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p>
天空放晴。</p>
秦落衡背着书箧去了学室。</p>
令史昌只有下午的课，因而上午还要继续上课，他们只有等令史们吃完午食，才能跟着令史去狱衙。</p>
不过显然。</p>
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p>
加上上午是魔鬼般的算术课，因而他们没少挨令史俭竹片，即便如此，众人依旧对下午的‘试为吏’满是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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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p>
好不容易熬完了痛苦的一个半时辰。</p>
秦落衡、阆和奋三人, 也是带着自己的干粮和蘸酱，跟往常一般去食舍蹭热汤。</p>
在学室有小半月了。</p>
阆因为生性活泼好动，跟食舍的舍人关系不错。</p>
秦落衡跟奋也都沾了阆的光，三人往往是诸史子中最先得到热汤的，汤也基本都是最热的，有时汤上甚至还带点葱花油沫。</p>
三人挤在一座案几上。</p>
不过阆和奋的干粮，都只蘸秦落衡的辣椒酱，至于他们自己带来的酱, 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p>
秦朝万物皆可谓酱。</p>
口味之重，让人难以言喻。</p>
凡是你能想到的，秦人都能给你制成酱。</p>
肉酱。</p>
在这时被称为‘醢（hai）’。</p>
这时代的肉酱与后世不同，除了贵族和高爵士伍，普通人是吃不起以狗羊为主料制成的肉酱的，大多数人的肉酱主料其实是蚂蚁、小虫、鱼苗、青蛙、蜜蜂等。</p>
而且全部都是生肉。</p>
说是肉酱。</p>
其实就是在里面多掺了点盐。</p>
即便是这样，对于绝大多数黔首而言，他们日常食用的酱也都只是一些野菜酱，食用酱，也只是为了尝一下咸味罢了。</p>
毕竟......</p>
这时期的盐很贵！</p>
阆吃一口餱（hou），就用一根小棍沾点辣椒酱，放进嘴里, 然后充分的咀嚼，也是吃的津津有味。</p>
阆边吃边说道：</p>
“秦兄你这辣椒酱是真好吃。”</p>
“要不是有这辣椒酱，我都不知道这餱竟然还能大口大口的吃，以前吃这餱的时候，真的是难以下咽, 就算是配着媪做的那青蛙酱，我也是吃一口缓半天。”</p>
“那味道简直了。”</p>
奋也道：</p>
“秦兄，你是怎么找到这辣椒的？”</p>
“我前段时间去坊市专门看了一下，根本没看到卖辣椒的，不过有一说一，你这辣椒什么都好，就是太辣了。”</p>
“要是没有热汤，我非被辣死不成。”</p>
秦落衡道：</p>
“这辣椒非是产自关中，而是产自百越，我也是偶然得到的，这种东西目前不太可能大规模种植，大秦现在连子民的温饱都没有完全解决，哪里还有多余的土地去种这些？”</p>
“不过种在自家小院倒是可以。”</p>
“你们若是想要，等以后到了播种的时候，我给你们带点辣椒种，到时你们自己在家里种。”</p>
阆点头道：</p>
“那就这么说定了。”</p>
“我那婆娘别的不说，织布干农活那是一把好手，我要不是力气比她大，还真不一定干的过她。”</p>
“到时就让她看着。”</p>
“她要敢把这辣椒种坏了，看我怎么修理她。”</p>
“哼！”</p>
看着阆在这自吹自擂，奋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都不好意思去拆穿，阆整个就一妻管严。</p>
他那妻指东，阆就不敢向西。</p>
指南，就不敢朝北。</p>
学室内已经成家的这些史子中，这么怕妻的，阆是独一份，不过阆的妻确实很精明能干，周边的邻舍没有不夸的。</p>
阆这倒是没有说假。</p>
吃完。</p>
三人把热汤饮尽。</p>
靠着案几毫无坐姿的倚着。</p>
下午不用去上课，自然是比较随意。</p>
阆沉声道：</p>
“也不知下午令史会带我们体验什么。”</p>
“希望是审案。”</p>
随即，阆看了下四周，对着两人低声道：“我告诉你们一件我父私下告知我的事，你们别告诉别人啊，我父告诉我，我们以后若想快速升迁，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成为狱吏。”</p>
“我父要求我在学室阶段尽可能的积累破案经验，不然真到了试为吏阶段，面对案件，我们很容易就束手无策，那时就会直接被狱衙给淘汰掉。”</p>
“狱吏的竞争太激烈了。”</p>
“现在天下一统，没有打仗，想靠军功升迁基本不可得了，而我们这种底层官吏，想实现快速升迁，最重要的途径就是破大案要案，所以我们必须要成为狱吏。”</p>
“不然......”</p>
“等我们学室一毕业，就会被官府安排到乡、里，要么当文吏，要么当武吏，靠着每年年末的上计考核做升迁评选，到那时，想重新回到咸阳，或者去到郡县，至少要花十几二十几年。”</p>
“你们是我交心之友，我这才倾心相告。”</p>
“你们可别坑我。”</p>
秦落衡跟奋对视一眼，神色也是有些起伏。</p>
他们自然知道这番话的意义。</p>
阆若是有私心，是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他们的，但阆依旧还是说给了他们两人，这是真把两人当知心好友了，他不希望两人将来离开学室后走弯路。</p>
两人朝阆行了一礼。</p>
阆也是连忙把两人扶了起来。</p>
阆道：“我知道你们其实各有其志，也对当狱史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时势使然，我们想尽施所能，就必须要走出乡、里，去到郡县之中，到时再变更职位也为时不晚。”</p>
“像我就喜欢舞刀弄枪，结果还是被我父弄到学室来了。”</p>
“不过断案好像也还行。”</p>
“没准还能亲自上手抓几个罪犯。”</p>
阆象征性的挥了挥手脚，显得很是兴奋。</p>
奋长叹口气道：</p>
“唉，道理我也听得懂，但想当上狱吏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狱吏想升迁，最关键的是要破案，我们还是别想那么远，先把最简单的封诊式写明白再说。”</p>
阆顿时也焉了下来。</p>
秦落衡没说什么，他对这些不是很了解，但他大致听明白了，随着大秦一统天下，获取军功几乎不可得，普通官吏，想要实现快速晋升，基本只能通过破案来实现。</p>
阆父是过来人。</p>
所以刻意叮嘱了阆几句。</p>
一时间。</p>
几人的气氛有些凝滞。</p>
没过多久，秦落衡看了眼食舍中间的漏壶，也是连忙起身，催促了两人一声，“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狱衙了。”</p>
“无论最后我们怎么选，首先还是要先考虑当下。”</p>
“能毕业，才有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