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明白了，狱衙的人是铁了心不接这份令书。</p>
但他不可能真让郑安去当黔首的，他也不愿让郑安再从头来过。</p>
一年的试为吏，再到转正，再一步步往上。</p>
一步慢步步慢。</p>
这一下蹉跎数年，跟同龄人之间拉开的差距，可就太大了。</p>
他阴沉着脸，目光扫视着全场。</p>
最后。</p>
他把目光停在了秦落衡三人身上。</p>
这三人面相稚嫩。</p>
应当就是那三名史子。</p>
他大步走到三人面前，一双虎目凌厉的盯着三人。</p>
瞬间，阆和奋就感觉如芒在背，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与之直视。</p>
秦落衡面不改色，抬头与之直视。</p>
郑玄面露不悦，质问道：“见我为何不拜？”</p>
秦落衡沉声道：</p>
“这场博戏，以我跟郑安为主角，你既然是为郑安说话的，那我跟你就互为弈手，既为弈手，又岂能轻易下拜？”</p>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p>
“而且博戏是我赢了。”</p>
“这世上哪有胜者向败者低头的？”</p>
“这里是狱衙，我审理的案件虽已定案，但我跟郑安的博戏却还没有最终定论，换而言之，我其实算是‘自告’的一方，既然我是自告，那自然就无需在意这些礼节。”</p>
“我对你作揖即可。”</p>
说完。</p>
秦落衡朝郑玄作揖道：“史子秦落衡见过上吏。”</p>
郑玄双眼紧死死的盯着秦落衡，仿佛要把秦落衡给看穿，良久，才冷哼一声道：“伶牙俐齿。”</p>
“你既然说你审理的案件已经定案，那我问你，你们破这案子真的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吗？”</p>
“你给我好生回答！”</p>
秦落衡笑着道：</p>
“回上吏。”</p>
“确实是我们三人独立破的案。”</p>
“上吏若是不信，可以查看一下相关的爰书，上面破案的细节流程皆在，上吏一看便知真伪。”</p>
郑玄踏前一步，双眼阴翳的盯着秦落衡，逼问道：“我不看什么爰书，我只想问清楚一件事。”</p>
“你真的是独立破案吗？！”</p>
一时间。</p>
一股极大的气势扑面而来。</p>
这是来自上位者的气势压迫，压的秦落衡有些喘不过气。</p>
秦落衡目光微沉。</p>
沉声道：</p>
“是！”</p>
“这就是我们三人破的案！”</p>
“好好好。”郑玄怒极反笑，讥笑道：“说得好，你们还真是年少有为。”</p>
“但你知道我是谁吗？”</p>
秦落衡冷声道：</p>
“不知。”</p>
“也不想知道。”</p>
“我现在只知道一件事，这案子我们破了，博戏也是我们赢了，仅此就足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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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脸色黑如墨炭。</p>
他本想以势欺人，把秦落衡吓住，逼得他不敢承认，没想到秦落衡竟这么倔强，一直死咬着不松口。</p>
但他还真拿秦落衡没办法。</p>
郑玄狞声道：</p>
“我郑玄为大秦铁官丞，官秩600石。”</p>
“你或许不懂这其中的含义，这意味着‘宦及知于王’，也就是我郑玄的名字，陛下都是有所听闻的。”</p>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p>
“这案子是不是你们独立破的？”</p>
秦落衡作揖道：</p>
“回上吏。”</p>
“是。”</p>
“无论上吏问多少遍，我都只有这个回答。”</p>
“这案子就是我们三人破的。”</p>
“我不知道上吏说出自己的官职和官秩是什么意思，但我很清楚一件事。”</p>
“赢就是嬴，输就是输！”</p>
“我赢了。”</p>
“一切就这么简单。”</p>
“上吏的官职和官秩的确很惊人，或许不久上吏就能进入朝堂，成为一名真正的官员，但这与我何关？”</p>
“我是名史子。”</p>
“也只是一名史子而已。”</p>
“我参与了这一场博戏，现在我只想知道这场博戏的结果，我想看到令子履行承诺，如我们三人如约履行承诺那般。”</p>
“还请上吏监督！”</p>
“请上吏监督。”阆和奋道。</p>
“请上吏监督。”狱衙内的狱吏也齐声道。</p>
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郑玄的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p>
郑安更是彻底慌了。</p>
他不想写。</p>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被免官，以阿翁的性格，一定会让自己重新开始，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又要从‘试为吏’开始，也就是说，他至少要离开咸阳一年。</p>
他不想离开咸阳。</p>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生活的乐趣，还没有玩够，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p>
郑安紧张道：</p>
“阿翁，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免官。”</p>
“我不想离开咸阳。”</p>
“阿翁！”</p>
“闭嘴！”郑玄怒骂一声，而后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扇了郑安一巴掌，把郑安扇的有点懵。</p>
郑安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可是知道的。</p>
一旦咸阳令插手，那就意味着，这场博戏的失信，可能会在户籍上留档，一旦留档，那以后郑安想升迁难度就可加大了，想调回咸阳也会困难重重。</p>
这他决不能容忍。</p>
见郑安还在一旁无动于衷，郑玄再次骂道：“混账东西，现在知道怕了？前面干什么去了？”</p>
“给我写！”</p>
“你要是不写，明天就不是狱衙找你了，而是咸阳令，到时候你不想体面，他们也会让你体面。”</p>
“愿赌服输！”</p>
“自己犯的错，自己认！”</p>
听到以后可能是咸阳令找自己，郑安脸上浮现一抹惧意，也不敢再拖延，连忙找笔写了起来。</p>
写完。</p>
郑玄抢过这几根竹片，直接扔在了地上，随后他双眼冷冷的扫过全场，狞声道：</p>
“狱衙？！”</p>
“这次的事，我记住了！”</p>
“郑安，我们走！”</p>
说完。</p>
郑玄直接带着郑安离开了。</p>
狱衙安静了下来。</p>
对于郑玄的威胁，狱曹狎目光微凝。</p>
其他人或许不在意，但他不可能不在意，他现在的职位摆在这，再进一步就是咸阳丞或其他司丞，而郑玄一旦进入朝堂，他想更进一步恐怕就难了。</p>
狱曹狎忍不住叹了口气。</p>
还是冲动了！</p>
华聿看了狱曹狎一眼，也是猜到了狎的想法，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把郑玄的威胁放在心中。</p>
因为......</p>
郑玄威胁了一个绝对不该，甚至是绝对不能威胁的人！</p>
秦落衡！</p>
大秦的十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