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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147章

第147章

    卷十四 山·火·海 第九章 接战


    在绵绵又寒冷的微雨里,萤静并未理会衣衫和头髮滴湿,仍然站在庭院中央练剑。


    经过燕横指点她青城派「观雨功」的锻鍊后,童静只要聚敛心神,就能够仔细看见每点落下的雨丝,并以意念想像的剑尖,一一刺中它们。


    童静在雨里吐着气息,轻轻挽着「迅蜂剑」,身心都处于高度的协调。这阵子她练剑格外得心应手,回想起来正是在「湘渡客栈」与雷九谛共处那段时日之后。


    ——因为观看雷九谛锻鍊邪异的「神功」,童静在不知不觉对抗之间,大大改进了精神的集中力。过去在成都学武时贪多务得而费成的不专注习惯,至此已经完全改过来。


    不止是精神专注的深度有所增进,童静每次集中时所花的时间也更短,终于能做到剑随心而发的要求,连环攻守的速度加快不少。


    自从那天亲耳听见燕横如何称赞自己,加上雷九谛曾想收她为衣钵传人,童静的自信顿时大增,令她练起剑来更是起劲,进步神速。


    ——燕横说过,就算有一天我的剑法超越他,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好,我就要从后追上他。


    ——要当上未来青城派掌门的伴侣,我也不可以太差劲啊……


    想到燕横,童静不禁甜笑。


    此刻她正在挑战另一个关卡:「借相」。亲眼见过雷九谛练习「神降」功法后,童静既害怕,却又惊奇于那气势和威力,她虽然并不想练到那般邪门的境地,但对于「借相」大感兴趣。


    她曾经向燕横和练飞虹请教过「借相」的基本练法。然而这种功夫着重个人领悟,不可能完全由旁人指点,就如在水中游泳一样,老师顶多只可教你一些动作,真正要能浮游,还是要自己感受尝试;一旦跨过成功了,从此就不会再忘记,但要是跨不过,别人无论怎样多说,你也领悟不来。


    ——世上很多武人都练不成这种心灵功夫,无法令武艺再上层楼。这是在「先天真力」之后,另一个令很多有志者无可奈何的关子。


    这几天童静集中锻鍊「借相」,已经有点模煳的概念,虽然还没有真正完成过一次,但确知已在掌握之中。


    此刻她又再聚精会神,准备尝试冲破那意识的界线。


    童静回忆燕横所授的「火烧身」之法。可是她总想像不到火焰,而且有些害怕。经过一轮思考,她觉得还是要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意象。


    一一一火焰不行,就试试另一个吧……....


    她开始把意念凝聚在背项中央最敏感之处。那儿渐渐生起一股寒意。


    ——再细一点……


    在头脑神经高度集中下,那股幻想的寒意越聚越细小。童静感受到背项皮肤受压。然后,那寒意成形了,化为一根尖针。


    针端极轻地刺上童静的背项。


    那枚想像的尖针,对童静而言恍如实物。皮肤接受了虚幻的刺激。身体经络因这「触感」产生高速反应,向她全身发出指令——


    如被针芒刺背的童静,身体以诡异的速度向前跃出,逃避那看不见的锐利针尖!


    身体弹出的剎那,童静即从意象中醒觉,乘着冲刺的势道,手中「迅蜂剑」随手就刺出青城剑技「星追月」!


    这是童静人生至今最快的击剑。


    「迅蜂剑」在那极贯彻的劲力下,剑身发出前所未有的锐鸣,向童静身前空虚处刺出,触及的微雨有如火花似爆散,形成极美的画面。


    直至「迅峰剑」的颤鸣停止,童静仍然维持着完成刺剑的姿势,脸上充满不信。


    ——就这样,她一口气沖上了「借相」的境界。


    童静害怕这感觉马上就会忘记,于是赶紧再次练习这个「针刺背」的「借相」。一次、两次……她重复成功了,每次的喜悦都更大——心里确定已经掌握其中要诀,再也不会失去!


    一口气练了十多剑之后,童静心情异常亢奋,但同时也感觉甚疲倦。这「借相」之技要求心灵高度集中,童静又未完全熟练,运用的次数一多起来,虽然身体不倦,精神却变得疲乏。现在自己亲身经歷「借相」,她终于瞭解雷九谛练「神降」时,何以如此疲劳伤神。


    童静好想马上就去告诉燕横自己练成了「借相」,但她一身衣衫快要湿透,发发也是又湿又凌乱,心想不能给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也就先回房间梳洗。


    在房里更衣时,童静不由想起的却是雷九谛。要是没有这个秘宗掌门的催逼,她也不会有这么惊人的进步。虽然是敌人,童静不禁在心里感激他——就像她也感激姚莲舟在西安让她得窥「追形截脉」的神技。


    雷九谛独自坐在那岸边擂台上已经五天了。如此风餐露宿,不知道有没有人送衣食给他?今天更下起雨来,他必然更难受吧?


    想到这里,童静决定先不去找燕横。她找来一件厚厚的披风,再去厨房张罗些饼食,离开了寄住的大宅,撑着纸伞往河岸那边走去。


    到了擂台的竹棚外头,童静看见圆性和阿来蹲在入口旁边的布帐底下避雨,圆性捧着一大碗堆满了肉的饭正在勐吃,猎犬阿来则啃着肉骨头。此外还有几个湘龙派弟子在聊天。


    「你怎么来了?」圆性放下碗筷站起来,不期然看着童静手里的东西。


    童静走进布帐下,收起了纸伞。


    「我……想带些吃的穿的来给他……」


    湘龙弟子听了,不免向童静投以不快的目光。当初若非童静执意要救雷九谛,此刻湘潭城就不会有这个麻烦。


    圆性听了摇摇头:「不行。不可以给雷九谛看见你。:你忘了上次的事情吗?为了跟荆裂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你又再被他劫持就糟糕了。」


    童静无奈点头答应,把东西放下来,走近竹棚侧面,透过竹子中间的空隙看进去,隐约见到擂台上盘坐的那个身影。


    「你不用担心这老怪啦……」一名湘龙派弟子说:「我们放了粮水在擂台旁边。不是可怜这傢伙,只是不想他饿了渴了,又走出来骚扰百姓。」


    「他这几天都留在里面,倒还好。」另一个比较年长的湘龙剑士说:「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发疯。唉,这事情好棘手……」


    童静一边抚摸着阿来的软毛,一边跟圆性对视。两人都想不到此事要怎么解决。


    「你也听练前辈说过了,雷九谛这人是多么固执,连几十年前的恩怨也牢记着。」圆性说:「要是说他就这么坐个一年半载,我可不会觉得半点惊讶。这位湘龙派的师兄说得对,现在雷九谛乖乖在这里坐着还好;要是我们走了,给他知道荆裂没理会他就离开,难保他不会迁怒湘潭百姓,干出些什么发洩。到时又没有了我们『破门六剑』压制着他……」童静嘆息摇摇头:「可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就不走啊……还要去找兰姊……」


    布帐下瀰漫着一股郁闷的气氛。他们心里都知道还有另一个选择:在发生大祸之前,众人合力诛杀雷九谛。这样虽然似乎有违武者原则,但另方面看,除魔卫道、保护百姓亦是武人应负之责。


    可是童静又想:雷九谛虽是凶顽,但并非波龙术王那等大恶,杀害自己的弟子确是疯狂,但此外雷九谛不过执迷于武林斗胜,并未残害滥杀平民,我们只是在猜测他可能会这么做。为了一些还没有发生也未确定的事,就可以判一个人死罪吗?这样算是正义吗……?众人正在纳闷之际,却听见河街那边生起了哄动的声音。自雷九谛盘踞在这擂台后,河街上的商号和工人皆甚惧怕,但毕竟仍要营生,而雷九谛又再无异动,他们不久就回覆正常的货运。


    此刻街上人群之间却又有事发生。童静和圆性等人张望过去,只见大概有二、三十人正穿过街道,向这边走过来。


    人马接近了竹棚,童静看见领在最前头的来者不是谁,正是荆裂!


    燕横和练飞虹左右伴着荆裂而行,戴魁则紧随在后。之后是湘龙剑派的掌门唐皓,率领着一干约二十名弟子前来援助。每个人都带了兵刃,唯独荆裂一个两手空空,似未作战斗的准备。


    他们与竹棚入口前众人相遇,各施了礼,唯独为首的荆裂默默无语,遇见童静他们竟没有看一眼,也未说一句话,就径直走入竹棚里。


    燕横与童静相视。童静焦急问:「是怎么回事?」燕横急于跟随荆裂进去,只是摇摇头,也就进了竹棚内。童静只好也跟着圆性和练飞虹等人进入。


    到了那广阔的擂台旁,只见上面的雷九谛紧紧包裹在黑袍里,缩着身体盘坐。他淋了一整天的雨,浑身上下都湿透,却仍像一块石头般不动。


    直至荆裂出现在雷九谛眼前,他才生起反应来,一双冰冷而疲倦的眼晴重燃火焰,从台上向下看着荆裂,而且眼球又再像疯子般不断转来转去。


    荆裂也仰着头,默默与雷九谛对视。


    「荆大哥……」童静从旁唿唤,想知道荆裂来此有何打算。但当她看见荆裂与雷九谛互相对视的神情时,莸然感觉两人彷彿处身在另一个只属他们的世界,旁人都无法干涉。童静只好瞧着燕横相询。


    「我也不知道。」燕横紧张地握着腰间「龙棘」剑柄。「荆大哥刚才突然问了我一句:『雷九谛还在擂台上吗?』我回答他之后,他就说要过来。」


    ——情形就像那天雷九谛到来时一样,好像受到什么唿召。


    在微雨之下,荆裂眼也不眨地与雷九谛对视,神色甚是凝重。事实上自从知道武当覆亡的消息后,荆裂就一直没有笑过。


    雷九谛形容困顿,但一看见荆裂,脸上马上恢復了从前的狂气。他感到曾被「浪花斩铁势」砍伤的肩头,此刻彷彿隐隐透出寒意。这记忆令他心里憎恨的火焰烧得更旺盛。「你现在才来吗?」雷九谛独处在此,久未与人说话,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病人。荆裂点点头:「我迟了。」


    「那你上来吧。」雷九谛向荆裂招招手,爬起身来站着,摔去披在身上的黑袍,双手向两旁张开,摆出迎战姿势。


    一见雷九谛有所行动,燕横等人大为紧张,全都准备拔出兵器。


    但荆裂半步未动,只是继续凝视雷九谛。


    「如何?」雷九谛吼叫。


    然后,荆裂那张一直被忧伤与沉重封锁的脸,好像有什么慢慢裂开了。他的嘴唇从紧抿变成弯曲,再次露出同伴与宿敌皆十分熟悉的笑容。


    「感谢你。」


    雷九谛听了扬扬眉毛:「什么意思?」「就在我最失落的时候,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感谢你。」


    荆裂这句话令在场众人震惊。大家都知道荆裂这阵子心情低落,全因为挑战的对象武当派已然消失于世上.,而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


    荆裂准备接受与雷九谛一战。


    「等……等!荆大哥,你不可——」童静急忙唿唤。


    「荆兄!」戴魁也说:「你已经没有跟他打的理由啊!」


    「荆侠士,别拿自己的命来玩……」唐皓也忍住加入劝告。


    圆性和练飞虹却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似乎荆裂这个决定并不教他们太意外。燕横最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当他看见荆裂此刻的笑容时,心情就平静下来。


    ——因为荆裂现在的样子,就跟燕横在青城山第一次遇见他、面对武当锡昭屏时毫无分别。


    荆裂并未回应童静他们:仍是看着雪九谛。


    「不是今天。」他笑着说:「这样就打太浪费了,你我都未在最佳状态。要打,就在我们都把伤养好、身体都调练好之后。而且要在更多人眼前打。这样的决斗,世上没有多少次。」


    雷九谛听了,眼眉抬了一下。


    荆裂继续说:「还有,你连趁手的双刀都没有了。我会请唐掌门找人替你打造新的兵器,这段日子也会给你好吃好睡,并且叫严有佛继续替你治疗伤势。我要的是最强的雷九谛。你可别令我失望啊。」


    雷九谛听见,蓦然收敛起高涨的杀气,双手垂了下来。他朝着荆裂点点头,首次露出敬重对手的表情。


    荆裂一说完这话,马上就回头往竹棚门口走去,并向圆性唿唤:「和尚,快跟我回去,我要继续练『易筋经』,把这些伤都完全治好。」


    圆性点头,随着荆裂快步离开。练飞虹看着荆裂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气,也跟着走出去,戴魁、唐皓和众多湘龙派弟子亦紧追。


    童静却急得眼眶泛泪——她跟雷九谛相处了那段日子,深知雷九缔多么可怕,荆裂与他决战,生死难测!


    「你快去劝荆大哥,还来得及!」童静拉着燕横的手臂摇晃,却发觉燕横的神情平静得很。


    「我明白荆大哥的想法。」燕横牵起童静的手:「我相信他。你也该相信他。」


    同时荆裂再次走在河街里,街上人群见他平安走出来,都松了一口气——整个湘潭城都知道雷九谛要再度挑战荆裂。可是他们又看见,荆裂出来时脚步轻巧,并且挂着神秘的微笑,跟刚才完全像换了另一个人,皆感大惑不解。


    戴魁仍未死心,追上前来:「荆兄……」


    荆裂停下看着他。


    「戴兄,你刚才说我再没有跟雷九谛打的理由。你错了。我不只有很充足的理由,更是非打不可。」


    荆裂挥手指一指四周那些商贩和工人。


    「雷九谛这个天大的麻烦,是我们『破门六剑』带来湘潭的。我们一天不面对他,他对这里的人一天都是威胁。『破门六剑』托庇于此地,才得以安然度过追杀,受了大家极大的恩惠,不将这事情解决,一走了之,那就是忘恩负义。」


    戴魁听了没有说话,只因实在难以反驳。当日身受重伤差点死掉的练飞虹不禁在一旁点头同意。


    另一边的唐皓亦是默然无语。「破门六剑」对湘龙派有大恩,他并没把照料他们看作是施捨,反之觉得自己身为本地武林一派之长,却没有能力亲自解决雷九谛这个麻烦,甚是惭愧。


    「此外我也有个盘算。」荆裂继续说:「阿兰她此刻不知到了哪里去,我们找她得费很大工夫。我若与秘宗掌门一战,这消息肯定会在江湖上迅速传扬,也会有很多人来观战。阿兰只要安好,必然听到这消息赶来。」


    练飞虹和圆性听了点点头。这确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接战首要的考虑。一_这时荆裂脸上泛出凌厉锐气,再次恢復挑战者的风范。


    「姚莲舟、叶辰渊、锡晓岩、江云澜……这些武当派的对手,已经不知道还是否存在世上。没有了他们,我的修行毫无意义。」


    「灭门之恨,我当然时刻在心。南海虎尊派是被武当派结结实实地打败的,那我也只想结结实实地打败武当派。可是武当却在这之前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未来自己还可以追求什么。」


    「在这时候,我却有机会跟雷九谛这样的人物交手。而且是在这么完美的舞台上。更难得的是,他也有打倒我的十足慾望。世上有多少个像雷九谛这样的高手?不错,再等两、三年的话,也许我的武功还能再进一步,要打倒他更有把握。可是以他的年纪,还能够维持在这高峰多久?尤其以他那么暴戾邪门的武功,两、三年之后再遇上,他可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就在这时遇上他,不是一种天大的幸运吗?我有错过的理由吗?」


    荆裂说着走进岸边,眺视湘江上的波浪与浮荡的舟船,心里再次出现泉州海岸那令人怀念的风景。


    「这是我的生存方式。假如要因为这样死掉的话,好,那就死吧。」


    ◇◇◇◇


    十二月。


    寒凉的冬夜天空一片清朗,几近圆满的月亮,自中天映照而下,把坐在屋顶上燕横的轮廓清晰勾勒,投影于庭院地上。


    燕横盘坐在屋瓦,拿着小刀仔细修饰手里一件东西。澄明的月亮,加上剑士修练多年的眼力,他不必灯光也可看得很清楚。燕横雕刻时眼神异常专注,但也没有显得紧张,只是自然地动着手指与刀锋,把心中所想的形象刻划成实物。


    轻盈的脚步声从庭院东面响起。燕横不必看,单是从足音就辨出是童静。他微笑着把小刀收在腰带鞘里,站起来向下张望童静。童静也朝他挥挥手。


    童静沿着墙壁登上屋顶来,燕横站在边缘伸手去拉她。以童静今日的身手,其实并不需要他帮忙,但她仍含着微笑把手递给他。每次在这老地方相会,她都是借这机会给他牵着自己的手。


    燕横拉着童静,轻轻走到屋顶最高处,一起坐在顶樑上。


    虽说是冬季,但湘潭的南方气候甚是温和,两人久经风霜,这气温对他们不算什么,只多穿一件布袍已足御寒,反而这夜里的冷风吸进胸膛里甚觉清爽。他们并肩眺视宅邸外的街道,只见城里栉次鳞比的房屋沐浴在月光下,一切都蒙上淡蓝,风景殊美。


    这时燕横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童静。


    「给你。」


    童静接过一看,登时大喜,原来又是另一个木雕的人偶。童静最初看见,本以为燕横这次雕的又是木兰将军,但仔细再看几眼,发觉那人偶提剑的姿势、髮髻的式样和脸孔轮廓都跟从前不同……


    ——这分明就是我!


    她欢喜地摸着人偶上的刻纹,细细欣赏那手工。相比先前燕横送她的那个木偶,这次的雕功显然大有进步,面容和衣衫都更仔细,起伏曲线自然流动,神情和姿态更隐隐具有一股生动的气度。童静越看越是惊奇。


    「你怎么造出来的?……你练习了很多个吗?」


    「没有啊。」燕横摇摇头:「平时还要练剑,哪有这种工夫?只是随意雕刻的。最初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前明明要想很久、花很多心力才刻出的线条和方位,现在却很自然地一下子就能下刀。上次那个木兰,我一边造,一边都在担心一记错手就把整个弄坏,现在完全不害怕,很快就在手里成形了。」


    「哈哈,说不定你有这天分呢。」童静取笑他:「将来就算不练武,你可以在街头卖这个维生啊。」


    燕横却没有笑,表情很认真。


    「我后来再想了几天,就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燕横凝视童静的眼睛说:「是因为我现在比从前坦率了,能够更放心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哦?是吗?」童静扬了扬眉毛:「那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了。」


    燕横说出这话时,直视童静那双反射着月光的眼晴,没有半点犹疑。童静感受到那股真诚,心头泛起一阵暖意,轻轻把头靠在燕横宽壮的肩膊上。


    「我想不只是雕刻。我的剑法也是一样。」燕横仰视月亮说:「回想起来,过去这两年我修行的歷程,从成都打马牌帮、在西安府的『盈花馆』对抗姚莲舟,还有先前杀进『湘渡客栈』……我这许多剑技突飞勐进的时刻,都有你在。因为你,才有今天的我。」


    童静听了燕横这句话更是欣慰,那夜在「湘渡客栈」得燕横拯救时的亲密情景,再次在心里重现。


    可是转眼间,童静的心情却又沉下来。只因她听到燕横提及武道修练之事。「怎么了?」燕横察觉她有异,垂头关切地问。看见她的表情,他马上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你担心荆大哥吗?」


    童静无言点点头。


    后天正午,就是荆裂与雷九谛擂台决战之日。


    这两个月来,荆、雷二人都集中休养备战,身上的伤已然康復,体力也调整回最高的状态。荆裂那肩膝旧伤,虽然始终未能十成恢復,过度劳动下仍会生痛僵硬,但復元的程度,已无碍全力发劲攻击。二人同意开战后,湘龙派的唐掌门就选定了后天这个黄道吉日——一件杀人争斗的事情却去挑选吉日,很是矛盾。


    「破门六剑」在这两个月来已然尽全力协助荆裂备战:圆性的少林「易筋经」与禅坐吐纳法,大大帮助荆裂康復,并且将因伤久未锻鍊的各部位肌肉重新调整提升;练飞虹把自己所知一切关于雷九谛的武技和习惯告知荆裂,并一起推演雷九谛在战斗时可能使用的策略;燕横与飞虹先生比较檀长双兵刃,也就轮流模拟使用双刀的雷九谛,担当荆裂对招练习的对手;童静亦把她和雷九谛相处的细节告诉荆裂,特别是「神降」魔功极消耗体能这一点。


    再加上唐皓在城里张罗的各种珍贵补品,经严有佛精心调配成食疗,荆裂在伤癒后这么短的时日,已然重拾昔日佳态。


    可是任谁都知道,这些都不是能在雷九谛刀下生还的保证。


    燕横看着童静担忧的表情,忽然想起从前也曾跟他如此亲近的另一个女孩。


    「静……假如是我换作荆大哥,你会阻止我吗?」


    虽然只是个假设,童静一听到燕横这么问,还是马上离开了他的肩膊,紧张地握着他的手,认真地与对视。她仔细看燕横那澄澈的双瞳,思考了好久,最后咬了咬下唇,这才开口回答。


    「我不会。」童静断然说:「即使我会害怕得要死,也不会阻止你。因为我很清楚,这就是你的人生。假如你因为我而放弃了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么我喜欢的人已经不再是燕横。」


    燕横听了很是激动。他不禁扶着童静站起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就像那天在青城后山的「泰安寺」前,他跟宋梨拥抱一样。


    ——然而这次,他不会再放开眼前人。


    二人在月下相拥良久,才再次坐下来。童静这时嘆了口气:「我知道兰姊也会跟我一样想……唉,可惜她到现在还是没有赶来。」


    由于「破门六剑」仍是钦犯,这一战不能公开宣佈荆裂的名字,但是「南海刀客决战秘宗掌门」的消息,这段日子已然由众多客商往湘潭外不断传播,许多武林中人都闻风而来,而本来刚离开的八卦掌门尹英峰,也在回徽州半途听闻消息而折返。


    按道理虎玲兰只要闻知「南海刀客」之名,应该猜到是荆裂而赶来,可是至今仍未看见她的踪影。而这场决斗也不可能无止境等待。


    ——假如兰姊来不及见荆大哥最后一面……


    童静勐力摇头,挥去这想法。


    「你不必太担心。」燕横说:「从前我跟荆大哥初相识时,他对我说过,面对武当不要做有勇无谋的事,明知没把握就要逃——要变强就要活下去,逃跑并不是可耻的事。」


    「他要不是有一定把握,是不会跟雷九谛决战的。他不会因为当众答应了就硬着头皮去打;更不会只因为很想打就失去了判断。从前他一个人流浪许多年,独个不断修练和战斗都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也曾经跟雷九谛交手,那么你看现在的荆大哥能打胜吗?」童静问。


    燕横想了想回答:「为了怕再次伤及旧患,荆大哥这些月来与我们对练,都压抑着没有用全力,尤其『浪花斩铁势』,更加不敢在对打中试用。虽然这样,但我观察他身手的恢復程度,还有流露出的气势,我认为绝对足以跟雷九谛一战!」


    他站起来仰视着月亮,又说:「可是到了他们这样等级的对决,胜负已经不是单纯武功修为的较量……能不能打胜,那倒真很难说。不过我相信他。」


    听了这话,童静的心情比较平静下来。她相信燕横,因此也相信荆裂。


    「看来除了兰姊,你是世上最瞭解荆大哥的人啦。」童静微笑。


    「当然。」燕横也笑了。「别忘记了,我是他的第一个同伴啊。」这时夜静的街道,有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傅来。两人向下面看,原来是飞虹先生。


    「你们真的在这里!」练飞虹微喘着气仰头看着两人。


    「什么事?」童静问。


    「是荆裂。」练飞虹说:「他叫我找你们回去。他说,今晚要跟我们『破门六剑』每一个都练习一场。认真的练习。」


    听见最后那几个字,燕横的眉毛扬了一扬。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今夜,荆大哥要解放那压抑封印已久的力量,真正测试自己功力。


    燕横听了,已然兴奋得手心冒汗。可是练飞虹接着说的,更令他心跳加速。


    「刚才他已经跟我打了一场,现在大概又在跟和尚打。」飞虹先生说时,眼睛在夜里闪出光芒,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神秘的笑容。「快跟我走。相信我,这样的荆裂,你绝对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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