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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幽冥仙途 (第一部) > 第66章

第66章

    第八集 末途情恨 第七章 飞昇


    李珣先是为这永无止境的电光而心悸,旋即又开始为钟隐担心起来。


    按理说,钟隐一生虽犯不少杀劫,但在他剑下丧命的,均是死不足道的邪魔妖人,平生又积功德无数,没道理在飞昇前,还要用这种场面招唿!


    「真的没问题吗?」李珣的眼睛看着天空,都要收不回来了。


    他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四九重劫,但眼下千百天雷隆隆碾过的场面,应不会差太多。


    「当然没有问题!」


    青吟开口时,又是十余道天雷轰下,其结果和前几道天雷的结果一般无二,但散溢向李珣这边的电光余波,却又强了数分。


    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打断青吟的言谈:「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珣心中泛起奇特的感觉,今天青吟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似乎是感觉到青吟的轻视,雷神暴怒,一波比先前强势百倍的雷电光波轰然而下,漫天的阴云也撕开了一个大豁口。


    大气摩擦发出的吼啸,和隆隆的雷鸣交织、错落着,竟发出如万鬼嚎哭般尖锐的嘶鸣。


    被这尖鸣声灌入耳内,李珣脚下便打了一个踉跄,差点儿被震得摔下悬崖。


    就是青吟,在狂暴的元气波动下,护体真息也生出丝丝波纹,已不能像方纔那样不动声色。


    只是她仍不在意,口中的话语依然清晰:「我一直很好奇,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事能难住他,我也很喜欢给他设这种难题,更重要的是……」


    青吟沖李珣一笑,然而,狂风刮过,飞舞的长髮遮去了她大半边脸,李珣只看到了她唇边些许的弧度。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生气!」


    话音方落,支撑着两人安全的真息障壁崩然破碎,而李珣尚来不及感到恐惧,体外的感应忽地变化,下一刻,将要及体的强压便化为和煦的微风,绕体而过。


    冰峰上立成一个小天地,李珣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外数尺,扭曲攒动的电光匹练,还有将巨石捲上半空的狂叙,就像在做一场不真实的梦!


    小天地里,最后一丝风也停了下来,青吟的长髮停止了飘拂,又柔顺地披在肩后。


    她对这种变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七里外的绝峰上,那一个仰头看天的人影。


    李珣吞嚥了一口唾沫,再顺着青吟的目光看去时,他马上就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他心中已只剩下崇拜!


    这本来是没可能的!


    钟隐在正面抵挡雷劫正锋的同时,还能照顾到七里之外的两人,如此修为,说他夺天地造化,绝不为过。


    与他相比,什么三散人、七妖,诸真一宗师,又算得了什么?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毫无疑问,青吟是在对他说话,而且,是在洞悉了他的想法之后,直抵他内心深处。


    李珣吃了一惊,在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中的私密都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即便这是青吟亲自「动手」,也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他这种感觉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便被青吟接下来的话语,完全攫住了心神。


    「信任、敬仰、崇拜——这是能使人迷醉的美酒。他当得起,只是他偏偏不在乎!只是,他也许不知道,曾经、或者是『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觉的,对他哦!」


    青吟的语气中甚至有些调皮的味道,听得李珣心神激盪。


    不过,他也知道,在这狂风惊雷之下,青吟的情绪明显异乎寻常。


    当然,这可以理解——就像是前几日,钟隐对他的坦白一样。


    他知道,现在没有自己说话的空间,他只有闭上嘴巴,专心地听下去。


    外面的闪电风暴,没有半点儿缓和的迹象,但同时,也没有任何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趋向。


    闪闪灭灭的电光,使他无法看清青吟的面容,只能从声音里估计——此刻,她的神情,应当是温柔至极吧!「从小,我就给六师哥设置难题,很是乐在其中。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我发现,我很喜欢看他表面上为难,事实上却胸有成竹的表情,那种自鸣得意的模样,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要笑呢!」


    「我曾经以为,这种感觉会一直不断地、永远地持续下去,但是……我终于找到了能够难住他的事情,比我想像的容易。」


    她蓦然回眸,盯着李珣有些僵硬的脸,伸出手来,似要抚摸一下。但在即将贴近之际,却缓了缓,最终变成一根手指,擦着李珣脸颊侧,慢慢地滑落到锁骨处。


    青吟的手指似是有魔法,只这一划,便让李珣全身燃起了火;然而,从她口中吐露的话语,则是一阵从心底刮起的凉风,一分一分地,将李的心脏冻结。


    「知道吗?曾经,你与古志玄,有张非常相似的脸,可是,你们的表情,天差地别!他绝不会出现你这种表情。我记得,当初他怎么说来着?」青吟微微偏头。


    她凝神思忆的表情很动人,可李珣只想着转脸不看;他怎么也不想明白,为什么现在青吟会想到这些?


    昨天、之前的那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吗?


    只是他这么想,却没有半点儿用处,他耳中依然传入了青吟的低语。


    「是了,当时,我对他说:『我六师哥会来救我的!』他则是这么回答:『也许。可惜,他来不及。』结果,当六师兄闯进无回境的时候,他刚刚从我身上爬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六师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珣的心脏当场给捣成了稀巴烂。


    他想掩耳不听,但却没有抬手的勇气。


    「古志玄揽着我,在我耳边说:『那一位好强!可是,你信不信,他永远打不败我!』但不过几个时辰之后,他就被六师兄一剑贯体,逃命去了!我曾以为他错了,可是到头来,我们都明白,六师兄又输了……这是第二件!」


    青吟浅浅一笑:「你知道,崇拜这东西,从建立到巩固,需要无数次的考验,然而打碎它,只需要两个例外,便足够了。」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明白,六师兄终究不是神,他也会失败、会沮丧,他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不高兴,不服气——原来,我竟然被这个傢伙蒙蔽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值得我用那种感情的!」


    李珣不知道,这些话倘若落在钟隐耳中,会是一种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外面的轰鸣声似乎变小了,但每一次爆震,却都能让李珣的心脏、血脉,发出微微的共鸣。


    显然贼老天只是将它的凶威内敛,而实际的杀伤力,则在飞速地提升。这可以从电光和观天峰的距离,在逐步贴近中看出来。


    只是冰峰之上,钟隐的遥空防护依然稳如盘石。而青吟的心声,则如潺潺溪流,在这凶暴的天空下,汩汩流动。


    「我还要给他出难题,只是,我不再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就这么说:『你,能让我快乐吗?』」


    青吟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迷离,只和她对视了一眼,李珣的灵魂便不可遏止地陷落下去。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应有的谨慎,也忘记了面前女子深不可测的心境。


    一个可称为荒谬的响应,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我能!」


    青吟笑了。她用这笑容,将李珣灵魂最后一点儿力量抹消,只能在她深不见底的瞳眸中沉沦下去,再不可能爬上来。


    青吟屈起了手指,把手缩回来,但是,她的眼神却和李珣保持着接触。


    她敛去了三分笑意,却多了几分郑重:「是啊,我承认,这些日子,你让我很开心!千年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所以……」


    「所以?」


    「所以我输了啊!」


    她坦白得令人难以置信,在李珣茫然无措的眼神下,她这就么轻而易举地承认。


    「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快乐的,可是,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我见到了你,你很有趣,很会逗人开心,虽然并不是太多、太频繁……


    「我终究还是输了!而这个,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使他失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古志玄可以,不代表其它人也可以!喏,你看,师哥他通过你,又赢了!」


    她举目望向观天峰,这一次,她的眼神与以前都是极不同的。


    李珣很明白,却很难形容出来。


    顺着她的目光,李珣也看了过去。


    那边,观天峰上的防护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厚重了,然而,钟隐的背影依然稳立如故,没有半点儿变动。


    李珣忽然明白了,原来青吟一直就知道钟隐的心意——他们师兄妹之间,存在着一种李珣暂时还比不上的默契。


    李珣应该嫉妒的,可看着钟隐的背影,这个念头,渐渐地沉淀了下去。


    这时,李珣眼角的余光,看到青吟唇边荡漾起一波最纯净无瑕的微弧。然后,她在李珣膛目结舌之下,举起双手,拢在嘴边,再微躬身躯,以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姿态,大声喊叫出来——


    「师哥,再加把劲儿啊!」


    在她唿声响起的剎那,整个天空,被瀑布般的闪电映成了白日,百万天雷齐齐炸响,霎时间将她的唿声扯得支离破碎。


    李珣不认为钟隐能听到这声唿唤,然而,下一刻,他分明看到,钟隐身躯微震,甚至不管已撕破防护的电光,转身向这边望来。


    无法描述双方目光交集时,所发生的变化,李珣只是记住了钟隐唇角处,勾勒出来的,一丝同样纯净的笑容下一刻,长剑鸣响!


    「锵!」


    钟隐终于出剑了,伴随他纵横宇内千余年的「斩空」神剑,在铿然声中出鞘。


    这一声,甚至压下了百万天雷的轰鸣,偏偏又不是霸道的重音,而是在人耳边缭绕不绝,沁人心脾。


    当斩空神剑的锋刃,在纵横交错的电光中,闪亮其独有的风采之际,几要湮灭千峰的雷暴天威,竟然不可思议地顿了一顿。


    剎那间,天地翻覆!


    李珣耳中响起一道难以形容的颤鸣声——这个声音从他耳中直贯进心底,悠长的颤音中,每一次波动,都让他的气血为之沸腾。他脑子里霎时间转了千百圈,终于明白,这是斩空神剑与天雷交击,所产生的震盪。


    下一刻,震盪声戛然而止!


    李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本能地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绝不应该出现的,青白色的天光,洒落下来,他睁大眼睛,看那层层黑云之间,开裂的长缝,一时间连唿吸都停止了。


    天光仅仅持续了数息时间,李珣瞳孔中便映入了一片血红。


    初时,他还以为是太阳的光线,但很快他就发觉,这一片光,红得好生诡异!


    彷彿会传染似的,从那开裂的云缝里透出来,所过之处,大片大片的阴云被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像是一盆被煮沸的血水,而在云雾中攒动的闪电,便是其中蠕动的蛆虫。


    便是李珣再没有认识,只看这光景,便知道这天劫的厉害。


    而这也越发的没谱了——以钟隐的功德修为,应至于此么?


    然而很快的,事实便告诉他,蝼蚁以为的山峰,在巨人的眼中,不过是个石块儿。


    他再度听到了那铿锵的剑鸣,在听到这剑鸣的剎那,他甚至以为自己被噼成了两半。


    事实上,被噼成两半的,是天空!


    云层又被噼开了一道长缝,澎湃的气流轰然上升,将整片整片的血云反捲上去,余势不衰,便是尚未被波及到的厚厚云层,也开始颤抖起来。


    在云层间穿梭流动的电光,一片片地熄灭,震耳欲聋的雷声,则在一阵有气无力的余音中,静寂了下来。


    一时间,天地间只残留下了气流翻滚的低音爆震,撼动着人们的心脏。天光无所顾忌地洒下,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它们了!


    李珣此时才惊觉到,原来,阴云之上,已经是清晨时分了。而在此刻,他感觉到,钟隐向这边看了过来,他本能地将目光迎上。


    这是他记忆中,最为玄妙的一次眼神接触。


    诱过这个眼神,钟隐似乎将什么东西打进了他的心中,但细细品味之下,又什么都没有!


    便在他一愣神的时候,一声长啸,直贯云空。


    天劫起始之后,钟隐第一次开口发声。


    前一刻,人们还能辨别出这是啸音,转眼间,这啸音便无限地扩展开去,宏大的震盪波,以观天峰为中心,轰然四射!


    偌大的天地间,彷彿在一剎那中,成为了汹涌澎湃的海洋,生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巨浪,霎时间,地动山摇!


    如此震盪,什么防护都无济于事,李珣第一时间成了倒地葫芦。但一侧的青吟,甚至没有半点儿摇晃。


    在天地都在颤抖的时候,她的状态,说不出的独特,和诡异。


    李珣摔得不重,却有些头昏眼花,趴在地上,一时间不能起身。直到这一震盪过后,他才勉强翻过身来,面朝天,不住地喘气。


    这个时候,一丝融融暖意覆在他脸上,他睁开眼睛,却被初升的朝阳晃花了眼睛。


    天空中,碧空如洗,云气不生,这是个再好没有的冬暖天气。


    李珣只觉身上懒洋洋的,偏偏他的感应已敏锐到连自己都吃惊的地步。


    他感受到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详尽和真实的气机变化。在这朗朗晴空下,千万条他似熟悉又陌生的气机,交错纵横,欢跃地跳动,彼此之间,显出了从来有过的生机。


    虚空中发出接连不断地嗡嗡轻鸣,令李珣体内固有的气机连接也受到了影响,开始微微地震盪起来,牵动气血,自发流转,竟是少有的舒泰。


    他呻吟了一声,几乎要闭上眼睛,睡那么一觉。


    便在此刻,他耳中传来了青吟淡淡的话音:「元气共鸣,天地微声……他终于要去了!」


    李珣身体一震,勐地翻身坐起,睁大眼睛,向观天峰上看去——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钟隐那瘦削却高伟的身形,已经不在肉眼所能接触的范畴了。


    但那里又给人一个强烈的暗示:他还在!


    在那一刻,不知有多少道目光集中过去,然而,神异的变化,却不因为众人的凝视,而有丝毫停滞。


    天地间的嗡嗡震鸣声渐渐消去,前一刻还无比清晰的气机,又隐没如平日一般。


    观天峰上,蓦地闪亮起一道精虹,伴随着铿然的剑鸣,这一声鸣响,甚至有几分哀思。


    说不出那是一个什么瞬间,李珣只觉得脑中一空,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这样从他脑子里被扒了出来,永远地消失了。


    剑鸣的余响甚至还来断绝,天空中,蓦地垂下一道青气,淡淡的,几与碧空同色,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一直到第九道!


    九气垂流,仙路洞开。


    李珣脑中刚翻起这段典籍的记载,观天峰上,再一声剑吟,一道黯淡的光华沖天飞起,划了一个弧线,直落向止观峰方向。


    一道清罄声悠悠响起,随着悠长的余音,垂流的青气一分一分地缩短。


    连霞七十二峰之间,蓦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钟声,各方观礼的修士齐声唱和,道颂佛祝之声不绝于耳,无上庄严。


    而在这冰峰之上,却是出奇的安静。


    青吟站着,李珣坐着,都默默无言。


    最后一截青气终于融入了天空中,与之同时,朝阳腾空,千百道光华遍及天地。李珣瞇起眼睛,转眼看青吟,想安慰她一下,只是目光扫过,却见到她唇边、脸颊,映着朝阳的光华,正现出一个非常奇妙的表情。


    伤心?解脱?快乐?


    李珣觉得,或许只有钟隐下界,才能解答这个问题。


    钟隐飞昇所带来的连锁效应,在明心剑宗的维护下,总算暂时压了下去。


    虽然整个通玄界都因为此事而暗潮汹涌,也有许多当年被钟隐强势压制的老仇家,开始磨刀霍霍……


    但就总体而言,一切的变化,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宗门外松内紧,在山下的修行事宜虽然还在进行,但每一批出去歷练的弟子,都有两到三位战力极强的仙师随行保护。除非真的倒霉到像林阁那样,被妖凤堵个正着,否则,安全性还是颇高的。


    同时,在宗派的山门上,明心剑宗也紧张地佈置着宗门禁法的升级工作。正如先前清溟所说的那样,李珣得以进入为禁法升级的核心成员之列。


    整个升级规划成员中,他是唯一一位三代弟子。


    这需要清溟识人的胆略,也需要整个明心剑宗弟子群的认同。


    在这一点上,李珣做得非常好!诸位仙师都看到了他的才能,而新录在宗门典籍之上的「一炷香」阵诀,也足以堵住大部份弟子的置疑之心。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的时间安排,让李珣跑得后脚跟打后脑勺——因为,小字辈的他,除了与诸位仙师在屋子里推演禁制变化,还要「义不容辞」地接手一大堆琐屑、细微,却又非常重要的「闲事」。


    比如地形勘探和确认、天气或风化状况等,在连霞七十二峰之间来回飞行,整个明心剑宗,没有比他更忙的!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正式佈置禁法的那一天,那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这一天,明心剑宗数百弟子一齐出动,在诸位仙师的指导下,开始对宗门上下一百余处关键禁法,进行升级。


    这是一个极壮观的场面,数百道剑光在天空中飞上飞下,无数气机在虚空中交错互动,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元气震盪,以至于连霞山最富盛名的连锦云霞,也在震盪中被迫散开去。


    李珣刚调试好一处不顺的气机连接,抹了把汗,浮上半空,居高临下观察这片禁制的总体效果。


    他负责的这块,是与止观峰相邻的陛见峰,在整个的禁法体系中,地位十分重要。除了他之外,连霞七剑中,明玑和明德都在,然而,在正式的工作中,却只有沦为他的副手的分。


    明玑一向看重他,明德又是个直性子,李珣没大没小地指挥起来,倒也十分顺手。


    他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毕竟,指挥数十名同门,包括两位长辈仙师的机会,不是这么好得的!因此干起来,也就更加卖力。


    说事必躬亲是有些夸张,不过一有状况,他比谁跑得都快,却是没错的。


    在检验过程中,偶尔与几个师兄目光相触,他都微笑示意——虽在高处,姿态却放得极低。


    这种做人方式,若在邪宗,必然会被认为是好欺负,惹来麻烦无数,但在明心剑宗,则对他的形象树立,大有好处。


    蓦地,他目光一定,脸上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地移过去。


    他拍拍那人的肩膀,轻声道:「单师兄,这边有些变化,且让我看看!」


    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单智,如何不知这是李珣给他台阶下,忙如释重负地让开,口中仍自嘴硬道:「怪不得刚刚有些古怪,咳……珣师弟你来就好了!」


    李珣明白,单智确实是个修道的料,但很可惜,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努力用功的人。


    能拜在明松门下,实在是因为那个「实验狂」,看单智的体质极适合某一门新创的法诀,才破例收徒的。


    而为了试验这新法诀的威力,又专门为他越级提升功力,以至于单智根基不牢。


    这几年来,明松因为此事,没少挨清溟的训斥,惭愧之下,也想亡羊补牢;但单智心态已经相当浮躁,安不下心来,以至于进度缓慢,课业已经耽搁了不少。


    这情况平日还不显,一到这种需要真才实学的时候,便有些力不从心——李珣今天已经是第四次给他救场。


    李珣不屑他死要面子的德性,脸上却保持着笑容。


    其实他三两下就能将这里摆平,但为了不让单智脸上过不去,便做了些无用之功,磨蹭了一下时间。


    单智的嘴巴却闲不下来,总想和李珣唠叨一会儿,李珣有一声没一声的应付,心中却确实已经烦了。


    「喂,珣师弟,你知道吗?」单智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诱出了些神秘兮兮的味道,李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四处打量,见周围数十步内,并没有同门,方凑过来道:「文海这几日可不太开心哪!」


    因为中间搁了个祈碧,也因为是在知情的李珣面前,单智才敢直唿本门大师兄的名字。


    这也能看出,他对祈碧的非分之想,已经波及其周边之人。这点变化,李珣自然熟知于心。


    李珣听他口气中有些幸灾乐祸,便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收敛些。


    只是单智现在心情正佳,便是近些时日,刚对李珣生出的些许敬畏之心,也都淡去了。


    他咧嘴一笑,旋又正色道:「珣师弟,我这可不是说人闲话,事实上,这事儿可是关系到你!」


    李珣手上一停,奇道:「我?」


    「正是!」单智见他的神情,越发得意,脸上偏又作出一副郑重无比的姿态来。


    「珣师弟,难道你不知这树大招风的道理?你这段时间,风头可是太盛了!」


    李珣若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这些年头便等于是白活了。


    同样,单智心中的小九九,他也看出了八九成。


    他心中冷笑——只怕这里面不但是「树大招风」,还有「驱虎吞狼」之意吧!


    他不奇怪单智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中了他的「指路幽灯」之术,心智若不渐转偏狭,那才真不正常!


    单智当然不知道,早在数月之前,李珣便给他下了套儿,只要李珣愿意,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真正让李珣奇怪的是,一向以心胸宽大,为人正直着称的文海,竟会对自己生出戒心?


    确实,这几个月,他的风头极盛,甚至与祈碧的来往过于密切。


    但文海不是笨蛋,他应该明白祈碧的感情;还有,他的目标就是下下代的宗主之位,而宗主这个位置,可不是风头最盛的那个人就可以当的。


    否则,当代宗主便会是神剑无双的钟隐,而不是清溟道人了。


    可是,单智的言论显然不是空穴来风,否则就太拙劣了些。


    难道文海真的比自己想像的要笨?


    一时想不出头绪,李珣干脆三两下将手中的工作做完,拉着单智准备细细询问一番,顺便再给这小子一点儿「暗示」。


    他并不想生事,但在这个敏感的地方,有自己的一张底牌,比什么保证都来得放心。


    便在两人准备找地方细谈的时候,一道剑光从高空掠过,去势极快,李珣抬头一看,正是那火爆脾气的明德他心中一动,便先与单智分别,驾起剑光腾上半空,迎面却撞上了将要飞天而去的明玑。


    李珣奇道:「四师叔?」


    明玑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只是这笑容里,与平日的犀利明快极不相同,反倒牵强得很。


    李珣心中更加奇怪,正想多问一句,明玑已截断他的话头,笑道:「宗主有事相商,这里便全交给你了。不要拉不下脸来,他们虽都是师兄,可你才是头头,要记着了!」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李珣很少见明玑这么拙劣地引开话题的,他口上应了一声,还想再问,明玑却不给他机会,一闪不见。


    李珣带着满腔的疑问,从高空俯看过去,却见到峰上的同门,大多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面面相觑,脸上均十分古怪,有几个女弟子,眼眶都红了。


    李珣更是一头雾水,下去随手拉了一位相熟的师兄来问,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青吟仙师刚刚发下传柬,说她已了无牵挂,要……闭死关了!」


    说着,这位平日素来刚强的师兄,竟也是唏嘘不已。


    只是,他低头叹息之时,却没有发现,身前的李珣,在剎那之间,脸上已是一片死白。


    李珣现在的状态非常奇特,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做不来,可是外界的种种声息,却是清晰无比地透了进来。


    峰上的弟子们,已开始三三两两的交流感叹。


    「这是殉情啊!青吟仙师必是见钟隐仙师飞昇,才做了这决定的!」


    「唉,当年两位仙师是多般配的一对啊,要不是那该死的玉散人……」


    「青吟仙师受了那样的打击,也只有钟隐仙师才能安慰她,此时钟隐仙师已去,她对这世间,也就没有什么留恋之意了。」


    「玉散人真是造孽啊!四九重劫的时候,老天爷怎么没噼死他?」


    种种的言论灌进他的脑子里,来回激盪,李珣开始渐渐地回神,他张了张嘴,想跳出去指着这些全然不知道情况的蠢货大骂。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们两个千多年没有见上一面,青吟恨钟隐都来不及,又怎么能为他殉情?


    青吟根本不爱钟隐的,她爱的是……爱的是玉散人!不,应该说,她之前爱的是玉散人,现在,现在……


    不可能啊,钟隐嘱咐了我的!青吟也答应了我的!钟隐不会错,青吟也不会骗我!


    是了,这消息必定是误传,或者有其它什么变故……变故——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


    「怎么会这样的?」


    李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止观峰上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失态是不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他只是下意识地坐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嘴边,牙齿无意识地咬着指头,用疼痛带给自己清醒的意识。


    当疼痛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李珣终于「清醒」了,他勐地站起身来,冲出了屋子。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飞上坐忘峰,去质问青吟,她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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