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冀阙。</p>
已然大大的热闹起来。</p>
原本张贴告示的冀阙，此刻却被从中拦断，四周围有不少士卒，全部披甲持刃，这些士卒拱卫的中间，摆放着一百张桉几，眼下这些桉几都无人端坐。</p>
桉几前方，已修好一座高台。</p>
郭旦正站在上面。</p>
他目光扫视着下方，眼中难掩兴奋，不过也并未表露的太明显，他的手中抓着一个铁皮大喇叭，这是秦落衡倒腾出来的，用来传声的。</p>
现在虽已是日暮时分，但不少士子也陆续赶来。</p>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p>
郭旦拿起铁皮大喇叭。</p>
高声道：</p>
“肃静。”</p>
“士人盛会，将于两日后开始，此次到咸阳的士子众多，故秦落衡博士将与会的地点定在了冀阙，到时他将与天下诸名士、贤士，共议文明立治。”</p>
“然......”</p>
“事有轻重缓急，学识亦有高低之分。”</p>
“眼下来咸阳的士子不下千人，为了给天下贤士、名士，足够的尊重，也为了更好的展开学术之争，拟择百家名士一百人，于盛会之日入座，其他士人则只能站立旁观。”</p>
“我身前这一百个桉几，就是为诸位准备的。”</p>
“择优而坐！”</p>
“这一百名人选，非是由秦落衡博士决定，而是由大秦丞相，王绾、隗壮，廷尉李斯及御史大夫顿弱共同决定，这次名士人选，不看官职、不看爵位、不看地位、不看出身、更不看重名气。”</p>
“这次名士之选，只看学识才具！”</p>
“只要你有真才实学，无论你出身名门大家，还是出身穷苦，贫穷或富贵，有名与否，反秦或尊秦，就算你眼下是一名农夫工匠，亦或者是刑徒亡人，此次都一视同仁。”</p>
“只要你能通过筛选，你便能进入百人之列。”</p>
“简而言之。”</p>
“本次盛会不限任何出身！”</p>
“只论才学！”</p>
“接下来两日，昼夜不停，冀阙桉几对汝等开放，每人可以在里面待至多一刻钟，到时会有隶臣，专门为你们提供笔墨纸砚，以供你们一展才学。”</p>
说着。</p>
便有四名隶臣上前，逐一展示了笔墨纸砚。</p>
展示完成后，郭旦让他们把东西放到桉几上，随后他提笔，直接在纸上落笔，飞快的写了九个大字。</p>
当即就有侍从上前，将纸张展示在世人面前。</p>
郭旦继续道：</p>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p>
“这是秦博士对盛会寄予的厚望。”</p>
“在这两天内一人领一张纸，时间一刻钟，就在冀阙，在这一刻钟内，任由你们发挥，尽展所才，所写主题不限，只要你们能说服审阅官员，便能成为入座的百士之一。”</p>
“你们不用担心舞弊。”</p>
“这次的审阅官员已给你们说了。”</p>
“乃大秦左右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他们位高权重，岂会在这事上弄虚作假？”</p>
“再则。”</p>
“这次的审阅方式与以往不同。”</p>
“全部为封名审阅！”</p>
“你们或许有些听不明白。”</p>
“因为这次的书写工具，不是竹简，而是刚才演示的纸张，在纸张的一侧，有专门登录汝等名字的，等集齐一百份纸张后，便有官吏进行封订，随后移交给审阅官员。”</p>
“待审阅结果出来后，会直接拿到冀阙，拆开宣读审阅结果。”</p>
“即是说，审阅的官员，从始至终都看不到汝等名字，而审阅结果只有两个评级，甲，乙！”</p>
“评级为甲，入选。”</p>
“评级为乙，落选。”</p>
“所以公示上称会选入百人，但实际可能会少于百人，也可能会多于百人，一切只有等最终结果评出，才能知晓。”</p>
“评级为乙的士子，也莫要心灰意冷。”</p>
“盛会召开时，会在四周铺设凉席，只是不会提供桉几，也不会提供笔墨纸砚，但你们依旧可以参与讨论，到时每隔几丈凉席，便会放置一个我手中一样的大喇叭，你们可如我这般直接发声。”</p>
“躬逢其盛，与有荣焉。”</p>
说完。</p>
他朝四周士子躬身一礼。</p>
随后走下高台，施施然的离场了。</p>
四周安静。</p>
就在众人有些惊疑不定时，固拿着大喇叭出列道：</p>
“诸位稍安勿躁。”</p>
“郭上吏已将择选情况一一告知。”</p>
“诸位眼下可先行离去，亦或者趁着夜色清凉，先他人一步，奋笔疾书，一展所学，若是诸位有想入列的，现在可进入其中了，到时自会有隶臣送上笔墨纸砚。”</p>
说完。</p>
四周的侍从便放开了一条通道。</p>
直通里面的桉几。</p>
一个布衣整洁的士子开口道：“依你所说，我们现在就能进到里面进行书写，所写内容当真不限？”</p>
“自无虚言。”固点了点头。</p>
“那名上吏所说的封订又是何意？”士子又道。</p>
固答道：“封订其实跟封缄差不多，都是为了保密，封缄用的是木片封装，封订用的同样是是木片，只不过只会用线条捆绑写有名字的部分，你们书写的内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p>
“你们有疑虑是应当的。”</p>
“等第一批士人书写完毕，到时会有官吏当众进行封订，等你们看过一遍后，便明白这是何意了。”</p>
士人神色略显迟疑。</p>
最后咬牙道：</p>
“也罢。”</p>
“来都来了，岂有不试之理？”</p>
“我便趁着夜色，试试秦廷提供的笔墨纸砚，也顺便看看我的才能能不能位列百位名士之列。”</p>
“我便当一次出头鸟。”</p>
“我进去。”</p>
“彩----”人群轰然喝了一声。</p>
布衣士子回身，朝众人行了一礼，径直进到了里面。</p>
有了第一人。</p>
很快就有其他士子跟随。</p>
不多时，一百人便满额了，见一百个桉几都有人入席，固朝四周沉声道：“士子行文，请外面的诸位士子肃静。”</p>
说完。</p>
固进到了里面。</p>
他拿出一个沙漏，高声道：“这是本次的记时之物，当里面的细沙全部流下时，说明时间已满一刻钟，诸位需得立即起身离开，不得拖延。”</p>
“来人，为士子掌灯。”</p>
“为士子各取一份笔墨纸砚。”</p>
很快。</p>
便有隶臣拿着烛火，跪坐到了桉几一旁，为这些士子照明，同时也有其他的隶臣，将笔墨纸砚送到了这些士子桉几上。</p>
固道：</p>
“请诸位士子先留名！”</p>
入席的士子看了看纸张，很快便看到右侧有一个‘名’字，他们提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p>
“计时开始！”固漠然道。</p>
这时。</p>
众士子已来不及惊叹纸张的瑰丽，以及松烟墨的细腻，便开始正神端坐，略一思索，便直接开始落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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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落笔声，传遍冀阙。</p>
四周的侍从再次将冀阙中间围住。</p>
外面的士子只能踮起脚尖，好奇的打量着里面，眼中满是惊奇之色。</p>
扶苏和萧何也在人流中。</p>
望着潮水般聚拢的翘首人群，两人都不由露出一抹异色。</p>
萧何小声道：</p>
“这秦博士果真不凡。”</p>
“择选名士的要求也与众不同。”</p>
“唯才而择！”</p>
“一切流程都公平公开，不容半点弄虚作假，若是天下名士真的齐聚咸阳，这次盛会的水准将会出奇的高。”</p>
“我此行却是来对了。”</p>
扶苏看着满眼希冀的萧何，叹道：“我亦有同感，我离去咸阳只有半年，眼下这场盛会出现的东西，我以往却是闻所未闻，他当真是与众不同啊。”</p>
萧何一愣。</p>
他看向扶苏，疑惑道：“长公子，以往没见过这些？”</p>
扶苏摇头道：“墨，我知道，乃松烟墨，外界或许不知，这松烟墨正是出自秦落衡之手，而郭旦所用的铁皮喇叭及挥墨的纸张，我以往都没见过。”</p>
“还有那沙漏。”</p>
“以往咸阳其实用的也是滴水记时。”</p>
“这些新奇之物，我若是没有猜错，只怕都出自这位秦博士。”</p>
扶苏神色有些怅然。</p>
他一方面很欣喜这些变化，另一方面又很忌惮秦落衡的才能，原本秦落衡‘死而复生’，他已有所警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咸阳这段时间，秦落衡又弄出了这么多事。</p>
这让他有些坐不住了。</p>
萧何却是没察觉到扶苏的异样。</p>
他惊异道：</p>
“这名博士还真是博才。”</p>
“前面在客舍时，有人说他是医家博士，能力战数十人而不败，还懂一些破桉之法，现在竟还会工匠之事，如此博才之人，世间属实罕见。”</p>
“若有机会，当亲眼见见。”</p>
扶苏眉头一跳。</p>
这时。</p>
一阵啰声响起。</p>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p>
众士子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场。</p>
很快，有侍从上前，将他们所用纸张，一一整理收纳，而后当着众人的面，用木板将落名的地方盖住，随后打入几枚铁钉，将木板彻底固定后，再用绳子把木板死死缠住。</p>
最后，则是在打绳结的地方湖上封泥，盖上印章，完成了这一整套繁琐操作后，这一百份纸张，便由侍卫护送去了丞相府，等待着最终的审阅。</p>
固开口道：</p>
“今日测试已结束，诸位可先行离去。”</p>
“明日午时，官府会当众拆掉封泥、铁钉、木板等物，也会当众宣读诸位的评级，诸位若午时不能到场，也不用担心，到时会有专人将入选之人的名字张贴在告示中。”</p>
“时间尚很充裕。”</p>
“诸位不用候在冀阙。”</p>
“明早卯时，准时开始第二轮测试。”</p>
固起身。</p>
端正的朝众人一礼。</p>
见状。</p>
众士子开始离场，不过眼中满是兴奋和雀跃，互相交头接耳的说着心中的感想。</p>
一时间。</p>
冀阙周围人声鼎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