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谨儿刚抬脚走人,便有两个瞧着贼眉鼠眼的汉子从人堆里走出来,快步跟了上去。</p>
</p>
瞧着像是二流子。</p>
仅仅一小段距离,明谨儿便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p>
她目光流转间,脚下加快速度,往着迎面而来的人堆里钻去。</p>
一进人堆,明谨儿立即便稍稍弯了腰,将自个儿完全隐蔽起来。</p>
她抬手将发髻一扯,如墨般的秀发便披散下来。</p>
手腕快速翻转,将披散着的长发挽起,明谨儿梳了个妇人髻。</p>
今日有些冷,她出门前便穿了件外衫,如今再把外衫一脱,盖在那背篓里,也顺便将鸡蛋给遮住了。</p>
明谨儿最后将背篓背到了身后,她稍弯着腰,缓步走出了人堆。</p>
直至上了牛车,将一文铜板递了过去,明谨儿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p>
她悄悄偏头,朝着刚才走来的方向看过去。</p>
那两个汉子还在人堆中穿梭着,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满是愤怒。</p>
像是在叫骂。</p>
明日她决计不能再来镇上。</p>
明谨儿心中思量着,牛车上坐满了人,便缓缓地朝着大道上驶去。</p>
等到了沈家外头,里面的饭菜香味儿都快散去了。</p>
牛车只送到村口,明谨儿一路快步赶回来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p>
她还未曾迈步走进去,便瞧见了沉着脸站在院门口的沈母。</p>
沈母也瞧见了她,显然松了口气。</p>
“怎地这般晚?”她皱眉不悦。</p>
明谨儿背篓中还装着有银锭的盒子,她不打算将银子给沈母。</p>
做营生总得手中留些银钱,一旦将银锭拿出来,便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明白。</p>
那便一个也留不下了。</p>
“路上有不少人瞧热闹挡了路。”明谨儿说着,还略有些喘。</p>
沈母瞧她额头上全是细汗,气也没喘匀,再加上那布鞋上的星星点点泥水,便觉着是真话。</p>
“快些进来。”她侧身让开了。</p>
明谨儿如蒙大赦,她快步回了房中,刚将房门合上,便听见了刘氏的怪叫声。</p>
“弟妹今日不仅回来迟了,那背篓看着还沉甸甸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刘氏嗓门极大,她恨不得整个沈家人都听见。</p>
真是见不得她好。</p>
明谨儿眉头一皱,她旁的也不做,只是快速将背篓中的盒子取了出来,直接往沈沉奚那堆书籍上一搁。</p>
这东西放哪儿都扎眼,但若是沈沉奚的东西……</p>
刘氏断然不敢动。</p>
她刚放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p>
是沈母。</p>
身后还跟着探头四处张望的刘氏。</p>
明谨儿动作顺畅无比,她将外衫往衣裳堆里一塞,随后将背篓递了过去。</p>
“娘,我今日领了工钱。”她将怀中余下的四十七文递了过去,“花了五十文买鸡蛋,还给沉奚买了块儿新墨。”</p>
话音刚落,沈母便眉头一皱,眼看着要发作。</p>
明谨儿又立即将沈沉奚给的银子递过去,脸上适当地带上了几分心疼,“这是沉奚这几日替同窗补习赚来的,让我给带回来。”</p>
“……这孩子。”沈母的神情顷刻间便缓和下来,她将银子接过,眼眶霎时间便红了。</p>
见状,明谨儿便又趁热打铁道:“他原本是让我给家中买些猪肉回来,可惜那屠夫不在摊子上。我便买了鸡蛋。”</p>
“他让你买,你便买?猪肉没买是应当的,这鸡蛋你拿回去退了!”有了沈沉奚的事儿铺垫,沈母倒也没显得异常愤怒,她仅仅是神情不快罢了。</p>
“我瞧着他这几日像是瘦了不少。”</p>
这话一出,沈母便沉默下来。</p>
明谨儿心中紧张无比,她连小葱都要来了,总不能今日还吃不上小葱炒蛋吧?!</p>
想到那味同嚼蜡的窝头,她觉着胃都直抽抽。</p>
“……日后不许再乱花银子。”沈母将背篓里的纸张拿了出来,往明谨儿手中一塞,便将整篓鸡蛋给拿走了。</p>
眼见她打消了退鸡蛋的念头,明谨儿几乎要落下泪来。</p>
“娘,不如给沉奚加个炒蛋?”她望着沈母离去的背影,急忙出声道。</p>
刘氏也馋鸡蛋,家里好东西都给了沈沉奚,轮不到几口。</p>
“是啊,娘。”她舔舔嘴唇,便帮着明谨儿说话,“二弟这整日里读书,再不吃好些……”</p>
“我自有分寸。”沈母头也不回,径直去了灶房。</p>
其实沈沉奚的饭菜里,几乎是顿顿都有鸡蛋,每隔一日还能有几片猪肉。</p>
沈家其余人便不是如此,能有一筷头的鸡蛋,都好似过年了。</p>
尤其是如今欠了沈沉英的赌债。</p>
沈母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两个鸡蛋,却迟迟下不去手。</p>
她瞧见鸡蛋碎了一个,破天荒地未曾训斥明谨儿。</p>
“……唉,罢了。”沈母终归是叹息一声,将鸡蛋给打了进去,还加了些猪油。</p>
香味很快传了出来,刘氏急得在灶房门口踱步,她迫不及待想吃上一口。</p>
不等她委婉出言催促,沈沉英便从院门走了进来。</p>
他吸了吸鼻子,眼眸一亮,“娘,今日有鸡蛋吃?”</p>
沈母似乎未曾听见,倒是刘氏,一听沈沉英这话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p>
她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唉,说来自从小叔子你欠下赌债,这家中都有些时日没能再吃上鸡蛋了。也不知何时能再吃一口肉哟!”</p>
沈沉英脸色白了又红,方才高涨的情绪被这句话给完全熄了。</p>
“我可怜的大宝,这些时日便是夜里做梦,也说想吃上一口肉。”刘氏这话倒不是作假,于是面上对沈沉英的不满便更加明显了。</p>
明谨儿沉吟了会儿,终究是开口说道:“大嫂你便放心吧,待我再多抄些书,便能买些猪肉回来。”</p>
她说着,暗中朝沈沉英挤挤眼睛。</p>
明谨儿提了沈沉奚似乎瘦了些,沈母便挂了心,等鸡蛋炒好也不让明谨儿送去了,她自个儿便快步往村口赶。</p>
总算肚中有了些油水,明谨儿吃了个心满意足,只是心里还是挂念着没能吃到嘴里的红烧肉。</p>
她寻了个空当,把乌掌柜那儿给的定金分了些给沈沉英。</p>
瞧着成堆的铜板,沈沉英脸色变了变,急忙摇头,“我只砍了竹子和捡了野鸡毛,怎地能要这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