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宫。</p>
这是胡亥居住的行宫。</p>
已是深夜，又正值寒冬时分，胡亥早早躺在了床上，床榻上更有数名侍女伺候。</p>
胡亥打了个哈欠。</p>
他今天下午去陪了嬴阴嫚。</p>
也是有些乏了。</p>
就在他准备入睡时，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宦官传话进来。</p>
“公子，中车府令在宫外求见。”</p>
“公子您看？”</p>
胡亥眼中露出一抹不悦。</p>
不情愿道：</p>
“赵高有说找我是什么事吗？”</p>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让他先回去, 有事明天再来，这么大冷天的。”</p>
宫外宦官道：</p>
“回公子。”</p>
“赵府令却是没说是什么事。”</p>
“只说这事很急，必须要尽快告诉公子。”</p>
胡亥皱眉。</p>
他不太想起身。</p>
但赵高对他一向尽心尽力，而且父皇对赵高也很是信任，他也不敢去贸然得罪，只好说道：“那......那让他先去偏殿等着，我马上过去。”</p>
“诺。”</p>
胡亥起身，让侍女替自己更衣。</p>
嘴里却嘟囔着：</p>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p>
“就算有事，他赵高自己不能解决？非要给我说一声？而且大冬天的，就算再是急事，也不用急这一时吧？”</p>
“这赵高真是糊涂了！”</p>
等侍女替自己穿好衣裳，胡亥也是去到了偏殿。</p>
“赵高拜见公子。”见到胡亥，赵高连忙长拜及地，姿态放得很低，态度也是十分恭敬。</p>
胡亥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赵高，大晚上叫我起来，究竟是要给我说什么事啊？”</p>
赵高朝胡亥作揖，目光却示意了一下四周。</p>
胡亥清楚这是何意。</p>
他朝四周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p>
等侍卫全部退下, 赵高这才抬头, 一字一顿道：“公子，我今天在咸阳见到十公子了。”</p>
轰！</p>
原本还意兴阑珊的胡亥，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他狐疑的看着赵高，眼神充满了迷离和不解，仿若赵高是在说笑。</p>
胡亥轻笑道：</p>
“赵卿可是在说笑？”</p>
“我十哥早在十年前就薨了。”</p>
“这是父皇亲自昭告的天下，难道还能有假？”</p>
“赵卿，你是这段时日过于操劳政务，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吧？若是操劳过度，我可以替你向父皇建议歇息几日。”</p>
赵高肃然道：</p>
“公子觉得我像在说笑？”</p>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这的确是真的。”</p>
“而且陛下已经跟这人见过面了，甚至陛下还特许了这位自由进出禁苑，若这人不是十公子，陛下又岂会给这么多特权？”</p>
胡亥的脸色一下变了。</p>
他双眸直直望着赵高，神色变得无比严肃。</p>
“你说的是真的？”</p>
“我十哥真的还活着？”</p>
“千真万确。”赵高点头道。</p>
听到赵高肯定的回复，胡亥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努力的站直，尽量不让自己瘫软在地，但白皙的脸上，却渐渐浮现了害怕、担忧、无助、自卑等神色。</p>
“这怎么可能？”</p>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p>
这一刻。</p>
胡亥仿佛失了魂。</p>
他的心乱了, 一向没有主见的他，在这时更显软弱无力。</p>
良久。</p>
胡亥才颤巍道：</p>
“赵卿，要不这储君之位就不争了吧？我争不过十哥的，当年连大公子都不敢生出这个想法，我一定争不过的。”</p>
赵高眼中闪过一抹冷色。</p>
不满道：</p>
“公子这是什么话？”</p>
“公子做了这么多努力，岂能半途而废？”</p>
“就算公子你想放弃，但其他公子会放过你吗？争储的路本就是成王败寇，公子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道走到底。”</p>
“要么成功，要么成仁！”</p>
胡亥颓然道：“我连大兄长都争不过，又怎么争得过众望所归的十哥？赵卿，别争了，我们争不过的。”</p>
“我不争了。”</p>
赵高强压着心中的怒意道：</p>
“公子！”</p>
“你早就没有退路了！”</p>
“何况公子并非没有任何机会。”</p>
“十公子回来，必然会让朝堂发生变化。”</p>
“但诸公子中，首当其冲的绝不可能是公子，必是长公子！”</p>
“这些年长公子以朝中楚系官吏为根本，不断拉拢原六国官员，以及交好诸子百家，目下诸公子中，长公子是一家独大。”</p>
“十公子回来，对长公子影响最大。”</p>
“也最为长公子所忌惮。”</p>
“但今时不同往日。”</p>
“现在的朝堂局势早就不是当年了。”</p>
“原本看好十公子的关中老氏族，在当年那事下，基本都被陛下打压了一遍，现在还支持十公子就那几个了。”</p>
“白起之子白仲被陛下贬到了太原，十二岁被拜为上卿的甘罗现在还在慎邑当郡守，原宗室的华阜名为御史，但其实早已闲置，唯有一个杨端和还掌管着卫尉，但声望早已不复当年。”</p>
“至于蒙、王两家，早就是貌合神离。”</p>
“等十公子回归，过去被陛下打压的老氏族必定会出声。”</p>
“他们为了十公子、也为了自己，必定会跟长公子一脉展开激烈的争权夺利，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长公子和十公子对峙的越厉害，公子反而最后胜出的机会更大。”</p>
“依臣看来。”</p>
“十公子归来，其实对公子有利。”</p>
“只是十公子久未露面，我們不知十公子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关中氏族支持十公子的还剩多少，不过我们不用急着下场，至于探出十公子底细的事，只需要把十公子回来的事，告知给长公子即可。”</p>
“长公子会比我们更紧张！”</p>
“毕竟......”</p>
“人的影树的皮。”</p>
“长公子虽更年长，但早年他可是一直被十公子及看好十公子的关中氏族压制着，以至于常年只能读《诗》、《书》抒怀，若是十公子回归，长公子恐怕会坐立难安了。”</p>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p>
“长公子跟十公子争斗的越厉害，他们暴露出的缺点也就越多，若是牵扯进来的官吏过多，还会被陛下所忌惮，到时，他们只会越发让陛下不满。”</p>
“公子则不用做过多的事。”</p>
“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熟读律令，以及讨陛下欢心，等长公子跟十公子斗得两败俱伤时，公子这孝顺踏实的形象，可比另外两位公子更得陛下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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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p>
“大局已定！”</p>
“公子才是大秦储君！”</p>
“现在优势明明在公子，公子岂能半途而废？”</p>
听到赵高的话，胡亥原本迷离的眼神，又渐渐恢复了几分神色，他用力的点点头，认真道：“好，我就听你的。”</p>
“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