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脖子都被蚀得能看到骨头了，轻轻一摘就下来，虽然面目全非，看起来十分可怖，但重量还在，可以当作石头用。


    洞穴里没有石头可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这具尸体了。


    “我这是在给你报仇的机会，好好把握，可别浪费了。”孙安抬着那颗头颅说道。


    嘴唇、鼻子、眼睛、耳廓都已经被腐蚀没了，露出了漆黑的牙齿，眼睛鼻子都是黑漆漆的窟窿，里面还在冒着烟，一些半融的皮肤组织还糊在脸上，比光溜溜的骷髅头还要可怕，但孙安拿得没有一点压力，他怕的是突然蹦出来或未知的东西，尸体的脑袋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把脑袋裹进了浸满煤油的斗篷里，再把斗篷拧成条状物，孙安再走到转角，看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墙壁，做好了投掷准备。


    尸体容易被腐蚀，但是融化时会中和酸液，所以效果好，但持续时间不长；岩石墙壁耐腐蚀性高，但是不会中和酸夜，所以效果不好，但持续时间长，此时仍在冒着烟嗞嗞作响。


    孙安提起了斗篷拧成的条，摆好姿势，慢慢凑近火把，可就在这时，他心念一动，急忙要把斗篷与火把分开，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斗篷被点燃了，火势迅速朝手握着的位置蔓延，这要是汽油，孙安的手已经被烧到了，搞不好整个人都已经起火，煤油烧得慢些，更安全，燃烧时间也更长。


    已经着了，就不太可能扑灭，在这个瞬间，孙安保持着冷静，完成了投掷的动作，只是投出去的力量比原定的要小一些。


    “嘭！”


    拧起来的斗篷在空中就展开了，火势顿时变大，被包在里面的头颅带着，飞向了那个转角，落在两只动物的前方，而不是下方，展开来，火焰窜得很高，几乎舔舐到洞穴顶端，形成了一道火墙，不管是哪种动物，都不可能提起穿越火墙的勇气。


    炽热的空气贴着天花板往四周扩散，更加急促的叫声响起，滋滋的声音响起，但是短暂，酸液被高温蒸腾，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孙安像是不知道这一切似的，皱着眉头站在转角，他的原定计划是跟着燃烧的斗篷冲出去，在两只蜥蜴被火焰烧跑的时候，穿过火墙冲过去，逃离它们，反正它们守着自己的蛋，不会跑去追他。


    可是在点燃斗篷前的那个瞬间，他改变了主意，因为那面冒烟的墙壁让他想起了另一面冒灰尘的墙壁——那扇被加特林机枪打得不成样子的墙壁。


    两挺挂在天花板上的加特林，两只倒趴在洞察顶端的蜥蜴；被子弹削薄的墙壁，被腐蚀液融解的洞壁；笔直的走廊，九十度转角；人不能进去的房间，只容猫狗出入的缝隙；放风的空旷区域，镇山石上仙境般的空地……


    因欲望被关进监狱的囚犯，被欲望困在小山村里的村民；控制着村民的村长，掌管着监狱的狱长；高大的王强，战斗实力不俗的徐皓涵……


    种种不相干的事物都相互联系起来了，孙安并没有离开监狱，只不过身体和思维分处在不同的监狱里。


    一切都在重演。


    加特林机枪的后面是什么？是两扇钢铁闸门，如果孙安冲过去，他可能就会被关在两上石闸门之间，也可能是巨型蜘蛛的蛛网，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出去。


    所以他减轻了投掷斗篷的力量，目的是把那两只蜥蜴赶到那条走廊里；他没有追过去，以免被关在走廊里。


    孙安不打算再往前走了，因为再往前，他还是会回到那条走廊里，地毯可能是青苔，木头桌椅可能是石头桌椅，他会遇到兔人、狼人、猎人和妇人，然后回到小山村前的玉米地之间，或是回到监狱食堂门口的那条走廊里。


    无限循环。


    所以孙安没有跑，因为跑了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山洞并不是有去无回的，只不过回到的不是出口，而是另一个时空。


    “厉害的幻境，但不应该厉害到种程度。”孙安靠在洞壁上，感受着越来越热的空气，头脑却格外的冷静。


    不应该厉害到这种程度，因为他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形势不同，他记忆里的东西，幻境的制造者不可能知道，他看到过的情景，幻境的制造者不可能看到，既然不可能知道、不可能看到，又怎么可能制造出十分相似的两个时空？


    这样一排除，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这个幻境，是孙安自己制造的，这不是真正的幻境，而是一个无法脱离的梦境，因为梦和人的认知、记忆是有关联的，没人能梦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如果能，那就是传说中的“天授”了，那反而不能算是梦，而是幻境。


    孙安中的不是幻境能力，而是一种能让他做梦的能力，梦和想象力有关。


    脑洞有多大，梦境就有多大，他属于脑洞很大的那种人，所以梦做得也格外的大，很可能和地球一样大。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梦就不再是普通的梦，而是清明梦了；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人可以醒过来，也可以继续观察这个梦，甚至改变梦境。


    遗憾的是这个梦不是孙安自己做出来的，而是和能力有关，即使他意识到了，也没办法醒过来，没办法改变梦境——否则他现在已经在做粉红梦了。


    该怎么醒来？


    孙安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很快就想到了——当美梦变成噩梦的时候，人是会被吓醒的，什么样的梦是噩梦呢？除了妖魔鬼怪外，最常见的噩梦就是自己死亡的梦，在真正死亡的前一刻，人是会被吓醒的。


    在幻境里，人是不能死的，死了就成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了，所以孙安之前一直在避免死亡，如果没有意识到这是梦，一直避免死亡，他还会被继续困下去；而在梦境里，人是不会死的，因为大脑有保护机制，死亡来临时，身体会有反应，大脑感应到，立即就能让人醒来。


    “我这是在给你报仇的机会，好好把握，可别浪费了。”孙安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在走廊里，他曾经一枪打死了这名村妇。


    他走向了包裹着村妇脑袋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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