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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158章

第158章

    卷十五 羊与虎 第七章 夜试


    走在南京城西的黑夜街道上,时栋明并没有感觉半点忧心。


    此刻他由一名侍从在前挑灯、弟子张响在后提刀,走过深夜时分的麦子巷,仍在回味着刚才宴会上那美酒的甘妙。


    虽然回味,但时栋明喝得并不多。那苦练了二十多年八卦门步法的双脚,在石板街道上仍是轻快无声。这是徽州总馆师门的戒条:时刻能战,不可贪杯。


    朝廷对武者的监控至今还没多放松,只是时栋明并不担心独自走在这夜里,会被锦衣卫或差役留难。他是南京有数的瓷器商汪翁府邸的首席护院,而汪翁与城中官僚交往甚多,衙门中人更不少与时栋明相识,在这城里没有人会误当他是武当派残党。


    ——不过两年前武林上曾有传闻,八卦掌门尹英峰曾经救助过钦犯「破门六剑」,虽然这传闻早已淡下来,但时栋明身为八卦门总馆肄业的弟子,行事还是要尽量低调谨慎。这天设宴的若非本地武林同道、「昭南镖局」的大当家,他也不会出外。


    三人快到麦子巷北端尽头,却见前面一个身影拐过弯角迎头出现,而且竟在这深夜里未带灯笼。


    时栋明马上警觉。张响也加快步伐,带着大刀走到师父身后。三人停下步来。


    时栋明同时听见,前面传来一种有节奏的轻轻碰击声。


    是那人手上一根幼竹杖,杖尖在地上和墙角来回探索。


    盲人走夜路,自然不必点灯。时栋明这才放下了心。


    他们三人没向前走,站在巷道一边,准备先让这瞎子过去。时栋明不是特别好心,只是间来他也喜欢赌几手,不想被盲公杖打到而触了霉头。


    那瞎子走过来,只见似乎年纪不大,一头胡乱散开、剪得长短不匀的古怪髮式,眼目处蒙了一块黑纱,寒夜中穿着及足的长宽袍,背后斜背着一个长状大袋,看外形装着的是个絃琴,大概是到四处酒馆奏琴讨赏的盲乐师,这种卖艺人时栋明在南京大城里遇过不少。


    「你先走。」当盲汉走到十几步外时,时栋明出声提示他。对方既比自己年轻,时栋明也不用敬称了,只望这瞎子速速过去,好让他继续走回家。


    那瞎子听了却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个头。时栋明皱眉:怎么这般无礼?难道盲之外还是个哑巴?但他也不欲与这可怜人计较。


    然而瞎子却停下步来。


    时栋明等三人感觉不妥。那侍从举起灯笼,照看那瞎子绑着黑纱布的脸。


    「八卦门,时栋明?」


    瞎子突然说话,那声音中带着一股阴森鬼气。


    黑夜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听到这句话,那侍从和张响感觉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抚摸耳朵般可怕。时栋明则马上进入警戒的状态,眼睛瞥向后面,确定弟子怀中大刀的所在。


    一听对方如此询问,时栋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传闻是真的。最初他听武林同道说都不相信:最近三、四个月在南京城内,相继有武人在晚上出外后就伏尸街道,所带兵器都失踪了。传说城内街道有一神秘高手,专门拦途找武者「暗夜试剑」……


    如今这个「传说」正站在时栋明眼前。


    时栋明深吸一口气,充实丹田,然后以浑厚的声线徐徐回答:「我是。」


    瞎子再次点头,然后解下眼前那条黑纱。


    看见那「瞎子」的双目,三人都屏息。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一只左眼球乌黑得分不清瞳仁;另一只眼白赤红,好像随时要流下血泪来。


    拥有这双赤、黑妖异眼瞳的,正是武当残存的「兵鸦道」剑士卫东琉。


    卫东琉展示了面目后,不再压抑内在的杀气,尽情散发。时栋明这时才明白对方何以要穿这样的大宽袍,原来是为了掩藏行走时那武人身姿,以免时栋明及早警惕。


    可是卫东琉也并无施展突袭。时栋明明白,对方要的是正面决斗,隐藏气势只是不想他逃走。


    而时栋明不会逃。他好歹也是八卦门总馆「内弟子」出身;何况之前传说「暗夜试剑」被杀的南京武人,份量名气都远远不及他。


    「你要比试就来吧。」时栋明双足已隐隐摆开八卦步准备姿态。「我会让你知道,我跟你先前杀过那些人不一样。」


    卫东琉展露出满意笑容,眼睛收紧盯着时栋明,同时双手伸到腰后。


    从那伪装成琴袋的背包底下,卫东琉左右手反抽出一双长剑来。那双剑并非他从前所用的武当剑,左右更各不相同:左剑刃身狭长,泛着淡青光华,剑柄头雕成一朵乌铁莲花,铸工古雅;右剑则甚古怪,剑身如龙蛇般呈波浪弯曲,直至前尖一尺才回覆笔直,柄前没有护手,黑色的剑柄以鲛鱼皮包覆,样式不似纯中土刀剑。


    ——这双奇剑,是他从前在其他城镇「试剑」,在不同的敌人尸身上夺来的。


    时栋明亦不怠慢,伸手握着张响递来的刀柄,霜刃随着清亮的声音出鞘。


    时栋明这柄大刀,份量虽不及本门长老尹英川那柄惊人,但也有四尺来长,宽阔的刃形霸气十足。


    提着灯笼的侍从走到主人身后,高举照着卫东琉。这当然给了时栋明不小的优势:卫东琉全身被那灯火照得清楚,相反在卫东琉那边看过来,背光的时栋明却只是一片黑影。


    但卫东琉似乎毫不介意,举剑摆起迎战架式。


    时栋明足腿内扣,腰胯下沉,大刀斜放在腰侧,正准备施展八卦门名闻天下的「夜战老八刀」。


    他看着面前这杀气充盈的奇特剑士,心里疑问:到底是哪来的人?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不过这些都已不要紧。时栋明知道,眼前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砍掉眼前的敌人,活到明天。


    卫东琉摆着架式观察时栋明。他其实在等待时栋明准备好——他自己既是拦路挑战的一方,心里的战斗准备比对方充分,而他不想佔这种优势。直至看见时栋明的身姿已经完全投入战斗后,卫东琉展露笑容,迈步前进。


    ——那笑容里,有一股疯狂的喜悦。


    时栋明密切注视直线冲来的卫东琉。他迎战双兵器的敌人经验不少,深知用双剑或双刀者,大多都拥有精细技巧,要战胜这样的对手,不可与他巧斗,尤其自己用的是重型大刀,必然是以静制动,窥见对方发动的一刻才出手,以质朴豪迈的刀招迎头压倒敌人。


    然而到了七步之内,卫东琉的冲势仍未改变,彷彿只是一心一意直线向时栋明撞来!


    时栋明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法。


    已到五步内。双方交战的限界。


    卫东琉却未左右偏移半分。


    这瞬间时栋明只有三个选择:向后退;正面直击;左侧或右侧任选一面出刀。


    向后退绝不可行——气势位置一失,只会被前冲的敌人乘势双剑击杀。


    左或右方出刀,任选一边,都有一半露出大破绽的危险。


    于是时栋明急吐气息,八卦步迈出,带动腰身肩臂,大刀垂直从头上斩落卫东琉所在!


    刀刃将及卫东琉那丛乱发的剎那,他向左斜方大大踏出一步,身姿低矮如蛇,上身完全躲过头上八卦大刀斩下的路线,同时双剑以「武当行剑」之法,从诡异的角度斜斜疾刺,剑刃如电激射,左剑先刺入时栋明右腋窝,右手蛇形剑刃则没入其右肋数寸!


    ——卫东琉是将对手的心理也计算在内:时栋明被迫着出招,心中必有些许犹疑考虑,影响刀招的势道和速度,自己则抓紧这一刻后发先至。这战法既直接也危险,是两年前在「遇真宫」战场上领悟得来的。


    那大刀落下余势未减,本来仍会砍中卫东琉原地发力的右腿,但刺在时栋明腋窝上的古剑,却令刀势有所偏移,大刀仅仅砍在卫东琉右脚外半寸的石板地上,发出绝叫似的鸣响。


    卫东琉双剑迅速拔出,鲜血自时栋明伤口喷洒。卫东琉的脸被血花所染,竟因而露出比前更邪异的笑容。


    ——自从武当之战里大开杀戒后,他就迷上了这种刺激。


    后面的侍从和张响正惊呆之时,卫东琉已然越过时栋明,带着那笑容杀来。那侍从还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身体和灯笼就一起落在地上;而张响仅仅把手搭上腰刀柄同时,喉咙也被武当剑招刺穿。


    卫东琉脸上带着三个人的鲜血,回到时栋明跟前。时栋明仰躺着,嘴巴溢出血泡,暴瞪的眼睛藉着地上燃烧灯笼那最后一点火光,看着卫东琉奇怪的双瞳。


    卫东琉俯视他一会,喃喃说:


    「武当派,天下无敌。」


    蛇剑落下,结束了时栋明的生命。


    烧燬的灯笼渐渐熄灭。卫东琉暗中摸索尸体,熟练地拿取各人身上钱袋,又把时栋明的大刀拿过,收入刀鞘内,准备藏于那琴袋里。


    正在整理琴袋和收回双剑的同时,那麦子巷后头又亮起另一盏灯笼的光芒来。


    卫东琉没有半丝紧张,只是再次提起左右双剑站立。再多杀几个路人,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分别;就算杀不光事败了,逃到另一个城镇就好——这两年他都是这样流浪。


    他看见从巷尾走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的,身材高得吓人。卫东琉觉得这奇特的身形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另一人则被灯火映出一身雪白衣袍,厚厚的似乎是某种毛皮所造,头上也戴着同样颜色材质的帽子。


    二人腰间都带着剑。


    走到十七、八尺外时,两人停了下来,跟卫东琉对视。这时卫东琉仔细看那白衣人的样子。一双垂着乌黑眼袋的渴睡眼睛最是惹人注目,但令卫东琉印象深刻的不仅是那眼睛,还有他脸上所流露一种强烈又特殊的慾望。


    高个子伸前了灯笼,端详着卫东琉的脸好一阵子,最后说:


    「我认得你……是叫……卫东琉吧?」


    卫东琉点点头。「我也记起你来了,巫师兄。」


    巫纪洪满意一笑。他离开武当之日,卫东琉只有二十岁,入了武当山门四年。巫纪洪对这张脸仍有记忆,只因当时已经对这个师弟的天份颇看好,所以记住了他的名字。


    卫东琉那双怪眼,令巫纪洪格外留意。乌黑的一边是因为与禁军战门所受的伤,至今都没有復原;右眼的那种赤红,巫纪洪却看得出来,是滥服「雄胜酒」的后果。


    ——原来卫东琉在武当备战时,就私下大量饮用「雄胜酒」催谷状态,因而成瘾,甚至为了将来可能要离开武当山而偷取了这物移教药酒的药方;这两年逃亡间他都自行调制服用,但因材料不纯也不齐全,服量更增,于是这眼睛血红的徵状比从前也更严重,幸好只是外表有异,并没有丝毫影响视力。


    卫东琉就用这双怪眼仔细观察面前二人。他从来不相信巧合;而两人此刻又对地上尸体不屑一顾。他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刚才一直在那边看着我杀人吧?」


    巫纪洪和商承羽相视一笑。等于承认了。


    卫东琉举剑指指巫纪洪的右手。那衣袖上染着血渍。


    「那是谁的?」他问。手握双剑的他半点没有放松警戒。


    「没什么……是一头宁死也不肯说话的忠犬罢了。不过也多得他,我们才相见。」


    卫东琉留意到,巫纪洪说的是「相见」,也就是他们本来并非来找他——或者说,不知道会找到的人是他。


    巫纪洪看着仍放在地上的钱袋和大刀,笑了笑:「你这些日子就是靠这样过活?那口刀你准备怎么处理?」


    「卖掉。」卫东琉冷冷回答:「拿去另一个没人知道这傢伙的城镇。」「为什么只杀武人?」


    「锦衣卫我也杀过好几个。」卫东琉说:「不过没错,现在我专挑其他门派的武人来杀。你忘记了吗?我是武当派的。『天下无敌,称霸武林』。我不过在继续做这件事:挑战武者,杀死不屈服的敌人,证明自己的强大。」他诡异地笑了笑又说:「当然,也顺道拿些钱花用。」


    这时商承羽终于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既然是巫师兄,那你就必定是商副掌门吧?」


    商承羽流露满意的笑容:这小子不只是剑法好。


    「你说你仍是武当弟子,那你要对付我这个武当叛徒吗?」


    「别当我傻瓜好吗?」卫东琉说:「我再疯都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对抗你们连手。不过你想知道我就吿诉你吧:不会。我才不理会你是什么叛徒。武当派都已经不在了;姚掌门和叶副掌门他们大概也不在了,还有什么关系?」


    商承羽无言,默默凝视卫东琉那奇异的双眼。好一会后他才再次开口。「你说谎。我看得出来。你这般黑夜找人试剑,不是为了修练,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你是为了杀人。因为你喜欢。」


    被商承羽看穿自己心底深处的慾望,卫东琉第一次感到震撼。


    ——这个男人,难怪能够成为姚掌门的敌人……


    「巫师弟跟我,正在做一件很厉害的大事。」商承羽再说:「比武当派『称霸武林』还要厉害一百倍、一千倍。要是你加入我们,你将有很多杀人的机会。而且不用像今日这样偷偷摸摸的杀。不会有任何人能奈何你。你杀的人越多,还会越受人歌颂。你的名字甚至会写在史书上。你答应吗?」商承羽收紧眼睛,盯着卫东琉。


    「在这世上,是要当羔羊还是勐虎,是你自己的选择。」


    卫东琉听了这番话,仍是一脸冰冷,仍然用赤黑双瞳瞧着商承羽的脸,似乎正在考虑他所说的话值不值得相信。


    ◇◇◇◇


    当那两个黑衣怪人到达麦子巷的杀人现场时,跟死者嚥气才相隔了一刻时。


    麦子巷里已经聚着七、八个拿灯笼的人,其中包括发现尸体的打更,还有赶来的衙门差役。他们正在观察那三具死尸,有人已经辨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汪府护院、武林高手时栋明。他们正感愕然,突然看见有两个陌生的黑衣怪人走过来,都吃了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差役里的领班捕快用手中短杖指向两人质问。可是当那两条身影走到灯笼能够照见的距离时,捕快语塞了,脸色也变得苍白。其余人亦一一噤声。


    那两个怪人眼中似乎完全没有这些平日威风八面的衙差,直走到人丛里,众人都慌忙躲避,彷彿这两个是地狱上来的鬼差,身体稍稍接近就要沾上死亡的气息。


    他们到达时栋明的尸身前才停下来。


    两个怪人其中比较高瘦的半蹲下来,仔细捡视着时栋明的伤口。


    众人不住在打量这两人。他们实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极端的两个男人并肩而立:一个身躯硕厚横壮,一个高瘦矫捷;一个年轻,一个看来已五十来岁;一个相貌堂堂,刚毅的脸涨满了生命的能量,一个苍白瘦削的脸冷酷如鬼,眼睛之下刺着两行邪门的符文;一个垂着一条长得不自然的古怪右臂,一个左边手臂已失,令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根竹竿。


    他们相同的只有两点:背上那个谁都看得出是什么的长形布包;身上散发那浓得化不开的肃杀之气。


    在江湖打滚多年的差役捕快,心里马上就有了结论:这两个怪人,碰不得。最好把他们当作看不见的幽灵。


    叶辰渊与锡晓岩此时确实是旁若无人。换作平日,他们都会尽力隐藏形迹,但此际他们再也没有这心思。


    他们应残存的「首蛇道」弟子通知赶来南京,寻找驻在这里的「首蛇道」代表冯求。原因是冯求这阵子在南京发现了一个神秘高手的行迹,而且曾远远见过他出手。冯求凭那一眼就判断,「极像武当剑法」。


    然而这夜当他们到达约定地点时,发现的却只有冯求嚼舌自尽的尸体。身上还有几道被人拷问的刀剑伤痕。


    叶辰渊和锡晓岩也顾不得其他,全速四处在附近搜寻。


    ——冯求发现的人,说不定是姚掌门;而正有敌人同时在找寻同一个人!


    结果他们凭灯光找到这兇案现场,发觉已然太迟。


    叶辰渊这时站直。锡晓岩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剑很快。」叶辰渊解释他观察伤口的结果:「也确像我们的剑法。但不是掌门——还有些距离」


    锡晓岩听了,不知道是该宽心还是失望。


    这时他发现另一件事,向身旁地上指指。叶辰渊的鋭利细目看过去。是遗留在街巷一角的八卦大刀。


    「他们说冯求提及过,这人每次『试剑』杀人后,都会把对方兵刃夺去。」锡晓岩说:「但这次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人身上出现了某种改变,因此再用不着这死人的兵器。他们想到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此人与杀死冯求的人有所接触,然后被带走——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


    两人看看三具尸体一阵子,知道在这里再不会找到什么新线索,便迳自离开,从头到尾也未瞧过现场那些人一眼,彷彿他们从未存在;而差役也像忽然把这两人看作隐形,没人试图将他们拦下来。


    他们乘着黑夜,无声走过好几条街巷,锡晓岩才发问:「武当剑……冯求的说法,你相信吗?」


    叶辰渊不经意地隔着衣袖抚摸失去的左臂——这已成了他的习惯。


    「我相信。『首蛇道』弟子的目光,不会轻易误判的。更何况如此重大的情报?若没有把握,不会说出来。」


    锡晓岩点点头。他猜想那杀人的会是哪一位同门?可惜来迟了一步,否则可能拉拢成为他们两人的强援。


    「真倒霉。」锡晓岩不禁说。「也许差点就多一个同伴。」


    叶辰渊却没有显示出可惜的表情,依然如冰般冷漠。


    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寻找姚莲舟。


    两年前的大战,锡晓岩将重创的叶辰渊带下武当山。在匿藏之地,叶辰渊跟伤患搏斗了整整一个月,经歷险死还生的境地,才终于痊癒过来。但失去一臂的他也像失去半个灵魂,一直处于自我放弃的卧床状态。


    大约三个月后,残存的「首蛇道」弟子找到了他们,接着越聚越多,连繫起来的武当残余达到十人。


    锡晓岩在众人间武力最强,顺理成章当上了领袖。他们首要商议的就是下一步该干什么。


    有人建议直接上京刺杀皇帝报復。这提议令席间不少人听得血脉沸腾,锡晓岩觉得不妥,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正在热烈商讨之间,叶辰渊却突然离开了床,走出来在众人面前说话。


    「找姚掌门。」他冷冷说,那张脸比从前更像鬼魅,但也恢復了在武当山上那时的气度:「他才是武当派的未来。没有了他,就算再杀十个皇帝,也毫无意义。」


    「我们怎么知道姚掌门还没死?」其中一个「首蛇道」弟子当时这样问。


    「朝廷的通缉名单上,仍然有姚掌门的名字吧?」插口的是锡晓岩「这就是他还未死的证据。」


    他说完与叶辰渊对视。二人都谅解地点了点头。


    众人虽也知道锡晓岩这个「证据」其实并无把握,但他们渐渐同意这个决定。


    只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武当派的男儿最需要的并不是復仇,而是希望。


    此刻与叶辰渊走在暗街上,锡晓岩心里感到无比的失望。今夜不但折损了又一个武当的残存弟子,寻索姚掌门的希望也再一次落空。


    这种时候他不禁想起霍瑶花。想到从前自己也曾经和她这样并肩走在夜街之中。


    她此刻在哪里?去了找荆裂吗?荆裂打败了雷九谛,就是靠她和虎玲兰取得的「蜕解膏」吗?……


    荆裂那胜利的消息,对锡晓岩而言震撼无比。对方已经攀上了这样一个武道高峰。而他自己的前途却是一片迷茫。若是换作以前,锡晓岩定必又再不顾一切去找荆裂。


    但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他负起了往日绝未想像过的巨大责任:武当派要透过他活下去。相比之下,霍瑶花、虎玲兰、荆裂……这些人都不再重要。锡晓岩想,也许以后自己的生命再不会跟他们有任何纠葛。


    跟随着有如魅影的叶辰渊副掌门,锡晓岩忍受寒夜冷风,走在黑暗的南京街道上,心里吿诉自己要把那些名字忘记。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世上有种纠结紧缠的宿命,不会如此容易斩得断的。不管你拥有多锋利的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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