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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奇葩官司(3)

    “没错,我们是与贝皓登画廊有协议,你是担心这幅画被限制上拍是不是?”


    拍卖师方丹点点头,“我们是拍卖行,不是警察局,我无意干涉你们的经营方略。不过,我们的拍卖公司也不想因为一些官司而影响自己的声誉,这点请你理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与你多少有些关系的一位朋友,他在华夏上拍的一幅画就惹出了麻烦,还惊动了国际刑警,不,这个事情不能在我们这里发生。”


    “噗嗤!”刘道源猛然间笑了起来,“不仅与我有关系,是很有关系,我们两家相交已经四代人了。那幅画买的时候我就在场,根本就不是新闻里说的什么文物走私,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而我现在代理的这些画作和与贝皓登画廊签约的一些画作,都是我那朋友的丈母娘画的。不过请你注意,我们不会傻到让一个画廊限制我们的经营,那是不科学的,在我们与贝皓登画廊签署的画作中都是有明文规定的,而目前这幅画不在其内,事实上,签约的时候,这幅画还没有画呢。”


    方丹被刘道源的话给说愣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你不用多想了方丹先生,这是我与贝皓登画廊签订的协议,在这个上面,已经明确的列出了在半年之内禁止上拍的画作名录,此名录之外的画作不在限制之内。你是业内的精英,你应该明白贝皓登画廊如此做的意思,他们担心我的委托人的画作一旦上拍,就会冲击高端绘画市场,就会让他们送拍的画作卖不出高价,可实际上是这样的吗?你在这个行当里从业差不多有三十年了,你觉得他们的那种说法准确吗?我看未必,艺术品从来都是按质论价的,不好的东西想把它吹嘘成好的,所花费的成本可是不低,而好东西,放的时间越长价值越高,实际上,在那个名录上的画作要么是存放在佩兰家族博物馆的,要么是玛索女士的私人藏品,根本不可能上拍的,而这次我带来的几幅画可都与那些没有关系。”


    说着话,刘道源把与贝皓登画廊签署的协议和受限画作名录递给了方丹。


    方丹仔细看了名录和协议条款后,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好的画作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好东西,都会价值连城,而要靠限制别人出来竞争的东西,很难说是真实的优秀作品。我同意你的做法,把你这次想上拍的东西拿出来吧……哦,对了,我可是听说你有一辆1937年的r71摩托车,是不是也能拿出来啊?那可是珍贵的不得了,如果,啊,我说的是如果,如果你能答应上拍那辆摩托车,那我承诺你拿出来的画作都可以顺利上拍,同时,你所拍卖出去的东西我们的手续费都可以优惠10%,怎么样?考虑一下,哦,对了,我还听说你有一块神奇石头……”


    “好了好了!就这么多,不带你这样的,怎么对我就像是淘古井似得,我现在表示强烈的抗议,抗议,你懂吗?”刘道源装模作样的紧绷着面孔,把个方丹逗的是哈哈大笑,两人的关系无形中拉近了,“不过,我前段时间在法兰克福举办了一次华人艺术展,那里可是有好几幅不错的中国画,完全可以拿到拍卖会上试试水,如果反应好,你们拍卖行业不又开拓了一个新的业务吗?”


    “我们本来就有拍卖中国画的业务啊,怎么能说是新的业务?”


    “不不不,我查过你们这里的记录,你们上拍的中国画基本上都属于古董文物一类的,跟现代艺术品搭不上关系的。可是在你们这里却是多次的上拍现代油画,而且也获得了多次成功。这里面的差别可是很大哟?”刘道源说着拿出了李凡存放在他那里的《禅心僧》,“这算是一幅有些年头的画作,到现在的时间不过几十年,这幅画可是著名的留法画家方君璧的,以前当着油画挂着,弄错了方向,而现在,经过我们专业的修复,恢复了原貌,你看看……”


    方丹不是佛教徒,可他对艺术品却是有眼光的,眼前这幅画,如果说是油画,那就没什么水准,可现在摆在面前的是经过修复的中国画,这个感觉就不一样了。


    “你说这幅画是方君璧的?我知道她啊,她的油画曾经在我们这里上拍,卖的很不错的,没想到她还会画国画,嗯,光是这个名字就值钱!”方丹认可道。


    接着,刘道源又拿出了几幅国内著名画家的国画,也是让方丹开了眼界,两人商谈了一阵后,决定,在春拍的时候把这些画作单独弄成一个单元,隆重推出。


    事情总是会发生许多巧合,拍卖公司准备春拍的时候,总会先弄出一些画册发出去,给一些常客和有意前来竞拍的人先看看。这样做有几方面的意义,第一,可以让一些人预热,先挑选自己的目标。第二,如果某件拍品有问题,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有心人提出来,免得发生在拍卖时候出现法律问题。


    那为什么李凡在国内上拍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呢?难道说国内的拍卖公司没有事先发放画册吗?不,目前国际上和国内的拍卖流程几乎是一样的,国内上拍之前也是要发放预览画册的。之所以发生那样的事情,就是西方的一些敌对组织,故意掐着时间搞的。他们就是要给华人添堵,就是利用道听途说的消息恶心别人。而最热心玩这套把戏的就是一群仰仗着反华团体生存的汉奸。


    这一次,连方丹都没有想到,方君璧的那幅《禅心僧》出问题了。一个自称是方君璧后裔的人提出了质疑,说那幅画是他家遗失的画作,应该无偿追回。


    事情反映到刘道源那里,把个刘道源恶心的想吐,因为,那幅画是他从意大利某个民间慈善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当时就是当做油画买的,他手上可是有着全套的手续和发票,现在,那人居然说那画是被盗的?这简直是……太无耻了!


    不管怎么说,这幅画的上拍肯定是不行了,不管你拿出什么证明,拍卖公司都不可能去冒险,他们收到了律师函就决定了这幅画必须从拍品中撤下来,接下来,持有者还要进行各种申诉和请私家侦探去进行调查,一地鸡毛。


    “李凡,我现在也遇到你那样的麻烦了,一个自称是方君璧后人的家伙跑来找我闹事了,说那幅画是他当年被盗的,现在要求追索,怎么办?”


    “老刘,你别逗了,原来的那幅画就是扔在大街上怕也是没人捡的,他说是被盗就是被盗啊?请他出示当时报警的证据和当时警方记录的被盗物品清单,如果没有明确是指示,可以不予承认,这次不让上拍没有关系啊,你拿回国内来就是了,说不定卖的比那边的还高呢!”李凡还是云淡风轻的说着。


    其实,李凡心里已经在想,这幕后到底是谁在那边捣乱呢?怎么就能认定这幅画呢?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还是把这个事情记在了心里。


    刘道源在欧洲混迹了多年,对这边的情况也不是不了解,李凡的话让他一下敞亮了。对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送回国内去上拍,保不齐更好。


    事情的起源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从湾湾出来的一个叫苏晓昌商人,利用家里在湾湾的地位和人脉,在欧洲混了个脸熟。那天,他无意间收到了拍卖公司发来的上拍画册,发现了那张《禅心僧》,他心里就动了竞拍的念头,可他看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啥地方见过这幅画,于是,他就冥思苦想,还真是被他想到了。


    苏晓昌刚到巴黎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陈姓的华侨,这个华侨也是从湾湾过去的。说起来也怪了,当年老蒋从大陆撤离的时候,相当多被裹挟到湾湾的人里,到后来有不少人都离开了,近点的去香港澳门,中距离的去新加坡菲律宾,还有大马泰国缅甸等等,因为他们没有钱,没有地位,去不了美国。后来,这些人又辗转去了欧洲,这在当时也是有一条清晰的外出路线图。


    这位陈姓的华人其实是到达欧洲的第三代,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担任过方君璧家的花匠,方君璧年迈以后,并没有跟自己的子女生活在一起,而是独自居住在巴黎的一个小花园里,在这里,她喜欢种花,喜欢看着植物茁壮成长。而这个叫陈贾的年轻人恰好是农业大学毕业的,正在找工作,于是就到曾家来当花匠。


    陈贾毕竟是学农业的,也就是在曾家这几年,被他培育出几株新的兰花品种,后来送回湾湾继续培育,算是发了一笔小财。正因为他在曾家的“优秀服务”,方君璧破例与他在画室里照了一张像,那照片的背景里就有那幅《禅心僧》。


    说,这不是方君璧的家吗?怎么叫曾家呢?没错,方君璧的丈夫就姓曾,抗战期间在河内替大汉奸汪精卫挡枪死掉了,方君璧也中了四枪,侥幸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方君璧守寡四十多年没有再嫁,解放之前,老蒋把她也裹挟到了湾湾,她所珍藏的大量的晚清民初的名家篆刻也被带到了湾湾,后来,方离开了湾湾回到她年轻留学的地方法国,在法国定居,以画画了却残生。


    方君璧离世后,家里的遗产等都被分割,这幅禅心僧也不知道是啥原因,装裱在画布上后就没有加上下画轴,一直就放在画室的各种画稿中。当这些不成型的画稿被当时的“工人”清理出去后,这幅画就落到了陈贾的手里了。


    其实,方君璧画那幅画的心情是无法告人的,在此之前,她画过一副《禅者初心》,在那幅画里,一个老僧,一个年轻的和尚,算是寓意她晚年信佛的一种期望。而她画禅心僧的时候,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和尚,寓意是谁?肯定不是她自己,那会不会是她那个已经死了几十年的丈夫?如果他的丈夫当年多点佛心,多点头脑,是不是就可以避开那种倒霉的事情?她不知道,也说不出来。


    方君璧流传下来的画作不算少,多以油画为主,主角都是华人,后世的评论家说她是西学中用。可到了晚年,方君璧却画起了国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转变?直到今天,她的大部分画作都有人诠释,都有人看明白了寓意,可偏偏那幅《禅者初心》的国画是一个字的解说都没有,不是说这幅画不好,而是能够看明白深意的人没有,也没有哪位学者可以把画作的内涵和背景参详清楚。


    方君璧的丈夫是汪精卫的秘书,还未投敌就在河内被军统的刺客打死,那算不算汉奸?至少方君璧不能算,她就是一个妇人,从不参合政治,可政治有时不是说你不参合就算数,她的后半生寄人篱下颠沛流离,能说不是政治带给她的吗?


    陈贾自己不懂画作,他以为那是一副没有装裱的油画,在此之前,他是知道老太太的油画很有名,既然是方老太太的画作,那应该值几个钱。于是,他就是在最后清理垃圾的时候把那幅画带了出去,回去后,他自己量了尺寸,为那幅画添置了画框,还特意的站在画前给自己拍了张照片,准备拿出去到处吹水的。苏晓昌刚到的时候,陈贾就拿出自己的相册,让苏晓昌看过这幅画,并说,这是方君璧的油画。这就是苏晓昌想起来的故事。于是,苏晓昌就去找了陈贾。


    这陈贾不怕曾家后人前来找他算账吗?怕,不过他自己还真是有说法,那张他与方君璧的合影可以证明,他可以说是当年方老太太送给他的。毕竟,那幅画在遗产的目录里没有,谁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那样,也许是因为前一幅《禅者初心》太过冷僻,没人看得懂,她也就不太在意这幅画了。


    陈贾此时已经满头白发,十分的落魄,当苏晓昌拿出了拍卖公司发出来的画册让他看那幅画的时候,陈贾的眼神里流出了一股晦涩和后悔的表情。


    陈贾在离开曾家后,靠着培育兰花小发了一笔,可这人打小就是受到纨绔父亲的影响,他的父亲临死时还在告诫他,“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说起来,都是晚清时期的朝廷官员,清朝灭亡后,陈家随着末代皇帝溥仪到了天津,住的就是法租界。抗战期间,溥仪跑到长春去当儿皇帝,这陈家的祖上就被派到了法国当公使,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法国已经是维熙政府了,也是德国人的傀儡,要不然,伪满洲国皇帝康德如何向那边派公使啊?


    抗战胜利后,陈家就趁乱留在了巴黎,从国内带出来大量的古董维系着他们奢靡的生活,陈贾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纨绔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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