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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56章

第56章

    卷六 任侠天下 第一章 收徒


    天地空阔。黄土飞扬。


    急密爽快的马蹄声,有如一首振奋人心的鼓乐,教鞍上骑者都觉得身躯轻快,像要乘着奔势起飞。


    荆裂、燕横、虎玲兰、童静四骑,正迎着东方灿烂的晨光奔驰,离开西安而去。


    燕横略回头,瞧见那西安府的城墙已经变得很小。


    连场激战才不过是昨天的事,身上的伤也还在刺痛。可是燕横心里感觉,彷彿这场西安之战已经过了许久。


    ——或者反过来说,他经歷过这一战之后,长大了许多。


    燕横把头转回来,看见正在前方策骑的三人背影。


    与同生共死的伙伴在广阔天地一起策骑,纵横万里,自由无羁,如此快事,人生难求。


    燕横轻叱一声,催马加紧蹄步,追上同伴去了。


    四人一直往东而行,准备出关,但此后往何处去,还没有打算。


    武当掌门姚莲舟立了五年不战之约,荆裂这个「武当猎人」一时也就失去了追猎的目标,惘然没有主意。


    「不如就像在四川时一样吧。」童静提议:「一边随处游歷,一边一起修练。那个时候很快乐啊。」


    想到在四川江上那段日子,其他三人也都笑了。没有异议。


    四骑出了城后,在空寂的官道上走了才没有多少里,荆裂却突然放缓马儿。


    继而是虎玲兰。燕横和童静则奔前了一段才勒马回头。


    荆裂跟虎玲兰互相看了一眼。虎玲兰随即把背上的长弓取下来。


    「什么事……」童静骑着马儿踱过来。她看见兰姐的凝重神情,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他们正被人跟踪。


    「难道是……武当……」


    ——假如姚莲舟的五年之约不过是个圈套,趁着各门派散去,心情也松懈下来后,才以伏兵逐一追击报復……这未尝不是一条狠辣的妙计。


    「不。」燕横却断然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人生最大的仇敌,但燕横对姚莲舟的个性,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瞭解和信任。


    荆裂游歷各方,应对过的奸险之徒和匪盗不计其数,也曾经在不少诡计陷阱之下险死还生。这些经歷教会他一件事:


    永远不要低估人心的险恶。


    更何况武当「兵鸦道」的刺客,的确曾在成都伏击过他。昨日重遇那个江云澜,一双细目射来的恨意,并未因时日减退半点。


    ——我又何尝不想杀他,为峨嵋派的战友报仇?……


    荆裂伸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跟踪的人不久就在道路后方的尽头出现了。只有单骑。


    远远可见在阳光底下,那骑者戴着一个大竹笠遮掩面目,一身满是花纹的衣服,乘着速度猎猎飘扬。身上和马鞍旁,挂着各样大小长短的物事,其中有的反射着金属的光华。


    那骑者姿态异常勇勐,骑术身手极是高超,飞快接近过来。


    荆裂和虎玲兰都放松下来。虽未看见面目,但从衣服、兵器和身手就辨出来,正是昨天曾经助过他们一臂的崆峒掌门练飞虹。


    飞虹先生远远看见四人停住了,似乎有些愕然,也勒住马儿停下来。他伸手摸摸花白的鬍子,姿态似在犹疑,久久没有上前去。


    「啊!是练掌门……」燕横轻唿:「昨天我们还没有好好向他道谢,不如……」


    「别理会他。」荆裂却拨转马首。


    「荆大哥,这不合礼数……」燕横意外地说。


    「听我的就好。」荆裂夹腿催马前行,同时神秘地微笑:「有你的好处……」


    其他三人都不解,也只好继续东行。


    一看见四人起步,练飞虹亦驱马前进,但始终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如此走着,荆裂四人偶然停下,练飞虹也停;四人一继续上路,练飞虹又跟着来。


    ——就好像一个小孩子,看见其他几个孩子在玩,自己明明很想加入,却又害羞不好意思,只好一直远远看着。


    还没到中午时,突然又有另一骑的急激蹄声,自练飞虹后头响起来。


    练飞虹和荆裂四人也都停下来警戒。


    来骑在这条东行的唯一官道上急奔,不一会儿就出现眼前,可见骑士背上有摇晃的刀柄,单以一只右手持缰,身手极稳。


    五人都看见,原来是心意门高手戴魁,那条被姚莲舟打折的左臂用布巾悬在胸前。受这样的重伤,却策马如此之急,本应甚为痛楚,但戴魁似是全无感觉。


    戴魁认出崆峒掌门来,见他竟也在此,很是意外,经过时略将马儿放慢,朝飞虹先生点头致意,却没停下来,仍向荆裂四人奔过去。


    荆裂看见戴魁赶来,眼睛闪出异样的光采,立时跃下了马鞍。其他三人亦一一下马。


    戴魁在他们前方数步外勒住了马,顺着势就从马背跳下来。这激烈的举动又震动左臂伤患,他略皱了皱眉。


    「荆兄……追到你们,真的太好了……」戴魁微微喘气,一张围满鬍鬚的嘴巴却咧开大笑:「我……我……」


    「戴兄,有话慢说。」荆裂上前抱抱拳。


    「客套的话我不会说。也就开门见山。」戴魁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这次一战,我心意门,真可说一败涂地!还出了颜清桐这个丢脸的傢伙,实在……唉,武当派,真是结结实实的打败了我们……」


    他说着时瞧了瞧左上臂处缠着的一条麻布。是为了记念这次战死的心意同门。


    燕横看见,戴魁包裹着的受伤左臂已经溢出血迹,伤口因为策骑赶路而再次破裂了。他急忙从马鞍旁的行囊里找出布带与伤药。


    「戴兄……我先给你换药包扎……」燕横上前为他解去布巾。他唸着戴魁对自己和青城派敬重有加,又曾见他不顾门派名声去救那位中毒的妓女,因此对这好汉一直心存好感。


    「燕老弟……我派那个姓颜的混蛋,也有份诬谄你,你却……」戴魁说时声音有些哽咽。


    「都过去了。」燕横细心地解除那包缠的药布。「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站在后面的虎玲兰和童静也都笑了。


    「名门之后,果是不同。」戴魁欣赏地瞧了瞧燕横,又向荆裂说:「昨天傍晚,荆兄在屋顶上说的那番话……昨晚我一直都在翻来覆去的想……破门户之见,互相参详武技,一起创出更强的武学。实在说得太好了。」


    「可惜……」荆裂皱眉嘆气:「没有人听得进耳朵。」


    「有!」戴魁朝自己鼻头竖起拇指:「这儿就有一个!如蒙不弃,戴某希望跟各位同行一段时日,互换武艺,一起琢磨修练!


    「说句老实话,戴某这样想也不无私心,全是为了本门的将来:昨日之战已可见,武当派武功之霸道,我心意门与他们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现在虽然有这个休战五年的约定,但这段日子本门武功若不能突飞勐进,以后也必定不是武当派的对手,结果亦不过多苟活几年!


    「戴某这次要求换技,实是想借镜各位的心得要诀,并带回本门去,以助改进心意门的武功。五年之后,即使仍不足与武当一战,至少要他们多付些代价!」


    戴魁这一番豪气的话,听得燕横热血上涌。他瞧瞧荆裂。


    「我有拒绝的理由吗?」荆裂灿烂地笑着说,伸出手来与戴魁一握。


    荆裂这笑容,燕横早就见过了。就在最初于青城山相识的时候。


    ——真正拥有共同志向的同伴,一个就够了。


    如今,又多了一个。


    燕横替戴魁的手臂换药,重新再包扎止了血。先前童静跟戴魁还没有正式结识,这时互相见了个礼。


    戴魁并不知道童静的底细,只在昨天听她说过正在跟燕横学剑;可是「盈花馆」一战却赫然看见,童静使出了一招连燕横也不能的截击,一剑废掉武当派「兵鸦道」的剑士。戴魁好生好奇,但对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又不敢多问。


    ——难道她另有名师?……


    荆裂高兴地拍拍戴魁肩头。戴魁比荆裂年长大概十年,武林上的名声也要响亮得多;在「麟门客栈」比试时,他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在荆裂手上,如今却毫不避忌地投奔而来,确是一个豪迈的好汉。荆裂武功虽胜于他,但心里不由生起敬重。


    「好了,快上马。」荆裂拉住马儿的辔口:「我已经饿了,快到下个镇子去吃午饭。」


    戴魁回头看看仍停在远处的练飞虹。「练掌门怎么也在?……我们不先去跟他打个招唿吗?」


    「别管他。」荆裂先上了马。戴魁不解地抓抓鬍子,但既然不清楚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只好听荆裂的,也踩上了马蹬。


    「等……等一等!」


    练飞虹一边高唿,一边策马急急赶过来。荆裂看见不禁笑了。


    飞虹先生勒住马缰,随即取下斗笠,露出一头花白的乱发,几根串着珠子的小辫子扬动起来。


    「我……我跟他一样……」练飞虹指一指戴魁:「也要跟你们同行!」


    「为了什么呢?」荆裂微笑着问。


    练飞虹的眼睛不住瞧着童静,却又说不出话来,就好像男孩看见心仪的女孩子而不敢表白。


    童静被这老头瞧得很不自在,皱紧眉头。


    练飞虹终于鼓起勇气,下了马走到童静跟前。


    「做我的徒弟,好吗?」


    燕横和戴魁听了都愕然。荆裂却似乎不感意外。


    童静眼睛瞪大了一下,上下打量练飞虹一阵子,接着便摇摇头。


    「不行。」


    练飞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一会儿!」他焦急的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听荆大哥说了。是崆峒派的掌门吧?」


    「现在已经不是了……」练飞虹喃喃自语,接着又像发觉说错话般急忙说:「对对对!就是崆峒派!天下『九大门派』之一,与少林武当华山青城峨嵋齐名的崆峒派!」


    说着练飞虹就跳开来,在空旷的官道中央摆起一个架式。


    五人聚精会神地瞧着他。


    然后突然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只见练飞虹穿着铁片拳套的左掌一噼出去,招式未老,右手已然反手拔出腰间的弯刀,自下向上撩击;刀势未尽,左手又已打开一柄铁扇在胸前舞动;乌黑的扇影翻飞之际,刀已回鞘,他右手指间夹着两柄飞刀朝天抛去;铁扇收起插回腰带;双手接住堕落的飞刀,左右收入背后皮鞘。


    一唿吸间,练飞虹双手连换几种兵器,快拔快收,收式时彷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一切只是幻术,那手法速度潇洒得很。


    戴魁早闻崆峒派「八大绝」的威名,但因崆峒偏处关西,还没有机会见识过。现在看到掌门飞虹先生随意露这一手,果是名不虚传,心里更加庆幸这次赶来加入荆裂一伙。


    ——要是飞虹先生也跟我们同行,也就有机会学习崆峒派武学,对我心意门一定大有助益!这样的机会,要我折寿十年来换都甘心!


    荆裂看了这表演,也是心头一动,但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还是一贯那不大在乎的微笑。


    「娃儿,怎么样?」练飞虹得意地瞧着童静:「看了这个,很想学吧?还不快拜师?」


    童静却还是决绝地摇摇头:「不可以。」


    练飞虹听了简直如雷轰顶,双手抓着头髮。他无法相信,世上有任何一个喜欢练武的年轻人,会这样一口拒绝学崆峒派的武功——还要是由我飞虹先生亲自教授啊!


    「为什么呢?」练飞虹的声音好像快要哭出来:「跟我学有什么不好……」


    「那不是好不好的关系。」童静指一指荆裂和燕横。「我已经跟着他们学武,当然就不能再拜其他师父了。」


    「什么?」练飞虹怪笑,展颜露齿笑起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那好办!」


    他伸手按住左右腰间的刀剑柄子:「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把他们两个打倒,如何?只要证明我比他们强,那我就比他们更有资格当你师父了!」


    燕横看见,这位身份地位远高于自己的前辈,竟突然要跟自己交手,不由紧张得胃囊都缩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荆裂倒是不以为意,一副「随时放马过来」的模样,但又似乎全无动手的准备。


    练飞虹瞧着荆裂和燕横,又说:「不打也行,只要你们识趣,准许这娃儿也拜我为师,我也不难为你们——当然了,三个师父里,我是『大师父』!」


    童静急急上前,拦在练飞虹跟前,跺着脚说:「这跟谁比较强没有关系!我跟他们学武,是一早说好的约定!就算他们同意你当我师父,我也不会拜!约定就是约定!明白吗?别说是你,就算换了那个天下无敌的姚莲舟,我也不会拜他为师!」


    练飞虹彷彿给一盆冷水照头顶淋下来,刚才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小静,你不可以这样说话!」燕横这时忍不住斥责她:「怎可以对练掌门这样无礼?昨天他还救过你啊!」


    童静这时想起,昨天「盈花馆」屋顶的大战,若非这个崆峒掌门及时掷出飞刀,她一双眼珠子很可能已被焦红叶废掉;又看见练飞虹此刻沮丧的样子怪可怜的,刚才那样说话确是不该。


    但是燕横如此当着众人斥骂她,她要是当众道歉,岂非显得好像对燕横很听话?她只觉羞怒,脸蛋涨红,哼了一声,就自行跨上马背催马前行。


    虎玲兰见她这脾气只觉好笑,随即上马去追了。荆裂朝练飞虹摆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也跟着前去。


    燕横见练飞虹如此洩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上前抱拳说:「前辈,我这……同伴得罪了,不要见怪。昨天前辈曾经帮助我们,还没有机会向你道谢……不如去前面的镇子,一起吃一顿饭好吗?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不错。」一旁的戴魁也说:「相请不如偶遇,练掌门请赏光。」


    练飞虹长嘆了一口气,却也登上马鞍,随两人前去了。


    童静在马背上回头,却见后面练飞虹也跟了在燕横后面。她猜到一定是燕横请他一起来的,这分明就是叫她难堪。童静更气了,驱使马儿奔得更快。


    ◇◇◇◇


    刚在正午时分,一行六骑就到了灵台镇,此地正在西安与临潼间的道路半途,旅客甚多,茶寮馆子都有不少。童静挑了比较像样的一家饭馆就停下来。六人在二楼佔了一张大桌。


    「有什么最贵的东西都拿来!」童静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洩,大小姐脾气又来了,掏出一锭银子重重拍在饭桌上。


    「也拿酒来。」荆裂说。


    童静觉得奇怪,因荆裂并不是特别好酒,平日上路,日间从来不喝。


    「有新朋友嘛。」荆裂解释说。童静看着戴魁,这才恍然,又自觉在这个新同伴面前失态,腼腆地向戴魁笑了笑。


    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并不拘礼,酒菜一到就大吃大喝起来。荆裂等人也都向戴魁敬酒。戴魁喝了两杯,也就情不自禁跟荆裂讨论起昨日两人桌上那场比试来。


    「荆兄那记……真的妙!」他比划着手肘:「是什么招式?」


    「不是中原的武功。」荆裂微笑:「是在南面叫『暹罗』的小国学来的。」


    「『暹罗』……没听过……真的要跟荆兄学学。」戴魁又再模仿那招,然后苦笑:「我那时已经拼着不要一条手臂去挡了,要不是荆兄留了手,我这骨头不用等姚莲舟……」


    说到这儿戴魁摸摸骨折的左臂,沉默了下来。自然是因为想到死去的师弟李文琼。


    荆裂把一碗酒奠在地上。


    「这一碗,敬给心意门战死的好汉。」


    戴魁勐地点点头,也奠了一碗。其余的人都被感动了,亦一一奠酒。只有练飞虹,自顾自在呆想什么,压根儿没有听他们说话。各人都见识过他行事说话带点痴狂,也不怪他。


    「练前辈……」燕横在旁轻声问:「听说你跟我师父是多年的朋友,不知道……」却见练飞虹似仍充耳不闻,问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童静固然鼓着闷气,死也不肯瞧练飞虹和燕横那边一眼;练飞虹又不知正在想什么;戴魁则因念及同门之死而喝着闷酒。席上气氛颇是奇怪。


    荆裂吃饱了,捧着酒碗走到二楼的一列窗子前,俯视下方城镇街道的景色。


    燕横趁这机会走过来。


    「荆大哥为什么不说一句?」燕横指一指练飞虹:「这事情怎么办?」


    「不用心急。」荆裂呷一口酒。「他很快就会过来。」


    果然,练飞虹已经站在他们旁边的另一扇窗前,倚着窗垂头嘆气。


    「前辈。」燕横不禁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收小静作徒弟呢?」


    练飞虹眯着眼睛,用一种「你这也不知道?」的表情瞧着燕横:「当然是因为昨天她刺那一剑呀。」


    「就只是……一剑?」


    「我飞虹先生沉迷武道数十年,绝不会看走眼的。」练飞虹远远瞧向童静。童静因为他离席而放轻松了,正在大吃大嚼,也跟虎玲兰说起笑来。


    「就凭那一剑,我敢说,她是百年难得的武学奇才。」


    「百年难得的武学奇才」这形容,在武林中早已经给用得滥无可滥。但是出自名动关西的崆峒派前掌门之口,却自有一股不同的份量。


    「姓荆的。」练飞虹盯着比他年轻了三十几年的荆裂:「你肯教她,也是因为看上了她的天分吧?」


    「没有。」荆裂这时并没有笑,而是很正经地回答:「最初我只是给她的热诚打动。昨天那一剑,我也是意外极了。我得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燕横看见荆大哥的表情,知道是认真的。他不禁也瞧瞧童静。他当然也看见昨天她那剑,还想是不是幸运。但假如荆大哥和练掌门都这样说,那就绝不假了——童静隐藏着非常了不得的才能。


    想到这儿,燕横不禁流出冷汗。


    ——要是由我来教她,岂非浪费了?


    这时练飞虹的视线落在燕横脸上。


    「我自知这一生,都当不成最顶尖的高手——从我认识你师父何自圣,见过他的剑法之后就知道了。」练飞虹说时收敛了平素的狂态,却也没有不忿或悲哀,只是很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如今年纪老了,武功气力就更比盛年时退步。唉,余下的这些日子,我再也不能在武功上追求些什么了。」


    他如此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遗憾,令荆裂露出敬佩的表情。


    ——一个武道狂迷,看见了自己天分的顶峰,又敌不过岁月的消磨,实在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所以从十几年前开始,我就立下了决心:在我有生之前,要培育出一个绝顶的崆峒传人!」练飞虹又继续说:「那么我飞虹此生,就算不能以顶尖高手之名,留存在武林史上,也好让人记得有我这个名师!可惜,甘肃平凉一带地广人稀,我也收了几个好徒儿,但他们并非我要找的材料……直到昨天看见这娃儿……」


    练飞虹以充满盼望的眼神,瞧着正在努力吃饭的童静。


    「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旷世美玉。崆峒派的『八大绝』奇技,有一天就在她手上完成!」


    燕横听见练飞虹这豪言壮语,大受感动,马上就要去劝童静。


    荆裂这时却说:「我们也没办法呀……虽然只是认识了她几个月,她那硬性子,倒是很瞭解。就算我用师父的身份下令,她也绝不肯屈服……」


    「那要怎么办?……」练飞虹勐抓头髮,抓得髮髻都乱了。


    「我们两个都很希望帮助你。」荆裂故意苦笑摇头:「可惜真的想不出办法来呀……」


    「你们两个……」练飞虹瞧着两人,一边喃喃地说,突然眼睛泛出异样的神采。「有了!有了!」


    桌子那头的童静听见他如此怪叫,不禁疑惑张望过来。练飞虹怕给她听见,搭着荆裂和燕横的肩头,把他们硬拉到更远的角落。


    「她虽然不肯跟我学崆峒派的武功……可是她愿意跟你们学呀!」练飞虹压低声音说:「只要我把崆峒绝技教给你们,再由你们传授给她便行了!」


    「不!这怎么行?」荆裂皱眉:「你要教的是她呀,我们又怎可偷学呢?崆峒派武功应该是不轻传外人的吧?何况我跟燕横都各自有所属门派,燕横更是名门正派青城的传人,又怎可胡乱学别派武功呢?……」


    燕横一听荆大哥所说,和平日主张破除门户之见的说法相反,知道他是在故意说反话。此刻燕横恍然大悟:


    ——荆大哥一直对练前辈爱理不理,就是要他自愿教我们崆峒派的武功!


    荆裂知道这老头性格古怪,直接求他公开武技,恐怕会给拒绝,正好利用这个机会。


    「怎会不行?」练飞虹急忙反驳,完全不知道正在自投罗网:「我好歹是崆峒派掌门——不,前任掌门,要教谁人,哪个敢反对?」


    他凑近燕横的脸又说:「我啊,跟令师可熟得很。我看你的『雌雄龙虎剑』还没有学全吧?我见识过何自圣不少的剑招,这方面也可以指点你一二啊。」


    燕横双眼一亮。


    除了武当派之外,曾经亲睹何自圣『雌雄龙虎剑法』而又仍然活着的人,恐怕世上已经极少;当中能有崆峒掌门这等份量和眼光的,更可能只此一人。燕横依稀听过吕一慰师叔说,师父还未接任掌门时,曾在外游歷颇久,说不定练飞虹与师父曾经相处一段不短的时日,对他的剑法瞭解甚详。


    ——而且是三十来岁正当巅峰的何自圣。


    对于一心还原青城派绝学的燕横来说,这是无可抗拒的诱惑。


    「好!」燕横冲口而出。「感谢前辈恩德!」


    练飞虹转头看看荆裂。


    荆裂摸摸下巴的鬍碴子。


    「唉,既然你这么恳求,我也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吧。」荆裂以充满笑意的眼神瞧着燕横:「不过有言在先,我们不归属崆峒派,也不会叫你师父的呀。」


    「哼!以为叫我师父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练飞虹冷冷说:「连什么『前辈』也别喊!叫我『飞虹先生』或者『先生』就好了!」


    他拍拍大腿,转眼脸容变得狂喜,偷偷瞧了瞧童静,又高叫:「刚才半点胃口都没有,现在可饿坏了!店小二!再多拿些吃的来!还要酒!」


    练飞虹飞也似的跳回自己的座位上。


    燕横看着他的背项,眼里发出光芒。


    这位名宿前辈,给了燕横一个意想不到的希望:能够跟已死的师父和已失落的「雌雄龙虎剑」,重新连繫起来。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二十三


    崆峒派之根据地于位甘肃省平凉崆峒山。西部地区因气候严酷,地广人稀,故此民风强悍,自古就有民间带刀练武护身的传统,渐渐发展出当地的古武术,远至秦汉时代的古辞书《尔雅》,已经有记载「空同之人武」这句子;崆峒地区也是西出关外的主要驿站,成为兵家必争及商旅必经之地,远来的外地军士旅人,甚至是西域外族人士,又把各种武斗技法传播进去;再加上崆峒山为宗教胜地,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修练之处,许多宗教的修道养生之法,诸如静坐吐纳之术,又与武术相结合,终于形成别具风格、刚健深厚的崆峒武道。


    崆峒派真正开宗立道,乃是始于大约一百六十余年前,一代宗师飞云子集崆峒山上下以至平凉一带流传武术之大成。飞云子本是一名道士,但开山立派后,第二代弟子就已是俗家,兼收男女,传至练飞虹为掌门时是第七代。


    崆峒武术最以门路繁杂而着名,拳术与刀剑枪棒等术自然齐备,更因为受到军事和异族文化影响,奇门与冷门兵器特多,软兵器及飞行暗器亦甚普遍。其中以八门武技器械最为杰出,合称「八大绝」,计有:「通臂剑」、「日轮刀」(糅合了西域回回人弯刀之法)「花战捶」(徒手拳术)、「挑山鞭」(短棒鞭桿)、「乌叶扇」(铁扇术)、「摧心飞挝」(铁链飞爪)、「送魂飞刃」(飞刀术)及「摩云手」(摔跤扑跌之术),为歷代掌门必修之最高武学。


    崆峒武道之特殊技法有二:一称为「花法」,就是在连续战斗中,不断变换各种兵械和打法,甚至左右不同兵器同时夹杂运用,以迷惑敌人眼目心神,出奇制胜;同时「花法」因为困难复杂,也有锻鍊身、手、眼灵活准确的功效。


    另一个是「飞法」,就是不管任何刀剑兵器,在运用时能够突然脱手飞射,在较远距离突袭对方,防不胜防。练「飞法」不只是「飞」,更要懂得脱手后又马上迅速拔出另一样兵器(这手法与「花法」相通),才能尽情发挥崆峒派武者身带多样兵器的长处。


    崆峒派虽为一方豪雄,位列「九大门派」之一,但由于偏处西部,甚少高手在中原地带走动。这令崆峒武术格外神秘,他派人士不知其底蕴,在与人交手时自然佔了好处;但这同时也令崆峒派名声难扬,至今并未有出过真正天下公认的绝顶高手,在中原亦不及八卦门或心意门这些广泛传承的门派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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