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打牌吗？”


    “偶尔打，没搭子啊，我倒是很闲，可朋友们不一定闲啊？！”


    老刀大笑：“打麻将还愁没搭子？以后来我这里，每天都有人陪你打！”


    “是吗？那太好了。”


    “来，留个电话吧！”老刀和娘舅就这么认识了，就这么成为朋友了。


    “那我先走了？”娘舅说。


    “大学生啊，你不用关娘舅的账号，让他继续玩吧！”老刀说。


    通常情况下，庄家绝对不会给没有把帐结清的赌徒继续开着信用网去赌球的。但老刀对娘舅例外，这肯定不是因为娘舅和老刀是朋友，而是老刀看准了娘舅这个人绝对不会赖账而且有能力付钱。老刀的这一招太狠了，彻底让娘舅一步又一步的堕落了下去。娘舅本来是在赌徒的第一阶段，也就是一切还尽能在自己掌控的阶段。可老刀让他不付钱继续赌，就直接让娘舅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果然，第二天，娘舅就接到了老刀小兄弟的电话：“我是老刀的兄弟啊，下午来我们这里打牌啊？！捧捧场嘛。”


    其实娘舅昨天关于打牌的事儿也就是那么一说，并非十分想打牌。但是毕竟老刀对娘舅敬重有加，欠了60多万都没让打欠条而且还继续开着信用网让娘舅继续赌。这是个人情啊！人家无非就是叫自己去打场麻将捧捧场，怎么能不去？再忙也得去！


    娘舅当天下午就去了老刀的棋牌室打麻将。娘舅虽然在外甥的带领下开始赌球，但是对于其它的赌博还是基本一窍不通的，娘舅打麻将的水平绝对业余，春节时跟七姑八大姨的赌赌还行，如今硬把娘舅拉到一场麻将2、3万的赌桌上，那娘舅只能任人宰割。和这些成天混迹在麻将桌上的赌棍们相比，那娘舅绝对是小学生。经常赌球的人通常会觉得即使一场输赢2、3万的麻将不算大，娘舅当然也是这样觉得。但是，娘舅没料到的是，他基本上每天都输，足足输了一年才慢慢变成有输有赢。


    娘舅去的第一天，输钱，自己带够了现金，付了钱。


    娘舅去的第二天，输钱，自己现金没带够，老刀负责垫上了钱。


    第三天又叫娘舅去赌，娘舅说自己没现金了，不去了，老刀的兄弟说：没事儿，我们可以找人借给你。娘舅想总不能天天输吧？当天，娘舅就又去了，结果又输了。老刀的兄弟给娘舅找来了每天两分利的高利贷。


    第四天……


    第五天……


    没到一个礼拜，娘舅彻底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这个死循环就是：输了以后借钱，借钱以后总不能不出现，那么还得再去棋牌室，去了棋牌室以后继续输，继续借，继续借完继续输。债越欠越多，人越陷越深。后来，每天下午去老刀那打一场麻将已经成为了娘舅的习惯，不去老刀那打牌娘舅已经不知道自己下午该干嘛了。再者说，娘舅总觉得欠老刀一个“人情”，人家一叫，面子薄的娘舅总是觉得自己不得不去。


    如果仅仅是打麻将输，那倒也没什么，因为虽然点儿背的时候一场麻将经常输1、2万，可多数时候一场麻将也就是输个5、6千。这种输法，娘舅还是扛得住。可就在娘舅卖房子准备还债的时候那赌球的信用网还开着，娘舅是两头输钱。球输麻将输。越输心态越差，越输越想回本。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自从开始打了麻将，娘舅是彻底进了这个圈子了。这个圈子里都是什么人？有打麻将可以出教科书的高手，有早就输得倾家荡产就靠着打麻将赚点零花的职业赌徒，也有像娘舅一样被人连懵带骗带入赌场的生手。这个圈子里的人，几乎各个都是在赌场上滚了一圈的人，互相都不相信对方，不管你是谁。其实人的免疫力挺低的，通常是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娘舅进入这个圈子以后，为人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变得多疑、狡猾、言不由衷。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直到今天，娘舅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滑向深渊的，才明白自己当年感恩的对象究竟是怎么害自己的。


    所以说：正经人、好人要是一旦迈入赌博这圈子，其结果可能比坏人惨得多。因为他们总是以和以前跟好人交往的方式去揣度庄家或赌友们，其结果可想而知。


    据说在这个圈子里也有“好人”，有个以前做汽车代理的大姐，岁数比娘舅小一些，她虽然也进了这个圈子，但是陷得一点都不深。她是老刀棋牌室里仅有的几个有较高文化素质而且直到今天还依然是有钱人的常客之一。她之所以来棋牌室打麻将，可能真不是为了赢几个钱，而是纯粹当成娱乐，而且她麻将打得很好，虽然几年下来总体还是输，但是输得不多。


    她看娘舅这人跟其它赌友不太一样，趁没人的时候就开始劝娘舅。


    “娘舅啊，你这麻将水平，不行，真不行。”


    “唉，运道不好，总是输。”


    “也不能就说是运气不好，你的麻将水平就不行。如果说我们是教授级的，你顶多也就是小学生了。你怎么能打得过我们？”


    “唉……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吧。”


    娘舅自己也有难言的苦衷，自己欠老刀这么多钱，要是人家叫来打牌自己不来，那人家一旦跟自己逼债怎么办？而且，自己的球还在越输越多，打麻将欠的水钱也越来越多，全是老刀一个人在帮着顶着，一旦老刀翻脸，自己该如何是好？


    没过几天，那个做汽车代理的大姐又在棋牌室里看到了娘舅。这大姐拼命的跟娘舅使眼色，娘舅苦笑，一句话都没说，又上了牌桌……


    其实在牌桌上，娘舅虽然每天输，但还是众多赌友羡慕的对象。为什么啊？毕竟娘舅还有公司，有6、7套房子，虽然输了这么多，但是还是棋牌室里的大户。二狗就听到过他们在牌桌上的对话。


    “娘舅，你儿子大学快毕业了吧。”


    “是啊，很快了，哎，儿子不争气啊！”


    “上大学有什么不争气的？”


    “本来么，我和我老婆想送他出国。可是他总是觉得，在上海生活这么优越，出国就是受罪。你说他多没志气。”


    “你们家生活条件就是好，在上海过得这么好，还出国干嘛？”


    “我跟他说了，不出国学习可以，但是我只给他一套房子再给他买个车，其它的我一概不管，让他自己去闯荡。”


    那群以赌博为业成天被高利贷追债的赌友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