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扶苏写奏疏的时候，郑玄双手揣在身前，手里彷佛拿着什么，神色冷冽的回到了家中。</p>
刚走进家宅。</p>
就看到郑安迎了上来。</p>
郑安紧张道：“阿翁，没事吧？”</p>
郑玄冷哼一声，冷声道：“监察史那边是煳弄过去了，但你弄得那些铁还要堵上。”</p>
郑安长舒口气。</p>
他今天都不敢出门, 一直在家里呆着，唯恐铁官署那边查出了什么事情，好在，监察史并没有查出来。</p>
入屋。</p>
“伯兄。”屋内一中年男子开口道。</p>
“郑安让你来的？”郑玄眉头一皱，这人是自己的弟弟，郑升。</p>
郑升满脸担忧道：“伯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何况这个篓子也是我捅出来的。”</p>
郑玄喝道：</p>
“你还知道？”</p>
“要不是你，郑安能弄得到那些熟铁？弄得出那些足以夷叁族的铁甲？”</p>
“我以前对你实在太纵容了！”</p>
“你要不是我阿弟，我早就把你绳之以法了！”</p>
“真是无法无天。”</p>
郑升一脸讪讪，但也丝毫不在意，开口道：“仲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说我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把这事怎么煳弄过去。”</p>
“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啊。”</p>
“仲兄你是管铁的，我拿点铁怎么了？”</p>
“铁官署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熟铁，谁会就盯着我拿走的这百来斤熟铁？”</p>
“再说了。”</p>
“郑安想要，我能不满足？”</p>
“打造铁甲的确是我的问题，但我哪知道后面的事啊？”</p>
“现在天下承平，打几副铁甲又不算什么大事，平常谁会揪着这个不放，其实说来说去都怪那几个史子，还有华府，要不是他们, 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麻烦！”</p>
郑升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p>
郑玄眼冒怒意。</p>
闯出这么大的祸, 还在这强词夺理？</p>
郑玄怒骂道：</p>
“你给我闭嘴！”</p>
“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p>
“要不是我, 你这工师的职位早没了！”</p>
“还在这大言不惭，你知道铁甲是什么概念吗？”</p>
“造反！！！”</p>
“要是被外人知道，别说是你，我们郑氏一族没一个人能跑得掉，全都得死！”</p>
“这次幸好只是查铁。”</p>
“加上他们查的并不严谨，所以暂时没有发现问题，要是当时发现了问题，并一路细查下去，你真以为朝堂查不出你们用铁造了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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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以为我能只手遮天？”</p>
“你们一个个仗着我的身份，在外面胡作非为，你们真当我什么不知道吗？只不过是我以前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郑玄是从士伍一步步拼杀上来的，什么事没见过？”</p>
“我只是不想你们还跟我以前一样。”</p>
“但这次你们过了火！”</p>
郑升面色微变，涨红着脸站在一旁。</p>
郑玄冷哼一声，也没有继续再数落郑升，开口道：“这事没那么好解决，现在官署收上来的熟铁量减少，各郡县的熟铁不能动，能动的只有作坊、工衙的熟铁。”</p>
“因为天气的原因，作坊和工衙申请的熟铁很少。”</p>
“你们这次用的百来斤熟铁，没那么容易堵上，而且绝对不能露出太大的纰漏, 不然一旦被工衙或作坊那边察觉，你们就准备当一辈子的刑徒吧。”</p>
闻言。</p>
郑安和郑升脸色齐齐一变。</p>
郑升不解道：</p>
“仲兄，有这么难应付？”</p>
“我们总共也就用了不到四五十斤熟铁，你在账簿上稍微改一下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把各个郡县的熟铁扣一点，反正他们又不在咸阳，谁知道是多还是少？”</p>
郑玄冷冷的看着郑升。</p>
冷哼道：</p>
“你这是想我死。”</p>
“郡县的熟铁是绝对不能动的。”</p>
“郡县的熟铁关乎到后面的春耕，这跟郡县的郡守、县令的年终考核直接挂钩，你让我去招惹他们？”</p>
郑升当即不吭声了。</p>
郑玄沉声道：</p>
“想填补这个空子，只能从作坊和工衙想办法。”</p>
“郑升你在作坊那边任职，若是真有情况，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也能第一时间解决，不过我们能做的选择不多。”</p>
“这次监察史的确没查出问题。”</p>
“但为了填补空缺，铁官署那边提前批了一些文书，这也导致我能改动的数据并没有那么多。”</p>
“主要集中在这份竹简上。”</p>
郑玄把藏在袖间的竹简取了出来。</p>
郑安和郑升看了过来。</p>
郑玄继续道：</p>
“这份竹简是今天送来的，监察史并没查到，也是这份竹简上的文书帮你们填了漏洞，现在其他文书都已归档，不能再动手脚了，只能从这里面想办法了。”</p>
说完。</p>
郑玄拂袖去到了书房。</p>
郑安和郑升也跟着去了书房。</p>
郑玄把竹简展开，把已经在铁官署做了登记的文书，从上面直接划去，本就记不了太多内容的竹简，现在供给他操作的空间也是越来越小了。</p>
郑安也把目光看了过去。</p>
他并不懂这些，不过在这一卷竹简中，他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p>
秦落衡！</p>
郑安当即一愣。</p>
随后又仔细的看了几眼。</p>
这才开口道：</p>
“阿翁，这上面有秦落衡。”</p>
郑玄皱眉，“秦落衡？他是谁？”</p>
郑安急道：</p>
“就是昨天狱衙那个秦史子。”</p>
“我就是输给的这个人，要不是他，我昨天根本就不会输，不过，工衙怎么会给他批铁？”</p>
郑玄眼中露出一抹异色。</p>
他仔细的看了一眼竹简，的确在竹简上发现了这条文书，上面写的是工衙为秦落衡特许申请铁叁十斤，用以锻造铁器。</p>
郑玄蹙眉道：</p>
“怎么是特许申请？还是为的私人？”</p>
郑玄暗暗揣测，却是猜不透。</p>
郑升道：</p>
“没准是工衙那边假公济私。”</p>
“这工衙胆子倒是不小，还这么明目张胆，这连我都不敢，他们是怎么敢的？”</p>
郑安低声道：</p>
“阿翁，我弄得那些铁，要不就从他头上扣？”</p>
“他得的铁是私人的，朝廷是不许私人有铁的，所以他这铁很可能来的不干不净，我们就算全占了，他也不敢说什么。”</p>
“再则。”</p>
“阿翁你可以先批，然后季父你去把这部分铁截下，顺便问一下工衙那边，这秦落衡要制什么铁器，我们给他随便煳弄一下就行了，他难道真敢去告我们？”</p>
“这可是私铁！”</p>
郑升目光微动，他有些心动。</p>
郡县的铁不能动，但铁官署的铁缺口却有几十斤，不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早晚有一天会露馅，秦落衡的私铁太有吸引力了。</p>
而且......</p>
他们要是真把这些全占了，缺空的可就补了大半了。</p>
郑玄神色闪动，但还是谨慎道：“工衙那边没这么大胆子，他们既然敢申请，一定是有原因的。”</p>
“或许......”</p>
“这是官府给秦落衡的奖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