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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武道狂之诗 > 第38章

第38章

    卷四 英雄街道 第七章 虎穴


    青城剑派每年正月十日皆举行「开修」仪式,登上青城山彭祖峰之巅的「上清宫」参神。


    燕小六第一次随长辈上山参与「开修」,是在十三岁的时候。他正式成为青城派「研修弟子」后的第一个新年。


    那天他们夜半凌晨就出发了,提着灯笼摸黑登上山道。为免黑暗中走散,弟子们一个手搭着另一个的肩头而行。燕小六排在最后头,他的右手搭着的正是好朋友侯英志。


    虽然有灯笼,山路还是很黑,燕小六看不见要走的方向,完全是信赖前头的师兄领路前进。


    登上峰顶时,刚好就是日出时分——这是青城派百年的传统,也是为何要选半夜出发上山。


    师父和三位师叔领着众弟子进入「上清宫」。没有一人带兵刃进入宫门——「开修」是每年唯一一个青城派上下都不拿剑的日子。


    金黄的旭日映照下,燕小六跟其他弟子分列站于「上清宫」的「老君殿」前,瞧着身穿白色道袍的掌门何自圣手提尘拂,代表全派师长弟子,神情凝重地走到太上老君的骑牛神像跟前,垂头默想。


    ——当师父在宫殿的走廊经过时,燕小六清楚看见:师父那双近年已开始患病的眼瞳,在朝日的照射中彷彿透明,那眼神清澄得很……


    虽入了神殿,何自圣与青城派众人既不上香,也不跪拜,更未念什么祈福祷文。


    何自圣就只是这样,站在神像前肃穆站立片刻,「开修」仪式即告完成。他不发一言,就带领着门人离开「上清宫」。宫里的道士也是见怪不怪,没有跟任何青城派的人招唿寒暄,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燕小六很感奇怪,也不明白这「开修」的意义——一年到头在青城派里,他从来都看不见有谁拜过神,「玄门舍」除了列代先祖的牌位之外,也无什么神台佛座。


    直到离开「上清宫」下山的途中,燕小六才敢去找最健谈的二师兄丁兆山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剑派从前跟道门渊源深厚,所以虽然分家了,还是留下这样的礼仪。」


    「那为什么师父不上香,也不拜神?」


    「『神明可敬而不可祈』,是我们青城先祖的教诲。」丁兆山说着时,远眺青城山脚的风光。「凡武者要有大成就,最终还是要看自己。求诸于外,不论是人还是鬼神,都不是练武的正道。」


    燕小六细味着二师兄这句话。侯英志也在一旁听着,不禁点头同意。


    「你知道『归元堂』上面挂着『巴蜀无双』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另一块更古老牌匾的吗?」丁兆山又问他。「现在改挂在宗祠里那块……」


    燕小六当然进过先祖的宗祠,马上就想起来了。那牌匾只有两个字。


    「写着『至诚』那块。」他点点头说。


    「学剑,就是要忠于自己。」二师兄深吸一口山间冷冽的空气,仰头向天。


    「至诚。」


    ◇◇◇◇


    颜色呈灰黑的「静物剑」剑刃,穿透了樊宗的身体。


    ——这是董三桥和韩天豹瞬间的错觉。


    燕横的「星追月」在最后一剎那往右一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刺进了樊宗左边腋下空虚处。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妇人之仁;也不知道在他人眼中是对是错。


    他只是非常肯定的知道一件事情:


    假如现在拿着这柄剑的人是剑豪何自圣,绝对不会愿意击杀一个在这种状况中的敌人。


    身为青城派最后的弟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刺空了这剑的一刻,他的心彷彿豁然开朗明澄,自入西安府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一刺完他马上收剑,剑尖顺势一抹,只在樊宗左胸侧划了道浅浅的血口,后退跳出了战圈。


    董、韩二人看见,还以为是燕横长剑从樊宗心胸拔出喷射的血花,一时都把控制樊宗的手劲放松了。


    本来从容就死的樊宗冷静异常,没放过这个机会,忍耐着左肩关节极端的痛楚,抬臂伸手,拍向韩天豹擒住他右腕的左手背!


    那穿透樊宗左掌心而出的钉尖,刺在韩天豹手背上,突如其来的锐痛令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擒拿。


    樊宗右手一脱擒,迅速摸上左手。那只被「丧门钉」贯透的手掌彷彿不是属于自己,右手三指勐力就把钉子从掌背拔出,顺势臂腕一摔,将「丧门钉」投向只隔数步远的董三桥!


    董三桥以为樊宗已断气,怎料又一枚暗器向自己近距射来,这飞钉虽不算很急劲,但是猝然而至,他被迫放开双手上的九节钢鞭,一个「铁板桥」仰身卧倒,方才险险闪过!


    樊宗没有受伤的右腿给放松,单脚运起轻功向后跳,上身朝后倒翻。


    韩天豹看见这个危险的武当弟子竟被放生,急欲上前追击。


    樊宗翻至头下脚上,用右手支撑着倒立,身体旋转,右腿横扫踢出,缠在足踝上那条九节钢鞭勐烈回捲,横扫方圆七步,将韩天豹、董三桥、燕横都逼开去了!


    燕横见樊宗竟然仍有攻击能力,但并未后悔刚才一剑没有刺死他。


    樊宗借这旋势,右臂发劲,身体又再弹起变成站立,紧接一跃一翻,退走到三人的八、九步外,蹲在屋顶尖的最高处。他右手又狠狠将插在左肩的「丧门钉」拔了出来,扣在指头上,眼睛如鹰隼盯向三人。


    董三桥失了兵器,本来急欲上前追击这仇敌,却见樊宗手上又有了暗器,而且佔着居高的优势。虽然樊宗多处受伤不轻,但生性谨慎的董三桥还是却步不前,反而戒备着后退。


    「可恶……」董三桥口中咒骂着,退往燕横和韩天豹的跟前,眼睛仍不离上方的樊宗。燕横本来还担心给他责怪,但董三桥看也没看燕横,只是背对着退后过来。


    就在退到燕横近前时,董三桥上半身纹丝不动,右足却突然朝后反勾而上,以足跟蹴向燕横的下阴!


    ——这是秘宗门的禁招「倒影腿」,因为以背项向人,而且秘诀是踢脚时上身不动一分,故此全无预兆,是十分阴毒的偷袭招术,本门规定只有在行走江湖万不得已时才许使用。


    也幸好在斜斜的屋顶上站立不易,董三桥踢出「倒影腿」时,身子还是向右微微一晃,出腿亦不如在平地上急快,燕横及时察觉偏了偏身,以髋部硬受了这一腿。


    董三桥脚未落地,紧接又是一招「二郎担山」,半转身右拳狠噼向燕横头脸。燕横再避不了,只好挥剑应对,以青城派「水云剑法」,划个弧圈撩向董三桥挥来的手臂,半攻半守。


    董三桥瞥见剑光马上收拳,身体坐马一晃,又欲再攻。


    燕横自小熟习青城派以快克敌的剑法,已经练到几近自然反应,见董三桥再有攻势,那「水云剑」的剑路一变,往内横抹,先一步止住董三桥攻来。


    原来董三桥这一晃,只是一个动作轻微的佯攻,根本没有出手,看着这招抹剑就跳后了一步。燕横本来不打算伤到董三桥,这一剑也只是轻轻在前面横扫过。可是两人这一举动,看在别人眼中,却好像是燕横抢攻反击的样子。


    「还不把你试出来?」董三桥冷笑,眼睛在燕横和樊宗两头扫来扫去,又朝燕横后头那些秘宗门师弟大叫:「这傢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青城弟子,是武当派送过来的内奸!」


    那余下的七个秘宗门弟子,都已经上了屋顶来,听见董师兄这么大唿,都很是诧异。


    燕横先听见那句「狗屁青城弟子」,已是怒不可遏;再听见董三桥冤枉他是武当派的奸细,更觉得荒谬。但他不是口舌便给之人,突被指控,只懂得说:「你……你说什么?」声音还因为愤怒而带点颤震。


    「别乱说——」韩天豹刚才被燕横相救,怎也不相信他是武当的人,马上大唿喝止,却反被董三桥打断了。


    「如果不是内奸,刚才怎么不杀了那傢伙,反而替他解围?」董三桥指一指樊宗。


    其实燕横只是将那剑刺空,并未主动替樊宗解围,樊宗是全靠自己逃脱。但韩天豹刚才身在局中,未能看清一切;而事实上燕横那一剑之后,樊宗就逃出生天了,也不能说董三桥完全说错。听到这一句,韩天豹为之语塞。


    「而且师叔你刚才不也听见了吗?那傢伙说了,这小子用的是武当剑法!」董三桥说,提到「武当剑法」四字时更大大加重语调。


    燕横低头看看手中剑。刚才樊宗说「你用的是武当剑」,所指其实乃是这柄「静物剑」,董三桥却说成了「剑法」。这其中的分别,燕横一时三刻又怎么解释得清楚,他焦急得张口结舌,只是说:「不是这样的……」


    秘宗门人听了这话就更愕然,朝燕横作出戒备之势。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见识过青城派或武当派的剑法,实无从分辨燕横的家数。韩天豹没有作声,他们就更肯定樊宗刚才确实说过这话,对燕横的怀疑又加深了。而先前在楼下的「盈花馆」门前,他们也确实看见,燕横曾经出手让殷小妍逃脱。


    「师叔你戒备着那傢伙!」董三桥指一指蹲在上方的樊宗。「他已受伤不济事,当前我们要先除这内奸!」


    他说着就上前,再次徒手袭击燕横。


    竟然被诬陷为自己最大的仇敌,燕横又急又怒,心头正乱,董三桥却已冲过来,他也没有考虑的余地,只能把剑尖指向董三桥阻止他扑近。


    董三桥仗着自己的成名快手,左掌向里一拍,准确地按住了剑身的嵴面,同时欺身闪入燕横内门,右手从左手上方穿出,一招插掌,指尖直刺燕横眼目!


    董三桥几乎招招都是攻打要害,燕横更加愤怒,也不再留手,将剑一转从中央直向上挑。董三桥的肉掌抵不了剑锋,收手后仰避开,同时下面暗地又是一记无声无息的「钉腿」,蹴向燕横脚胫的迎面骨!


    燕横被董三桥一再相逼,已忘了自己立场,提膝闪过这一腿就顺势斜踏而出,「静物剑」从低处侧身横削董三桥膝关节,正是青城剑法的「破泽」。


    这「破泽」反击既快,角度亦奇特,董三桥几乎就闪不过,竟要提腿单足跳开两步,那姿态颇是狼狈。


    在燕横后头那些秘宗门人,看见董师兄与这少年已经狠狠打起来,师兄还几乎被一剑削中。武者都是直性子,他们有的已相信燕横是武当人,有的则不管如何都要援助同门,七人都一起上前!


    其中一个秘宗弟子使的也是先前一样的幼长剑,如针的剑刃率先直刺燕横后心!


    燕横感应到背后来招,转身就回剑挡架,正想反击,斜里也挥来一柄单刀,他只有闪身退避。


    「给我兵器!」董三桥大叫。一个使双刀的师弟听见,就把左手刀抛给董三桥,他舞个刀花也马上加入围剿。


    「杀掉这内奸,为师弟们报仇!」他一边舞刀一边高喊。七名同门听了师兄之言,并看见躺在屋顶上的尸身,更认定是燕横害死这些师兄弟,一个个脸上泛起杀气。


    八柄兵刃围着燕横向他招唿,燕横只能防守闪躲。他想起独闯马牌帮那次经歷,知道以一敌众最忌被围困,不断移动才是上策,也就运剑游走,避免给八人围死。


    「不要打!先搞清楚!」韩天豹在外围大叫。如果没有燕横那剑「鹰扬羽」,他心胸早已被樊宗的飞剑刺穿,因此说什么也不相信燕横是武当奸细。但众人已经乱斗起来,加上他又要戒备着樊宗乘乱出手,一时也无法阻止这场战斗。


    在屋顶高处的樊宗,把一切都看在眼内,也听在耳里。他当然知道燕横不是自己人,直到现在还是想不透,燕横那一剑为什么没有当堂刺死自己。现在看见敌人无端内闹起来,他也乐得旁观,心里盼着他们打得久一点。他左手既能活动,也把另一枚「丧门钉」从左大腿拔出,仍是蹲在瓦上,暗中调整唿吸,双手扣着两枚染满血的铁钉,牵制着十来步外的韩天豹。


    跟着董三桥围攻燕横的那七人,六个都不是沧州秘宗总馆的弟子,而是来自山西和河南支系,众人并没有练习过团体合击的战术,都是围着各有各打,燕横方才有空隙可以继续游斗,但他如此一刻不停,耐力消耗甚巨,也不知捱得了多久。


    果然他一次转步慢了少许,董三桥已在一个同门背后闪出,刀子削到燕横右腿上,幸而只是刀尖仅仅掠过,划破了少许皮肉,但也凶险非常——假如再深入肌肉多一分,燕横就被夺去移步的能力,必被围死无疑。


    燕横受了伤更加愤怒,又回想起马牌帮里像野兽般被围猎的事,与此刻感觉何其相似。这么一想之下,左手自然而然就伸到腰后,拔出了短剑「虎辟」!


    燕横手中剑光一变为二。荆裂虽然还没有指点他双兵刃用法,但他自行苦练过几个月左手剑,在青城山也有学过基础的双剑法「圆梭剑」,此际一施展开来,抵抗左右攻来的兵器,马上变得比较容易。


    「虎辟」乃是稀世宝剑,既锋锐又沉重,几次格挡下,秘宗门人好几把刀都崩缺了,一柄幼长剑更被格得折断!


    虽然被诬陷围攻,奇怪的是燕横的心情,竟还比之前要畅快得多,毫无顾虑地左右游走,尽情挥舞着双剑与众人酣斗。


    他的青城派「圆梭剑」双剑法,只学熟了剑招,却还没有学过用法和对剑,这时就只能用最简单的几个连环组合应付敌人。但在这心情之下,目明心清,每剑的时机方位都格外准确,双剑在身前彷彿成了两道屏障,把那八人的刀剑全拒诸门外。


    燕横第一次真正用双剑与人交手,还是情况如此险恶,却有得心应手之感,他不禁露出兴奋的微笑。


    ——荆大哥说过我有用双剑的天分,果然不错!


    明明腿上还流着血,燕横却感觉有点沉迷于这比斗之中。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难道……


    他回想起宋梨。她常常骂他是「剑呆子」。临分别那天,她更骂他:「剑令你们都疯了!」……


    ——也许,我确实是个呆子、疯子……


    对方终究人多,燕横已经打得浑身冒汗,气息开始有点不畅。董三桥见了更加紧攻势,秘宗门「明堂快刀」再夹杂左手的拳法,总是往燕横最难提防的方位攻过来,燕横脚步变慢,合围之势开始形成。


    「你们这干狗熊!」


    突然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叫声。


    原来就是童静,她已经从西墙爬上屋顶来,振起「静物左剑」,冲过来就往一个秘宗门弟子后心刺去,正是燕横教过她许多次的「星追月」!


    那秘宗门弟子及时转身一翻刀,跟童静的剑碰起来。童静几个月来都在苦练牢记「风火剑」的开首八势,这时想也不用想,变招成下一势「鹤寻鱼」,斜身手腕反扭,急点向对方眼目。那秘宗门人料不到这小女孩的剑法比想像中快,急急又回刀自守。童静顺着再连变两势,也都逼得对手有守无攻。


    童静一出手,发觉竟能跟这大门派的好手对敌而佔着上风,心头一阵兴奋。


    ——他教我的果真是上乘剑法!


    但其实她只是靠着先机佔了一时便宜。那秘宗门弟子数招后就适应了童静的剑速,开始反抢进击,这次到童静要用「半遮拦」防守,优势已失。


    突然多了个敌人,秘宗门众人也不理会只是个年轻女孩,又有两人转身过去夹攻童静。童静见来势甚勐,急急半逃半防守地绕了个大圈走,三人如狼似虎地追击过去。


    燕横见童静上来救助,心中既是欣慰,却又担心她有危险。一看见竟有三人夹攻她,怒意更盛,这次不再游斗,竟舞起双剑直冲入敌丛!


    脸容表情,有如勐兽。


    ——他不知不觉之间,就模仿着师父用「虎辟」时的气势。


    董三桥等五人本来是围捕的一方,燕横突然主动杀进,他们反而错愕起来,加上威力强劲的「虎辟」开路,五人阵式被他冲破了一个缺口!


    燕横乘余势冲向那夹攻童静的三人。三个秘宗门人突然被这少年剑士从旁杀近,猝不及防,一人手中刀就给「虎辟」斩断,燕横顺势也刺出右手「静物剑」,贯入这人的右上臂,连那半截断刀亦脱手落下!


    燕横再欲攻打另外两人为童静解围,但后面董三桥等五人已夹攻过来,他只得挥双剑招架着往横避开。


    「两个都砍了!」董三桥喊叫着,跟四个同门朝燕横追击,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同时另外两个秘宗门人,被燕横吓得停顿了一阵子,听到师兄的命令,又再向童静进击。童静焦急地看着燕横被围打,却又见前头两人再次杀来,不但无法走近救援,反被逼得步步后退。


    童静咬着下唇,奋起挥剑对抗这两人。她如此拼命,心里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


    ——至少缠住这两个傢伙,让燕横少一些对手!


    但毕竟面对的是两个力量雄勐的大男人,童静每挡一剑,就向后倒退一大步,被逼到屋顶边缘只是时间问题。


    韩天豹见有弟子被燕横刺伤,就更加焦急了,他放声大叫:「全部都停手!」


    但一方的秘宗门人见到同门受创,都已杀红了眼,另一方的燕横和童静又在担心彼此安危,两边都对韩天豹充耳不闻。


    就在韩天豹分了神时,传来一记破风锐音,只见其中一个正在攻击童静的秘宗门人,颈侧已经中了一枚「丧门钉」,身体直瘫倒下。


    钉子自然就是樊宗从高处发出的。


    他这一击并不是为了救童静。原来童静被两人逼得不断后退,不知不觉后面的脚下,就是之前给董三桥钢鞭打穿的破洞,樊宗为了防止敌人乘机跳下去袭击掌门,断然出手阻截他们接近。这一钉乃一个致命的警告。


    韩天豹一时分心没有戒备着樊宗,因而又一个弟子死于暗器下,心内悔恨不已;其他人看见那武当高手出手帮助燕横和童静一方,就更坚信他们是一伙无疑。


    另一个本来也在攻打童静的秘宗门人,被这一钉唬吓,立时收手不敢再进击,把刀横在胸前,怕又有暗器射来。


    童静见对手其中一人猝死,也是吃了一惊,又看到另一人已然退后,压力骤消,她便退了两步,想先回一口气才再战斗。


    第二步,却正好踏空在那破洞里!


    那洞本来不甚大,但童静身材娇小,一失去平衡,整个人就惊唿着掉了进去!


    正在另一头打斗的燕横看见,大是惊惶焦急。


    ——她跌入的,是比这片屋顶还要凶险百倍的虎穴。


    ——因为下面那房间里,有一个人。


    燕横勐地挥起双剑,在前头硬噼硬打,想再次从五个敌人之间杀出血路,朝那破洞而去。


    但董三桥等五人这次已有准备,怎会让燕横再次破阵?四柄已经多处崩口的刀子和一柄断剑,几乎同时迎击向冲来的燕横,他根本硬闯不过,只架开其中三柄刀,闪去那断剑,左肩头却又给董三桥的刀割破了一道伤口。


    燕横彷彿完全没有痛觉,心里想的全是堕入了破洞的童静。


    他回忆起在成都的马牌帮,自己身在网中时,看见她仗剑而立的背影。


    ——绝不能要她为我而死!


    董三桥等人却以为,燕横这么拼死突破想走向那个破洞,是为了跟姚莲舟会合。看见燕横肩上挂綵,五人更有信心当场击杀他,士气大升,每砍一记刀剑都贯足了劲力,欲把燕横的气力尽快耗光。


    群豪不是上了屋顶就是进了「盈花馆」大厅,下面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就只余戴魁在照料还没清醒的书荞。他看见屋顶上的恶斗,又听到董三桥大唿的说话,但心中并不相信燕横是武当的人——他之前清楚看见,这少年出手救殷小妍时的眼神表情,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


    现在眼见燕横身陷险境,戴魁正在想:要不要上去帮助他?可是一想到,如果因此就跟秘宗门人对敌,将引致心意、秘宗两大名门正派交恶,这责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负得起……


    ——这就是背负着门派声誉的无奈。


    这时戴魁听见后头,在大差市街道的远处,传来了异常急激的马蹄声。


    戴魁抄起身边地上的腰刀戒备。


    ——是武当派吗?


    那马儿在街上放尽奔驰,几个唿吸就接近来「盈花馆」,可见只有单骑,看鞍上身影是个女人,一袭绯红色的衣衫于阳光下如在燃烧。


    岛津虎玲兰那如云的乌髮迎风扬起,麦色的美丽脸庞露出犹如上阵战将的果决神情,握缰的左手挟着把长角弓。


    骏马奔到「盈花馆」数十步外之际,虎玲兰双手竟放开缰绳,身躯在鞍上坐得挺直,右手迅速自背后抽出长箭,搭弦拉弓。她双腿紧挟着马儿,如此急奔下,鞍上的身姿竟是稳如静坐平地,挺胸仰身拉个满弓,眼神和姿态既美绝又强悍。


    马儿奔入「盈花馆」西侧街道,虎玲兰右手三根指头轻放,箭矢化作飞电,朝屋顶直袭!


    一个正举刀迎头向燕横噼去的秘宗门人,背项肩胛处蓦然中箭,箭镝卡在关节间,手中刀落不下去。燕横乘这空隙侧闪,才避过另外两柄刀的攻势。


    突然有强劲的箭矢飞射来,董三桥等人愕然,瞬间都缓下了对燕横的攻击。樊宗和韩天豹也朝下方看过去。


    虎玲兰发了这一记「流镝马」1,即时就抛去长弓,伸手取下挂在鞍旁的野太刀,乘着马儿奔驰的惯性,身体离鞍跃出!


    『注1:流镝马是古代日本的骑射技艺,在疾驰的马上开弓射箭。后来和平时代逐渐演变为武士的竞技,现今则成为神社的仪式。』


    虎玲兰跃近墙壁,把野太刀的鞘尾顶在墙中段的窗槛上,借刀身支撑着双臂发力,身子就升往屋顶;她同时放开刀鞘,改握在刀柄上,顺着身体飞昇之力,半空中就拔刀出鞘。双足落在屋瓦上时,那野太刀五尺霜刃已经架在身前,摆出迎击敌人的「青眼」架式!


    秘宗门人无不动容:不过相距同门中箭一眨眼的时间,屋顶上已多了一个敌人。简直有如从天而降。


    众人先前已在「麟门客栈」见过虎玲兰,万料不到身手竟是如此敏捷,这柄巨大的倭刀看来也不是装饰品。


    董三桥又折一名师弟,极是恼怒,口中忍不住要佔点便宜:「哼,想不到武当派,连倭寇妖女都勾结了!」


    虎玲兰听不明白「妖女」是什么,何况她根本不清楚燕横怎会跟这些人打起来。她只是与荆裂分头找童静,向城里的人打听,才知道武者的同盟军攻到了这儿来。


    她并不理会董三桥,只向燕横问:「童小姐呢?」


    燕横焦急地擎剑指向那个屋顶破洞:「掉进去了!」


    「你快去救她!」虎玲兰听见,将架式一变为「八相」,面向董三桥等人。


    「这些人,让我来。」


    虎玲兰这样说,只是担心童静,听在秘宗门众人耳里却大受刺激。他们今天已经吃了许多大亏,看看屋顶上和下面街上,横七竖八都是或死或伤的同门。「九大门派」虽无正式排名,但秘宗门在其中隐隐是声势最弱的一派,如此折损面子,将来也许连列名都不保。给武当派杀了弟子还好说,连这么个蛮夷女子都看扁,这口气绝对吞不下去。


    燕横和虎玲兰对望一眼,同伴间心领神会,燕横也就不理对方,绕路奔过去那破洞。


    秘宗门四人正要追击,却听到一股如飓风捲来的声音。


    那长长的刀光,足以把四人都覆盖。


    ——「阴流太刀技·燕飞」!


    单是那声音与威势,董三桥等人已断定绝难撄这巨刀的锋芒,四人一致都低头闪避,彷彿约定了一样。


    ——虎玲兰经过成都那场险死还生的大战,还有数月来跟荆裂日夕对练,武技又比前进步不少。


    燕横脱离了董三桥的追击,没回头看一眼就直奔那破洞。但隔在前头的却是秘宗门名宿韩天豹。


    燕横没有半点犹疑,仍向着韩天豹跟前跑过去,眼睛与这位老拳师对视。


    ——前辈,求求你。


    韩天豹瞧着燕横的眼睛。当中看不出一丝歪念。


    ——他确是去救同伴。


    韩天豹果断地一移身,燕横就飞掠跑过,同时喊了声:「谢!」


    这时韩天豹却突然在燕横身后跃出。


    但不是扑向燕横。


    他空中挥击手中刀,将一枚旋飞往燕横背项的瓦片打碎!


    又是樊宗,他见燕横跑向那破洞,马上揭了屋顶的瓦片就掷出去,试图拦截燕横。


    燕横听见那爆响,稍一回头,才知韩天豹正替他掩护。


    「别理会,去!」韩天豹大唿,又挥刀挡去樊宗另一块瓦片。「在下面要保重!」


    燕横心内无由感激,三步作两步就奔到那破洞口前。原本攻击童静的那个秘宗门人怕自己也会捱暗器,早就远远退开呆站在一边,这时更不敢拦阻燕横。


    燕横盯着那破洞。他深知等在下面的,是远超他所能应付、比刀山火海更险恶的凶地。


    ——姚莲舟。


    燕横这瞬间没有再想自己背负的仇恨和责任。


    他只知道:有的事情,你死也得去做。


    「静物剑」和「虎辟」在前捲出,将那破洞又扩大了一点。


    燕横的身体继而如鱼跃入海,义无反顾地踪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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