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显昏暗。</p>
秦落衡坐在书房中看着书。</p>
突然，门外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听这个声音甚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秦落衡眼中露出一抹异色，也是起身去开了门。</p>
门一开。</p>
只见乌泱泱的一大批士卒。</p>
秦落衡蹙眉。</p>
他问道：“这是何意？”</p>
人群中，夏无且走了出来，没敢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道：“秦博士，这次恐要麻烦你出手了。”</p>
“始皇染疾了！”</p>
“染疾？这是什么情况？”秦落衡面色微变。</p>
夏无且道：“此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陛下的车马马上就到，我是提前过来给你通知一声，你做一下准备。”</p>
秦落衡心神一凝，问道：“敢问一下，始皇染的是何疾？”</p>
夏无且低声道：“疟疾。”</p>
秦落衡目光微沉。</p>
随即也是直接吩咐道：“薄姝带着其他人去后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来前厅这边，也不要在家中随意走动，更不要大声喧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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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衡一连吩咐了数声。</p>
薄姝连忙应下。</p>
夏无且稽首，满脸愁思道：“秦博士，疟疾你有办法吗？”</p>
“原本这事不该麻烦你的，但陛下关系着大秦安危，是绝对不能出事的，我眼下实在没有办法，不然也断不至于此。”</p>
秦落衡沉吟片刻。</p>
缓缓道：</p>
“我也没有把握。”</p>
“疟疾其实并非无药可治。”</p>
“不过此时天气已经转寒，按理而言，不该有疟疾出现，而且始皇一向深居宫中，怎么沾惹上疟疾的？”</p>
夏无且根本没心思解释。</p>
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疟疾并非无药可治’，那即是说，秦落衡是真的有办法治理疟疾。</p>
夏无且双眼一亮，惊喜道：“你真的能治疟疾？”</p>
秦落衡面露迟疑。</p>
开口道：</p>
“不敢夸下海口，但的确有救治之法。”</p>
“我曾在一个古籍上看过一个疟疾之方，即取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p>
“这便是最简单的一种治理方法。”</p>
“青蒿？这是何物？”夏无且皱眉。</p>
他以往并没听说过这味药材。</p>
秦落衡道：“世人曾有一句戏言，即毒蛇十步之内必有解药，虽然这句话并不正确，但青蒿的确是出自疟疾泛滥的地区。”</p>
夏无且脸色微变，不安道：“咸阳难道没有？”</p>
秦落衡正欲摇头。</p>
屋外突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p>
两人当即闭口，不敢有任何言语，连忙去到门口，迎接始皇的到来。</p>
宗正率先从车中下来。</p>
而后便急忙吩咐侍女将始皇抬进来。</p>
嬴腾没心思去打量秦落衡，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让秦落衡出手救治始皇。</p>
他开口道：</p>
“秦落衡，你为医家博士，前面夏无且应该也告诉你了，始皇眼下病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要把始皇救治过来，若是始皇出了事，你自己掂量掂量其中的后果！”</p>
“这非是我恐吓，而是实情！”</p>
“定倾力而为。”秦落衡连忙道。</p>
他朝后面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只不过跟以往的高大壮实相比，此番却是显得十分虚弱，脸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异彩，彷佛风一吹就要倒下。</p>
听到四周人呼喊着陛下，秦落衡轻叹一声，虽然他早猜到了，但此时真的面对现实，也不由心生一揪，心中五味杂陈。</p>
他终究没有猜错。</p>
秦长吏的确就是秦始皇。</p>
不过。</p>
此时，还不到感慨的时候，他连忙吩咐着，让宦官把嬴政送到大堂，他虽然很想知道，为何始皇会染上疟疾，但作为一个医者，医者仁心，此时更重要的是救人。</p>
始皇连人带榻被抬到了大堂。</p>
根本不用秦落衡吩咐，他的住宅四周便被士卒紧紧围住，一旁的宦官在将秦落衡送进来后，也是急忙退了出去，大堂内只剩下了秦落衡、几名医生，以及宗正嬴腾。</p>
秦落衡深吸口气。</p>
他并没轻信夏无且的话。</p>
而是认真检查起了嬴政现在的情况。</p>
嬴政的状况十分糟糕，也的确是染上了疟疾，而且症状不轻，就在他检查的这段时间，已有突发性寒颤和高热等症状，嬴政紧闭着双眼，嘴中一会喃喃喊着冷，一会喃喃喊着热。</p>
忽冷忽热。</p>
症状发作极不规律。</p>
这也足以说明，嬴政染疾的时间不长。</p>
不然情况只会更加严重。</p>
等秦落衡检查完毕，夏无且一脸忧虑的问道：“秦博士，陛下眼下情况如何？真的能够医治吗？”</p>
其他医生也看了过来。</p>
眼中同样露出了紧张和不安。</p>
秦落衡点了点头。</p>
沉声道：</p>
“能。”</p>
“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始皇的确是染上了疟疾，虽不知是如何染上的，但感染的时间并不长，因而还处于忽冷忽热这个症状阶段，这个阶段的疟疾并不算难治。”</p>
“只需让体温稳定下来即可。”</p>
夏无且道：“只是咸阳没有青蒿，甚至我等医生也不识得青蒿，就算现在下令让其他地方运送，至少也需数日时间，陛下的身体，真能坚持到那时吗？”</p>
秦落衡摇头。</p>
正色道：</p>
“不能。”</p>
“始皇以往本就操劳过度，身体没有得到过休养，还染上的是疟疾这等重疾，病来如山倒，始皇的身体一直处于崩溃边缘，若是不及时得到救治，恐撑不了几天。”</p>
“那如何是好？”夏无且担忧道。</p>
嬴腾道：“青蒿是何物？你先描述一下，我这就下令，让四方郡县将此物送到咸阳，快马加鞭之下，应该能缩短不少时日。”</p>
秦落衡道：</p>
“青蒿应出自岭南一带。”</p>
“虽然入药的被称为青蒿，实则真正有药用的是黄花蒿，这种药材，外界几乎没多少人识得，就算我将其形状告诉给你们，短时想找到，也非是易事。”</p>
“那也要尝试一下，陛下不能出事！”嬴腾斩钉截铁道。</p>
秦落衡轻笑道：</p>
“宗正不用着急，我只是不让你们去找黄花蒿，但并没有说我没有黄花蒿，我有一好友，便是出身南方，他在数月前，特意给我寄过来了一批种子，其中就有黄花蒿。”</p>
“此言当真？”嬴腾面色一喜。</p>
“千真万确。”秦落衡用力的点了点头。</p>
他没有说谎。</p>
吴芮的确给他寄过种子。</p>
不过，吴芮寄的主要是野菜的种子及一些花种，而黄花蒿的确就位于其中，他当时甚至还吐槽了一下。</p>
没曾想。</p>
误打误撞之下，竟帮上了大忙。</p>
不过，秦落衡也没太高兴，药材这东西，因地而异，同一药材，种植在不同地方，药性也会有不少区别，他也不敢确定，咸阳种出来的黄花蒿是不是依旧有那番作用。</p>
他折身去了后院，取了一些干枯的黄花蒿，照着自己记下的药方煎熬起来，夏无且等医生紧紧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秦落衡的一举一动，当然，目光主要集中在黄花蒿上。</p>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疟疾有治。</p>
而且看起来治疗并不复杂，所需的药材更是少的可能，只有区区一种，他们眼中也不由露出一抹惊疑，一味药材，真能起作用？</p>
不过，他们也不敢去质疑秦落衡。</p>
秦落衡年岁不大，但在医术方面，并不输于他们，甚至在不少方面，更是超出他们一大截，秦落衡的用药风格，千奇百变，从来都不拘泥一种，救治之法，更是五花八面。</p>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秦落衡竟还不到二十。</p>
很快。</p>
汤药便熬好了。</p>
他将汤药端到嬴政榻前，自己轻轻的扶起嬴政，让嬴政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拿着汤碗，另一手拿着汤匙，缓缓吹着气，等到汤药温度差不多时，才一点点喂进嬴政嘴中。</p>
期间无一人有异议。</p>
原本夏无且想提醒一下，这种事一般是宦官或侍女去喂食，而且需要有人提前试药，毕竟始皇乃万金之躯，是不能随意用药和接近外人的，但见宗正嬴腾没有意见，他自然也不敢开口去提醒。</p>
屋中众人候在一旁，望着秦落衡给嬴政喂药，眼中都不由闪过一抹好奇，好奇秦落衡熬的汤药究竟有没有作用。</p>
不多时。</p>
碗中的汤药竟皆被服用。</p>
秦落衡小心的把嬴政扶平在榻上，随后拿着汤碗走出了大堂，同时冷声道：“现在始皇需要静养，差一两名医生看着即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p>
“始皇是如何染疾的？”</p>
秦落衡面色冷峻。</p>
他心中是有一股怒气的。</p>
若非他知道一些救治疟疾的办法，不然换做其他医生，始皇恐真的只能等死了，而且现在黄花蒿的治疗效果如何，尚还不得知，若是药效不够，那他也是白折腾了一番。</p>
他一向敬重秦长吏，眼下秦长吏虚弱到这般地步，他又怎么可能不生气？若非前面忙着救人，不然他早就发作了。</p>
而今终于可以松口气，自然要好好问一下。</p>
嬴腾自然听出了秦落衡语气中的怒火，他并不觉得有丝毫过激，甚至觉得已十分隐忍了，识大体，知礼节，嬴腾眼中露出一抹欣慰，沉声道：“这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不过还是到外面说吧。”</p>
秦落衡点了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