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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野火春风斗古城 > 第五章 2

第五章 2

    上中学的两年,按照上级指示,不断带进些传单宣传品,也向外带些敌伪出版的书报杂志。一九四一年暑假,她又到根据地来学习,这次她认识了肖部长。他介绍她入党后,就让她转到护士学校读书,并告诉区委今后不要再叫她携带宣传品,也不要再同她发生横的工作关系,使她更加群众化合法化。直到她毕业派赴医院工作的时候,肖部长才决定她作高自萍叔侄的地下交通,直接传达外线对他们叔侄二人布置的工作任务。


    她抱着如饥思食如渴思饮的心情,接受了党交给的任务。她以革命的阶级友爱和女同志特有的热情对待了高自萍;觉得他是这个环境里惟一志同道合的知己。起初,高自萍对待工作还努力,对她也还好。时间长了,高自萍常常显示自己地位高化深,动不动摆出领导身份,有时对她简直是下命令。他不允许银环到他家里去,也不允许她和他的叔父发生直接关系。她只能被动地等待他的电话或是他直接到医院里来。他来时也很少谈论工作,多是邀她看戏看电影遛公园吃小馆子。每当银环表示拒绝,他总是拿出辖制她的态度,说这是为了合法,为了工作,并举例说明为了搞地下工作,年轻男女完全可以装成夫妇。银环的斗争性不够强,对小高有几分惧怕,又照顾到同志的团结,因而虽然不断给他提些意见,对方总是振振有词地巧言争辩。她不敢也不愿同他决裂;可是满肚子不愉快。每次同高自萍看电影或是遛公园之后,她感到的是空虚无聊,觉得这样的处境和工作,实在意味不大,觉得生活里似乎没有理想,没有愿望,没有鼓舞前进的力量。她十分怀念根据地,想回到根据地医院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后来,她把内线情况和个人的意愿统统写信告诉肖部长。肖部长指示她在政治上好好帮助高自萍,并说在适当时机一定选派得力的领导干部。果然党把杨晓冬派进来了,银环第一次接触他,便鲜明地感到这位新来的领导同志,对革命忠诚,对同志热爱,对自己的得失毫不计较;有了这样的领导,感到有了依靠,仿佛她是一只小雏鸡,正怀着惶恐心情害怕鹞子和毒蛇的时候,杨晓冬像只保护她的老母鸡进入都市了。


    银环每次接触过杨晓冬之后,思想上总是感到充实提高,精神也感到兴奋愉快,再没有以前那些寂寞空虚的感觉。她想:领导干部实在重要,有了好的领导,消极的变成积极,愚昧的变得聪明,怯懦的变成勇敢。人是能转变的,像高自萍这样聪明而又有才华的青年,如果能虚心接受杨晓冬同志的领导,他会转变好的,会给党和人民作出贡献的。可是杨同志刚刚开始工作,便亲自出马,真要是一去不回来,这就……想起原来的工作状况,想起下午高自萍在青石桥那股蛮劲,她的心里投入一个暗影,不敢想下去了。风冷,天黑,银环无法等了,带着暗淡和失望的情绪,她回到医院宿舍。时间已过七点,宿舍黑洞洞的,小叶也不在。她扳开灯,发现床头上有一张小叶写的字条,言说接到外边来的电话,说银环的父亲偶得急症,她们替她值夜班,要她星夜赶回家去。


    一刻钟后,银环出了南门。为了争取时间,她抄小道走。天阴着,呜儿呜儿的刮着西北风。她心急赶路,对准方向,乘着顺风,走一阵跑一阵,工夫不大,感到周身汗渍渍的。行至村边,她停住脚步,想听听动静,结果任何音响也听不到,一切音籁都被狂吼的西北风吞噬了。东北角一里远的地方,敌人盘据的营房顶上,露着时睁时闭像魔鬼眼睛似的电灯。挺出房顶的几个烟囱,不断气地喷吐黑烟,黑烟刚一冒出,即被狂风吹散,边冒边吹,似乎那里是个专门散布浑浊与黑暗的所在。


    银环悄悄走进村庄,无论天色怎样暗淡,她能一眼瞧见自家那两间土坯房。土房门窗朝南,门口挂着挡风御寒的谷草帘。风吹帘响的声音,有一种凄凉的味道,只有窗户纸上映出的那一片红润润的灯光,才给人一种有生气的感觉。瞧见灯光,银环知道是那盏俗名“黑小子”的煤油灯。她猜想:“父亲一定是守着孤灯呻吟,也许他老人家还没吃饭,他多么盼望女儿回来呵!”她急速地掀起门帘,三步当两步走。正想扑到老人身上,喊叫声爸爸。一种完全陌生的景象,使她惊呆了,她瞪圆两只黑黑的大眼,几乎疑惑自己走错了门,甚至想退出去。因为,炕上并没有卧病的爸爸。代替他盘膝坐在炕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衣服洁净、神态纯朴但又是农村走亲打扮的老太太。从面部轮廓上看,仿佛在哪里见过面,一时又想不起来。


    “老太太!你是……”


    “姑娘!让我先问你,你可是叫银环?”老太太流露的感情和语气是诚恳又率直的,银环大胆地点了点头,同时不断上下打量客人,想从她身上预先推测出一些什么。老太太迅速地出溜下炕来,凑到银环跟前,压低声音说:“我是肖部长指派来给你们送信的。在这里等了好久啦,你父亲说天黑风大,怕你来时胆小,他到发电厂大路上接你去啦。没碰上?”她说着朝窗外看了看,表示很关心。


    “老太太,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银环故作惊讶。她不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姑娘!别多心哪!冰天雪地,爬沟过界,我舍死忘生地赶到这儿,还会有差错儿?罢呀!私凭书官凭印,你往外瞧着点,我掏给你点东西看。”银环按照她的要求注视外面动静的时候,就见她撩起棉上衣,翻开裤腰,用力撕开一块缝好的补钉,掏出一丸指头般大的用美浓纸叠成的信笺。收信人是“10”,署名是“09”。银环知道这两个代号是表示肖部长给杨晓冬的。她代替杨晓冬打开信,发见信是平原区党委敌工部写来的,说从北京出来一批青年学生,其中四人中途失掉联系,现住城内迎宾旅馆,要设法从速把他们送到根据地,迟误时期,可能被敌人发觉,那就直接影响到北京的内线工作,后面写着注意事项。银环看过信,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头我一准把信交上去。”说着收藏好信件,请客人到炕上坐,一面动手点火烧水,一面试探着叙家常。


    “老人家,你常到城里来吗?”


    “不价!庄稼人,除围着乡庄子转转,没见过大世面。”


    “在区,还是在村里搞工作?”


    “我哪会搞工作!”老太太谦虚地微笑后,话儿密了“。家住在边沿区,除非夜间才有咱们的人活动,白天净受鬼子汉奸的辖制,啥事也不好办,啥话也不敢说,这次,姓肖的派人找到我,说外边人手不方便,要我帮助送封信。起初,我觉得自己有年岁的人了,拙嘴笨腮,又没心计儿。他们都说:‘儿子搞地下工作,妈妈当联络,最好掩护。’还说苏联的什么书上也有妈妈同儿子一块闹革命的故事。其实,咱们这土里土气满脑袋高粱花子的人,还敢比古!不过话又说回来,孩子有胆量,敢在敌人枪尖底下挺着胸脯搞工作,当娘的还能缩脖子打退堂鼓?再说俺娘俩上次见面,儿子要求我给他捎书传信的时候,我也答应过。”看到银环对她的话蛮有兴趣,心里感到喜悦,尽量地讲开了。“姑娘,头来之前,我睡不好觉呵!天不亮就动身,通过炮楼,心惊肉跳,腰里缝的鸡毛重的一片纸,总觉着有个包袱沉……豁着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事到临头,也就不怕啦。谢谢老天爷的保佑,也算托肖部长和你们大家的福,三关六卡没翻没拦平平安安地走过来啦。惟独西北风顶头戗得厉害,棉衣棉裤穿在身上,像裹着层灯花纸,一点不挡寒。”银环听她提起肖部长的名字来很随便,插话问道:“你和肖部长认识?”


    “他跟俺家冬儿是老同学啦!”


    “你的儿子是……”银环本来想问谁是她的儿子,忽然想起刚才人家说是搞地下工作的,遵照内线工作的纪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嗨呀!净怨我说话着三不着两的,把你这聪明人搅糊涂啦!怎么,你还没闹清楚,俺家孩子不就是跟你一块工作?刚才的信就是老肖给他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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