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将军......”</p>
秦落衡小声的呼喊着。</p>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翦睁开了疲倦的双眼。</p>
当秦落衡的身影朦胧的浮现在眼前时，王翦眼眶中竟涌出了两汪老泪。</p>
“......”王翦艰难的蠕动着口唇。</p>
秦落衡却是听不真切。</p>
只是道：</p>
“王老将军，你的身体状况不好，现在什么话都别说，就在床上好好躺着，我去给老将军找医生。”</p>
“......”王翦胸膛费力的起伏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是始终没吐露清楚，最后只是艰难的抬起了几根手指。</p>
秦落衡却是没有看见。</p>
等王翦意识稍显恢复，看清了秦落衡的身影时，他固执抬起的手指也垂了下去，只是眸间闪过几分惊疑。</p>
秦落衡去到门口。</p>
门外的众人立即迎了上来。</p>
王贲抓着秦落衡的手，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焦急道：“我阿翁怎样？”</p>
秦落衡道：</p>
“幸不辱使命。”</p>
“勉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p>
“只是王老将军身体还很虚弱，现在也受不得刺激，我其实医术只能勉强救急，真正的行医治病还要靠其他医生，现在还是让其他医生先进去看下吧。”</p>
说完。</p>
秦落衡也是走出了屋门。</p>
夏无且等几名医生对视一眼，从中走出一名发须全白的老医生，此人提着一个药箱便进了屋。</p>
闻言。</p>
王贲当即要给秦落衡行大礼。</p>
秦落衡连忙拉住。</p>
急忙道：</p>
“王将军，这万万使不得。”</p>
“我一个后生小子，哪敢受将军这等大礼？将军你就不要折煞小子了。”</p>
这个跪拜大礼。</p>
秦落衡是怎么都不敢受的。</p>
他的确算是保住了王翦一命，但王翦眼下已如摇曳不定的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这个礼一受，等几天王翦若是再出事，他可承担不起王氏的期待。</p>
秦落衡双手托着王贲。</p>
沉声道：</p>
“老将军这次是死里逃生，身体已接近崩溃边缘，时刻都需要有人照料，将军身为人子，不立即进屋服侍老将军，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干什么？速速进屋去吧。”</p>
王贲略一迟疑。</p>
也没有再固执，朝秦落衡抱抱拳，快步进到了屋内。</p>
秦落衡去到一旁。</p>
也是感觉有点精神疲倦。</p>
这时。</p>
夏无且走了上来，好奇的问道：“敢问后生，你方才是如何救活的老将军？”</p>
秦落衡看了一眼夏无且。</p>
行礼道：</p>
“就正常的急救措施。”</p>
“王老将军的情况算是心脏骤停，这种情况，当立即采取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来紧急抢救，人工呼吸是为了帮助恢复自主呼吸，而心肺复苏则为人工帮助通气和血液循环。”</p>
“那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夏无且问的很细。</p>
一旁的几个医生也拿出竹片记录着，秦落衡迟疑了一下，也是如实的讲了出来。</p>
他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p>
医者仁心。</p>
这时代急救有很多偏方、古法。</p>
但真论起来，很多都当不得真正的急救之法。</p>
至于最后能不能救活，完全要看当事人的命数，运气不好，当场就死了，若是运气好，或许能死里逃生，还会因此被广为流传，甚至被当成范例载入医书，也就成了所谓的古法、偏方。</p>
秦落衡讲的很细。</p>
众医生也记的很认真。</p>
末了。</p>
秦落衡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提醒道：“各位医生，小子也斗胆劝一句，心肺复苏固然有用，但不建议在正常人身上尝试。”</p>
“为何？”</p>
夏无且一愣。</p>
他还想以身去试试其中真假。</p>
秦落衡微微扶额。</p>
苦笑道：</p>
“因为挤压时很容易控制不住力道，稍不注意就直接把对方肋骨压断，所以除了情况紧急，小子不建议真人上手，诸位医生其实可以弄些与人体类似的去做尝试。”</p>
“小子也就言尽于此。”</p>
说完。</p>
夏无且等人微微额首。</p>
至于听没听进去，秦落衡不得而知，趁着这些医生整理竹片，他也是连忙闪身到了华阜等人身边。</p>
华阜等人望着秦落衡，眼中依旧有点难以置信，惊疑道：“秦史子，你这医术是从哪学的？”</p>
秦落衡笑道：</p>
“自然是自学的。”</p>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p>
“医书读多了，多少会有些见解。”</p>
“不过......”</p>
“我其实不会看病，也不会治病，这次只是碰巧遇上了，若是王老将军突发的其他恶疾，我恐怕也无能为力，即便如此，王老将军只怕也......”</p>
说到一半。</p>
秦落衡也当即闭口了。</p>
他差点说漏嘴。</p>
这可是在王府，王贲等人对王老将军的态度，自不用多说，他要敢说出老将军时日不多，恐怕王贲等人当即就要跟他急。</p>
秦落衡讪讪一笑。</p>
不敢再言。</p>
见状。</p>
华阜等人那不知这是何意？</p>
三人对视一眼，去到室内，看了老将军一眼，见老将军已恢复了几分气色，这才暗松口气，跟秦落衡一起，跟王贲等人告了辞。</p>
走出王府。</p>
华阜有些耐不住性子。</p>
低声道：</p>
“秦史子，前面你欲言又止，究竟想说什么，还是老将军的身体有什么隐疾？在我们面前，你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我们只想知道更多关于老将军的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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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瘣也道：</p>
“秦史子你无需如此。”</p>
“我们都是从刀山血海趟过来的，知道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我们不会把你说的泄露出去的。”</p>
见三人殷切的望着自己。</p>
秦落衡迟疑片刻。</p>
点头道：</p>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吧。”</p>
“老将军活不了多久了。”</p>
“最多半月。”</p>
“最少恐怕不到半旬。”</p>
闻言。</p>
三人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p>
杨端和凝声道：</p>
“秦史子你不是在说笑吧？”</p>
“老将军才救回来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p>
秦落衡叹道：</p>
“老将军刚才的确是死里逃生。”</p>
“但老将军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早已不堪重负。”</p>
“这次之所以能死里逃生，除了是我救治及时，更关键的是老将军意志顽强，但老将军患的疾是无药可救的。”</p>
“王老将军染的疾能发病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间歇只会越来越短，这次是恰好我在场，但下一次呢？”</p>
“就算下次也有医生在场。”</p>
“但以王老将军的身体，真能撑过下一次吗？”</p>
“难！！！”</p>
“王老将军戎马一生，身上或多或少患有暗疾，加上年岁已高，身体本就大不如前，一旦生病，很容易诱发出多年操劳累积的暗疾，加上后续长期卧榻，早就亏空了身体元气。”</p>
“老将军的身体早就崩。”</p>
“只是老将军意志坚定，一直咬牙坚持着，但经过这次，恐怕也再难支撑了。”</p>
“病来如山倒。”</p>
“真的没办法再救回来吗？”羌瘣有些不甘。</p>
秦落衡摇了摇头。</p>
王翦的病，就算放在后世，也很难救活，何况在当世，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每能让王翦多活一日，都已是万幸。</p>
华阜三人情绪低落。</p>
他们跟王氏的关系很特异，看似相拗，但又很亲近，王翦对他们而言亦师亦父，当年站队一事，他们内心其实对王氏多有不满，但后面见到王翦一头霜雪南下楚地时，心中也颇为自责。</p>
眼下国柱将倾，他们心绪难平。</p>
看了三人几眼，秦落衡在心中暗叹口气。</p>
有些话，他并没说出口。</p>
王氏将倾！</p>
王翦若是离世，王老夫人也就没了心灵寄托，心死之下，恐不久也会与世长辞，父母双亡，这对王贲而言，无疑是一个惊天噩耗，王贲至诚至孝，恐也会陷入到无尽的自责和哀痛中。</p>
以王贲目前的身体状况。</p>
恐怕也难了！</p>
等王贲一去，现今尊荣之极的王氏，恐怕就瞬间倾塌了，再难复当年盛景。</p>
想到这。</p>
秦落衡也不由慨然。</p>
他本以为历史上记载的孝道，只是古人的夸大之词，但见到王贲才知古代孝道之重。</p>
非后世能理解。</p>
后世的‘孝’只是一种美德，而在古代‘不孝’是重罪。</p>
秦朝虽不是以孝立国，但孝却是被铭刻进了法，这也是为何扶苏面对伪诏，问也不问就直接自裁的真因。</p>
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p>
华阜等人情绪低落，沿着街巷走了一截，怒骂了几声，也是各自离去了。</p>
秦落衡一一道别。</p>
随后便返回了自己家中。</p>
虽然目睹了王氏现状，但王氏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p>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p>
他能救活一次王翦，已是万幸，至于王翦及王氏后面的走向，却是与他无关l 。</p>
稍作迟疑。</p>
秦落衡取出了《黄帝内经》。</p>
翻开针灸篇。</p>
望着上面记载的针灸起源，以及针灸实操总则：‘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秦落衡深吸口气，也是重新看了起来。</p>
是夜。</p>
秦落衡有些乏了。</p>
他把《黄帝内经》放于一旁。</p>
简单洗漱了一下，也是和衣睡去了。</p>
另一边。</p>
王府却是门庭若市。</p>
王翦病危的消息，早已悄然间，传遍了全城。</p>
与此同时。</p>
一条谶语也悄然在城中流传出。</p>
仲春动，惊蛰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