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很久以前,你杀死了我们的友情
我们的对话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崔仁直接就误会了。我和卓秀浩看出来了,但没有为此辩解。
除了想在密室杀死我但失败了的那次,卓秀浩没有向任何人辩解过任何事。
“你……你们……你们……”崔仁连连后退,扭头跑了。
得知了这么重大的“秘密”,他应该会和亲近的人分享,比如李英俊。而李英俊会以为他胡说八道,敲打他的头。
哼哼。我的心情诡异地好了一点。就是幸灾乐祸,怎么了?谁让他来挑衅示威的。
被人发现的藏身地,不适合继续藏,我走出黑松树的阴影,去了那个让李玉“新建”的秋千上坐下,抓住绳子,脚一蹬,秋千就前后晃荡起来。
“唿——”
“唿——”
卓秀浩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
“咔嚓。”
“我是魔鬼。”我从他的办公室窗户往下望,地面上的汽车和道旁树都似蝼蚁,“这个世界上,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愿意当您的儿子,只是因为我想。”
当然,为了合乎情理和法理,我还是花了15亿韩元向韩国法务部指定的本金保障型无息基金进行了投资,这种投资状态需要维持5年以上。
风声在我的耳边不断响起,我离地面时近时远,最用力的时候,甚至让秋千转了一整个圈。
“有吗?”他语带疑惑。
“marco polo in the pool(马可波罗在水池中玩水球),kickball games behind the school(在学校后面打球),ying tag and hide ’n seek(玩追人游戏和躲猫猫)
主卧一侧的那间祷告室,并没有因为赵慧美的富有而与众不同,甚至比一般教众的祷告室还要简洁。
“when you were young enoug(当你还是个孩子)
“歌词里marco polo做过的事,我们也一起做过。”我说。
20几年前,我刚回李家,她无法接受我,但又不得不对李家妥协,在泉边育幼院的教堂里也是这么祷告的。
赵慧美头上披着白纱布,跪在坐垫上,她的十指交叉互握放置在脸前方,《圣经》放置在大腿上,闭眼祈祷。
他说他要为我安排一个合法的身份,我说我自己会去做,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带着他“缩地成寸”去了首尔麻浦区平阳路的出入境管理局,在他不适应环境的急速变换而不断呕吐期间,利用信任点数,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拿到了韩国的永久居留权。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直视他的双眼:“有。你不记得了。但很久以前,你杀死了我们的友情,在你家的地下酒窖里。”
我把事实当玩笑讲给他听:“从小到大,您给的零花钱的利息的一部分。”不被和谐我就能使用储物格子,处境比第一次被韩在庆召唤时好了千百倍。
他依言没有再跟,但我能感受到他投注在我背后的灼灼目光。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是我近期喜欢的歌手prisci ahn的《when you grow up》。
太阳即将落下,余光照耀在我的脸上,带来的那一点点温度让我感到舒适,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出了出入境管理局大门,李玉问我哪来的钱。
“doing all that fun kid stuff(尽情地玩耍时)
“你怎么知道?”他跟过来。
“咔嚓。”
李玉在手机里说:“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快来大厅,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卓秀浩在一旁笑着对我说:“《when you grow up》,我也喜欢。”
“别跟着我了,”我说,“我后脑杓这么圆,怕你看久了会产生冲动,给我一板砖。”
他没有说是,但我知道他这么想过。
“did you think of what you’d be(你有想过,你会成为怎样的人么)?
卓秀浩一直在旁边拍照。我没有阻止。
为什么是永久居留权而不是别的?嗯,怎么说呢,我毕竟还有半年才满30岁,怕再次被迫服兵役。拿永久居留权的话,我就起码还能当5年的华国延边人,反正我又不从政,投票选举之类的权力对我不重要。
今年7月28日,也就是半年后,我就要满30岁了,可是我要一架秋千。
“您是不是以为我脑子有问题?”我问他。
“嘟嘟嘟嘟嘟嘟……”他有和其他长辈一样的通话习惯,说完自己想说的就挂断。
“唿——”
“when you grow up, what kind of boy will you be(当你长大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男孩呢)?
“oh, what will you be(哦,你会成为怎样的男孩)?”
“是,你还喜欢《when you grow up,your heart dies》呢。”我随口一说,跃下秋千,沿着小路走回别墅。
回想起李玉在我回李家之前问我,需要给我准备什么的时候,我说我要一架秋千,就安装在李家后花园里。当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肯定不信,不过我不在意。
它只有一扇十字形的玻璃彩窗和正对着彩窗的地面上摆着的一个坐垫。
因为太喜欢,我是等这段音乐播放完了才接的电话。
“咔嚓。”
不是去大厅,而是去主卧一侧的祷告室。赵慧美今天没有露面,但我知道按照她的性格,她现在在做什么。
自从成了阴间的使者,虚实转换就成了自动技能,我甚至不用施展“缩地成寸”,就穿墙进入了祷告室,安静地盘腿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原本在口祷,声音不高,态度诚恳,但察觉到这个空间里多出个存在,一睁眼就转头看到了我,大惊失色,一边磨蹭着后退,一边把《圣经》挡在身前,高唿:“撒旦!我以耶稣基督的权柄斥责你!我宣告你在我生命中的作为毫无效果……”
“……”惊吓到她,这就是我的不孝了。但我要是在外面敲门,敲一辈子她也不会开。
我是成年人了,不是那个5岁小孩儿,还能仗着长相获取她的一点点对身世的怜悯、对弱小的关心。
我也说不出和育幼院那时一样的话,因为人到中年的李玉不再是我们同仇敌忾的基础。
他已经本分很多年了,如今什么绯闻都没有。
赵慧美也早已经获得了个人的成功。
“我不是撒旦。”撒旦可不是谁都能当的,那是神的敌人的称号。“我是李俊秀,李玉和您的儿子。”
“你不是我的儿子!”从她的表情,我能清楚知道她感到了恶心。
这使我的心酸变成了心痛。我眨了眨眼睛,掩盖溼润:“我是。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但我是,请不要讨厌我。”
但是说着说着,眨眼睛的动作反而让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不止眼泪,我还通过鼻子吸了好大一口气,才使得唿吸顺畅了一点,但这一吸,就要不断地吸,不然鼻涕就下来了。
“妈,有纸吗?给我张纸。”我还坐在地上,朝她伸手要纸。
赵慧美盯着我的眼睛,一动不动。
为了不出丑,我只好用西装袖口唿了一下脸。
眼泪和鼻涕都解决了。
“这么好的设计……”看见我糟蹋衣服,赵慧美五官皱在一起。
“嗯,手工锁眼,这套西装是您给我做的。”我眼巴巴看着她。
她坚定地道:“我没给你做过。”
“您看这进口水晶袖扣不觉得眼熟吗?”我问。
“眼熟。”她说。
“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没送过。”
这不是逼我出绝招吗?!我下定了决心,从储物格子掏出了那顶小小的钻石王冠:“眼熟吗?”
“眼熟。”
能不眼熟吗?你小时候都戴过。我又掏出一叠自己小时候的绝版珍藏女装照:“眼熟吗?”cos的是美人鱼,露出白白胖胖的肚皮,走路只能用蹦——尾巴一样的绿裙子是赵慧美亲手制作的。
赵慧美的视线向下,瞄见了照片里给我化眼妆、贴亮片、比划着“yeah”的她自己。
她说:“都是魔鬼的幻象。”
“……”这种时候,电视剧电影里的人怎么说的?“没关系”?“我可以等”?
放屁!我有关系!刚才哭过了,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我垂下头去:“是,我是魔鬼。”
“嘭。”一声闷响。
我抬起头来,摸了摸毫发无伤的额头:“妈你干嘛啊?”
她竟然用《圣经》抡了我一下!
抡完之后便将《圣经》往我身上一砸,跑向门口,拧开祷告室的门,跑了。
物理上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但心理上的伤害数以亿吨!
我愣在原地很久。
鼻子酸,搞得我泪腺再次失控,我脑子里反覆回放她逃跑时矫捷的动作,默默地将地面的小王冠、女装照都收回储物格子,还将《圣经》也放回了彩窗内部的窗沿上。
做完这些,我才对出现在祷告室门口的卓秀浩说:“不是说了不要跟着我了吗?还有,随意进出别人家的主卧,很没礼貌。”
他斜倚着门,一贯的懒散,说:“我答应你了吗?”
回想了一下,他没有答应。我叹了口气。
“你说,很久以前我杀死了我们的友情,是真正意义上的杀死你吗?”他问,“毕竟你刚才在这个房间承认了你是魔鬼。你是回来报復我的吗?”
我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我用得着专门回来报復你?”
“你曾经的朋友。”他说,“而且我不认为我会想杀死你。这是一种直觉。”
“可你确实那么做了,用你的酒窖改造成的可移动密室!”我本以为当初对他祛魅、送他进监狱,凭着仅剩的那一点交情偶尔探探监,这事就过去了。
却原来,在我的心里,并没有过去。
“我不记得有这件事。”他站直身体,“我后来向你道歉了吗?”
“你这辈子对谁道过歉?被你敲过后脑杓的司机?你凭借权势找来x贿赂政客、顺便陪你玩密室逃脱的练习生们?”我从他身侧挤出去。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在我心里有分高低贵贱。还有,我花了钱的,她们也愿意,那是她们的选择。”
金光日也说过类似的话。妈的!就是他们以资本把人异化,使人变得不像人!
“你今天说要和我一起睡觉,是真的吗?”他在我身后问。
我站住了脚。
因为赵慧美拖着李玉回了卧室。
他们听到了没有?
没有吧?
我心存侥幸。
结果李玉很快打破了我的幻想:“什么睡觉?”
他挣脱赵慧美的手臂,表情严肃。
“去卓家别墅的泳池边睡觉。”我赶紧找补。
“冬天去泳池边睡觉?”李玉追问。
“泳池是恆温的,旁边还有烤火炉。”
卓秀浩插了句嘴:“你对我家好熟悉啊,朋友。”
朋友。这个词无论是从毛泰久嘴里说出来,还是从卓秀浩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对味。
tb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