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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本集内容简介】


    阿玛迪斯原型体果然霸道,还差几分钟就能抵达终点,但我几乎已经精血燃尽,眼看前方迎接我的不会是胜利,只有绝望,可是在这一瞬间,站在终点线旁的胜利女神跃入我的眼帘,那是——赛车女郎打扮的月樱!!!


    「这是别人的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喔!」大叔语重心长的再三申明,但我知道这是他弃暗投明、出卖朋友的惯用招数,不过,既然已经握有前方丈的遗言,我倒也不一定要用茅延安说出的老掉牙故事,可是机关算尽却算不过天,一步错全盘皆错,遗言中揭露——来自伊斯塔的叛徒竟是……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一章 凤目含威 淫贱入骨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在连场车赛中过关斩将,眼看就剩下最后一场车赛,我的赛车却在这最关键时刻被损毁,眼见修復无望,我只好构思一些旁门左道。


    没有车子,我已失去参赛资格,心禅臭贼秃这一着实在毒辣,本来我应该已经被判出局,幸好我还有一记后着。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种要命的最后关头,我当然要找朋友帮忙。


    我与白起有过协议,他答应帮我夺取头奖弹卡尔,我则是提供他所需要的情报,因此,那辆白骨灵车的总积分,目前也在前五名内,如果我向他作委託,替我完成未了的工作,那还是可以的。


    但白起只有一个人,我也只能委託他取得一个奖项,到底是要弹卡尔还是烽火干坤圈,这件事我却迟迟难以决定。烽火干坤圈,是羽虹对我的委託,更是扳倒心禅贼秃的关键,事已至此,若不干掉心禅贼秃,我们都有性命之忧,可是那个弹卡尔却是月樱的委託,更是我之所以到金雀花联邦的理由,尽管月樱没有明说,可是弹卡尔里头所封藏的军火之证,对她却肯定有重大意义,志在必得,虽说她得知阿玛迪斯被毁后,表示过她会另外想办法,但我对她的承诺,却是我不会放弃的信约。


    最难消受美人恩,若论心中份量,羽虹肯定比不过月樱,但烽火干坤圈兹事体大,又是与我有切身关系,两者之间要如何取捨,一直到我拜访白起,心里都还没有确切主意。


    「阿玛迪斯完蛋了?哈哈,恭喜恭喜,这是大喜啊。」


    「我都衰成这样了,喜从何来?」


    「如果不是你衰成这样,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任我宰割?你主动送上门来,这难道不是大喜吗?」


    坐在我对面,白起面上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用说我也知道,在他眼中的我,现在一定是头十足的大肥羊。


    「你我其实是同一类人,所以繁琐的场面话都省了吧,从现在开始,我会开出严厉的条件,把你搾干到痛不欲生,而你则是拼命想办法,看看如何利用你那唯一的筹码来讨到好处,别输到连裤子都没有了。一个建议,你千万别学人抱大腿痛哭那么老土啊。」


    「嘿,当我第一天出来混吗?明知道你这个人铁石心肠,我会笨得用那种烂招?哈哈哈哈。」


    笑得很开怀豪迈,心里却干得很大声,暗恨自己的主意还没实行就已经先被揭破。这个死矮子果然很难斗,上次能够和他结盟,主要是趁人之危,这次再想从他手上讨到好处,除非是老天帮忙,让他再发病倒下去,我一脚踩着他的喉咙,才有希望逆转局面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不是吧?这么好运道,连老天都帮我?


    我欣喜地抬起头,却碰上一双冷冰冰的目光,好像毒蛇似的直盯着我看,冰冷寒意足以令我满腹企图化为乌有。


    「不好意思啊,喉咙有点干,咳了两声,没有害你误会些什么吧?咦?你的眼神闪烁不定,如此无良,该不会是想作什么落井下石的坏事吧?」


    「怎么会呢?我从不作那种趁朋友生病,取朋友性命的丑事。」


    「是啊,你取朋友性命,从来不用等人家生病的。」


    我对自己的应变能力颇为自负,但对手各方面都高我一筹,事事料敌机先,弄得我进退失据,几回合交锋失利后,眼看着天明时刻越来越接近,车赛时间迫在眉睫,我只能依照白起的提案,先行说出不死树的资料,用来争取一次更换奖项目标的机会。


    「那个不死树确实是怪东西,爷爷的笔记本记载,不死树的树果有起死回生之效,其它许多部位也均有妙用,但最重要的关键是……被巨大能量贯穿后,会发动本身异能,贯串射程范围内所有生物的心灵。」


    其实最荒唐的记载,是不死树的射程范围。如果供给的能量足够,不死树的最大射程……那范围甚至能涵盖整块黄土大陆,换言之,是以整块大陆为操作目标的终极道具,真不晓得是怎么长出这种怪植物的。


    「……居、居然会有这种事……」


    真难得,我居然看到白起一副瞠目结舌,似乎极度震惊的样子,不死树的奇特异能,我只是觉得荒唐,但看他的样子,却好像正被敌人拿一把剑捅入胸膛,随时都会致命断气的样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后着,好毒辣……该怎么办?毁树等若破坏地窟,风险太大,但若不如此……」


    白起低头沉思,担忧之色形于言表,但总算还记得我的存在,像是要快点打发我一样,问我到底要他帮忙取得哪个奖项。


    不死树的秘密一告知白起,我对他等若失去利用价值,他还愿意替我做事,这点算是讲信用了,但直到他要我回答,我却仍未想好答案,「弹卡尔」、「烽火干坤圈」,两个名词要吐出口都是那么困难,我不晓得究竟哪个答案才是对的,才是解决僵局的最佳选项。


    「想不出吗?也正常。你就继续在这里想一下,天明之前告诉我吧。」


    白起似是心乱如麻,不再多与我说些什么,让我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沉思,他自己则是走来走去,藉着踱步来反覆思考。


    如果只是要我比较月樱、羽虹孰重孰轻,答案早就出来了,即使把霓虹姐妹同放在天秤的一端,也无法与月樱相比,特别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干过的那些事,有朝一日羽霓的真实状况东窗事发,羽虹和心灯居士随时会与我翻脸成仇。为了这个理由,羽虹在我心中的份量终究有限,或者说,我不敢让羽虹在我心里增至太多的份量。


    但月樱取得军火之证的好处,只有月樱才用得到,而我若没法取得烽火干坤圈内的证据,致命坏处马上就砸在我头上。情感与现实,在天秤的两端一上一下,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个看似简单的答案却始终出不来。


    「怎么了?找个答案出来,有这么困难吗?」


    不晓得过了多少时间,白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他的忽然露脸,还因为他双眼充满血丝,神情极为憔悴,彷彿刚刚与强敌打了一场殊死战,穷智竭力、血枯气尽。


    「白起,你……」


    不死树秘密对白起的打击一定很大,以他这样的绝世武功,被我开口所扬吹的风带过,竟是站立不稳,往后连退数步,大声咳嗽起来。咳得很重,好像整个肺脏都要被咳碎喷出,明显是病情发作,我上去要扶,他却摇手阻拦,硬是撑了一会儿,等到咳嗽渐停,才再次挺直腰桿,露出苦笑。


    「过来坐一下吧。」


    白起没问我答案,但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心情极度恶劣,我不想在这时候靠他太近,偏偏又走不掉,百般无奈下,只好与他坐下说话。


    话题是些没意义的废言,两个男人都是心绪不佳,说话只为了找点事纾解脑里的压力,其实都没什么聊天的慾望,几句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过后,桌上也不知从哪多出杯子和酒瓶,早已养成习惯动作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倒酒喝起来,大概是到第三杯以后,我才发现事情有异。


    「喂,阿起,我们在喝酒耶!」


    「你没喝过酒吗?大惊小怪作什么。」


    白起心不在焉地回答,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打破了往日规矩,和我这个不够格的酒伴喝酒。这样看来,他对不死树的秘密非但如临大敌,而且已经在心理上先败了一仗,这实在很奇怪,因为……


    「喂,你怎么了?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惶惶不可终日,这不像你啊,那个敌人很可怕吗?」


    我无法理解,因为白起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实力与自傲,恐怕就算五大最强者联手,他也能沉着应付,但现在却好像碰到了世界末日般垂头丧气,这很说不过去。而且,不死树与伊斯塔有什么关系吗?据说伊斯塔现在内战方酣,一切是否与这有关了。


    「这个……嘿,外人是不会懂的,但我确实有个大对头,很难应付,这次更是完全栽在他手中,还未战便已败了。」


    伊斯塔正在内战,白起是伊斯塔人,所以他的大对头就是内战另一派了?真古怪,白起连黑龙王也不怕,难道伊斯塔有什么强人比黑龙王还可怕吗?


    和我说这些东西无济于事,但白起似乎需要个宣洩焦躁心情的管道,对我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从这些话里,我知道他那个对头十分厉害,武功与心计都是一等一,最厉害的就是深沉能忍,虽然现在还未浮上檯面,却已在暗中掌握一切,当那人由黑暗伪装中现身出来,发动他准备多年的后着与佈局,就会轻易赢得胜利。


    白起与他尚未实际交手,但却已作过无数算计,尝试破解掉大对头的每一记后着。无论是重兵或是高手,白起都有办法一一破解,成竹在胸,本以为这样已足够,却没想到对方还有一张无比厉害的王牌,令白起功败垂成。


    我看他这么失魂落魄,只能找些话来安慰,偏偏又找不到适合的话来说。


    「这个……既然已经知道打不过,那你就……尽量吃好一点,玩过瘾一点,活得开开心心,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吧。」


    白起闻言,冷笑道:「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斗志也没有?才听到敌人强大就想自杀了吗?」


    「是你自己说你打不过的,预先准备后事是开朗积极的做法,不然等到你被敌人轰杀,死无葬身之地,那时候才后悔自己好多事没做,这就来不及了。」


    我道:「其实你看看你自己,都病成这样,咳快咳掉半条命了,还出来学人打生打死,活这么痛苦是干什么呢?那个小人妖……唔,幸好她不在……那个小人妖这么有本事,你有什么仗让她去打就好了嘛,有必要自己这么拼命吗?这根本就是没意义的浪费生命嘛!」


    白起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话:「一个人会无视生死地拼命,是因为他有不惜一切都想保护的东西,这东西你现在没有,但往后某一天你总会有,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又或许……你已经明白,只是故意装作不懂而已,因为你一向是个善于保护自己的聪明人。」


    我一时无语,白起却笑了起来,道:「至于我所作的事,或许是没有意义的浪费生命,不过我正是想在没意义的事里找寻意义。」


    「不懂。何解?」


    「我一生精于计算,自我武功大成后,更是没有一件算错,所有的现在与未来都在我一手掌控中。我作的事,没有一件没意义、没有一件多余,每个佈局与后着都能造成重大影响,这个成就我很自豪,但偶尔我也会好奇,若是我抛开所有顾忌,不顾任何后果,放手去干,我能够作到什么程度?」


    白起笑道:「这念头不理智,也不聪明,只是我多年来的一个疑问,所以,当我知道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来试试看,给自己找个答案,现在……不理智行为的感觉并不好,可是,我终于找到答案了。」


    这份心情我多少可以理解。很多毕生循规蹈矩的好人,到老来会想要败德狂欢一下,尝试不一样的人生,白起虽然不老,不过在强敌的威胁下,他想要品尝一下不同的体验,消除遗憾,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这种遗憾我不会有就是了,再怎么说,我只听过好人会想尝试一下当坏人的放纵,却没听说坏人会临老入花丛,作茧自缚的,这种死前忏悔过往人生的想法,还是不要有比较好。


    「唔,你的心情我是可以想像啦,但你也不要太灰心,你这样的本事,我不相信天底下有谁真能威胁到你的。咦?你们伊斯塔有那么厉害的敌人吗?怎么我完全没有听过呢?」


    面对我的皱眉质问,白起露出莞尔的表情,在我肩头一拍,道:「什么我们伊斯塔?嘿,你这人奸诈似鬼,但有时候还真是蠢得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伊斯塔人了?」


    「啊?你、你不是伊斯塔人?」


    一句话让我大吃一惊,回想相识以来的种种,白起确实从未说过自己是伊斯塔人,但他也没否认过啊。白起与伊斯塔巫师多次秘密会晤,又驾驶着白骨灵车,如果不是来自伊斯塔,这些事又要怎么说?


    (呃,等等,白骨灵车并不能代表什么,以他和那个小人妖的本事,要从伊斯塔偷一辆或抢一辆赛车到手,根本是轻而易举,而若白骨灵车是他强抢入手,这等丑事伊斯塔绝不会宣扬,只会派人秘密夺回,换句话说,那些屡次与白起秘会并且激战的巫师群,就是伊斯塔派来的索车使者了?)


    最重要的关键点一通,过去很多苦思不解的事,都得到了解答,我暗骂自己实在蠢得厉害,在先入为主的偏见之下,居然看不到真实。


    「我不是来自伊斯塔,不过确实是受伊斯塔人的委託,才来这里参赛的。那时,我和阿香结伴旅行,半路上遇到了伊斯塔的使节团……」


    白起简单说明了他到此参赛的经过。为了本次的车赛,伊斯塔确实有派出团队参赛,运送白骨灵车前往金雀花联邦,预备在车赛中大大露脸,宣扬国威,但适逢伊斯塔国内两派竞争激烈,赛车团队半路受人袭击,而身份不明的攻击者正是出自伊斯塔。


    一场同胞阋墙的战斗,因为有心算无心和各方面的优势,赛车团队几乎被杀得一个不剩,倘若不是白起和织田香路过,而改变心情的他又愿意多管闲事,伊斯塔的赛车团队就真是没有活人了。


    「……来犯的敌人,被香香全部歼灭,没有活口留下,赛车团队的首领为了向我表示感谢,又知道我要来金雀花联邦,就把白骨灵车托付给我们,要我们代为参赛。恰好我也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们双方一拍即合,我和阿香来金雀花参赛,使用白骨灵车,藉此引开伊斯塔国内的注意力,让他们有时间藏身暗中养伤,并且策划反击。」


    「照这么说的话,你故意不否认我的猜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来自伊斯塔,公然招摇,吸引伊斯塔人的目光,而伊斯塔派来向你啰唆的人,就都被你顺手干掉了?」


    「聪明,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程度。本来车赛奖项对我全无意义,得不得名次都不打紧,不过既然答应过你夺取弹卡尔,我就一定会作到。对了,你决定好了没有?到底是要弹卡尔,还是要烽火干坤圈?」


    「我要弹……烽火干坤圈。」


    直到出口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本来要说弹卡尔,却终究以性命为先,选择了烽火干坤圈。


    听了我选择的白起,面露微笑,对我的取捨不置可否,只是说答应我的事一定会作到,但从此刻开始,我们的交易终了,他对我再没有什么义务,我也不能再要求他办什么事,因为他要集中每一丝精神,去对付强敌,试图在必死局面中找出一线翻身机会。


    我奇道:「必死局面?这点我不懂,是和不死树有关吗?那个不死树虽然荒唐,可是为什么会让你这么困扰?」


    白起摇头道:「嘿,才刚刚夸过,又变笨了吗?不死树能够直接连通射程内每个生物的脑波,那就能直接对生物进行操控,不用作战,光是这一手就已经让万马千军溃败臣服,多厉害的高手都没有用,堪称是最厉害的统治工具。」


    我错愕道:「啊?是这种用法吗?我……我之前都没想到要这样用,果然还是当坏人的比较厉害,什么东西都往坏的方面去用。」


    这句话引起了白起的好奇,他望向我,讶异地问道:「要不然,你本来以为是怎么用的?」


    我道:「也没有啦,我没想到要用,只是想说这异能发动的时候,范围内所有生命体的脑波都连在一起,每颗心都相互连结,那种感觉听起来有点噁心,不过又好爆笑,嘿嘿,偷偷告诉你,其实这很像我那变态老爸偷偷钻研的一个计划,叫做……什么人类补完的……」


    这些话只是随口说说,没有什么特殊意思,却不料白起闻言,身躯剧震,面上表情由惊愕、迷惘,慢慢露出喜色。


    「对啊,我怎么会没想到呢……每颗心连结,心心相印……一定是这样子没错,这才是不死树的真正用法!胤禛,这次我要你栽个大觔斗。」


    颓丧之情被一扫而空,白起彷彿从这刺激中重获新生,瞬间的神采奕奕,就连我都看得振奋起来,虽然……我完全不晓得他在兴奋个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白起转过头来望向我,狂喜与兴奋已被冷静所取代,整整几分钟都不言不语,看得我心里发毛,几乎以为他要出手杀人灭口,保住重要秘密,然后拿烽火干坤圈到我坟上说谢谢。


    「约翰,本来我们两个已经互不相欠,不过你最后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很有用,对我帮助很大……」


    「我很高兴这想法能对你有帮助,但请你不要在『最后』这个词上特别加重语气。」


    「为了向你表示谢意,除了本来答应你的事,我决定再加送你一个特别礼物。」


    「呃,基本上除了棺材、寿衣和绿帽子之外,其它的礼物我都欢迎,尤其是真金白银,钻石美女……人妖不要。」


    情形实在很诡异,白起在那边越笑越爽,而我则是心生寒意,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看到他在手腕上戴的奇异机械上敲了几下,一阵轰隆闷响弄得地面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头浮现上来。


    「礼物到了,你开门来看吧。」


    克制不住心里的紧张情绪,我确实想抢着出门,却不是为了礼物,而是单纯地想尽早离去,但是当我一把将门推开,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却让我惊愣当场,错疑自己身在梦中。


    离开白起住处回去,半路上我意外遇到了方青书,他似乎是特别出来找我,见到我之后,用他所能表现的最大诚意,向我致歉。


    「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师父会这么做,非我所料,非常对你不起。」


    方青书的话我倒是不怀疑,以他这样的迂腐个性,在赛车场上使手段竞争,那还说得过去,要他离开赛车场后以卑鄙手段偷袭,这种事相信他作不出来,虽然说,在他面临重大压力的时候,有可能突然「为成大事不拘小节」,但从他的表情与眼神,我相信心禅击毁阿玛迪斯的事,方青书事先不知情,更不可能背后教唆,不过……


    「道歉就可以了事的话,世上就不需要衙门了,你这样子跑来,是为了表示自己清高,还是想怎么样?」


    「我晓得空口说白话没有任何意义,但物质补偿相信你不会接受,我如果在这种时候给你真金白银,那只是侮辱我的朋友……」


    喔喔,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只侮辱我一次是侮辱,但如果侮辱我几十一百次的,那别说原谅你,就是让我趴下来拜你都成啊。


    「虽然你无法参赛,我不能在赛车场上堂堂正正败你,这点令我非常遗憾,但你不参赛却是绝对正确的,这样你就不会自以为是地作错事。其实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身处虎狼之境,但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平安。」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心禅贼秃和黑龙会已经预备提前算帐,把我们全部干掉了吗?那方仔你说这些,是想提醒我们快点走吗?


    短暂的交谈没有结果,我匆匆忙忙赶回住处,还得要小心掩饰自己的情绪,方青书精明厉害,稍稍不慎,可能会被他看出破绽,那几个小时后的车赛就会发生问题。


    而当我兴高采烈地回到住处,心里犹豫着应不应该把秘密后着告诉大家,却在推门前听到大厅里头传来声音。


    「……你可以肯定烽火干坤圈内的秘密,能证明心禅弒师?」


    奇怪的声音,但有点耳熟,曾在哪里听过。


    「是!」


    答得异常肯定,这是心灯居士的声音没错。


    「好,那我就答应你,只要烽火干坤圈开启,内中证据能够指证师门叛徒,我会亲自出手卫道降魔。」


    和心灯居士说话,又是这等语气,我脑中陡然想起一个可能,身躯一震,估不到这个死尼姑接二连三秘密造访,难道是来这里勐串门子的吗?


    方自讶异,我的气息已被房里人察觉,只听见里头一声叱喝。


    「哼,偷鸡摸狗的鼠辈,你当别人真的没发现你吗?」


    「师伯!手下留情!」


    羽虹焦急的声音在叱喝后响起,我心中暗叫不妙,胸前陡然一痛,已经被锋锐剑气无声无息地刺入,若非我及时仰身滚退,跌在地上勐滚,肯定被这一剑透胸而过,当场毙命了。


    (胸口好痛,唔,我伤得重不重啊?)


    刚刚这么一想,就觉得胸口痛彻心肺,搞不好连肋骨都断了几根,而房门内陡然一声炸破轰响,心剑贼尼的剑气赫然连发而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惩戒,而是存心要取我性命了。


    (这贼尼……该不会是不想我参赛,所以故意在这里干掉我吧?)


    心念急转,我想召唤地狱淫神防御,可是黄金剑气连环射来,咒文还没念一半,要命的剑气就已迫在眉睫。


    「住手!」


    心剑贼尼心狠手辣,自然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停手,不过,随声而来的多道黑色光箭,却有效封锁住黄金剑气,七道黑箭贯穿一记黄金剑气,作到了完美封锁。


    「阿雪?」


    我惊喜地看着及时拦在前头的阿雪,从这角度,仅能看到她的狐狸尾巴摇来晃去,还有身体侧边那惊人的弧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里一声清叱,璀璨金芒骤亮,一柄黄金气剑如同噼星破月,朝我们飙射而来。


    光看这声势,我就晓得阿雪绝对挡不住,剑势奇快,要闪也来不及,百忙中念完召唤咒文,水火魔蛛的身躯浮现,硬挡向黄金气芒,在召唤兽粉身碎骨的同时,阿雪被爆炸气流震得往后摔倒,我第一时间接住她,搂着她往旁一滚。


    「轰隆!」


    强烈爆炸声响中,我和阿雪浑身都痛,险些以为自己已踏入阴曹地府,而当我们睁开眼睛,却见到戴着半张紫色面具的心剑神尼,一脸煞气地站在我们身前不远处,凤目含威,直直盯着阿雪的胸口,渐渐变成一种很奇怪的目光。


    「师姐!你这是作什么?」


    我那总是慢人一步的英雄师父,这时候才出来拦阻,而心剑神尼表情古怪地看着阿雪,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哼」的一声掉头离去。


    在心剑神尼拂袖而去的瞬间,眼中所绽放的那丝光芒,熟悉得令我不寒而慄,因为那并非是什么熟人的目光,而是我每天早上揽镜自照时都会看到的眼神。


    那双眼神真是色得淫贱入骨!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二章 意外惊喜 零的领域


    透过那临走前的惊鸿一瞥,我惊觉到一件事,心剑神尼可能不若外表看来那么道貌岸然,而是我的同道中人,有着极其亢奋的性慾,假如脱下了修道者的面具,搞不好还是什么淫魔淫尼之类的。


    慈航静殿本来就是个专出伪君子的巢穴,有一个心禅,再有一个心剑毫不足奇,更何况,就像茅延安曾经说的,一个专门靠看人胸部来辨认身份的尼姑,你认为她会有多神圣?


    发现了这个秘密,让我觉得很多事都变得疑点重重,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我忽略掉,偏偏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不过,最重要一点,是过去天河雪琼在她门下修业,两师徒长年待在封闭的绝峰之上,一个是超级大美人、一个是恋变态色魔,能干出什么好事了?


    (妈的,难怪天河雪琼一副变态的样子,原来就是因为有个变态的师父啊,她们两个一定在山上整天虐乳亵玩。)


    想到这个关键点,我望向阿雪的眼神都有几分异样,而她正趴靠在我怀里,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自从那晚遇到心剑神尼后,失去记忆的她,却对这个师父流露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如果不是我遇险,是怎样都不会出来面对心剑的。


    「师父……」


    「妈的!谁是你师父!」


    想心剑的事想得太出神,我的反应让阿雪吓了一跳,还是我及时醒悟,温言劝慰,才让她重新笑了出来。


    「师父,你胸口受伤了,我这样子压着你,你会不会喘不过气?会不会不舒服啊?」


    「阿雪,就算师父的胸口不受伤,被你这样用奶子压着,也是会喘不过气的,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这样子很舒服,如果不用你胸部压住,师父的伤就会恶化,那就真是会很痛了。」


    「喔,那我就这样子不动了。」


    阿雪绽放娇憨的笑靥,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柔软肥硕的雪白巨乳则是压在我胸口,作着无距离的摩擦,虽然这样子让我的断骨更痛,但那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感受,却让我即使承受断骨摩擦之痛,也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我大致听羽虹把情形解释了一遍。心灯居士知道阿玛迪斯被毁,眼看取得烽火干坤圈无望,就私下联络心剑神尼,希望能取得师姐的支持,重新拥有推翻心禅的本钱,而心剑神尼则作出允诺,只要能取得烽火干坤圈内的证据,就会出手相助。


    「说了半天不都是废话,如果我们没法赢得烽火干坤圈,一切不就毁了?」


    我没好气地说着,羽霓和羽虹则是回答不出,本来她们预备再次硬抢,但心剑神尼刚刚对我动手,这动作透露着诡异,她们现在也不敢说真的争取到了心剑神尼。


    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偷,两个小时后即将开始的车赛,将是她们能活动的最后机会,若是再失败,就只能立刻逃命,因为掌握全局的心禅绝不会放过我们。


    我有自己的打算,但还是与霓虹商议,稍后我们一起去赛车场,她们姐妹两人扮成赛车女郎,可以比较不引人注目地混在场中,设法偷盗奖品,至于我这个已经失去赛车的车手,自然就只有摇旗吶喊的份。


    「或者,我可以设法帮你们制造混乱,比如说,在所有赛车要起跑的时候,把大叔割了喉咙扔出去,让他被几百辆赛车给辗过,压成肉泥似的烂东西,一定会变成大骚动的。」


    「等、等等,贤侄啊,为什么我要这样牺牲?」


    「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这个扮教练的假书生根本毫无贡献,大家战斗的时候你躲起来,要你抖出心禅的骯脏事你也不肯,就连要你帮忙叫鸡都叫不到,害得我要找自己的女人下海扮鸡,这么无能又无用的角色,除了推出去被车辗,还有什么用处?」


    过去这几天里头,我仍持续向茅延安施压,虽然我不认为他死守的陈年秘辛,真能对扳倒心禅起什么作用,不过看他一副拿苦衷当藉口,置身事外的样子,我就有气。


    整件事在这样的气氛下进行,我和羽霓约好,当赛车就定位的时候,我会为她们制造骚动,吸引其它人的注意力,让她们易于行事。来向我们做赛前慰问的月樱,闻讯后则是相当遗憾,表示说如果阿玛迪斯没有被摧毁,就无须冒此大险了。


    「姐姐,公然盗宝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有一件心愿未了,你能否答应我?」


    听我说得慎重,月樱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倾城姿容更添艷色,柔荑握住我的手,轻轻问道:「什么愿望?小弟,姐姐不会拒绝你的。」


    「……我还没有看过姐姐你穿赛车女郎服的样子,可不可以找机会穿给我看看?」


    没想到我会提出一个这么不正经的要求,月樱用她大姐姐的威仪白了我一眼,但却随即献上一记祝福的香吻。


    正如她所承诺的一样,这个好姐姐从不会拒绝我的请求,我的色情幻想肯定有机会实现,唯一遗憾的是,由于月樱的显赫身份,不可能像阿雪、霓虹一样,公然穿着赛车女郎服现身,我这个绮梦只能在她闺房里实现了。


    不过,想到月樱穿上火辣辣的赛车女郎服,腿长腰细、奶尖臀圆,无比妩媚的少妇艷姿,这已让我极度亢奋,万分期待了。


    ************


    本年度的最后一场车赛,鹿死谁手即将决定,不但各方车手摩拳擦掌,就连那一票嬉哈党都表演得特别卖力。


    吐火的、吹蛇的、玩摇滚音乐的,把赛车场入口弄得像嘉年华盛会一样,而那个总是踩着大球入场,高人一等的周亚炳,更是趁着今年最后的露脸机会,盛装打扮成小丑,脚下踩着大球滚动,手里抛着飞刀,引起附近群众一阵又一阵鼓噪欢唿,掌声如雷。


    (咦?奇怪……)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这一次不晓得为什么,周亚炳的背影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之前曾在什么地方看过。


    ……废话,每次的比赛他都准时到,我看他背影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吗?


    想想觉得好笑,我抛开多余的烦恼,从工作站内的魔法萤幕,窥望外头的景象。


    离比赛开始已经越来越近了,观众们的注意力不只在车手身上,也把握着最后机会,看着各车队的赛车女郎争奇斗艷。一众妙龄少女们,或着白底蓝边短衫长裤、尖头皮鞋,扭动着婀娜的腰肢;或穿银色衣裙连体的露背装、松糕皮靴,展示着修长的美腿;或是红黑相间比基尼、长筒靴,炫耀着傲人的曲线。五颜六色,花样百出,不一而足,尽管服装款式各异、色彩不同,女郎体态千变、风情万种,但却同样的活力四射,性感迷人,连正在紧张工作的车队技术人员都不时偷瞄一眼。


    曾因为一袭太过香艷的爆乳装,令得两名冠军候补双双出轨的阿雪,由于被主办单位流着鼻血警告过,为了不制造太大的骚动,在服装上已收敛许多,可是一出场,胸口雪嫩的肤光、肥硕的豪乳,还是掀起了一阵惊唿。


    站在看台上的小狐女,一袭超低胸的粉色连身短裙,配上同色的齐膝长靴,在胸前、领口、靴口都饰以白色的柔软长毛,衬得傲人双峰和丰腴大腿粉妆玉琢,格外妩媚,将阿雪那清纯无邪的少女气质烘托无遗。放眼望去,能够将妖艷和清纯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的,全场除了阿雪找不出第二人来。


    在一身粉色的连身短裙束缚下,阿雪那夸张的胴体美态更加展露无遗,鼓鼓酥胸好像随时都会撑裂衣服,迸跃而出,那种惊心动魄的程度,每当她低伏下身,目光游移场中,焦急地寻找着某些东西时,胸前就抖荡出一片惊人的乳浪波涛,人群中更是频频爆出一阵既期望又失落的叹息唿声。


    但赛车场上群芳斗艷,阿雪并不是艷冠群芳的花魁,在另外一边,同样有一个亮点,吸引了人们的围观注目。


    专属于联邦议长的vip看台上,议长本身就是一个视线焦点。身为四大天女之一,月樱无论穿些什么,都能散发她独特的美丽,纵然只是一袭整齐的套装,魅力亦是颠倒众生。


    月樱一头金黄色的长髮,梳成髮髻盘起;水灵灵的大眼睛,典雅地顾盼四方;让人感到着迷的,却是她甜美的笑容,轻轻一笑间露出美丽雪白的玉齿,让人无论远近都如沐春风,感到一股浓浓的阳光气息。


    虽然这样的倾城之美,欠缺了令人怦然心动的性感,不过月樱身边的两名少女,却能够补足这样的缺憾。


    两名赛车女郎站在最前端,迎着耀目的日光照耀下,露在银黑色紧身皮裙下的雪白肌肤,闪闪发亮;修长雪白的大腿在超短裙的衬托下更是惹人遐想,羽族女性最为自傲的修长美腿,在银色短裙和高跟鞋的衬托下,更有着一股诱人的魅力。


    单纯论姿色,她们并不能赢过阿雪,但这对相貌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却佔了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名气。凡是金雀花联邦的男人,绝对都听过羽霓、羽虹的巡捕英名,而这么一对英姿焕发的孪生姐妹,换下了正气凛然的巡捕制服,入境随俗地穿着性感的短裙与背心,让众人恣意饱览少女的青春胴体与美腿,这根本是疯狂地刺激起男性对名女人的性幻想。


    雪白的小腹,露在上衣所包裹不到的地方,小巧的香脐吸引着人们的视线,小小的紧身超短裙,把两姐妹的一双雪臀勒得紧紧,其中的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遗,让人看了有股忍不住摸上去的冲动,若不是她们两人的巡捕身份有吓阻作用,只怕早就有人付诸行动了。


    两双近乎完全一样,雪玉纤细的美腿,正是羽族美少女的特徵,和那结实的小香臀一样,都恰到好处地惹起人们的慾望,特别是当那纤纤玉足蹬着玻璃般透明的超高高跟鞋,纤细而曲线微隆的小腿,修长、白皙晶莹、充满着弹力感的大腿,不用作什么,本身就形成了一副舞蹈似的画面。


    羽霓和羽虹这样一现身,场内的鼓噪喧哗之声更盛十倍,之前任何一次冠军车手入场时,我都没听过这样的欢唿声,这实在是让我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和其它唯恐争取不到群众目光的赛车女郎相比,霓虹却浑不在意全场男性的目光,只是急切地等待着讯号,紧绷着每一根神经,预备时机一到,立刻开始盗宝行动。


    让人等得那么心焦,我再没行动就说不过去,所以,也该是让她们惊喜一下的时候了。


    那么…………


    「你好啊,老哥。」


    「嗯,伙计。」


    熟悉的暗语过后,空无一人的工作站内,亮起了灯光,而后当工作站的大门开启,在全场群众热烈鼓噪声中开出的,赫然就是全无损毁的黑色赛车。


    当我驾车出去,迎向室外阳光的那一刻,我完全猜得到羽霓、羽虹是何等的讶异与震惊,因为我几个小时前也有过同样的体验。


    那时,我推门出去,看到熟悉的黑色跑车好好地停在白起门外,一点破损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比之前更新、更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想像白起是如何做到这种奇迹,而且还发生在一夜之间。


    「其实说不上什么奇迹,阿玛迪斯坏成那样,就算是我也修不回去,这辆是阿玛迪斯的试作版,阿斯拉。」


    「阿、阿斯拉?」


    「虽然外表看来一样,不过,阿玛迪斯是根据阿斯拉删减功能后,送去第三新东京都市的次货,所以阿斯拉的性能不会输给阿玛迪斯,只是因为试作版本一开始就打算报废,没有进行实际测验,我也不知道开起来会怎么样,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带它回去。」


    白起不是多话的人,就只交代了这寥寥几句,但却已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原来阿玛迪斯并非出自第三新东京都市,而是出于白起之手,换句话说,白起与我那变态的老爸一直有往来,甚至很有可能,第三新东京都市的种种尖端技术,都与白起有关……


    事情太过复杂,仓促间没法深究,而我最后还是选择承受风险,收下了白起的这份赠礼。尽管是有风险,但光看此刻我让敌人、友方跌破眼镜的震惊与意外,相信就值回票价了。


    远远眺看,阿雪和羽虹显得非常激动,如果不是因为环境特殊,她们可能直接扑过来拥抱我,而我虽然看不见方仔的表情,但正在台上致词的心禅贼秃,声音却突然抖了一下,实在是听得很爽。


    「……今天的车赛,有着很多的意义,不只是表面上的意义……」


    站在看台上,心禅贼秃似乎有些中气不足,听说他前几日受了风寒,身体状况不佳,但我相信那都是惑人耳目的障眼法。


    「所有的胜负、荣辱、正邪,都会在这场车赛中分晓,老衲诚挚地希望,参与车赛的各位能够善自珍重,别作出令自己后悔一世的决定,亦希望在这场车赛之后,所有的事都能归于和平,归于宁静。」


    冠冕堂皇的话语,掩饰其邪恶的企图,但却换来全场的疯狂鼓掌,所有人都向这名宗教领袖致最高敬意。而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场车赛最终还是在号角声中展开。


    「呜呜呜呜呜……」


    等待许久的我夹杂在车阵当中,心里发誓必会要这贼秃痛悔不已,他使尽卑鄙手段,就是为了不让我参赛,现在我取得筹码,重新回到赛车场上,就轮到我绝地大反攻,老贼秃既然害我不死,就轮到我要给他好看了。


    白起说,阿斯拉是阿玛迪斯的原始版本,但各方面的性能与功能却只有更周全。到底多了什么功能,他并没有细说,不过驾驭起来的流畅度,却比阿玛迪斯更佳。


    所有车辆一起出发时,我是夹杂在车阵里头,一时间没法把速度提升到极速,之前我都是利用阿玛迪斯的精密计算,用闪电似的连续直角,高速超车,但同样的动作用阿斯拉来进行,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半弯,在兼顾精细的同时,又非常流畅,看来非常的游刃有余。


    驾驶阿玛迪斯,会觉得自己正踏在一个孤高的颠峰上,往前闯越一个个新的极限,但驾驶阿斯拉却是一个不同的感受,它的每个动作与功能都行有余力,彷彿「极限」这个字眼全不存在,只要驾驶着它,就有无限的可能。


    (白起那傢伙真是天才,这种东西都造得出来,这份礼物够帅了。)


    与我一同奔驰在跑道上的车手虽众,但其中的九成九都是庸才,之前的比赛里追不上我,现在更没有本事与我竞争,超加速装置还没启动,我已轻易将他们甩开,其中有些心怀不轨的奸险之徒,仍打着试图攻击车体的蠢主意,但我几下甩尾,车体週遭的狂捲气流形成风暴,一下子就把他们搞得车毁人亡。


    (嘿,这一招可不是只有碧安卡会用,只要能制造气流的强烈对差,这种小风暴轻而易举就能制造出来。)


    连连摆平了几组竞争对手,我却仍陷身在重重车阵之中,这是树大招风的结果,我成了人们主要攻击的对象。本来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但胸口的一阵隐痛让我警觉到,这场车赛必须要速战速决。


    阿斯拉与阿玛迪斯是同属一个系统的作品,同样是搾取驾驶人的元气,转化为车子的动力。阿斯拉的性能比阿玛迪斯更优异,对体力的耗损也是更强,本来我还有自信能撑住,但昨晚被心剑神尼所伤,我胸口痛得厉害,如果车赛的时间拖得太久,元气耗损将影响肉体,会导致伤势迅速恶化,搞不好的话,甚至还会致命。


    身陷在车阵中,前面还有好多辆车子拦路,碧安卡早就领先在最前头奔驰,尽可能拉开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些我倒是不在意,但真正要命的是,方仔的八骏龙车正从后头以高速飙近,马上就会超越我,而他旺盛的战意如烈火般炽热,我绝不怀疑他在与我错身而过的时候,会无视规则地顺手给我一剑。


    (妈的,你不把规则看在眼里了吗?好,老子也豁出去陪你,干大事总是要轰轰烈烈,方仔,我现在就替你开一条血路,够胆就跟上来!)


    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极速奔驰的高度紧绷感,激起了我的原始野性,把心一横,决定抛开一切顾忌,悍然发动阿斯拉的加速系统。


    「第二象限封印解除,两段式变形开始操作,进度30%。」


    「引擎跳火,原地速度调节,进度55%。」


    「涡轮顺利增压,车体变形,进度97%。」


    「进度100%,太阳神之翼,启动!」


    阿斯拉的变形速度,比阿玛迪斯更快,整个车体变形的流程几乎在瞬间完成,尾翼绽放出一缕强光,眨眼之间,整个黑色车体就化作一道熊熊火焰,用超越声音的高速,朝前方飙冲出去。


    原本横拦在阿斯拉前方的百多名竞争者,连人带车,全都变成太阳神之翼的牺牲祭礼,在炽天之翼狂扫过的一剎那,他们先是被强大的冲击波命中,粉身碎骨,成为向四方飙洒的血雨,跟着又被高温的火焰所焚化,当阿斯拉飙过,跑道上染成一片焦黑与赤红交杂的血路。


    百多条人命在竞争中被消灭,令人髮指的残忍暴行,却引起全场观众一阵狂热欢唿。最后一场的车赛,胜负即将决定于此役,观众们的情绪早已被挑动,期待在这场最终战役里见到什么永生难忘的画面,嗜血慾望的影响下,残酷的行为只会让他们觉得刺激,而冠军候补者的所作所为,则是被视为英雄,这就是我耳边欢唿声的由来。


    太阳神之翼一经发动,车子就只能直线狂飙,碰上连续弯道或是巖壁之类的阻碍地形,就是撞山这种愚蠢的死法,所以过去我都不敢过早发动太阳神之翼,只能等到穿越障碍之后,最终的直线地形,才靠超加速装置决定胜负。不过,从白起手上接受阿斯拉的那一刻起,我就有种感觉,晓得阿斯拉能够做到的比阿玛迪斯更多。


    因为信任这种感觉,我决定在最后大赛中狠狠赌上一铺,而这预感更化作实质成果,阿斯拉的能耐似乎无止无尽,若非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一辆赛车在超高速奔驰的同时,居然能像小溪流水般弯弯曲曲地闪绕障碍。


    不可思议的技巧,就在阿斯拉的车轮下做到。能够把车子性能发挥到这种程度,除了种种外部机能外,车子本身的「灵魂」,那个系统相信是关键,阿斯拉所载的零式系统,补完了阿玛迪斯上被刻意删除的部分,从太阳神之翼发动的那一刻起,我眼中所见再也不是实际景物,全都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每一个与我竞争的车手,我都看得到他们的表情、他们的焦急、他们对于胜利的渴望与执着,甚至还听得见他们的吶喊,这套零式系统把他们的意志都传达给我了。


    (这种感觉……就是零的领域吗?)


    生与死,在胜负的极限争夺中,绽放出最耀眼的灿烂火花,各方选手用他们的生命与意志,为这场赛事留下了动人的纪录诗篇,而当竞争到了最白热化的终段,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从我视线中消失,只剩下几个熟悉的面孔,分别在我的身前与身后围绕。


    受到白骨灵车的牵制与压制,碧安卡对我已经不造成威胁,但最使我吃惊的,却是早该被我远远甩掉的方仔,竟然以不逊于太阳神之翼的高速追了上来。


    这是有违常理的事,之前我们两个人的较劲,只要我一使用超加速设备,太阳神之翼发动,方仔就被我抛得远远,毕竟这种超越血肉之躯的极速,他怎样加鞭都难以追上。


    然而,当阿斯拉以超越阿玛迪斯的高速奔行,过去一直追不上阿玛迪斯的方仔,却能够以不逊于我的高速逼近,这点就让我由衷讶异。


    (资料!唔,整体的心跳有古怪,不只是方仔,连那八匹怪马也是一样,肯定是用了某种刺激体能的手法,方仔这傢伙,这下子是赌命来陪我玩了。)


    赌上性命的觉悟,果然不能小看,方仔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好强,彷彿是一头全盛时期的无敌勐兽,张牙舞爪地向我扑击噬来。


    与方仔正面冲突,他若鼓上第七级力量,我就胜算渺然,最安稳的方法还是趁他逼近之前加速甩开,但太阳神之翼早已开启,速度也到了所能提升的极限,如果要再行突破,需要更强大的能量,这点我却给不出来。


    面对方仔这样的强敌,容不下半点的迟疑,我这么一下耽搁,就被他高速拉近了距离。当我进入他剑气攻击范围,满天剑气犹如点点星雨,密集砸落在阿斯拉的车体上。


    有过对付阿玛迪斯的经验,方青书的剑击又强又准,赫然已经提升到第七级力量,倘若是原版的阿玛迪斯,可能这一下就被他毁去三分之一,但阿斯拉却及时张设能量护罩,撑住了方青书的第一轮剑击,只不过已经拼了命的人表现出恐怖斗志,竟然无视连续催劲对身体的伤害,第二轮剑击赫然又如狂雨纷坠。


    阿斯拉出自白起的设计与制造,这种程度的攻击,能量护罩还顶得下来,只是当阿斯拉瞬间放大能源的摄取量,体力已经濒临竭尽的我,一口鲜血顿时勐呛出来。


    (还剩下七分钟就到终点,妈的,真要做出牺牲吗?)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三章 小丑艺人 烈火英雄


    车赛只剩下最后的七分钟路程,我却碰到最大的难关。方青书是何等人物,他豁出了性命向我挑战,我也应该给他相同的尊重,和他赌命一战,拼个胜负才对……如果我也有第七级力量的话。


    与五大最强者的力量,仅有一线之隔,尽管这条线的鸿沟很大,可是当日天河雪琼以第七级力量斩蛟屠龙,那画面我仍歷歷在目,方青书把力量催上第七级,假如不是阿斯拉的能量护罩了得,我早就车毁人亡了。


    可是发动护罩也需要能量,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能量还是得由我供给。本来我都是尽量让脑中充满绮念,肉体处在亢奋的状态下,透过淫术魔法搾取能量,能够发出比常人更多数倍的精气,但那到底不是无穷无尽,昨晚又来不及藉由交合汲取女性精气,现在紧要关头就出现问题。


    我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女性胴体的美丽画面,阿雪的魔鬼身材、霓虹的秀美长腿、月樱的冰肌玉骨,还有李华梅的激烈呻吟,这些画面平时都会让我体热如炽,但现在都失去了作用,我只感到无比的疲惫,而阿斯拉在得不到充足的能量供给后,竟转向吸搾我的血肉精元,让我身体急剧衰弱下去,胸口伤处一阵剧痛,一口血喷咳出来。


    除了内在危机,外部威胁也迫在眉睫,方青书很清楚不能让我有发挥速度优势的机会,打定主意要和我在力量上比高低,无孔不入的剑气如骤雨纷坠,疯狂击打在阿斯拉的能量力场上,要在去到终点前将车破坏。比赛进行到这种地步,已经根本不是赛车,而是比武了,但若真是比武,我又怎么比得过方青书了?


    这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是白起交付车子给我的时候,所提出的特异策略:如若情况危急,我可以使用地狱淫神,以召唤兽发动黑暗祭礼,牺牲它们,将能源转给阿斯拉,那么阿斯拉的内蓄能量就会陡增一倍,无论速度或是其它功能都会增强,但这方法对肉体负担不小,对车体的负荷更大,高速行驶下贸然使用,很可能一发动车子就解体了。


    「砰!」


    再一记重击压向阿斯拉,险些就让我高速过弯失败,撞上山壁,全仗力场护罩挤碎山石,这才没有车毁人亡,情形已经让我再没有犹豫空间,终于出手孤注一掷。


    「太古的性慾精灵们啊,我以约翰·法雷尔之名,与你们签订契约,请借予我你们的力量,服从于我,具体而现形,出来吧,地狱淫神——凰血牝蜂!」


    水火魔蛛在昨天晚上的战斗中,被心剑神尼一招粉碎,至今还没满一日,无法重新召唤,我唯有召唤凰血牝蜂,把这头我目前唯一能自由使唤的召唤兽作为祭礼,奉献给阿斯拉。


    「嘟!嘟!嘟!」


    几下奇异声响后,阿斯拉的系统作出回应。


    「第三象限封印解除,同步率96%。」


    「最强出力增加200%,lcl濒临负荷点。」


    我所听不懂的机械式语音响过后,阿斯拉陡然一震,笼罩整辆车的能量力场大放光明,炽烈的金光照亮四面八方,力量猝增一倍,不只是尽数拦挡下方青书的攻击,甚至还发出强大的反震力,把他的剑气全数震溃后乱扫出去,拉车的八匹赤须龙马顿受波及,有三匹还为此受创,血染黄沙。


    赤须龙马的速度一慢,一度被压制下来的阿斯拉就得到机会,再次卖力奔驰,双方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我方自欢喜,突然听见后方响起一声怒吼。


    「喝!」


    震耳欲聋的大喝声中,我陡觉后方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直逼而来,透过系统一看,赫然见到方青书不知吃了什么勐药,全身气势千百倍地剧增,上半身的衣衫爆碎,浑身是劲地策马追来。


    神骏的八骑踏蹄如飞,人马合一,爆发出不可能的极速,瞬间又把我们双方的距离拉近,甚至还有要超越我的迹象。


    (这、这怎么可能了?刚刚方仔的速度,就已经是拼上性命迫出来的,现在又更快了一倍,这种事就算他透出了性命也没可能啊,难道……这世上真有神迹?)


    我脑里一片混乱,但零式系统却替我归纳搜索着理由,很快得出结论。在阿斯拉的特写萤幕上,赫然有一道肉眼所看不到的能量气流,浩瀚充沛,自云端天顶灌输入方青书体内,令他短暂突破界限,爆发出远胜平时的力量,缔造奇迹。


    整个赛车过程都被严密监控,更别说全场还有几万双眼睛在看,要用灌顶输功的方式暗助却不被察觉,来者肯定是最强者级数的高手,我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而在「零的领域」内,我赫然看见方青书正气凛然的身影之后,浮现一个更为巨大的灿烂光影。


    心剑神尼!


    戴着紫色面具的心剑神尼,在云端诵经结印,巨大的身影充塞整个空间,彷彿宣示能主宰着一切,蓦地,心剑神尼双目一睁,沛然能量灌顶输送,方青书的速度不可思议地再度提升,瞬间直逼过来,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璀璨的黄金剑气怒沖斗霄,斩砸落下。


    「碰。」


    一声巨响,阿斯拉剧烈摇晃起来,我骇然发现车子尾端被噼了一道长长裂口,只要剑气再长个一尺半,那就连我也斩了。剎时间,我明白了方青书的想法,他不能肯定我要夺取的奖项,所以就算赢了我也没意义,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毁掉车子让我退出比赛。


    (可恶!明明就快到了,只要再支撑几分钟,我就可以跑回去了,妈的!)


    只剩下四分钟的路程,甚至隐约可以看到前方有人在挥旗,但看似很近的终点,现在却远如天涯,因为阿斯拉受创之后速度大减,而方青书的第二剑很快就会来,第八级力量的黄金剑气,一剑就足以让阿斯拉支离破碎,我根本没有到终点的机会。


    (只有再拼一次了,可是水火魔蛛叫不出,凰血牝蜂又已经牺牲掉了,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祭的?)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可是当我下定决心,要拿阎罗尸螳施行黑暗祭礼时,几乎是召唤咒文才一念,万针齐刺的强烈剧痛就袭向头部,痛得我眼前发黑,大股鲜血勐从口鼻溢出。


    剧痛攻脑,车尾受损,阿斯拉陡然间失去操控,碰向旁边的山石,擦出好长一列火花,我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维持住意识清醒,咬牙想把车子稳住,但眼睛才一睁,灿烂耀眼的金光遮蔽我整个视线,方青书的第二击已然发出,朝阿斯拉削斩过来。


    如无意外,失去力场护罩的阿斯拉,会在与第八级力量接触的瞬间尽毁,而我就算不死也会落得重伤的收场,偏生此刻除了束手待毙,我根本找不到其它的办法。


    (功败垂成,就是这个德性了,阿起,你的杰作也只能帮我帮到这里……)


    脑中泛起了这个念头,我被强烈的挫折感攫住身心,已经绝望的瞬间,前方的灿烂金光中有样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赛车女郎服的金髮女神,正站在终点线旁边的高台上,对着即将诞生的冠军挥舞方格大旗。


    一幕具有祝福意义的景象,却不知为何让我觉得很亲切、很温暖,彷彿看到了母亲的怀抱,而这种熟悉的感觉,却让我蓦地清醒过来,感受不到大脑的剧痛,看清楚了那个挥舞方格旗的金髮女神。


    月樱!


    真的是她!


    身为金雀花联邦议长的她,褪下了套装华服,换穿上一件白底桃红边的半身马甲式连身裙,身上一白一红亮面皮革材质的部份,在阳光的映照下,让她那性感的婀娜娇躯显得格外抢眼。


    从这角度远远看月樱的正面时,彷彿看到一尊性感女神,用身体写着胜利的「v」形字样,帮着我加油打气,当她在挥旗动作中偶一侧身,露出无布料遮掩的雪白背嵴,以及她下半身那件,短到只遮住大腿根部的超短迷你裙,随风扬起的剑形短裙摆,正好出卖了她弹翘的迷人臀瓣。


    这样火辣辣的一幕,在全场无数雄性生物的鼓噪声中,对我造成了强大的刺激,口鼻之中横流的鲜血顿时止住,全部往下汇流到我双腿之间,怒勃而起。


    强烈的诱惑与冲击,几乎让我理智尽失,不过,我脑中还依稀记得一件事:不管月樱是怎么得知我身陷危机,也不管月樱事后预备怎样交代,她以堂堂金雀花联邦议长之尊,在百万国民众目睽睽之下,换上赛车女郎的性感打扮,为我摇旗加油,势必会在之后引起轩然大波,但这就是她对我的付出与牺牲。


    「小弟!你要加油,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


    方格旗帜翻飞中,月樱坚定的眼神,彷彿就在对我传达这样的讯息。秋月天女性感的赛车女郎服,还有她令人动容的款款深情,全都在她挥舞方格大旗的动作中传递过来,剎时间,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力量,自我体内深处涌出,令我无视脑部的剧痛,把召唤过程完成。


    「太古的性慾精灵们啊,我以约翰法雷尔之名,与你们签订契约,请借予我你们的力量,服从于我,具体而现形,出来吧,地狱淫神阎罗尸螳!」


    我所能操控的最强召唤兽,经过黑暗祭礼转化能量,赫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效果,仪表板上冒出火花,跟着就发出尖锐的鸣叫


    「warning!warning!」


    「同步率400%!」


    我不清楚这个同步率到底有何意义,可是一下子飙破百分百的结果,就是把阿斯拉所有的潜能全数开发迫出,整辆车赫然再生异变。一阵强烈的精神冲击,让我与阿斯拉进一步结合,却也丧失对车子的操作权,在连串的机械运作声响中,阿斯拉竟然「活」了过来!


    歷届一级方程序大赛车中,恐怕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荒唐的事:赛车在万众瞩目下变化,前轮内凹,伸展出手臂;车体前端翻转,露出头部;车尾转动,变成一双踩着车轮的钢腿,由一辆赛车变成了脚踩车轮的机械金刚!


    叙述费时,整个过程其实是在极短时间发生,全场观众几乎才看到方青书挥手,黄金巨剑凌空斩向黑色车体,「阿玛迪斯」就变成了一架黑色机械人,双臂闪电一拍,居然用空手夺白刃的技巧,夹住了噼斩下来的黄金剑气。


    「嚎……」


    一声曾经响彻阿里布达、伊斯塔边境的恐怖嚎叫,同样迴响于华盛顿的赛车场内。尽管体型小得多,可是这架黑色机械人所仰首发出的凄绝嚎叫,就与当日「天鹰号」的叫声一般无二,激烈震撼着全场观众的视听。


    「嚎……」


    连续两声怒嚎,向在场人类诏告着它的甦醒与存在,阿斯拉同时也展现了它的能耐,双掌一合,硬生生将黄金剑气迫爆,趁着敌人受此影响真气不顺的当口,十指平举,无数铁弹疯狂扫射过去。


    方青书乍临袭击,腰间长剑出鞘,剑飞如虹,将数百发子弹尽数拦截挡下,没有伤到八骏座骑,展现一流剑技,可是当阿斯拉挺起胸膛,v字形的金刚火焰狂烧而来,面对这极度强大的高温冲击,方青书仗剑横挡,口诵梵字经文,一层黄金气墙将八骏整个笼罩护住,不受火焰冲击,但被挡卸开的高温热浪却往外散去,把附近化为熊熊火海,一些走避不及的工作人员与倒楣车手,立刻就被烧成焦炭。


    过了初一,还有十五。阿斯拉的攻击接踵而来,金刚火焰一被挡住,机枪再次疯狂扫射,但这次除了数百发子弹,还有两道自双眼射出的「原子光热线」,攻破黄金气罩的防护,在方青书错愕的惊叫声中,贯穿了他的左肩,伤口瞬间烧灼焦黑,连血也流不出半滴。


    近乎第八级的绝世力量,却仍挡不住阿斯拉诡变百出的攻击手段,方青书显是难以置信,但没等他静下来思考,一个巨大的黑影却如乌云罩顶,出现在他眼前,如果不是他闪得及时,这一拳不只是把地上打出个三尺深洞,就连他也会粉身碎骨地丧身其中。


    「呜!」


    方青书痛哼出声,阿斯拉却以惊人的高速闪电迫近,「z」字形的移动轨迹,肉眼根本就捕捉不到,一下闪在方青书左方,一下却又来到右方,在高速移动中连环出击。


    有心剑神尼在背后传功支持,方青书岂肯坐以待毙,同样是挥剑还击,长剑斩在阿斯拉的重拳上,飞溅点点星火。两边都是以快打快,一秒之内已对拼数十记,你来我往,交错出令人目不暇给的火花,同时还以极快的速度,笔直往终点飙去。


    不过,这样高度消耗体能的比拼,钢铁终究是比血肉之躯佔便宜,在两边拼到一万击以后,尽管距离终点只剩下短短距离,方青书的力量却陡然衰弱,江河日下般疯狂低降,相反的,阿斯拉却得势不饶人,疯狂重拳如雷雨骤下。


    一拳跟着一拳,阿斯拉横臂扫出的这一击,已伤的方青书拦截不住,虽然发出剑气阻拦,但陷入暴走状态的阿斯拉却视剑气如无物,铁臂强行突破剑气封锁,重重扫击在赤须龙马上,强横无匹的空前大力施威,领头的四匹龙马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骨肉粉碎,成了四滩爆碎的血肉。


    座骑惨死,方青书悲愤难当,挺剑急攻,但是阿斯拉的重拳却迎面而来。这一次,发拳途中,击出的手臂尾端突然喷出火焰,太阳神之翼的增速支援,让这记重拳的杀伤力陡增五倍,强横之至地轰杀敌人。


    「排、击!」这强绝一击的独有称号,轰得方青书如流星般喷血后跌,连人带车被这股大力后拉数十尺,虽然他之后好不容易稳住跌势,但五脏六腑已伤,大口鲜血喷出,已无力阻止敌人前进,眼睁睁地看着那架黑色机械人像熘冰似的,踩着脚下滚轮,飙过了终点线,徒叹天意如此。


    只不过,纵然是以英雄姿态夺冠,阿斯拉却在通过终点线的瞬间,通体黑铁发出诡异红色,彷彿金属被高温烧得通红,跟着,整个车体就被熊熊烈火给包围,笼罩在一大片火焰中。


    能够与近乎第八级力量的强者硬碰硬,阿斯拉内部有强大的能量在运作,但它本身却只是个仓促制成,甚至未经测试的半成品机械,这样一轮超越极限的战斗,早就把它的系统、结构疯狂破坏,支撑到终点已是奇迹,一过终点线,所有积压的能量立即窜走,炽热火焰与能量风暴狂袭四周,把方圆十数尺内都化作火焰地狱。


    也就是这阵似曾相识的高热,把我从深层昏迷中唤醒,只觉得自己彷彿身在滚水之中,全身每一处都是说不出的灼痛,想要唿救,却发不出声音来。


    (唉,阿起造的东西是搞什么啊?每次都玩火烧车……)


    赢了比赛,却碰上生命危险,这还真是划不来,但或许人想祈求奇迹降临,就得付出代价,击败有心剑神尼援手的方青书,对我而言是一件奇迹,而我现在就必须付出创造奇迹的代价了。


    很奇怪的一点是,身在滚水之中,尽管痛苦,我的意识却仍清楚,甚至还看得见车外的景象,黑色的车体,现在彷彿变成一层透明的薄膜,让我清楚看到车外的大骚动。


    许多人持着灭火道具赶来救援,但魔法也好、灭火工具也好,都无法熄灭这由纯能量暴走所形成的高温火焰,而那些尝试闯过来救火的人们,一旦进入十尺范围,都被火焰烧得骨焦肉烂,瞬间成灰。


    没有了我的指令,羽霓就像是一尊美肉傀儡,没有任何的动作;羽虹虽然鼓动火劲护身,想凭着凤凰焰之助冲进来,但却在闯至五尺范围后,便被能量风暴狂扫出去,连试几次都是如此;阿雪的力量虽然更高羽虹一筹,但属性不对,事倍功半,也是束手无策,早急出了一脸的泪水,假如不是茅延安和紫罗兰死命拉住,她就冲到火焰里头来了。


    同样的情形,还有月樱,她虽然还维持着镇定,指挥着手下救人,但也是一副惊惶欲泣的表情。能够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是幸福,不过除非拥有第七级以上的力量,否则谁都无法侵入这火焰范围,甚至……可能要第八级以上……


    (……浑……浑蛋……自己造的车子,自己不来收烂摊子吗?难道……这小子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想藉机杀人灭口……)


    彷彿是听见了我的声音,绝望中竟然发生奇迹。熊熊烈火中,一道人影无视高温焚身地闯了进来,火焰缠上了他的身体,衣服也烧了起来,但他瞬间穿越能量风暴肆虐,跨越十尺距离,掠到烧得通红的车体外。


    能够一口气穿越十尺能量风暴,这等功力超凡入圣,当世能做到的不过寥寥数人,可是虽然他已来到近处,但我偏偏看不清楚他的面孔。


    (你……你是谁?)


    生死之际,送来了唯一生机,我感到一阵暖洋洋的感激,没想到世上除了与我情孽纠葛的几位女性之外,还有人肯在这时候浴火而来,救我性命。然而,事情却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能量风暴的肆虐冲击下,车门早已变形卡死,纵有千斤之力也是打不开来,那个男人虽然闯到了近处,望着通体发红的金属车壳,但却是无处着手,不知所措了一会儿后,目光忽然望向紧急开启用的外部把手。


    「滋滋滋滋」


    一阵刺耳的肉焦声,那人无惧烧得通红的金属高温,双手握住门把。皮肉与烧红的金属相触,立刻就发出一阵皮焦肉烂的臭气,高温金属烙上了他的掌心,不过他却恍若未觉,专注而急切地把门转开。


    这一幕,让我整个人都惊得傻掉了,从未想过,此生此世,有一个陌生人肯如此替我付出,恍惚之中,又觉得这个人依稀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


    (对了……我认得你,你是……娘亲武神!)


    被这个发现所震惊,只听见「哗」的一声,门终于被拉开,在阳光与外部空气一下子流进来,带来生命气息的同时,我看见了一张被烧得微黑,面上粉墨脱落大半,却仍挂着小丑鼻子的脸。


    我终于看见了救命恩人的长相,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周亚炳!


    ******


    这一届的一级方程序大赛车,最后是以超乎想像的轰烈形式结束,无论是场内观众或场外赌客,所有人都大唿精采过瘾,值回票价。好笑的是,即使最后我们是用这么血腥的方式在争夺胜负,但本届大赛的死伤人数总和,却仍比不上歷届的纪录,这件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车子彻底报销,人也差点送掉性命的我,赢得了首奖,传说中的模型弹卡尔;次奖烽火干坤圈落在织田香手上,至于第三奖邪狼血剑,却因为方青书在最后一场赛事中伤重退场,导致被碧安卡所得去,真是令人扼腕。


    白起与我的结盟,虽然说是密约,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光是从白骨灵车在赛事中的一些动作与成绩,有心人就可以看出白骨灵车与阿玛迪斯之间,有某种默契,进而推测出幕后真相。


    因此,方青书没能得到烽火干坤圈,对心禅贼秃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听说他看到方青书重伤退场的瞬间,突然口喷鲜血,晕倒在台上。这真是大快人心的消息,不过也有可能是故意让我松懈的疑兵之计,因为我从月樱那边听到一个消息,心禅贼秃好像在赛后对方青书交代,即使烽火干坤圈被我们取得,也未必就能成为指证的证据。


    「……其实,我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烽火干坤圈里的秘密,我们根本看都没看过,也不知道详情,单单靠这个证据去指认心禅,其实有不小的风险。最好是能够再取得其它的有力证据,可以向人指证心禅弒师夺权的动机与过程,那就能够说服慈航静殿的贼秃群了。」


    「可是,小弟,心灯居士已经表明,明天就会亲上慈航静殿,当着所有僧众的面揭开秘密,距离现在已不足两天,仓促之间,你要去哪里再找新证据呢!」


    「唔,这也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


    在华盛顿的议会大堂里,我坐在月樱身边,表情严肃地与她讨论这些问题。


    我身边的女孩子虽然不少,但阿雪思虑纯真简单,羽霓几乎没有思考能力,羽虹的视角太过偏颇,根本不是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通常我都是与茅延安议事,不过在金雀花联邦里,月樱远比茅延安帮得上忙,再加上她政治家生涯中所培练出的智慧,我一向喜欢与她讨论正事,顺便搂搂抱抱,佔点手脚便宜。


    月樱的智慧,深沉而内敛,如果不刻意去探索,就绝不会发现。与她不熟悉的人,只会看到她明艷娴雅,既有名阁闺秀的高贵端庄,又兼具邻家女孩般的亲和温柔,为她的倾城姿容所媚惑,不会注意到她的思想与智慧,而月樱也刻意遮掩这一点,就算是亲暱如我,也是在萨拉长时间相处后,才惊愕发现这个姐姐竟有着不为人知的智慧与老练,越来越喜欢借助她的脑筋分析事物。


    白起解开我记忆封印后,我曾和月樱讨论过那些事,月樱思索良久,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小弟,你的母亲……会不会是凤凰天女呢?」


    这个问题,但愿我能回答,可是从卡翠娜的暧昧态度,还有变态老爸到南蛮当摇滚歌手的时间来推算,恐怕有个七成可能。但凤凰天女离奇失踪已经十多年,我无法找她求证,倘使她真的是我母亲,她到哪里去了?为何会失踪?


    「……想不通,该不会被变态老爸给宰掉了吧?哈哈哈。」


    「别这样。小弟,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月樱正色斥责着我,而若我所料不错,这几年里月樱能够奠定这样的地位,恐怕得到第三新东京都市不小的帮助。


    白起的身份,已经证实不是伊斯塔使者,而是来自海外的军火贩子。多年来,白起与其家族一直与第三新东京都市合作,这次合约到期,变更合作对象,月樱又得到第三新东京都市的技术支援,受委託竞争军火代理权,从这种种迹象,月樱和变态老爸绝不是单单合作一次,而是很长时间的往来了。


    虽然受过自己父亲的侵害,月樱却是一个很重家庭观念的人,总是希望我和变态老爸能像正常父子一样和好,甚至屡屡暗中撮合。我觉得她根本是异想天开,不过只要她高兴,我也懒得为此与她争辩什么,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都有自己做事的自由……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四章 秽乱国会 卖友求荣


    金雀花联邦的国会山庄,是月樱平常工作的地方,建立于山腰地带,如果站在国会山庄的大门口,可以清楚看到对面的开阔山景:金雀花联邦首都的着名胜景,断背山。


    我们坐在二楼的看台上,居高下望,看到底下的议会厅中有数十排座位,正前方则是一个绘着大鹫图腾的发言台,整个议会厅都铺着大红色的厚地毯。


    厚厚的地毯有吸音作用,整个议会厅虽然辽阔,但却是沉静无声。略嫌古旧的装潢与摆设,因为每日都被细心的保养与维护,反而泛着美丽的光泽,像是一位年老却充满智慧的婆婆,向人们诉说着她走过的歷史,令人对这座议会厅满载敬意。


    金雀花联邦的议会掌握大权,纵然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大总统,若是得不到国会支持,其施政亦是举步维艰,难有作为,所以数百年来,这座议会厅里曾表决通过无数撼动整个大地的行动,事实上,直至今日,诸如加入国际联盟、派兵讨伐黑龙会、与伊斯坦是战是和……等重大决定,仍是在这座厅堂中表决。


    对于这座名闻遐迩的政治殿堂,我敬仰已久,今天趁着国会休会,议会厅中除了负责打扫的少数杂役外便无旁人,月樱带我来到国会山庄,参观她平时工作的所在。


    「姐,你平时都是在主席台上吗?」


    「嗯,多数时候是这样,但在台上都只是做个样子,除非碰到突发状况,不然大多数的事情,在我还没站上主席台之前,各党派就已经商量好了。」


    顺应我的要求,月樱特别站上了主席台,虽然没有刻意搔首弄姿,但自信的步伐、含蓄典雅的微笑,让她从站上主席台的那一刻起,就散发女政治家的特有魅力。


    为了要带我参观议会,月樱特别换上了平时的议员套装。上半身是荷叶短袖的象牙白色丝质衬衫,但是胸前却巧妙地利用衣服的重量,让一片似轻实重的薄纱垂挂在胸前,形成多层次不规则的波浪绉褶美感,并且露出里头白色蕾丝的衬衣。


    衬衫外的深蓝色丝质外套,除了给人仙女般的飘逸外,更多了一分稳重的气息,胸前那枚代表国会议员身份的金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而下半身同色的及膝窄裙,不但完全包覆住她弹实的翘臀外,更把她下半身性感的曲线修饰得更加完美。


    一头金髮高高盘起,脸上擦抹了淡淡的粉妆,月樱看来明艷照人,举手投足之间的风范,既自信又神气,与作皇家公主打扮时判若两人,远远看过去,竟与调兵遣将时候的李华梅有几分神似。


    「看到左边楼梯口垂下的那截绳子吗?三百六十七年前,金雀花联邦通过新就业法,僱主可以无须任何理由与补贴,解雇二十六岁以下的员工。为了向后代子孙表达对这法令的抗议与拒绝参与,六十三岁巴姆。佛朗克议员半夜在这里悬樑自尽……」


    「……主席台曾经被毁过一次。一百四十六年前,表决对索蓝西亚用兵时,以方国豪议员为首的鹰派,曾对巴菲特一族的长辈丢手套,要求当众决斗。那位老议员当时年已八十六,是莱恩的曾曾祖父喔。」


    月樱指着议会厅内的每一处,如数家珍地仔细介绍,我看她说得高兴,心里也感慨良多。


    作为一介女流,月樱竞选总统绝无希望,但她巧妙利用本身错综复杂的政商后援、百姓对于莱恩。巴菲特的支持与遗爱,成功统合各方资源,稳稳坐上国会之长的位置,这确实是了不起的成就,而月樱能够作到这一点,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辛酸,才终于有今日的扬眉吐气。


    正自慨叹,我突然发觉有点不对,本来还在附近打扫的杂役,不知何时走得一个不剩,议会厅里一片寂静,连负责保护月樱的安全人员也无声无息,偌大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而这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


    经歷过无数风雨的我,对这情形立刻有警觉。


    (不妙,有人想行刺!)


    才刚刚和方青书赌命赛车过,目前正是我身体最弱的一刻,作战对我非常不利,但为了月樱,我立刻掏出暗藏在腰侧的破魔枪,预备靠这支魔法宝贝来面对战局。


    可是,我才一掏枪,一只温暖白洁的柔荑立刻按放在我手上,当我愕然抬起头,不知何时走下主席台的月樱,深情的一吻沾落在我唇上,稍碰即离,跟着,在我满是质疑的目光下,月樱双颊绯红,却是大胆地主动与我对视,说着让人狂喜的话语。


    「……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姐姐这么穿吗?这次大赛车辛苦你了,为了慰劳你的辛劳,姐姐今天特别准备,想在这里……和你……干一次。」


    一段话说得吞吞吐吐,羞涩至极,但那双燃着爱火的妙目,却自始至终凝视着我,没有逃避我的质疑,这种爱上了人便大胆得不顾一切的冶艷风情,让人听了哪还忍得下去。


    就在这间议会厅的正中心,我抱着月樱,既感激又热情地狂吻了下去。


    ******


    参议院的主席台,原本是主席主持会议的所在,身为议长的月樱平时就是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传声的麦克风,高声主持会议,掌控着会议的流程。


    今天,她仍是站在这里,如往常一般的端庄打扮,整整齐齐的女议员套装,胸口的金章令人凛然生畏,一切就与平时几无分别,真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那就是她脸上似笑非笑的妩媚神情,与素来的端庄不可侵犯大异,还有被她握在柔腻掌心的不再是麦克风,而是一支又热又硬的肉茎。


    「……告诉姐姐,这几天有没有想姐姐?」


    「何止几天,看不到你的时候想你,看得到你的时候更想你。」


    「就会耍嘴皮子,人都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哈哈,看不到你的时候想念你,看到你的时候……想把你一口吞下去。」


    听我露骨地示爱,月樱微嗔地白了我一眼,伸入我裤裆的柔荑用力握了一下,又柔又嫩的温莹触感,光是触摸就舒服得让人翻白眼,再看看月樱双颊酡红的羞涩表情,更是教人忍耐不住。


    「姐,别只是摸嘛……」


    大概是对我的要求早已有备,月樱笑着蹲下身去,从拉链缝口掏出肉茎,轻启朱唇,一口将紫红色的肉菇吞入口中,抬头瞥了我一眼,开始品咂起来。


    站在空无一人的国会厅堂内,让穿戴整齐的女议员口舌侍奉,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感,就像是在婚礼上姦淫别人新娘一样的痛快,更别说这名女议员貌若天仙,不是那种鸡皮鹤髮的恐龙货色。


    越是想到这一点,我就越是亢奋,但或许是久未重玩此道,月樱吹吮肉茎的技术略嫌生涩,牙齿老是碰到肉菇的冠状沟,勐然一下还真是疼痛,我有些焦躁,下意识地抓过她的金髮,一挺腰身,将火热的肉茎直直捅进月樱口中,一直停留在她的喉咙,然后小幅快送。


    月樱「伊……呀……」地叫了几声,似是知道了我的需要,也不停下说话,迳自用眼神向我示意,瞥向旁边的主席桌,让我坐了上去。


    「唔……」


    我坐上主席桌去,整个过程中,月樱表现出相当高度的技巧,丰唇一直含着肉茎,未曾松开,当我坐稳后,她半跪着趴埋在我胯间,只是从我的正面换到侧边,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胸膛,一只手在我鼠蹊部和睪丸间游走,偶尔捏捏睪丸,用手捧弄着,口中却是熟练地舔吮,多层次的连续刺激,彷彿是一场曼妙的交响乐,挽回刚才生涩表现所丢失的颜面,展现了身为夜之女王的实力。


    「姐姐,你……唔……这个姿势好刺激……」


    月樱贴在我的下腹部,只用一张嘴上下的活动,我则是调整着位置,让她更方便使力,恣意地逗弄我。月樱就这么认真地舔吮着,一根根髮丝都被汗水浸湿,我可以完全感受到她口腔的热度与幼嫩,每当我轻轻抚摸她的金髮与耳朵,她也用牙齿轻咬我的肉菇作回应。


    继续享受秋月天女的香口妙舌,是很动人的滋味,但考虑到月樱的体力不好,不忍心让她太累,我扶起她的头,坐直身子,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发现她的香汗已经湿透丝质衬衫,心疼地抚着她的颊、她的发、她的粉肩、她的纤腰,低头吻她的唇。


    「小弟,你觉得舒服吗?」


    「爽到不行呢,姐姐,谢谢你今天为我摇旗子,如果不是有你的鼓励,我一定跑不完全程。」


    「有没有女孩子告诉过你,你开赛车时候的样子,好帅呢。」


    「哦,是吗?」


    我笑了笑,一手偷偷伸到月樱后腰,勐地一把将她抱起,打横放坐在我大腿上,肉茎抵着她的及膝窄裙,没等月樱提出异议,左手托着她丰肥的屁股,右手却插在她美妙的大腿缝里,隔着白色的蕾丝亵裤,手指毫不犹豫地在她玉户上来回按摩。


    金色纤毛稀疏的玉户,肥肥、软软的,温热得像个小馒头,而小馒头上的奇妙一缝,恰好正容下我的一指。揉、捏、摸、拨、操,彷彿操作乐器似的熟练撩拨,顷刻之间五音俱全,体质娇弱的月樱如何经受得起这等挑逗,不一会儿就娇喘连连,那条白色的蕾丝亵裤湿了一大半。


    得势不饶人,我从主席桌上下来,让月樱独坐在那张木檯上,想借势捲起她的蓝色套裙,「啊!不……还不要!」白色的亵裤才一翻露,月樱用手把裙子又扯盖下来。


    不过,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乖乖听姐姐话的好男人,在月樱双手压盖着裙子的时候,我手指早顺着内裤边的小缝插进去,拼命揉捏她的皱嫩蜜唇了。


    之前的挑逗,冶艷女议员的肥美蚌肉早已淫蜜横流了,我十指顺着湿滑的淫液,一下一下拨逗着花房顶端的稚嫩蜜蕊。


    「……别、别揉……好痒……啊……」


    媚骨天生,体质远比寻常女子更敏感百倍的月樱,在我的连番刺激下,肥圆的屁股一耸一耸,两只穿高跟鞋的纤足一抖一抖,绽放着迷死人的艷媚风情。


    我盘算着时候差不多到了,双手伸到她裙子里头,一把就将她半透明的蕾丝内裤剥了下来。这次月樱没有反对,主动配合提臀曲腿,任由我把内裤从她脚上褪下。这条白色内裤早已被淫蜜染成半透明,特别是胯下的部分,点点淫蜜勐渗出来,我特别捧到鼻端,用力一嗅,果然是香气沁人,心里一兴奋,索性把月樱的内裤往口袋里一塞,作为纪念。


    少掉了内裤的遮掩,月樱羞赧地坐在主席桌上,一双玉腿八字开,两扇朱门开阖现,玉户之上的稀疏金丝,真是一头火辣性感的金丝猫。我笑着把她的蓝色套裙捲起到腰部以上,这样一来,她的整个下身都赤裸在我眼前,淫荡无比的景象,诱得人心中狂跳。


    正面看去,在不甚浓密的金丝下,雪白丰肥的玉户口,一条小小的红缝吐着媚液,这正是我最爱的光景。我压低身体,一把托起月樱雪白的屁股,不管她由于头低脚高而发出的「呵……呵……」呻吟,伸长舌头,从下往上,从蜜唇到花蒂,来了一个长长的深情一舔。


    「啊啊啊啊啊…………」


    剎那间,月樱议长的娇媚呻吟高亢穿云,在男人不怀好意的邪恶搓弄下,浑身快感如潮涌来,让她摇头甩脑,髮髻坠散,一头灿烂的金髮披垂了下来,樱桃小口中更是「弟弟」、「小弟」地喊个不停。


    整个过程中,月樱几乎都是闭着眼享受,任我亲吻爱抚,所以并不知道我偷偷宽衣解带,下身已经赤裸了。我悄悄趴伏下去,调整位置,将肉茎贴到我揉动她花蕊肉芽的中指边,突然将已经坚硬的肉菇替换了中指,用肉菇顶端顶着她红嫩的肉芽研磨着,突然的袭击下,月樱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咬着牙根唔唔叫着,全身像抽筋般抖动,剎时膣道内涌出乳白色的浓稠蜜液,竟已来了第一次高潮。


    「小弟!唔……姐姐要死了……啊……姐姐……活不下去了……」


    女性的高潮颇耗体力,我本该让月樱稍事休息,却又决定趁热打铁,将整个舌头都捲成一条,然后狠狠地钻进她紧暖的膣道,用力向她的子宫里吹入一大口热气,正在高潮中的月樱,哪能承受这样的一击,「哎」一声长吟,浑身扭动不已,频频涌出的蜜液浪潮,险些喷了我一头一脸。


    一直到了好一会儿后,月樱才从高潮的冲击中略醒过来,眼中回復了理性的神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轻轻扭着腰,作着媚惑人心的妖艷举动,一手还伸往我胯下,握住了那根硬挺许久的肉茎,一双眼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姐,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我这个人从小就笨,你不说,我不懂的。」我故意挑逗月樱。


    「就、就是那个……」一反之前主动口交的大胆,月樱这时羞得像是个初经人事的小女孩,连一句完整话语都说不出,或许,她也知道这反应更能让我兴奋吧。


    「哪个?」


    「就是鸡巴,我要小弟的鸡巴来爱我!」


    羞涩之后的大胆,最是让人怦然心动,特别是「鸡巴」这个粗词,从一个高贵端庄的女议员口中说出,还是在这么具有庄严气氛的国会殿堂,强烈的亵渎感比什么春药都更让人亢奋。


    我的挑逗已够,但却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姐,你说我开赛车的时候很帅。就只有那时候吗?没有别的?」


    「当然还有其它的啦,小时候姐姐帮你洗澡,你淘气的样子很帅;后来你说一定要接姐姐回来,虽然小小年纪,但很有男子气概的样子也很帅……」


    月樱轻声说话,媚眼如丝,手里握着我的肉茎,用一种轻得让人心痒痒的声音,腻声道:「还有……你硬着东西向姐姐示威摇晃的时候,好帅,姐姐都湿透了呢。」


    为了要回报月樱的款款深情,我把月樱抱起后,翻转她的胴体,要她四肢趴跪在主席桌上,她依顺地高高翘起那丰硕浑圆的大肥臀,在主席台的灯光下,丰满的肉丘,有如白瓷般发出光泽;臀下狭长细小的肉沟暴露无遗,穴口湿淋的淫蜜,令赤红色的花唇闪着晶莹亮光,绝美的景象,我用双手轻抚着她的肥臀,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


    等不到我的动作,月樱迷人的双眸回头一瞥,妩媚万状的凝望着我,娇声道:「还不上来……」


    灯下看美人,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哎呀!」


    娇哼一声,月樱柳眉一皱,手紧紧抓住木檯的边缘,被身后的我双手搭在她肥臀上,下半身用力一挺,坚硬肉茎从臀后一举插入月樱性感的玉户。


    月樱纵情地前后扭晃雪臀迎合着,胴体不停前后摆动,使得两颗丰盈如桃的乳房,在衬衫内来回摇动;我左手伸前解开衬衫扣子,进去捏揉月樱晃动不已的乳桃,右手抚摸着她白皙细嫩、柔软有肉的肥臀,一面向前用力挺刺,月樱就竭力往后扭摆迎合!


    即使下半身作着淫秽的交合,紧密相连,但月樱的上半身却仍穿戴整齐,蓝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看来仍是那么高贵娴雅,偏生下半身淫荡地扭着屁股,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我使出了全力,代表金雀花联邦的所有选民,对这亵渎国会殿堂的女议长大加挞罚。


    「姐姐,爽吗?这是你工作的地方,你没专心工作,我代替你千千万万的选民来处罚你。」


    我太熟悉月樱的个性,知道她天生媚骨,在特殊环境之下,受背德感的刺激,会表现得特别放荡,彷彿一朵灿烂盛开的淫艷妖花,果然,才听我这么说,月樱就扭着雪臀,娇哼出声。


    「啊……用力处罚姐姐吧,可是……哦……千千万万的选民里,姐姐只接受你来处罚……只让你干……嗯……」


    说着刺激的下流话语,成熟美艷的女议员,兴奋得四肢百骸颤动不已,春情激昂、淫水直冒,肉茎在肥臀后面顶得她双腿麻软,艷红的樱桃小嘴中,频频发出令天下男人销魂不已的娇啼声,而「卜滋!卜滋!」的抽插声更是清脆响亮。


    「喔……好舒服……姐姐舒服死了……小弟最帅了,姐姐……嗯……喜欢被帅帅的小弟干上天去……哎哟……喔、喔……」


    极乐愉悦中,月樱欢悦无比,急促娇喘着:「啊!受不了啦……小弟,再快一点……美死了……好爽快……姐姐又要洩了……」


    在空荡荡的国会大厅内,月樱激动地大声叫嚷,毫不在乎自己的淫荡声音会否传入旁人耳中,光滑雪白的胴体加速前后狂摆,一身佈满晶亮的汗珠。


    我得意地不容她告饶,肉茎更用力的抽插,所带来的刺激,一波波将她的情慾推向高潮尖峰,浑身酥麻、欲仙欲死,花房口两片嫩细的蜜唇,随着肉茎抽插翻进翻出,月樱舒畅得全身痉挛,美穴内大量热唿唿的淫蜜急洩,烫得我也是一阵阵酸麻难当。


    月樱星目微张,唇边上露出了满足和痛苦的样子,连续多次的高潮起伏后,我发现她的花谷频繁收缩,像一张小嘴似的大力收缩,吸吮着肉茎。


    我快速抽送着,终于也把持不住,叫道:「姐姐……喔……好爽……姐的小穴……吸得我好舒服……我也要到了……」


    洩身后的月樱,拼命抬挺雪臀摇晃,在神圣的主席台上,迎合我的最后的冲刺。快感来临剎那,我全身一畅、精门大开,滚烫的精液卜卜狂喷注满小穴,让她深深感受到这股强劲的热流。


    「喔、喔…………」


    月樱如痴如醉的喘息着,俯趴在主席桌上;我倒在她的美背,花房深处有如久旱田地骤逢雨水灌溉,湿润温暖。


    「小弟…………」


    「嗯?」


    「……姐姐之前不好意思说,但是……你每次干姐姐的时候,都是最帅的时候,嘻。」


    「呵呵,是啊,能让女人高潮的男人,才是最帅的,姐姐,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


    吻了吻月樱含笑的眼眸,我紧紧贴在她的身后,男欢女爱,温情款款地低声轻诉着,彼此都达到了情感交流的极限。


    结束了在国会殿堂中的一场荒唐交合,我帮月樱穿戴更衣时,她仍像平时那样,嗔怪我弄脏了她的裙子,又扯掉了她的衬衫扣子,而我自然是嘻皮笑脸地应对,藉着帮她穿衣的机会,上下其手,或是捏捏她饱满的乳房,或是拍两下她浑圆白皙的粉臀。


    就是这样的嘻闹动作,让穿衣过程比应有时间更慢,大半天都穿不好衣服,等我们终于收拾妥当,可以离开国会大厅,却发现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可能的话,我当然是希望能够与月樱多相处一段时间,最好是搂着她的冰肌玉骨睡上一晚,那可真是赏心悦目之至的乐事,不过,心灯居士几个时辰后就要和我们一起亲上慈航静殿本院,揭发心禅贼秃的假面具,我不能够在外头耗太晚,事实上,到现在还迟迟不归,家里那几个女的恐怕都等得心焦了。


    「小弟……」


    分别在即,月樱却显得欲言又止,最后才告诉我,几个时辰后慈航静殿的一战可能异常凶险,但她已经为我作了准备,委託慈航静殿之内的人物暗中照顾,保住我的人身安全。


    这句话里透露着玄机,也让我再次惊觉到,在这场我们与慈航静殿的斗争中,我一直忽略掉月樱手中的力量。


    自始至终,月樱都与慈航静殿的高层人物维持着交往,那日我在她地宫中看到的背影,就是她秘密往来的对象之一。尽管月樱从未主动表示些什么,但我如果求助于她,肯定能在慈航静殿内部获得其它助益。


    月樱敢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应该是已经通过她的人脉,让慈航静殿的高僧许下承诺,不对我动手了吧?这确实是一张让人放心的王牌,不过,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


    「小弟,你不高兴吗?」


    「没有,怎么会呢。」


    笑着摇摇头,我与月樱告辞,约定几个时辰后在慈航静殿本院见面,而当我离开的时候,白起也派人送来了烽火干坤圈,让我顺便带回去。


    烽火干坤圈入手,这件上古神器威力无穷,光是握在手里,就能感觉到它所蕴含的不凡力量,但我现在看重的,不是它的力量与潜能,而是它所隐藏的秘密,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打开来看,但为了保持烽火干坤圈上的封印完整,必须等到几个时辰后,在具有公信力的证人检查过后,才能当众打开,否则心禅贼秃一定指责我们把秘密文件掉包,难以取信于人。


    回去的时间颇晚了,我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回到自己的住房,本以为阿雪会守在房里头,却没想到除了她以外,羽虹也和她坐在一起说话。


    两女的感情不错,这一点我也很高兴,从房子后头绕过去,却听到一阵敲门声打断她们两个的谈话。


    是男人?谁在这时后来勾引我的女人?我要阉掉他!


    「约翰回来了吗?」


    呃,大叔这个时候跑来作什么?三更半夜的,他不和心灯居士凑桌打麻将,跑到这边找我,莫非有什么不良企图?


    想听听看茅延安找我有什么事,我躲在窗边,刻意没有进门,却听到茅延安发现我未归,本想马上离开,却又好像迟疑着什么事,最后「噗」的一声闷响,似乎是羽虹跪了下去,然后茅延安一声长叹。


    (为什么女人跪下去以后,男人会叹气?难道在口交?这对姦夫淫妇当我死了吗?可恼啊!)


    心里恼火,我却听茅延安在长叹一声后,突然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原本他来找我,是想说一个故事,但既然我不在,他说给羽虹、阿雪听也是一样,只是这个故事他可能用来写书,所以请羽虹和阿雪替他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书就没得卖了。


    羽虹根本没心情听故事,出言拒绝,但茅延安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要先说明,这是别人的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喔。」


    「大叔,我们关心的不是这件事,明天我们就要与心禅师伯对质了,请你帮助我们!」


    「这件事是我朋友的秘密,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的,现在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的人喔。」


    不够清楚茅延安的为人,羽虹听不懂茅延安的话,但已经听过类似话语两次的我,闻言浑身一震,知道茅延安来找我是作什么了。


    ……决战前夕,茅延安终于决定弃暗投明,出卖他的老朋友心禅秃贼。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五章 一步江湖 永不回头


    冗长的赛车歷程,终于有个了结果,我们终抵达了此行的最终点,慈航静殿本院的大门。


    「做好准备了吗?我们一踏进去,就不能回头啰。」


    进门之前,我这么对身边的羽虹说话,她颇吃惊地瞪了我一眼,似是认为都已经到了这里,还想要退缩,这钟事情怎么样多说不过去。


    「你要想清楚啊,就算我们能成功指证心禅贼秃,他会老实俯首认罪吗?最后肯定是一场恶斗,我看心剑贼尼姑立场暧昧,前天还假公济私打我一掌,多半已经被心禅收买过去,靠拢在他那边了,心禅与心剑两边联手,我们恐怕九死一生啊。」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无悔!」


    揪着我的衣领,羽虹的表情无比认真,「我此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剷除邪恶、扬立正气,无论有多危险,我都绝不退缩,此刻邪恶的源头就在眼前,你怎么能要我视而不见,在这种时候退缩回去?」


    少女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彷彿燃起了两道绿色的火焰,充满生气勃勃的美感,瞬间震慑人心,让我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只要我闭上眼睛,羽虹这一刻的执着表情,就像深深烧烙在我视网膜一样,清晰可见,永世不忘。


    「知道了,我不阻拦你,你自己小心吧。」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说,月樱已经替我作了安全保险,有自信全身而退,若非如此,我就傚法那个临阵脱逃的茅延安,一大清早咳嗽装病,死也不身赴险地,自找麻烦。


    其实我不明白茅延安如此胆怯的理由,因为他提供的情报,顶多只有落井下石的作用,起不了决定性影响,如果我们没有取得烽火干坤圈内的证据,说出来只会引人讪笑,毕竟他说的那桩爱情故事,听起来很像是小说题材,却难以论属罪状。


    举目望去,在我的身边,是这次与我同闯心禅老巢的同伴。


    羽霓神采奕奕,说着与妹妹异口同声的正气话语,如果是从前,那确实是两名具有殉道者精神的少女齐声而唿,但现在我却知道,在那美丽的少女肉体之下,根本没有所谓的灵魂,之所以附和妹妹,摆出正气凛然的姿态,那不过是反射动作而已。


    心灯居士手摸鬍鬚,大袖飘飘,看来彷彿图画中人,难怪虽届中年,却有那么多女人为他倾倒,不过他现在的表情异常凝重,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的寺门,似乎很担忧等一下翻脸之后的激斗。


    阿雪站在我身边,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是情深款款地凝视着我,手里拿着造型奇特的裸女魔杖,换上一身神秘而性感的魔法师袍,说明了她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平时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这时也平顺地垂在臀后,满心紧张不言而喻。


    紫罗兰看来还是一副很派不上用场的样子,不过这头豹子绕着我晃过来又晃过去,比平常亲暱得多,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预感到大难将至,靠在我这边生存机率高一点。


    五人一豹,扣除那个临阵脱逃的茅延安不谈,这就是我们小队的所有实力,而在我们身后,跟随着数十名佛门高僧、江湖名宿,再往下的阶梯上,还有一大堆我看不清面孔,却鼓噪不休的吵杂人们,通称为「江湖正义人士」,最大特徵是聒噪、没本事,爱主持江湖正义与没事起哄,每次江湖上有魔头出世,都会屠杀他们以显示本领高强,而这批江湖正义人士虽然总是死伤惨重,却都拥有蟑螂一般的生命力,每当以为他们已被杀尽,他们又从江湖各角落一窝蜂地冒出来,最后总能踩在大魔头的尸体上高歌庆祝。


    这种见高拜,见低就踩,生命力异常顽强的蟑螂生物,我平时敬而远之,但今天要讨伐大魔头,却得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只要心禅还戴着伪君子的假面具,这些蟑螂生物的指责就对他有压力,另外,心禅翻脸杀人的时候,起码……这些傢伙可以当肉盾,让我们有机会跑吧。


    自从我们把心禅的邪恶奸谋告诸天下,金雀花联邦之内的质疑、反对声浪就越来越大,到了我们取得烽火干坤圈,宣示要当众开启干坤圈内的秘密,揭穿心禅的真面目,这个声浪就有如海啸掀波,怒涌直比天高,不但大批之前观望的墙头草份子倒到我们这边,就连那些无聊透顶的江湖正义人士都加入声讨队伍,要求主持正义,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不下数千人的盛大人龙,在通往慈航静殿本院的山道阶梯上排开。


    「臭贼秃假仁假义!」


    「心禅老贼下台!下台!」


    「骗了我们这么多年,你还好意思继续当方丈吗?无耻!」


    「心禅贼秃吃人……!」


    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人声势鼎沸地上山讨伐,该说是慈航静殿数百年内绝无仅有的重大危机,如果真的因此搞到方丈倒台,那更是千年来首见的大丑闻,所以寺门口一众僧侣,表情严肃地排成两列,看着我们这一大票人直闯进来。


    「铛……铛……铛……」


    响亮的钟声,清澈激越,声闻千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将数千人的鼓噪之声全压下去,大钟声里所蕴含的深厚内力,更让人们耳中嗡嗡作响,相顾色变,意识到慈航静殿始终是当世第一大派,寺中高手如云,这一趟可不是郊游远足,一个不小心,随时会连命也赔上。


    「阿弥陀佛!诸位,人的一生,有孽缘也有善缘啊。」


    悠扬钟声中,心禅在正殿现身,两道长眉低低垂下,瞧来是一脸愁苦之色,但声音里头却听不出什么沉重感,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一双目光先是瞄向我,再来是阿雪,最后则是凝视着他的师弟心灯居士。


    我留意四周,发现最能够影响全场势力消长的关键人物,心剑神尼,并没有出现在场,看来暂时还是维持着中立的立场,让人可以稍稍安心。


    相较于我们这边的声势浩大,心禅贼秃则是摆出了一副哀兵的姿态,寺里的长老香宿为了表示公正,站在我们双方的中央,心禅独自坐在蒲团上,堂堂的一派掌门,身前却只有他的几名亲传弟子,以方青书为首,守护着他们的师父。


    我记得心禅收的徒弟不少,纵使没有百人,几十个总是跑不掉,但此刻守在他身前的只有五人,其余的不是为了表示公正,就是直接表明不愿「同流合污」,全都闪得远远的。


    抬头仰望,心禅的脸色苍白,彷彿身染重病,而方青书虽然经过回復咒文治疗,但身上仍缠着绷带,连拔剑都改为左手,师徒两人竟是一副穷途末路的凄惨样子。


    德高望重的慈航静殿方丈,居然落得这等模样,我们身后的群众不禁为之哗然,又嚷了起来,我暗叫不妙,连忙挺身而出,展开骂阵,斥责心禅老贼秃面黑心黑,貌丑如猪,卑鄙如狗之类的乱骂一通,而方青书也出来守护恩师,表示无论怎样都相信恩师的清白,请各路英雄不要被奸人挑拨。


    「奸人?谁是奸人?方仔你是在说我吗?」


    「难道你能否认吗?」


    「哼!我当然……当然不能。」


    过去干的坏事太多,劣迹斑斑,要辩说我不是奸人,大概也没人肯相信,更别说连串旧帐抖起来,后头的江湖正义人士恐怕都要翻脸,追究我这个传说中的黑龙会奸细。


    不能在这种话题上多扯,浪费时间,我果断地把话题引入重心,表示方青书口口声声说心禅无辜,口说无凭,但我们指责心禅为了掩饰出身,辣手弒师在先,残害同门在后,却是有真凭实据,现在请天下英雄作个公证,看看我们所展露的证据。


    「阿雪!」


    我举起烽火干坤圈,古朴的蟠龙外型,由奇异的金属铸造而成,发着暗青、赤红两色交杂的豪光,从我灌入魔法力的那一刻起,豪光大盛,全场群众所佩带的乓器嗡嗡作响,彷彿在向这件创世圣器致敬。


    当年慈航静殿的先人,是如何开启烽火干坤圈,把秘密封藏于内,这点我并不瞭解,不过以现在的技术来说,七大创世圣器几乎是不可能损毁,等同永恆的存在,想开启烽火干坤圈,只有利用七圣器彼此之间的共鸣唿应。


    烽火干坤圈、贤者手环、斩龙之刃、大日天镜,还有已失落的圣者之杖,七大创世圣器我已经知道其五,入手其三。贤者手环自从被白起施加封印后,至今我解不下来,如果我有那个力量,是可以凭贤者手环的共鸣,开启烽火干坤圈,不过我个人力量未足,开启烽火干坤圈的任务,只好交给阿雪。


    南蛮一役,在没法解释的奇迹中,阿雪把大日天镜同化于体内,更在之后借助大日天镜吸纳成千上万的阴魂入体,成为当世一等一的死灵大师。成千上万的死灵虽是厉害,但启动大日天镜,直接把敌人吞噬吸灭的技巧,那才是真正的灭绝性杀着,在过去一年里,我常常训练阿雪试着运用这一招,虽然还不能操控,但却已经略有小成。


    当阿雪平举双掌,凝聚起魔力,整个人陡然笼罩在一片血光当中,身上魔法师袍的特殊材质,开始对週身魔力辅佐增幅,让阿雪易于凝神聚力,把本身的魔力一再推上颠峰。


    「怎、怎么回事?」


    「天怎么一下子黑了?」


    「好浓的血腥味啊!」


    强大的魔力运行,形成力场,阵阵强风狂扫出去,所有人都觉得气息不顺,唿吸维艰,修为弱一些的甚至站立不稳,被强风扫得跌倒在地,而当魔力推异到颠峰,血光凝聚成柱,以阿雪为中心直射天上。


    数十道隐隐约约的淡影子,在血光柱周围出现,绕成了一圈,一群背后生着鲜红羽翼的女童,赤裸着幼小的躯体,笼罩在浓浓的血光当中。四十九名羽族女童,拍振血翼,以血柱为中心,围绕成三个同心圆,合声唱起了歌谣,召唤出被三个圆形法阵围在当中的大日天镜。


    久违的大日天镜,散发着森森鬼气,金属表面泛着污血似的狰狞赤芒,无数阴魂飞旋在镜台上,发着尖锐的悲鸣,同一时间,全场所有的金属铸物,包括烽火干坤圈在内,开始激烈震动,像是会碎铁裂钢般鸣叫起来。


    种种天愁地惨的恐怖景象,并没有能够维持太久,因为阿雪的魔力并不足以真正驱动大日天镜,能够把这些前奏效应运使到此,已是极限,在大日天镜开始吸噬週遭物体前,她已经支撑不住,双臂一下剧震,汇聚的魔力溃散,满空血光骤然消散,邪异影像不再,就连天上盘旋的乌云都随之散去。


    「阿雪,没事吧?」


    我把阿雪接在怀里,轻声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同时也观察对面敌人的动向,只见心禅原本苍白的脸色更为难看,方青书也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惊至身躯微颤,或许是正在庆幸,如果这一招不是半途中止,而是直接击向他们,后果肯定严重之至。


    (废话,如果打得出去,我会不打吗?要是阿雪真能操纵大日天镜,我早就把你们收拾光了。)


    幸好,收拾敌人的方法不只一条,当阿雪笑着向我摇摇头,动动狐狸耳朵,表示没事后,握在她手中的烽火干坤圈,「铛」的一声自动打开,弹出一个尘封已久的蜡丸。


    蜡丸很快就原封不动交到公证人手上。三位慈航静殿的长老、三位在金雀花联邦享有高名望的耋宿,还有金雀花联邦的现任大总统,七个人所组成的公证团体,负责打开这个蜡丸,并且朗声宣读其中内容。


    「字谕慈航静殿阖寺僧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辈僧人终日修行,所求无非渡人、渡己而已,渡一人出苦海,其功德大矣……」


    由大总统口中朗诵出的字句,正是上任慈航静殿掌门的亲笔密函,听着那一字一句,我有着无穷感慨。付出了那么大的辛苦、死了那么多人,心禅朝思暮想希望毁掉的密函,最终还是在天下人面前公然宣读了,只要最后的那个名字宣怖出来,心禅就彻底败亡,再没有翻身机会。


    (这臭贼秃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不可能没有防备,晤,他很可能不等信朗诵完就提前动手,但这里这么多高手,他想开战,一定要有帮手……黑龙会的人该不会已经潜入这里了吧?那黑龙王……)


    念及黑泽一夫,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举目望向四周,并没有看见疑似黑龙会中人,当然更没看到那独眼白牙的黑龙王,心中正自惊疑不定,耳边却听见读信声平顺地念了下去。


    信的内容,就与至善老僧在封灵岛上吐露的秘密一样,上代掌门收了来自伊斯塔的门徒,既欣喜于他知过能改,弃暗投明,復又惊喜于他惊才绝艷犹胜于己,能传慈航静殿多项绝学,发扬光大,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并且严守这项秘密,但多年之后,上代掌门预备选衣钵传人,却又担心这名高徒心中邪念难驯,若自己圆寂之后,他魔性大发作起恶来,无人能制,所以特别留下烽火干坤圈与密函,说明往事,在必要时候阖寺僧侣得以联手共诛之。


    这段内容,我们早就知道,听在耳里丝毫不奇,但全场九成的人都是初闻此事,听说慈航静殿内有高僧出身伊斯塔,而且还学得慈航静殿的上乘武技,顿时群起哗然,大惊失色之余,几千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心禅,虽然公证人还没有念出那个伊斯塔叛徒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已经心里有数了。


    「……兹将此人法名记载于下,唯愿永生永世,此密函无须见于天日之下矣……」


    念完了最后一句,大总统预备要宣读那个名字,但随着信纸展开,我却看见七名公证人眼中一起露出错愕之色,顿时心叫不妙,这些公证人心里都有了准备,如果那个法名是心禅,他们绝不会讶异,现在会有这种表情,莫非信上写着别人的名字?


    上任掌门最后遗下的男弟子只有两名,如果不是心禅,难道是……心灯?


    剎那之间,我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就听见大总统在短暂停顿后,大声念出了那个法名。


    「心剑!」


    全场群众鼓噪如雷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再没有什么事会比这更荒唐了,就算公证人读出的名字是心灯,我都不会如此震惊,但……心剑?


    心剑神尼?这怎么有可能了?


    坦白说,心剑神尼妖里妖气,没事看胸部来认人,说她是来自伊斯塔的妖人,还真有几分像,可是,现在这密函关她什么事了?当初至善明明说过,从伊斯塔逃来的叛徒是个男人,密函中也说那是个男弟子,既然是男弟子,自然就是和尚和居士,和尼姑有什么关系了?


    我脑里一片混乱,转头望去,发现阿雪、霓虹都是相顾骇然,被这出乎意料的打击给弄乱了阵脚。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而在失去这一张王牌后,我更发现自己思维里的一个大问题。


    不错,那个伊斯塔的叛徒,有足够动机弒师掩藏身份,但说到底,我们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杀害前任掌门的兇手,一定就是那个伊斯塔的叛徒啊!就算烽火干坤圈内的秘密揭晓,那个伊斯塔叛徒的身份曝光,这也不过证明了他的出身,并无法证明他为此弒师啊。


    假如被念出来的名字是心禅,一切由于太过顺理成章,没有人会提出怀疑,但是当念出来的名字换成心剑,我们之前太过一厢情愿的想法,就从最根基的底部开始崩溃。


    (没可能的,为什么不是心禅呢?一定是他的,那么多的证据,每一个都指向他,一定是他!难道……公证人偷偷换了密函?或是心禅之前已经调换了烽火干坤圈内的……)


    无数念头在脑内纷至沓来,但我的理性却迅速将之一一否定。各项不利因子,我事先早已防范妥当,绝无可能发生舞弊情形,公证人如果念出的名字是心剑,字条上写的字就一定是心剑。


    如果,伊斯塔的叛徒真是心剑神尼……


    我心头陡然泛起一丝寒意,回头把整件事想过一次,从南蛮蛇族的窃听开始,萨拉城内莱恩遇刺身亡、封灵岛上至善遗命、大赛车期间的种种,越是深思,就觉得内中越有可疑之处,许多很明显的破绽,之前我根本视而不见,从未发觉,隐隐约约之间,我们可能已经陷入了某个大圈套而不自知。


    (难道,是黑龙会?或者心禅他?)


    心里的感觉一片彷徨,我试图在同伴的脸上找些东西,只见阿雪满面仓皇,不知所措地朝我看来,心灯居士一脸阴沉,显是没料到信中所载的秘密会是如此,羽虹却是一副悲愤欲狂的表情,眼中的怒火,像是随时都会烧出来。


    至于我们身后的那一大票杂碎,则是议论纷纷,菜市场般鼓,一下子说密函有问题,一下子说心剑神尼该给个交代,一下子又有人卖弄先见之明,表示早就相信心禅方丈德高望重,绝不会是阴谋颠覆慈航静殿的歹徒。


    群众的情绪,是一种最难搞的东西,当这些言论发展到最后,我甚至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满与敌意,正直指我们这一行人的背后而来。失去证据的指控者,地位就和过街老鼠没什么两样,后头那群杂碎大失面子之余,正急着想找台阶下,如果我不能有效转移他们的注意,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阿弥陀佛!」


    在这绝对不妙的窘境中,一声浑厚的佛号唱颂,压下全场的鼓噪声,解救了我的危机,而作出这义行义举的好人,赫然就是端坐蒲团上的心禅大师。


    真奇怪,他的慈眉善目现在看来,就真是一副大大好人的模样,再也不像伪君子了。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实是辛苦,如今误会已然澄清,请诸位施主往菩提水阁稍事歇息,接受敝寺款待,以慰各位远来辛苦。」


    心禅朗声说完,朝我们这边望来,对着心灯居士微笑道:「师弟,善缘孽缘,一念之间,今日之事如此了结,不晓得你以为如何?」


    被这一问,心灯居士的脸色,自然是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而我下巴快听得掉下来,这么天大的事,居然这么一句话就可以了结?心禅老贼秃如果不是大奸大恶,就一定是软弱可欺到了极点,换做是在其它门派,都已经闹到这么大场面,别说善了,就算秋后算帐牺牲个几百条人命,都是极为平常的事,而他居然笑咪咪的好像没事人一样。


    不过,现在的情形明显失控,我们手中筹码尽失,无论之后与心禅是敌是友,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沉淀整理,难得心禅老秃烧坏脑袋,肯放我们一马,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拉拉阿雪的衣袖,就想往旁边撤退下去。


    「住口!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永远只手遮天吗?你错了!」


    全场群众正在鼓噪着慢慢离开,突然一声怒斥压下所有杂音,尽管声音不是很大,但内中所蕴含的悲痛与愤怒,却在入耳瞬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情,让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望向那个满脸清泪,悲愤不已的少女。


    「就算天下人被你蒙蔽一时,但天道恢恢,疏而不漏,你干下的坏事不会没人知道。心禅师伯,你为了自己的邪欲,辣手弒师,难道真的连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这个时候的羽虹,何止是一名追求正义的殉道者,简直就是孤立在海边的石像,面对滔天海潮如万马千军般涌来,她也无畏无惧,冷眼横看千夫指。这种大无畏的勇气,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情操,就连心禅都为之色变,用担忧的目光望向这名师侄,但在眼下这种时候,我觉得除了勇气之外,我们也同样需要看透真实的智慧。


    「阿虹,你冷静下来,我们今天先……」


    抓着羽虹的手,我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想要先拉她离开现场,不过羽虹却一下甩脱了我的手,指着心禅,正气凛然地斥责。


    这时,全场的群众都被她撩起怒气,为了弥补先前的过错,那些立场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开始反过来大骂羽虹,要她别再低毁心禅大师的清誉。羽虹外和内刚的个性,一向是遇强越强,这种足以令普通人崩溃的压力,却只会更激发她的韧性,固执地想要铲奸除恶。


    我不能说羽虹有什么不对,因为再没有什么人比我清楚,羽虹为了追缉这个案子,费了多少心血、承受多大压力,几乎到了付出一切的地步。要是没办法在这里揭穿心禅的假面具,这一年多来日日夜夜被黑龙会追杀的提心吊胆,还有对正义的坚持与理念,全都会失去意义,这对羽虹而言,是太过沉重的打击。


    但即使羽虹的指责是真,我们也没有证据支持,更别说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到底哪方是对、哪方是错,正邪善恶的分际,整个模煳乱掉了,当一个人看不清楚自己的前路,就不该在这时候盲目奔跑。


    这些话羽虹肯定听不进去,如果要制止她,最理想的方法就是使用地狱淫神,利用主奴之间的绝对驾驭力,让她痛晕过去,就不会在这里闹场。可是此刻的羽虹就像溺水之人,随便一截浮木都可以看做是救命希望,就在这股动力下,她选择使用一张已经被我宣告废弃的牌,而我的阻止已晚了一步。


    「心禅师伯!十八年前,你密访伊斯塔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该不会说你完全不记得了吧?」


    就我自己的想法,茅延安昨晚说的那些事,只是他一面之词,没有任何人可以出来作证,就算说了也没有用,然而,羽虹这句话一说出口,不仅端坐蒲团上的心禅脸色大变,就连站在公证人队伍中的几名老僧都身躯一震,察觉到这点的我,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但我所料不到的一点是,心禅脸色大变后,一反之前的温和镇定,竟不让羽虹有再次说话的机会,遥遥一掌勐朝羽虹击来,想要杀人灭口。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六章 亲痛仇快 枭雄反目


    以前除了觉得心禅城府很深,狡狯奸恶外,对他的武功倒不觉得特别有威胁,但这次他老猫烧须,一下情急出手,掌腕一翻便掀起大风,恍若天地风云变色般朝我们捲来,这才令我对这老秃的武功暗自心惊,重生敬意。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到不对,因为心禅的这一掌纯属柔劲,虽然来势甚强,却毫无杀意,如果打中,最多也就是把羽虹击晕,没有什么实质伤害,更何况他这一击根本就碰不到羽虹身上。


    「住手!」


    八名慈航静殿的长老高僧同时跃出,身法好快,一下子就阻拦在心禅的掌力之前,四人合力化消了他这一掌,跟着四人拦挡在他之前,四人拦阻在同样想出手救援的心灯之前,把攻、救两方一起截住。


    「今日之事,关系重大,在事实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过来干预!纵是方丈也无例外。」


    八名看来风吹会倒的老僧,这时竟像是怒眉腾腾的阿罗汉,发出好强的气势,围成一个圈子,将我和羽虹、羽霓、阿雪、紫罗兰保卫在内,口颂佛号,阻止任何人靠近过来,以绝对公正的立场,要让羽虹把话说完。


    这些老僧明显辈分极高,搞不好还是心禅的师伯、师叔,这样子站了出来,心禅也不敢擅闯,而羽虹一看得到强援,精神大振,信心陡然增加百倍,扬声吐气,将她所知道的事清楚交代。


    「十八年前,心禅师伯秘密出访伊斯塔,将一封师祖亲笔的书信转交伊斯塔高层,当时,他邂逅了一名女子……」


    羽虹口中说出的秘密,正是昨晚茅延安所说的往事,只不过茅延安从头到尾只说「我朋友」、「那个男人」,却对当事人姓名只字不提,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样子。


    故事的内容其实没有多少新意,而且非常老套,出使伊斯塔的男人,与一名妖女一见钟情,相互吸引,当伊斯塔高层意图加害男主角,那名妖女倒戈相向,阵前叛逃,与男主角一同逃出伊斯塔,双方一路上情投意合,只羡鸳鸯不羡仙。


    美好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在回到慈航静殿以后,男主角的师父大发雷霆,为了弟子的远大前程,逼他与妖女一刀两断。男主角难违师命,忍痛割捨了这段感情,但却是欲断难断,一直与妖女藕断丝连,维持着来往,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最后还是被师父给知道,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在一次男主角与妖女的私会中,盛怒的师父突然出现,要亲手格毙妖女,男主角为了救下情人,被迫与师父动手,进而演变成以二对一的大混战,最后在混乱中,男主角竟然亲手弒师,铸下大错。


    这个故事老套不说,最糟糕的是全无真凭实据可查证,除非我们能够找到那个妖女,让她出来指证老情人,不然我们如何证明这些事并非编造,全是事实?


    所以,茅延安说这故事时,我在窗外只是半信半疑,还是把胜算赌在烽火干坤圈之上。


    我还依稀记得,茅延安在说完这故事时,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哽咽着声音,说他这朋友一生为人正直,只是一时手误,这才铸下大错,其实本性并不坏,如果可能的话,法理不外乎人情,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我们能够网开一面,放他朋友一条生路。


    说实在话,我很难得看到不良中年用这么凝重的口吻说话,除了上次苦劝我斩断与妹妹星玫的孽缘外,就再也没有了。他这样的态度,多少也影响到我,让我下意识地不愿拿他所说的秘密当底牌,不过,情势逼人,最终还是让羽虹把这些秘密给说了出来。


    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了,本以为派不上用场的废牌,居然是一张致命的超级王牌。


    当羽虹把整件事说完,心禅似乎知道大势已去,两道长眉垂下,闭目长叹,脸上表情又是痛苦,又是遗憾,却又有着一丝解脱,看上去竟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年。


    我看见这样的心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如释重负,庆幸终于将胜利掌握在手中,一方面却又觉得事情似乎太过顺利,好像有什么很大的祸事即将发生。


    唉!有时候,我真是痛恨自己的神准预感。特别是,每次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我忘忘不安的当口,最恶劣的那个预感竟然成真,拦护在我们身前的那四个老僧,竟然不约而同地一起转身,四双眼睛看似乎静无波,但却蕴含着极深刻的哀痛与愤恨,誓言绝不与仇敌善罢甘休,是最棘手的一种眼神,而他们口中所喊出的话语,更是令我和羽虹当场呆住。


    「……原、来、是、你!」


    「当年送密函给伊斯塔的使者,就只有你一个人。当年掌门原本想让你继承衣钵,却在圆寂前数日召集所有长老密会,当众表明要将方丈之位传予心禅师侄,原来就是为了这缘故。」


    「心灯!你这欺师灭祖的大叛徒,连你徒弟都出面指证你,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我们身前、身后的八名老僧,异口同声地作出斥责,对像所指却不是心禅,而是被挡在我们身后的心灯居士。这变故来得突然,我们全然措手不及,震惊之余,我也非常想知道心灯居士要如何回答。


    「呜哇!」


    尚未转身,我耳里听到的回答就是两声濒死惨嚎,当我终于回转过身,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就是两名本来站在我们身后戒护的老僧,被两记重掌给击中,他们不是没有防备,可是这两掌却来得太快、太重,震破他们浑厚的护身真气,更将他们垂垂老矣的枯瘦身躯拦腰打成两段,当场惨死。


    而辣手杀毙两名老僧,在血雨中穿透封锁网而来的,是一个我们非常熟悉的男人。


    既熟悉,却也陌生。


    因为那张我早已看熟的温文俊脸上,有着我完全陌生的表情,那不只是凶残暴戾,更在沾染血花之后,看起来是那么样的狰狞,以致于我愣了一下,才认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心灯居士!


    羽虹全然无心的一席话,歪打正着地揭发了心灯居士的弒师罪行,令得慈航静殿诸长老愤而出手,要制裁这弒师逆徒,心灯居士眼见情形不妙,先发制人,全力出击,先击杀两名长老,跟着就闯入包围圈中,一掌扬起,竟是噼向羽虹。


    「……师、师父!」


    「畜生!帮着外人出卖我!」


    筹谋良久的大计被揭穿,心灯居士怒不可抑,重重一掌朝羽虹噼下,而羽虹则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目光呆滞,整个人不避也不动,怔怔看着那一掌迎面噼下,如果不是身旁的我见机得快,一面召唤淫兽出现,一面拉羽虹闪避,这一掌就要噼在她脸上了。


    「阿虹,闪开啊!」


    以我此时的魔力,召唤地狱淫神还颇花时间,但召唤淫兽却快得多,不过,在硕大淫兽被心灯居士一掌震杀的瞬间,身为召唤者的我却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一掌看似盛怒而发,威力强横,但其实没有多少力量,是在碰到淫兽之后,才陡然爆发二重劲,将之震杀,如果直接噼在羽虹身上,估计会受点轻伤,也许会流血流得多一点,看起来很严重,却绝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刻意留手了?为什么?真面目被揭发了,但……他对霓虹的爱护,或许不是假的吧,所以想要先打伤她们,不让她们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我脑中闪过许多难以求证的念头,而在我拉着羽虹退避同时,六名又惊又怒的老僧举掌推出,一起攻向心灯居士,但扯破假面具的心灯居士,再无保留,把他深藏多年的真正力量尽展出来。


    直到这时候,我才晓得这个便宜师父的真正实力有多强悍。在六名慈航静殿长老级的高手围攻下,心灯居士虎吼一声,一身力量疯狂攀升,週身气流如海潮般涌向八方,竟然是最强者级数的第八级力量!


    第八级力量的气浪沖击下,诸长老的联手不攻自破,心灯居士翻起一掌,打塌了一名老僧的胸膛,回手一爪,将一名老僧的头颅硬生生抓爆,顷刻之间连杀两人,第八级力量所向无敌,跟着的第三击,居然是遥遥向我击来。


    这可不是噼向羽虹时候的那种耍花枪,掌力未至,光从心灯居士那满目怨毒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全心全意要杀我,怪异的是,这种极度仇恨的眼光,我竟然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唉,他整日戴着假面具做人,我姦污他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弟子,他能看不能吃,一定早就气到吐血,现在不用再扮斯文君子,当然要杀我洩愤。)


    脑里这样想着,我全力退避,但第八级力量的一掌岂是易与,虽然避开掌劲主力,但被余劲扫中也足以致命,如果不是一道黑影闪电扑挡过来,为我接了这一下,我大概不会只有吐两口血就算了。


    「阿雪!」


    我本能地叫了出来,因为会为我做这种牺牲的人,怎么想都只有阿雪一个,但眼角一瞥,见到阿雪和羽霓被群僧阻断在数尺外,满脸焦急却抢不过来,而压在我身上的这个黑影体积庞大,还重得让我喘不过气,自然不可能是阿雪。


    「紫、紫罗兰!」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头奄奄一息的黑豹,它与我素来不亲,却在这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现在已经死在地上了。但是,这怎有可能?它不是一向都很讨厌我吗?


    来不及想太多东西,心灯居士的必杀第二击又轰了过来,但被紫罗兰刚刚那一耽搁,一个出人意料的援兵却在这时候赶到。


    这个援兵,是一道非常柔和的白光,我之前看过两次,两次都是它把我们从黑龙王的魔掌下救出,这时,是同样的一道白光,阻住了心灯轰来的致命一掌。


    心灯禅定印!


    慈航静殿的上乘武学,应该是只有心灯居士一个人会使的独门武技,但这时却在另一个人的掌上出现,与心灯居士硬碰硬拼了一击,凭着心灯禅定印的柔劲,硬是以低一级的力量,挡下了近乎无敌的第八级力量。


    「呃!」


    出掌之人本就有严重内伤在身,再勉强出这一掌,牵动内伤,接掌之后立刻大口吐血,而我则是不知所措,怔怔看着盘膝拦坐在我身前,血染袈裟的心禅,用一种极为疲惫的声音,对心灯说话。


    「师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现在悔悟,还不算太晚,还来得及……」


    我看着心禅大师的背影,那件染血的袈裟慢慢在我眼中变了样,尽管袈裟不是灰色,但袈裟的主人,无疑就是那个救过我们两次的灰衣僧。同样会使心灯禅定印,先在纽奥良与黑龙王激战,后来又被黑龙王、鬼魅夕联手重创,虽然他自始至终都一语不发,但如今想来,那个蒙面的灰衣僧就是心禅所扮。


    (等等,这么说的话,心禅老和尚的伤是因为……)


    灰衣僧曾被黑龙王、鬼魅夕联手所创,伤势极为严重,当时我们误认为灰衣僧是心灯居士,以为心灯禅定印果然无比神奇,连这样的濒死重伤也能瞬间治癒,我虽怀疑这种事不合常理,却也没有深究,哪想得到心灯居士之所以能行若无事,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受伤,真正的伤者是眼前这位心禅大师。


    想到心禅大师是为了救我们而身负重伤,而我已多次为他所救,算来是承了人家很大的人情,尽管我自认脸皮奇厚,这时也不禁耳根发烧,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不晓得心灯居士有没有,或许多多少少有一些,因为他听了心禅大师的话后,本来狰狞的面容,有了少许的和缓,露出了一丝惨笑。


    「……太晚了,师兄,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容忍,不过真的太晚了,从今以后……希望你不要对人太好。」


    话意古怪,但能说的东西只到此为止,心灯居士的眼光望向我,像是公牛见着晃动的红布,浑身杀气大盛,又是一掌往我这边噼来。


    「休得再伤无辜。」


    心禅大师早就拦挡在我与心灯居士中间,没有袖手旁观,也是一掌推出。假如是正常情形下,我颇好奇这对师兄弟的武功孰强孰弱,但在心禅大师重伤未癒的情形下,他不但使不出如来神掌,而且还连连吐血,只要心灯居士再攻一掌,他搞不好就当场圆寂,去见西天佛祖了。


    幸好,这里不是无人的旷野,周围起码几千个人在看,哪可能让慈航静殿方丈就此遇害,心禅大师接了两掌后,那四名老僧已经奋不顾身地扑上,而方青书与阿雪也分从左右加入战围,后头更有无数僧侣、武者一涌而上,在抢救心禅大师脱险的同时,也把我们与心灯居士给阻断开来。


    「师叔,得罪了。」


    方青书的身体状况不佳,心急之下,一出手就是第七级力量,而阿雪为了掩护身在后方的我,也是全力施为,彷彿化身为一座魔法炮台,种种杀伤力强大的黑魔法如流星骤雨般连发出去,疯狂轰击心灯居士,虽然是出于无心,但却与探取近身战的方青书完美搭档,配合无间。


    「紫气西北来!」


    「暗空邪魅蚀!」


    方青书的剑气,化作一道神圣紫气,恍若飞仙降世,夺刺而来,阿雪则将自己驾驭的阴魂压缩,凝结成七个骷髅状的黑色火团,像炮弹般轰发推出,集合剧毒、奇寒、腐蚀、火灼四种不同杀伤效果于一击,攻向心灯居士。


    两记勐招互补不足,杀伤力陡然增加了一倍,纵是心灯居士的第八级力量强横无匹,要接下这两击也颇为吃力,而在心灯居士脸色微变,内劲稍弱的瞬间,在场群豪发挥人海战术的优势,一下子全冲了上去,彷彿人形的怒涛海啸,要把心灯居士淹没在滚滚人潮之中。


    不过,虽说蚁多啃死象的定律对最强者也适用,但那也需要时间来催化、消耗,心灯居士目前神完气足,正是最强的全盛状态,这些蚂蚁雄兵贸然攻击上去,根本就只有当炮灰的份。如果要说他们的牺牲有什么贡献,那就是逼出了心灯居士的另一项绝学。


    所有人都知道心灯居士是慈航静殿的绝顶高手,但在实战的时候,人们常常忘记他也是首屈一指的铸造大师、当代绝无仅有的火系术者之一。火系术法极其特殊,是一种没有特殊异遇、特殊血统,就绝对练不成的技巧,有时候甚至一个世代内黄土大地上找不到半个火系术者。


    光明系是向诸神借力,黑暗系的力量源头则是邪魔,而火系术法却是与元素精灵缔结契约,引天地真火锻铸神兵,再将神兵与自身融合,人兵合一,爆发出超越常理的力量,虽然每一击耗力奇大,难以持久,但在火系术者全力施为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无敌。


    这些都是故老相传的耳语,而我今天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看到心灯居士在被人海浪潮吞没前,勐地扯下颈中的项炼,将项炼末端那件巴掌大的银剑坠饰牢握手中,紧跟着,一道耀眼灿烂的银色光柱冲破人海而出,水平横切过大气,所经之处,惨嚎声不绝于耳,长达三十余尺的辽阔空间下起了尸骸血雨。


    银色的光柱,凝化为剑,变成了一柄刃长三十余尺的超级巨剑,通体透明,造型就与之前挂在心灯居士颈中的银剑坠饰一模一样,而巨剑末端的剑柄、剑颚,则是半透明地与心灯居士右臂结合,构成所谓的「超灵体」,随他手臂挥动,切割天空。


    我隔得太远,对这柄巨剑的威力感觉不深,可是看到方青书慌忙闪避,异常狼狈、阿雪认真发出的强力咒文,被轻易一击而破,显然这柄巨剑完全爆发着第八级力量,涵盖的攻击范围既广,整体攻击力量又强横,更难得的是轻便灵动,心灯居士挥斩时竟似一点重量也没有,横臂推出,刃过天空,把那群扑冲上来的杂鱼切菜切瓜般砍杀,只杀得满天残肢碎块纷坠,鬼哭神嚎,大蓬血雨染红了地面。


    火系魔法的「超灵体」奇术,果真是惊世骇俗,在心灯居士手里,简直就是一门无敌的技巧,方青书与阿雪全然落在下风,根本是被压着在打,两人虽然屡次想找机会反击,但心灯居士手掌一翻,银色巨剑如风车般高速转动,差点把他们也捲进去绞杀。


    如果方青书不曾受伤,这场战斗或许能支撑得更久一点,倘使阿雪能再赌一次使用大日天镜,那么搞不好我们还能逆转得胜。但现实的状况是,方青书早已身负重伤,能战到现在,全是凭着超越肉体状态的斗志,阿雪也为了开启烽火干坤圈耗损大量元气,虽然在这场激烈战斗中,她的力量似乎受到激发,更进一步往上提升,隐隐突破第六级的极限,不过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想赌大日天镜的奇迹,也没有足够筹码去召唤了。


    最后,只听见心灯居士长喝一声,银色巨剑暴出万道强光,威力陡增,方青书和阿雪都被震飞出去,口中溢血,伤得再也没有能力站起。


    「啊!」


    在方青书与阿雪落败的瞬间,呆若木鸡的羽虹突然叫了一声,彷彿失去灵魂般的空洞眼神,短暂回復了一丝生气,我本希望羽虹能够清醒过来,多添一名宝贵战力,可是她的反应却一闪即逝,而心灯居士却杀了过来。


    「小畜生,受死!」


    真他妈的古怪,心灯居士重创阿雪、方青书之后,只要顺手补上一剑,立刻就能把他们干掉,但他竟连这种一秒内就能完成的小动作都不愿花,在击飞阿雪与方青书后,第一时间就往我斩击过来。


    「羽霓,过来!」


    方青书都战败了,同样也早就负伤的我,哪有本钱与心灯居士缠斗?所幸,刚才心灯居士对羽虹的留手给了我启示,面对那一剑「超灵体」斩击,我召来羽霓协防,以身拦挡在这一剑之前,果然心灯居士急忙撤剑回手,给了我一个逃命的机会。


    「狗杂种,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今天你一定要死在这里!」


    说实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么有吸引力,居然能让心灯居士弃眼前许多重要目标于不顾,也不想着杀出重围逃走,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干掉我,巨剑削斩一记连着一记,终于把我逼到死角,在现场所有可能救星都无法来援的绝境下,巨剑当头噼砍直下。


    (妈的,月樱不是说已经帮我找好了保镖吗?人呢?死到哪里去了?该不会真的已经被干掉了吧?)


    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因为可能是月樱伏兵的那些长老高僧,都已在心灯居士的一轮狂杀中非死即残,就算还有几个没断气的,也都缺手缺脚,不可能再派上什么用场,所以月樱伏下的那个援兵基本上可以不用指望,如果真的还能有救兵援手,那大概就是白起,或者——「娘亲武神」周亚炳吧。


    只不过,世事之奇当真非人所能预料,在这之前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月樱会为我找了个这样的救兵。


    「铛!」


    巨响声中,一道人影拦挡在我身前,迎着那巨大的透明银剑,右手往上一举,竟然把这强横至极的一剑硬生生接下,接着,灿烂的黄金剑芒撞天而出,金芒银光交锋,不成比例的悬殊尺寸,却把银光撞得逆沖飞开,首次破了「超灵体」的无敌纪录。


    能够挡下第八级力量的,当然只有第八级力量,而这名及时出手救命的第八级高手,赫然便是慈航静殿的第一强人,心剑神尼。


    「阿弥陀佛,师弟,真是遗憾,你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半张紫面具覆脸,心剑神尼飘逸出尘的姿态,彷彿九天神仙降世,但从烽火干坤圈内秘密揭晓的那一刻起,这位神尼的背后就染上了浓浓黑雾。


    碰上同为最强者级数的对手,而且还是多年来稳坐慈航静殿第一高手的师姐,心灯居士不敢怠慢,放弃了可能令他露出破绽的疯狂追杀,一面凝气运劲,一面开口说话。我看得出来,对于事情突然变化到这地步,心灯居士自己也有很多困惑,想要弄个清楚。


    「你……你真是伊斯塔人?」


    「自然是我了,要不然……你看二师弟一副愣头愣脑、人畜无害的傻样,当乞丐帮主他就有份,要当伊斯塔叛徒……他像是那个样吗?」


    过去鲜少听心剑神尼说话,万万想不到她说起话来居然是如此辛辣,和之前佛门大德的形象迥异。


    「师父那老头真是识人不明、料事如鬼,提心吊胆了二十几年,就是怕我突然在背后给他一剑,防东防西,连遗书都偷偷写好藏在干坤圈里,结果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还是死在徒儿手上,死在……哼!他生前最器重、最引以为傲的好徒弟手里。」


    「当年我送去伊斯塔的密函,就是为了处理你叛逃伊斯塔的事?」


    「总不会是师父老头写给伊斯塔高层的情书吧?假如知道这趟送信送到最后,会搞到送掉老头的命,他也就不会让你去了。这些年来,你好事多为,一面扮着文雅君子,四海云游,一面假冒二师弟发号施令,搞那什么鬼禅会,要不是那个老好人一直信什么立地成佛,再三阻拦,我早就替老头清理门户了。老三,做师姐的等这一天……等得好心焦啊!」


    一反之前佛门高人的形象,心剑神尼好像也似心灯居士那样脱了假面具,说话的口气有了很大的改变。那一声声冷笑听在耳里,谁也不会怀疑她是来自伊斯塔的大魔头。


    「原来如此,我确实是一开始就料错了,无怪今日一败涂地,但师父曾说过,那个伊斯塔叛徒的的确确是个……」心灯居士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那么,你……你是男人!」


    这句话给现场众人的冲击,可不是普通的大,特别是看见心剑神尼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邪邪地冷笑起来,正色道:「佛家不论表相,无论这身臭皮曩如何,里面的心可是女人。」


    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真的觉得,好像有几十发霹雳雷霆在我脑里爆开。


    (对喔,伊斯塔是人妖之国,从那边跑来的叛徒,是人妖的可能本来就很大,好一个他妈的人妖——神尼。)


    想通了这个关键,心剑神尼许多让人难以索解的怪异行径,全都得到了解释,我也终于明白,为何以心灯居士的精明、良久佈署,会压根就算错了那最重要的一着。


    一切都只因为……从伊斯塔投奔慈航静殿的那个男人,现在不是个普通和尚,而是个「男人身、女人心」的神尼。


    该解释的疑惑都已清晰,北风微吹,地上的血腥捲起尘沙,化作血之腥风,吹拂在这对师姐弟之间,而心剑神尼面上的冷笑,渐渐变成了一种毒蛇般的嗜血慾望。


    「……已经是师姐渡你的时候了,师弟,成佛后向佛祖问声好吧。」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七章 魔流邪威 双极战体


    心剑神尼、心灯居士,当前慈航静殿最强的两大高手,进行死斗。就算不打着「同门阋墙」的噱头,光是两名第八级力量的最强者死斗,本身就够具有震撼性了。


    不愧是慈航静殿的绝顶高手,两人战斗所造成的波及破坏,简直就是两个会移动的天然灾祸,两股不同颜色、不同型态的剑气,从地下打到天上,疯狂破坏着周围的一切。幸好他们都有心避开主建筑,否则这一仗打完,就和雇大批工人来拆房子没什么差别。


    能见到两名最强者级数的高手对决,这绝对是大有助益的一件事,只可惜,能够有这眼福的人不多,随我们一同上慈航静殿的几千人,在刚刚那一轮血腥大混战中,起码有六成的人被干掉,成了遍地残尸碎块的一部份。能活着欣赏两大强人拼命的,只是力量既强,运气又不错的少数人。


    两强相斗,心灯居士虽然超乎预期的强,可是整体上却仍是心剑神尼佔着上风,不但修为明显更高一筹,而且心灯居士在刚刚的疯狂大砍杀中,已耗了不少元气,相比之下,心剑神尼根本是以逸待劳,一招一式,挥洒之间,显得神完气足。


    我敢打包票,心剑神尼一定早就到了附近,对那场大屠杀刻意袖手旁观,预备让心灯居士消耗力量,稍后才好一举将他击败。如果不是我被逼到绝命险境,她绝对会继续在旁看戏,等心灯居士力量消耗得更多,她才会现身出手,而且九成九一出手就是偷袭,剑上搞不好还有毒。


    自从知道心剑神尼是伊斯塔叛徒后,我彻底明白这人妖神尼的个性了,反正,一个伊斯塔跑出来的妖人,还有什么事情作不出来的?


    想想也很奇怪,今天我还真是倒霉,心灯居士发了疯似的想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剑神尼莫名其妙地出手救我,我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吗?


    还有……刚刚还没发现,但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我很纳闷心灯居士为何这么沉不住气,被羽虹一番误打误撞的指控给点破,立刻就动手杀人?以当时的情形,心灯居士只要淡淡说一声「这简直是笑话」,大半的人都会相信他。


    (唔,是因为那些老和尚不给他分辩机会,逼他动手,还是说……)


    我突然想到一事,心灯居士动手时的狠辣,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刺激,会不会……除了因为是羽虹举发他外,那个向羽虹吐露秘密的人,也是重要关键呢?


    天上一道惊雷,因为两大强者的对拼,轰然殛落地面,天动地摇,噼出了好大的一个坑,恰如我心中的震惊,而这时心剑神尼与心灯居士各展神通,同样运起慈航静殿的禅功比拼,能量激盪牵动背后的云气,幻化出莫名影像,看起来都是神佛之类的巨大虚影。


    「这个……是背后灵?」


    「是啊,看来该是举办五百年一次通灵王大赛的时候了。」


    一声揶揄似的笑语,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我勐地转头回望,看到茅延安露着尴尬表情,身上穿着绿色的迷彩装,从一棵大树后头慢慢走来,似乎已经躲在那里好一阵子了。


    「大叔,你……」


    「朋友,你这样做又是何必?」


    把我话打断的,是盘膝坐在地上的心禅大师。他不是单单枯坐调息而已,这个大和尚搞不好是我见过最有慈爱心肠的人,自己都吐血吐个没完了,还拼命运起「心灯禅定印」,为奄奄一息的紫罗兰作治疗。


    「我应该已经特别拜託过你,让你不要牵扯进来,也不要洩漏任何秘密,为何你……唉……」


    「老朋友,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如果我继续沉默,那不是漠视你的牺牲吗?这些年来你为他守密,对他百般忍让,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悔悟,但世间事不是你们和尚想的那么简单,有些人更是无论你怎样牺牲包容,他们都不会觉悟的,如果你再牺牲下去,只会对黄土大地的苍生造成更大伤害啊!」


    心禅与茅延安简短交谈,在他们跟着的谈话里,我听出了很多东西。心禅知道师弟迷恋伊斯塔妖女,多年来对师父的淬死怀疑甚深,作过许多推测,只是这些事情不能与本门中人讨论,所以就是与方外挚友茅延安私下研究,而茅延安也受心禅委託,趁着旅行大地的机会,探察此事。


    因为上任掌门的先发制人,心灯居士失去了掌门大位,多年来心有不忿,试图夺回掌门之位,于是处心积虑勾结黑龙会,更假心禅之名暗中创立净念禅会,发动连串阴谋,目的就是扯心禅下台。


    心禅见识不凡,当寺中长老连接出事,而心灯居士又公然现身指称他勾结黑龙会,心禅便从若干蛛丝马迹中得知真相,只要他出面驳斥,这些事立刻就可以拨云见日。但这个和尚确实就像他徒弟方青书说的那样,仁慈到了近乎迂腐的程度,既顾念师兄弟之情,又惋惜师弟心灯的武功与人才,心知只要揭晓秘密,心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因此始终隐忍不发,甚至希望藉由自己的牺牲,来感化执迷已深的师弟。


    茅延安知悉心灯居士的秘密,却不晓得心剑神尼的身份,以为今日众人上慈航静殿逼宫,揭穿伊斯塔叛徒的秘密,心禅大师必无幸理,左思右想,终于受不了这个老朋友的极度迂腐,把秘密告诉羽虹,希望她当众说出,挽救心禅大师的名声与性命,谁知道连番阴错阳差,搞成了现在这场面。


    而在他们的谈话中,很多疑问在我心头解开。当日莱恩遭鬼魅夕刺杀身亡前,已经受了暗伤,正是因为这暗伤所累,才令一代雄狮命丧异邦,那时我们曾怀疑这暗伤是何人下手,如今想来,多半就是心灯趁着疗伤的机会,暗补一掌,让莱恩伤上加伤。


    (还有在东海之上,慈航静殿送军火给反抗军,搞到全军覆没,至善老贼莫名其妙失手被擒,背后一定是心灯搞鬼,不然黑龙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整件事情越来越是清晰,就只有一点我还不是很清楚,那就是心灯居士与黑龙会勾结的详情。他们是如何勾结在一起?又是如何分配利益的?这关系很大,而且一时之间也不易查清楚,可是我怎也没想到,那个答案会用这种方式在我们眼前揭开。


    一段时间的激烈战斗后,两大高手对决的胜负,已经非常清楚了。心剑神尼兼融正邪两家之长,一面使着慈航静殿正宗剑技,却又不时夹着几式伊斯塔的阴狠招数,一柄神剑游离身外,若即若离,神妙无方,把心灯居士打得还不出手来,连着几式御剑旋斩,将心灯居士的超灵体巨剑攻破后,一式「莫忘莫失」,黄金剑气自天上破云而来,绽放如莲,一下子贯穿了心灯居士的身体。


    「呜……呃!」


    伤得不轻,与心灯居士手掌结合的那柄小银剑炸了开来,整只手掌血肉模煳,超灵体完全崩溃,心灯居士浑身浴血,整个人勐往地下坠落,在地面的心禅大师见状,竟然叫了出来。


    「师姐,请手下留……」


    「不能!这个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无药可救的地步,今天留他活路,明天他可会给你活路?」


    一口拒绝了心禅大师的求情,心剑神尼手掌一扬,再次御剑攻杀心灯居士。


    生死一瞬间,心灯居士脸上闪过一丝决断,好像决定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左手往袖中一探,抓住了某样东西,面上青气大盛,再次发动了超灵体。


    「我心灯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要拼命是吗?今天就和你们拼了!」


    一道诡异的黑气陡现,爆发出比心灯居士之前更强的力量,不但将心剑神尼的圣剑震抛入云,还将心灯居士的身体笼罩,慢慢幻化成形。这一次的超灵体变形,不是变出兵刃,而是渐渐凝化成一个人形。


    半空中出现的那抹虚影,化成一个穿着褴褛黑袍的男人,若隐若现,两手收拢在黑色袖子里,头上用黑色绷布密密麻麻地缠住,就只有一只左眼没有遮蔽在黑色绷布下,殷红如血的独眼、不住露着血色的狰狞白牙,是一个我们熟得不能再熟的人物。


    「黑、黑泽一夫!」


    「他是黑龙王?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知道黑龙王为何会突然在此现身,也没有人搞得清楚心灯居士是如何化身成为黑龙王,在万众惊愕中,摆在众人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个,就是心灯居士在变身成功之后,散发的气势暴增逾倍,力量陡然间提高了一个档次,可能已经超越第八级的恐怖力量,伴随着鬼哭神嚎般的狂啸,疯狂击向没剑在手的心剑神尼。


    心剑神尼刚刚果然没有全力赴战,因为面对这强悍之至的突破一击,她同样脸色一变,举掌迎向心灯居士,双方硬碰硬拼了一记,心剑神尼并未失利,但已不如刚才那般稳佔上风。


    黑龙王是黄土大地第一的至高强者,心灯居士露出真面目后,情形与刚才顿时改观。第二轮的战斗,短短半分钟之间,双方进行着比刚才更激烈十倍的死斗,心剑神尼的策略十分明显,想要拉长战斗时间,让心灯居士不战自溃,这是极为圆熟老辣的战术,心剑神尼过去肯定是身经百战,不是单纯的武者,在战场上的实际歷练与反应,可能犹在李华梅之上。


    以超灵体化身为黑龙王的心灯居士,不仅在实力上有所提升,甚至还突破了魔法定律,竟然能使用黑魔法攻击,交错使用着火系、黑暗系的魔法,与心剑神尼战成平手,一时间两大强者分庭抗礼,看不出哪边比较估优势,哪边会赢得最后胜利。


    战斗看似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战场上的一个突来变局,却让我们见识到黑龙王的惊天邪威,果真是名不虚传,当心剑神尼以御剑术召回圣剑,重组攻势,一招「蝶恋仙曲」攻向那抹黑影,众人耳边陡然听见一声长喝。


    「天道分流,双极战体!」


    吼喝声中,天上光影变幻,众人眼前霍地一花,心剑神尼的必杀一剑竟然落空,在剑尖命中的前一剎那,黑龙王的身影竟然一旋为二,变成了两个独立的存在,让心剑神尼一招击空后,更分从左右夹击过来。


    左边的心灯居士,再次运起超灵体,手上燃起一团红黄色的火焰,火舌吞吐,温度逐渐升高,光芒四射,火焰也由红转蓝,终至灿发银色豪光,凝成一把长达数十尺的巨剑,往心剑神尼拦腰斩去。


    右边的黑龙王,血红邪眼骤然绽放赤芒,包裹在绷带内的双手变幻成爪,阴邪之气大盛,双爪翻飞,凝化数十道爪影,近距离攻向心剑神尼的要害。


    由一化二,两个独立个体的力量较之前下降,但是两个属性各异、招式互补,又心意相通的第八级高手,联手起来的总战力,却较单一个体强悍得多。正邪两大高手,间不容髮的连环勐攻,剎那间便让心剑神尼叠遇险招,身上也迅速出现伤口。


    自现身以来始终从容不迫的心剑神尼,首次在我们眼前血染法衣,口喷鲜血,高高挽起的髮髻被打散,身上迅速累积了大量数目的伤口,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虽然努力召回圣剑,舞剑成盾,但却挡不住两大高手的交错夹击,瞬间就被突破防守。


    从地面上仰望,只见一道银光、一道黑气,像是一把大剪刀的双镰,高速交织来去,心剑神尼的剑网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过不多时,她扭曲变形的身影,彷彿一块被剪裁破烂的碎布片,血溅长空。


    (好厉害!五大最强者之中,黑龙王果然在心剑神尼之上,当日在东海,如果不是他不敢暴露身份,使不出这双极战体的技巧,李华梅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但这技巧杀伤力虽大,对身体应该也伤害很大吧?看他几乎是赌上性命在用这一招,搞不好一仗打完,他自己也承受不住。)


    在场那么多观战人群里,恐怕没有任何人比我的感觉更深刻,因为心剑神尼若败,黑龙王追杀下来,我的小命肯定第一个完蛋,所以现在我求神拜佛,拼命祈祷心剑神尼得胜归来,至不济,起码也给我拼个同归于尽。


    这个祈祷或许真的有用,在地上的我们看不见心剑神尼作了什么,但她显然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觉悟,赌上性命一次拼尽,发动了某种灭绝性的招数,剎那之间一股无边无际的黑暗,往四面八方疯狂延伸,遮天蔽日,将朗朗晴空化作漆黑深夜,一股打从心里生出的寒意,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最强者级数的战斗,果然可怕,但这应该是伊斯塔的邪门技巧吧……)


    我心中寻思,却听见天空中陡然一声惊雷怒响,灿烂的银光划破漆黑天幕,将黑夜重新变回白昼,而一道人影高速从天上摔坠下来。


    (掉下来的,是谁?)


    不只我一个人这样想,相信在场所有人都抱持这疑问。那道人影摔下来的方式很古怪,明显是被击落下来,照理说应该是负方,可是我们又没看到胜利者飘然下降的英姿,无数念头闪过脑海,就见到那人影凌空一翻,在离地十数尺高的地方硬生生止住坠势,飘然降落在地面。


    落地瞬间,双脚笔直插入土中,直至膝盖,说明了本身伤势极重,已不能从容控制本身真气,而这人的狰狞面目,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沉,晓得最合理却也最糟糕的结果发生,心灯居士……不,黑龙王已得胜归来了。


    单看外表,没有人会相信心灯居士是胜利者,因为那实在是很要命的重伤。


    独眼怪人的虚象幻体已经消失,心灯居士的身上佈满剑伤,许多深可见骨,左半身甚至找不到一块好肉,体无完肤,那张俊雅温文的面孔上,多了一道斜斜噼过的剑痕,皮肉外翻,一张俊脸就此毁容了。


    但怎样也好,心灯居士自天上战场归来,而且是唯一一个回来的人,心剑神尼却是踪迹渺然,看来很有可能已经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了……真糟糕,不晓得人妖死了以后能不能上西天,还是下定了地狱?


    「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我胜了,最后还是我胜了,哈哈哈哈!」


    心灯居士放声大笑,但笑没两声就变成剧烈咳嗽,大口鲜血喷出,提醒着在场众人他的伤势有多严重,不过,在人们探取行动之前,心灯居士的眼睛已经冷冷地打量过每个人的脸。


    方青书、阿雪、心禅大师、茅延安、羽霓和羽虹……当然也包括我,每个人与他眼神接触,都是一阵寒意,特别是看到他眼中的黑暗与疯狂,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谁敢上来!你们不是一个个都要铲奸除恶吗?我就在这里,敢动手的尽管放马过来!」


    不知道是失去了理智,抑或是真的太有自信,重伤惨胜的心灯居士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对着我们狂傲大笑。


    当然,他有表现狂态的本钱,现场众人不是已经失去战斗力,就是与他实力相距太远,只要他稍稍回气,随时都可以在这里大杀四方,把我们一个不剩地通通干掉,用不着离开。


    「动手啊!为什么没人敢上来?你们不是全都想要我的命吗?凡是出卖我、背叛过我的人,全部都要死!上来啊!」


    我侧眼瞥向茅延安,这个真正出卖心灯居士的叛徒,此刻脸如土色,害怕得不停发抖,就差没有找个地洞再躲进去。


    方青书长剑拄地,似乎想要支撑起来再战,但无论他怎样运力,就是站不起身子,最后甚至一口鲜血喷出,又倒了下去。同样的情形,也在阿雪身上出现,那种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真是让人好生心疼,不过目前我也无法援手,生怕只要自己一动,就会引来心灯居士的注意力,发出致命攻击。


    坦白说,虽然心灯居士现在看来一副枭雄末路的凄惨模样,但事实上他却掌握着一切,像一个邪威滔天的魔神,狰狞可怖地主宰众生,只要他把我们全都杀掉,短暂延缓身份外洩的时间,再利用他多年来建立的净念禅会发动骚乱,唿应黑龙会的全面侵略活动,届时慈航静殿的首脑人物已为之一空,群龙无首之下,他挥军而来的可能性几乎是无限。


    此刻,心剑神尼已经战败,但托了大赛车的福,方圆五百里内并不是没有能够与心灯居士一较高下的强者。


    白起或是娘亲武神,这两个人都足以与心灯居士一拼,假如他的伤势真如外表看来那样严重,胜算甚至高达八成。


    我一直祈祷,这两个人里头能够出现一个,只要出现一个,我们这边就得救了,所以当有人排众而出,向心灯居士挑战时,我还以为是白起到了,谁晓得抬头一看,走出去的竟是羽虹。


    「心灯!」


    羽虹不晓得什么时候回復了清醒,走了出去,伸手遥遥指着这个曾是她师父的男人,叫着他的名字。


    「你这个伪君子,欺世盗名,作了那么多的坏事,骗了那么多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


    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羽虹的脸上却仍克制不住地流下两行清泪。她与心灯居士亲如父女的感情,根本不是师伯心禅所能比拟的,因此,当真相揭晓,那个从小对自己谆谆教诲,教导自己侠义之道,堪称是自己心中完美典范的师父,突然变成卑鄙奸狡的大恶人,不但阴谋陷害无辜、出卖同门,甚至还暗中组织黑龙会,成为东海地方数十年来的最大乱源,这个真相对羽虹的打击实在很大。


    但如果要说打击,心灯居士的情形似乎好不到哪去,倘使要他选择,在场那么多人里头他最不愿意敌对的,恐怕就是羽霓和羽虹,所以,刚才他一出手就要先将她们击倒,而现在羽虹站出来,用刚才指责心禅的话语来面对他,心灯居士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表情的变化,仅在一瞬间,心灯居士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当他意识到这丝动摇可能成为破绽,进而被人利用打击,一颗出现偏颇的心立刻被稳稳扶正,表情回復冷静与邪恶。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道理自古皆然,我没教你们,你们两个自己就学不会吗?真是愚不可及!」


    「你、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那你过去教导我们的……」


    「自然全都是骗你们的!这些年来,你们作得很好,因为有你们的掩饰,从没有人怀疑过我什么。」


    「我和姐姐……都只是你的道具吗?」


    「不服吗?你这点些微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退到一边去,我可以放你和你姐姐一条生路。」


    如果会接受这种「好意」,羽虹就不会是羽虹了,心灯居士这种说法,只会更激起羽虹殉道者的精神本质。


    这个傻女人,拼起命来几时管过敌人强不强了?只要是义之所趋,就算是要她单挑黑龙王都照上……唉,这比喻有够烂,现在真的是上去单挑黑龙王了。


    「邪不胜正,不要以为没有人敢挑战你!」


    羽虹眼中含泪,微一哽咽,却是一脸正气凛然,大步往前跨去,要大义灭亲,第一个挑战她的师父。


    这场战斗实在是很没看头,心灯居士虽然伤重,却起码高出羽虹两个级数,随手一击,就把羽虹打成滚地葫芦,但羽虹视伤痛如无物,一再扑冲上前的无畏精神,却也让心灯居士万分棘手,不晓得该如何对付。


    最后,心灯居士看出情形不利,超灵体巨剑陡然破空刺出,贯串羽虹肩头,鲜血飞溅,暂时废了羽虹一臂,不让她再次抢攻。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在羽虹被一剑创伤,踉跄跌退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很怪异、很不祥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紧绷感,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即将造成重大伤害的预感。在场众人似乎浑无所觉,但我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被这股不祥预感所惊慑。


    如果这种感觉多来一次,下次我大概就能够及时反应,作出预防了,但这一次,在我来得及动作之前,羽虹身后的地面陡然裂开,无声无息,一道冷例如同秋水的刀光,荡向羽虹的背心,带着大量的鲜血,从羽虹已伤的肩头穿透出来。


    「鬼魅夕!」


    曾吃过这天下第一刺客苦头的方青书,讶异地叫出声来。我不晓得鬼魅夕为何要刺杀羽虹,但她无疑选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不仅羽虹本身没有反抗能力,就连在场的其它人都无力干涉,只有一个人能够挽救羽虹必死的命运,可是,敌我立场分明的心灯居士会出手吗?


    会!


    心灯居士对这两名女徒的关爱,从未间断,特别是在这种生死分明的关头,更是不顾一切地展露出来。看到羽虹的命悬一线,心灯居士可以说是怒髮冲冠,重喝一声,抢飙出去,重重一掌攻向鬼魅夕。


    「大胆!你竟敢……」


    虽是重伤之身,但这一掌却仍劲力浑厚,招法精奇,鬼魅夕如果慢上半分闪躲,就会被掌劲轰成四分五裂,所以只要她还要命,就得放弃对羽虹发第二刀,乖乖撤手。这些都是很合乎情理的事,但我因为比较早从这惊愕状态中回復,脑中进行思考,却发现一个很不合理的问题。


    身为天下第一刺客,鬼魅夕所发的每一刀,都应该是致命杀着,以她和羽虹伯仲之间的实力,又是在那样有利的情形下出手,大可以一刀就砍飞羽虹的头颅,为何要浪费那一刀的宝贵机会,只刺肩头,甚至连一条手臂都没有斩下来?


    第一流的杀手,绝不会有多余的动作,唯一的可能,就是羽虹并非目标,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那是……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高唿出声的同时,鬼魅夕撤刀后退,却是一掌把羽虹往心灯居士方向推去,心灯居士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变招,但是被羽虹飞跌过来的身体阻住,不得不撤掌避免误伤,就只是这一下耽搁,一抹冷例的刀光已伴随大蓬血雨飞洒向天空。


    刀光,从左侧肩头到右侧腰际,绕着半个身体打了个圈,血雨,伴随着细碎的骨头与筋肉洒落下来。


    在这场无声的血雨当中,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心灯居士几乎被拦腰一分为二的凄惨身影!


    第十七集 金雀花篇 第八章 恶贯满盈 皆大欢喜


    鬼魅夕不愧是天下第一刺客,凭着种种算计与情势把握,不但能刺杀武功高她一级的莱恩·巴菲特,就连高她两级的心灯居士都能成功狙杀,这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事。


    虽然说,成功对心灯居士出手的鬼魅夕,同样也挨了一记重击,不过比起心灯居士的致命伤势,她却是轻得多了,不但能走能跑,还试图把握机会,从现场逃逸。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不是重伤濒死的心灯居士,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道从天飙降的黄金剑气,如闪电般淬然射至,贯穿鬼魅夕的身体,将她牢牢钉死在地上。


    顺着剑气来嚮往上看,心剑神尼飘然浮于空中,披头散髮的样子非常狼狈,身上所穿的法衣破破烂烂,露出健壮的胸膛,乍看之下,俨然就是一名中年的美男子,虽然满身的血污与伤口,让他的英气弱了几分,不过剑眉朗目、气宇轩昂的外表,散发着一股邪邪的男性魅力。


    适才的两强相斗,心灯居士看似惨胜,但多半是败了,因为心剑神尼摆明诈败,躲在天上养精蓄锐,预备再次奇袭杀敌,如果鬼魅夕不出手,心灯居士摆平羽虹,元气再有消耗之后,很快就要面对这个师姐的狙击,届时会比刚刚的正面对战更不乐观。


    不过,现在谁也不会去在意这种东西了,因为现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个步向破碎的结局。


    心灯居士的眼神满是愕然,似乎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会在已经掌握一切的瞬间,突然输掉手上的所有东西,这样惊愕的眼神,先是望向自身,从那大量出血的伤口中得到确认,跟着便望向我们,目光从我们的脸上扫过。


    无论是心禅大师,或是方青书、阿雪,都无一例外地接触到他的目光,感受到里头的愤怒、不捨与无奈,但是到了最后,他视线停留最久的,仍然是羽霓、羽虹两姐妹。


    「……师、师父……」


    被突来的变化给吓到,羽虹忘记对正义的坚持,也没有再冲上前去作战,仅是全身颤抖地望着心灯居士;双胞胎之间的情绪感应,确实产生着影响,丧失意识的羽霓,也是一副骇然欲绝的表情,凝望着师父与妹妹。


    心灯居士口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这时,一件小饰物从他左袖中落出,好像本来是放在他怀里,因为繫绳被切断,所以沿着袖子掉了下来,滚滑出去。


    那似乎是一枚玉环或扳指之类的小玩意儿,在这种气氛下,谁也没有多加留意,但心灯居士一看到那枚玉环掉落,表情整个变了,好像失落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焦急如狂,第一时间弯腰想拾回。


    「喀啦!」


    已经被重创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弯腰这样的大动作,心灯居士一俯身,众人耳边响起一下骨裂声,见他竟是整个身体从中折断,下半身好端端站在原地,被斜斜切开的上半身却砸落地上。


    休目惊心的恐怖画面,无比血腥,有些胆小的人当场晕了过去,我耳边好像听见了阿雪的尖叫声,但真正让我深深震慑,全身血液为之僵凝的画面,却是心灯居士本人。


    被拦腰斩断的疯狂痛楚,心灯居士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仅余的右手吃力地往前爬着,指头扒着地面,一寸一寸地往前移动,身体断口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线,口中荷荷有声,一双眼睛所凝视的,只有那不住滚远的玉环。


    之前双极战体,邪威滔天的时候,还有人敢踏出来向心灯居士挑战,可是现在全场却一片静默无声,没有一个人发得出声音,像是给点住穴道一样,浑身发麻,眼睁睁看着这极度悲壮的一幕。


    狰狞的身体裂口……


    凄厉的深红色血线……


    吃力扒扣在地上的手指……


    焦急得快要掉下泪来的眼神……


    在这一刻,我们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恶毒奸险的野心家,不再是邪威盖世的黑龙王,只是一个眼看着玉环越滚越远,全身力气越来越弱,在地上濒死悲鸣的可怜人。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很想做些什么,但全身却麻得不能动作,如果不是背后莫名一推,让我踉跄跌了出去,我恐怕再望上大半天仍是动弹不得。


    回头一瞥,茅延安双肩微动,神色哀戚,无言之中已经对我作出暗示,而我再无怀疑,大步抢奔出去。


    尽管我与黑龙王是有仇又有怨,但是说到底,我玩了他两个视若性命的女徒,又磕过头叫他师父,就算大半时候我巴不得他早点死,可是在濒死之际,看他这样的惨状,我想我也该尽一点弟子的义务,别让他这么痛楚地抱憾以终。


    我简单迈出几步,轻而易举地将玉环拾在掌心,再跑回几步,把玉环塞在心灯居士手里,他濒死之余在地上勉力爬行,早已油尽灯枯,全凭一口未了遗憾苦苦支撑,手掌一握到玉环,脸上登时露出欢喜悦乐的神情。


    看那份欣喜与欢愉,恐怕就算是一统黄土大地,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都未必会有这等满足,剎那间,我有些错愕,不明白心灯居士这数十年来处心积虑,苦苦追求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你……唔……」


    心灯居士拾回玉环,狂喜欢欣,彷彿心中再没半丝遗憾,这时他才看见我,发现是我替他拾起玉环,表情显得很古怪,像是很不甘愿,却又莫可奈何,最后脸上浮现一抹自嘲似的苦笑。


    「师……师父……」


    我迟疑地轻轻叫了一声,得不到回应,良久之后,我确认眼前这具残躯已经没有半点生命迹象了。


    心灯居士死了,黑龙王……死了。


    ******


    人死如灯灭,逝者已矣,留给生者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棘手麻烦。


    经歷了这场大风波,心禅大师的冤屈得以昭雪,普天下人都对这名德高望重的老僧敬佩有加,赞叹他的忍辱负重与开阔胸襟,尤其是那些之前对他抱有莫名误会的人,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心禅大师的清誉保住了,但整件事对慈航静殿的伤害却只有更大,因为在他维持住自身名誉的同时,另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名誉却毁得一塌煳涂。


    世所景仰的心剑神尼,居然是个来自伊斯塔的大叛徒,而且还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这件丑闻让慈航静殿所有僧侣面上无光,从这天起,人们都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们,天晓得这群道貌岸然的高僧里头,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人妖?


    举世哗然,但身为当事人的心剑神尼,却根本不把这些纷扰放在心上,在战胜心灯居士后,就此踪影全无,据说是已经回到清修的孤峰上了。关于这件事,我事后向茅延安打听,得知了很多有关于当年的内幕,全都是心禅大师秘密告诉他的。


    二十余年前,伊斯塔曾经秘密栽培出一个天才人物,不但精通巫法,而且武艺通神,行事残忍邪恶,本来伊斯塔巫师群对他寄与厚望,期望能将他塑造成王牌战将,用以狙杀慈航静殿的高手,在大地上掀起腥风血雨,干出一番大事业。


    可是,这个人邪里邪气,果真是邪得可以,虽然身具绝世神通,但却有一个极为要命的大问题:强烈的性别认定错误。


    当时的伊斯塔,与现在的情形有很大差别,「男人身体,女人心」,这简直是千夫所指的奇耻大辱。那名天才高手受到很大的歧视与侮辱,伊斯塔甚至尝试将他洗脑改造,使尽一切方法要他改变,结果施压过度引起反弹,他发起狂来,仗剑杀出伊斯坦,连场血腥屠杀中,令伊斯塔伤亡惨重,精英战力为之重创,更糟糕的是,这人反出伊斯塔后竟然改投慈航静殿而去,伊斯塔枉自多年的苦心栽培,竟然送了个超级人才给敌对势力,高层人员每每思之,都为此捶胸顿足。


    这人进入金雀花联邦后,密访当时的慈航静殿掌门,表明投诚意图,掌门方丈收到这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欢喜得倒履相迎,因为若论双方实力,掌门方丈虽然年长他几十岁,力量却仅微胜他一筹,这样的强敌主动来归,即使不效忠慈航静殿,只要不敌对慈航静殿,那就是莫大的助益了。


    因为年纪的差距,这人拜入掌门方丈的门下,获赐法号心剑,成为记名弟子,但却有一个条件。


    「……那个人提出的条件是,他从此遁入空门,但只做尼姑,不作和尚。慈航静殿本来没有尼姑,但掌门方丈就是表示肉身不过一介臭皮囊,表相无相,男女之别于佛家俱属虚幻,无用介怀。」


    这话听来似有道理,其实却很荒唐,假如这样都不用介怀,那天下的和尚都可以与妓女一同修行,看看三年五载之后,是所有大和尚均成正果,还是生下一堆佛子佛孙来。但无论如何,掌门方丈总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作出原则上的退让,让慈航静殿诞生了一名人妖尼姑,没有重蹈伊斯塔的覆辙,而伊斯塔也因为这次的惨痛教训,开放了对于性别认定方面的观念,后来更因此莫名其妙变成人妖之国,这就是当初所想像不到的事了。


    心剑虽然出家为尼,但只不过是单纯心理变态,想要享受扮尼姑的快感,压根就没有什么修佛修禅,恪守戒律的想法,因此被安排在孤峰之上清修,不问世俗事。本来像这么一个叛徒人物,伊斯塔应该不惜一切取她性命,但心剑神尼投入慈航静殿后,尽窥光之神宫的神功秘笈,正邪兼修,武功远远强过掌门方丈,变成伊斯塔倾全国之力也无法取下的强人,最后掌门方丈与伊斯塔藉密函往来,达成协议,把有关于她的档案全部销毁,就当世上从无此人,不损及伊斯塔的威严。


    而当我知道心剑神尼的真面目后,我更赫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人妖,确实是心理变态,不但扮尼姑扮到爽翻过去,还有一些从伊斯塔时期就累积下来的性虐嗜好。


    当莱恩·巴菲特开办夜宴,心剑神尼主动前来,由月樱亲自接待,两个「女人」结成跨性别的好友,每个月都会密会一次,心剑神尼也成为月樱的大靠山,即使在莱恩·巴菲特遇刺之后,这情形也没有改变。


    心剑神尼与心灯居士死斗时,衣袍被轰得破破烂烂,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让我因此认出了她的背影,感到啼笑皆非,想不到月樱居然有这样的机缘,把心剑神尼拉拢为靠山,那在慈航静殿真是无往不利了。


    茅延安道:「心剑神尼的秘密身份,当初只有掌门方丈与心禅大师知道,心灯居士入门是在那之后,并不晓得有此一事,偶然听个一鳞半爪,以为心禅大师便是来自伊斯塔的叛徒,就以此设计了连串阴谋,谁知道一着错,满盘输,累得他计划整个崩溃。」


    「你倒是挺好,当卧底当得很爽嘛,明明知道心灯是大奸狗,也不把真相告诉我,害得我出丑丢脸,都快丢到爪哇国去了。」


    「没听过欺敌必先欺己的至理名言吗?而且我答应过心禅大师不洩漏秘密的,要是说熘了嘴,那怎么向他交代?而且我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我不是帮你买了保险,让你拜他为师吗?嘿嘿,到底是师徒关系,他就不会下手杀你啦。」


    「你卖的是什么鸟保险?那天他根本眼里只有我一个,不顾一切就是要杀我,你如果去当保险员,早八辈子就失业吃自己了。」


    我破口大骂,扯着茅延安衣领狂摇,但他只是陪着笑脸道歉。心灯居士身亡,茅延安也显得颇为失落,他对心灯居士其实也有友谊,事情以这样的形式结束,是不得不然,却也是无奈。


    但相较于心剑神尼,心灯居士惹出来的麻烦却更大得多。堂堂光之神宫的一代高人,竟然策划出这许多阴谋,还不知怎么的变成了本代黑龙王,继承黑龙会,多年来作尽伤天害理的事。


    那个不知所谓的净念禅会,在丑闻爆发后,就自动解散了。曾参与净念禅会的僧侣,知道自己误信谣言与歹人,被黑龙会所利用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羞愧得无地自容,部分个性刚烈一些的甚至闭门自尽,而慈航静殿火速进行安抚,让年轻子弟重新回归寺里。


    经过这么一场大骚动,尽管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人命损伤,但对于慈航静殿的整体声誉、形象都是重创,慈航静殿数年内将为此内耗元气大伤,很难再有什么大动作了。这些是表面上看得到的影响,但我们最在意的一点,是之前净念禅会所做的种种军武研究,还有那些从金雀花联邦军方转移过来的技术。


    这些东西如果落到黑龙会的手里,那会是非常要命的一件事,然而,随着心灯居士的身亡,整个局势变得非常混乱,净念禅会的人员本就所知不多,每个人都仅仅知道少部分的资讯,彼此间又几乎没有横向联繫,再加上有几个人死得不明不白,可以追查的线索几乎全断了。


    到了最后,我们甚至无法确认,那些机密到底有没有传到黑龙会去?是已经传了过去?抑或是仍未及送出?这些事根本查不出来,为了确保安全,茅延安向心禅大师献策,应该立刻出兵讨伐黑龙会,不给敌人壮大的机会。这是好计,但慈航静殿却因为一场内乱而大伤元气,短时间内难有动作,心禅大师为此非常犹豫,幸好天运还站在我们这一边。


    「哎呀!贤侄,大喜,真是大喜啊!」


    莫名其妙,茅延安哭爹喊娘似的跑来报喜,所带来的消息,是反抗军大破黑龙会舰队于东海之上,焚燬船只无数,重创黑龙会势力的喜讯。原来,心灯居士身亡后,月樱料定慈航静殿无力出兵,当天就把这里的消息火速送往东海,告知反抗军首领李华梅。


    月樱的这一着妙棋,真是好毒辣!


    李华梅判断情势,立即发动奇兵,多方面突袭黑龙会,而黑龙会也因为首领身亡,内部正闹得天翻地覆,不能携手抗敌,又没有匹敌李华梅的高手坐镇,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伤亡无数。据说,在那场大战之后的十几天里,东海的每一处岛屿、浮舟,都陆陆续续有浮尸飘来,半月不绝。


    盘据东海多年的邪恶势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整个情势剎那间拨云见日,一片大好,我彷彿可以看到李华梅志得意满的神气笑容,也由衷为她祝福。


    大坏人死了,绝大多数的人都因此受惠,但我身边却仍有人为此受到打击,那就是大坏人的美少女徒弟。


    羽霓基本上不受影响,一个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肉傀儡,哪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问题?羽虹的问题就比较大,虽然那天在战场上的英烈表现,让天下人由衷佩服她大义灭亲,绝不怀疑她与心灯居士师徒勾结,保住了她的正义形象,但心灯居士惨亡的打击,却让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连续几天都躲在房里不出来。


    光是多年来的师徒之情,那个压力就已经够沉重的了,更别说心灯居士最后几乎是为她而死。倘若不是为了掩护,鬼魅夕未必能把心灯居士一刀毙命,而心灯居士临死前断身两截,拖肠行走的惨状,对我们的震惊尚且如此之大,对羽虹想必是更大的精神创伤。


    如果给羽虹一个发洩的目标,比如说将鬼魅夕碎尸万段,她的状况可能会好一点,不过,这件事目前却是不可能,不是因为鬼魅夕已死,而是因为鬼魅夕未死。


    真的,鬼魅夕没死……


    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好不容易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被心剑神尼剑气钉死在地的鬼魅夕,不知何时变成半截染血的木头,真身早已渺然无踪,不晓得逃往何处了。


    忍者的诡变之术,确实是极为厉害,鬼魅夕一消失,再没人能找她得到,连带一个最大的问题也没得解答,要不然我真想问问她,为何她突然胆大包天,要刺杀自己的主子黑龙王?


    这个问题不只是我,相信普天之下的人都想要问。当日鬼魅夕刺杀心禅大师,被化身黑龙王的心灯居士一掌打退,这件事证明心灯居士并非全无师兄弟情谊,鬼魅夕会是因此看不起主子,所以在紧要关头叛变的吗?


    找不到人问,这个疑问一时之间肯定是难解谜题,但鬼魅夕虽然保住性命逃走,却肯定伤得极重,连所持用的兵器都不及带走。


    那可不是普通的兵器!


    也许别人不认得,但我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鬼魅夕狙杀心灯居士的兵器,竟然是加籐鹰失落在东海的斩龙刃!当世七大圣器之一,号称没有斩不断的东西,难怪连心灯居士的护身真气都不堪一击。


    慈航静殿收拾战场的时候,也将斩龙刃一併取走,这柄神兵落入慈航静殿之手,不知何时才有重现江湖之日了。


    诸事已了,我索性抛开这些烦扰问题,出发拜访朋友。


    一级方程序大赛车结束,来此参赛的各方车手都陆续启程回归,其中自然也包括我的异大陆之友,白起。


    白起不是伊斯坦人,织田香自然也不是小人妖了,这么一个清丽脱俗的小美人儿,多次主动对我挑逗献媚,我居然没有将她一口吞下,想想真是毕生憾事,不过,白起却替我预备了其它的「惊喜」,让我嘴巴大张,半天闭不起来。


    「其实你搞错一件事,军火交易的权证,是藏在第三奖邪狼血剑里头。因为被索蓝西亚得去,我已经答应他们作为本地代理,并且开始技术转移了。」


    作梦都想不到,拼死拼活赛到最后,军火交易的权证居然被碧安卡得去,如果权证是藏在邪狼血剑里,那这个什么见鬼的模型到底贵重在哪里?就只是一个珍贵的传说吗?


    「当然珍贵了,这奖品是我提供的。得到军火权证,只不过能作军火交易,但如果有人把这个模型交还到我手里,我可以答应他一个愿望……任何的愿望,你说这模型贵不贵重?」


    白起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我如果再装听不懂,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么棒的承诺,本来我可以要求个很过分的愿望,但是……一来我觉得白起的眼神诡异,不怀好意,要是我真作个太贪心的过分要求,肯定被他暗中弄鬼,搞得我损失惨重,再嘲笑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作为临别赠礼。


    再者,我最近常常想到白起身上恶疾发作的样子,此刻他虽然在我眼前笑得有如阳光般灿烂,但脸上的病容却更重了,我不想他没命过完这个年,就不给他多找麻烦,只是简单要求他取消与索蓝西亚的交易,并且从今以后再也不和黄土大地搞任何的技术合作。


    白起答应了,而从我手中接过弹卡尔的他,笑得像个纯洁的孩子一样,那是一种非常满足的笑容,令我好奇心起,问说这个模型对他是否有特殊意义。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这是我父亲唯一送我的玩具,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失去它。」


    每一个伟大的强者,背后都会有一个畸形变态的家庭,就好比每一个成功的妓女,身后都会有一拖拉库沉船的嫖客。我无意过问白起与他老爸的恩怨情仇,所以仅是简单的扬扬眉,没有多说什么,却没想到他反而将问题丢回我这边。


    「我平生做事向来简单明快,要杀的人从没有杀不掉,也从不妥协,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何我对你手下留情?嘿,这里虽然是金雀花联邦,但你长得不帅,我也不是搞基的,你可别回答什么变态理由啊。」


    又被他一句话先发制人,这个小个子少年总是先一步踩着我痛脚,不过,这理由还真不好想,白起为人百无禁忌,世上几乎没有令他顾忌的东西,除了他那个无名的魔王强敌外,大概就只有某些承诺,才能让他……


    「咦?承诺?阿起,你答应了谁?」


    「聪明。」


    都已经挑明到这个地步,我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却已经猜到与白起缔结约定的人,耳边彷彿听见变态老爸的得意冷笑声,嘲笑我脱离不了他的掌握,事事都被他设计操弄,像个人形傀儡一样。


    「适当的怀疑是谨慎,但失控的猜疑心,就会妨碍正常的判断能力,偏见一向都是智者的大敌,在事实真相未明前,你不该有太多的预设立场。这次的事,确实是你父亲在后头一手推动的……」


    白起口中说出了令人惊愕的事实,原本白起这次前来黄土大地,只是单纯为了询问不死树的秘密,并没有替换合作伙伴的意思,但我那变态的老爸却主动要求中止合作,把机会让给其它组织,并且提出一个要求,交换不死树的秘密。


    「我有一个很伤脑筋的不肖子,只要你替我把他调教成才,我就给你所需的情报。」


    「什么?源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个父亲会拿自己儿子来开玩笑吗?」


    「会。你老子就这么干过……」


    就是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谈话,让白起前来金雀花联邦,制造种种形势与机会,伺机进行调教与辅助。若非如此,以他算无余策的个性,怎会明知身体状况不佳,却遣走织田香,故意一个人落单行动?至于意外病发,还有在来此途中遇到伊斯塔的车队,这些都是意外插曲。


    如今双方的和议已成,白起的责任已了,可以放心离开,而满脑子混乱的我只有一个问题想提出。


    「你答应我老爸要调教我成才,我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才了?」


    「……一条废柴。」


    简单撂下这样的一句话,白起飘然而去,自此离开了我的视线,离开了黄土大地。


    我由衷期盼着与白起的再会,不过这个愿望终我一生都未能实现。多年后,我得到来自海外的消息,白起在与我告别后不久,就壮烈战死在他的故土之上,虽然身亡,但死前却伏下奇策,重重耍了那个强敌一计,并且导致那个强敌之后也因此败亡,说来还是白起胜了。


    得到这讯息的我,遥遥朝大海方向举杯,为这个身材不高,本事却有如天一样大的绝世白起,做最后的致敬。


    这些都是后话,与白起告辞分别的我,因为身心所受的震惊,浑浑噩噩,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脑里想着许多的东西,直到月樱出现在我面前,微笑着把我拦下。


    「小弟,伯父昨晚离开回去了。」


    「伯……哪个伯父?」


    对着月樱的绝色仙姿,我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想通她的话,再连贯到白起的说辞,登时醒悟。变态老爸要实际「欣赏」白起的调教成果,自然不会待在第三新东京都市等报告,肯定也早就动身过来,我赛车到哪里,他人也就到哪里。


    有了这个结论后,某个一直在重要战斗中乱入扫台的神秘怪客,身份也就很明显了,只是,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小弟,为什么你很难相信?」


    「因、因为……这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变态老爸是大鬍子,那个踩大球的小丑,他是没有鬍子的啊!」


    气急败坏地分辩,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很烂,不过就在我尝试再找理由的时候,街角发生了一件小小骚动,几名搜捕犯人的奖金猎人,把一个嫌疑犯压到墙边,而那个书生打扮的嫌疑犯慌忙辩解。


    「不、不是我,你们看看这张悬赏画像,他有鬍子,我没有啊!」


    似曾相识的分辩词,只换来奖金猎人的一声怒喝。


    「哈!剃了不就没有了?抓回去领赏!」


    可怜的书生嫌犯被抓走,而可怜的我则满面尴尬,面对月樱莞尔的目光。


    「小弟,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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