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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50章

第50章

    卷五 高手盟约 第七章 合战


    就是这一天。


    天下武林,将再无人不识「南海虎尊派」之名。


    ◇◇◇◇


    连着铁枪头的长铁链,另一头的末端打成了结,被一柄狩猎小刀牢牢钉在西面那楼顶的屋嵴上。


    荆裂踏着横亘街道上空的铁链,足下不停,沿着链子朝「盈花馆」屋顶急奔。


    这等惊险的技艺,下头许多人看见,不禁惊唿起闹。


    只见身形横壮的荆裂,踏链而过的步伐却出人意外地灵巧,奔跑之姿如履平地。他双手各自握着兵器,左手是大船桨,右手是长倭刀,双臂往两侧张开,借助两件兵器平衡,穿着草鞋的双脚没有慢下一点儿来,瞬间已跑到街心上方。


    荆裂奔来方向,正是锡晓岩的背后。锡晓岩略转身侧马而立,一边仍在戒备燕横三人,一边回头瞧来者是谁。


    荆裂自西而来,背向斜阳,在锡晓岩眼中,有如一个四周散射着金光的黑影。


    右手上的倭刀,通体都射着光芒。


    锡晓岩瞬间已经分辨出,前后哪一边才是真正威胁所在。


    ——这人就是她所说的那个?……


    锡晓岩背后长刀,出鞘。


    荆裂走到铁链末处,左腿乘奔势往上一跳,右脚登上最边缘的屋檐。


    锡晓岩想都不用想。他的刀法,从来只有一种。


    坐马、转胯、扭腰。肩至腕四关节勐抖。


    「阳极刀」朝荆裂扎满辫子的头颅垂直噼下去!


    荆裂藉跑跃之势,往前运起沉重的双兵器:左手船桨横举过顶,抵抗这噼刀;右手倭刀同时自外向内横挥,砍斩锡晓岩左腰。他双手一对重兵器,各自同时攻守,展现出非常惊人的臂力。


    但就在锡晓岩长刀碰上船桨前的剎那,荆裂变招了。


    这变招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而是荆裂在海内外数百次生死搏斗里养成的本能,自动作出的判断:


    ——对方这一刀,用单手绝对挡不住!


    原本横斩的倭刀半途改变了方向,朝上撩击,与船桨一起硬格那招「阳极刀」!


    一碰上对方兵刃,荆裂心里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船桨和倭刀都给弹开。「阳极刀」的余劲还未全消,震入了体内,荆裂后退一大步,才能定住因互击而逼退的身体。这步几乎就踏出了屋檐外,荆裂险险站在边缘,几片碎瓦从脚边掉落街中。


    锡晓岩的惊讶程度也不在荆裂之下。


    自从两年前真正练成这「阳极刀」之后,他出刀时尝过最强劲的一次抵抗,就是不久前虎玲兰的野太刀。


    ——可是这么快,又遇上另一个更强的敌人!


    锡晓岩一样略退了半步,方才消解与荆裂双兵器反撞之力。


    两人心思反应完全一样,互击退步之后,就借后踏的腿足反蹬,马上再次朝前进击。


    锡晓岩二度以单纯的「阳极刀」迎头噼下!


    荆裂这次早有准备,双臂贯足了力量,船桨和倭刀成二字架在头顶上,乘全身前冲之力往上格去!


    三柄兵器第二次相撞,劲力几乎无分轩轾,又是各自向后弹开!


    荆裂却有后着,借这反撞力上身后仰,右腿一记「穿心蹬」,中路直蹴往锡晓岩腹部!


    ——荆裂这种暹罗武术的双刀混踢法,在兵刃交锋之下紧接踢出,双方往往处于近距,故此非常难防备。


    但是对锡晓岩却是例外——他拿刀的乃是一条异于常人的长臂,兵刃交接之时,他的身躯实际还是处于远距,只是略一收腹后缩,荆裂的蹬腿去到尽头,差了一寸没能及身!


    锡晓岩野兽似的战斗本能绝对不输于荆裂,收腹同时,空着的左手往腹前一捞,荆裂的腿蹬得太尽,被他一把抓住了足踝!


    真刀决斗中被人擒住一条腿。绝对的劣势。


    锡晓岩已准备将荆裂整个人掀翻,再施以致命一击。


    荆裂单足站立的左腿,离屋瓦跃起。


    正在楼下观看的戴魁看见,不禁停止唿吸。


    ——在「麟门客栈」的八仙桌比试里,他就领教过荆裂这种惊人平衡力,还有恍如弹簧的单腿跳跃力。


    锡晓岩左手发力拉那足踝,却正好将跳起的荆裂加速拉向自己!


    荆裂两柄兵器交叉在面前,整个人凌空向锡晓岩跳了进去,倭刀的刃锋,配合船桨架在刀背上加力,朝锡晓岩面门压击!


    ——虽然没有挥臂砍噼,但这一压击附上了荆裂的体重和跳跃冲力,要是命中仍能深深切入骨头血肉!


    就在锡晓岩鼻子前数寸之距,刀刃再次碰上刀刃。金属之间刺耳交鸣。


    是锡晓岩的长刀及时收了回来,倒提架在面前,将迎面压来的倭刀抵挡住!


    这一记对锡晓岩来说,意义甚不寻常:


    因为这是他下武当山以来,第一次被迫防守!


    ——好傢伙!


    但这回交手还没有完。


    荆裂的左腿藉着跳起之势,仍继续屈提向上,膝盖撞向锡晓岩心窝!


    ——四肢之一被擒,其余三者即一起勐然反扑。这是荆裂从暹罗大城王室武士学来的「八臂武艺」真髓。


    锡晓岩闷叫一声,左手当机立断放开了荆裂足踝,从胸前发出「太极拳」的「按劲」,一掌打出去,硬碰那撞来的飞膝!


    锡晓岩虽以右手怪臂加上「阳极刀」发劲为得意技,但左手的拳掌劲力也绝不简单——武当山上「苍云武场」的破裂木桩就是明证。掌膝互击,锡晓岩身体只震了一震;荆裂毕竟人在半空,身体向后飞倒。


    荆裂在瓦面上顺势后滚一圈,用左手船桨支撑跪定,右手倭刀仍戒备胸前。半跪竖起的右小腿露出在裤外,足踝上面有清晰五条赤红指印。


    他咧嘴而笑。就像每次遇到强敌时一样。


    ——更何况这次遇上的,比过去任何一个都更强!


    锡晓岩一边盯着荆裂,一边在屋顶上往旁移步,走离了荆裂和燕横等三人之间。先前他对于夹在两方中间毫不介意,但刚才交手之后,他再也不敢託大了——要同时腹背对抗荆裂和虎玲兰,实在太过危险。


    他瞧了瞧荆裂手中刀。这倭刀其实并非来自东瀛,乃是由中土工匠仿铸,荆裂数年前从一个汉人海盗手里夺得。锡晓岩见这刀跟虎玲兰的野太刀形制相似,似乎显示两人关系匪浅。他再瞄一瞄虎玲兰,想起先前她那热切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嫉妒。


    荆、锡两人交战后甫分开,楼下轰然扬起一阵如浪的喝采。


    包围「盈花馆」的东军各派武人,不自禁都朝屋顶上的荆裂欢唿赞赏。他们一整个下午已吃尽了武当掌门和弟子的苦头,死伤枕藉不说,更被几个来援的武当门人威吓得撤出大厅,可谓颜面扫地;如今竟有个人跟这武当的可怕高手单挑硬碰,斗个旗鼓相当,就如替他们争回一口气,自然都喝起采来,已忘了先前在「麟门客栈」,荆裂如何对他们各派结盟多番冷嘲热讽。


    「你记得这好汉是什么门派的吗?」有的人在交头接耳。


    「在客栈时好像听过……什么『虎尊派』……」


    人群之中,曾经被荆裂打败的戴魁,反而是最兴奋的一个,看见如此精采的交手,连自己手臂断骨之痛都彷彿忘了,振起右拳为荆裂吶喊助威。


    练飞虹也是一脸眉飞色舞,忘形地拍了拍大腿,因为拍得太用力太响亮,坐下马儿吃了一惊跳起步来,练飞虹慌忙勒缰才将它制住。


    当然也有人看了不高兴。秘宗门董三桥等人,一个个脸色很难看——锡晓岩先前一拳就打倒他们的韩师叔,如今荆裂的战力,等于将秘宗门彻底比了下去。


    可是要数到最高兴的,街上还没有人比得上颜清桐:荆裂突然从天而降杀出来,吸引了所有人注目,暂时也就没有人追究他主使下毒一事。他拉着几个手下镖师,趁着大伙儿正兴奋唿叫,悄悄退到人群的最后头,预备一有什么不妥就开熘。


    ——他心里仍在盼望,尹英川和圆性带着西军赶来,就能将形势改变。


    这时却真的又有人出现在「盈花馆」外头街道。颜清桐看过去,却见并不是尹英川,而是四骑陌生男女。他们一到来就看见练飞虹,同时跃下坐骑,穿过人丛走过去。


    众人看这两男两女,一个妇人年纪已是四、五十岁,另外三人都颇年轻,身上各带着几件不同的武器,加上一身沾满沙尘的衣衫,打扮跟飞虹先生很相似,都有一股西域风味,可猜知一定是崆峒派门人。四人所经之处,群豪都向他们施礼,四人一边忙着还礼,一边走到练飞虹马儿旁。


    ——他们先前在城里,跟心急乱走的掌门人失散了,一直在城东打圈,直至听到众人喝采起闹,这才找到「盈花馆」来。


    那年长妇人是练飞虹的师妹蔡先娇,也是当今崆峒派副掌门。她的名头在中原武林虽不算响亮,但在二十年前就已是令西部马贼闻风丧胆的女侠。旁人看她那张有如农妇般的粗糙脸皮,很难想像曾死在她手上的匪人数目,尸体堆叠起来可比她的人还要高。


    「师兄。」蔡先娇一手牵着练飞虹坐骑的辔口,怪责地说:「找你可苦了。」


    练飞虹却完全没理会师妹那生气的眼神,只是笑着说:「幸好赶到了!几乎错过好戏!」说着拔出腰带上斜插的铁扇,指向屋顶。


    同来的三个年轻门人,女的是练飞虹亲传弟子刑瑛,两个男的则是蔡先娇的徒弟郭仲和布萨——那布萨鬈髮深目,乃是回回人后裔。他们都牵着马走近过来。


    刑瑛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吸引了近旁武人注目。可是她将遮着下半脸的面纱取了下来,俏丽的脸庞右下巴处,却现出一道寸许的显眼刀疤。众人看了不禁可惜,但刑瑛本人似半点不以为意。


    三个崆峒弟子跟着掌门的视线,朝上面屋顶观看,见到锡晓岩的异形怪臂,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荆裂这时已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看看下方,只见街上气氛愈来愈热闹,有的人还在唿叫不止。


    站在这高高的屋顶上,沐浴于喝采和阳光之中——荆裂无法不回忆起许多年前,站在家乡泉州海边那擂台上的情景。


    他仰首向天。


    ——裴师叔……看得见吗?……


    趁锡晓岩移开到一边,燕横、童静和虎玲兰急步上前,凑到荆裂身旁。


    四个同伴并着肩,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都笑起来。


    「我们又再在一起了。」童静欢喜地说。


    「荆大哥……」燕横以殷切的眼神看着荆裂,似有许多话要说。


    荆裂用瞭解的眼神回视他。


    「有什么,等打倒了敌人之后再说。」


    燕横点头,再次盯视对面的锡晓岩。


    虎玲兰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一站到荆裂身旁,先前险死锡晓岩刀下的阴影马上减退了。


    却在此时,锡晓岩后头出现两条身影。


    正是武当「兵鸦道」李侗和焦红叶。他们在众人不察时已攀上了屋顶,各架起缨枪与长剑,援护在锡晓岩两侧。


    「我还没有说要帮忙。」锡晓岩自负地说,看一看师兄李侗,却见李侗的表情很不寻常,比平日还要肃杀。


    「这个傢伙……」李侗的枪尖略升起来,遥指荆裂面门:「……我们先前已在城西遇上,还交过手。」


    「他就是『猎人』!」另一边的焦红叶接下去高声说。


    一听见「猎人」二字,锡晓岩如被旱雷轰顶。耳际一阵鸣音。握着刀柄的五指关节捏得发响。


    双目更充血至赤红。


    ——杀兄仇敌,就在眼前。


    童静感受到对面直扑而来的强烈杀意,身体不禁一阵颤抖,同伴重聚的欢愉,一下子就消散。


    虎玲兰看见锡晓岩变了脸,回想起他刚才的霸道刀法。她握着「龙棘」的掌心在冒汗。


    经过成都一战,她深知武当派敌人有多厉害;现在对方变成了三人,反观己方虽说有四个,但燕横还未成熟,童静更不可倚仗……这一战定然凶险。


    ——更何况敌人里有个这样的怪物……


    燕横却是全无惧色。之前孤身力敌秘宗门多人,接着又跟姚莲舟比拼过,此刻他的自信心已经远胜往昔。


    「我没有猜错的话……」燕横悄声向荆裂说:「他就是锡昭屏的弟弟。」


    荆裂以展得更大的笑脸,回敬锡晓岩那彷彿要把他撕碎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吗?」荆裂故意提高声线,连楼下众人都听得见:「呵呵……两兄弟都天生这么一副丑怪的身体,可真难得呀!」


    锡氏兄弟的异躯,都是母亲牺牲性命换来的。这句话是绝大的侮辱。


    荆裂扬一扬手上船桨:「让我看看记不记得……对了,就是这条!」握桨的食指,抚抚桨上一条贯穿四条横线的斜刻纹:「这条就是你哥哥啦!」


    刻纹的意义非常明显。


    李侗看过去,船桨上共有九条——原来已有这么多同门,死在「武当猎人」手上!


    ——还有尚四郎,也是因他而落败的,算是第十个。


    对于一心达成「天下无敌」的武当派,给这样的一个敌人活着,是不可接受的耻辱。


    而对于锡晓岩,理由就更直接了。


    武当刀、剑、枪,同时发动!


    荆裂领头,四人也踏着屋瓦沖上前去!


    锡晓岩长臂加长刀,竟比李侗的六尺缨枪更快攻至。


    又是那简单却精纯的「阳极刀」,直噼而下!


    荆裂深知能抵挡这把刀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他举起双手兵刃,当先迎了上去。


    刀锋斩出的破空锐音比先前更尖。锡晓岩的脸容,瞬间如化厉鬼。


    荆裂剎那间也收起了笑容。他此刻知道,自己激怒了一头怎样的勐兽。


    ——超过正常限度的愤怒,会令高手判断错误,或者用上多余的力量。怒气表面上令人战意高涨,实际战力反减。这是荆裂经常出言挑衅对手的原因。


    ——但这个锡晓岩,显然是个例外。


    耳闻那凄厉的破空声,荆裂马上判断:这次再不能硬挡。


    他向头上迎挡的态势中途改变,将右手倭刀刃尖倒转指地,刀身斜架,欲以斜角卸去「阳极刀」。


    锡晓岩银牙紧咬,完全无视荆裂的守招变化,仍是一心一意地贯劲于噼下的刀势。


    两刃接触,这次锡晓岩的长刀却没有弹开,他坐膝沉胯,将「太极」的刚劲发挥到极致,刀锋带着沉雄的力量,硬是要将荆裂斜斜举架的倭刀压下去!


    金属勐刮的刺耳声。荆裂这招不足以将「阳极刀」卸去,单一条右臂也承受不了那力量。防线崩溃。


    刃锋已及荆裂左肩颈前三寸。


    最后一刻,荆裂及时将左手船桨也抵了上去,才阻截住长刀压击。


    这一挡之下,刀锋切入坚实无比的船桨内三分——这木头要是换成荆裂的颈项,已然身首异处。


    银光自右闪入荆裂眼帘。


    是带着翻飞红缨的枪尖。李侗从旁夹攻而至,「武当锁喉枪」直射向荆裂右颈侧动脉!


    荆裂被锡晓岩的强刀强压在肩颈上方,双足只能牢牢坐马站实,眼看已无从闪避这枪。


    缨枪的刺杀路线却在半途突然升高,越过了荆裂的头侧,几丝红缨仅仅掠过他右耳!


    正是燕横,以「静物剑」反手往上一扬,撩击在李侗枪桿前段,从旁将枪头架开了。


    燕横经过连番激斗,尤其跟姚莲舟交过手之后,对自己的双剑法已具掌握和信心,这时想也没想,左手「虎辟」亦接连出击,从右手剑的底下穿出,可是却并非反攻向李侗,而是直刺锡晓岩的心胸!


    「虎辟」短剑那带着血槽的剑刃既宽且厚,份量十足,刺来的势道确如勐虎。锡晓岩不得已将左胸缩后,偏身闪避这来剑!


    锡晓岩一偏身,手上长刀的力量顿时大减。荆裂一感受到刀压变轻,马上如復活了一般,船桨仍抵住锡晓岩长刀,右手倭刀则抽出,顺势反手低砍右侧李侗的前锋腿膝!


    李侗见燕横杀剑过来挡格缨枪,本来以为这是捉对厮杀,已经准备了应付燕横的后着;哪料燕横和荆裂二人出招交错,竟互换攻击目标,李侗突遇荆裂的长倭刀,只能只手拖枪,缩起右腿仓惶后跳,这才闪过荆裂的砍击。


    ——算起来这是荆裂与燕横首次真正并肩作战,出手竟配合无间,燕横自己也大感意外。荆裂却不惊讶,他知道这是日夕共同修练培养出的节奏与默契。


    这时荆裂又感到左侧腰间,袭来一阵如针刺的感觉。


    ——武当三人首要击杀的目标,始终是他。


    剑尖未至,杀意先到。焦红叶以「武当行剑」走个低蛇步,长剑从一个极难防守的角度,刺向荆裂因举起船桨而暴露的左腰肋。方位时机取得恰到好处,必中无疑。


    ——假如荆裂身旁没有虎玲兰的话。


    虎玲兰双手握住「龙棘」,将那黄金剑刃自左下往右上逆向斜斩,阻截焦红叶的刺剑!


    全长只有四尺的「龙棘」,份量远轻过虎玲兰惯用的野太刀,剑柄又太短,不利双手握持,虎玲兰用来不很顺手,出招劲力远逊平时;但也因为轻巧了,虎玲兰的剑招比平日更高速,「龙棘」直化为一阵金风!


    焦红叶手中武当长剑被「龙棘」斩得高高弹起,刺招无功而还。


    焦红叶只听见,那剑刃交鸣时声音有异,但还未有空察看手中剑,只见又有一道黑影迎头袭来,正是那根色泽深沉的大船桨!


    ——原来锡晓岩后退闪避燕横的「虎辟」刺剑,刀上劲力已消失,荆裂又趁机抽出船桨来,与虎玲兰夹击左边的焦红叶。


    三个武当精锐,总体战力实在高于荆、燕、虎三人;怎料六人群战一交起手来,反而是荆裂配合着同伴交替出招,将武当三人打得手忙脚乱。楼下多数人都瞧不清楚,但练飞虹、戴魁等几个高手则看得称奇。


    ——原来自从成都那夜的浴血之战生还后,荆裂就知道往后必然还有许多机会与武当派作多人混战,而实力上己方十之八九都会处于劣势,惟有靠同伴间合作唿应,才可能拉近这差距。因此他数个月来一直都在思考,怎样的招式能够与燕横和虎玲兰配合,加乘战力。这合战的阵式,他们虽然还未曾练习过,但荆裂一早已在心里反覆策划;再加上虎玲兰在成都时就与他并肩死战过,默契已生,这首次施展,效果竟是甚佳。


    相反,武当派的弟子一向强调个人战力自我提升,极少思索锻鍊多人合击之法,一时就被打乱了阵脚。


    荆裂等三人并排作战,乃是全靠荆裂居中策应,双手兵器适时配合燕、虎二人,左右两边的焦红叶和李侗,感觉就好像各被两人夹攻一般。荆裂这一手功夫,要求双手兵器能一心二用,又要目观两方,实是上乘武艺的示范。


    ——特别是跟荆裂相似、身带多般兵器的崆峒派众人,看见他的打法更是心里喝采。


    就只有童静,空自拿着「静物剑」,站在三个同伴身后,却找不到半点儿可以插手帮忙的空隙。


    然而一向急性子的童大小姐,此刻竟没有露出不忿的表情,只是细心看着眼前六人的来往招势,若有所思。


    ——自从在下面房间里见过姚莲舟的剑法之后,她就有点精神恍惚,好像心里多了某些东西。却又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什么。


    锡晓岩竟被一个小子的刺剑迫退,又见两个师兄左支右绌,怒不可遏。


    ——武当派威名,怎可以在这众目睽睽下折损?


    一见荆裂左右刀桨都分开去攻击焦、李二人,中门大开,锡晓岩运足了劲力,怪臂一催动「阳极」之劲,长刀再次当头噼向荆裂!


    燕横早有掩护荆裂的准备,右手「静物剑」施出早前击落过樊宗飞剑的剑招:青城派「风火剑·鹰扬羽」,剑锋上挥,往那落下的长刀迎击!


    燕横将满腔仇恨都贯注在这一剑之上,准绳和劲力更胜先前。


    ——可惜,他遇上的是一个绝不该与之硬拼的刀手。


    燕横只感交击剎那,一股电殛般震力直袭虎口和手腕,五指发麻,「静物右剑」登时飞脱!


    锡晓岩的刀破去燕横的「鹰扬羽」,去势未变,仍然噼落荆裂脑门!


    荆裂及时将倭刀横拖回来,仅在头顶前抵住了长刀,但余力激盪下,倭刀背砸在荆裂额顶,发间溅出鲜血来!


    ——不过始终还是将这要命的刀挡住了。当然也全靠燕横的「鹰扬羽」,先将其中五、六成的刀劲消去。


    李侗一见燕横失去右剑,哪会放过这机会,右手再次搭上枪桿,双臂一振,那缨枪如毒龙翻身,红影带着银光直袭燕横面门!


    燕横及时以左手「虎辟」架在面前,横里挡过这急劲的刺枪,却再无右手剑可进手反击。


    ——以单短剑对长枪,只能守不能攻,必败无疑。


    虎玲兰这时当机立断,同时做了两件事:


    右手将「龙棘」抛给燕横;


    左手伸出,搭在身旁荆裂那横架头顶的倭刀柄上。


    燕横在这危急时,无念无想,心中一片清明,无意识般就伸出右手,抄住抛在半空的本门宝剑。


    焦红叶见虎玲兰抛剑,手中没了兵刃,还不进击更待何时?这次他不再用斜走抢空的「行剑」,而从正面施展直杀硬攻的「武当势剑」,三尺青锋朝虎玲兰颈项斜砍而来!


    荆裂一感到右手上的倭刀柄被虎玲兰手掌搭上,就知道她所想。


    锡晓岩的刀还在自己头上。血还在流。但他以绝对的信任,放开右手五指。


    虎玲兰左手牢握倭刀柄,腰身发力,将之自锡晓岩刀锋底下抽出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音!


    锡晓岩见此,右臂加劲,只等倭刀抽离,他的长刀就要压入荆裂头顶。


    焦红叶的剑将及虎玲兰颈前。


    虎玲兰却没有把倭刀完全抽走。那五尺倭刀长度足以覆盖二人,刀刃前段仍然顶着锡晓岩的刀锋,虎玲兰同时将刀柄略前移举,仅仅以刃身根部近柄处,将焦红叶的砍剑挡住了!


    ——如此凶险的防御法,尽现胆气与智慧。


    但倭刀只有刀尖前端抵住锡晓岩的强劲长刀,力量始终不足。长刀压下,倭刀背又再撞落荆裂头顶伤口同一处。前额髮辫一片血污。


    荆裂紧咬牙齿忍着剧痛,将空出的右手也搭上船桨,双手各握桨的两头,如举鼎般向上硬顶,才将锡晓岩的刀架离了头顶。


    同时另一边,李侗一枪未得手,手中枪桿一吞一吐,再取燕横咽喉!


    ——但这次不同了。因为「雌雄龙虎剑」已会合。


    燕横左右长短剑密接,挥出「圆梭双剑」的刃花,身前光芒大盛,将枪桿挥打了开去!


    「雌雄龙虎剑」与枪桿交击之时,李侗与焦红叶先前一样,也感到手中兵器有异,一时竟不敢再进枪,舞个枪花跃后了再说。


    左边那头,焦红叶一剑砍不中虎玲兰,继而逼步再进,又再抢刺她左目。


    ——「武当势剑」,一经施展,有进无退。


    虎玲兰见荆裂已用船桨架起锡晓岩的刀,再无顾忌,将倭刀完全抽出,双手握柄。倭刀形制份量跟她惯用的野太刀相近,她只感得心应手,再次施展阴流太刀之技,左足一大步后退拉开距离,一招「虎龙」,斜斜往下斩向焦红叶的长剑!


    ——这招「虎龙」,原本是砍对方握兵刃的手腕,虎玲兰却改为砍敌人的剑,另有原因。


    两刃相碰下竟生起一记爽脆的异响——原来倭刀一下子就将武当长剑剑尖前三寸斩断了!


    荆裂的倭刀,只是战场之物,并非什么罕有神兵;焦红叶的武当剑也非劣品。这一交锋,长剑竟然被砍断,其实只有一个原由:


    ——先前虎玲兰以青城宝剑「龙棘」代刀斩击,早已令焦红叶的剑崩损;如今这招「虎龙」,她又看准长剑同一部位砍下,结果一招得手!


    「虎龙」实是一招两式:刀一砍手,不论是否命中,刀尖顺势前刺对方头胸。


    长大的倭刀,尖刃直取焦红叶颈胸之间。这是以巧取胜的连招,力劲并不如虎玲兰先前的噼刀一般勐劲,焦红叶本来有力举剑挡住。但他赫见佩剑折损,一时心神动摇了,竟略一犹疑,到察觉刀尖已临,这才仓惶仰身后退!


    虎玲兰双臂伸尽,刀柄贴在右臂侧,上身前探,将这「虎龙」的刺突完全伸尽,倭刀就如长枪,誓要捣取焦红叶喉颈!


    焦红叶退势已老,眼看无法再向后缩,只有尽最后一把力往左侧闪,期望倭刀只擦皮肉而过——


    虎玲兰感到手上刀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量。


    就算不看,只听那鸣音,就知道又是锡晓岩的刀,在千钧一髮之间,击走了虎玲兰的刺刀。


    另一边李侗退定之后,一看手上枪桿,不禁愕然。


    那枪桿用上了精挑的坚木削制,一般和兵刃互碰,最多只留几条白痕;但是跟燕横的「雌雄龙虎剑」锋刃格架了几回,前段处都是不浅的创痕。再这样格下去,李侗不敢肯定,自己的爱枪还能抵得多久。


    ——这一对到底是什么剑?竟然锋利如此!


    锡晓岩为救助焦红叶,放过了手上只有一把船桨的荆裂;虎玲兰和燕横担心荆裂头上伤势,也不追进,掩护着他退开两步。


    双方交手一回合,暂时都互退住手。


    被锡晓岩击飞的「静物剑」,这时才落到了楼下去,着陆之处,附近的人纷纷走避。


    荆裂额顶鲜血流出,越过眉心沿鼻子两边而下。他因为激战而自然流露的兴奋笑容,加上这抹血污,变得甚是诡异,彷彿一张脸不属人类。


    楼下众人看见这闪电般就是数个起落的混战,这次却无喝采,反而鸦雀无声。


    先是荆裂等三人以合作夹击,力压武当弟子;再而是锡晓岩以拙破巧,一记强劲简单的噼刀就尽破对方阵势;然后是燕横、虎玲兰换接兵器,以奇策扳回劣势……不过几个唿吸之间,形势一变再变,众人都看得喘不过气,又不知道该对哪一边赞叹。


    而当中左右战况的,正是一对青城派神兵「雌雄龙虎剑」。


    只见燕横双手握剑,援护在荆裂右侧,手中金光灿然。这十七岁少年剑士,一个下午连番接战,其实已甚疲劳,身上又有几处被秘宗门人所伤的血口。但他此刻手握本门三百年镇山之宝,在斜阳映照下,一身英气凛然,令下面只敢观战的群豪都觉惭愧。


    「青城剑,好!」练飞虹这时才能缓过一口气来,勐地又再拍腿说。


    众人都知飞虹先生曾与青城派掌门何自圣交往,他这么一说,众人对燕横的疑惑一扫而空。站在一边的董三桥最先诬陷燕横为武当内奸,这时不免脸红低下头来。


    可是没有人真正知道,燕横这时内心是如何激动。


    他回想数月前,青城派如何被武当「兵鸦道」三十多人屠戮;而现在自己与李侗这等武当弟子对阵,却能相持到这种程度,实在意外得不敢相信。


    「我师叔曾经跟我说过……」荆裂似感应到燕横的不安,向他说:「『世上所有人都不外两手两腿,都是这般打斗;可是人有了信心,等于多出第三只手。』」


    燕横听了不禁点头:「你这师叔真有趣……很想拜会他呢。」


    「死掉了啦。」荆裂轻描淡写地说。他瞧瞧对面的锡晓岩,又冷笑着说:「那死老傢伙倒说得轻松。什么『都不外两手两腿』,他倒没想过,世上有人长了这么一条怪手呢。」


    「荆大哥,我来帮你。」童静这时说着,已将一根白布条绑在荆裂额头,权且阻止流血,那白布一绑上去就已染红了。原来她见荆裂挂了彩,顺手用剑就将腰间那件武当掌门袍下襬割下一条来,给荆裂包扎。


    「谢谢。」荆裂笑说,眼睛不离三个武当强敌,但没有半点紧张。


    锡晓岩三人并没有趁荆裂包扎时乘机进攻——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不是恨得马上在这「武当猎人」身上刺几个窟窿,但这股怒气,也不能淹没武当派武者的荣誉感。


    童静很小心地将布条结得稳实——要是打到半途掉下来,遮掩了荆大哥的视线,那可大大糟糕。她没能助战,至少也要在这儿尽点力。


    此时楼下群众突然打破沉默,一片哄动。却非为了屋顶上的七人。


    有人从「盈花馆」的大门出现。


    只见武当弟子符元霸和唐谅,各自都将兵刃背着,两人四手抬着一把椅子,从大门走出来。


    椅上,自然坐着一个人。


    ——能得这两个霸气冲天的「兵鸦道」好手,如此恭敬抬出来的,世上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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