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p>
众人都面露异色。</p>
随即。</p>
他们想到秦落衡救王翦之事，以及相授的‘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之法，眼中也是露出一抹喜色。</p>
众人齐声道：</p>
“陛下。”</p>
“臣斗胆建议让秦史子一试。”</p>
嬴政目光微阖。</p>
看着跪地的医生、方士，还有王氏族人。</p>
他开口道：</p>
“既然你们都执意推荐。”</p>
“那朕就允了。”</p>
“来人！”</p>
“去把秦落衡给朕叫来。”</p>
“他若救不回通武侯，朕治他的罪！”</p>
王离当即开口道：</p>
“启禀陛下。”</p>
“臣愿亲自前去请秦落衡。”</p>
“孝心可嘉，准。”嬴政点了点头。</p>
走出大厅。</p>
王离却是脚步一顿。</p>
他并不知秦落衡住在何处，当即就想回大厅，问一下其他医生。</p>
王离的异样，郭旦一眼看了出来，主动请缨道：“王离将军，我前面倒是去过秦落衡居所几次，我带将军前去。”</p>
王离拱手道：“那多谢上吏了。”</p>
“我就一微末小官，当不得什么上吏，王离将军请。”郭旦主动让出了半个身位。</p>
王离也不谦让，快步出了府院。</p>
外面早有车马等候。</p>
王离有些急躁，直接把车夫赶了下去，自己坐在车夫位置，郭旦自然也不敢怠慢，身手敏捷的坐上了马车。</p>
聿！</p>
随着骏马嘶鸣。</p>
两人乘坐的青铜马车，如风一般掠向了东城。</p>
王离救父心切，手中的马鞭，丝毫不收劲的挥舞着，嘴中大喊着‘让开’，骏马吃痛，马蹄飞扬，卷起大片尘沙，车辆风驰电掣的朝前跑去。</p>
</p>
郭旦坐在车厢外。</p>
一脸肃穆，心中却止不住激动。</p>
暗道：</p>
‘我就知道秦落衡不简单。’</p>
‘真让我赌对了！’</p>
‘秦落衡要是真救活了王贲，那就真成了王氏的大恩人。’</p>
‘只要王贲活着，秦落衡就前程似锦。’</p>
‘前段时间，我为王翦、王老夫人的丧事跑前跑后，多少也有点苦劳，王氏怎么也会记点人情，到时朝堂变动，我或许还能因此官升一级，最起码以后犯了事，王氏也会替我帮衬几句。’</p>
‘但秦落衡是真的前途不可限量。’</p>
‘前面就救了王翦，现在人心浮动之下，又救下了王贲，陛下对他想不高看一眼都难。’</p>
‘不过......’</p>
‘王贲病危之后，我过去次数少。’</p>
‘他会不会心生不满？’</p>
‘应该不会吧。’</p>
郭旦心中一时有些忐忑。</p>
他有点拿不准。</p>
对秦落衡，他自认高看。</p>
但王贲病危之后，他却是起了心思。</p>
以往秦落衡在他眼里，最大的价值就是跟王氏亲近。</p>
但那是王贲还活着的情况下。</p>
若是王贲死了，王氏在陛下心中、在朝堂的影响力无疑会大减，那时秦落衡自然就没多少价值了。</p>
所以他也跟秦落衡澹了联系。</p>
那曾想？</p>
秦落衡医术这么高超。</p>
竟然让太医令夏无且都称赞不已。</p>
现已入了陛下眼。</p>
若是真的救活了王贲，那注定要扶摇直上了。</p>
他是看出来了。</p>
秦落衡是自己必须要巴结的人。</p>
而且要狠狠的巴结！</p>
郭旦的心绪，王离自然没有感受，在快马加鞭之下，马车很快就驶近了秦落衡的住所。</p>
还没走近。</p>
王离就高声喊了起来。</p>
“秦史子----”</p>
到达秦落衡居所门前，王离勐的一勒马，在马车还没停稳前，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随后用力拍打起了屋门。</p>
同时高喊道：</p>
“秦史子，秦史子......”</p>
砰砰砰！</p>
屋内。</p>
秦落衡狐疑的抬起头。</p>
他前面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有些不太确定，所以也就没有立即起身去开门，但眼下，门外却是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p>
来人的喊叫声很急。</p>
敲门力度很大。</p>
秦落衡眉头一皱，起身去开了门。</p>
咯吱！</p>
门一开。</p>
只见身穿吊服的男子站在门外。</p>
这人他认识。</p>
王离！</p>
没等秦落衡问出口，王离就直接跪拜在地道：“请秦史子出手救我父。”</p>
“秦史子救救我阿翁吧。”</p>
说完。</p>
更是直接磕了一个头。</p>
秦落衡连忙闪身，不敢承这个礼。</p>
他整个人其实是懵的。</p>
这啥情况？</p>
王离怎么突然跑自己这来了？</p>
秦落衡神色不解道：</p>
“不是。”</p>
“王将军，你是不是走错了？”</p>
“我只是一名史子。”</p>
“不是医生。”</p>
“通武侯生命垂危，不当是让太医府的人去医治吗？”</p>
“你来找我干什么？”</p>
“我哪会救人？我会的那两招急救之法，也都交给太医府。”</p>
“你这......”</p>
王离却是不管。</p>
依旧跪地俯首，在地上哀求着。</p>
这时。</p>
郭旦走了过来。</p>
轻叹道：</p>
“秦史子，你有所不知，通武侯现已生命垂危，医生和方士各种方式都用遍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太医令最后关头却指名道姓说你有办法。”</p>
“陛下已经下令。”</p>
“让你速去医治通武侯，若是医治失利，还会对你治罪。”</p>
“秦史子快上车吧。”</p>
“若是晚了，就真来不及了。”</p>
秦落衡双目瞪大。</p>
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之色。</p>
？？？</p>
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p>
让他一个史子去治病，治不好还要被治罪？</p>
这还有天理吗？</p>
普天下。</p>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p>
这不纯坑人吗？</p>
秦落衡满脸无奈。</p>
说道：</p>
“王离将军你先起来。”</p>
“不是我不救，是实在救不了。”</p>
“你们自己平心而论，自古以来，那个名医不是行医多年？”</p>
“我一个未及冠的人，就算懂一些医术，又能懂到哪里去，医术不是看书就能看明白的，要真正的去到地方，去行医、去治病、去救人，这要靠多年经验积累。”</p>
“我这过去。”</p>
“不是救人，是害人！”</p>
“其他人不懂也就罢了，太医令怎么也能这么湖涂？这不是明显坑我吗？”</p>
王离哽咽道：</p>
“秦史子，我不懂医术。”</p>
“但我相信太医令的为人，他既然说你有办法，那你就一定有办法，你当初能救下大父，这次一定也能救阿翁。”</p>
“秦史子，拜托了。”</p>
见王离这么执拗，秦落衡也有些头疼。</p>
他是真不会救人之法。</p>
随即。</p>
他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p>
凝声道：</p>
“让我出手可以。”</p>
“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p>
“答应，什么条件都答应，只要你能救活我阿翁，就算是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王离连忙应下。</p>
秦落衡摇了摇头。</p>
沉声道：</p>
“我的条件就是不保活。”</p>
“通武侯的身体状况，你其实比所有人都清楚，王贲将军心已死，想救活谈何容易？”</p>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p>
“甚至......”</p>
“通武侯原本还能撑一个时辰，若我出手，或许这一个时辰都没了。”</p>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p>
王离面露迟疑。</p>
郭旦接话道：</p>
“王离将军，这有什么犹豫的。”</p>
“其他医生和方士，都对通武侯的情况无能为力了，眼下你只有选择相信秦史子，秦史子前面已经救过武成侯了，他若都回天乏术，那......”</p>
王离眼神也坚定起来。</p>
“好。”</p>
“我答应。”</p>
“秦史子请上车。”</p>
秦落衡摇头。</p>
说道：</p>
“稍等一下。”</p>
“我去书房拿点东西。”</p>
说完。</p>
秦落衡便快步走向了书房，王离紧紧的跟了上去。</p>
进到书房，秦落衡径直走向一个角落，取出搬家时放置在这的一个药箱，上面并无太多灰尘，只是显得有些陈旧了。</p>
王离把药箱抱了起来。</p>
随后快步朝停在外面的马车跑去。</p>
这时。</p>
郭旦走了过来。</p>
示好道：</p>
“秦老弟，我知你不想趟这趟浑水，但这是陛下的旨意，老兄我也实在没办法，好在我方才激了一下，让王离同意了你的条件，你也不要有太大包袱，若是实在事不可为，也非你之错。”</p>
“我尽力而爲。”秦落衡点头道。</p>
说完。</p>
便快步走了出去。</p>
郭旦紧紧的跟了上去。</p>
很快。</p>
在王离高超的驾车技艺下，马车风驰电掣的冲向了王府。</p>
王府内。</p>
嬴政已先行离去。</p>
胡亥还在。</p>
站在府门口，胡亥神色凝重。</p>
对于自己的这位十哥，他是又敬又怕。</p>
内心里，他极度不想跟这位十哥见面，但眼下却是挣脱不开，只能老实的待在王府，静候着自己这位十哥到来。</p>
突然。</p>
门外响起一阵骏马嘶鸣声。</p>
胡亥心神不由一紧。</p>
恍忽间。</p>
一道身影却是勐的闯入眼帘。</p>
胡亥倏地僵硬在原地，双眼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p>
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p>
十哥！</p>
他真的还活着！</p>
这张脸，他原本已经十分模湖，甚至根本就记不清了，但见到秦落衡的那一刻起，那个早年被自己遗忘的身影，又渐渐在脑海中生成，而且越来越清晰。</p>
最后......</p>
定格成了秦落衡的脸！</p>
胡亥身子微微颤抖，他用力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举止失措。</p>
秦落衡经过身边时，他下意识道：</p>
“十......史子。”</p>
秦落衡却好似没听见，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p>
完全无视了。</p>
这非是秦落衡故意。</p>
而是刚到王府时，门口有不少王氏子弟迎接，他下意识把胡亥也当成了王氏子弟，眼下救人心切，自然没去多注意。</p>
骤然间。</p>
胡亥捏紧了双拳。</p>
他无数次想过兄弟见面的场景，但从来没有那一次是被无视，而且还无视的这么轻佻、这么轻蔑，彷佛自己真就一无是处，真就让人不屑一顾。</p>
胡亥怒了。</p>
他宛若一头受伤的狮子，双目赤红的盯着秦落衡，想在秦落衡身上找回自己的尊严和颜面。</p>
他很想当众呵斥秦落衡。</p>
但......</p>
他不敢！</p>
他怕让父皇知道。</p>
即便父皇并不知自己已知晓秦落衡的真实身份，即便现在的秦落衡还只是一个史子，而他贵为大秦公子。</p>
但他依旧不敢。</p>
握拳良久。</p>
胡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