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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野火春风斗古城 > 第七章 4

第七章 4

    “谈工作,很好!请你说吧!”为了避免类似上次的冲突,她竭力把语气放得缓和些。


    高自萍哪有谈工作的思想准备呢。只把他叔父病好之后,当伪省长的事说了说,说得空空洞洞,没有具体内容,更谈不到有什么成绩。


    一经银环追问,他辩论起道理来了:“我认为地下工作是秘密工作,是无公开形式的工作,要有特殊的发展规律。今天把线扔进大海去,有朝一日,兴许把鳌鱼钓上来。但急不得,促不得,不能一嘴吃个胖子。有的人刚进都市,立刻动手动脚,想搞垮敌人建立起来的秩序;甚至像对龟山一样采取恐怖手段,这是左倾幼稚病,早晚得把脑袋咋呼掉。怎么,你认为我这样说是胆小?不!我是反对拼命主义。真要时机到来,什么我都敢去,铡刀放在脖子上也不含糊。可惜,我的看法老杨不支持,你也不谅解,由于近来咱们观点上有分歧,一直影响着相互间的情感,近一个时期,你对别人多么接近,对我是多么疏远呀!”她知道他说的“别人”是指谁说的,因而勾起她的情绪,想起那天杨晓冬在土山公园对她的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不自在。她说:“小高!你说的是什么呀,同志们谈论问题嘛,分什么远近厚薄呢!你不该胡思乱想,要紧的是我们都在杨同志领导下,加强团结,做好工作……”


    “得!得!得!”他像一听这些政治名词就头痛似的。“咱们不谈这些,一年一个春节,好容易盼到的。本想咱们出去玩玩,又赶上大街戒严。怎样,你是缺钱花,还是短啥东西,说吧,看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他想以物质来换取对方的好感。


    “小高!”她扬了扬眉毛望着他,对他怀着希望地说,“我本人啥也不困难,我看杨同志的生活很成问题,你手里若是富裕,支援支援他!”


    “话不是这样说。”他又打断她的话。“你我之间,是一回事;对老杨同志嘛,我是这么想:他是组织派来的,上级应该给他充足的经费。连我们的生活,也应该由他负责开销。”银环听着高自萍的话,像喝凉水就生蒜一样的没滋味,本来她想用她的影响,劝说小高,促使他进步。不料双方意见相距很远,根据以往的经验,想说服他并不是件容易事。想到小燕还在等候她,心里十分焦灼,沉默了许久。她说:“上班多时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很多手续,要我亲自交代哩!”没等他同意,她毅然离开了。小高瞧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出神,当意识到她真要离开而想劝阻她时,她已经沿着走廊进入西院。这时,像卖肉的抽去他的骨头,浑身支撑不住,他颓然卧在身旁一条冰凉的石阶上。神志稍微清醒,他狠歹歹地说:“好你个黄毛丫头,王八吃秤砣,你真铁了心啦!”


    小燕见到银环,把过年欠债、周伯伯撞伤、燕来闯祸等一切发生的事情,统统向她学说了。谈到杨晓冬的情况,小燕说:“哥哥出事的那天夜里,他像害了病似的,一句话也不说。等哥哥回来,他问清情由,狠狠地训了哥哥一顿。之后,两人和衣躺在**,四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盯着房梁。我替他们闭了灯,两人倒替着出长气。后来不知听到墙外有点什么响动,两人急忙推门出去,趴在房顶,整冻到天明……”


    “是这样……”银环心里一阵凄惨,想到在敌占区搞地下工作,不只是担惊受怕,实在是梦魂不安。至此,她完全原谅了前些日子杨晓冬对她的顶撞,担心地问小燕:“你们的困难有办法解决吗?”小燕摇了摇头:“账还欠着,过年也没辙。不过,杨叔叔不叫我对你说。”


    “为什么?”


    “他说你不领取公家分,还得养活老父亲。”


    “对我是什么看法呢?你等着!”她返回医院了。进了宿舍,她喃喃自语:“无多有少吧,我能眼瞅着他们为难吗?”在床铺下取出提包,从中抽出薪金袋,数了数,零整相加不到十五块钱。这点钱,她原打算交伙食费,过年买双布鞋,余下的寄给父亲。现在看来,统统拿出去也解不过他们的渴来。正思谋中,小叶哼唧着京剧走进来。她发见银环拿着钞票出神。


    “怎么啦?对着财神爷发愁,又发生经济恐慌啦?”银环面带愁容说“:除掉交伙食,没回家过年的钱。”


    “唉呀!我亲爱的姐姐,别上愁嘛,没关系,我兜着你。不过,我过年手头也很紧,这么办,伙食费我替你交,你手里那几个钱都带回家去吧。”小叶是来取围巾的,说完话她就从**取下围巾,匆匆离去。银环掂着手里的钱沉静了一会,像想起什么,自己点了点头。弯腰打开包袱,三翻两翻,找出自己存的那块黑底粉花的平绒衣料,连同一丈五尺鸭蛋青色的洋布里子,用包袱裹好,匆忙走出医院,远远望着小燕,她说了声:“等我一下。”直奔傍依唐林街的一个胡同走去。胡同口拐弯处,有一家商号,外面吊着米黄色的棉门帘,上边用黑色丝绒镶嵌着一个大得吓人的“当”字,她照直走进去。里面的柜台,远高过她的脑袋。一个秃头的家伙,像凭依城墙似的从上边朝她探头注视着。她怀着几分羞惭,吞了一口空气,发了发狠,双手举起小包袱,用力投掷上去。呆了有四五分钟,秃头从城墙高处再次探出,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慢吞吞地说:“不顶!”随着话音,小包袱落地。


    “怎么不顶?”银环用他的话反问着,没去拾包袱。


    “当铺爱见成物,你这是衣料。”他摆出要走的样子。


    “等一等!要是有成物伴搭呢?”


    “拿来!”从柜台高空,伸出一只指甲修长没有血色的手。银环毫不犹豫,脱下姜黄毛衫,和包袱缠在一起,从新投上去。算盘一阵连续作响,听见秃头在柜台里面说:“十块钱!”


    “归总十块?”她吃惊地向柜台望着。“光是衣料也得二十多块哪!”看到秃头再次探出身来欲将衣物扔还给她的时候,她发狠了“开手续!”她拿着当票,刚一出门,正碰上小燕,想藏掖手里的东西已来不及,小燕盯住她拿当票的那只手。


    “银环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当两件穿不着的衣裳。”为了表示平淡无事,她故意微笑着。


    “骗人,这么冷天,你的毛外衣是穿不着的?”


    “打春好久了,现在河开雁叫,要脱棉衣啦。”


    “把苦瓜当甜瓜吃,你们都是跟杨叔叔学的。咳!净怨我的嘴不严,累得你跟着受罪。”


    “小燕子呀!可别这么看问题。要知道,在同志们一起生活中,自己受点委屈,旁人得到点好处,身上冰凉点,心里是暖和的,你懂不懂?”


    “环姐!我懂,我懂得你的心……”小燕含笑的眼睛里蒙了湿润的泪水,“不过……”


    “不过什么,怕拿回钱去挨批评,是不是?不要紧,我跟你去,顺便给周伯伯瞧瞧病。”银环回到医院,取了一只旅行药箱,随着小燕朝西下洼子走。快要进入大街,一位卖劈柴的老汉,慌张地迎面走来。劈柴从筐里不断掉落,他也顾不上拾捡。遇见小燕她们,他制止说:“别往前走啦。大街上,宪兵队、警察队、便衣队滚着疙瘩检查证明书,快快躲开!”两人听了只得绕开顺城街,找背静地方走。路上两人提心吊胆,拉开距离,互不说话,互相瞟着,好容易才走到西下洼的坑沿,小燕回头,长出一口气说:“总算到家了!”


    “别大意,你先回家看看。”时间不大,小燕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之后,向坑沿招了招手。银环知道没有问题,提着药箱到她家去。院里很清静,北屋门锁了,东屋门关着。西屋里周伯伯高声讲话,像是跟谁怄气:“……从前只说好刀切药不如不划破口,现在看,打破脑袋不怕用扇扇,这条命是从狗日的汽车轱辘底下拾来的。”银环听着话音,断定杨晓冬他们都在西屋,便直接进西屋去。周伯伯眼睛塌陷,脸庞消瘦,胡须茸茸,显得更加苍老。他刚撩开棉被坐起来,侧歪着身子,等杨晓冬给他披棉衣。韩燕来站在下手,试着给他缠绷带,他的技术不够好,每缠一遭,病人咧一咧嘴:“看你手脚重的,这不是叫你捆绑犯人。小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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