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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幽冥仙途 (第一部) > 第9章

第9章

    第一集 孤煞血云 第九章 腾云


    朗朗的诵经声传入李珣耳中,虚虚缈缈,听不真切,他呻吟一声,掀去了盖在头脸上的被子,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屋樑发呆。


    「原来,这不是梦!」李珣茫然自语。


    这已是李珣回来的第十天了,每夜入睡之际,他都梦见坐忘峰上诸事,直至清晨醒来,费一番工夫,才明白身在连霞山上的启元堂中,而他已是正式入门墙的弟子。


    成为三代嫡系弟子,也仅只是时间问题。


    和他一同上山的除了单智之外,其他留下的,都还在「开山」,以他的进度,倒是更为迅速。


    李珣整理好仪容,穿上已穿了七年的云袍,手中拿了几本书,走出门外。


    启元堂位于出云峰上,峰上景色清幽,百鸟低鸣,倒是个炼心修行的好去处。


    堂中现有近百名弟子,都是已经过「开山」的磨练,到此再求精进。他们每日都有三四门课,是由宗门中的仙师开授的经学、法术、通玄界见闻等各类课程,但佔不了太多时间,实际上还是由弟子们自学。


    经过「开山」的磨练,弟子们倒也是自觉得很,李珣起得已是颇早,但信步行来,在花木掩映之间,有不少师兄在那里诵经炼气,显然已有一段时间了。


    李珣找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坐下,先炼了一会儿气,待功行圆满之后,便倚在树下,抽出一本书来静静阅读。


    这些书都是青吟给的书目,他自然不敢怠慢,其中除却一些泛泛的经文之外,他大部分都囫囵读了一遍,说不上有什么收


    获,但却颇有静心凝志之效。


    这些时日,他最用心的还是理解青吟所传授的「化气篇」,其中各类精妙法诀,有些他已无师自通,但当时毕竟不成系统,此时贯穿一气,便别有一番所得。


    事实上,在「化气篇」中,已明确区分了这一阶段修行的境界。共计有「东海沉碧水」、「海上生明月」两层功夫。


    在「东海沉碧水」的境界中,气机精粹提炼的过程,便是由内而外,锻鍊肉体的过程。


    李珣早在七年前,便有了「恃气合意,流转不息」的小成境界,又有七年的苦修,且以云纹等精妙手法,在无意间修通了这一层。


    自那日青吟传授法门起,他体内气机感应日夜蜕变,时至今日,什么如臂使指都已是小道,便是转质化形,提炼精粹的功夫也已完成了大半。


    再不多久,他便要修那「海上生明月」的境界。


    如此境界就是「肉胎顶」。所谓「肉胎顶」,便是以肉体凡胎,蜕为道体法身的第一道关口。


    只是这样的进度实在有限,如果能使内息圆转,以高妙法诀牵引气机,便能聚气成珠,于气机鼎沸之时生就,那便是金丹,正属「海上生明月」之境。


    金丹若成,将通透「玄关」,到那时,以金丹为媒介,以气机为牵引,四肢百骸日日沐浴天地精华,则内息将变为「真息」,久而用之,道体成就,自得长生。


    李珣现在功力不及,不能身体力行,但七年来研究「云纹」的习惯使他常越级思虑,从最简单处着手,剖析脉络,逐步充实,最终于脑中功行圆满,待到真正行动之时,自然轻车熟路,水到渠成。


    最近几日,他已经把前面的几个关口预想了几次,若有滞碍,却也不查书求证,而是先以「云纹」、「明纹」等法门印证,甚至以《幽冥录》上的法诀互参,待有了自己的答案,方才求证于书,互较优劣。


    如此,进度不免慢了下来,但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无比,从不因为境界的狂进勐取而有用力青涩、稜角分明之感。


    此等稳重,便是修道有成的仙师也大半有所不及,而这正是李珣胜过他人的所在。


    待想通了一个小小窒碍之时,已是正午时分。他收了书卷,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路上有不少师兄见他之后,眼神总忍不住在他身上转悠,想是因为他七年攀峰之举惹来的麻烦吧。


    李珣却也不在意,他在人群之中一向礼数不缺,从不得罪人。说他温和也好,圆滑也罢,这种方式,却是最适于在世间生活的,这也正是李珣的处世之道。


    山上都是修为有成之辈,辟榖有道,每日一餐,清水鲜果足矣,李珣随手拿了一个果子掂在手中,也不急着吃,只是在想下午的打算。


    下午有「连霞七剑」之一——明松道人的课,应该是讲法术应用之类,本来听听不错,但说不定单智也会来,七年不见,也不知他变得如何。


    单智对李珣来说,还有用处,自然需要倾力结交,而与这种人交往,必须要投其所好。


    李珣深知,七年的时间,足以使人的性格大为改变,尤其是在连霞山上,所闻所见都是神仙之流,潜移默化之力委实不容小觑。


    他想着先收集好情报,再和那人相见,不过,又觉得似乎不好。


    「唔……不可做得太过明显,还是仔细观察之后,再做打算不迟!」这时,李珣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于是他便决定下午要去听课,但在此之前,不如再去研究一下各类禁制手法,免得时光虚度。


    心中既有计较,他转身便走。但才走出两步,天空中剑光一闪,现出一个人来,那人开口便问:「珣师弟?那边的可是珣师弟?」


    这声音听来耳熟,李珣抬头一看,却是一怔:「单智师兄?」


    老天爷似乎很想和他开玩笑,才想到这人,便将他送到眼前来。


    不过,这个意外只是让他呆了一下,接着一个转念,他脸上那得见故人,惊喜交织的模样,便已生动地显现出来。


    天空中一声长笑,单智轻轻跃了下来,搭着李珣的肩膀。


    单智在这七年变化果然不小,他现在的个头比李珣高了半头左右,脸型方正,凤目薄唇,显出几分清秀,比之幼时模样变得不少,但轮廓还在,所以还是被李珣一眼认了出来。


    单智外表变化大,心境的变化也不小,至少此时看上去,没有幼时贪慕虚荣的模样,与李珣打招唿时也颇为热情坦率,看来七年炼心,也炼出了些成果。


    他将李珣打量了几遍,这才笑道:「好小子,壮实得太多了!简直像一头豹子!哪还能看出是个小王爷?只是皮肤还是那


    么白,一张俊脸倒也没变!」


    他这话却是实在,李珣在山上七年,皮肤虽然总是晒不黑,但身材却是练出来了,身上肌肉线条微显,却没太过夸张,而是充满了强韧的张力,真是像豹子一般。


    脸上长出些鬍子,却是一脸稚气未除,看上去清秀中带着青涩,与七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好似是天生的娃娃脸。


    李珣也笑了,一如既往地有些腼腆:「师兄变得才多,我这是因为山上勐兽厉害,为了活命,不锻鍊不成!能活着下来,也是万幸了。」


    单智闻言又笑:「昨日我才出关,就听师父说有人硬是爬上了坐忘峰,却不知是你,今日才听到你的名字,正好宗主有事传你,我便请了这份差事下来找你,现在随我去吧。」


    「宗主找我?」


    李珣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惊喜,看得单智一乐:「当然,除了三代祖师,你是第一个徒步爬上坐忘峰的弟子。按门规,你便是与我一样的嫡系弟子,不找你找谁?」


    「不过是一半而已……」李珣极老实地回答道:「还多亏了师兄你送我的云袍、丹药,还有那防身匕首,若不是它们,我早在上山第一年便死了!」


    这话却是再真诚不过,单智听了大有面子,不过他现在修养日增,也不露声色,只是笑得更为亲切,揽着李珣的膀子笑道:「能够助你得竟全功,也算是一项功德,你倒用不着客气。对了,我修为还浅,御剑时不能带人,咱们只能一步步地往上走了……」


    两人说说笑,并肩而行,单智说些修炼时的难处,还有宗门内的趣事,李珣则说在峰上的奇异见闻,两人倒也颇为合拍,好一副感人的旧友重逢模样。


    虽说不能御剑,但两人脚程都是一流,李珣虽是略慢一些,脚下也没有单智行云流水般潇洒,但总体而言,却也不耽搁时间,到止观峰上,不过就是大半个时辰。


    这还是李珣第一次到止观峰的宗门重地,却觉得与其他峰上的建筑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只是重重屋舍掩映花木,偶有清溪流水宛转其间,倒似桃源异境,朴实自然。


    单智随口为他讲述峰上的佈置。


    这止观峰上,也只是在最高处修了一座道观,只求精緻,不需宏伟。平日里,已通道的就在里面静坐,未通道的就在观外


    各处精修,只有当宗门议事之时,才齐集观中。


    此时在道观中,宗门自宗主以下,只要在山上的都于其中。


    当然,这不是为了李珣而劳师动众,听单智所说,还有其他一些事项。看来,李珣入门一事,也仅仅是附带而已。


    初踏上峰顶,李珣还不觉有何奇处,但走了几步,忽地看到身外浮云掠空,心中却是一动。


    这时再仔细观察此处的佈置,却发现有些建筑、花木、溪流的驻点流向似曾相识。


    花了一番心思,才想起这原来是「云纹」禁制的一些片段,不过似乎与其他各类禁制糅合在一处,更复杂深奥得多,似是而非,但威力显然不是李珣所能想像的。


    先前还有的一些失望之心,现在一下子全被吹开,心中已开始霍霍跳动。坐忘峰七年,若说他还有什么爱好,那便是分析、破解这些禁制手法了。


    前些时日初下峰时,与清虚交流一夜,他自觉在观念上又深了一些。这种復合禁制最是奥妙,也最为有趣,如果能将此地的禁制也破解开来,且不说能获得什么好处,单是心中的满足,便可令他三月忘餐!


    李珣当下便有些跃跃欲试,只是这时单智却拉了他一下,脸上有些嗔怪:「师弟,想什么呢?我喊了你两声了!」


    「啊……对不住!」


    李珣这才知道自己已不由自主地停步,只好尴尬一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正要举步时,却看前面的单智脸上也是一滞,头脸偏了一个角度,呆呆地看向一边。


    李珣心有所感,也往那边看去,却见有三四个容貌绝美的女修正登上峰来,罗裙飘飘,云气绕体,不类凡俗。


    虽然还比不上青吟举手投足间的沉静气度,却也隐有大家风范,无怪乎单智看得发呆。


    李珣怕他出丑,咳了一声,也如单智刚刚做的那样,扯了扯他的衣角,唤道:「单师兄?」


    单智勐然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李珣似笑非笑的表情,本能地咳了一声,想装个正经模样,但最终还是尴尬一笑,且又嘆了口气:「珣师弟见笑了……唉,祈碧师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动人了,文海师兄果然艷福不浅。」


    李珣听得一怔,单智此时也发觉自己说得颇为失礼,忙转移话题重心道:「……还有尹师妹、宋师妹她们,也都是气度更胜从前……难道我们宗门的功法,有提升人外貌之效?」


    只是这话题转得也太过生硬,李珣心中一动,偷眼一看,见单智脸上尴尬之色愈重,当即不敢怠慢,将目光也投了去。


    先狠狠地盯了那几位女修一眼,在她们还未感应到是何人目光时便收了回来,也向单智笑道:「单师兄,你不厚道哦!也不说在山上有这般艷福!我现在忽然觉得,在坐忘峰七年,似是错过了许多好事……」


    李珣故作惋惜状。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故作不知,或做假正经状,必然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和警惕,可一旦落到和对方一样的境地,两人的心理距离便会大幅拉近,甚至惺惺相惜。


    单智便是如此,他心头勐然一松,正想开口,那头的诸位女修已看到了他们两人,笑着打招唿,单智一本正经地回礼,一丝不苟,而李珣也不想做小丑,学他一样,倒像位乳毛未褪的道学先生。


    等那几位女修远去了,他们两人才相视一笑,感觉比从前更加亲近。


    单智还在想着弥补刚刚的失语:「其实,这些师姐虽然与我们同辈,但早到十多年、几十年,上百年的都有,师弟你万万不可只看表面,她们的修为,比师兄我都要强得多了!」


    李珣心中暗笑,表面却是做不好意思状,喏喏受教。


    经过这一段插曲,两人可说的话题又增加了不少,单智也开始说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说说笑笑间,议事的道观已然在望,李珣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的是个「未明观」的字样,似乎别有所指。


    到了这里,来往的人便多了不少,单智也不敢再说刚才那些话题,只是带着李珣和过往的师兄师弟随口聊上两句,李珣偶而也能从他们口中听到「爬坐忘峰」、「了不起」这些话,自然是笑纳不提。


    道观便如单智所言一般面积不大,不过其中却小径通幽,自有园林风貌。


    单智带着李珣转了几个圈,来到一间房外,先让他唿吸准备,这才高声道:「弟子单智,奉命携师弟李珣到此。」


    屋中,好像是清虚回了一句:「李珣进来吧,旁人且去!」


    单智给他打了个眼色,依言离去。李珣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又道一声:「弟子李珣拜见!」


    言罢,这才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


    屋内採光良好,却没有什么佈置,只是放了几十个蒲团,此时坐了有二三十人。


    急切之中,李珣也数不过来,只能将目光看向中央位置,那里居中坐着一人,想必便是宗主清溟道人了。


    李珣不敢多看,只是觉得那道士眼神清澈见底,从那其中,倒似能看出自身心底之污垢。而且他脸上表情也是沉静无波,让人无法探知其内心的想法。


    高深莫测,真是高深莫测!


    李珣忽然感觉到丝丝的紧张,这情绪突如其来,又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办法,他心中藏着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哪一个被翻出来,对他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吹口气都能让他万劫不復。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蚂蚁,正面迎上隆隆奔来的象群。


    他向房间中央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是如此低回沉重。到了一个适当的位置,他一振衣袍,下跪拜礼道:「弟子李珣,给宗主及各位长老、仙师请安!」


    话音在房间内迴盪,余音裊裊。他低垂着头,直视地面,看着地面上青砖的纹路,似乎这里也有禁制……


    「禁制?」


    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这个辞的时候,他脑中忽地一阵清明。也许是恐惧到了极处,只剩下麻木,而从麻木中生出来的,便是最反常的平静。


    不管这心理是如何变化,反正在此刻,李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担,已经离他远去的世界,再度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


    他找到了最真实的感觉,连膝盖上因重重跪下产生的疼痛,都是如此清晰。


    便在此时,清虚的声音响起,但却不是对他说话:「师兄,你觉得这个孩子怎样?」


    李珣不敢抬头,却感觉到身上忽地一凉,似是有多道目光扫过,这种目光在之前不知受了多少,他却直到此刻才感觉出来。


    正在惭愧时,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响起,想必是清溟讲话了:「出身王侯,心志却能如此坚韧,很不容易。李珣,你抬起头来!」


    李珣平静地抬头,但与清溟的目光一对,便略垂下来,不言不语。


    似乎那边嘆息了一声:「果然是孤煞之相,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度劫不成,于万死中夺得这一点生机。可喜可贺,也可悲可嘆!」


    屋内众人,尽皆低首,面色黯然。


    清溟又开口道:「此子以大毅力,攀峰二十七万余里,可说是三代祖师以下第一人,依照门规,收他为入室弟子,你等可


    有异议?」


    全室寂然。


    清溟略一点头,继而道:「如此就通过了吧。再说下一件事,青吟、清虚都说这孩子是修习『灵犀诀』的上佳根骨,正逢此法诀数代传承不旺,我想让他修习此法,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室内略静了一下,接着便有一个女声答道:「宗门只有大师兄与明玑师妹修习此诀,明玑长年不在山上,那便是让大师兄开门收徒?」


    清溟微一颔首:「我便是这么想法,阁儿,你觉得如何?」


    这次静寂持续了更长的时间,便在李珣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才有一个慵懒无力的声音答道:「师尊吩咐,弟子没什么好说。」


    「这便是答应了?」李珣心中一动,但为何他竟从此人话中听到了丝丝怨意?


    还有,这样的答法,似也颇为不敬,但观屋中各人的反应,却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人便是连霞七剑之首——「天心剑」林阁吗?


    清溟似是微笑了一下,又追问一句:「如此,你便是答应了?」


    「指点关窍之类的事情,弟子还做得来!」林阁懒懒的说道。


    如果换成旁人,这话说起来还颇有几分傲气,但由此人口中道来,却令人感觉有气无力,敷衍了事。


    李珣心中当即便是一沉。


    清溟只是微笑,又转过脸来对李珣道:「你都听到了?此时拜师,却有些不便,你到外面等候,一会由师父领你回去,再行拜师礼吧!」


    李珣不敢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喏喏而退。


    及至要退出房门之时,清溟已说到下一件事:「玉散人这些时日太过高调,北极夜摩之天,散修群聚,不可不防……」


    这些话李珣还听不入耳,身体倒退着出门,又将门关上。在关门之际,他迅速地将目光扫过屋中某方向,那应是林阁所在的地方。


    他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未来的师父。


    满屋之中,只有此人,一身华衣锦袍,脸上有种颓丧无羁的神情,大异于其他人的庄重,只看他一眼,便觉得整个世界都要灰黯下来。


    「以后的日子,便要和这人在一起了吗?」李珣心中不禁嘆道。


    屋门关闭,断绝了清溟的话音,也断绝了他的视线。不过,林阁那懒散颓唐的神气,却深深刻在他心里。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明彦仙师讲的百年之前,通玄界空前的「杀凤」之举。


    这林阁,不正是那一场风波的主角吗?


    清溟让李珣在外面候着,他也不敢乱动,见院中有棵数人环抱的古木,便走过去,坐在下面思考问题。


    这一次的拜礼,就其结果而言,和他想像的也差不多。但如果将其中的过程细细剖析,便绝非那么平淡,其中只要他有丝毫闪失,便有可能引发全面的崩溃。


    清溟、清虚、连霞七剑,还有那坐忘峰上的青吟,都是真人一流的修士。且不说他们的心机深浅,光说那有如实质的精神穿透力,便让李珣难以招架。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些?在这些人可洞彻肺腑的眼神之下,还能保住心中诸多隐密,难道自己的修养、心机,真的已到了连神仙都不怕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不禁哑然失笑,然而笑到半途,他脸上的表情蓦地僵硬起来。


    可是,便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能耐,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尤其是在当年他心性未定,乳臭未干的八岁之时?


    这个疑惑在他心中停留很久了,只是一直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直到如今他才勐地醒悟过来。


    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


    日头西移,院落花木相间,阴影散乱,黑得倒是更快一些,李珣已静坐了三个多时辰,里面的会也终于开完了。


    房门被打开,二代弟子鱼贯而出,有的还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笑上一笑,这才纷纷离去。


    李珣早站了起来,垂手立于树下,头脸不抬,恭敬得很。


    直到有一个人影走到他眼前,挺拔的身材遮挡了最后一线阳光,阴影将李珣整个罩在其中。


    「走吧!」这是师父对弟子说的第一句话。


    李珣不敢多言,轻应了一声「是」,便跟在林阁后面,规矩行步,随他出了未明观,又西行数里,才到一处地方。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后面似有一道小径通向不远处的山壁,那边却是悬崖。


    小楼周围多树,密集成林,林荫中透出几分幽静,也偏僻得有些过分。


    李珣进入房中,眼前却是一亮。


    想他在山上所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宗门之内,多是刻苦精进的修士,对身外之物向来不甚看重,屋中佈置以实用、简洁为尚,像他所住的启元堂,便是几张床铺,一张桌子,并一套粗制茶具而已。


    只是想不到,他这位师父,却是如此妙人。


    触目所及,屋中傢俱,都是上好材质打磨而成,形式古朴,摆放的古玩饰物虽不甚多,却是样样精品,这样的佈置,倒似回到了王府。只是俗世间的富丽堂皇,转为这边的清静雅緻。


    李珣的眼睛利得很,只在饰物一扫,便知这些玩意儿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显然其人非林阁莫属。


    一个身证仙道的修士,却总是把玩这些身外之物,也怪不得山上都传闻,林阁这百年间,修为退步得厉害。


    只不过,李珣心中却是不惊反喜。既然此人心有所好,就比清虚、清溟这样高深莫测的人要好应付多了。


    李珣当然也想有个好师父指点修行,最后来个长生不死,白日飞昇,只是现在小命要紧,若他能早一日学到「灵犀诀」,便多出一分活命的机会。


    有这样一个师父,如果再投其所好,赢得他的欢心,一年之内,将灵犀诀学成到手,不过等闲之事。


    他在这边想着,那边林阁却是身形不停,从侧门出去,绕上了后边的小径,李珣赶忙跟上。


    到了悬崖边上,林阁也不稍等,脚下像是踩着实地,一步步走了下去,在十余丈下转身,进了一个应是他开闢的洞府。


    李珣心中叫苦,他可没有林阁这样御气飞行的本事,可看样子,林阁又一点儿帮他的意思都没有,只能一咬牙,提气跳了下去,估计差不多了,内息一振,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勉强落在一节突出的石台上。


    「修为不错,只是在轻身术上,惨不忍睹……」林阁站在一边,第一次正眼瞧他。


    李珣尴尬一笑:「弟子对诸多应用法门,都不甚了了。」


    「内息为体,法门为用,有了基础,技巧之类以后再学不迟。」林阁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入洞府。


    李珣也是习惯使然,就多看了一眼洞府上的禁制,似乎是以「明纹」、「山纹」、「水纹」融合而成,恰成为一幅淡雅的山水


    画,其中极巧妙地运用了阴影浓淡的变化,似乎又有「晦纹」的手段。


    「看来又有得忙了!」李珣暂且按下见猎心喜的心情,紧赶两步,跟在林阁后面。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修士开闢的洞府,似也没有他所想像的白玉明珠交相辉映,仙丹秘笈遍地摆放的模样。


    仅仅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一个丹室、一个打坐用的静室,还有一间典籍存放的书房,如此而已。


    如果说有异常,便是不知这深入山腹的洞府是如何取光。找不到一个明显的光源,却满室亮堂堂的,纤毫毕现,与天光无异。


    林阁带着他进入书房,里面典籍也不甚多,多是一些道书之类,但有大半,李珣却是从未见过。


    「这里有《灵犀诀》全本,以及我往日的心得,一会儿我传你法诀,日后便可到此修炼参考。嗯,你有什么想说?」


    李珣此时脸上的表情非常之精采。


    他看着书架第二层上,满满一排的诸如《灵犀诀初探》、《入境心得》、《感应记录》等等书册,心中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一拥而上,嘴上漫声应道:「只是不想这一门法诀是如此复杂……」


    「灵犀诀入门难,巩固难,大成却易,只看你有没有那心思。想来,你能花上七年去攀峰,便能花上七十年去入门吧!」


    李珣平定心绪,躬身应道:「必不负师尊所望!」


    林阁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拜师之礼也不必了,只有你有心便成。今日之后,你就来此修行吧,明日我为你传授入门之法,之后自行修炼即可。每月再将你所有疑问不懂的事报上来,我来为你解答。」


    林阁说完,随即便传了他进入此地的法诀,再让他出去。


    李珣喏喏而退,只是才到门前,林阁又问了一句:「你『化气篇』修到哪里了?」


    「只到了『东海沉碧水』的收势,近日正准备流转元气,聚丹沖关。」


    「噢?这进境却是不错。本来我还想助你沖关,但既然已是水到渠成之事,也就不必急切,以免坏你根基。你且去沖关,沖关之后再来此修行,效果更佳。」


    李珣又应了一声,见林阁再无话说,便退出门外。临去之间,他向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林阁脸上那慵懒无谓的神情,又深重了几分。


    李珣心中一动,却随即便被无法抑制的狂喜充满,再想不到其他事情:「灵犀诀,已是我掌中之物了……还有两年,两年……」


    他翻身上了悬崖,峰上残阳如血,映得千里浮云,乱闪霞光。照在他脸上,也赤红一片。


    冬日的连霞山,有着「霞映千山雪」的景緻。每至大雪封山的时候,清晨、傍晚的霞光,映着山头上的白雪,彩光流溢,瑞气腾腾,在观霞峰上,一眼望去,便能见到霞光如海,波涛奔涌,无穷无尽的奇观。


    据说,明心剑宗有一门「披霞剑诀」,便是从此景中得来,乃是宗门内一等一的应用法门,剑起处,有「弹指一挥间,丹霞几万重」的美誉。


    李珣还修不到这般的高等剑诀,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观瞻。


    昨晚才做完功课,单智便登上门来,扯着他要到观霞峰上,去看「霞映千山雪」的景緻。


    当时李珣还奇怪,他怎会有这种雅兴,而到此时才知,原来看景虽真,却不是看天地之景,而是看人景。


    原来,今日是祈碧师姐修习「披霞剑诀」的日子。据单智的情报,她陷在一个关口已有三个多月了,所以近日常会到观霞峰上观看景緻,希望能激发灵感,突破高原阶段。


    而单智把李珣拉来,应该只是找个名目,以应付祈碧师姐的质询吧。


    说又说回来,祈碧师姐的温柔性情,却是整个明心剑宗都知道的。而在她眼里,单智也好,李珣也罢,不过还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明知这理由牵强,也不会责怪。


    所以这个时候,单智便可光明正大地以欣赏风光的理由,欣赏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景緻。


    同时,李珣的心情也是不错,像披霞剑诀这样的高层次剑诀,李珣一贯嚮往之,兼又因为他对「云」、「明」復合的「霞纹」理解深透,才看了几眼,便陷入剑诀的奥妙之中。


    明心剑宗的禁制法门,每一类都对应着一门特殊法诀,都是具有完备体系的法诀系统,虽然只是反映了明心剑宗的博大法门的一角,但还是透露出其中一以贯之的核心。


    李珣年纪虽小,却是连清虚也赞赏有加的,是对宗门禁制研究的大行家,他欠缺的只是系统的认识而已。


    正式入门拜师已有两个月,系统的知识早就补了过来,此时说他是三代弟子中禁制研究的第一人,绝不为过。


    李珣触类旁通,发觉披霞剑诀中也有不少霞纹禁制的影子,尤其是在守势,其纹理更是贯通一气,让李珣很容易就能看明白。再举一反三,攻势中的细碎脉络,也在慢慢整合之中。


    如果这种情况让清虚等人知道,必又是一番惊嘆,这就是天赋和爱好的优势了。


    李珣天赋本就惊人,出于对各类禁制的熟悉和瞭解,自然也别有偏好。世人均说,做学问做到深处,自有一番情趣在其中,李珣差不多就到了这个境界。


    无论是如何复杂的禁制,在他眼中,都是趣味的集合,将其破解再创造,那便是最动人的滋味,彷彿是上了瘾,入了魔,而自得其乐。


    时间便在祈碧的参悟中、单智和李珣不同的痴迷中,迅速过去。


    千山霞光散尽,两位少年的到来,并没有给祈碧带来好运气,滞碍依旧,她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失望。


    但她毕竟性子温和,耐性也高,当下强抑了心中的失望,微笑着和单智、李珣道别。


    单智却是没办法和她多说话,只能强笑着看她离开。回头再看李珣,却见他低着头,在雪地里不知画些什么,线条纹理细密得很,看得他头晕。


    大概刚刚祈碧道别时,李珣没听到的可能性还大些,便没好气地叫了一声:「珣师弟,走啦!」


    「啊?哦!」李珣知道现在的单智心情糟糕,不敢怠慢,忙跳了起来,与他说笑两声,缓和他的心情,这才跟着他离去。


    他们才走了不过几分钟,峰上剑光一闪,祈碧竟又现身出来。


    「那珠子不要掉了!」


    她显得有些着急,口中那掉了的珠子,是文海送给她的珮饰,上面还有文海亲刻的一个小禁制,虽然威力不大,却是他的一片心意,祈碧绝不愿把它丢弃!


    幸好,她眼力极佳,也没花多大功夫,便在一处巖缝找到了那珠子,方才出了一口气,眼中却无意间看到了雪地上纷乱的纹路。其中似曾相识的轮廓让她微微一怔:「这是那位珣师弟画的吧!」


    想到刚刚那位如痴如狂,连她道别都不理的小师弟,她忍不住抿嘴一笑,觉得这个在同伴口中,被称为「三代祖师以下第一人」的小孩子,比他的师兄要有趣多了。


    心中好奇,她便多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她就移不开了。


    这……这分明就是披霞剑诀中所涉及的一些精妙法门,只是以类似于禁制纹路的方法表现出来!


    祈碧对宗门禁制也有研究,看得正是心领神会。


    她下意识地咬着嘴唇,仔细观察:「在守势方面,剑诀的精微之处,已经被阐发得差不多了……啊,这处却是不同,也许是功力不够吧!可是……」


    她心中忽地一动,剑诀瞬间展开,也不作势,只是在体内将真息运转,按照平日脉络运行,到那一个关键处,却是气机陡变,循着这雪地刻纹的思路,一个小小变化,竟是顺畅通过。


    不,何止是顺畅!


    也就是小小的一个变化,她体内真息运转,便有了一分奇特的牵引之力。接下来,她已不由此主地,按照这小孩儿的思路运行下去。


    每过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变化,真息牵引便深重一分,直至那数月来也没能冲过的关窍,只觉得那里如沸汤沃雪,水到渠成,轻轻松松便冲了过去,余势不止,又连过三四个关窍,才余势消竭。


    祈碧此时已是呆了:「这,这是……」她下意识地骈指成剑,当空一挥,只见山顶上剑气冲霄,霞光明灭,数十层丹霞剑气此去彼来,无休无止。


    虽远比不上传说中「丹霞万重」的至高境界,也比不过师尊「剑气千幻」的精深,但这分明就是练通了剑诀,才会有的表现!


    「这便成了?」


    她傻傻地站了半晌,然后勐地半跪下来,仔细打量后面的变化。只可惜,后面的却让她大失所望。


    后面的变化,虽然也是颇为精妙,但凌乱不堪,不成系统,尤其是在攻势方面,更是千头万绪,没有条理。


    祈碧脸上一红,她冰雪聪明,自是明白因为自己的错误,误导了那小孩儿的思路,让他推不下去,这才有此表现。


    这也可以证明,并非是那孩子的修为远过于她,而是其思路的灵动,以及深刻的推演能力,使他完成了这天才的大手笔。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时的灵光闪现,而对祈碧而言,却不知让她少绕了多少弯路,节省了多少时光!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看向山下,在那云雾流动的山路上,似正有一个少年的身影,缓步移动。


    「三代祖师之下第一……人!」祈碧掠起额前飘落的长髮,浅浅而笑:「或许,并非是妄言呢!」


    李珣并不知道祈碧对他的极高评价,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不是他已经具备了高超的修养,而是他现在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强烈的痛苦,已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点力量。


    过去一个多月,李珣在修炼幽明气时已经感觉到,外来的强大阴火,和心窍中的血魇结合得分外紧密。


    二者的核心互为牵引,像是阴阳鱼般转动着,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由里及外层层包裹着两种性质迥异的真息,宛如一体。


    在血魇异动的同时,必然牵动了阴火的运动,由于平衡关系的存在,血魇放射出多少力量,阴火便也跟进多少,只不过,血魇的目的是为了抽取,而阴火则是灌注。


    这一点,是李珣近些时日才明白的。


    双方都有置李珣于死地的「功能」,但就实际而言,它们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血魇类似一种寄生虫,依靠李珣提供的精气存活壮大,每日的血魇噬心,事实上也就是血魇从李珣体内抽髓噬血,吸取养料的过程。


    而在这一过程中,李珣却并非只是吃闷亏。


    因为血魇是至污至浊之物,其炼化过程亦污秽不堪,吸引污秽,也是壮大自身的一种方法。


    所以,在吸取李珣精血的时候,它也逐丝的抽出他体内积淀的各类污物,客观上倒有伐毛洗髓之效。


    阴火入体,则是鬼先生天才的想法,是用外来阴火为压力,迫使李珣这继承人努力运功,并逐步增长修为,如此内外加压,进度自然了得。


    所以,它每次活动,却是正经的灌注生气,壮大真息。


    由于鬼先生的安排,阴火与血魇在心窍处相遇。


    本来,蕴含了鬼先生毕生修为的阴火是绝对强过血魇的,理论上来讲,血魇必会在第一时间被吞噬干净,而这却会引发血散人种在里面的机关,让李珣当场心脏爆裂而亡!


    庆幸的是,阴火入体的时间推迟了七年。


    七年之中,血魇与李珣精血共存,长期精炼,就医治层面而言,是更难祛除,然而就性质来说,倒和李珣有了共通之处,


    甚至可以算是李珣的另一个器官。


    阴火当然不会把主子体内的器官给灭掉,又因为物性相吸的缘故,便和血魇共生下来,如此一抽一送,互为补充,倒也能长期共存,这也正是李珣前一段时间,痛苦减轻的原因。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事情也算单纯,结果虽有变化,也在可以预料的范围之内。


    可是,偏在这个时候,李珣的化气篇已炼到了「海上生明月」的层次,并由此转为灵犀诀。


    直至接触了灵犀诀,李珣才明白青吟、清虚、林阁等人所说的「水磨工夫」是什么意思。


    灵犀诀大概是整个通玄界在筑基层面,花费工夫最大,一等一的难入门功夫!


    尤其是在李珣接触了《幽冥录》这样的邪道宝典,也亲身修习幽明气之类的上等法诀的情形下,两相比较,灵犀诀在基础部分花费的时间精力与手段,大概是幽明气的数十数百倍!


    且不说层次的高低,单论在培养真息方面的各类温养功夫,幽明气只分了三步,即「去芜」、「集粹」、「化生」,而灵犀诀却分了有数十步,从最基本的「体察」开始,步步都极尽精要。


    每步都有数百上千个应用法门,几乎对每一处经脉,每一处器官,都细细规定。


    真按步骤走下去,十年八年未必见效,倒是林阁所说的七十年,倒还差相彷彿。


    李珣本是没这个耐心的,也看不起前辈设下如此呆板的体系。可是,在他出于谨慎,以其最擅长的推演之术,花了七日七夜的时间,从简至繁,大略推了一遍之后,却是浑身冷汗涔涔,再也不敢有半点儿歪脑筋。


    这是一个庞大而严密的体系,每一步的法诀,都牵扯到后面更为精微的变化。


    就算是照本宣科,不用半点脑子地做下来,七八十年也是少的。


    而像是李珣这般,脑子灵活,恨不能穷尽其中每一处奥妙的人来做,便是做上一两百年,也算正常!


    按照李珣的推论,这从真息萌发开始,经过几个阶段,便是要将他体内的真息并初成的「金丹」,硬是压缩精粹到比针眼还要小的一点「灵种」。


    此后再衍生的真息,全都是这种性质,其质量较之幽明气不知要强过多少倍。


    当然,在量上,又远有不及。


    可以想像,要把真息进行如此庞大的压缩工程,对质量、控制力的要求是何等严格。


    李珣七年精修,心无旁骛,练就的真息,似还有些不够份量,而这其中又夹杂了血魇、阴火种种不能控制的异物,这般精炼的过程,又将是如何困难!


    初时,李珣对其中的难处认识得还较浅薄,他很快便做了第一步功夫「海上升明月」之后,以初成的金丹为中枢,控制全身真息,以金丹带动法诀的变化。


    这是一个简单、单调枯燥的过程。


    全身千万条气脉,千万类气机,便如同千万条丝线,这一过程,就如同要求人们用一根手指挑动千丝万线,让复杂的牵线木偶,变成一个活物。


    除了用各类法门强化自己的控制力,清除真息中的杂质之外,便尽是无休止的尝试。


    李珣用了二十天才初步找到了窍门,也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真息与金丹已经初步统一为由李珣所控制的大系统,这个系统是完整的、精密的,也是相对脆弱的。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引起整个系统的停摆和崩溃。


    血魇和阴火便成了搅局者的角色。


    以往,它们每日固定的痛苦侵袭,完全由李珣的意志来抵抗。而此时,血魇的强大抽吸之力,以及阴火雄厚的生气注入,都是这一刚刚完成的系统,所不能承受的意外。


    在它们冲出心窍的剎那,李珣二十天的心血便毁于一旦!


    如果仅仅是做了无用功,李珣也还承受得住,只是这系统的崩坏,却绝不是一个「无用功」所能形容的。系统崩溃的剎那,已初步统合的真息,便像是决了口的大坝,瞬间袭捲了李珣全身。


    如果不是李珣已习惯痛苦,如果不是阴火及时灌注了大量生气,也许早在那一瞬间,李珣便要经脉寸断而亡了!


    这是真正的走火入魔!


    现在必须要感谢血魇在七年中,帮李珣练出来的强韧肉体,在真息的冲撞之下,竟还能顶得住,并且在李珣一日夜的昏迷之中,自动恢復了七七八八。


    李珣被吓坏了,他曾经动了就此罢手不练的念头,甚至想过如何推辞下山,将拓印的《灵犀诀》全本交给血散人,再听他发落的念头。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对修炼及其过程中的快意甚至是折磨,都有了一种病态的渴望。


    他只是停了半日工夫,便忍不住去思考修炼中的问题,而只多坚持了一个时辰,便忍不住身体力行,再次试验自己的想法。


    简言之,他上瘾了!


    这瘾头,就深刻在骨子里,时时放射出密密的痒意,使他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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