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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217章

第217章

    第三章 神医


    酒液倾注进玉杯之中,直至八分满时,宋梨尽量轻巧地提高酒壶停止。她把壶放回桌上,双手捧起酒杯,恭谨地递到皇帝面前。


    宋梨这些动作过去已经不知做过多少遍。陛下就是喜欢看她斟酒。跟其他宠姬与宫女娴熟的手法不一样,宋梨为他举壶倾酒时,姿态总是带点生涩,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做起来却常常显得吃力和紧张。皇帝正正喜欢接受她如此努力的侍奉,这带给他极大的满足感。


    可是此刻他没有半丝笑容。宋梨的动作还是那么生硬,但皇帝感觉到跟以往不一样。今夜她在他面前的一切举止,都透着担忧和恐惧。


    「看着我。」朱厚照冷冷说。


    宋梨不敢不看他。她眉头轻轻皱着,两边眉尾梢垂了下来,这副软弱的表情,过去一直最得他迷恋。


    朱厚照看着宋梨,却只想起她在「五军都督府」以死相胁的那副决绝容姿。


    偌大的寝室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他把所有太监宫女都摒退了。其实自从御驾南征以来,正德皇帝被江彬、许泰和张忠等人轮番进贡的江南美女所迷,途上根本就没空宠幸宋梨半次。但这夜他特意把她唿召过来。


    他盯着她的双眼。宋梨也只能强忍着恐惧回视陛下。朱厚照看出来:她心里这份恐惧,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


    朱厚照接过玉杯,呷了一口,淡淡地问宋梨:「你与那姓燕的……如何认识?」


    宋梨听了紧透几口大气。她知道只能诚实回答。「妾身十岁时就与他认识。一起长大了六年。」她吞嚥了一下,又说:「此后再无相见。直至……那一天。」


    朱厚照听了,默默呷着酒。他其实无从理解所谓「一起长大」是怎样的感情。他乃是孝宗皇帝嫡长子,唯一的皇弟朱厚伟早夭,他两岁就被立为皇太子,一直都在孤独中长大,更年仅十五岁就即位登基,整个成长歷程围绕他身边的,全都是年纪比他大一截的朝臣和宫人。朱厚照自懂事以来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就只有「上下」,没有「一起」。


    但即使无法瞭解,他还是感觉得到,宋梨与燕横拥有一种他从来也没有的珍贵东西。


    朱厚照勐然将酒暍光,把玉杯往旁摔碎,上前一把抓着宋梨的衣襟。宋梨不能反抗,也没有反抗,身体就如人偶一样,被皇帝拉扯到近前。


    正德皇帝的鼻息已唿到宋梨的脸上。宋梨忍耐着,神情没有显露出半点抗拒。这些年她早就学会了怎样在皇帝身边生存。


    朱厚照此刻随时可以把宋梨的衣衫扯碎,然后像过去许多次一样,尽情地佔有她的身体。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这样做,或者把宋梨从他手上拿走。


    他这夜特别要宠幸宋梨,就是要再次确定这件事。


    皇帝接近看着她的眼瞳深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天她决死时涌出的激烈感情。


    朱厚照将她推开。他没有理会倒地的宋梨,怒气沖沖地推门离开寝室。守在门外那八个带武装的强壮太监紧紧跟随。


    皇帝继续直走,步出设在「武英殿」侧殿的寝宫,随行护卫也增至三十余人。他走到武英门前的正殿广场,来回快步踱了几次,怒气无法平息。


    ——一想到世上有自己怎样也得不到的东西,他感到极端苦闷。


    「去文华殿。」朱厚照下了指示。「我要再看看他。」


    荆裂的伤势稍为稳定之后,御医就将他移到「文华殿」一个原本用作书库的宫室继续治理。此乃皇帝本人亲下的旨令。御医本来就不可离开皇帝太远,必得随时候命照料龙体,若要他们继续治理荆裂,直接把他搬入皇宫是折衷之法。


    荆裂中箭至今已过了七天。这些日子以来,朱厚照不时都会亲身来看望他。因此即使在这深夜时刻陛下突然出现,负责看守和治理荆裂的医士也没有过于惊讶。


    皇帝又再详细问荆裂的状况。不过即使不问,单是看见他胸口仍然插着箭桿,就知道他没有脱离危机。


    「他有醒来吗?」朱厚照又问。


    「禀告陛下,伤者的脸偶然会有所动作,眼皮似乎也曾微微张启。」御医急忙回答:「可是这样是否即神智有所恢復,臣下等也难以判断。大多时候伤者还是昏睡。」


    ——御医没有完全披露的是:他们担心这些脸部的活动反应,也许是胸中箭头已经开始滋生血毒,流渗到心脉而产生的痛楚造成……


    皇帝走到荆裂床边坐下,默默看着他良久。不管是医士和护卫都暗里称奇:他们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关心一个人,并且如此耐心。


    「动了!」皇帝这时轻唿,指着荆裂的脸。医士们赶上前察看。只见荆裂眉心和鼻樑间,确实好像微微地皱起。眼睛也似乎张开极细的一线。这还不足以判断他是否清醒,但却足够令皇帝兴奋起来。


    他捉着荆裂的手,瞧着那似阖似闭的眼睑,激动地说:「你要活过来!要快点復原!朕已经答应姚莲舟,安排你跟他在紫禁皇城决斗!在最大的擂台上,击败最强的武当掌门——那是你平生的心愿吧?那将是天下人都想目睹的一战,定当名留千古!你不可以让朕遗憾!朕命令你不能死!」


    然而朱厚照没能感觉荆裂的指掌有任何力量。那张脸仍然处于难辨清醒昏睡的微妙状态。皇帝无法知道,自己这些说话荆裂有没有听见半个字。


    站在皇帝身后的医士们都没有作声。他们全都知道,荆裂胸口箭伤四周的肌肤已经开始呈现轻微的灰黑。主诊的老御医已然决定:再想不到其他更有把握的可行疗法,三天之后他们就要尝试强行将箭拔出。目睹皇帝如此关心重视荆裂,他们心里只能暗暗祈求好运。


    ◇◇◇◇


    那条矮胖的身影,站在一队身材高大的镖师之间,头顶只及众人胸口,彷彿被人丛包围淹没。


    而这正是此人的希望。


    他稍稍抬高头上那顶有点破旧的竹笠,一双大眼睛向前方眺望。排队进入南京城聚宝门的人龙还是很长。而他们这支挂着「应」字镖旗的人马就在中央,前面至少也有过百人,行进甚慢。


    人龙又移动了。胖子垂头,粗胖的指头握着腰间刀柄,向前跟着走。那柄腰刀太长,胖子挂在左边腰带上,鞘尾几乎都拖到地上,令他走路的模样很可笑。这胖子平生用过的刀不少,但没有一柄像这么大。这种砍人的刀,他从来不用。


    ——他手上的刀锋,只用来救人。


    神医严有佛其实三天之前就到了南京城外围,但一直无法进入——他可不能指着鼻子,说自己是来救治荆裂的,就大剌剌地通过卫兵的关卡。


    荆裂出事之际,严有佛正身在常州府江阴。王守仁派人广传的信息,大约在两天后到达那里,当地专营河运的金木帮找到了他,并告知他那个来自南京的消息。


    「这像伙,好不容易治好他,又再弄坏身体了吗?这些武人,真是麻烦……」严有佛嘴巴这么说,其实匆匆就收拾医具,登上金木帮的货船兼程赶到了南京。


    可是他也没想到,南京城外竟变得这么混乱。许多闻风而至的江湖人都停留在城外,等待进入的机会,里面混杂了各式人等,令守护着当今天子的禁卫军甚是紧张,严限出入城门者。


    无法进城之际,严有佛也要谨慎地保持身份隐秘。聚在城外的人三山五岳,而且全部都知道严有佛非常重要。无人能够保证,没有亡命之徒会乘机劫持他索要赎金。


    「找八卦门弟子。」严有佛进退维谷之间,向护送他的金木帮徒众如此吩咐:「此外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事。」


    十分幸运,金木帮徒众在两天之后就找到一位八卦门人。他是徽州总馆的「内弟子」游一明,被掌门师父尹英峰派来南京打听荆裂的情况。他当年曾随尹英峰去湖南帮助「破门六剑」,与严有佛见过面,因此严有佛一听到金木帮员回报这个名字,就知道可以信任。


    这游一明已然年过四十,行事缜密又干练,江湖歷练丰富,尹英峰才会将这任务派给他。他一到南京看见城门被封状况,就已在考量如何进出。他想到师父与南京城里的「应运镖行」总镖头程森有交情,于是去了江宁的镖行分所,找到那里的掌柜道明来意。「应运镖行」过去有两次押镖经过安徽的绿林匪盗地盘,对方不卖账开路,结果都是靠徽州八卦门出面才得以顺利通过,这份大恩情,那镖行分所的掌柜自然甚清楚,一听到游一明拜託,二话不说就派人去南京通知程总镖头,程森即遣手下镖师与游一明取得连繫,预备随时照应。


    在跟严有佛见面时,游一明表明随时都能够安排他混入「应运镖行」的队伍,把他送进南京。


    「荆大侠每一刻都可能没命。」游一明向严有佛说:「我们尽快动身。」于是第二天他们就到了这城门外。


    ——王守仁的传信,虽然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大混乱,但同样亦因为有他号召,驱使各方出力,才能够把严有佛火速送到南京城来。


    那条人龙又在移动。严有佛看见,几乎大半的人都被卫兵拒诸门外,不得而入。他不禁感到有些紧张。


    ——我最讨厌跟官府朝廷打交道……


    这时明明是寒冬,严有佛藏在竹笠底下的额头,却冒着一颗颗豆大汗珠,旁边的镖师看见了都感到有些意外:这位不是常常把江湖一方霸者的生命操之在手的神医吗?怎么连进城门关卡都紧张成这样?……


    「大夫,不用担心啦。」负责带队的镖头笑着说。「『应运镖行,的镖旗,必定通得过南京城门。」


    一起扮成镖师的游一明,也拍拍严有佛的肩头。


    严有佛只是觉得麻烦极了。他恨不把这身衣服和腰刀马上都扯下来丢掉。


    「要我受这样的苦……荆裂你这小子,最好不要死掉。」


    ◇◇◇◇


    那位镖头没说错。严有佛在镖队掩饰下,未受什么查问就进了聚宝门。「应运镖行」总镖头程森早待在城内迎接,他预先已透过相熟的官吏通知王守仁,这时二话不说就将严有佛送往皇城的内城墙前,再由王守仁派出的部属接引,带到内城的王大人住处。


    这些天以来,王守仁没有一夜安眠。此刻知道神医严有佛终于到来,他急忙亲自出到厅堂,上前紧握严有佛那双胖手。


    「严大夫,有劳了。」


    眼前恳切地拜託自己的,正是功盖天下的王阳明。严有佛平日即使面对1派掌门或是江湖豪雄,从来不假辞色,此刻亦不禁肃然向王守仁行礼,恭敬说:「严某必尽绵力。」


    然而把严有佛成功弄进来南京,不代表也就能将他送入皇宫看荆裂。这才是最困难的一关。


    王守仁本来想再次请张永帮忙,直接向圣上进言,可是被张永断然拒绝了。


    「天下最顶尖的太医都在治疗荆裂了。突然推荐一个江湖郎中来插手,万一荆裂马上死掉,这个责任岂非由我张永背上?」当然反过来说,如果治好了荆裂,张永就能在皇上跟前领功。可是他深知荆裂的伤势有多严重,还是不愿冒这个险——毕竟张永久在官场打滚,深明少作少错胜于贪功冒进这道理。


    明明严有佛与荆裂就只相隔一道宫城城墙,王守仁却苦思不出办法。时间点滴过去,不只荆裂的危机越来越深重,王守仁迟迟不起行回南昌赴任也甚不利——他闻知江彬等又准备在陛下跟前指控他抗旨,说不定更会将近日南京城外的骚动亦算在他头上,再次诬陷王守仁图谋不轨。


    王守仁却在这时收到快报,令事情露出曙光。


    有人从南昌到来了。


    ◇◇◇◇


    虎玲兰走进「文华殿」书房的每一步,都紧张得像踩在尖刀口上。


    躺在她臂上的儿子,此刻竟是出奇地安静,不似在那漫长又赶急的旅程上般经常哭喊。虎玲兰知道,让这么一个初生婴孩长途颠簸不是好事。可是她没有选择。


    如今母子俩终于到达终点。


    ——你爹就在前面了。


    因为要进入皇宫,虎玲兰置换了干净整齐的汉人妇女衣裳,洗脱了刚赶抵南京的一身风尘。他们为了避开大江上更多关卡,于是放弃乘船,雇了车马从陆路到来。虎玲兰知道这会令儿子更辛苦,但她有信心,自己与荆裂的孩儿必然非比寻常地强壮。


    ——毕竟你还在母亲肚里,就跟着我们一起上战场啊……


    「文华殿」走廊上两边都加派了禁卫,密切看着由十二名同僚押送的虎玲兰、练飞虹和严有佛经过。此际虎玲兰当然未带任何兵刃。可是这些禁卫不知道,眼前这个高壮的妇人,要就地夺走他们的刀枪,再把在场众兵屠杀,其实易如反掌——就算一只手抱着孩儿。


    练飞虹入了宫连柺杖都不许带,只能拖着脚步跟随在虎玲兰身后。他跟着到来的作用,其实是降低禁卫的警戒心,令对方不会严格查验严有佛的身份。果然,当守着宫门的卫兵得知,此来的是荆裂妻儿及「家中两老」时,他们仔细查看过练飞虹和严有佛,确定他们的年纪并非伪装,也就放他们进去。


    此举是否算欺君犯上,王守仁和张永都不能完全说准。张永昨日向圣上禀告时,只告诉陛下荆裂有家小到了南京来,皇帝一听就马上下旨准许他们进宫来见荆裂,并没有仔细问过包括哪些人。


    ——我只向陛下报告,又未请求什么,更没说过没有其他人陪着来啊……这应该不算欺瞒陛下吧?……


    张永其实有点心虚,所以一直这样跟自己说。他想,反正自己又没提及过严有佛,要是出了事,亦只是禁卫查验不力的责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御医原定昨天就要为荆裂强行割肉拔箭,但被皇帝的命令及时阻止。既然有亲人要来见荆裂,他们就将拔箭之举延迟至第二天,先让荆裂的妻小见他一面——也许是最后一面……


    虎玲兰等人终于踏入那个充作病室的书房。到处飘溢着浓烈的药味。严有佛一嗅就知道,全是最昂贵的上等药材煎调出的气味。


    严有佛自从踏入宫城后,前后左右一直被卫兵严密看守,紧张得唿吸困难,那双大眼睛惶恐地转来转去,戒备着身边的一切?只有此刻嗅到药香后,严有佛才像蓦然被拉回自己的世界里,双手和两腿再无颤震。他用力地吸着,点了点头。


    ——总算是宫廷的医师。用药还算不差……


    虎玲兰抱着儿子,继续走向那张被众医士包围的床。她终于看见仍陷在昏迷里的丈夫,还有他胸口上突出的那根弩箭。他那张静止的脸似乎已泛着淡灰。


    虎玲兰从未见过荆裂如此无助。看着那支箭,她压抑了许多天的怒火此刻冒升填塞到胸中,好像快要从眼睛里爆发出来。


    她恨不得将那个把荆裂害成这样的明国皇帝,跟他的所有禁卫,碎尸万段。


    练飞虹感受到虎玲兰的盛怒。他看见荆裂这模样,何尝不感悲愤?


    ——荆裂千辛万苦锻炼出一副这样的躯体,难道就要这么被糟蹋of……


    飞虹先生却知道,现在才是最需要忍耐的时候。这座华丽宫室,就是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他轻轻按住虎玲兰一边手臂,无声地安抚着她。看见练飞虹的眼神,虎玲兰知道自己必定要克制。她以吐纳功强行令自己的情绪平復下来。


    「孩子……」她将儿子凑近荆裂:「这就是你爹。看得见吗?」


    婴孩彷彿真的听得懂母亲的说话,侧着头定定地看着荆裂的脸,似乎真的在仔细辨认陌生的父亲。


    严有佛却不再理会任何人,迳自上前,揭开盖着荆裂胸口的白布。


    「你这是干什么?不可乱动!」一名年轻的助理医士斥喝。三个主理御医这时都不在病房里——他们都不想承受荆裂家人的质问——只留下助手来代为解笞。


    严有佛当然不需要他们解答什么。他只略看了箭伤几眼,就哈哈笑起来。


    「小子,有你的,连这样都挡下来!」严有佛说。医士们本想把他强行拉开,并将箭伤重新盖上,却听见严有佛竟然马上就说出荆裂以肉身挡箭这奇行,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严有佛又检视一下荆裂的伤口和脸庞颜色,然后淡淡说:「再不取箭,两天之后,没救。」


    就连上司也没敢这样断言荆裂的命数。医士们听了又是大奇。


    「可是那胸口的筋肉割不下去——」一个医士回应,但被严有佛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啦……有没有针?」


    「你要干什么?」在旁看守的卫兵向严有佛斥喝,其中数人已把手掌搭上刀柄。


    虎玲兰迅速转身面向他们。她手里仍然抱着儿子,另一只垂着的手空空如也。但卫兵们看见她的容姿和眼神,一时都被镇住。


    ——不要碍着。不要踏前半步。


    他们彷彿从虎玲兰的姿态收到这样的指令。没有一个人敢移动脚步。


    突然出现这状况,那十几个医士全都惊呆了。严有佛再次伸手催促:「针呢?」


    这些医官毕竟都已在此道浸淫多年,遇上其他有经验的医者,自能感受彼此的特殊气质,这就跟武者能互相确认无异。而严有佛此刻透现的自信,远远在这群宫廷医士之上。其中一人急急从箱里取出一套数十根大小长短不同的银针,递给严有佛。


    严有佛细细查看银针的手工,才满意地点点头。另一名医士又取来了油灯。严有佛轻轻用指头抚摸荆裂胸口那些紧缩的筋肌,再次确定了状况,也就用灯火灸过的银针刺入荆裂肩颈之间。


    众医士只见严有佛那些圆胖的手指竟是异常灵巧,施针又准又快,不一会已在荆裂的颈项、双肩和两肋处刺了廿多针。完成之后他再次按按荆裂胸口,检查一下筋肌的变化。


    「好。接下来这一针最重要。你们把他翻成侧卧。」严有佛下令说。「要小心,不能动到箭桿。」


    医士们面面相觑。这可不是说笑——万一翻动时令箭尖加深插入,伤及心脉,荆裂很可能马上毙命。


    「还等什么?时机快过了!」严有佛催着,同时心里在默默计算人体经脉在这时辰的气血流动。


    到此已是骑虎难下,医士们只好信任他,七手八脚把荆裂的身体翻侧到一边,露出背项来。有两个医士负贵轻轻地托着胸口箭桿,以防因移动令箭尖在内里造成新伤。


    严有佛这次选取了最粗最长的一根银针,密切盯着荆裂背项的肌理分佈。他那双大眼彷彿能够透视人体内的经脉。


    他以有如伸手指物般的轻松动作,左手一下将银针刺进了瞄准的那点。他并伸出右手来,沿着荆裂的嵴椎用力地按摩,似在将内里血气推过每一节,同时左手三指拈着针头在轻柔地转动。严有佛双手同时做着这两个截然不同又技巧细腻的动作,犹如一心二用但又互相配合。在众医士眼中简直是一场前所未闻的医术表演。


    经过好一轮后,严有佛迅速将那长针拔出,双手都收了回来。他长长吁了 一口气,用衣袖抹抹额上汗珠。


    「把他放下来。」严有佛说。「可以割开了。」


    医士们露着难以置信又有点无措的神情。严有佛再次显得厌烦。


    「没有人敢吗?好,把刀给我。」


    严有佛接过医士递来用火灸过刃口的小刀,趋近荆裂的箭伤处。众医士也都引颈观望。可是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已见严有佛离开了荆裂。


    他手里拿着一根尖镞已然发銹的弩箭。


    虎玲兰看见严有佛手中箭,无法自制地流泪。


    医士们纷纷上前,有的检查荆裂的鼻息和脉搏,有的在为那胸创止血。那刚割开的伤口,流出的血量却远比他们预期少。严有佛这双快手,在他们眼中实在是神技。


    严有佛把箭放在旁边桌上。他看看那些忙乱中的医士一眼,就回头向那些禁卫说:「刚才发生的事,你们也不想被圣上查问吧?这箭就当是太医们取下来的好了。趁着还没有其他人进来,赶快送我们出宫吧。」


    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刚才袖手旁观让严有佛动手医治,若被上司甚至皇帝得知,大有可能被追究问罪。严有佛说的已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们马上一起点点头,将房门打开来。


    临行前虎玲兰回头再看荆裂一眼,同时急切地问严有佛:「他……真的能活吗?」


    「除了老天爷,谁也无法说哪个人必定活得下去。」严有佛微笑:「不过依我看,你以后要更辛苦了。要照顾一大一小两只猴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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