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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令月,借力打力

    从九洲池前往万象之宫,他们是一路走来的,既没人乘马,也没人坐轿。


    贺兰娆娆分明是有意折腾他们。


    旁人还好,贺兰三思父子一个腿受了伤,一个脚趾受了伤,一走就疼,走的满头大汗。


    不过这对跋扈的父子,在外边固然可以骄横跋扈,面对女皇帝,却比看门犬还要温驯,不敢有丝毫怨言。


    则天门出现了。


    门上飞观相夹,观有两重。


    上为紫微观,左右连阙高有一百二十尺,其雄伟壮观,无法言喻。


    宫门口,平坦的青条石上,此时正跪着四个人。


    在他们之前,便是宏伟的宫门,以及门下肃立的执戟武士。


    走近了才发现,跪在硬梆梆的青条石上的,是梁国公南浔夫妇和十七公主与驸马南泽。


    这两对夫妻,分别跪在正门左右两侧,想来已经跪了很久了,腰酸背疼且不说,膝盖也硌得生疼,犹自强忍着,已然是满头大汗。


    贺兰三思父子一见,顿时觉得自己的腿和脚,似乎也不是那么疼了。


    幸福,来自于比较。


    唐治见了这般情形,不禁若有所思。


    梁国公夫妻是勋臣,十七公主夫妇是国戚,皇帝就算要惩罚他们,完全可以让他们跪在宫里边,可是现在却是至宫门而止,跪在则天门下。


    这一来,进进出出的多少入宫办差的官员会看在眼里?


    女皇帝,这是在释放什么讯号呢?


    陪同前来的令月公主、魏王贺兰承嗣,也不禁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他们的政治嗅觉很灵敏,已经隐隐嗅到了一丝味道。


    不过梁王贺兰三思以及大将军丘神机,显然没有这种觉悟。


    他们瞟了跪在两旁,神色难看的南氏夫妇一眼,眼中满是讥诮之意。


    入则天门,过永泰门,乾元门,便是万象神宫。


    这明堂盛矣,美矣!皇哉,壮哉!


    而女皇帝,今日便是选在此处,召见发生斗殴的双方,显然,其中也自有含意。


    不过,唐治事先已经得了贺兰娆娆提醒,所以一点儿也不慌。


    皇帝选在这里召见他们,如果不是因为真的龙颜大怒,那么,是想利用此事做点文章?


    可是,皇帝想做什么文章呢?


    唐治还真想不到。


    明堂分上中下三层,底层是正方形,东、南、西、北,分别配以青、红、白、黑四种颜色,象征春、夏、秋、冬四时。


    中层为正十二边形,供奉十二生肖像,象征十二时辰。


    上层是二十四棱柱体,象征二十四节气;


    屋顶是圆形,由九条云龙捧着,屋顶上站着一只丈余高的饰金凤凰,凤凰昂首独立,前爪伸开,向着端门。


    这个明堂的建筑风格,史上独有,凤,在龙之上!23sk.


    明堂内部,正中一根十围巨柱,直通顶部,巨木柱通体涂以丹青,饰以珠玉。


    明堂之下,用铁铸渠,台阶上绕以石雕栏杆,台阶很大,每一边都可以作成一百米的跑道。


    贺兰三思、冀王唐仲平等人,就是从左右这宽敞无比的通道走进明堂的。


    唯有令月公主,是直接从中间的台阶走上去的。


    虽然她不是走的正中间饰以龙纹的通道,但是这种殊荣,却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贺兰曌端坐皇位之上,左右站着李向荣和毕开旭。


    内侍首原本只有一位首席太监,从三品下。


    现在是两位了,本来毕公公在宫里是一家独大,毕竟当年贺兰曌草创“玄鸟卫”时,最初的班底就是八个太监。


    而这八个太监,到了如今,病死的老死的执行任务被杀死的,死的也就剩他一个了。


    谁料,李向荣居然没死,陛下早在多年以前,就让他假死脱身,去了朔北。


    陛下的手段是狠,可是真有功劳苦劳的,她也是真的不吝封赏。


    如今李公公归来,劳苦功高,陛下自然要有所赏赐。


    于是,内侍省就出现了两大巨头并立的局面。


    一见皇帝今日穿着帝王冠冕,正装示人,唐仲平心里就一突突。


    “卟嗵”一声,他就先跪了,叩头号啕道:“陛下恕罪,臣教子无方……”


    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先开始撇清自己了。


    唐治不禁皱了皱眉,唐齐也有些反感,可是,那是自己的爹,他就是这么窝囊,能怎么办呢?


    倒是唐修,根本没听出父亲言外之意,还以为他是想一力承担,心中很是感动,就想上前豪气地一力承担罪过,把父亲和三弟摘出来。


    不料,他才只迈出一步,还来不及向皇祖母请罪,贺兰曌已经用眼皮抹了一下唐仲平,淡淡地道:“滚到一边儿去!”


    明堂建筑不仅恢宏,而且很注意如何利用建筑来扩大音量。


    下方上圆的建筑造型,也更好地起到了拢音的作用。


    所以,贺兰曌虽然是淡淡发声,声音却在整座宽宏巨大的明堂中回荡,极为清晰。


    唐仲平吓得一哆嗦,眼泪说收就收,立即屁也不放一个,夹着腚沟子爬起来,乖乖站到了一边儿。


    贺兰三思有意卖惨,瘸着一条腿,跟独腿金蟾似的跳了两跳,往前方地面上一扑。


    于是,贺兰三思便成了蛤蟆造型趴在地上。


    他委屈地道:“侄儿父子一向谦恭逊让、与人为善,谁料,人家却是变本加厉!


    今日在狄阁老寿宴之上,就做出骑在侄儿父子头上拉屎撒尿的狂悖之举来。


    姑母,您可要为侄儿作主啊!”


    贺兰曌淡淡地道:“十七一向骄横跋扈,她们妯娌之前,发生冲突,朕,不以为奇。


    不过,朕的孙儿和朕的侄孙大打出手,可是令朕大开了眼界,这是为了什么呀?”


    贺兰三思道:“姑母,侄儿本来……”


    贺兰曌打断他的话道:“你闭嘴,谁先动的手啊!”


    唐修脱口道:“贺兰崇敏先动的手。”


    他也没看到谁先动的手,不过谁管那个,推在对方身上就是了。


    贺兰崇敏气得哆嗦:“你放屁!”


    魏王贺兰承嗣皮笑肉不笑地道:“崇敏侄儿,陛下面前,太放肆了!这是明堂,社稷重器,怎么可以在这里说些污言秽语呢?”


    贺兰三思勃然道:“魏王,本王的儿子,有什么不对,自有本王教训,本王还没死呢,轮不到你这做伯父的教训。”


    “够了!”


    看着自家这些不争气的亲戚,贺兰曌皱了皱眉,训斥一声,又加重了语气,道:“是谁,先动的手。”


    唐小棠虽然胆子很大,可那也分在谁面前。


    就像秦舞阳十二岁就敢当街杀人,他明明不怕死,见了始皇帝的威仪,却还是恐惧的瑟瑟发抖一样。


    这是心性阅历的锤炼,她一个小姑娘,到了这儿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的小脸已经煞白,慌忙跪倒在地,但是脑子却还没有糊涂,应声答道:“皇祖母如果是问打人的先动手,孙女儿不敢欺君,那是孙女儿先动的手。


    如果皇祖母是问挑衅的先动手,那孙女儿也不敢领罪,那是梁王家的五公子先动的手。”


    贺兰曌被她这小心思逗笑了,忍不住问道:“哦?打人的先动手,是怎样的动手。挑衅的先动手,又是怎样的动手?打人的先动手和挑衅的先动手,又是哪个在先呢?”


    唐治向唐小棠递了个眼色,唐小棠瞧见三哥鼓励的眼神儿,胆气顿壮,大声道:“回皇祖母陛下的话,打人的先动手,就是孙女儿打了崇敏表哥一巴掌。”


    这小妮子心眼儿也不少,从她对皇帝与贺兰崇敏的称呼上看,她在拼命地把这件事往家事上拉扯。


    如果是家事的矛盾,皇帝陛下是以家族长辈的身份出面主持公道,那惩罚怎么也上升不到国家公器的地步,也就不会太严重了。


    唐小棠道:“挑衅的先动手,就是崇敏表哥举止放荡,先捏了关家姐姐的屁股,又要拉孙女儿去蓬莱岛上假山之下的黑洞窟里欲行不轨。”


    唐小棠顿了一顿,又大声道:“是挑衅的先动的手,打人的后动的手。”


    贺兰崇敏急道:“姑祖母,她胡说,侄孙只是听安乐侯讲,这位面生的姑娘,竟是侄孙的表妹,侄孙便上前相见,想着九洲池侄孙熟悉,想带她游玩一番……”


    贺兰崇敏听唐小棠口口声声都叫得亲热,于是也改了称呼,以示亲近,却不想,正中唐小棠的下怀。


    关佳瑶被唐小棠当众说出被人摸了屁股,不禁大羞。


    虽然错不在她,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不羞人?


    不过,一想到唐修对她的承诺……,关佳瑶也豁出去了。


    关佳瑶之前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唐修有郡王光环,人又长得高大英武,关佳瑶一时糊涂,想来也是抱着攀上枝头的念头,半推半就间,便把守了十七年的清白身子给了他。


    事后,关佳瑶也懊悔不已,若是嫁不了唐修郡王,哪怕做个侧妃,如今破了瓜,将来如何嫁人?


    爷爷是个方正的君子,若知道自己未嫁先失身,还不活活打杀了她?


    如今终身有靠了,帮自己男人脱身,便是被人说道笑话又如何?


    关佳瑶便鼓足勇气,叩首道:“陛下,棠郡主所言半点不假,臣女正与狄阁老家窈娘姑娘,还有棠郡主聊天。


    五公子自后面走来,趁臣女不备,轻薄臣女。臣女现在犹觉后股酸痛,怕是青了一大块呢。”


    贺兰崇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他是摸了人家姑娘的屁股蛋子,又不是啃上一口,怎么可能青了一大块?


    嘿嘿,这丫头言语夸张,可是给了我翻盘的机会了。


    贺兰崇敏立即大叫道:“皇祖母,她诽谤我,她诽谤我啊!这定是有人看我父子不满,恶意中伤!侄孙请求验伤,以证侄孙清白!”


    贺兰曌道:“娆娆!”


    贺兰娆娆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贺兰曌道:“带关家闺女去侧殿验伤。”


    “喏!”贺兰娆娆一摆手,便有两个玄鸟卫上前,陪着关佳瑶向外走去。


    等着验伤结果的工夫,这边女皇帝又把事情的详细经过,问询了一遍。


    又过片刻,贺兰娆娆便带着脸儿红红的关佳瑶回来了。


    殿上众人都向贺兰娆娆望去,贺兰娆娆欠身道:“陛下,臣已经验过了,关家姑娘,臀上五道指印,三道清晰,两道模糊,确系不久前刚刚被人捏伤的。”


    中书舍人关老爷子一听,立即捶胸顿足,老泪纵横:“臣虽老朽,却也是清白持家。梁王府如此欺人,让老臣孙女受辱、家门蒙羞,老臣还有何面目立于庙堂之上,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陛下……”


    贺兰崇敏懵了,我手劲儿这么大的么?定是那贱人肌肤太嫩,禁不得摸。这可如何是好?


    贺兰三思一听也气极了,他本想胡搅蛮缠一番,反正姑母本来也不待见唐仲平这个亲儿子,如果借由此事,再把冀王一家贬出去,姑母已经如此老迈,说不定就把他过继过去,立为太子了。


    可这儿子太他娘的不争气,你要摸就摸,你掐一把做什么!难道还能捏出尿……


    “啐!”贺兰三思抹了抹嘴唇,上边臊气挺重。


    哎!如今留下了证据,你叫为父还如何借题发挥?


    贺兰三思气极,上前对着儿子就是一脚:“混账东西,怎么如此糊涂,你已长大成人,不是几岁的顽童了,须知男女有别,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对人如此恶作剧!”


    只是这一脚下去,又触及自己小腿上的痛处,贺兰三思“哎哟”一声,就蹲身抱住了小腿。


    贺兰曌没理他的卖惨,冷哼一声道:“如今真相大白了?就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扰了狄阁老的寿宴,让朕也不得清静。你们说,朕该怎么罚你们?”


    贺兰三思顾不得腿上疼痛,就势拜倒,赔笑道:“犬子顽劣成性,侄儿今后必对他加强教诲,还请姑母息怒。”


    令月公主迅速地瞟了一眼没事儿似的站在一边的唐治,心中忽然一动,便翩然上前,柔声道:“母亲,女儿倒是有个两全齐美的主意。”


    贺兰曌深深地望了女儿一眼,微笑道:“哦?令月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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