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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_杂趣(5)

    这两天,李凡几乎是对外界不管不问了,凯琳娜也知道,人只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某项研究中后,会废寝忘食,会抛开一切杂物。不要说是自己的凡凡,就是自己,一旦投入到了创作中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其实,围绕着各种高端的艺术殿堂服务的辅助行业,也是一种再创作,没有这种再创作,许多精品就会黯然失色,这也是许多默默无闻的辅助行业翘楚最得意的地方。


    先不说别的,就那幅被当成油画的“禅心僧”国画,如果不是李凡慧眼识珠看出来了,那幅画最后是个什么结局就很难说了。那幅方君璧的《禅心僧》,如果没有对绘画的历史和现状都有涉猎,一般行家都很难看得出来,无他,方君璧用的画纸是当代最高级的“缂丝软绢”,是一种最典型的复古画法。也许是方君璧在研究了古画以后,才动起了这样的脑筋,加上画的是宗教人物,在着色和运笔方面也使用了西洋画的技法,加上这幅画并没有按照传统的国画工艺裱糊,这就被清理遗物的人误以为是西洋画了,至于是如何流传到了市场上,无从考证。


    方君璧系福建闽侯大族方家的后人,丈夫替主子挡枪死了以后,主子也是赏赐了不少文玩古董,光是各种名贵的印章就有几百枚,这些东西后来被带出了上海,相当一部分被带到了湾湾那个小岛子上,还有一部分捐献给了美国的博物馆。这些东西还都是方君璧健在的时候就分流了,后来方君璧定居法国。随着时光的推移,方君璧在法国的一些未发表的作品和画稿在其身后就流落进了市场。


    “哎呦!我这是太……二老等我换个衣服,哎呀,我这都把正事给忙忘记了!”


    李凡羞赧的向老丈人老丈母娘说着,然后一溜烟的跑进更衣间里去了。


    玛索早已是法国当代的“著名画家”了,对油画的眼力当然不是女儿凯琳娜能比的,就是比起搞专业鉴定的李凡来,那也是不逞多让的。当李凡转身离开,那幅被他重新装裱后的油画顿时就活灵活现的展现在玛索的眼前。


    “亲爱的,咱们的这个毛脚女婿可是不得了啊,这幅画怕是也只有他能够发现,你可能想象不到,一个后人仿制的赝品可能会比真品还要昂贵,我们眼前这幅画怕是要创造一个记录了,真是不错,这画的作者在绘画功底上深不可测啊!”


    “你,你说的这是个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就是一个医生,对绘画可以看一点,可是我看不出画后面的东西。”老米故作矜持的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特殊的眼镜戴上,“这幅画肯定是赝品,这是画的茜茜公主,原作目前在维也纳的……”


    玛索在旁边泯着嘴巴偷乐,他知道自己这位越老越是喜欢故弄玄虚的老公又在故意显摆,“你说的前半部分是对的,这幅画的原作的确是19世纪下半叶奥匈帝国最著名的宫廷画家兼美术设计师汉斯马卡特的《茜茜公主》肖像,而你现在看到的这画却是后人临摹仿制的,或者说……这是一副后人绘制的赝品。”


    “噢,我就觉得这样的画不应该流落在民间,至少应该在某个博物馆或者艺术画廊里,不过,我觉得这也是我看到绘制最好的赝品了。”老米摘下了眼镜,“要不然,以李凡那样的眼光,对这幅画不会如此上心的,你看他,为了这幅画都不出来迎接我们,如果不是有个叫人可以接受的理由,我就要给他脸色了!”


    “咯咯……”玛索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给人家脸色看?人家在乎吗?你也不想想,这是一个跟他父亲一样的妖孽级人物,我听凯琳娜说,就是来的这几天,经他手发现的宝贝已经不得了啦,你忘记你找人去鉴定的花瓶了?如果达不到一定的分量,你认为李凡会如此认真吗?实话告诉你,你就是从维也纳的博物馆里把原画拿出来拍卖,未必就能拍卖过眼前这幅画,眼前这幅画只要挂上某某的大名,那个价值……我估计是不得了的,起码当代法国九成的画家无法企及。”


    “噢?那以你的眼光,你认为这幅画是谁画的?我光觉得好,可我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好,为什么好,这个专业可是你的!”老米毫不客气的拍老婆马屁。


    “我这些年很留意华人画家的作品,你是知道的,我真正走上画坛也是跟你在广西阳朔隐居的时候,在那里,我看了大量的华人画家的画作,虽然他们画的是国画,而我学的是油画,可是艺术在创作精神领域是相通的,是相互启迪和印证的,也许就是因为受华人山水画作的影响,我的画作大多数也是山水画。这是油画领域里的一个难点,也是我目前能够在画坛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说到这里,老米从加装蒙圈变成了真蒙圈了,“这个,你得给我解释解释,你凭啥说油画的难点是山水画呢?这个我是真不懂啊,你给我科普一下。”


    怎么解释呢?玛索站在那里思索,似乎想清理个头绪出来,就在这时,李凡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啊,慢待二老了,咱们离开这里,到前面去喝茶,这幅画我打算也放在凯琳娜的画展里,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来。”


    李凡是一边说着,一边搂着两位老人往外走,李凡的身高本身就比老米要高,老米已经老的抽抽了,自然就显得更矮,而玛索与凯琳娜一样,都属于欧洲人里的小鸟依人型。李凡此举更显得与二老的亲昵,亲昵的举动让二老心里舒坦的很。


    “凡凡啊,你来的正好,刚才我看那画的时候,老米叫我解释为什么在油画里,画山水是个难点,这个方面嘛……我心里明白,可在语言上归纳不出来。你可是学过这些的,你给他科普一下。”玛索说着用手拍拍李凡搭在肩膀上的胳膊。


    “哦,这个问题很简单啊,咱们到外面一边喝咖啡一边说。”李凡欣然答应。


    “我不喝咖啡!我要喝茶!喝茶!”突然,老米颈着脖子叫到,“回到法国这些日子里,光陪他们喝咖啡了,自己想好好的喝回茶都没有机会!今天喝茶!”


    “好好,喝茶,咱们今天喝茶,你别看这里的老板长的像你们,他可是地道的华人,连护照都跟我是一样的,他这里还真是有好茶呢!”李凡没口子答应着。


    对于老米,李凡是太清楚了,正所谓老小孩老小孩,一旦有了环境,一旦有了机会,老小孩要是不闹腾闹腾,那还是老小孩吗?老米这些日子在老家可是委屈坏了,每天迎来送往的,都要端着和装着,好不容易到了女婿这里,你让他不玩闹一把可能吗?他现在还能在哪儿可以肆无忌惮的玩闹?只有李凡这里了。


    刘道源没有想到,凯琳娜的父母居然是“贵族”,是法国上流社会的名人,他们还不是单独来的,在附近的几家宾馆里,都有他们家族的人,显然,他们是组团来的。自己邀请的客人还没有来报到,这凯琳娜家的亲属团就来了。


    欧洲人与亚洲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喜欢保留自己的生活空间,哪怕是组团来的,也绝对不会向华人那样都在一个宾馆里扎堆,他们喜欢各自找地方,只要到了点来了,这礼节也就到了,其他的一切都是自便,都不用说,哪怕是玛索和老米承诺,所有的费用是他们出,那也是回去后各自拿着发表去报销,不会是被老米找人安排在啥地方,如果那样,答应来的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了。


    “我今天一定要吃中餐,我在法国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西餐了,完全倒胃口了,我不管你们是自己做还是叫外卖,总之,我要吃中餐!必须的!”老米跟李凡耍了一回宝还不算,这一到前面的客厅里,大刺刺的对刘道源说,“我女婿跟我说了,不能以外表来断定你的传承,他说,你是地道的华人,那么好,你们就证明给我看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可是在中国长期侨居的,我是你们说的老饕!”


    “我的乖乖啊!他,他连老饕这个词都知道?”刘道源用汉语惊呼道,“这是遇到了真正的美食行家了!好彩今天上午我让媳妇去超市买了大量的原材料,我的手艺不行,专门请了一个华人大厨过来了,您老放心,只管在这里先喝茶,饿了可以吃点小点心,那厨子马上就到,不过我可是要事先声明啊,这厨子是川菜厨子,要是不怕辣,我让他给咱们做地道的川菜,您啊,就请好吧!”


    “我喜欢吃川菜,可是我不能过多的吃辣的,这个你的厨师能做吗?”老米再次放刁了,“如果能够做开水白菜是最好了,中国的大白菜在这里可也是有的!”


    “应该没有问题,无非是水平的高低而已。”李凡接口道,“老刘,去把母鸡炖上,咱们没时间炖上半天,可炖上二小时还是可以的,这道菜我来做!”


    “嘻嘻,看来你小子这也是有了家传了,你爸爸的手艺就相当不错,那还是在20多年前,你爸爸到了我那里,他教会了我如何钓鱼,如何做鱼,如何吃鱼……”老米似乎又陶醉到了对过去的回忆,“好,今天你去给我弄俩菜看看,我看你的手艺是不是家传的,或许,反正我是不吃烤肉了,这还真是奇怪了。我这个老外已经不喜欢吃烤肉之类的西式菜肴了,可我发现你们的年轻人还挺喜欢的,看来,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东西方交流后,都会出现令人无法解释的变化……”


    “唉!你咋就这么没文化呢?那不是普通的交流,那是文化的交流,你不知道那是食文化吗?还有酒文化,服饰文化等等,人类所有的活动都是一种文化。”


    此时的玛索也用生硬的汉语加入了交流,其实,他的汉语要比老米强,老米的那个汉语也就是只有他自己能听懂,可他偏偏的还爱说。


    “好啦,现在我想听凡凡给我解释为什么西方的油画在画山水方面是难点。”


    别看老米年纪大了,可要想转移他的话题可不容易,这老家伙可是个死心眼。


    “其实,这与东西方人在对大自然的认识上,在对事务的看法上出现的差别。”李凡一边说着一边在那边泡茶,“我们看到的油画也好,壁画也罢,西方的画作里鲜有极目远眺的画作,最多的是人物肖像,哪怕是有些画家画了一些风景,画了一些城市,可都是用的中距离或者近距离的视角,这与西方人强调自我有关系。而东方人,看待世界是宏观的,远距离的,他们强调的是看远点,看的更远点,在一千多年前,华人就知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就喜欢登高望远,就喜欢极目楚天舒……所以啊,华人的画作里,山水画作占有很大的比例,而且规模宏大,就说凯琳娜在乌蓬镇临摹加创作的那幅《仿富春山居图》来说,一眼望去,起码是几十公里的景色,北宋的张择端画的《清明上河图》虽然不是山水,可描绘那个时代的城市画卷也是不得了,那个时候的欧洲是什么啊?文艺复兴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到了现代,有张大千的《长江**图》,有傅抱石的《江山多娇》,这还没说那众多的画一座山,一条河的巨幅画作……”


    说起这些画来,李凡可真是如数家珍,拿着平板电脑随便就调出来几幅,看得老米是心旷神怡,就连玛索似乎也有所感悟和理解了。


    “用油画的技法画巨幅的远景画作本身在先天就受到了限制,因为,画布的绷张本身就受到了尺寸的限制,而要把多块的画作拼接起来在历史上没有,画布的拼接显然无法与中国的宣纸比,这是天然的一个障碍。”李凡进一步的解释道,“加上在欧洲,的确也很难找到类似中国那样的山川名胜,地理的状态本身就很单一,所以,在油画的表达上,有广阔的麦田、花圃和鲜花,很难看到类似中国那样的山川形胜,流彩瀑布,在生活上的感悟自然无法与华夏比。还有就是我刚才说说的,西方文明强调自我,强调个人的感觉,所以,肖像画是油画里的主体,《蒙娜丽莎》是肖像画,就是被西方追捧的毕加索的画基本上也都是从肖像画里演化出来的,还有梵高的《加歇医生》《向日葵》等等,其实都是属于肖像画一类的,向日葵不是?其实也是,只不过不是给人画的,而是给植物画的。”


    听到这里玛索还真是觉得李凡说的不错,不过她还是提出了一个不是肖像的名画,“我觉得莫奈的《睡莲》应该是西方油画的一次突破!”


    “没错,莫奈是少数画自然风景的油画家,他花了不少自然风景,其中《日出》《野罂粟》《火车站》等等,可你觉得他那些画算是远景和恢宏的?”李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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