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里正家商谈罢了，如何会到天黑了还未曾归家？</p>
若不是担忧沈父出事儿，明谨儿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才决意往里正家去。</p>
沈沉英一听这话，便立即慌了神。</p>
“娘还未曾回来？”他急忙将肩上扛着的扁担给放了下来。</p>
满满两个篓子的黄豆也被放在了地上。</p>
沈沉英的肩头有暗色的痕迹，明谨儿一瞧便知晓是磨破皮了。</p>
“你心眼怎地这般实在，又不是非得要收够一两银子的黄豆。”明谨儿哭笑不得，却在顷刻间又收敛了神情，“是了，娘未曾回来，大哥亦是。”</p>
“大哥他……”沈沉英急得直冒汗。</p>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少年郎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p>
沈沉安是将刘氏送回娘家去了，今日连田地都未曾有人去打理。</p>
明谨儿心中好似有一块块儿巨石压了上来，她竟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p>
若是沉奚在就好了。</p>
她忽的冒出了这般的念头，又极其快速地反应了过来，连连摇头。</p>
“二嫂，你怎地了？”沈沉英急忙追问，他吓得不轻。</p>
“不过是想着要先去寻谁罢了。”明谨儿未曾将心中的担忧摆在明面上，她笑了笑，“你在家中看着爹就是，我去叫娘回来吃饭。”</p>
明谨儿话音落下，也不等回应，便快步出了院子。</p>
她起先还走得极其稳当，步子也不快。</p>
等到出了沈沉英能瞧见的范围，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还潮湿着的泥地，因着她步子的加快，甩了不少泥点子在鞋面上。</p>
很快，明谨儿便到了里正家。</p>
院门大大地敞开着，沈母的身影正在院落中，她笔直地站着，却能瞧见肩膀都在颤抖。</p>
“里正。”沈母的声音满是不敢置信，“我都听人说了，是因着你家中的孙儿顽劣，将当家的梯子给拿了，还……”</p>
里正满脸厌恶地摆手，他媳妇儿便立即开了口：“那些人嚼舌根罢了，你又不是不知晓，谁家出了什么事儿，黑的都能给传成白的！”</p>
说话间，里正媳妇儿又将身侧朝着沈母吐舌头的孩子，往身后拽了拽。</p>
明谨儿瞧得心中一沉，她未曾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院落外听着。</p>
沈母显然已经说了不少话，连嗓音都听着沙哑了许多，看起来是连口水都未曾能够喝上。</p>
“我……”她张口意欲说话，却见里正又是摆了摆手。</p>
“行了，我也知晓你们沈家过得难，你费了这么多口舌，反复说着不知何处来的谣言，不过就是为了几个银钱。”里正那话里，便透着些不屑与贬低，“让儿媳妇拿二钱银子出来。”</p>
二钱银子……</p>
明谨儿无声地笑了，满眼讽刺。</p>
沈母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她如此说了，便是确有其事。</p>
“娘，我来接你回家。”明谨儿实在不想目睹沈母被人奚落，便快步进了院子，“你出来了许久，我可是担心着呢。”</p>
她边说，边极其自然地挽上了沈母的手臂。</p>
见着了明谨儿，一直强撑着的沈母，眼中便逐渐蒙上了层雾气。</p>
里正的儿媳妇上前来，往沈母手里塞了二钱银子。</p>
“快些归家吧！”她口中说着，像是赶着蝇虫一般，眼中藏着些许厌恶。</p>
分明是里正家的错，却又要如此作派。</p>
沈母气不过，正要开口说话时，便感觉到明谨儿捏了捏她的手臂。</p>
“先回去吧，娘。”</p>
此事无法急于一时。</p>
沈母是孤身而来，先前给里正家帮工的那几个汉子，都未曾一并跟来作证。</p>
现下又是天色擦黑，要去喊人也不切实际。</p>
明谨儿将沈母手中的银子一拿，对着里正几人笑了笑。</p>
正当里正那悬着的心落下时，她几步上前，将银子塞回了里正家媳妇儿手中。</p>
“咱们这便回去吧。”明谨儿朝着沈母招呼，转身便揽着人走了。</p>
一分钱都不能拿。</p>
若是拿了，日后要寻个公道，便会少了理。</p>
村里的人自然是会向着里正多些。</p>
明谨儿看得清楚，她硬是迎着沈母诧异地目光，做出了如此行径。</p>
二人一路往沈家回去。</p>
沈母一路上都红着眼眶，连走路时的动作，都显得有几分僵硬。</p>
她如今本来就身子不爽利，又在里正家待了许久，连坐都不得坐。</p>
明谨儿心中气愤，却深吸口气，全忍了回去。</p>
“娘，此事不急于一时。”她不仅忍了下来，还宽慰着沈母，“明日叫上几个在场的，一并去给咱们作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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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眼眶中不断打转的眼泪，在这话出来时，一滴滴落了下来。</p>
她急忙垂首，抬手用衣袖将泪水给擦了个干净。</p>
“是了，此事定要说个明白。”沈母顺着明谨儿的话头往下说。</p>
幸好沈母是个通情理的，若是遇上好似沈父那般之人，明谨儿三言两语是肯定劝不回来的。</p>
“我今日便连夜瞧瞧，那新奇的吃食能否做出来。”明谨儿接着出声宽慰，“等做出来了，我吃着与从前无异，便能拿去镇上卖，咱们家便有个稳当的营生了。”</p>
沈母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拍着明谨儿的手背。</p>
迈步进了院落里，便迎上了沈沉英。</p>
沈沉英张了张嘴，原本是打算将始末问清楚的，借着灶房中的光亮，瞧出了沈母眼眶微红，又急忙将话给尽数咽了回去。</p>
他干脆一指灶房，“娘，二嫂将饭菜都给做好了，你现下便能直接吃了。”</p>
明谨儿则是笑着点头，还指了指院落中的篓子，“这是我今日托小叔子买来的黄豆，待会儿我便洗干净了泡起来。”</p>
三人一并进了灶房，沈沉英早已经将沈父的饭菜给端进了屋里。</p>
如今刚进灶房落了座，还未曾将凳子焐热，便听见屋子里传来陶碗碎裂的声响。</p>
沈沉英的动作便一顿，好似霜打了的茄子。</p>
他扯出个笑来，“许是爹手滑了，我去瞧瞧。”</p>
“别去了。”沈母哑着嗓子开口。</p>
灶房坐下三人不易，可如今再去堂屋也显得多此一举。</p>
“我知晓你爹的性子，你且坐着就是。”沈母说完，便端起了饭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