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扬旌》 第01章 生而不凡 一阵急风刮过,四周茂密的芦苇如浪起伏,发出呼啦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猛兽潜行其间,令人发怵。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坐在一艏小渔船上,忐忑不安地留神着四周的动静。这地方原本挺太平的,不过自从齐郡邹平县的王薄在长白山首举义旗反隋后,各地的盗匪也乘机蜂拥而起,而高鸡泊为漳水所汇,方圆数百里,葭苇阻奥,芦草丛生,可以避兵,因此便成了盗贼悍匪们的乐土。 盗匪们平日藏身在芦苇荡中,伺机劫杀过道的商旅或者运河上的船只,若遇官兵来剿,便一头钻进高鸡泊无边的芦苇丛里,让官兵连毛都剿不到半根。 现在的高鸡泊俨然成了禁地,商旅们都尽量绕道而行,就连附近的百姓也不敢轻易进入,只有少数靠渔猎为生的猎人为了养家糊口铤而走险。 高首和高仁都不是猎人,之所以冒险进入高鸡泊,只因不凡少爷酷爱游水。 不凡少爷也姓高,叫高不凡! 提起不凡少爷,高首和高仁不由都露出了崇拜的眼神,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牛比裂蹄! 高首肯定不是高手,高仁也绝对不是高人,可是不凡少爷却是真的不凡,非常不凡,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想法总是那么的天马行空,而且出口成章,每有新奇之语,令人懵比,又让人叫绝。 譬如“牛比裂蹄”这个词就是不凡少爷自创的,跟“吊炸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不凡少爷还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那就是游水,其三岁就能憋气盏茶之久,五岁横渡漳水,十岁可在水下徒手捉游鱼。 这可不是吹牛比,是真牛比,不凡少爷的水下本领就是如此强大,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浪里白条,不对,应该说浪里黑条更贴切些,不凡少爷原本很白,但现在很黑,晒日光浴晒的。 据说夫人当年梦到一条大黑鱼撞入怀中,然后便怀上了不凡少爷,而不凡少爷出生那天霞光万道,奇香四溢,有金翅巨鸟掠空而过,如此祥瑞,可见少爷生而不凡,故家主为其取名——高不凡。 高家的仆人私下里都认为不凡少爷是大黑鱼转世,他的游水天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还是管家有学问,及时纠正了大家没品味的说法,他说不凡少爷是鲲鹏转世,还引用了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来证明这个说法,令人不得不信服。 高鸡泊水道纵横,河网交错,野味甚多,关键还人迹稀少,所以不凡少爷特别喜欢在这里畅游和打猎,一般每月都会来两三回,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可是自从盗匪为患之后,家主便严令不许再进泊,怎奈不凡少爷虽然年纪轻,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他要做的事,连家主也拦不住,更遑论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跟班了。 这不,不凡少爷今日又瞒着家主偷偷溜进高鸡泊了,作为不凡少爷的贴身跟班,高首和高仁也只能屈从于少爷的淫威之下。 高首是个急性子,眼见插在船头的那炷香将要燃尽,便有些急了,用肩头撞了撞旁边的高仁道:“老二,不对劲啊,少爷咋还不出水?” “叫俺名字!”高仁很不爽,自从在不凡少爷那儿得知“老二”的另一种含义后,他便不乐意别人再喊他老二了。 “好的,老二。”面对弟弟的不满,高首颇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高仁有些泄气,瞥了眼已燃尽的那炷香,喃喃道:“卖糕的,一炷香都烧完了,少爷不会被漳水龙王招去当女婿了吧?” “卖糕的”的这个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上帝的意思,至于上帝为何会是个卖糕的?卖的是桂花糕,还是千层糕?不凡少爷则从来没有解释过。 “小小漳水,不过是小鸡撒尿罢了,也配招俺们少爷当上门女婿,它配吗?”高首鼻孔朝天,很不屑。 高仁深以为然地点头:“说的也是,俺门少爷可是鲲鹏转世,要当也是给卖糕的当女婿,其他王八泥鳅倒贴也不……卧槽!” 高仁还没说完,渔船旁边的水下竟然咕噜地冒出一只硕大的绿毛怪物,吓得他打了个寒颤,旁边的高首也吓了一大跳,定目一看,才发现这只绿毛怪物原来是一只王八,个头大得惊人,身上长满了绿毛似的水草,脖子伸得老长,鼓着凶睛张牙舞爪地在原地打转。 “卧槽,王八精真来招女婿了?” 高首和高仁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后者一指前者,猥琐地道:“俺大哥虽然没俺帅,但胜在肾水足,招他吧!” 高首飞起一脚把高仁踹落水,得意道:“长兄为父,这门亲事俺作主了,老二,安心当你的王八女婿去吧。” 此时水面突然破开,一条矫健的身形如灵豹般跃上了小渔船。 “少爷!”高首惊喜地叫道。 此刻蹿上船来的正是一名少年,皮肤黝黑,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一米七左右,生得鼻直口方,剑眉如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如甘泉,亮似辰星,令人见之难忘。 只见少年身上只穿着一条皮质的短裤,由于常年游水的缘故,肌肉相当扎实,在阳光映照之下,充满阳刚和力量的气息,而随便用水草束起的头发则让他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高不凡潇洒地甩了甩脑袋上的水,随手将那只用水草捆着的王八扔到高首脚旁,道:“老王八精得鬼似的,费了我不少功夫。” 高首恍然道:“难怪,不过少爷的憋气功夫也见长了,这次竟然入水一炷香。” 此时高仁那货已经湿漉漉地爬回船上,显然水性也不弱,谄着脸恭维道:“少爷牛比裂蹄!啧啧,都说千年乌龟万年鳖,瞧瞧这只老王八的个头,只怕已活了上百年,正好过两天就是家主的寿辰,要不先养着,回头给家主贺寿,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王八!” 高不凡拍了拍高仁的肩头叹道:“高老二,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当个跟班太屈才了,还是给漳水龙王当上门女婿去吧,走你!” 嘭…… 高仁屁股挨了一记弹踢,整个人蹦起近三米高,惨叫着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水中。 高不凡保持着踢人后金鸡独立的姿势,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脚板,仿佛上面刻着个绝世美女似的。 高首纳闷地瞥了一眼少爷的脚板,除了一条线状的红色小水虫沾在上面外,啥都没有! 高不凡伸手弹掉脚板上的红色水线虫,若有所思地收回脚,暗忖道:“果然,力量又增强了。” 高不凡其实不叫高不凡,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来自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世界,原是一名核潜艇的轮机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核事故让他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了大隋,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 高不凡并不确定自己目前所处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隋朝,但是现在的皇帝确实叫杨广,年号大业,今年是大业七年,而高鸡泊附近的运河确实也叫永济渠,两年前才开通,可从东都洛阳乘船直通涿郡。 两岁那年,一次失足落水让高不凡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一项特殊本领,那就是憋气,竟达五分钟之久,要知道平常人憋气也就几十秒,能达到两分钟的少之又少,五分钟的就更少了,十分钟则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潜艇部队成员,自然练过潜泳,但即便经过训练,在水下憋气的最高记录也只有四分多钟,结果穿越后两岁的他就能憋气五分钟,简直神了。 打那以后,高不凡便开始练习游水,他在水下憋气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现在甚至能在水下潜伏半个小时,而且这显然还不是他的极限。 另外,高不凡还发觉自己的力气似乎也在随之而增长,相比于同龄人,他的力气要大好几倍不止,甚至六识也远比常人灵敏得多。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一想到连穿越这种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高不凡便释然了,也许核辐射不仅能影响人的身体细胞,还能影响人的精神,以至于他魂穿后进化出异乎常人的能力。 总之,在这个位面的世界里,他高不凡注定生而不凡! “少爷,俺能上船了吗?”泡在水里的高仁可怜兮兮地问,一边揉着自己肥硕的屁股。 高不凡正要发话,突觉心头一凛,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连忙一个急蹲,同时挥掌把高首拨下船去。 嗖…… 一支利箭间不容发地破空而至,射入了渔船的甲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箭尾嗡嗡地急颤,可见力道真不小! 高首和高仁大惊失色,不过反应也极快,迅速游到了鱼船的背面,而高不凡则左手抄起了一块船板护在身前,右手握紧鱼叉,目光凌厉地往来箭方向望去! 第02章 长孙无忌 土匪这种生物在现代的中国几乎绝种了,遇上的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要低,成群结队的土匪更是不可能存在,但在交通闭塞落后的古代,特别是社会动荡的王朝末期,土匪强盗比癞皮狗身上的虱子还要多,而且都是成群结队地出没的,大多数凶残成性,不仅劫财劫色,还特么的要命。 穿越之前,高不凡自然没机会遇上土匪强盗,穿越之后呢……同样没有遇到过,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值有点高,但有时运气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俗语说得好:吃一亏长一堑,经一事长一智!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土匪强盗,此刻已经掉头亡命而逃了,正因为高不凡没吃过亏,再加上上辈子是职业军人,胆气非比常人,所以压根没想过要逃,甚至还跃跃欲试,准备会一会古代杀人越货的强盗呢! 再看躲在船后的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却怕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因为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被马贼洗劫后的村庄,那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们深知土匪强盗们的凶残,尤其是本地的土匪,为免被熟人认出,干活时从来不留活口,事后甚至毁尸灭迹。 高不凡此刻倒是无暇顾及两名跟班的表现,要不然非气得踹这两个怂货的屁股不可,他左手举船板为盾,右手紧握鱼叉,屈膝半蹲在船头,紧盯前方的河道,浑身肌肉紧绷,就像一颗将要出膛的炮弹,随时准备给来敌致命一击。 终于,河道的转弯处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一叶轻舟从芦苇后面快速地驶了出来,不知是太急,还是划船的的技术太烂,船头竟然撞上了对岸,差点就扑街翻船,船上两人站立不稳,狼狈地坠入水中。 卧槽,大隋的强盗就这水平? 高不凡满头黑线,高首和高仁也瞪圆了眼,这是哪来的笨贼? 来船上本来站着三个人,落水两个,此时还剩一个,此人的下盘功夫倒还不错,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 高不凡定睛一看,差点失笑出声,原来对面船上竟站着个小胖子,难怪下盘稳,敢情跟自身的吨位也有关,看来强盗的伙食待遇很不错嘛,小强盗吃得白白胖胖的,还很墩厚的样子! 小胖子约莫十二三岁,手持一张精致的软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射的,不过,别看这小胖子年纪不大,却相当沉稳,他迅速弯弓搭箭对准了高不凡,却引而不发,显然在掩护落水的同伴上船。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不过却没有乘机出手,反而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子。 此时,小胖子那两名落水的同伴已经狼狈地爬上了船,抽出腰刀警惕地盯着高不凡等人。 “贼子,把观音婢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小胖子厉声大喝,箭锋直指高不凡,嘴巴抿成一道线,目光锐利,竟然颇有点威势。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调侃道:“小胖墩,你是不是肉吃太多了,眼神不好?你见过这么帅的贼子吗?” 高首和高仁哈哈大笑起来,这俩货显然也瞧出眼前这小胖子并非强盗,且看其华贵的穿着打扮,还有两名带刀的家仆,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小胖子大怒,弓弦一松,利箭向高不凡射去,高首和高仁惊叫:“少爷小心。” 高不凡手中渔叉闪电挥出,将来箭轻松击落,对面的小胖子和两名家仆均面色微变。 “贼子身手不错,难怪如此嚣张,敢不敢再接我两箭。”小胖子沉声道。 高不凡用鱼叉敲了敲船板,威胁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再来我可要还击了。” 小胖子的两名仆人显然也瞧出对面这个黑小子并不好惹,其中一人低声劝道:“无忌少爷,对方不像是高鸡泊中的强盗。” 小胖子皱眉道:“你如何得知对方不是强盗,我看这黑厮生得贼眉鼠眼,准是强盗无疑。” 高首大怒:“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 “小胖墩,脸肿得像菠萝包似的,俺看你才是强盗,你全家都是强盗,俺家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颜值甩你全家十条街,我呸!”高仁啐了一口,论打架他很怂,论吵架却没怕过谁。 小胖子虽然不懂菠萝包和颜值是什么玩意,但被对方辱骂全家,又岂能忍,怒斥:“贼子,安敢辱吾家人,受死!” 小胖子迅速张弓搭箭指向高老二,后者立即十分骚气地把脑袋缩回了船舷下方,让前者想射也射不着。 高不凡双眼眯成两道危险的缝,气势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小胖子的两名仆从心头大凛,下意识地挡在了主人的身前,拱手道:“公子息怒,这都是误会,皆因我家小姐被高鸡泊中一伙强贼挟持了,无忌少爷救人心切,这才引发了误会,还望公子见谅。”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笑问:“小胖墩,你姓张?你爹张翠山?” 小胖子愕了一下,继而面露怒色,他的仆从皱了皱眉介绍道:“我家少爷复姓长孙,家主乃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 此言一出,高首和高仁均哆嗦了一下,倒是高不凡面露思索,他上辈子是军工学院毕业的,如果聊到各种现代化武器,他绝对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可是聊到古代的历史人物,却是知之有限,所以他不认识长孙晟,长孙无忌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好像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 小胖子在仆人报出其父的名号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可惜高不凡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对方非但没有立即赔礼请罪,竟然连稍微震惊都没有,莫非这黑小子也大有来头,所以没把家父放在眼内?可是这渤海郡内似乎还没有哪个能无视家父吧? “少……少爷。”高仁这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船,低声提醒道:“长孙阀乃洛阳的世家大族,这小胖……这位公子的父亲长孙晟更是右骁卫大将军,俺们惹不起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右骁卫大将军多大?” “武官正三品,连咱们渤海郡的郡守也没人家大,就别提蓨县县令了。”高仁面色发白地答道。 高不凡不禁想起自己父亲高开山在县令面前点头哈腰的怂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卧槽,踢到铁板了,咋办?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狐疑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高不凡摆了摆手:“山野小子,不足具名,告辞!” 高首和高仁立即抄起船桨便划船开溜。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数声惨叫,高不凡主仆三人微吃一惊,而长孙无忌却是大喜道:“肯定是父亲和舅舅把贼人拦住了,快追上去。”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立即奋力划浆,很快就超过了高不凡的船。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少爷,跟不跟?” “跟个屁,掉头!”高不凡果断道,他可不想给老子惹麻烦,毕竟他们家马场也是吃官家饭的,还是先溜为妙。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掉头,身后的河道又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高首和高仁扭头一看,大叫一声卧槽,也不用高不凡吩咐,挥动船桨死命往前划。 原来此时后方的水道蹿出了两艏平底沙船,船上约莫有十来人,一个个坦胸露背,杀气腾腾,要么在剔牙狞笑,要么像大猩猩般擂胸怪叫,一看就不是善茬,很符合盗匪的形象。 “这些就是高鸡泊中的强盗?”高不凡回头打量了一眼,发觉对方没有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顿时淡定下来,但是高首和高仁却淡定不了,这两货几乎使出了吃奶之力,把渔船划得像离弦的箭似的,嗖的一下就超过了长孙无忌等人。 长孙无忌主仆三人见到身后杀气腾腾的两船强盗,也开始拼命地划船。 “小胖……咳,长孙公子箭法了得,何不射之?”高不凡在前面喊道。 长孙无忌不由气结,不过高不凡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向着众强盗发箭,当场射翻了一人,众强盗见到对方有弓箭,顿时不敢追得太紧了,不过船头的强盗倒也不蠢,纷纷抄起了船板作盾。 往前划了百来米,前方的水道豁然开朗,芦苇间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湖面,有五艏船只分成两边阵营,正僵持在那里。 高不凡见状皱起了剑眉,此处湖面虽然较为开阔,但是出口的水道却被一艏船给挡住了,而身后那两船盗匪也在不断逼近,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高不凡只好打了个手势,让高首和高仁把船划到远离对峙现场的湖面角落,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第03章 观音婢 这片四周被茂密芦苇包围着的开阔湖面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见五艏小船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其中三艏船上均是凶形恶相的汉子,不过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跟他们的长相一般歪瓜裂枣,其中竟然还有人扛着一杆锈迹斑斑的粪叉,可见这伙强盗混得实在不咋的! 反观另外两艏船上的人,虽然人数少,但是着装整齐,制式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为首的中年男子甚至还手挽一副精美的角弓,显然价值不菲,装备碾压对面的贼匪。 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三具盗匪的尸体,均是咽喉中箭,脖子被射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很明显,那名持弓的中年男子箭法相当厉害,连发三箭均是一箭穿喉! 众盗匪显然也被对方凌厉的箭法震慑住了,虽然人多势众,却不敢群起而攻之,更不敢掉头逃跑,不过,盗匪手中有人质,持弓中年男子一方投鼠忌器,同样也不敢贸然发动,于是双方便僵持住了。 高不凡离远仔细望去,但见堵住水道出口那艏盗船上,正有一名小姑娘被俩强盗看押着,约莫十一二岁,生得粉雕玉砌,明眸善睐,十分可人,分明还是个小萝莉。 小萝莉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神经大条,虽然刀架在脖子上,却不哭不闹,安静地抱膝而坐,显得端庄而有教养! 此时,小胖子长孙无忌也赶到了,见到持弓的中年男子,立即惊喜地大呼:“爹,孩儿来助你!”说完便径直将船驶了过去。 持弓中年男子正是长孙无忌之父长孙晟,只见他对着长孙无忌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是旁边另一艏船上的一名仗剑文士责怪道:“无忌,你怎么跑来了?” 长孙无忌红着脸低下头:“舅舅,孩儿实在放心不下观音婢。” “胡闹,你这不是添乱吗?”仗剑文士训斥道。 长孙晟却摆了摆手:“难得吾儿有如此勇气,既然来了,就让他锻炼一下也好,士廉不必责怪他。” 仗剑文士名叫高俭,表字士廉,出身渤海高氏望族,乃长孙晟的妻弟,闻言只好苦笑道:“大哥你太纵容无忌了。” “恰恰相反,我只愿无忌能快点成长起来。”长孙晟说完闷咳了两声,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病态的潮红。 高士廉欲言犹止,不过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长孙无忌,最终选择了沉默。 此时,后方追来那两船盗匪也驶进了湖泊,而与长孙晟等人对峙那三船盗匪竟然大声欢呼起来,纷纷高叫:“大当家!” 高不凡心中一动,定目望去,果见一名体形雄伟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立于船头,上身穿着一件无袖褡护,露出两条肌肉发达的手臂,肩扛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一头长发张狂地迎风乱舞,十分霸气。 “少爷,这家伙应该就是匪首张金称了,外号金牙驹,城门口还贴有他的通缉图形,只要抓到他扭送县衙,就赏银两百两。”高仁贪婪地吞了吞口水。 “那得有命花。”高首面带惧意道:“据说望坡村就是这个王八蛋带人屠的,连未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船头那名匪首竟猛地扭头往这边望来,目光凶狠如有实质,高首和高仁瞬间面无血色,高不凡也是心头微凛,他听到了? 正当高不凡将信将疑时,匪首竟然咧嘴狞笑,露出两颗黄灿灿的大金牙,左手抬起,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嚣张地狂笑起来! 高不凡暗暗吃惊,这个匪首张金称武艺不知如何,耳力却是挺强的,隔着老远竟然也能听到高首低声所说的话! 匪首张金称显然并不把高不凡主仆三人当一回事,发出了威胁后便留下一艏贼船封锁湖泊入口,然后径直向长孙晟等人逼近,估计是打算先搞定了长孙晟,再收拾高不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鱼虾。 且说匪首张金称驱船逼近,与另外三艏盗船把长孙晟和高士廉等人包围在中间,不过当他看到湖面上那三具盗匪的浮尸后,面色瞬间便阴沉下来,厉声问道:“是谁杀了老子的人?” “本将军杀的。”长孙晟淡道,虽然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般强硬的气势。 张金称目泛凶光,冷笑道:“现在自称将军的多如走狗,你到底是何人?” 高士廉怒斥:“狗贼,瞎了你的狗眼,打劫打到右骁卫大将军头上,简直不知死活,识相的立即让你的手下放人,否则朝廷大军一到,定然踏平高鸡泊!” 张金称脱口道:“难道你就是一箭双雕的长孙晟?” 长孙晟在后世或许不如长孙无忌出名,但在大隋,长孙晟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乃长孙家族的核心人物,深受隋朝两代皇帝的器重,正是他施展“离强合弱”的妙计分化瓦解了突厥,隋朝这才得以抽身统一全国,并且迅速强大起来。 长孙晟武艺高强,尤其擅长骑射,箭法如神,在他出使突厥期间,曾经当着突厥沙钵略可汗的面,一箭射落两只大雕,技惊四座,这也是成语“一箭双雕”的典故出处。 “贼子,你既然知道我爹爹的厉害,还不马上放了我妹妹,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长孙无忌绷着小脸喝道。 众盗匪不禁面露怒色,张金称也是心中不悦,要不是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他已经出手宰了这个比他还要嚣张的小胖子了。 “呸,小子挺狂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宰了你的妹妹!”一名歪嘴强盗把小萝莉提溜起来,并用匕首对准了她的小腹。 小萝莉吓得小脸都白了,眼泪在眶内打转,却强忍住没有哭声出来。长孙无忌又惊又怒,弯弓搭箭却不敢射,生怕伤了妹妹,急得他直跺脚! “哥哥,我没事,你不要着急,听爹爹的!”小萝莉竟然开口安慰起长孙无忌来。 长孙无忌既惭愧又心疼,爹爹总说每遇大事需有静气,唉,这一点自己竟连妹妹都不如。 高士廉手握长剑,紧张地道:“无垢别怕,舅舅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无垢?”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差点脱口而出,卧槽,长孙无垢?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无垢吗?难道这个小萝莉竟然是……? 高不凡虽然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是唐太宗李世民他又岂会不认识,长孙无垢也是历史上非常出名的贤后,难怪长孙无忌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原来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舅子啊,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 这时,长孙晟终于开口了,盯着张金称一字一顿地道:“把小女放了,本将军让你们离开,而且不再追究此事。” 张金称暗怒,他当然不想得罪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是朝廷调重兵来剿的话,他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但是长孙晟居高临下的语气实在让他不爽,而且,如果就此退缩,那他在众弟兄心目中的威信必然大减,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于是,张金称拱了拱手道:“长孙将军,某家张金称,敬你是条好汉,若事先知晓运河上经过那艏楼船是您家眷所乘,定然秋毫无犯,但正所谓贼不走空,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要某家放人可以,拿三千两银子来赎吧,如此,某家也对众弟兄也有所交待。” 长孙晟皱了皱眉,三千两银子他不是出不起,但此事若传出去,不仅他长孙家颜面尽失,朝廷也大失面子,而且,以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的心性,说不定还会降罪于他呢! 不过,长孙晟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先交赎金救人,他沉声道:“好,但你们必须马上放人,三日后,本将军会命人把三千两银子运到这里。” “俺们道上的规矩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二当家孙岩冷笑道。 张金称大方地摆手道:“不必了,某家信得过长孙将军,先放人没问题,但是某家有句良言要说与长孙将军。” “本将军洗耳恭敬!” 张金称慨然道:“杨广残暴无道,穷兵黩武,横征暴敛,至使天下民不聊生,十室九空。山东去年大旱,今年洪水肆虐,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纵然如此,杨广还下诏征发两百万民夫出征高丽。正所谓官逼民反,如今举义旗反隋者遍布各地,长孙将军乃英雄好汉,何必继续辅助杨广这个昏君呢?若长孙将军肯弃暗投明,起兵吊民伐罪,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共举大事,以将军之能,必有一番大作为。” “哈哈哈!”长孙晟大笑,指着张金称声色俱厉地斥道:“小小蟊贼,安敢口出狂言,就凭你,配吗?” 第04章 激战 如果只是花三千两银子能换女儿一命,长孙晟倒也不在乎吃这个亏,丢点面子也只能认了,但是,张金称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地劝他反隋,这简直就是笑话,而且还是一个会置他们长孙家族于死地的笑话! 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如果张金称当众说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后,长孙晟还同意以三千两银子赎回女儿,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甚至会累及整个长孙家族。 身为天子近臣,长孙晟太了解隋帝杨广的心性了,所以如今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击杀张金称! “……就凭你,配吗?”长孙晟话音刚下,手中的角弓已经闪电般射出一箭,正提着小萝莉长孙无垢那名歪嘴强盗登时脖子飙血,羽箭直接穿喉而过。 扑通…… 箭矢的巨力带得歪嘴强盗,连同长孙无垢一同掉入了湖中。 嘣嘣嘣…… 弦响不断,长孙晟连珠箭发,一口气射出了六箭,每一箭都夺走一条人命,那艏盗船上本来有八名强盗的,这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这名强盗吓得呆若木鸡,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惊恐地一头扎入水中。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张金称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七个弟兄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射杀了! 高不凡也震撼得无以复加,这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见识到高手的武力值,太变态了,这射速比手枪也不遑多让,这力道更是可怕,直接贯穿人体,换成自己也绝对躲不开。 如果之前小胖子长孙无忌射自己的那一箭换成他老子长孙晟来射……咝,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后背阵阵发冷! 高不凡前世是职业军人,身手了得,等闲三五个人也不是他对手,穿越到隋朝后更是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光是力气就比同龄人强数倍,于是便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天下无敌,也是难逢敌手的存在,结果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还是个“弟弟”。 且说长孙晟大展神威,一口气射杀七人,不过箭囊也空了,只见他提起身边一名精瘦的部曲,吐气发力扔出,同时大喝:“救人!” 长孙晟能开三石弓,臂力自是不弱,那名部曲被他扔出了六七米远,正好落在长孙无垢身边的湖面上,此人水性极佳,一落水便托起长孙无垢,试图翻上那艏空船。 这时众盗匪终于反应过来了,咆哮着发起了反击,匪首张金称纵身一跃,竟像飞鸟般横渡三四米宽的水面,一招独劈华山,鬼头刀挟着风雷疾劈长孙晟! 长孙晟的箭法太可怕了,张金称此时还心有余悸,自然不敢让长孙晟腾出手来开弓,所以一出手就全力扑向长孙晟,试图近身缠斗。 眼见张金称凌空扑到,长孙晟不由皱了皱眉,这时他当然可以避开,但是以张金称这一刀的气势,他若避开的话,脚下的小船定然会被劈烂,只好横刀挡架。 只听得哐当的一声巨响,登时火星乱溅,长孙晟脚下猛然一沉,船尾高高翘起,船上几名长孙家的部曲站立不稳,直接栽入了湖中。 张金称落在船头,站得稳如泰山,得意狂笑道:“长孙将军箭术无双,但是力气却是稀松平常!” 长孙晟不说话,刷的就是一刀疾劈,张金称挥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打了个平手,看来张金称能成为众匪之首,确实有点真本事。 这时,高士廉也带着另一船部曲与二当家孙岩混战起来。长孙无忌的箭法虽然远不及其父,但也给众盗匪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成功掩护那名部曲把长孙无垢救上了船。 “赵福,快带观音婢走,我掩护你们!”长孙无忌一边发箭一边大声喝道。 那名叫赵福的部曲闻言也不拖泥带水,抄起桨便往水道出口划去,然而刚划出数米,两名强盗便像鳄鱼般游至,一左一右翻上船,赵福急忙抽刀砍杀一人,却被另一名强盗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飞起滚落水中。 长孙无忌目眦尽裂,一箭把那名强盗射个透心凉,然而当他再想搭箭时,发觉箭囊已经空空如也。 此时又有一名强盗游向长孙无垢所在的船,小萝莉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从赵福的无头尸体手中取过了船桨奋力划起来,只是她明显不会划船,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竟然斜斜地向着高不凡主仆三人荡去。 “卧槽,靠害啊,快溜!”高仁抄起船浆便要划走,却被高不凡抽了一下手背,顿时触电般松开了桨,委屈道:“难道少爷想英雄救美?” “难道本少不像英雄?”高不凡反问道。 高仁讪笑道:“少爷当然像,可是少爷……黑了点,只怕当不成白马王子,不过……黑马王子也不错。” 高不凡耸了耸肩,人家长无孙美媚的白马王子是唐太宗李世民,自己只怕想当也当不成,不过未来皇后的大腿还是可以抱一抱的! 此时,留守水道入口那一船盗匪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显然打算抓住长孙无垢,小萝莉拼命划船,竟然没有注意到盗匪的船只正斜地里向她迅速接近。 “高大高二,你们在这里待着,机灵点,别特么的掉链子!”高不凡说完一头扎入水中没了踪影。 高首和高仁虽然有点紧张,但并不太担心,因为只要到了水里,少爷就是绝对主宰! “观音婢小心啊!”长孙无忌见到贼船向长孙无垢驶去,立即高叫提醒,试图冲过去救护,可惜此时已经有三名盗匪攻上了他的船,两名家仆拼死才抵挡住,根本无暇分心他顾。 另一边,高士廉也分不得身,长孙晟则与张金称杀得难解难分,眼见女儿就要再次落入贼手,不由急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登时险象横生。 张金称见状又惊又喜:“原来长孙将军已身负内伤,难怪气息虚浮,后力不继!”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长孙晟冷然道。 张金称狂笑:“能死在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手里,也是一种荣幸,当然,如果能杀死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某家也定能名震天下,如此一来,慕名投靠某家的绿林好汉必然蜂拥而来。” “梦作得有点早!”长孙晟一记诡异的撩刀反?而上,张金称差点被开膛破肚,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不敢再托大,凝神迎战。 再说那一艏直扑小萝莉长孙无垢的贼船,船上共有五名强盗,这些家伙显然不把一名小女娃当回事,两船还隔着两米远,其中一名强盗就大剌剌地一跃而起,试图跳上长孙无垢的船。 长孙无垢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地举起桨往强盗打去,强盗人在半空露出了狞笑,小娘皮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挨一桨也跟挠痒差不多吧! 这名强盗如是想着,却突然面色一变,因为下方的小船竟诡异地后退了半尺,本来预计好方位的他登时踏空落入了水中! 扑通…… 但见水花飞溅,这名强盗落水后竟像秤铊一样迅速沉入水下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的气泡和涟漪! 长孙无垢的小嘴惊讶得张成了“o”形,不知所措地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而对面船上的四名强盗也是面面相觑,纷纷探头往水下张望。 “入你老母,肥四搞什么鬼,逗乐子是时候吗?”脸上长了一块暗红色胎记的强盗骂骂咧咧地道。 “五当家,不对劲呀,肥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了……咕噜!”旁边另一名强盗话还没说完,水下无声地探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这货就栽入水中迅速沉没。 “水下有鬼!”五当家猛地一刀往水里捅去,登时一股鲜红从水下涌起。 “刺中了?”五当家面露喜色。 然而,数秒后从水底下浮上来一具尸体,赫然正是刚才被拖下水那名强盗,背后血淋淋的伤口还淌着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五当家面色阴沉道:“碰到行家了,孟七赵九,你们水性好,下去会会他,老子给你们压阵!” 孟七和赵九都是水下好手,当即脱掉上衣,口衔匕首跃入水中,而五当家则纵身跃过船,把小萝莉长孙无垢控制住。 片刻之后,水底下陆续涌起了两股血水,五当家正预感不妙时,两具尸体先后浮出水面,正是孟七和赵九。 五当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孟七和赵九都是山寨中的好手,功夫或许比他弱一筹,但是水性极佳,如果是在水中,他甚至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现在只是短短半盏茶功夫,两人就被宰了,试问五当家能不胆寒? 五当家手握钢刀,如临大敌地紧盯四周湖面的动静,忽见水下有黑影蹿起,连忙一刀劈下去,瞬时将黑影拦腰劈成两段。 一刀得手,五当家正欲松口气,结果两截残尸完全浮出水面,他才认出是最先落水的肥四,现在被他斩成两半,内脏肠肚都流了出来,惨不忍睹,小萝莉长孙无垢捂住小脸不敢看。 “王八蛋,有种滚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躲在水下鬼鬼祟祟偷袭算什么好汉?”五当家有点发毛了,后背冷汗直冒。 本来五当家的水性也不弱,此时却对水充满了恐惧,仿佛湖中藏着一头洪荒猛兽似的。 第05章 戏弄 五当家凝神戒备了盏茶的功夫,结果水面毫无动静,要不是四具同伴的尸体就漂浮在四周,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即便是顶尖的内家高手,也不太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不换气吧? “老五,怎么回事?”远处正与长孙晟激战的匪首张金称,终于察觉了这边的情况,便大声吼了过来。 “大当家,咱们碰到十分厉害的水鬼,孟七赵九他们全被宰了。”五当家略带颤声道。 张金称闻言面色急变,孟七和赵九的水性在山寨中数一数二,联手的情况竟然还让人家给干掉了,这渤海郡地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水下高手? 长孙晟同样既惊且疑,因为他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水下高手,他下意识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渔船望去,发现之前皮肤黝黑的那名少年不见了,不由心中微动! 这时,张金称显然也注意到高首和高仁,大骂道:“可能是刚才那艏船上的黑娃子,妈的,敢情某家看走眼了,老五先别管他,把女娃子带过来。” 五当家闻言连忙一手持刀,一手划桨,向着张金称驶去。张金称狞笑着威胁道:“长孙晟,立即让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否则老子宰了你的女儿。” 扑通…… 张金称话音刚下,那边船上的长孙无垢竟然挣扎着一个后仰栽入湖中。 五当家作梦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勇敢,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也敢往湖中栽下去,简直不要命了! 五当家急忙扔掉船桨,回手急伸,试图把长孙无垢提回船上,结果水中异变顿生,一抹寒芒疾刺其胸口。 五当家急忙后缩,可惜还是迟了,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胸口仰面倒下,而落水的长孙无垢只觉腰臀被人托住,飞一般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船只移去,仿佛突然练成了轻功水上漂一般。 “老五!”张金称失声惊呼,分神之下被长孙晟削中左臂,当场连皮带肉飞起一逢鲜血,不过受伤的他反而激发出了凶性,全力兜头一刀疾劈,快如电闪,势大力沉。 长孙晟见状不敢硬拼,倏地疾退开去,卡嚓,张金称一刀砍在船板上,登时碎木横飞,湖水倒灌而入,小船迅速下沉,而张金称则趁势坠入湖中消失不见。 长孙晟皱了皱眉,并没有追杀,飞身跃到长孙无忌那艏船上,其他强盗见到大当家落跑了,也纷纷跳水逃亡,倾刻跑得一个不剩! 一场激战就这样嘎然而止,湖风把四周的芦苇吹得哗啦啦地摇摆,显得分外寂静,要不是湖面上还漂浮着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谁晓得这里才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长孙晟闷咳了数声,心中难免涌起了一阵悲愤之意,十八名部曲只剩下八个,而且全部带伤,要知道当年在突厥纵横捭阖也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没想到在国内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弄得如此狼狈,真可谓是虎落平阳! 且说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到了船上,立即受到高首和高仁英雄式的欢迎,这两货替长孙无垢松了绑,还热情地嘘寒问暖,估计是把小萝莉当成未来的少奶奶了。 长孙无垢红着小脸,又好奇地打量救了她的“黑马王子”高不凡,点漆双眸扑闪扑闪的,端庄又不失大方地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长孙无垢十分聪慧,听见高首和高仁称呼高不凡为公子,所以也口称公子,东都洛阳的世家公子她见得多了,无一不是白白净净的,有些甚至搽脂抹粉,打扮得比她还要精致,像高不凡这么黑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皮肤黝黑,长相却极为英俊,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尤其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星辰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问道:“你叫观音婢?”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观音婢是我的乳名,公子如何得知?” “小胖……咳,刚才遇到你哥长孙无忌时,他射了我一箭,还大喊贼子交出观音婢。长孙姑娘,话说你哥的眼力劲真不行,这天下哪有我这么英俊帅气,又富有正义感的贼子?”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垢愣了一下,继而噗哧的失笑出声,宛若牡丹花盛开,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可不得了。高首和高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道一句少爷牛比裂蹄,就连泡妞也是如此出众,稳了! “哥哥的性子比较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敢问公子……” “观音——婢!” 长孙无垢正想询问高不凡姓名,哥哥长孙无忌的喊声便远远传了过来,听得出充满了喜悦。 “还真是个急性子!”高不凡耸了耸肩转身望去,只见长孙晟父子正乘船往这边划来,那名叫高士廉的仗剑文士也在船上。 很快,船就驶到跟前了,长孙晟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刚才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高士廉这时才发觉高不凡竟然如此年轻,也就十四五岁许,不由吃惊了一把,抱拳道:“谢过小兄弟出手相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艺业,不知师承何处?” 高不凡抱拳还礼:“过奖了,山野小子,何来的师承,不过是自小游水,水性精熟些罢了,要是在陆上,晚辈断然不是这些悍匪的对手。” 倒不是高不凡谦虚,如果不是在水里,他还真的未必是这些悍匪的对手,至少那匪首张金称他是绝对打不过的。 这时,长孙无忌已跃过船来,把妹妹长孙无垢扶了回去,生恐被高不凡这个“变态”占了便宜似的。 这时高不凡还赤果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紧身皮短裤,鼓鼓囊囊的,确实有点像变态,幸好隋唐的风气都相对开放,要是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的明清时期,估计小萝利长孙无垢只能非他不嫁了。 长孙晟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小兄弟过谦了,光是水下憋气两盏茶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办得到,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长孙晟日后必有厚报。” “免贵姓高,小名不凡,彼此萍水相逢,厚报就不必了,就此别过!” 高不凡说完挑起竹竿,轻轻一点,渔船便箭一般滑了出去,只留给长孙晟等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长孙晟愕住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然如此干脆,说走就走,难道长孙家的招牌不够亮?长孙晟的名字不够响?抑或右骁卫大将军的官职不够香? 这时,高不凡却突然回首,将一物向小胖子长孙无忌用力扔去,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结果入手才发现是一活物,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丢到甲板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绿皮王八,正张牙舞瓜地乱蹿呢,十分生猛。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正要质问高不凡为何用王八扔他,后者戏谑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小胖墩,这只王八给令妹煲汤补补身子,你就不要偷喝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红如火烧,长孙无垢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观音婢,你还笑,为兄白疼你了!”长孙无忌气道。 长孙无垢连忙拉起哥哥的手撒娇道:“哥哥莫生气,哥哥一点也不胖,回头你不用偷喝,光明正大地喝。” 长孙无忌差点没翻白眼,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莞尔,再抬头看时,高不凡主仆三人已经消失在河道转弯处了,只剩余波荡漾。 长孙晟不由感叹道:“都说渤海郡人杰地灵,果然不假,此子谈吐不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最难得的还是那份沉稳洒脱,也不知是谁家子弟,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长孙晟一边说,一边看着高士廉,正所谓“天下之高”出渤海,渤海高氏自魏晋以来就是渤海郡的望族,而高士廉本身就出自北齐宗室一脉,所以渤海郡如果有后起之秀,极大可能出自高氏一族! 高士廉皱眉苦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听过本族中有叫高不凡的后生俊才。” 长孙晟闻言遗憾地道:“那可惜了!” 长孙无忌撇嘴道:“这有何难,如果那黑小子真是本郡人,爹爹到时让渤海郡守一查户籍便知。” “无忌不得无礼,别忘了你妹妹是谁救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父平时怎么教你的。”长孙晟厉声斥责道。 长孙无忌脸色一白,连忙低头认错。 高士廉连忙打圆场道:“无忌向来墩厚温和,只不过年纪与那小兄弟相仿,又受对方言语相戏,心里有点不服气也属正常,大哥不必呵责。” 旁边的长孙无垢脆声道:“哥哥一开始就把高公子当成了强盗,还射了他一箭,估计高公子这才戏弄哥哥的吧。”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由恍然,长孙无忌脸更红了,讪讪道:“孩儿鲁莽了!” 长孙晟点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此子挨了你一箭不仅不记恨,还出手助我们,可见其心胸豁达,戏弄你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日后若遇上此子,无忌定要好好相处,于你必有裨益。” 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道:“孩儿谨记父亲教悔。”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虽是他的续弦高氏所生,但是兄妹两人都聪敏好学,性格墩厚温良,所以他很喜欢这对儿女,也很疼爱他们。 长孙晟这次从东都乘船到渤海郡,目的就是要带兄妹二人回乡祭祖,顺便拜访高氏族亲,给长孙无忌的未来打下人脉基础,可谓是用心良苦。 第05章 戏弄 五当家凝神戒备了盏茶的功夫,结果水面毫无动静,要不是四具同伴的尸体就漂浮在四周,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即便是顶尖的内家高手,也不太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不换气吧? “老五,怎么回事?”远处正与长孙晟激战的匪首张金称,终于察觉了这边的情况,便大声吼了过来。 “大当家,咱们碰到十分厉害的水鬼,孟七赵九他们全被宰了。”五当家略带颤声道。 张金称闻言面色急变,孟七和赵九的水性在山寨中数一数二,联手的情况竟然还让人家给干掉了,这渤海郡地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水下高手? 长孙晟同样既惊且疑,因为他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水下高手,他下意识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渔船望去,发现之前皮肤黝黑的那名少年不见了,不由心中微动! 这时,张金称显然也注意到高首和高仁,大骂道:“可能是刚才那艏船上的黑娃子,妈的,敢情某家看走眼了,老五先别管他,把女娃子带过来。” 五当家闻言连忙一手持刀,一手划桨,向着张金称驶去。张金称狞笑着威胁道:“长孙晟,立即让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否则老子宰了你的女儿。” 扑通…… 张金称话音刚下,那边船上的长孙无垢竟然挣扎着一个后仰栽入湖中。 五当家作梦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勇敢,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也敢往湖中栽下去,简直不要命了! 五当家急忙扔掉船桨,回手急伸,试图把长孙无垢提回船上,结果水中异变顿生,一抹寒芒疾刺其胸口。 五当家急忙后缩,可惜还是迟了,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胸口仰面倒下,而落水的长孙无垢只觉腰臀被人托住,飞一般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船只移去,仿佛突然练成了轻功水上漂一般。 “老五!”张金称失声惊呼,分神之下被长孙晟削中左臂,当场连皮带肉飞起一逢鲜血,不过受伤的他反而激发出了凶性,全力兜头一刀疾劈,快如电闪,势大力沉。 长孙晟见状不敢硬拼,倏地疾退开去,卡嚓,张金称一刀砍在船板上,登时碎木横飞,湖水倒灌而入,小船迅速下沉,而张金称则趁势坠入湖中消失不见。 长孙晟皱了皱眉,并没有追杀,飞身跃到长孙无忌那艏船上,其他强盗见到大当家落跑了,也纷纷跳水逃亡,倾刻跑得一个不剩! 一场激战就这样嘎然而止,湖风把四周的芦苇吹得哗啦啦地摇摆,显得分外寂静,要不是湖面上还漂浮着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谁晓得这里才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长孙晟闷咳了数声,心中难免涌起了一阵悲愤之意,十八名部曲只剩下八个,而且全部带伤,要知道当年在突厥纵横捭阖也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没想到在国内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弄得如此狼狈,真可谓是虎落平阳! 且说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到了船上,立即受到高首和高仁英雄式的欢迎,这两货替长孙无垢松了绑,还热情地嘘寒问暖,估计是把小萝莉当成未来的少奶奶了。 长孙无垢红着小脸,又好奇地打量救了她的“黑马王子”高不凡,点漆双眸扑闪扑闪的,端庄又不失大方地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长孙无垢十分聪慧,听见高首和高仁称呼高不凡为公子,所以也口称公子,东都洛阳的世家公子她见得多了,无一不是白白净净的,有些甚至搽脂抹粉,打扮得比她还要精致,像高不凡这么黑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皮肤黝黑,长相却极为英俊,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尤其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星辰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问道:“你叫观音婢?”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观音婢是我的乳名,公子如何得知?” “小胖……咳,刚才遇到你哥长孙无忌时,他射了我一箭,还大喊贼子交出观音婢。长孙姑娘,话说你哥的眼力劲真不行,这天下哪有我这么英俊帅气,又富有正义感的贼子?”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垢愣了一下,继而噗哧的失笑出声,宛若牡丹花盛开,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可不得了。高首和高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道一句少爷牛比裂蹄,就连泡妞也是如此出众,稳了! “哥哥的性子比较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敢问公子……” “观音——婢!” 长孙无垢正想询问高不凡姓名,哥哥长孙无忌的喊声便远远传了过来,听得出充满了喜悦。 “还真是个急性子!”高不凡耸了耸肩转身望去,只见长孙晟父子正乘船往这边划来,那名叫高士廉的仗剑文士也在船上。 很快,船就驶到跟前了,长孙晟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刚才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高士廉这时才发觉高不凡竟然如此年轻,也就十四五岁许,不由吃惊了一把,抱拳道:“谢过小兄弟出手相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艺业,不知师承何处?” 高不凡抱拳还礼:“过奖了,山野小子,何来的师承,不过是自小游水,水性精熟些罢了,要是在陆上,晚辈断然不是这些悍匪的对手。” 倒不是高不凡谦虚,如果不是在水里,他还真的未必是这些悍匪的对手,至少那匪首张金称他是绝对打不过的。 这时,长孙无忌已跃过船来,把妹妹长孙无垢扶了回去,生恐被高不凡这个“变态”占了便宜似的。 这时高不凡还赤果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紧身皮短裤,鼓鼓囊囊的,确实有点像变态,幸好隋唐的风气都相对开放,要是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的明清时期,估计小萝利长孙无垢只能非他不嫁了。 长孙晟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小兄弟过谦了,光是水下憋气两盏茶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办得到,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长孙晟日后必有厚报。” “免贵姓高,小名不凡,彼此萍水相逢,厚报就不必了,就此别过!” 高不凡说完挑起竹竿,轻轻一点,渔船便箭一般滑了出去,只留给长孙晟等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长孙晟愕住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然如此干脆,说走就走,难道长孙家的招牌不够亮?长孙晟的名字不够响?抑或右骁卫大将军的官职不够香? 这时,高不凡却突然回首,将一物向小胖子长孙无忌用力扔去,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结果入手才发现是一活物,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丢到甲板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绿皮王八,正张牙舞瓜地乱蹿呢,十分生猛。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正要质问高不凡为何用王八扔他,后者戏谑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小胖墩,这只王八给令妹煲汤补补身子,你就不要偷喝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红如火烧,长孙无垢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观音婢,你还笑,为兄白疼你了!”长孙无忌气道。 长孙无垢连忙拉起哥哥的手撒娇道:“哥哥莫生气,哥哥一点也不胖,回头你不用偷喝,光明正大地喝。” 长孙无忌差点没翻白眼,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莞尔,再抬头看时,高不凡主仆三人已经消失在河道转弯处了,只剩余波荡漾。 长孙晟不由感叹道:“都说渤海郡人杰地灵,果然不假,此子谈吐不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最难得的还是那份沉稳洒脱,也不知是谁家子弟,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长孙晟一边说,一边看着高士廉,正所谓“天下之高”出渤海,渤海高氏自魏晋以来就是渤海郡的望族,而高士廉本身就出自北齐宗室一脉,所以渤海郡如果有后起之秀,极大可能出自高氏一族! 高士廉皱眉苦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听过本族中有叫高不凡的后生俊才。” 长孙晟闻言遗憾地道:“那可惜了!” 长孙无忌撇嘴道:“这有何难,如果那黑小子真是本郡人,爹爹到时让渤海郡守一查户籍便知。” “无忌不得无礼,别忘了你妹妹是谁救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父平时怎么教你的。”长孙晟厉声斥责道。 长孙无忌脸色一白,连忙低头认错。 高士廉连忙打圆场道:“无忌向来墩厚温和,只不过年纪与那小兄弟相仿,又受对方言语相戏,心里有点不服气也属正常,大哥不必呵责。” 旁边的长孙无垢脆声道:“哥哥一开始就把高公子当成了强盗,还射了他一箭,估计高公子这才戏弄哥哥的吧。”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由恍然,长孙无忌脸更红了,讪讪道:“孩儿鲁莽了!” 长孙晟点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此子挨了你一箭不仅不记恨,还出手助我们,可见其心胸豁达,戏弄你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日后若遇上此子,无忌定要好好相处,于你必有裨益。” 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道:“孩儿谨记父亲教悔。”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虽是他的续弦高氏所生,但是兄妹两人都聪敏好学,性格墩厚温良,所以他很喜欢这对儿女,也很疼爱他们。 长孙晟这次从东都乘船到渤海郡,目的就是要带兄妹二人回乡祭祖,顺便拜访高氏族亲,给长孙无忌的未来打下人脉基础,可谓是用心良苦。 第06章 婚约 船顺着弯弯曲曲的水道向高鸡泊外面的运河驶去,小萝莉长孙无垢出神地看着船后随波逐流的浮萍,禁不住眼前一亮,喃喃自语道:“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原来如此,这词儿用得还真传神。” 旁边的长孙无忌闻言点头道:“这词确实用得妙,挺新颖的,没想到一个村野莽夫竟然有如此文才,倒是怪哉!” 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人家高公子可不是什么村野莽夫。” “你看他那一身腱子肉,黑不溜丢的,大白天穿成那样跑到山川野泽中抓王八,哪一点像读书人,不是村野莽夫是啥?”长孙无忌哼哼道,显然对“小胖墩”这个称谓还有点耿耿于怀。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轻道:“哥哥以貌取人已落于下乘,更何况人家虽然黑了点,但是谈吐不俗,出口成文,若论文才,哥哥未必及得上人家,若论武技,只怕哥哥更有不如,就更别提心性了,哥哥总是毛毛糙糙的,若高公子是个莽夫,那哥哥就更加是莽夫了。”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不悦道:“观音婢,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帮着别人损你亲哥。” “人家就事论事而已。”长孙无垢无奈道。 长孙无忌酸溜溜的:“好好好,哥哥是莽夫,高不凡不是,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谦谦有礼,才华横溢,天下无双,不才甘败下风!” 长孙无垢噗哧的失笑出声:“哥哥也不用酸,其实你有一点比高公子强的。”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挺胸问:“哪一点?” “你脸皮没他厚!”长孙无垢说完掩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明澈的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芽。 长孙无忌翻了个大白眼,不过妹妹确实说得对,那黑厮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帅气,语气还那么的笃定自然,那么的欠揍……咦! 长孙无忌忽然轻咦一声,一脸担忧地盯着长孙无垢,后者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问:“怎么啦?” 长孙无忌作贼般瞥了一眼船头聊天的父亲和舅舅,压低声音问:“观音婢,你是不是看中了那个高不凡?” 长孙无垢的俏脸刷的一下红了,微羞恼道:“才不是,你少胡说!” 长孙无忌闻言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自语道:“还好还好,要不然世民兄怎么办?” “爹,哥哥欺负我!”长孙无垢跺足大嗔。 长孙晟和高士廉闻声望过来,长孙无忌面红耳赤,连忙摆手兼摇头,语无伦次:“我……我没有,我……就问问观音婢要不要喝甲鱼汤而已。” 长孙无忌急中生智,一指那只被捆住的绿皮王八大声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无垢身子弱,喝甲鱼汤倒正合适。” “那孩儿回头命人把这只甲鱼炖了。”长孙无忌说着一边向长孙无垢暗使眼色求饶,后者小脸一偏,只是不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相视一笑,两兄妹感情深厚,偶尔也会斗一斗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转过身去继续谈话。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在长孙无垢身边蹲了下来,谄着脸打拱作揖道:“为兄口不择言,好妹妹就饶为兄这一遭吧,要不然爹又该骂了,很惨的!” 长孙无垢这才转嗔为笑,哼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编排。” “不敢了不敢了!”长孙无忌陪笑道,顺手提起那着绿皮王八,不知怎么的,他不禁又想到了好哥们李世民,咦,这只王八也太绿了些,绿得让人有点发慌。 话说隋文帝杨坚为了压制门阀势力,废除了自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开创科举制,打破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阶级固化,使平民百姓也有机会入士为官,跻身社会上层,而杨广继位后更是进一步完善了科举制度,大力吸纳下层社会人才,彻底打破了门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 不过,隋朝的门阀势力仍然十分强大,这种情况甚至一直延续到唐朝。门阀世家为了维持或壮大自身的实力,往往会选择联姻,具体的做法就是密切关注其他门阀世家的后生俊才,若有合适的就抢先把自家的女子许配给对方,以此来形成利益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孙家的做法也不例外,长孙炽,亦即是长孙晟他哥,老早就看中了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有意将侄女长孙无垢嫁入李家,但是长孙晟以女儿年纪还小为由婉拒了,但并没有把话说死,意思是要观察几年再作定夺,于是乎,两家便等于立了个模糊的口头婚约。 话说李世民长相英伟,为人豪爽侠气,小小年纪便交游广阔,与长孙无忌算得上是少年好友,经常聚在一场谈文论武,所以有很多机会见到长孙无垢,而对于这个品貌俱佳的“未婚妻”,李二自然是很满意的,也很上心,总找机会亲近,只是长孙无垢虽然年纪小,但是家教甚严,尤其得知“婚约”的事后就更加注意了,平时都尽量避着李世民,免得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这让李二既欢喜又头疼。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等驶出了高鸡泊,回到了运河上,那里停着一艏三层楼船,正是长孙晟和家眷所乘,也正因为这艏楼船的豪华,刚进入渤海郡地界就被张金称这伙强盗盯上了。 今日,张金称手下的二当家孙岩带了数十名弟兄,趁着黎明前偷袭了楼船,杀死了不少船工,不过最后却被长孙晟和众部曲击退了,而长孙无垢却不幸被强盗劫持。 于是乎,长孙晟和高士廉便带人乘小船一路追入了高鸡泊中,负责留守的长孙无忌放心不下,沿河拦了一条渔船,仅带两名仆人也进了高鸡泊,接着便发生了后面的事。 现在楼船的船工死的死散的散,楼船也损坏严重,自然不能再乘坐了,长孙晟和高士廉商量后决定登岸走陆路。 幸好,这里离蓨县县城并不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于是一行人弃舟登岸,往蓨县县城方向而去。 …… 如果说游水是高不凡的第一项本领,那么骑马则是他的第二项本领,事实上,高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会骑马,毕竟家里是开马场的,要是不会骑马,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高不凡三岁的时候,老子高开山就亲自挑了一匹小马驹教他骑了,高不凡也学得格外认真,一来是因为真的喜欢骑马,二来自然是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作准备。 高不凡的历史知识虽然相对匮乏,但也知道隋朝是个短命的王朝,跟强大的大秦帝国一般,皆二世而终,杨广是隋朝的第二任皇帝,也是最后一任皇帝,隋朝终将被大唐取代。 而朝代的更替往往意味着战乱,战乱则必然生灵涂炭,正所谓为乱世人不如犬,生逢乱世,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么生作乱世豪杰,要么死为乱世草芥,高不凡自然不愿成为任人宰割的乱世草芥,所以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强,多一项本领,自然就多一分生存的能力。 骑射是乱世必备的一项本领,高不凡很幸运,穿越到大隋后,家里竟然是开马场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不凡自然不会错过练习骑射的大好机会,所以他学得很努力,很刻苦,而且成果斐然! 五岁,高不凡就能骑着没有马鞍的高头大马在牧场驰骋了,十岁的时候甚至能站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射箭,准头虽然差点火候,但至少不会脱靶,这让便宜老子高开山老怀大慰,感叹高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驶离了高鸡泊,沿着一条小河来到一座小村庄外,将渔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便准备登岸进村取回坐骑。 这座小村子叫柳岸村,距离高家的马场还有三十里许,高不凡每次进高鸡泊游水,都会先骑马到柳岸村,把马寄存在村子里,然后再划船进泊。 “不凡少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个外乡人偷你的马。” 高不凡主仆三人刚进村子,一名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便赤着双足飞奔过来大声告状。 “俺们的马被偷了?”高首急忙问。 小男孩吸了吸流到唇边的鼻涕,摇头道:“没有,人被抓住了,就绑在祠堂外面的大树下呢,村正说要等不凡少爷回来再处理。” “骂了隔壁的,敢偷俺们的马,不打出屎来算你拉得干净!”高首和高仁这俩货撸起衣袖,气势汹汹地往祠堂方向跑去。 既然马没被偷走,高不凡倒也不急,从兜里掏出两枚野菱角递给小男孩,后者愉快地接过剥食起来,一点也不见外。 高不凡经常来柳岸村,每次都不会空手,总会带些新奇的玩意,或者零食分发给大家,而且,高不凡还发明了不少新颖的捕渔工具,村民们使用之后果然捕获大增,再加上高不凡脾气好,为人随和,丝毫不摆架子,所以很受村民欢迎,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 第07章 较量 流鼻涕的小男孩名叫韩小云,他爹韩满仓是村里的捕猎能手,为人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那种,不过这家伙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了一个如花似的玉的老婆,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惜女儿三岁的时候被拐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要不然这个儿女双全的家庭肯定很幸福。 高不凡牵着韩小云的手往祠堂方向走去,后者一边吃着菱角,一边蹦蹦跳跳,赤足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半点也不在乎。 眼下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了,高不凡奇道:“小云,我不是送了你一双布鞋吗,为什么不穿?” 韩小云笑嘻嘻地道:“留着过年再穿。” 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才七月底,离过年还有五个多月呢,你现在不穿,到时就不合穿了。” 韩小云吸了吸鼻涕失声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现在正长身体,鞋子很快就不合脚了,再说入秋后天气转凉,不穿鞋子容易感冒,赶紧回去穿上。” “感冒是啥?” “感冒就是……着凉!” “哦,不凡少爷,不是俺跟你吹,俺从来没着过凉,俺也没见过俺爹着凉,就俺娘亲身子骨弱,老是生病!” 高不凡指了指韩小云快挂到唇边的鼻涕道:“都能当面条吃了,还说没着凉?” “流鼻涕不一定是着凉,肚子痛也不一定是拉稀呀!”韩小云理直气壮地道。 高不凡抬手便赏了韩小云后脑勺一记火锅,扇得这小子向前蹿了一步,鼻涕也飞了出来。 “小屁孩儿,别的不学,非要跟高老二学耍嘴皮子,滚回去穿鞋子,否则屁股给你踹烂。” 韩小云立即捂着小屁股一溜烟跑了开去。 高不凡撵走了韩小云,猛地转身,目光敏锐地落在身后那棵老槐树上,逡巡了片刻,警惕的眼神渐渐变成了迷惘。 高不凡的六识异常灵敏,刚才突然产生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只是当他猛地转身查看时,却没有任何发现,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而消失了。 “错觉吗?”确认身后无人,高不凡纳闷地摇了摇头,继续往祠堂方向走去。 高不凡来到祠堂前,果见有人被绑在树下,几名男性村民还在那看守着,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出奇的没有开骂,只是怏怏不快地站在那等候高不凡到来。 高不凡不由奇了,快步走到树下,村正柳大鹏立即上前道:“小凡,这个外乡人想偷你们的马,幸好被俺们及时发现了,这贼子颇有几把子气力,要不是俺们人多,就让他挣脱逃跑了。” 高不凡道谢一声,目光落在那名贼人身上,但见这名贼人生得竟比那匪首张金称还要雄壮,满脸络腮胡子,看着相当威武,即便被五花大绑,依旧倔强地高昂头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位公子,孙大哥不是有意要偷您坐骑的,求您饶过他吧,千万别送他见官!” 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抢上前,跪倒在高不凡身前不停地叩头,两名半大的孩童则惊恐地躲在她的身后,由于营养不良,皮肤菜黄菜黄的,眼睛也显得特别大。 “娥娘不要求他,俺孙安祖一人做事一人当,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怕个鸟!”被绑大汉粗声粗气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么说,你承认偷马了?” “没错,老子是要偷你的马?你待如何?”大汉恶声恶气地吼道。 卧槽,作贼的竟然这么嚣张,嫌打得少啊,本少得教你做人! 高不凡飞起一脚踹在大汉的小腹上,后者顿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痛得惨叫一声,差点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大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那么干脆,上来就踹,力气还那么大,黑小子,果然够黑够狠! 妇人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孩童更是躲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高不凡却从兜里摸出两枚野菱角,笑眯眯地递过去:“别哭别哭,本公子是好人。” 两名孩童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手中的菱角却又不敢接,看得出他们真的饿极了,妇人却把俩孩童抱得更紧了,生恐被高不凡抢去似的。 “王八蛋,敢动娥娘母子,老子饶不了你。”大汉一边咆哮,一边挣扎。 “鸹噪,堵上他的嘴!”高不凡冷道,高首和高仁立即脱掉马靴塞进大汉嘴里。 高不凡不再理会两眼喷火似的大汉,蹲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你叫娥娘是吧?哪里人?” 妇人战战兢兢地答道:“俺和孙大哥都是贝州漳南县人氏,村子被洪水冲毁了,没办法才逃难来到这里。” 高不凡瞥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的大汉,问道:“他是你男人?” 妇人摇头道:“俺男人和公婆都被淹死了,村子里活下来的人连一半不到,孙大哥是俺邻居,他们家只有他活下来,要不是孙大哥一路上照应,俺母子三人也走不到这里。”说完泪如雨下,两名小童见状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高不凡不禁悚然动容,他上辈子是职业军人,参加过多次抢险救灾,最难忘的一次便是5.12大地震,这次大灾难后的惨烈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亲眼目睹那一幕幕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他和战友们都泪洒满襟。 高不凡默默地将两枚野菱角塞小童手里,挥手道:“柳叔,放了他吧,此事本公子不追究了。” 妇人大喜,连忙叩头道谢。 柳大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让村民把大汉给放了,警告道:“算你走运,遇上高公子,要是换了其他人,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孙安祖却不领情,嘟哝道:“要不是老子不想伤人,凭你们能抓得住老子,也不知是谁走运。” 众村民闻言大怒,撸起衣袖便要上前教训他,高不凡心中一动,淡笑道:“咋的,还不服气?” 孙安祖一挺胸,粗声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自然不服气。” 高不凡点头道:“那行,只要你能打赢本少,本少的马便白送给你,另外再奉送十两银子,不过你若输了,便给本少为奴一年。” “当真?”孙安祖瞥了高不凡的“小身板”一眼,显然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高仁傲然道:“俺家少爷言出必行,从不食言,人送外号仗义疏财小孟尝,诚实守信高郎君,骗你这蟊贼作甚!” 孙安祖二话不说,转身便招呼妇人离开。 高仁愕然道:“咋的,你还不信?” 孙安祖冷道:“俺力气大,一旦出手就没个轻重,你们家公子还算是个好人,俺不想伤他。” 高不凡剑眉一挑:“你是怕输,不敢比吧?” 孙安祖勃然转身:“好,俺跟你比,受伤了可别哭鼻子。” “废话少说,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高不凡冷笑一声,双手抬起,摆了一个后世拳击通用的起手式。 孙安祖闻言大怒,跨步上前,劈手就是一拳,瞬时带起一股劲风,高不凡一侧身灵活闪过,左腿猛蹬地跃前,右膝一记爆锤闪电般撞向对方小腹。 孙安祖左手急忙握拳下扫挡架,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孙安祖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数步,整条左臂都痛麻了,不由大吃一惊,这黑小子的力量竟如此之大,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啊! 孙安祖一向自负力大,结果一招便吃了瘪,自然是震惊无比,他实在想不通,高不凡那小身板为何能发出如此巨力。 “不凡少爷牛比裂蹄!”高首和高仁兴奋地鼓起掌来,一众村民也纷纷欢呼助威。 高不凡晃了晃有点发麻的右腿,心里也暗暗吃惊,刚才那一下看似他占了上风,事实却是他以下肢对上肢占了便宜,所以单论力气而言,这个孙安祖并不弱于他。 “再来!”孙安祖暴喝一声,欺身扑来了上来。 高不凡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应战,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若论力气,两人不相伯仲,若论战斗经验,孙安祖明显更胜一筹,不过高不凡身法灵活,速度更快,再加上揉合了后世拳击和擒拿的古怪打法,让孙安祖有点无所适从。 两人又打了数个回合,孙安祖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打了这么久都没能拿下对方,他也自感脸上无光。 终于,孙安祖逮着了高不凡的一个破绽,右手抓住了他的左脚踝,不由大喜,暴喝一声猛地发力,试图把高不凡掼飞出去,让他出个大丑,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松手,高不凡却灵活得像只猿猴般旋至他身后,右脚一剪便反绞他的脖子。 这招剪刀腿可是高不凡的绝技,只要对方被锁住脖子,基本就玩完了。 孙安祖只觉脖子一紧,不由暗叫不妙,然而不知为何,高不凡的双腿似乎没能锁住,最后松脱了,人也随着惯性旋飞了出去,落地后踉跄站稳,朗声笑道:“幸好没摔个大屁墩,不打了,孙大哥,这局算平手如何?” 第08章 太仆少卿 孙安祖面色变幻不定,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他却明白是高不凡手下留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存了他的面子,一时间既感激又惭愧,扑通一声跪倒,沉声道:“大丈夫言出必行,输就是输,孙安祖拜见主人。” 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连忙上前扶起孙安祖,笑道:“刚才的赌约不过是戏言罢了,孙大哥不必当真。” 孙安祖摇头沉声道:“俺虽然出身贫微,但从不失信于人,高公子若不屑俺这种粗鄙之人为仆,那俺自断一指,就算咱俩赌约两清了。” 高首和高仁不禁暗吐舌头,这哥们够狠! 高不凡动容道:“孙大哥言重了,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孙大哥重情义守承诺,武艺高强却不恃强凌弱,无愧是一名英雄好汉,小弟虽不才,却最是敬重英雄好汉,那来不屑之说。” 孙安祖有点不好意道:“俺算那门子英雄好汉,高公子谬赞了,倒是高公子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仗势欺人,跟俺以前见过的富家公子简直天渊之别,早知俺也不会偷您的马。” 高不凡笑道:“三文钱难倒英雄汉,出门在外,谁能没遇到个难处的时候,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孙安祖心中越发感激,拱手道:“俺还不知高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小弟高不凡,孙大哥叫我小凡就行,离这里三十多里有个飞鹰马场,就是我家开的。” 孙安祖拱了拱手粗声道:“好,待俺送了娥娘母子到她亲戚家安置好,再赶去飞鹰马场侍候高公子,不知可否?” 高不凡自然满口答应了,还命高首把一匹马牵来赠给孙安祖,不过后者断然拒绝了,给银子,同样不要,最后高不凡只好向村民要了些食物相赠,这次孙安祖倒没有拒绝,道谢后便带着娥娘母子重新上路了。 孙安祖离开后,高不凡与村正柳大鹏闲聊了几句便也告辞了,但是后者却热情相邀道:“眼下日已过午,小凡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到柳叔家里,俺让莺儿给你做好吃的。” 高首和高仁顿时眼巴巴地向自家少爷望来,差点没流口水,高不凡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俩吃货,笑道:“柳叔,我们在船上吃了干粮了,现在还有事要赶回马场,下次吧,代我向莺儿问好。” 柳大鹏闻言也不勉强,目送着高不凡主仆三人骑马出了村口。 “少爷,俺们明明还没吃午饭,为何不在柳村正家里吃,你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吗?”高首捂着饿瘪的肚子不解地问,莺儿姑娘做的饭菜他吃过,十分可口。 高仁嘿笑道:“少爷不是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是不喜欢做饭的人。” 高首瞪大眼睛:“为什么?莺儿姑娘挺好看的,又不是恐龙,而且性格温柔,谁娶到都是福气。” “恐龙”一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丑女的意思,譬如东施效颦中的东施就是只恐龙,明明长得像头毫猪似的,偏要效仿西子捧心,把人都吓跑了。 高不凡笑骂道:“你们两个,再碎嘴就给本少滚下马走路回去。” 话说柳莺儿乃村正柳大鹏的三女儿,人长得确实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只有十二岁,高不凡自然对这种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但柳大鹏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个时候的女子,十二三岁出嫁也十分正常,超过二十岁不出嫁反而成了被人耻笑的老姑婆。 柳大鹏乃柳岸村的村正,虽然不入流,但到底算半个公职人员,而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实际只是个商人罢了,所以柳大鹏自问两家门户倒也合适,便有意要将女儿柳莺儿许配给高不凡,数次有意无意地透漏口风,如此一来,反而吓得高不凡不敢再到他家坐了。 柳莺儿年纪实在太小了,关键高不凡对她还丝毫不来电,虽说古人可以妻妾成群,但他高不凡却是个有原则的现代人,如果他要娶妻纳妾,那肯定是因为两情相悦,坚决拒绝包办婚姻。 “对了,你们两个把嘴巴给本少捂严了,今日在泊中发生的事不许告诉老爷和夫人。”高不凡严肃警告道,他可不想让父母担心。 高首和高仁连忙赌咒,绝不透漏半句,否则下辈子投胎当王八! 闲话休提,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策马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飞鹰马场。 养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有一片广阔的牧场供马匹驰骋,其次是充足的草料,如果养的是战马,还得吃细料,否则养出的马耐力和爆发力都不行,根本上不了战场。 飞鹰马场就是渤海郡最大的军马场,就建在漳水边上的一边平原上,西北面有一座海拔不超过百米的飞鹰山,飞鹰马场也因此而得名。 飞鹰马场每年需向朝廷提供五百匹合格的优质战马,若不达标将会受到惩罚,严重者甚至会掉脑袋,而今年年初,隋帝杨广下令召集全国马匹准备东征高丽,所以飞鹰马场今年的任务也加码了,必须上交七百匹优质战马,为了完成任务,场主高开山自过完年后便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高不凡。 且说高不凡回到马场,刚进了宅子便遇上了管家夏邦贤,只是夏管家的面色似乎不大好看,不过当他见到高不凡时还是露出了招牌的微笑,施礼道:“少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奇道:“哪个不开眼的又招惹夏管家了,要不要本少帮忙削他!” 夏管家苦笑道:“咱们渤海郡郡守也不敢削人家,少爷还是省省吧,免得被人反削。”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这么拽,什么来头?” 夏管家往西指了指,低声道:“东都洛阳来的钦差,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高不凡闻言面色微变,他对隋朝的官制虽然不太熟悉,不过由于家里开马场的缘故,所以太仆寺他还是知晓的,这可是统管全国马政的中央机构,而太仆寺少卿正是太仆寺的二把手,秩从四品,现任太仆寺少卿就叫宇文化及。 这位宇文化及大有来头,他爹宇文述正是宇文阀的核心人物,现任左卫大将军,封许国公,深受隋帝杨广宠信,可谓是权倾朝野。 不过,高不凡对宇文化及这个人的认知,主要还是来自后世的一本小说《隋唐英雄传》,小说中的宇文化及凶残阴险,胡作非为,横行不法,最后还弑杀了隋帝杨广,对了,他还有一个非常牛比的儿子叫宇文成都,武力值在隋唐好汉中排行第二,仅次于第一猛人李元霸。 当然,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很多东西是作不得真的,高不凡也不晓得真正历史上的宇文化及是不是跟小说中所描写的一样,但有一点高不凡可以肯定,那就是宇文化及没有一个叫宇文成都的儿子,这事他以前就跟夏管家反复确认过了。 “宇文化及来咱们马场了?”高不凡问道。 夏管家点头道:“早上来的,半个时辰前回蓨县城了,架子大得很,周县令和赵牧监亲自陪同,家主也随同一起进城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得,看来老头子又做冤大头了,吃喝玩乐一条龙全包的那种,问道:“宇文化及来咱们牧场作甚?” 夏管家肉痛地扯了扯嘴角:“还能作甚,打秋风呗,这鸟人扯着巡视全国马场的大旗,来到咱们马场又吃又拿,还要故意处处刁难,说这匹马不好,那匹马不行,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要求咱们马场今年上交一千匹战马,年初下来的公文明明写着七百匹,突然增加三百匹,一时间让咱们上那弄去?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高不凡心中暗怒,沉声问:“那怎么办?” 夏管家叹了口气:“只能破财挡灾了,不过对方的胃口有点大,要三千两银子。” 卧槽,怎么又是三千两银子,今天碰了一伙绑架抢劫的强盗索要三千两银子赎金,现在跑来一个打秋风的太仆少卿,也是索要三千两银子,他奶奶,无怪乎说官匪一家亲,古人诚不欺我! “爹准备给钱了事?”高不凡黑着脸,不对,他的脸本来就是黑的。 夏管家苦道:“家主倒是想给钱了事,可一时间也拿不出三千两现银啊,现在就看周县令和赵牧监能不能出面求情,减免部分了!” 高不凡闻言既愤怒又憋屈,暗暗捏紧了拳头,现在他总算体会到,经商就算赚再的多钱,如果没有实力,没有后台,终究只是权贵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罢了,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第09章 慈母 高不凡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起居的小院,直接就脱光衣服在井台上打水洗了个冷水澡,由于这里没有服侍的婢女,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之所以没有婢女,倒不是用不起,而是高不凡自己要求的,自打六岁后他就不用婢女服侍了,因为觉得吃喝拉撒都让人盯着,太不自在了,所以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干啥就干啥。 一开始老娘陈氏还不放心的,毕竟宝贝儿子才六岁,身边没个人服侍怎么行,所以强行调了两名婢女过来伺候,结果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赶跑了,如是再三,老爹老娘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由他了。 幸好,高不凡年纪虽小,但表现出来的自理能力却是极强,独居了大半个月,没出任何岔子,也没生病着凉啥的,每日早睡早起,读书写字,练习骑射游水,作息时间比大人都还要规律,令阖府上下啧啧称奇。 眼见儿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自立,高开山夫妇既惊讶又欣慰,也完全放心让他独居了,不再派婢女来服侍他,只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充当跟班。 高不凡洗完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胡服,他不喜穿宽袍大袖的长衫,因为嫌麻烦,胡服倒还凑合,不会妨碍骑马射箭。 梳洗穿戴完毕,高不凡便精神奕奕地去给母亲陈氏请安了,刚走到后院的连廊便遇上了服侍母亲的贴身婢女鸣翠,后者怀中还抱着一只精致的木匣,高不凡一眼便认出正是母亲的首饰盒,不由心中一动,跳出来伸手一拦,喝道:“站住!” 鸣翠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拦路者时,这才拍着鼓鼓的胸口嗔道:“少爷太坏了,唬了婢子一大跳。” 鸣翠比高不凡大两岁,模样和身材都是众丫环中最出挑的,做事也伶俐,当年陈氏本要派鸣翠去服侍高不凡的,等大了好充作通房丫头,谁料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撵了出来,最后陈氏只好把鸣翠留下来服侍自己,这些年,这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而且头脑灵活,办事稳重妥贴,已经成为陈氏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高不凡笑言:“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你才做亏心事呢!”鸣翠下意识地以衣袖护住怀中的首饰匣子。 高不凡揶揄道:“不用遮掩了,本少又不瞎,你把娘亲的首饰拿出来作甚?莫非监守自盗?” 鸣翠俏脸通红,一双俏目圆睁,像受了很大的侮辱似的,高不凡见状知道玩笑开大了,连忙作揖打拱道:“开个玩笑而已,鸣翠姐姐莫生气,虾米豆腐,罪过罪过!” 鸣翠板着俏脸憋了三秒,终究是没憋住,噗的笑了出来,嗔怪道:“少爷就会作怪,什么吓米豆腐,乱出八糟的,要是夫人听到你对佛不敬,看她饶你不?” 话说当初陈氏年届三十仍未育下一儿半女,后来到永福寺求神拜佛,又在家中供奉了观音娘娘,这才生下了高不凡这一株独苗,之后便更加虔诚地礼佛了,每日早晚必在佛前念经百遍。 “娘亲怎么可能知道,除非有人打小报告。”高不凡笑道:“不过,像鸣翠姐姐这样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打小报告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呢?” 鸣翠心中欢喜,嘴上却不饶道:“讨好也没用,婢子可是夫人的忠仆,夫人若问起什么事,婢子是肯定不会忍瞒的。” 高不凡竖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经地道:“鸣翠姐姐真是高首和高仁这俩夯货的锴模,本少会敦促他们向你学习,对了,娘亲让你把这些首饰拿去作甚。” 说到正事,鸣翠的俏脸顿时黯淡下来,略带气愤地道:“今天那个弼马温宇文化及不是跑来咱们家马场打秋风吗?开口就要三千两,真气人。”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他曾经给高家的下人讲过《西游记》的故事,所以大家都知道弼马温是负责给玉帝养马的马官,太仆寺少卿可不就是个马官吗? 然而,宇文化及这马官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秩从四品呢,更何况人家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真要按死高家,就跟按死一群蚂蚁般轻易。 “咱们家被贪官勒索了,少爷你还笑?”鸣翠气乎乎的。 高不凡两手一摊:“你这句弼马温一出,本少能不笑场吗?” 鸣翠闻言也噗哧的失笑起来,不过马上又绷起俏脸,悻悻地道:“宇文化及比少爷所讲那只臭猴子更加无法无天,为了凑齐这三千两银子,夫人都打算把这些首饰拿去变卖掉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就隐约料到了这个可能,没成想果如他所料,皱了皱剑眉道:“鸣翠,咱们家已经穷到连三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吗?” 鸣翠叹了口气:“那倒是不至于,只是今年朝廷要求增加供应两百匹战马,这可不是小数目,比以往足足增加了两成呢,扩建马场马厩,增加人手和收购豆料等都要钱,老爷把家里大部份钱银都投进去了,如今马儿还没出栏,一时间可真拿不出三千两银子来。” 其实三千两银子听着虽然不多,但事实上却是一笔巨款,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也就五六十两,三千两足够他们使用五六十年了,换而言之,绝大部分老百姓一辈子也存不了一百两银子。 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但马匹专供朝廷,肯定不可能给你暴利,有时甚至只能保本,真正赚的是完成配额后剩余的马,所以高家一年的利润也就一千几百两,再刨除各种家庭开支,能剩个五百两银子就不错了,因此,对高家来说,一下子拿出三千两银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从鸣翠怀中夺过首饰盒,径直往后院行去,后者惊呼道:“少爷你这是作甚?夫人让婢子拿给夏管家去变卖呢。” “这些首饰都是娘亲的嫁妆,还有爹平时送她的礼物,绝不能卖!”高不凡斩钉截铁地道。 “那还能咋办?宇文化及这狗官拿不到银子,指不定会怎么害咱们家呢,少爷别闹了,快把盒子还给婢子。”鸣翠想拉住高不凡,奈何力气差远了,急得眼泪直打转。 高不凡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鸣翠,郑重其事地道:“鸣翠,银子的事你和娘亲都不用操心,我和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谁让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扛,再说了,咱们家还没到要女眷变卖首饰的地步,走,我们去把首饰还给娘亲。”说完便拉着鸣翠的手往后院行去。 鸣翠其实也舍不得把这些首饰变卖掉的,闻言也不再坚持了,偷瞥了一眼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英气少年,心里既喜且愁,心如撞鹿般扑通乱跳,话说不凡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牵她的手呢! 很明显,此刻的俏婢已经花痴得有点找不着北了,就像腾云驾雾般迈开腿,不知不觉便随着高不凡进了夫人陈氏的房间。 高夫人陈氏看上去约莫四十岁许,保养得还算好,看得出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而且是那种很和善的人,此时正在抄写佛经,见到儿子牵着鸣翠的手迈进来,不由微愣了一下。 “孩儿给娘亲请安!”高不凡一进屋便松开鸣翠的手,躬身施礼。 陈氏瞥了一眼羞答答的鸣翠,不由暗暗纳罕,莫非我这宝贝儿子突然开窍了?笑道:“你这猴儿今天跑哪去了,这才回来,吃饭了没?” “孩儿出门遛一遛坐骑,还没吃呢!”高不凡笑道。 陈氏闻言连忙吩咐人传饭,又戳着额头数落了儿子一通,高不凡笑嘻嘻地坐在陈氏身边,也不反驳,他的躯体内虽然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但这具肉身却是陈氏给的,对于这位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无私母爱的慈母,高不凡是发自内心的感恩,而且,两世为人的他更加懂得去珍惜这份亲情,老母亲的絮叨,别人或许会觉得很烦,但对高不凡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厨房里留了饭菜,热一热就行,所以很快就端上来了,都是高不凡平时爱吃的,果然,有妈的孩子就是幸福! 高不凡幸福地大块剁颐起来! 陈氏这才注意到鸣翠怀中还抱着那只首饰盒,不由打了个询问的眼神,高不凡好笑道:“娘亲不用鬼鬼祟祟的了,孩儿都知道了,这些首饰是我让鸣翠姐姐拿回来的,你就甭想卖了。” 陈氏脸上微窘,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为娘何时鬼鬼祟祟了,反正这些首饰为娘平时也不戴,现在家里急需用银子,卖了便卖了,让你多事!” “娘亲卖首饰,爹他同意吗?”高不凡反问道。 陈氏哼道:“我卖自己的首饰,要他同意作甚?” 高不凡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脸面,男人混得好不好,直接反映在女人的身上,娘亲要是把首饰拿出去卖了,让我爹的面子往哪搁?娘亲也不想爹在外面被人家耻笑吧?” 陈氏闻言沉默了,高不凡向翠环使了眼色,示意她把首饰盒收回内间,续道:“娘亲不用担心,钱银的问题孩儿和爹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向朋友借点,还犯不着母娘亲你变卖首饰的。” “小破孩儿,跟你老子一般,净会说大话!”陈氏嘴上如是说着,不过眼中明显有了笑意,也不再提变卖首饰了。 第10章 报仇 高不凡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呈“大”字形躺在马场的一块草坡上,出神地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晚风轻拂,凉意习习,四下虫声唧唧,远处的马厩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 高首和高仁一左一右躺在高不凡的两侧,后者翘着二郎腿,嘴里同样叼着一根草茎,一边嚼一边昏昏欲睡,另一边的高首干脆还鼾声如雷。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他奶奶的,就知这两个夯货帮不上忙,养两头奶牛都比他们管用,至少奶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而这两个家伙吃的是饭,挤的却全是屁。 高不凡性格洒脱豪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钱银都不是很看重,再加上自穿越到隋朝后,家境虽然离豪富很远,但也算得上殷实,至少不用为钱银发愁,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发挥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去捞银子。 结果此时家中需要银子应急,这才醒起来临急抱佛脚,可是高大少爷搜尽了枯肠也想不出一个能快速赚取三千两银子的点子,别说三千两,就算是三百两也不可能,除非去偷,去抢!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能胜过一个诸葛亮。于是高不凡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高首和高仁找来一起想办法,结果证明,三个臭皮匠始终还是臭皮匠,是不可能变成诸葛亮的。 夜渐深了,凉意更浓,高不凡仰望着天边的北斗星自语道:“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秋天到了!” 两侧的鼾声嘎然而止,高仁倏地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无耻地问:“少爷刚才说啥来着?俺想办法想得太入神了,没听清!” 高不凡淡道:“本少刚才问,猪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高首打着呵欠抢答道:“嘿嘿,这个问题少爷以前就问过了,难不倒俺的。” 高不凡扬手就给了这夯货一记爆栗,淡道:“答对了,有奖!” “呵呵哈!”高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高首揉着痛麻了的脑壳,怒道:“笑屁,真以为自己叼草的样子很帅……咳咳,少爷,俺不是说您,俺说的是老二,少爷你叼草的样子是真的帅,可老二这家伙东施效颦,丑爆了,母牛都特么的能被他吓死十头。” 高仁反唇相讥道:“俺们俩是一个娘养的,俺丑,你又能好看得到哪里,俺呸!” “得了,你们俩还是滚回去洗洗睡吧。”高不凡揉着嗡嗡作响的脑仁挥了挥手。 高首和高仁见状倒不敢造次了,后者谄笑道:“少爷,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咱们上哪弄这么多银子?要不……把青云给卖了吧?” 青云就是高不凡的坐骑,十分神骏,是高开山当年在马邑花重金购来的突厥马,价值五百两银子,当初回程经过东都洛阳时,有一名豪商愿意出一百两黄金,高开山也没同意转手,而是带回家送给儿子高不凡,作为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高不凡对青云也是极为喜爱,为了培养人马之间的默契,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吃住都在马厩,每日与青云形影不离,如今相处三年,高不凡对青云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了,所以还没等他发话,高首便瞪着高仁斥道:“馊主意,咋不说把你卖了!” 高仁两手一摊:“要是俺有青云那么值钱,不用少爷吩咐,俺自己就把自己给卖了。” “你倒是想,就你那身肥膘,还抵不过青云的一根腿毛。”高首不屑道。 高仁大怒:“老跟俺抬扛,是不是皮痒想练练?” “俺怕你啊!”高首马上撸起袖子。 眼看两个活宝又要互掐起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往草坡下走去,眼不见为干净。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耷拉着脑袋追了下来,前者讪讪地道:“少爷,都怪俺们没用,要不你把俺们卖了吧,兴许能值几两银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好啊,明日进城去。” 高首和高仁瞬时唬得脸都绿,前者更是恨不得要扇自己一记大嘴巴,后悔嘴贱,奶奶的,表忠心的漂亮话还真不能随便说啊! ………… 下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变脸了,本来繁星点缀的夜空竟然乌云密布,然后哗啦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地上的积水汇成千万条小溪注入了河中。 大雨中的高鸡泊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芦苇在狂风骤雨中疯狂地摇摆,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高鸡泊的深处,一座地势稍高的丘陵下,正有连片的茅屋在接受风雨的洗礼,其中一座茅屋内隐约还有灯光漏出,离茅屋不远处的水面上,十几只木船犹如无主孤魂般飘来荡去,相互碰撞,发出瘆人的哐哐声。 这里便是张金称这一伙盗匪的老巢所在! 此时,只见茅屋内一灯如豆,照得所有事物都屎黄屎黄的,地上虽然铺了一层芦苇秆,但还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狐臭和口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残旧的八仙桌,还有几条潮湿发霉的板凳。以张金称为首的盗匪骨干们正围坐在一起,一个个情绪低落,如丧孝妣,而大当家张金称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他赤果着上身,左肩打着绷带,还隐有血迹渗出。 话说张金称今日在船上中了长孙晟一刀,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他潜水逃跑时,伤口在水中浸泡了半天,失血之下也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二当家孙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张金称,自责道:“今天都怪俺大意了,没有打探清楚肥羊的身份就动手,导致损失了六条船和几十名多弟兄,连老五、老七和老九也折了,俺该死,请大当家动手,给诸位弟兄一个交待吧!” 孙岩说完扑通的跪倒在上,双手举刀逞给张金称,在座其他盗匪顿时都把目光集中到后者身上,表情不一而足。 张金称此刻确实相当窝火,今日一个镚都没抢到,反而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这桩买卖亏大发了,其中二当家孙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张金称身边能用的人本来就少,孙岩更是他的左臂右膀,若一刀杀掉,那他身边就更加无人可用了。 张金称沉吟了片刻,缓缓取过二当家的刀,屋内其他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二当家虽然强装镇定,但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 哧…… 张金称手腕一翻,但见刀光暴闪,单刀尽柄没入二当家身前的泥土里,后者身体一僵,差点便软倒在地,在场其他人都暗松了口气,只有三当家韦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张金称伸手把二当家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安抚道:“孙贤弟快起来,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你何必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又能保证一直不出差错?”说着目光炯炯地扫过在座其他人,三当家韦胜凛然低下头。 孙岩不由感激涕零,众匪也纷纷称赞大当家仁义英明。张金称见状自然极为满意,他之所以能成为众匪之首,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因为善于笼络人心! “大当家,今日要不是那个黑小子多管闲事,咱们未必会败,老五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这仇,不能不报!”三当家韦胜沉声道。 此言一出,众匪瞬间同仇敌忾,纷纷表示要报仇雪恨! 张金称寒声道:“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老二,明日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务必要把那个黑小子的来历查清楚,老子要杀他全家,方能消心头之恨。” 孙岩立即咬牙切齿地道:“大当家放心,就算是挖地三尺,俺也要把那黑小子挖出来,给老五他们报仇雪恨。” 张金称点了点头:“那小子本地口音,身边有两名仆人打扮的跟班,估计家境不错,找起来应该不难,先把咱们漳南县的富户捋一遍。” 二当家孙岩连忙称是,尽管大当家已经饶恕了他的失误,但这次死了那么多弟兄,难保没有人暗中记恨他,所以,若能把仇恨转移到那名多管闲事的黑小子身上自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那名黑小子家境似乎很不错,只要把他挖出来,屠其满门,不仅能让弟兄们消一消怨气,而且还能收获一笔不菲财货! 试问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11章 进城 高开山的名字很霸气,模样也很霸气,个头超过一米八五,可以用“伟岸”一词来形容,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棱角分明,与高不凡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显得更加刚硬粗豪,而高不凡的面相糅合了其母亲的特点,所以相对柔和一些,也更加的英俊。 高开山现年四十七岁,中年得子,而且只有陈氏这一个元配妻子,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恩爱有加,极少有脸红的时候,即便搁在现代也绝对评得上模范夫妻,十分难得。 正如高不凡所料,高开山昨日确实当了冤大头,陪同宇文化及一行人进城吃喝玩乐,光是银子就花去了上百两,还不算送出去的几匹好马,要不是喝多了几杯酒,他昨晚估计会肉疼得睡不着觉的。 正如绝大多数平凡的中年男人,高开山的肩上同样扛着一副养家糊口的重担,每日慌慌张张地奔忙劳碌,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罢了,开马场看似风光,但其中的糟心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几乎全年无休,还要冒着随时被朝廷问责的风险,一年下来不过是数百两银子的利润,如若管理不善死掉一批马驹,说不定还得往里倒贴银子。 早些年还好点,这两年马场越发的艰难了,一来朝廷把战马的收购价压得太低,二来是邻县开了一个新马场,双方竞争之下,进一步挤压了飞鹰马场的利润空间。 根据夏管家年初的估算,飞鹰马场今年极有可能要白忙活了,谁知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马儿就要出栏之时,宇文化及这瘟神竟然跑来打秋风,一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这几乎是马场四五年的利润了,高开山差点没愁白了头。 幸好,高开山昨天的冤大头似乎没白当,蓨县的周县令十分仗义的出面帮他说情了,好歹把三千两银子降至两千二百两。 高开山合算了一下,这笔银子他东拼西凑,应该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来的,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了,加上在席间多喝了几杯,所以到家后倒头便睡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凡儿去哪了?”高开山接过妻子陈氏递来的醒酒汤,一边喝一边问。 “一大早就赶了十几匹驽马进城去了。” 高开山奇道:“他赶那么多驽马进城作甚?” 陈氏叹了口气:“家里不是急用钱吗?昨日妾身本打算让鸣翠把首饰拿去卖掉换些银子的,岂料正好被小凡撞见了,最后没卖成……” 陈氏把高不凡昨日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红着眼圈道:“小凡这孩子自小就懂事,今日赶驽马进城,估计是想卖掉换些银子,帮家里渡过难关吧,唉,小小年纪的,也难为他了。” 高开山闻言苦笑道:“小凡从小就很自立,从来不给咱们惹麻烦,现在倒反过来要他为家里操心,都是我这当爹的无用啊。” 陈氏握住丈夫的手安慰道:“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这个家还不是一直靠你遮风挡雨,你本该是沙场纵横驰骋的英雄,却为了妾身屈居一隅,每日为些柴米油盐的事操心……” 高开山伸手捂住了陈氏的嘴,没让她继续再说下去,柔声道:“这辈子有你我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小凡,老天其实待我高开山并不薄,我很知足了。” 陈氏不由自主地靠入了丈夫的怀中,后者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小凡说得对,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顶着,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搞定的。” ………… 马场的马分为三等,一等战马,二等田马,三等驽马。战马是最好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是上选,适合用在战场上,田马则要次一等,可用于日常劳作,譬如耕田和拉车等。 至于驽马则是最差的,要么过于瘦弱,要么就是有缺陷,譬如跛足烂牙,又或者烈性难驯,连耕田拉车的日常劳作也不能胜任。 飞鹰马场每年都会淘汰掉一批驽马,而这些驽马的最后结局多是卖到酒楼食肆杀掉吃肉,当然,也有人会买驽马回去干些轻的活计。 今日一大早,高不凡便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赶着十几匹驽马往县城进发了,准备卖掉换些银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赚大钱的门路。 由于昨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高不凡骑着青云走在最前,而高首和高仁则忐忑不安地在后面赶马,虽然认为少爷不太可能会把他们卖掉,但是这两货还是有点担心,所以今天干活特别卖力,生怕惹了少爷生气。 高不凡胯下这匹大青马确实神骏,浑身青黑,寻不着半根杂毛,个头比普通的马匹高出一大戴,四蹄修长有力,在泥泞的官道上奔跑起来快如流云,稍微一扬蹄就能蹿出十几米远,那些驽马跑得气喘吁吁也跟不上它,所以每走一段,高不凡都要勒定缰绳等候,这让大青马很是不爽,不住地摇头晃脑打响鼻。 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夯货也不是一无处的,至少赶马很有一手,两人一左一右扬鞭策马,把马群赶得稳稳当当的。 蓨县县城距离飞鹰马场将近四十里,上午八时许,高不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城外,不过眼前的情景却有些糟心。 但见进城直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大多是些衣不蔽体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表情呆滞,就像行尸走肉般往城门方向挪动,其中并不乏拖家带口者,直道两边的泥泞中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僵直的尸体,估计都是些饿死或者病死的难民,部份已经发出了恶臭,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来飞去,十分瘆人! 高不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早就捂住了鼻子! 其实守城的差役是不可能放这些难民进城的,他们之所以堵在进城直道上,只不过是为了占据有利位置等候雇主挑选罢了。 城中不时会有衣着体面的人行出来,在难民中挑选苦力进城做工,工钱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只要管饭就行了,一些体格强壮的相对容易被挑中,当然,模样标致的也容易被挑中,不过这部分人多半是要卖身为奴的,运气好的进入大户人家为奴仆,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到青楼妓院出卖皮肉,从此暗无天日了。 “让开让开,别挡了高公子的道!” 城门的差役显然认得高不凡,挥舞着长矛和水火棍把难民们赶到直道两则,腾出中间的道路。 高不凡扬手抛给差役一串五铢钱,然后在一众难民希冀的目光注视下牵马往城门洞行去,心里有点发堵,在经过一名怀抱婴儿的妇人跟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手伸进了口袋中! 这名妇人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破烂,看不清模样,也分不出年龄,她怀里的婴孩估计还没有半岁,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就像冬天里衰败的枯草,正发出沙哑虚弱的哭啼,估计是饿坏了,小脑瓜下意识地往妇人干瘪的胸脯乱拱,只是大人没得吃,哪来的奶水哺乳? 看到高不凡伸入怀,抱婴妇人眼中的希冀更加浓烈了,而四周目光呆滞的难民瞬间变得贼亮,纷纷往抱婴妇人身边挤来,活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高不凡见状皱了皱剑眉,果断打消了给钱的念头,因为即便给了,估计这妇人也保不住,说不定还害了她,人性的丑恶在饥饿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 高不凡把手从怀中退了出来,空空如也,众难民不禁大失所望,有人甚至低声咒骂起来,高不凡充耳不闻,招呼高首和高仁直接驱马进了城门 负责守城门的差役头目见状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幸好高少爷刚才没有给钱那对难民母子!” “为何?”高不凡明知故问道。 差役头目往那些难民尸体撇了撇嘴道:“呶,之前有人施舍了一把铜钱,结果争抢之下死了好几个,这人一旦饥急了就跟畜牲差不多,咬耳朵,抠眼睛,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刚才高少爷如果给钱,说不定就害了那对母子的性命。” 差役头目叙述的语气十分淡漠,显然根本不把难民的死当回事。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怎么突然间来了如此多难民?” 差役嘿然道:“前段时间下游的漳南县发大水了,倒塌房屋上万间,死伤不计其数,听说连城墙都塌了一半,所以这些难民大部份都是从漳南县那边来的,据说整个山东受灾的地方更多,咱们蓨县还算好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这不,难民都跑这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叹了口气,常言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山东地区去年大旱灾,今年又大洪灾,再加上杨广为了出兵高丽大肆横征暴敛,老百姓没有生路,国家不乱就奇了。 第12章 侵门踏户 高不凡的心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重,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知道大隋是一个短命的皇朝,国祚只有区区几十年,如今还没到真正的隋末乱世,就已经是这副光景了,待天下大乱,群枭并起之时,只怕百姓遭受的苦难要更甚千百倍,届时又不知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生灵涂炭于战火当中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心中苦笑,眼下自己连家里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怜悯世人呢?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甭管了,天塌下就当被盖! 高不凡生性洒脱,很快便收拾好情绪,抖擞精神赶马入城,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差役头目赶快把城门口的难民尸体给拖走埋了,毕竟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这瘟疫一旦闹起来是相当可怕的,特别是在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古代,动不动就是灭村屠城! 差役头目刚开始还不以为然的,但听到“瘟疫”二字后,立马脸色都变了,连忙命人把城门口那十几具尸体拖走掩埋掉。 这座蓨县城虽然不大,但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也俱全,这里不仅有菜市,还有专门用于牲口交易的马市,无论猪牛马,还是羊驴骡,凡是会拉屎的大型牲口,都得在马市中交易,事前不收场地费,不过成功交易后必须上交一定比例的税收。 飞鹰马场每年出产的田马和驽马都会赶到这里来售卖,偶尔也会出售些配额以外的战马,当然,绝大部份需要战马的买家都会亲自到飞鹰马场中挑选,毕竟测试马力需要开阔的场地,马市不具备这种条件。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十几匹驽马进了马市,结果发现以前用的马棚竟然被别人霸占了,几十匹马把棚内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棚前的横木上还挂上了一幅旗幡,上面绣着一只肋生双翼的飞马,旁边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飞羽! 高首和高仁登时勃然变色,异口同声地骂道:“呸,是飞羽马场!”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这个飞羽马场是近两年才开设的,牧场就建在附近阳信县的黄河边上,目前的规模虽然不及飞鹰马场,不过正在不断扩建中,场主名叫马行空,据说是个财大气粗的人物,为了抢占飞鹰马场的市场份额,不惜低价竞争,逼得飞鹰马场这两年的利润大额缩水。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蓨县是飞鹰马场的自留地,飞羽马场竟然跑来这里卖马,还要枭占鹊巢,分明就是侵门踏户的挑衅行径,太过份了! 高首脾气火爆,撸起衣袖便骂道:“操,敢占俺们的马棚,俺去干死他丫的!” 高不凡连忙喝住这个莽撞的家伙,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侵门踏户,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贸然上前干架只怕会吃亏,而且,马市中的马棚是官方搭建的,并不是飞鹰马场的私产,人家早来的先占去也不理亏。另外,高不凡还怀疑飞羽马场已经跟县里的主事者打通了关节,否则对方不太可能敢如此嚣张,直接跑到飞鹰马场的地盘搞事! “少爷,飞羽马场来这里卖马就算了,还要占了咱们的马棚,难道就这样算了?”高首愤愤不平地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弄清情况再说!”高不凡淡定地低声道,目光同时扫过马棚前六名壮汉,这些壮汉统一穿着绣有飞羽马场标志的青衣,一个个膀大腰圆,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往这边望过来,一名管事打扮的家伙则笑吟吟的,一看就是只笑面虎,只是脸嫌长了些。 高仁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少爷,俺看这些王八蛋就是找事来的,要不俺回去通知老爷,让他多带点人手过来帮忙!” 高不凡摇了摇头,他年纪虽轻,可不是动不动就找家长帮忙的小屁孩,而且真要动手干架的话,他也不把对方的六名壮汉放在眼内。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特别是核潜艇轮机长这种重要的岗位,必须拥有冷静的头脑,以及敏锐的判断力,谋定而后动才是他一向的风格! “那边还有空位,把马赶到那边!” 高不凡不容置疑地指了指马市的西北角,高首和高仁只好悻悻地照办了,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见状不由大失所望,继而露出嘲讽之色,而飞羽马场那名管事则目露惊讶,禁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高不凡。 高不凡主仆三人在马场西北角的空地刚刚安置好马匹,便见那名管事模样的家伙带着两名壮汉行了过来,笑吟吟抱拳道:“鄙人乃飞羽马场的管事马史,敢问诸位可是飞鹰马场的?” 高不凡哂笑道:“马屎?马管事的名字倒是别致,没错,我们是飞鹰马场的。” 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则捂住了嘴鼻,一脸的嫌弃地往后挪了挪,眼角眉梢上却尽是欠揍的贱笑。 马管事的马脸顿时胀红了,略带不悦地解释道:“是青史留名的史!” 高不凡“讶然”地眨了眨眼:“马管事何必特别强调呢,难道还真有人会用狗屎的屎作名字吗?” 高首和高仁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马管事面红耳赤,他身后的两面壮汉也感脸上无光。 不过,这名马屎管事倒是挺能忍隐了,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兄弟果然伶牙利齿,敢问高姓大名?” 高仁把胸一挺,傲然道:“听好了,这是俺们飞鹰马场的少场主!” 马管事目光一闪,笑吟吟地拱手道:“原来是高少爷,失敬失敬!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呀,鄙人听说那处马棚原是你们飞鹰马场常用的,不过鄙人见还空着,就自作主张拿来用了,没想到高少爷今日也会进城卖马,哎呀,这下倒是难办了!” 高首看着马管事假惺惺的贱样就来气,冷道:“有什么难办,还给俺们就是了!” 马管事身后一名壮汉撇嘴道:“马棚是官家的,先到先得,凭什么还给你们?” 马管事却笑吟吟地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蓨县毕竟是人家飞鹰马场的地盘,这马棚也是飞鹰马场常用的,咱们占了确实有点不太仗义!” “对对对,马管事说得对,那咋办?”壮汉十分配合地唱起了双簧,说完还得意地嘿嘿一笑。 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揶揄地道:“高少爷,要不鄙人出一文钱,就当暂时租用了,等卖完马再还给你?” “一文钱?马管事这是打发叫化子吗?不太好吧?”两名壮汉哈哈大笑起来。 草,不能忍! 高首和高仁撸起衣袖便准备上前干架,高不凡伸手一拦,淡道:“租就不必了,马棚本来就是给畜牲用的,既然马管事要用,便拿去用吧,记得把马——屎清理干净就好!” 马管事不由面色微微发僵,他见高不凡年纪轻轻,本以为能轻易激怒对方,让对方先动手,然后借机把高不凡修理一顿,岂料此子竟然年少老成,非但不上当,还连阴带损地贬了他一番。 “啊哈,那鄙人就不打扰高少爷做生意了!”马管事碰了一鼻子灰,打了个哈哈便带着两名汉欲离开。 高首和高仁对着三人的背影呸了一口,后者还高声提醒道:“记得把马屎马尿清理干净,马屎管事!” 马管事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栽倒,缓缓地转身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高少爷,听说你们马场近来遇到点麻烦,要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不妨转手给我们飞羽马场,价钱方面好商量!”说完阴阴一笑,也不等高不凡回答便继续转身行了开去。 “放你妈的屁,你们飞羽马场才经营不下去,你们全家都经营不下去,吃屎狗装啥大尾巴狼!”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口吐芬芳,把马管事和一众壮汉骂得脸都绿了。 高不凡的剑眉却深深地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的这次刁难会不会跟飞羽马场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只怕给再多银子也于事无补,因为人家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啊! 这两天先是宇文化及跑来马场打秋风,然后飞羽马场又嚣张地侵门踏户,而这个马管事刚才又说出这番似有深意的话来,也难怪高不凡会往这方面联想的。 高首和高仁胡咧咧地骂了一通,发现自家少爷面色凝重,不由都心里咯噔一下,后者弱弱地低声问:“少爷,俺们家的马场不会真的办不下去了吧?” 高不凡抬手便给了这货一记爆栗,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的马场怎么会办不下去,你们看着档口,本少到街上逛逛,顺便给你们带点好吃的,记住不要惹事!” 一听到有好吃的,高首和高仁这两吃货立即把所有事情都扔爪哇国去了,连忙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第13章 街上偶遇 高不凡原以为宇文化及跑来飞鹰马场打秋风,只是简单的索贿赂行为,钱银到位就能搞定,但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在配合飞羽马场图谋飞鹰马场,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 关键现在还不清楚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跟宇文化及是何种关系,如果纯粹只是拿钱办事还好点,否则飞鹰马场只怕真的要保不住了。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飞鹰马场连官县都得罪不起,就更遑论从四品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了,何况这王八蛋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宇文述。 高不凡离开了马市,心绪不宁地走在大街上,他这次进城本打算发掘一些赚钱的行当的,现在却有点提不起兴趣来了。 “奶奶的,这世道,无权无势真的不行啊,钱赚得再多也只不过是块肥肉罢了!”高不凡悻悻地捏了捏拳头,这一刻,他渴望变强的心史无前例的强烈。 “罢了,大不了把马场卖掉,举家跑到太原抱李渊的大腿,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来当当!” 如此一想,高不凡的心态倒是放平了,马场能保得住最好,保不住也不打紧,毕竟树挪死,人挪活的,凭自己的本事和见识,总不至于让全家饿死,只是实在有点不甘,毕竟被人欺凌的滋味并不好受 马市旁边就是菜市了,所谓的菜市,只不过是一条几十米长的街道罢了,一眼望得到头,摊贩们沿街道两边摆摊出售些时令瓜果蔬菜,卖肉的则很少,买肉的就更少了! 眼下正是买菜的高峰期,这条短短的街道倒是十分热闹,叫卖声、砍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明明只是一墙之间,与城门之外的凄凉景象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卖雪糕不知会不会火?” 高不凡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念头,不过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这世道能吃得上肉的人也不多,谁会花钱买那玩意,而且这个时候没电没冰箱的,制造和存储的成本都太高了,雪糕这玩意注定就是个奢侈品,只有少数有钱人才吃得起。 高不凡一边闲逛,一边琢磨着能赚钱的行当,可惜却毫无头绪,后世赚钱的金点子不少,可是搬到古代就不灵了,要么没有销路,要么就是技术上办不到,看来那些穿越小说都是瞎鸡b扯谈,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别说轻轻松松财赚大钱,不饿死就烧高香了。 “哎哟!” 高不凡正走神间,忽与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连忙下意识扶住对方的双肩,谁知那人肩头一震就把他的双手抖落了,同时猛地一掌推在他的胸前,把他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力气竟然不弱。 高不凡定神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一名红衣少女正双手叉着小蛮腰,凶巴巴地瞪着他,劈头便怒斥道:“臭小子,你眼瞎的,走路不看路!” 这名红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额前留了一层薄薄的刘海,眉心一点红色的美人痣特别显眼,柳眉弯弯,瑶鼻笔直,菱角似的小嘴,端的是个可人儿,不过从其叉腰瞪眼的动作来看,还是只小辣椒,不好惹! “线娘发生什么事了?”一名男子从远处的肉档行了过来关切地问,声音不疾不徐,浑厚而有质感。 红衣女子立即告状道:“爹,他撞我了!” 男子的目光冷然地望向了高不凡,此人身材不算高,浓眉大眼,狮鼻阔口,背着一顶斗笠,打扮得像个庄稼汉,手里还提着一挂刚买的肥肉,目光炯炯,再结合那把浑厚的嗓子,竟然颇有点气势。 “哎,小子,你撞俺闺女了?”庄稼汉扬了扬下巴道。 高不凡歉然地拱了拱手:“在下一时走神,实在是无心之过,在此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庄稼汉冷哼道:“赔礼道歉能值几钱银子?占了俺闺女的便宜,一句赔礼道歉就想了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不卑不亢地道:“那依这位大叔之见,如何才能了事!” 庄稼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咧嘴笑道:“小子挺有种的,线娘,给爹提着这豖肉,某家来称称这小子的斤两。” 红衣少女瞥了一眼气宇轩昂,目光清明的高不凡,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厌恶之感,轻哼道:“算了,此人也不是故意的,爹你也别借故生事!”说完径直从高不凡身边走过。 庄稼汉愕了一下,继而重新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子虽然黑点,长得倒还蛮可以,行,这次就饶过你,下次见到俺窦建德的女儿,最好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否则俺教你做人。” 高不凡浑身一震,卧槽,窦建德,这庄稼汉竟然就是隋末群枭之一的夏王——窦建德? 高不凡前世看过《隋唐英雄传》,所以对隋末群枭还是比较有印象的,夏王窦建德割据河北一带,仁厚仗义,礼贤下士,甚得人心,要不是一念之差,最终一统天下的未必就是李唐。 当高不凡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窦建德父女已经有说有笑地走远了,他轻吁了口气,内心惭惭恢复了平静,说实话,穿越到大隋十几年,只有这两天的经历让高不凡真彻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正处身在中国历史上的隋朝。 先是昨天遇上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今天又遇到了窦建德,还有此刻就在城中的宇文化及,这些本来只存在于史书上的人物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很明显,这里就是隋朝,就是中国史书上记载着的那个隋朝! 高不凡抬手闻了闻指间残留的体香,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没想到相貌丑陋的夏王窦建德竟然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儿,果真应了那句歹竹出好笋了,如果不是隔壁老王帮忙,那定是跟柳岸村的韩满仓一般走了狗屎运,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高少爷!” 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高不凡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戴着竹笠的落拓汉子正蹲在街边,不由暗叫一声巧了,原来此人竟然正是柳岸村的韩满仓,亦即是前面提到过那名流鼻涕小男孩韩小云的老子。 韩满仓约莫三十许岁,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麻布衣,胡子拉碴的,也不知多久没刮了,耷脑耸肩的蹲在街边一角,双手合着夹在腿间,看上去落拓而畏缩,其跟前摆了一只大桶,桶沿上还挂了一只网兜,里面装有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 “咦,韩叔今天也进城赶集啊,鱼好卖吗?”高不凡笑着行了过去,他跟韩满仓还算熟稔,当初第一次进高鸡泊时迷路了,就是后者把他带出来的,他也因此成了柳岸村的常客。 韩满仓憨憨一笑道:“一般般吧!” 高不凡探首瞟了一眼木桶里,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地挤了不少河鱼,部份已经翻了白肚,不由相当无语。 话说韩满仓是个捕猎能手,每次出猎都必有斩获,可惜心眼太实,要是稍微机灵点,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拮据。 众所周知,鱼离开了活水,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死,所以人家卖活鱼的都喜欢主动出击,跑到一些大户人家,或者酒楼食肆推销,更为机灵的做法则是与酒楼食肆建立稳定的供输交系,而韩满仓却老实巴交地跑到菜市场摆卖蹲守,结果往往就是把一桶美味的河鲜卖成了死鱼烂虾, 试问死掉的鱼怎么可能卖得出好价钱?最后只能以极低的价格贱卖掉。 久而久之,一些爱占小便宜的家伙便专门候准了时辰跑来买死鱼,甚至把一些还剩一口气的活鱼也当死鱼糊弄,而韩满仓这憨货却连屁也不放一个,照样乐呵呵的按死鱼价称给人家。 所以啊,韩满仓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倒是落得个韩老实的名头,幸好,韩满仓这人勤快,捕猎技术又好,暂时维持一家人温饱倒是没问题,可是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是个药罐子,让本来就拮据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了,他儿子韩小云大冬天的也只能穿单衣光脚丫。 高不凡实在看不过眼,偶尔会接济一下韩家,前不久才送了一双鞋子给韩小云,嘿,这小子还舍不得穿,说要等过年再穿呢! 这时韩满仓解下桶沿的网兜递给高不凡,憨笑道:“昨天运气好,在泊里抓了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正好高少爷拿回去炖汤。” “别,韩叔还要挣钱买药,若是卖不掉,拿回去给婶子补一补身子也好!”高不凡断然拒绝了,韩满仓只好神色讪讪地把网兜放下。 这时,一名满脸油光的家伙却腆着大肚腩走了过来,一边剔着牙,一边大声吆喝道:“哎,卖鱼的,看啥呢,说的就是你,还有活鱼吗?死鱼老子可不要昂!” 第14章 打听 “咦,似乎有大主顾上门了,看来韩叔今日的运气不错!” 高不凡连忙闪到一边,那名大腹便便的家伙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厨子,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先是斜了一眼高不凡,然后探头往木桶里望去,立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竟有这么大的活草鱼和河鲤,哎,那个……老子全要了,还有这两只王八和草龟,统统打包!” 韩满仓大喜过望,搓着手憨笑道:“全部……一百文钱就够了,那几条死掉的白送。” 岂料胖厨子一翻白眼,不屑地道:“死鱼连我家的狗都不吃,就更别说我们家大人了。”说完弯腰从木桶里捞起那几条翻白肚的河鱼扔在地上。 高不凡揶揄道:“其实这些鱼才刚刚咽气,还挺新鲜的,你们家的狗和大人还真是讲究。” 胖厨子的智商似乎并不在线,竟然没听出揶揄之意,傲然道:“那是,我家大人乃太仆寺少卿,堂堂四品官,怎么可能吃死鱼,小子便宜你了,捡回去打打牙斋吧。”说完一拂衣袖便转身而行,踱了几步又回头冲韩满仓道:“愣着作甚?把鱼送到府上去,难道要老子自己提不走成?” “噢!”韩满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了水桶跟上,高不凡目光一闪,也远远地跟了上去,打算看看这个东都洛阳来的“弼马温”到底住在何处。 胖厨子走得很慢,晃晃悠悠地行了近半炷香时间,竟然来到了县衙的后门,然后领着韩满仓径直走了进去,高不凡见状立即便猜出个大概,看样子周县令为了拍宇文化及的马屁,竟然把县衙让给他住了。 不过也不奇怪,周县令本来就是个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别说把房子让给宇文化及住,就算把小老婆往宇文化及床上送,想必他也是乐意的。 话说飞鹰马场也算是蓨县的纳税大户了,场主高开山向来都是周县令的座上宾,高不凡沾了老子的光,也曾多次进出县衙赴宴,所以对县衙的地形布局相当熟悉。 县衙的北边有一条暗渠可直通后院内的池塘,是专门为了引活水进池塘而挖掘的,颇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那一任官县开挖的,估计连现在的周县令也不知道暗渠的存在。高不凡有一次随父亲高开山到县衙给周县令贺寿,偶然发现了这条引活水的暗渠,出于好奇,后来他还特意潜入过一次,最后发现这条暗渠竟然与护城河相连通。 既然宇文化及这鸟人就住在县衙中,那便好办了,高不凡打算晚上再寻机会潜进去探听一下虚实,若飞羽马场真与宇文化及有勾连,自己也好趁早应对,免得到时候吃闷亏。 高不凡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在街边买了些肉包和馅饼便往马市的方向返回。 ………… 话说蓨县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老家,这里大多数人都姓高,而且均以北齐皇族的后裔自居,不过若真深究起来,绝大部份都是冒牌货。 当然,高士廉可不是冒牌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北齐宗室,其父高劢乃北齐的尚书左仆射,封乐安王,其祖父高岳直接就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 所以说,高士廉的家族背景还是十分显赦的,可惜北齐后来被北周灭了,北齐宗室自此没落,接着隋文帝杨坚又篡北周自立,建立了隋朝,高士廉的父亲高劢投靠了杨坚,颇受重用,官至洮州刺史,可是后来坐罪免官,郁郁而终,于是乎,蓨县高氏一脉就更加式微了,等到了高士廉这一辈则更为不堪,到现在还只混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治礼郎。 什么是治礼郎? 治礼郎就是太常寺属下的从九品小官,主要职责就是在祭祀和朝会上维持秩序,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杂的! 正因为如此,高士廉的姐姐高氏才会甘愿嫁给长孙晟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作续弦,亦即是所谓的填房,毕竟现在的长孙家族要比高氏一族显赫多了。 幸好高士廉的姐姐还算争气,为长孙晟生了一儿一女,那就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而且兄妹俩都十分出众,深受长孙晟的喜爱。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和高士廉一行人昨日弃船登岸,徒步进了蓨县县城,就住在高士廉家的祖宅里,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本地的官绅士族也陆续收到风,一大早便都跑来登门拜访了。 本来嘛,长孙乃洛阳的门阀世家,而长孙晟本人更是右骁卫大将军,妥妥的朝中实权人物,平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可是这次长孙晟回蓨县的目就是为了给儿子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所以来者不拒,而且还特意让长孙无忌出席陪坐,好在众人面前混脸熟。 蓨县县令名叫周世昌,是个极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抱长孙晟大腿的机会,所以一大早也跑来递名贴拜访,不过长孙晟并没有优先接见这位蓨县的父母官,而是把他晾在偏厅大半天,待接见完了本地的高氏族亲代表,这才把周县令叫到了客厅相见。 周县令虽然被晾了半天,却没有丝毫不满,也不敢有,毕竟他这小小的七品县令,在长孙晟面前根本就不够瞧。 “下官见过长孙将军,不知孙将军大驾光临本县,下官有失远迎啊。”周县令谄媚地向着长孙晟一揖施礼,又对着高士廉点头示意,最后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眼前一亮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忌公子了,下官早就听闻无忌公子聪敏好学,才华横溢,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周县令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逮着长孙无忌就是一通猛夸,当然了,长孙无忌虽然有点虚胖,但长得确实也不赖,面如冠玉,目带神蕴,唇红齿白,而且坐姿端坐,谈吐得体,气质温润墩厚,一看就是出自底蕴深厚的世家公子。 长孙晟微笑道:“周大人谬赞了,坐吧!” 周县令陪着小心道:“下官不敢,下县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特意向长孙将军请罪的。”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周大人何出此言?” 周县令叹了口气道:“下官听闻长孙将军的船昨日被高鸡泊中一伙强盗偷袭了,虽然高鸡泊大部份属于漳南县管辖,但也有小部份在本县辖下,本县治下出了此等强贼,还袭击了长孙将军,下官深感惶恐不安啊,所以特来向长孙将军请罪。” 长孙无忌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姓周的口口声声说请罪,实际却是把责任推给漳南县,真不要脸! 长孙晟皱了皱眉,问道:“那匪首张金称是何许人也?” 周县令立即道:“此贼本也是漳南县人氏,颇有几分武艺,平时好勇斗狠,结交三教九流之辈,自齐郡邹平县人王薄在长白山造反后,此贼也借机纠集了一批亡命之徒遁入高鸡泊中为盗,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高士廉忍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其剿灭,反而任其为祸一方,作为一县父母官,周大人有失职之嫌。” 周县令立即叫苦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了,高鸡泊位于数县交界,辖区模糊不清,而且高鸡泊广袤百里,多是沼泽湖泊,而且芦草丛生,强贼们藏身其中,简直如大海捞针,郡里也不是没派人围剿过,可每次都疲于奔命,最终无功而返。而且县里无兵,只凭三班衙差和民壮,也根本不是强盗的对手,除非朝廷调兵,否则难以成事。” 长孙晟虽明白周县令有推责之嫌,但也知道这是实情,他自己昨天就亲身进了高鸡泊,了解里面的地形,若没有一支千人以上的正规军,确实难以剿灭里面的贼人,看来自己回到东都后得奏明皇上,调兵围剿这伙贼人才行。 “周大人稍安,本将军这次来蓨县并非要拿你问罪,不过回头你得手书一份报告,把本县各路盗贼的情况一一说明,待本将军回到东都后好禀明皇上。”长孙晟沉声道。 周县令闻言暗松了口气,连忙道:“该当如此!” 长孙晟点了点头:“周大人坐吧,来人,给周大人上茶!” 周县令道谢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挨到椅子上,心里暗暗庆幸成功渡过一劫。 “本将军听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在此地?”长孙晟漫不经心地问。 周县令的心不由再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宇文大人近日的确在本县巡视马场,只是昨晚喝多了酒,估计此时还没起身吧。” 长孙晟闻言轻哦了一声,倒没有再说什么,宇文家和长孙家的关系很一般,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也是不相伯仲,既然宇文化及不来见自己,他也不会自身价去找他。 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无忌有一事想请教。” 周县令连忙道:“不敢当,无忌少爷请讲,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县里有没有哪家公子是叫高不凡的?个子比我高一些,年龄也跟我差不多!”长无孙无忌站起来比划道。 第15章 大限将至 周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本县还真有一个高不凡,乃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人长得蛮英俊的,就是为人比较跳脱,年纪不大,却总喜欢在外面乱跑,摸鱼捉虾,爬树掏鸟,人晒得跟黑炭似的。” 长孙无忌喜得脱口而出:“对,就是这小子!”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均面露微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周县令极会察言观色,见状便知道是福不是祸了,故意试探道:“下官跟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还算熟稔,其子高不凡性子跳脱,无法无天,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无忌公子?” 长孙晟微笑摆手道:“那倒没有,既然周县令与高场主相熟,便劳烦你代为引见,正好本将军也需要买些马匹,不如择日到飞鹰马场走走?” 周县令自然求之不得了,他正愁没借口抱长孙晟的大腿呢,连忙满口答应了,又邀请道:“下官今晚略备了些薄酒为诸位接风,还望将军和高大人赏脸。” 长孙晟沉吟道:“小女昨日受到惊吓,又感了些风寒,今晚只怕不便,明晚如何?” 周县令自然又满口答应了,又闲扯了片刻便十分识趣地告辞离开。 周县令一走,高士廉便不解地问:“周世昌此人圆滑世故,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大哥为何还任由他蒙混过关?” 长孙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此次到蓨县是为了私事,不宜插手地方事务,而且周世昌说的也是实情,高鸡泊确实难以围剿,那匪首张金称更是武艺了得,连我都不是对手,就凭县里的捕快衙役如何能剿灭得了?”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您要不是身体……欠恙,早就击杀匪首张金称了。”高士廉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安,他印象中父亲长孙晟的肺疾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平时偶尔咳两声,好像并不严重,所以他也不是太在意,可是今天他才猛然意识到,父亲的病似乎也不轻,再结合父亲这次特意带自己回娘家故地祭祖,他心里便更加不安了。 长孙晟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思细腻聪敏,要想事事都瞒着他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于是微笑道:“无忌,为父本以为还能再熬几年,让你再年长些,可是为父的身体却是等不得了,料必大限将至。” 长孙无忌登时如同五雷轰顶,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吃吃地道:“爹……你说什么?” 高士廉张了张嘴,最终转过头去不忍看,他一直反对长孙晟告知长孙无忌实情,就是担心他年纪太小,承受不了! 话已经说出口,长孙晟反倒坦然了,执起儿子长孙无忌的手,微笑道:“吾儿须知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态,为父亦将年届六十,也不算是命短之人,而且一生成就也足以告慰祖先,此生无憾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二人年纪尝幼,待为父走后恐无所依靠,受人欺凌……” 此时,长孙无忌早已经泪流满面,在他心目当中,父亲长孙晟就像山一样伟岸,城堡一样坚固,会一直守护着自己,可此时此刻他才发觉父亲的确老了,两鬓白发已星星,而且病得很重,很快将撒手离他而去! 一时间,慌乱,悲伤,绝望,不舍……各种负面的情况涌上了心头,长孙无忌,这名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倾刻感受到了他这种年龄所不能承受之重。 “爹!”长孙无忌扑入了父亲怀中,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父亲便会离他而去一般,旁边的高士廉也禁不住红了双眼。 长孙晟按住长孙无忌的双肩,后者努力抬起头,用泪眼对上了父亲殷切的目光。 “无忌,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大哥,除了照顾自己,还要保护好无垢和你娘,可别让为父失望了。”长孙晟郑重其事地道。 长孙无忌擦掉泪水,挺直腰,郑重地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的。” 长孙晟挤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长孙晟的好儿子。”说完叹了口气续道:“先帝十几年的励精图治令到大隋兵强马壮,国力鼎盛,可惜今上志大才疏,不懂体恤百姓,年复一年大兴土木,糜费民力,大隋江山交到他手中未及八载便糟塌得不成样了。 这个时候他若肯听臣的劝谏,止兵息戈数载,使百姓休养生息,全力肃清境内各路反贼,大隋江山必然稳如泰山,可惜他好大喜功,听信裴矩此等奸佞小人的鼓动东征高丽。若一举功成由自可,否则数年之内必生变故,到时大厦倾覆,乱世必至,则生灵涂炭矣。” 长孙晟这番话再次让长孙无忌震聋发聩,高士廉则是面色煞白,吓了个半死,连忙跑到门前左后察看一番,发现无人,于是迅速把门关上。 长孙晟这番话无疑是极为大逆不道的,若落入隋帝杨广耳中,足够长孙和高氏两家灭族了! 长孙晟显然自知时日无多,说话也少了顾忌,他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头,续道:“若生逢乱世,以吾儿之才,定当有一番作为,不是为父偏心,你那几位兄长果真不如你,长孙家的未来就靠你了,望你以后念在骨肉情份上,不要与他们过多计较,当然,也不可毫无底线的一昧忍让。” “爹……孩儿!”长孙无忌既惭愧又不安。 话说长孙晟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长子长孙行布和次子长孙恒安都是妾侍所生,三子长孙安业和四子长孙安世则是原配叱干氏所生,叱干氏死后,长孙晟续娶了高氏,高氏后来又生下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两人。 长孙无忌兄妹与以上几位异母兄长的关系都很一般,尤其是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他们仗着自己是原配嫡子,从来不把继母高氏放在眼内,还经常欺负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要不是高氏性格温良恭俭,长孙无忌兄妹也被娘亲严格约束管教,这个家估计已经闹翻天了。 长孙晟一方面心念亡妻,所以平日对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这两个嫡子较为宽容,这反而导致二人对高氏母子更为不敬了,正因为心里有愧,长孙晟对高氏母子加倍爱护,谁料这又倒过来让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更加妒忌高氏母子,于是乎,便成了无解的死循环。 长孙晟显然也意识到不妥,又感自己时日无多,生恐自己死后家庭不睦,兄弟阋墙,于是便提前给长孙无忌另某后路,免得日后酿成悲剧! 这时,只听长孙晟又道:“前些年你炽大伯提议将无垢嫁给李世民,其实为父心里是反对的。” 长孙无忌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孩儿觉得世民兄挺好的。” 长孙晟微笑道:“李二郎人品长相都是上选,人也聪明机智,只是过于任性游侠,结交之人三教九流,偏偏皇上本来就防范李家,李二郎这小子若交友不慎,说不准那天就撞刀口上了,无垢嫁给他恐非福气。” 长孙无忌讪道:“那父亲为何却让孩儿好生与世民兄结交?” “你是男孩儿自然不同,李世民此子不凡,若适逢好时机,必能脱颖而出,腾云直上九天,而且李世民心胸广阔,有容人之量,你与之结交利胜于弊。”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那观音婢与世民的婚事?” 长孙晟沉吟了片刻才道:“先放一放,若真如为父所料,数年之内必有大乱,无垢嫁给李世民倒是幸事,否则不然!”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脱口道:“父亲的意思是世道大乱,对世民这种人来说反而是个好机遇?” 长孙晟赞许地点了点头,所谓的乱世枭雄,只有在乱世才能为枭,如若天下太平,这种人进牢房吃刀子的可能会更大些! 这时高士廉忍不住插嘴道:“大哥的意思是,若天下大乱,就把无垢许配给李世民?” “也不尽然,看无垢自己的意思吧,她若自愿就最好不过了,若不愿意也不必强求。”长孙晟轻叹道:“只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到时有劳士廉帮衬着张罗。” “大哥无需多言!”高士廉声音有些发哽。 长孙无忌闻言不禁悲从中来,不过正如父亲刚才所讲,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以后母亲和妹妹还得靠他来守护,所以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长孙晟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轻道:“走,陪为父到街上走走,这里是你母家高氏一族的根基所在,你也应该好好熟悉一下的。” 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长孙父子二人便在高士廉的引导下出了门,在街道上走动起来。 第16章 打赌 高不凡回到了马市,发现比之前热闹了些,不过买马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匹也没卖出去,正愁眉苦脸地蹲在那发呆,见到高不凡回转便迎了上来。 “少爷,现在的买卖太难做了。”高仁接过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 高不凡淡道:“现在到处闹洪水闹饥荒,世道艰难,买卖不好做也很正常,今天能卖出个两三匹马就算不错了。” 高首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马棚怒道:“本来就市道不好,飞羽马场这些王八蛋还跑来抢生意,刚才有两个客人已经打算买了,听闻那边价格更低,结果又跑那边去,气得老子想拉屎!” 高不凡忙问:“那边比咱们便宜多少?” “差不多低一成半吧!”高仁擦了擦嘴边的油迹,提议道:“少爷,咱们也降点价吧,要不然真的竞争不过人家。”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剑眉,驽马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没成本的,飞鹰马场的驽马处理价一般是八两银子,比普通的田马便宜了一大半,跟驴螺一个价,已经相当低了,若再降一成半,则基本没什么利润可图了,想必飞羽马场的成本也跟飞鹰马场差不多,他们卖这么低价,分明就是恶意竞争,用后世专业的术语来说就是低价倾销,是违法违规的,只是隋朝可没有世贸组织,人家乐意低价,甚至亏本倾销你也没办法! “哎哟,敢情高少刚才是买吃的去了,鄙人早就听说高少爷平易近人,与下人同甘共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竟然亲自为下人买吃的,佩服佩服!”马管事顶着那张马脸走了过来,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看着就让人生厌。 高仁立即捏着鼻子干呕了两声,嚷道:“哎哟他奶奶的,吃饭踩到马屎,太恶心了,呸呸呸!” “呕,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草!”高首夸张地干呕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马管事。 马管事的马脸一阵红一阵白,高不凡却友好地扬了扬手中的肉包子,笑道:“马管事甭管他们俩,都是养马的,谁没见过马屎呢,要不要来点马屎……噢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差点笑喷,肩头一一耸地咯咯怪笑。马管事干笑了两声摆手道:“高少爷好意心领了,咱们飞羽马场只有狗才吃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的笑声嘎然而止,均面露怒色,高不凡却笑吟吟地道:“那你们飞羽马场的狗肯定很多,难怪都那么膘肥体壮,好狗!”说完瞥了一眼马管身后的两名壮汉。 马管事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次到蓨县城卖马就跟上门踢馆差不多,所以特意多带了几名打手以防不测,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此时高不凡显然在影射他们。 “啊哈,高少爷真会说笑。”马管事在斗嘴上占不到便宜,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不知高少爷卖了几匹马了?鄙人运气不错,刚卖出了两匹!” 高不凡耸了耸肩:“一匹也没卖!” 马管事顿时又得意起来,假惺惺地道:“哎呀,现在市道不好,烂马就更不好卖了,要不高少爷还是趁早返归吧,免得浪费时间,过两天再来,那会鄙人应该把马卖完了,也正好把马棚还给您。” 马管事说完,身后两名打手十分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发达的胸大肌一颤一颤的,十分嚣张,真的好像猫和老鼠里的狗爸爸。 高不凡剑眉一挑,淡道:“咱们飞鹰马场出品都是精品,即使是驽马也是驽马中的精品,价值十两银子一匹,不像你们飞羽马场出品的烂马,只能卖六七两银子一匹。” 马管事闻言嘿笑道:“原来高少爷不仅牙尖嘴利,还擅长吹牛皮,你们的烂马八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卖十两,啧啧,可把你能得!” 高不凡笃定地道:“马管事不信?那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本少这里有十六匹驽马,统统卖十两银子,正午前卖完,若卖不完就全部送给你。” 马管事大喜,竟然有这种好事,一拈胡子睨着高不凡道:“此话当真?” 高首和高仁一听却有些急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以自家少爷的聪明才智,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于是耐着性继续听下去。 果然,只听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人作公证,不过,倘若本少卖出一匹,马管事就得赔本少一匹,卖出两匹就赔两匹,依次类推。” 马管事闻言沉默不语,脑子飞快地盘算起来。 毕竟是做生意出身的,所以马管事很快便厘清了关系,按照高不凡的算法,亦即是中午前如果卖出八匹马(还剩八匹马),那么双方就算是打平手,若卖出少于八匹则是自己赚,卖出多于八匹则自己会亏。 “好,鄙人跟你赌了!”马管事咬了咬牙沉声道,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到正午了,他打死都不信高不凡能卖出八匹驽马,更何况是要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自己那边的驽马才卖六七两银子呢,白痴才会跑来这边买十两银子的驽马。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马管事果然快人快语,有种!”说完对着不远处的税吏招了招手道:“九叔过来一下。” 税吏乐呵呵地行了过来:“高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名税吏名叫宫九,是负责马市的管理和税收工作的,手下管着几名税差,属于不入流的芝麻官,高不凡以前偶尔也会帮家里卖马,所以认识宫九。 高不凡指了指马管事道:“呶,这位是飞羽马场的管事,叫马屎,九叔应该认识吧?” 宫九讪讪地点了点头,怎么不认识,不久前他才收了马管事的好处费,所以对飞羽马场占用马棚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现在高不凡问起,这货还以高不凡要兴师问罪呢,因此有点心虚。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九叔认识,那本少就不介绍了,是这样的,本少要和马管事打赌,想请九叔作个见证,事后给九叔一两银子作辛苦费,如何?” 宫九这货本身就是个赌棍,赌瘾很大,一听到赌字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何况还有一两银子的报酬,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高少爷吩咐,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噢对了,你们赌啥?” 马管事也知道宫九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偏袒高不凡,笑吟吟地道:“高少爷要跟鄙人赌卖马,他这里一共有十六匹烂马,赌他正午之前卖完,而且每一匹都要以十两的价格卖,若卖不完,剩下的全部送给鄙人。” 宫九愕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道:“这分明是血亏的买卖啊,高少爷真要赌?” 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还没把话说完呢,本少正午前卖出多少匹驽马,马管事就得赔本少几匹驽马。” 宫九挠了挠头道:“等等,高少卖剩的全送给马管事,高少卖出多少匹,马管事就得赔多少匹……” 宫九掐了一会指头无头绪,咧嘴露出两排黄牙,一脸的蛋痛模样,这小学生水平的算术题竟然把他难倒了,最后讪笑问道:“到底谁赚谁亏?” 高不凡眨了眨道:“九叔不用管谁赚谁亏,你做个公证就行,反正税银和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不会少你的。” 宫九一拍大腿嘿笑道:“说的也是,谁赚谁亏关老子屁事,银子不少俺的就行了,还等什么,咱们开始吧!” “且慢!”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道:“差点忘了,高少爷不会准备了托儿吧?” 高不凡微笑道:“本少与马管事打赌也是临时起意,那来的时间请托儿,更何况就算请托儿也是要真金白银交税的,本少又何苦来哉。” 宫九点头道:“高少爷言之有理,马税十抽一,而且这蓨县城中谁家的阿猫阿狗老子都认得,若高少请托儿,老子会认不出来?所以这方面马管事不用担心,俺宫九敢用性命担保。” 马管事闻言放心了,点头道:“鄙人自然信得过宫兄,好,鄙人赌了,不过空口无凭,咱得立字为据。”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宫九让税差取来纸笔,双方签字画押,赌约正式成立。 马管事签完字据,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得老高的日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看样子还有个把时辰就正午了,高少爷得抓紧啦,要不然白送鄙人十六匹马就不妙了,哈哈!” 第17章 卖马妙招 唏律律…… 一声洪亮的马嘶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千里驹青云在高不凡的牵引下,迈着优雅的步子哒哒地走了上前,那高大健硕的体形,修长而强健的四蹄,丝滑柔顺的毛发,还有高傲地仰起的马首,那架势就好比后世的顶级名模……不对,应该说顶级豪车更加贴切些,而且若论价值,青云绝对抵得上后世几百万级别的豪车,甚至还有过之。 马管事自然是识货之人,见到青云时不禁眼前一亮,暗赞一句好马,同时又有点疑惑,暗忖,这小子想搞什么花样,难道要把这匹大青马当驽马卖?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蠢吧?那十几匹驽马加起的价值加起来只怕也不及这匹大青马的零头! 本来高不凡与马管事之间的赌约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此时见到高不凡把一匹神骏的大青马牵出来,心思顿时都活泛起来,一个个目光炙热地盯着大青马,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一匹价值昂贵的宝马。 高不凡对着四周围观的人团团拱手,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的英雄好汉们,我这匹坐骑是产自突厥的纯种大青马,价值千两银子。”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有人则大声质疑道:“高公子不会是吹牛皮吧,这马虽然高大好看了点,但值一千两银子也太夸张了。” 唏律律…… 大青马似乎听得懂那人所说的话,竟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啼,然后双蹄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些驽马登时夹起尾巴连大气也不敢透。 “哎哟,这马不得了,瞧瞧这气势,估计真值一千两银子。”众人议论纷纷,刚才质疑那位仁兄也识趣地闭了嘴。 高不凡微笑道:“不管大家信不信,我这大青马就是值一千两,不过这家伙脾气很臭,除了我之外,不愿意任何人骑它,所以我今天打算治一治它这个臭毛病,今日谁若能骑上它的马背,并且坚持三十息时间,本少就把这匹马送给谁!” 轰…… 高不凡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人人摩拳擦掌,甚至有些人呼啦地冲上前,大声嚷嚷道:“俺来,俺先来!” “你滚开,俺先来,高公子,让俺先来!”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倒是机灵,倏地蹿上前张开双臂,拼命挡住前挤的人群,一边大声吼道:“慢来慢来,俺家少爷还没说完呢,草,谁再踩老子的脚,老子就用马屎糊他一脸!” 马管事嘴角抽了抽! 片刻之后,沸腾的人群总算安静下来,高不凡微笑续道:“不过,本少也有一个条件,挑战失败者必须帮衬本少一匹驽马,价钱也不贵,通通十两银子一匹。”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情似火的人群顿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毕竟十两银子不是谁都能拿得出的,这门槛有点高了。 马管事见状不禁略略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佩服高不凡的机灵,竟然能想出这种鬼主意,幸好,有魄力拿十两银子去搏一把的人并不多。 “俺来试试!”一名壮汉高举双手分众而出,径直行到了高不凡的面前。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两银子搏一千两银子,一百倍的回报啊,自然是相当吸引人的,更何况就算挑战失败也能换回一匹驽马,银子至少不用打水漂,简直太划算了。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接就把马缰塞到了这名壮汉手中,后者接过马缰,先往手里嘬了一口唾沫,一边搓手一边念念有词:“畜生,乖乖让俺骑,否则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哎哎哎!” 壮汉的话还没说完,大青马一低头便咬住他的后衣领,竟然把他整个人给叼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另一边去,只听扑通一声,壮汉狼狈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引得四周的围观者哄堂大笑。 壮汉面红耳赤地爬起来大骂:“不知死活的畜牲,入你娘的,爷爷教你学个乖!” 大青马撅了撅嘴唇,露出两排黄白黄白的牙,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壮汉大怒,抓住马缰便纵身跃上马背,结果还没坐稳,大青马突然往前蹿出几步,这货便一骨碌从马屁股后方坠落马下,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一摔显然摔得不轻,壮汉呻吟了片刻才勉强站了起来,竟然还想往马上背爬,高仁伸手拦住他道:“大兄弟你已经失败了。” 壮汉忍着痛道:“扶俺一把,俺还能骑!” 高仁嘿笑道:“兄弟注意风度啊,从马背上掉下落就算失败了,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人人都像你,其他人不用玩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呀,愿赌服输,不行就滚一边去,其他人还等着骑呢。” 四下里的人纷纷起哄唾骂,壮汉羞愧掩住面便想工溜,高首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兄弟上哪去?驽马在这边,呶,自己选一匹吧,承惠十两银子。” “二麻子,磨蹭你娘亲呢,赶紧给银子,交税!”宫九瞪眼喝道。 那名叫二麻子的壮汉只好交了十两银子,然后挑走一匹相对强壮的驽马,宫九也如愿收到了一两银子的税银。 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缰绳,朗声道:“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在马背上坚持三十息,这匹价值千两的宝马就归他了,机会千载难逢,先到先得啦!” 其实赌性人人都有,就看大小而已,价值千两银子的宝马实在极具吸引力,虽然见到壮汉二麻子挑战失败了,但接下来还是陆续有六人上前尝试,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不过其中还是有人骑上马背坚持了十八息,就连高不凡也为此捏了一把汗。 连续卖出了七匹马,高首和高仁两货不禁乐开了花,只要再卖出一匹,少爷跟那马屎管事之间的赌约就能打平手了。 “价值千两的突厥宝马啊,日行千里,夜跑八百,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刻带回家!”高仁扯开嗓子高声吆喝。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也没人再出来尝试了,毕竟连续七个人挑战失败,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难度很高,自身没点真本事的还真的不敢尝试! 马管事却是脸色阴沉,才短短半个时辰,高不凡就卖出了七匹驽马,正午前再卖出几匹的可能极大,到时自己不仅没得赚,还有可能要倒赔,关键高不凡还赚了所有人气,把马给卖掉了,而自己的马棚那边根本无人问津,至今还没卖出一匹,真算起来,自己目前已经亏了。 “可恶,这小子不仅能言善辩,还诡计多端,鄙人着了他的道了,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马管事打定主意,便把六名打手召到一边,沉声问:“你们几个谁有把握驯服那匹大青马?” “让黄大日上吧,他的骑术最好!”众打手提议道。 马管事目光落在这名叫黄大日的打手身上,和颜悦色地问:“大日,行吗?” 黄大日一挺胸,点头道:“小的有九成把握!” 马管事闻言大喜,挥手道:“中,那你上去试试!” 黄大日抖了抖胸大肌,昂首挺胸而出,粗声道:“俺黄大日来也!” 高不凡遁声望去,自然一眼就认出此人乃马管事的手下,税吏宫九显然也认出了,皱眉道:“马管事,这是你手下的人,掺和进来不太好吧?” 马管事笑眯眯地道:“老宫呀,鄙人虽然跟高少爷订了赌约,但也没规定鄙人的人不能参与啊,高少爷,您说是不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错,谁都可以上来尝试,不过这对本少也有点不公平,这样吧,你的人若失败了就给本少买两匹驽马如何?” 马管事竟然没有讨价还价,一口便答应下来,高首和高仁见状却有点担心,马屎管事答应得这么痛快,很反常,莫非有十足把握? 高不凡倒是十分淡定,把缰绳递给了黄大日,后者接过马鞭得意洋洋地道:“高少爷,你这匹宝马以后就归俺黄大日了。”说完一个纵身,灵活地翻上马背,登时赢得满堂喝彩。 马管事不由心中一热,只要黄大日赢走了大青马,高不凡这小子便血本无归了,至于剩下那些驽马反而成了小头,哈哈,大日,给鄙人狠狠地日它,可不要让鄙人失望呀。 那黄大日果然有两把刷子,双手紧握着马缰,双腿夹牢马鞍,任由大青马如何蹦跳纵跃,竟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四周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十八,十九……”税吏宫九大声数着数,紧张得手舞足蹈,就像一个跳大神的,赌棍不愧是赌棍,只要跟赌有关的都能上头。 正当宫九数到二十的时候,大青马忽然长嘶一声,高高地人立起来,又猛地落下,后蹄又一蹦,屁股高高抛起,黄大日差点把腰都给颠折了,惨叫着从马首上方飞了出去,像坨烂泥般摔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一蹦老高,直接牵了两匹瘸腿的驽马过去交给马管事,笑嘻嘻地道:“马屎管事,承惠二十两银子。” 马管事面如茄酱,像吃了十只苍蝇一般,悻悻地付了二十两银子! 第18章 机智解围 哈哈,又卖出了两匹,高首和高仁击掌相庆,现在总共卖出了九匹,剩下七匹,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停止不再卖,马管事也得倒赔两匹驽马,当然,如果十六匹驽马能全部卖完就最好了,那么马屎管事就得倒赔少爷十六匹驽马,哇哈哈,赚大发了,不凡少爷真是个天才,牛比裂蹄啊! 此时,人群中红影闪动,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红衣少女和一名背着斗笠的庄稼汉分众而入,赫然正是高不凡不久前所遇到的窦建德父女。 “过来看看,过来瞧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即带回家,飞鹰马场出品,童叟无欺!” 高仁扯开喉咙高声喊叫,高首这货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破木桶使劲敲打,咚咚,咚咚咚……别说,还挺有节奏感的,两兄弟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哎,是不是真的?骑上马背三十息就能把这匹大青马牵走?”窦线娘扬声问道,看得出小姑娘十分激动,声音都些发抖了,盯着大青马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喜爱。 高不凡点头道:“千真万确,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呀,是你!”窦线娘自从挤进来,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大青马,这时才认出了高不凡。 高不凡微微一笑:“窦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俩又见面了!” 窦线娘与高不凡清澈明亮的目光一接触,脸上竟有些微窘,撇了撇小嘴威胁道:“臭小子,你这次若敢说话不算数,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高首和高仁目光暧昧地对视一眼,少爷牛比,去卖个肉包子的时间竟然又勾搭上一位小美女,嗯,好像比昨天长孙家的小娘子也不遑多让,不过气质上还是长孙家的小娘子更胜一筹。 窦建德瞪了高首和高仁一眼,这两货暧昧的眼神让他很不爽,冷哼道:“小子可听好了,若敢说话不算数,老子拆了你的飞鹰马场。” 高不凡淡定地笑了笑,这时的他已经适应了,所谓的历史名人又如何,还不是普通人一个,更何况此时的窦建德还没发迹,充其量只是个里长,拆飞鹰马场?简直哈蟆吹大气。 “我高不凡虽然年纪轻,但向来言出必行,窦大叔若能骑上马背坚持三十息,这匹宝马你马上牵走,在下保证连屁都不放一个。”高不凡朗声续道:“不过有个条件,如果你失败了,就得花十两银买一匹驽马!” 窦建德睨着高不凡冷笑道:“线娘你瞧瞧,俺就说这黑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不,想出这样一个鬼主意卖马,十足的奸商啊。” 高仁白眼一翻道:“这位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事你情我愿,俺们又没强迫你尝试,而且俺们少爷这匹突厥大青马价值千两,货真价实,怎么就奸商了?俺们也冒很大风险的好吧!” 窦线娘显然太喜欢这匹大青马了,眼巴巴地看着窦建德,那可怜巴巴的俏模样别说老窦,就连高不凡都有点想满足她。 窦建德果然败下阵来,咬了咬道:“好,为了俺的宝贝女,俺就赌一把!” 高不凡本以为窦建德要亲自上场,把手中的马缰递出去,结果窦线娘倏地抢过缰绳,轻轻一纵身便像彩蝶般跃上了马背,身手竟然相当不俗,引得四下里喝彩声阵阵。 窦建德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子失策了吧,俺家闺女弓马娴熟,你就等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高不凡虽然小小吃惊了一把,不过并不太担心,他相信青云的实力,果然,此时青云开始发威了,不停地蹦跳纵跃起来,不过窦建德显然也没吹牛,窦线娘的马术确实相当不错,人在马背上如波浪起伏,就好像被强力胶水粘在马背上一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宫九大声数着数,四周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窦建德更是紧张得咬牙切齿,哪有半点末世枭雄的样子。 大青马此时显然也怒了,再次使出了颠飞黄大日的绝招,先是高高人立起来,窦线娘似乎早有准备,双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娇躯紧贴马背,人马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好…… 四周发出雷鸣的欢呼声,这时大青马的前蹄猛地落地,后腿又一蹬,马屁股高高弹起,窦线娘登时脱离了马鞍,差点就从马头方向甩飞出去,双丫髻也散了开来,不过她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马脖子。 大青马这时又在原地飞快地转圈,脱离了马鞍的窦线便像风筝一样飘飞起来,终于惊呼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线娘!”窦建德奔上前便欲接住窦线娘,不过有人比他还快,一探手便准确地抓住了窦线娘的左脚踝,赫然正是高不凡。 高不凡单手抓住窦线的脚踝,原地转了一圈御掉大半动能,这才探出另一只手抓住窦线娘的左手,把她整个人扶正竖起来,又转了一圈才轻盈落地。 “窦姑娘,你没事吧?”高不凡关心地问,后者片刻后才惊魂稍定,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眉心那颗红色的美人痣更加明显了,披散的长发也让其多了几分妩媚。 这时窦建德已经抢了上来,一把推开高不凡,紧张地问:“线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了?” 窦线娘摇了摇头,目光黯然地看了一眼那匹大青马,差一点,就差点她便成功了。 大青马高傲地打了个响鼻,一副得胜将军的模样,还呲唇露齿表示嘲笑,气得窦线娘直跺脚。 “咦,你这头畜牲很有灵性,难怪能值一千两银子,这回老子信了,愿赌服输,这是十两银子,小子拿着!”窦建德倒也说话算数,十分豪爽地付了银子。 “哎呀,真是一匹好马啊,没想到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县城竟然有如此神骐,本少真是太幸运了,很好很好!” 一把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人群分开,十几名携带兵器的汉子护着一名白衣男人走了进来,一看那阵仗就知来头不小,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往两边退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那名白衣男人约莫三十许岁,面白无须,目带淫邪,眼袋很深,呈青白色,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家伙,腰间挂着一块奶白奶白的玉佩,显然价值不菲! 白衣男子旁若无人地行至大青马跟前,目光迷醉地打量着青云,就好像欣赏果女一般,伸出手便要抚摸那柔顺的马鬃,青云可不管你什么来头,甩头就是一个响鼻,喷了白衣男子满脸。 白衣男子大怒:“畜牲无礼!” 高不凡一言双关地道:“畜牲确实无礼!” 旁边的窦线娘噗的失笑出声,暗道这小子嘴巴真损! 白衣男子似乎没有听出高不凡话中的讽刺,闻声往窦红娘望去,顿时又是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个绝色美人儿,哈哈,看来本少今日真是不虚此行,既拥美人,又得骏马,快哉快哉!” 窦线娘瞬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窦建德却面色微变,闪身挡在女儿跟前,白衣男子瞥了窦建德一眼,厌恶地喝道:“贱民,给本少滚开!” 窦建德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这位公子,此乃小女,天日昭昭,众目睽睽,请你尊重些,否则某家便到县衙告你一个调戏良家女子之罪。” 高不凡愕了一下,他本以为就窦建德那脾气,肯定马上就炸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能忍,还说出这么一番一理有节的话来,看来其表面的粗豪都是装的,这些末世枭雄还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白衣男子却不屑地大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你去告,尽管找周世昌告状去,看我宇文智及怕你否!” 高不凡心中一动,宇文智及?擦,难道是宇文化及的亲兄弟? 此时,马管事那货已经凑了上来,十分狗腿地点头哈腰道:“鄙人给宇文二爷请安!” 宇文化及睨了马管事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又是哪个?” “呵呵,鄙人乃飞羽马场的马管事,名叫马史,前几天才跟少卿大人和二爷见过面!”马史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高不凡一眼,状态甚是得意。 高不凡心中一沉,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飞羽马场确实搭上了宇文家的关系,难怪宇文化及会刁难飞鹰马场! 宇文智及显然已经不记得马史这种小脚色了,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道:“本少管你是马屎还是狗屎,边边去,别妨碍本少的好事!” “是是是!”马管事碰了钉子,连忙识趣地退到一边。 宇文智色迷迷地瞟了一眼窦建德身后的窦线娘,然后好整以暇地道:“这小美人是你女儿是吧?嗯,你有福气了,以后就是我宇文智及的老泰山啦,就等着享福吧!” “呸,不要脸!”窦线娘气得怒容满面,捏起拳头,恨得把对方欠揍的嘴脸砸烂掉。 高不凡不动声息地挠了一下青云的耳朵,后者立即嘶叫一声,猛地往前蹿出,把宇文智及和一众猝不及防的护卫撞得东倒西歪,现在秩序大乱。 “不好啦,马惊了!”高不凡一边大叫,一边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窦建德,后者倒也机灵,立即拉着女儿钻入混乱的人群中溜了。 第19章 阴险 大青马极具灵性,虽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却没有伤人,不过围观的人群却是吓得不轻,惊叫着狼奔豖突,现场秩序大乱,窦建德父女则趁乱跑掉,径直出了城。 “爹,咱们就这样跑掉,那叫宇文智及的恶棍会不会找高不凡的麻烦?”窦线娘一边喘气,一边担忧地往城门方向望去。 窦建德摇头沉声道:“没事,那小子是个男的,宇文智及估计对他没兴趣,而线娘你就不同了,要是落入那个淫贼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窦线娘怒道:“刚才就应该把那狗贼宰了为民除害!” “不要罗嗦了,快走,小心那些狗腿子追上来!”窦建德不由分说,拖着女儿就急急而行,直到转入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才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窦线娘频频回首,倒不是对高不凡上心了,只是觉得这样做太不仗义。窦建德见状违心地安慰道:“放心吧,那小子不会有事的,顶多损失一匹好马,等以后爹攒够钱赔他一匹便是了。” 窦线娘闻言才稍稍心安,懊恼地道:“今天真倒霉,大白天遇到瘟神,连爹买的豖肉都丢了。” “没事,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爹再进城买去。”窦建德催促道:“走,快回家去吧!” “哦,高不凡真的没事吗?”窦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小子鬼精着呢,没事的!”窦建德推着女儿往前行,心里却是暗忖:“高小子,俺窦建德这次欠你一个大人情,你小子要是有能耐挺过来,老子日后定然加倍报答。” 话说窦建德毕竟是个里长,平时跟官面上的人有来往,所以还是颇有见识了,知道宇文阀的来头很大,根本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也不是高不凡能招惹得起,所以他料定高不凡这次肯定要倒大霉了,但愿这小子能不会丢掉性命吧。 且说城中,高不凡见到窦建德父女成功逃离了,这才假意把大青马给制住,对着马屁颠就是两鞭子,骂道:“该死的畜牲,好端端的抽什么疯!” 大青马的马首一伸便咬住高不凡手里的马鞭扔到地上,极为不屑地打了两个响鼻。此时宇文智及那货灰头土脸地被众护卫扶了起来,怒不可竭地大声骂道:“别管本少,小美人呢……妈的,小美人跑了,马上给本少抓回来,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宇文二爷,鄙人见到那小美人往城门方面跑了。”马管事凑上前讨好地道。 那十几名带刀护卫立刻分出一半往城门方向跑去,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此时的他已经爱莫能助,能不能逃掉就看窦建德父女二人的运气了,不过窦建德既然能成为隋末群枭之一,相信本领和运气都不会太差。 此时马管事又阴险地一指高不凡道:“宇文二爷,这小子叫高不凡,您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刚才大青马突然受惊,肯定是他搞的鬼,故意制造混乱助那小美人逃跑。” 高首和高仁面色大变,高不凡此时恨不得把马管事的脑袋给卡嚓的拧下来,这鸟人太阴险了,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心思何其歹毒也! 话说这个宇文智及乃宇文化及的胞弟,是个典型大纨绔,至今还没有官职在身,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好勇斗狠,遛鸡斗狗,简直只能用五毒俱全来形容,而且这家伙个生性凶残,仗着家中的权势,即便是在东都洛阳也横行霸道惯了,欺男霸女的事真没少干,这次跟随其兄宇文化及来到蓨县这种小地方,那就更加无法无天了,短短数日便搞得全城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还根本无人敢管。 此时听了马管事的话,宇文智及果然目光阴狠地向高不凡望来,他身边的护卫则按住了刀把,高首和高仁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至于其他人,早就像避瘟疫般跑远了。 马管事看着面色凝重的高不凡,心里得意极了,你小子不是牙尖嘴利吗?不是诡计多端吗,这次看你怎么脱身,嘿! 本来高不凡已经卖出了十匹马,剩下六匹,若按照赌约,马管事得倒赔高不凡四匹马,这下好了,得罪了宇文智及这个大纨绔,若宇文智及一怒之下把高不凡主仆三人打死,那么马自然就不用赔了,甚至连他们卖剩下的七匹马(窦建德买那的匹没带走)也能占为己有,哇哈哈! 马管事越想越得意,差点便笑出声来,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斗大的拳头在其眼前急剧放大,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马管事立即倒地不起,满嘴鼻都是鲜血。 飞羽马场那六名打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抢上前扶起马事管,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揉胸口,捣搞了一阵子,马管事才悠悠醒转,指着正在揉拳头的高不凡含糊地骂道:“小王八蛋,你……你敢打人,快,给我往死里打!”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立即向高不凡扑来,后者夷然不惧,抢先一记爆膝击中一名打手的小腹,这货当场便弯成了熟虾一般,高不凡又在其颈后补了一肘,这名打手便扑地不动了。 宇文智及一脸的惊讶,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有种,够胆子在他眼皮底下出手殴打马管事,不过他也没有插手,反而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一边大抚掌笑道:“有意思!”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虽然强壮,但武艺却是稀松平常,充其量只是一般的看家护院水准,所以高不凡虽然以寡敌众,依旧稳占上风,再加上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在四周游走使阴招策应,很快,剩下的五名打手均把他们干趴下了。 “草你大爷的黄大日,有种起来继续日啊!”高首那货把黄大日踩在脚下,用破桶往他头上猛砸,片刻便血流披面。 “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出人命!”高不凡淡道,高首这才把破木桶扔到一边,放过了可怜的大日兄。 高不凡对着宇文智及抱了抱拳道:“宇文二爷有所不知,正所谓同行是冤家,飞羽马场和飞鹰马场是生意上的对手,这个马管事刚才与本人对赌又输了,因此怀恨在心,这才故意诬陷本人,你千万别信他,大青马突然受惊只是意外,本人在此向宇文二爷致歉!” “你……你胡说,分明……哎呀!”马管事话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原来高不凡一脚踩在他的小腿胫骨上,当场痛得他差点屎尿齐飙。 宇文智及竟然面露欣赏之色,嘻笑道:“小子够嚣张,很对本少的脾气,不过本少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的惊马吓走了本少的美人却是事实,要是以往,本少定然把你打出屎来,不过看在你小子顺眼的分上,这次就饶过你吧,这匹大青马就当赔偿本少的损失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恕难从命,这匹马乃在下的伙伴,不送人,宇文二爷若喜欢马,回头可到飞鹰马另选一匹。” 宇文智及愕了一下,继而嘿嘿地冷笑起来,他横行霸道惯了,谁若敢得罪他,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打死,所以自问今日已经宽大为怀了,没想到高不凡竟敢拒绝他,所以既意外又恼火,挥了挥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曾阿大,给点颜色他瞧瞧!” 宇文智及身边的护卫中应声行出来一人,中等身材,体形也不算壮实,不过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深邃内敛,走起来路来四平八稳。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竟然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凝神戒备。 这名叫曾阿大的护卫径直行到高不凡跟前,轻蔑地道:“小子不知从何处学了点儿三脚猫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可笑之极!” 高不凡反唇相讥:“阁下吹牛的功夫也不赖!” 曾阿大伸出一个巴掌淡道:“五招,五招之内废掉你一只手。”说完倏地跨步上前,五指成爪向高不凡的肩头抓去,竟然快得带出了残影。 高不凡急忙纵身后退,不过还是稍慢了点,只听得哧啦一声,他左肩的衣服竟然被抓破了,差点连整只衣袖都被扯下来,手臂上赫然多了几道血痕,痛得火辣辣的。 高不凡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就以速度灵活见长,而对方的速度竟然比他还要快得多,实在太快了,妈蛋,这些门阀世家的护卫要是都那么厉害,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曾阿大扔掉手中的碎布,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一招!” 高不凡把心一横,不退反进,一记摆拳闪击曾阿大的脑门,拳头带起一阵劲风。 曾阿大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抬便抓往高不凡的拳头,?的一声闷响,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下,高不凡左手一记勾拳又狠狠地袭向曾阿大的下巴。 “力量还勉强,就是招式乱七八糟的”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架住高不凡的勾拳,同时右脚闪电踢出击中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顿觉一股沛然巨力撞来,五脏六脏都移位了一般,痛得他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 第20章 反败为胜 高不凡小腹挨了一脚,痛得当场弯下了腰,不过他还算机灵,忍痛顺势倒地一滚,间不容发地避过了曾阿大往其脑后砸下来的重肘,要不然非得步飞羽马场那名打手的后尘了。 曾阿大微愕,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的反应竟然如此机灵,而当他看到高不凡随后竟然挣扎着站起来时,更是一脸的惊讶,皱眉道:“小子挺扛揍的!” 高不凡此时虽然站了起来,不过还是痛得嘴唇发白,微弯着腰表情痛苦,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打斗时吃大亏,这个曾阿大实在太强了,让他感到了一种实力上的碾压,不由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高不凡天赋异禀,不仅力量是同龄人的数倍,六识的灵敏度也远超常人,再加上自小便有意识地刻苦锻炼,所以自问身手已经相当厉害,至少跟人干架从来没输过,谁料这两天接连遇到长孙晟、张金称和曾阿大这种高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瞧古人了。 “还有三招,就问你小子还扛不扛得住。”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得”的一声,然后举步向高不凡逼近。 “别过来!” 高不凡喝住企图从背后偷袭的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家伙平时挺怂的,这个时候竟然够胆子上前帮忙,倒是让他颇为感动,不过就这个夯货的身手打烂架还行,对上曾阿大这种高手就是送人头。 “少爷……!”高首和高仁满脸担忧,不过还是听话地退了开去。 曾阿大狞笑道:“小子还算机灵,你刚刚救了这两个蠢货一命。”说着继续往高不凡逼近,而后者则缓缓地退。 远处的人群当中正有三人观看着场中的战斗,赫然正是长孙晟父子和高士廉三人,其实在窦线娘试骑青云时他们就在场了,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只是想看看高不凡如何应对罢了。 此时,高士廉摇了摇头,有点遗憾地道:“看样子此子确实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力量和速度还不错,可惜出手毫无章法,破绽太多了,应该是自学的野路子,昨天能杀死几名悍匪,依靠的只是水下功夫罢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惜了,本来是棵好苗子,若早点得遇名师指点,此子说不定能跻身顶尖高手行列,甚至可能比肩张须陀和鱼俱罗。” 高士廉暗摇了摇头,名师这种资源又岂是普通小门小户能拥有的,除非运气真的非好,机缘巧合之下得遇高人指点! 长孙无忌一直紧盯着场中,见到曾阿大步步紧迫,连忙提醒道:“这个曾阿大是宇文家重金聘请的内家高手,高不凡绝对不是对手,爹你还是出面帮帮他吧,要不然高不凡非死即伤。” 长孙晟点了点头,先不说高不凡于自己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光就是宇文智及欺男霸女的行径他就看不惯,而高不凡刚才掩护窦线娘父女逃跑的机智和侠义之举更让他赞赏不已,所以即使没救女之恩,他也愿意出手帮助高不凡。 然而,正当长孙晟准备上前替高不凡解围时,场中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欺身扑到高不凡身前的曾阿大竟然被前者一记重拳击中胸口,直接打飞出去,狼狈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什么情况!”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皆失声轻呼,长孙晟也是大跌眼镜,本来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倏地收了回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此时场中的曾阿大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先是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望向了高不凡,而高不凡自己也很迷茫,刚才曾阿大突然欺身扑至,他只是下意识地出拳自保,没想到曾阿大竟然像中邪了般,直接撞到他的拳头上,生生地受了他一拳。 要不是曾阿大此时狼狈的样子,高不凡都以为人家为了装比,故意用胸口来震断他的手臂呢! 高首和高仁可不管这些,见到自家少爷突然间发威把曾阿大一拳打飞,立即兴奋地喝起彩来。 宇文智及皱眉大骂:“曾阿大,你搞什么鬼?一个山野小子都打不过,我宇文家养你何用?” 曾阿大又羞又怒,长啸一声便向着高不凡扑去,人在半空便五指箕张,直插高不凡的头顶,很明显,曾大阿羞恼之下已经动了杀心,这一击要是抓实,高不凡的头盖骨恐怕都要碎裂。 高不凡很想避开,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避,即使侥幸躲过,只怕头皮也会被狠狠地撕下来,危急之下,高不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招霸王举鼎,双拳往上冲,试图护住脑袋要害。 曾阿大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狞笑,正要直接废掉高不凡的双手,却突感腰间一麻,全身都使不上劲,瞬时从苍鹰变成了死狗,倏地栽了下来。 嘭…… 高不凡的双拳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捣在了曾阿大的脸上,将他打得往上飞起,翻了个后空翻后重重地摔落,并且脸部率先亲吻大地! 扑通的一声闷响,烟尘四起,曾阿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多半是晕死过去了!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大喊大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办法,少爷这一招冲天炮简直不能太帅了。 此刻四周的欢呼喝彩声就如浪涛一般! 这些天宇文智及在蓨县城中为非作徒,百姓们只是慑于宇文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此时见到有人出手痛揍了宇文智及的护卫,自然兴奋得拍烂手掌,终于出了多日来的一口恶气。 高不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倒地不醒人事的曾阿大,最后惊疑不定地往四周打量! “废物!”宇文智及气得发狂,一边骂一边冲出来往曾阿大身上乱踢乱踩:“骚你娘的,净给本少丢脸,快滚起来继续打!” 曾阿大虽然是个内家高手,但终究没有金刚不坏之体,头脸上挨了一重拳,此刻正陷入深度昏迷当中,无论宇文智及如何踢打,还是死狗一样躺着没动。 “没有的废物!”宇文智及又踢了曾阿大两脚,忽然转身盯着高不凡道:“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后给本少当护卫如何?每年给你一千两银子报酬,额外相赠一座宅子,东都洛阳的宅子!”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这货是神经太大条,还是太过自以为是?淡道:“没兴趣!” 宇文智及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道:“好,有种,本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能打,给本少统统上,砍死他!” 宇文智及那些护卫立即拔刀出鞘,便要围上去把高不凡乱刀砍死,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沉声大喝:“住手!” 众护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宇文智及抬头四望,一边嚣张地大声道:“哪个不开眼的敢管本少的闲事,有种滚出来!” 话音刚下,只见长孙晟三人分众而出,快步往这边走来。 宇文智及见到长孙晟,先是愕了一下,继而黑着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长孙将军,不过,我们宇文家与长孙家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将军今日为何要多管本少的闲事?” 长孙晟十分厌恶地道:“本将军行事何需向你解释,马上带着你的人滚,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宇文智及气得差点吐血,太嚣张了,冷笑道:“长孙晟,别特么的倚老卖老,本少要是不滚呢,你待如何?” 长孙晟目光一寒:“那本将军便替宇文述管教管教他的不肖子!” 当今满朝文武之中,敢直呼宇文述其名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而长孙晟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智及又惊又怒,很想发作,但气势上已经被长孙晟压了一头,再加上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最后还是选择认怂,狠狠扔下一句场面话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高不凡对着长孙晟拱手施礼道:“多谢长孙将军替小子解围!” 长孙晟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手之劳罢了,你的伤不要紧吧?” 高不凡瞟了一眼手臂上被抓出的血痕,神色轻松地道:“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高士廉摇了摇头道:“那个曾阿大是宇文家花重金豢养的内家高手,你刚才挨了他一脚,肯定已经受了内伤了。” “内家高手?”高不凡愕了一下,自从穿越到大隋,他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难道跟武侠小说所写一般,这世界真有内功这种玩意?那自己得重新衡量这个世界的武力值了。 长孙晟见高不凡懵然的表情便知他没有接触过这方面,微笑道:“老夫也算是久病成医了,略懂岐黄之术,若小兄弟不介意,老夫可以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暗暗吸了一口气,小腹除了有一点点疼痛外,似乎并没有大碍呀,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长孙将军了!” “这里太乱了,士廉,这附近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去处。”长孙晟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高不凡连忙道:“菜市旁边有一家酒楼,咱们到那坐一坐,小子也正好一尽地主之宜!” 长孙晟点头称善! 第21章 神秘 高不凡吩咐高首和高仁留在原地看守好马匹,便带着长孙晟他们离开马市,来到附近一家酒楼中,并且驾轻路熟地要了二楼一处单独的雅间,又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暗暗惊讶,高不凡明明年纪不大,待人接物却极为娴熟,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游刃有余,与之相谈如沐春风,极为舒服,如此出众的少年,比起那些世家大族从小培养的后生俊才竟都不遑多让,此子真的出自寒门小户?抑或其父母教导有方? 长孙无忌本来还对高不凡有点不满的,此时也禁不住生出一丝亲近之意,问道:“高兄可有表字?” 高不凡笑了笑:“在下只是个山野小子,何来的表字,不过长孙公子既然问起,那起一个也无妨,就叫……长卿吧,高长卿,听起来也不错,哈哈!” 长孙无忌不禁哭笑不得,这也太随意了吧,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正是高不凡这种洒脱的性子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魁力吧! “长孙公子呢,可有表字?”高不凡反问道 长孙无忌道:“两年前承蒙家师赐表字辅机,辅助的辅,机要的机!” “辅机?长孙辅机,这表字起得好,长孙公子有王佐之才,日后必为辅国宰执,参议机要,恭喜恭喜!”高不凡赞道。 长孙无忌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高兄说笑了,小子年未及冠,安敢以王佐自比。” 高不凡却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并非说笑,长孙公子日后必为一代名相,若是不信,咱们大可以打个赌。” 长孙无忌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俊脸胀得通红,只以为高不凡又在捉弄他,不过内心还是禁不住有点激动,都是胸怀意气的少年,谁不梦想中流击水? 长孙晟和高士廉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本也以为高不凡是在故意捉弄长孙无忌,但看其笃定的语气和表情又不太像,不由都有点迷茫了。 高士廉忍不住问道:“莫非小兄弟还会看相算命,有未仆先知的本领?” “看相算命倒是不会,但未仆先知的本领确是有的!”高不凡内心暗道,不过嘴上却笑言:“小子哪有这种本事,只不过是凭直觉罢了!”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啼笑皆非,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什么直觉?说白了就是瞎鸡b扯。 长孙无忌更是哭笑不得,感觉又被高不凡当傻子戏弄了,于是略带讥讽地道:“长卿兄似乎很喜欢打赌,不过不得不说,长卿兄刚才卖马的法子的确高明,想必迟早可富甲一方,佩服佩服!” 高不凡笑道:“辅机兄想说在下是奸商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长孙无忌脸上微窘,长孙晟莞尔道:“无忌拙于言辞,小兄弟就别逗他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向长孙无忌伸出右手,坦诚地道:“辅机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来,握手言和吧,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握手言和?这是哪门子礼节,不过虽然不解,但出于礼貌,无忌小正态还是伸手与高不凡握了握。 长孙晟见状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个有趣又奇怪的小家伙,微笑道:“小兄弟把右手伸出来,且让老夫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依言把手伸了出去,长孙晟把完右手脉门又把了左手脉门,发现高不凡的脉搏强劲有力,并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 长孙晟亲眼看到曾阿大踹了高不凡小腹一脚,而那一脚绝对用上了内劲,但奇怪的是高不凡竟然没受内伤,这是高不凡身体强壮抗打,抑或是曾阿大手下留情了? 高不凡见长孙晟皱眉不语,心中不免有点儿不安,他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当中,据说内家高手有隔山打牛的本事,把一块豆腐放在石板上,一掌拍下去豆腐不烂,而底下的石板却碎了,自己的内脏不会真被震碎了吧? “小兄弟有没有觉得腹部不适?”长孙晟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刚才还有点小痛,现在连痛都不痛了。长孙晟见状点头道:“看来小兄弟的确没有受内伤,不过小兄若是不介意,老夫想看看你的腹部,以防万一!” 高不凡也不忸怩,当场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了扎实的六块腹肌,但见上面只是残留着淡淡的红印,别无异象。 高士廉不禁赞道:“小兄弟的身体真强壮。” 高不凡暗汗,被一个中年男人羡慕地赞身体强壮,感觉怪怪的,连忙把衣服放下来。 长孙晟这时却注意到高不凡左臂上被抓伤的血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结痂了,不由暗暗吃惊,这结痂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照这样下去,明天就该痊愈了,怪哉,这小子真是个怪胎! 此时,长孙晟不由想起刚才高不凡突然发威击败曾阿大的情景,越发肯定这小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了,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彼此交往切忌交浅言深,所以长孙晟也没追根究底。 既然高不凡没事,众人都轻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谈。长孙晟旁敲侧击,本打算从高不凡的口中探听出一点端倪,可惜后者虽然性子爽朗洒脱,但聊起天来却是滴水不漏。 “小兄弟昨日救了小女,老夫感激不尽,毕日定然登门拜访相谢!”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不敢,长孙将军今日也替小子解了围,真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以后便休再提相谢之事。” 长孙晟哈哈一笑:“小兄弟行事磊落洒脱,让人心折,要是老夫再年轻些,定然腆着老脸也要与你结交,行,老夫便不提了,不过老夫正好需要些马匹,到你们马场购些马总行吧?” 高不凡笑道:“有顾客上门,小子自然求之不得了,不过长孙将军若要买战马,那没有,拉车的挽马倒是可以匀出一些来!” 长孙无忌皱眉道:“你们开马场的竟然没有战马?”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战马有是有,但不能卖给你们!” “为什么?”长孙无忌愕然道。 高不凡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趁机道:“本来我们飞鹰马场一年出栏五百多头战马,专供朝廷五百匹之后会有少量剩余,可是今年年初皇上下旨征集天下战马,准备明年出兵高丽,所以马场供应的战马提额了,需要七百匹,足足多了两百匹。 为了这多出的两百匹战马,家父从年初忙到现在才勉强凑齐,可是昨天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突然跑来巡视马场,竟要求咱们飞鹰马场供应一千匹战马,这可把家父愁坏了,试问就连供应朝廷的战马也凑不齐,如何有剩余的战马卖给你们,所以万分抱歉!”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临时增加三百匹战马供应,那有这样的道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官场摸爬滚打的人,所以心中立即便有了计较,宇文化及临时增加战马配额,绝对是自作主张的行为,目的无非是故意刁难,榨取好处罢了。 “宇文化及出示了朝廷公文没有?”高士廉问。 高不凡摇了摇头:“想必是没有的!” 长孙晟冷哼一声道:“既然没有朝廷下发的公文,你们不必理会他!” 高不凡不禁苦笑,老子倒是不想理会这鸟人,可是人家有权有势,不理会不行啊! 长孙晟笑道:“看来这事还得本将军出面找宇文化及聊聊!” 高不凡大喜,拱手道:“如此便谢过长孙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若还有事情便先去处理,回头有好消息,本将军自会派人通知你。”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确实有点放心不下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于是再次拱手致谢,然后起身告辞,并在离开酒楼之前顺手把账给结了。 高士廉看着高不凡下了楼离开,忍不住问道:“大哥,此子真不是扮猪吃老虎?” 长孙晟摇头道:“刚才我查探过他的脉搏,的确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曾阿大肯定不是他打败的。” 高士廉心中一动:“这么说,那是有高手在暗中助他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其实当时他就怀疑有人在暗中相助高不凡,可是以他神箭的目力竟然没有发觉那人是如何出手相助的,所以才开始怀疑高不凡在扮猪吃老虎,借着把脉的机会查探了一番,结果证明高不凡确实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 这便意味着那名躲在暗处的绝对是个顶尖高手,否则以他长孙晟的目力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如此一来,高不凡在长孙晟的眼中也就更加神秘了。 第22章 宇文兄弟 当高不凡离开酒楼回到马市时,发现那马管事已经带着飞羽马场的人溜了,马棚也空了出来,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正兴高采烈地把剩下的驽马赶进马棚之中,二人见到高不凡回来,立即便笑兮兮地迎上前道:“少爷,马屎带着他的人跑了,马棚也还给俺们了,走之前还按赌约赔了四匹马,嘿嘿!” 高不凡好笑道:“那这位马管事倒是挺守信用的!” 高首撇了撇嘴:“有长孙将军为俺们出头,他马屎敢赖账?更何况少爷你也不是吃素的,把宇文智及的人都当众打趴下,马屎估计已经吓尿了,这不,赔了四匹马后立即夹着尾巴逃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真爽!” 高不凡微耸了耸肩,其实他很清楚,曾阿大根本不是他打趴的,如果不是曾阿大自己突然抽疯,那就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刚开始的时候,高不凡怀疑是长孙晟,不过在跟长孙晟等人交淡后才发现,暗中相助自己的显然并不是他。 那到底会是谁呢?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曾阿大突然跟中邪了似的? 高不凡实在想不通,于是也懒得再去想了,反正对方是友非敌,说不定哪天就主动现身相见了,现在嘛同,自然是继续卖马赚钱! 高仁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递过来,两眼放光道:“总共卖出十匹驽马,得银一百两,除去十两税银,还剩九十两银子,全在这了,少爷您收着。” 高不凡看都不看,接过钱袋便随手系在裤腰带上,高仁这货搓着手意犹未尽地道:“俺才知道原来银子这么好挣,嘿嘿,驽马十两银子一匹也有人争着要,完了还赚回来四匹驽马,现在俺们还剩……十一匹马,其中一匹是那对父女没来得及带走的,少爷,要不咱们继续?” “继续你大爷,赶紧喂马去,净想美事!”高不凡赏了这货一记爆栗。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做事不懂见好就收,迟早得阴沟里面翻船,青云虽然神骏,却难保没人降得住,要是遇上一个真正的高手,只怕最后会落得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到时就算卖出再多的驽马也抵不上大青马的零头。 特别是在与曾阿大交过手后,高不凡越发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他一直引起身傲的身手,结果只是稀松平常,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内家高手的存在,那么后世的中国为什么没有?是传承断了吗,抑或是自己没有遇到而已? 高不凡的运气不错,在马市守到下午,竟然又卖出了三匹驽马,抽税后得银二十一两,也就是说今日竟赚了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当然,还有马管事赔来的四匹驽马。 眼见日头已经偏西了,高不凡主仆三人便赶着剩下的八匹驽马出城回马场去了,而出城之前,高不凡还特意买了数百张炊饼派发给城门口的灾民,人人有份,这回都不用抢了! 那名怀抱婴儿的妇人紧攥着手中的两张炊饼,正准备往嘴里塞,忽觉有点硌手,低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两张炊饼之间竟然夹着一块碎银,估计有一两重,妇人激动得一个哆嗦,差点便拿不稳掉在地上,连忙死死地攥住,同时紧张地四下张望,直到发现没人注意她,这小心翼翼地把碎银取出来贴身藏好,然后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中,向着远处的官道尽头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而高不凡主仆三人早已赶着马消失在远处的夕阳下了。 ………… 蓨县县衙的后堂,曾阿大终于醒了,只是那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眶上黑了大块,充血的角膜让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血红,瞧着很是吓人。 “曾阿大,这到底怎么回事?凭你的身手为何会被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这样子?”宇文化及阴沉着脸问道。 宇文化及约莫三十四五岁许,跟坐在旁边的宇文智及有几分相似,不过双眼更为狭长,且眉毛细长,鼻小而高,嘴窄而尖,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种动物——秃鹫,不过宇文化及不秃,头发还挺浓密的,要不然更像。 只见曾阿大哭丧着脸答道:“回大人,属下只是遭了别人的暗算才失手的,要不然一根指头就把那姓高的小子给摁死了。” 宇文智及冷笑道:“你就吹吧,本少亲眼看着你被姓高那小子打成死狗一般,大哥,曾阿大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养着也是浪费银子,干脆扫地出门算了,省得浪费粮食。”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宇文化及冷斥道,宇文智及似乎很怕他大哥,倒是没敢驳嘴,只是狠狠地瞪了曾阿大一眼。 话说宇文化及虽然同样十分混账,倘若论起凶残来,比他二弟宇文智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更有脑子,所以曾阿大的功夫如何,他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花重金收买其当保镖。 “曾阿大,既然你说遭了暗算,那你看清楚是谁暗算你吗?”宇文化及追问道。 曾阿大惭愧地摇了摇头:“属下当时正准备收拾姓高那小子,倒是没留意到是谁干的。” 宇文化及怒斥道:“废物,竟然被人暗算了两次都没察觉对方是谁?” 曾阿大耷拉下脑袋讪讪地道:“那人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要不然属下不可能发现不了。” “大哥,会不会是长孙晟干的?”宇文智及忽然插嘴道。 宇文化及摇头自语道:“不可能,长孙晟这个老东西虽然箭术很厉害,但还没有这种本事。对了,咱们宇文家和长孙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长孙晟为何要帮那姓高的小子出头?” 宇文智及撇嘴道:“还不简单,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也姓高,祖籍就在这里,他们肯定是亲戚。” “不可能!”宇文化及肯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贪横跋扈,但也并不蠢,虽然收了飞羽马场的好处去整飞鹰马场,不过事前他还是打听过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背景的,确定对方没有自己惹不起的靠山才动的手,所以他很清楚,飞鹰马场的高开山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并没有关系。 宇文智及却有点不服气地道:“那大哥你倒是说说长孙晟为何要多管闲事,莫非那小子是他的私生子?我不管,反正这口恶气老子一定要出,长孙晟这老不死实在太嚣张了,这次咱们两兄弟若是忍气吞声,日后长孙家还不骑到咱们宇文家头上拉屎撒尿。” 宇文智及闻言皱起了眉头,长孙家自北魏以来就是显赫的世家大族,现在虽然实力有所衰退,但仍然不可小瞧,要不是长孙家的另一个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已经病逝,长孙家的实力甚至还能压宇文家一头,即便如此,仅剩下长孙晟的长孙家也不是宇文家能小瞧的。 长孙晟官拜右饶卫大将军,和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同级,而且长孙晟还得到隋文帝和杨广两任皇帝的宠信,多次派他出使突厥,长孙晟依靠他的过人谋略和三寸不烂之舌,以一已之力拖住了整个突厥,要不然大隋的北边休想得一刻安宁,所以长孙晟的功劳很大,当今皇上杨广还十分嚣重他,若有出使突厥的任务,非长孙晟无疑,因为其他人都不足以胜任。 宇文化及阴沉着脸衡量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暂时不能得罪长孙晟,待回东都与父亲宇文述商量后再作定夺,于是警告宇文智及不要挑衅长孙晟,也暂时不要到飞鹰马场生事! 宇文智及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却是根本不当一回事,吃了亏不报复,本来就不是他宇文智及的风格。 这时,有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大人,赵牧监在外面求见!” 宇文化及淡道:“带他进来!” 宇文智及懒洋洋地站起来道:“大哥,那我先回房补个觉了。” “滚吧!”宇文化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琢磨着成家立业,整日就知道游手好闲。” 宇文智及反驳道:“那大哥你倒是让爹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呀,七品以下的不要!” “滚!”宇文化及怒喝。 宇文智及暗撇了撇嘴,一脚踹在曾阿大的屁股上,喝道:“还不滚!” 曾阿大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宇文智及也悻悻地离开了后堂,片刻之后,下人领着赵牧监走了进来。 所谓牧监,即是管理地方牧政的官员,隶属于太仆寺,秩从七品,比县令低一品,但凡有马场的郡都设有牧监一职,专门统管与养马有关的一切事务,亦即是各郡马场的顶头上司。 赵牧监正是渤海郡的牧监,名叫赵元之,五十许岁,一进来便命人把一只朱漆大木箱放在宇文化及的面前,讨好地道:“少卿大人,这是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托下官送来的,两千两银子,一文钱不少。” 宇文化及眼前一亮,脱口道:“这么爽快?” 赵牧监谄媚道:“飞鹰马场开了近二十年,底子还是有些的。” 宇文化及有点懊恼道:“早知就要三千两银子不松口!” 赵牧监心虚地干笑两声,其实高开山一共送来两千二百两银子,另外两百两却是他和周县令两人平分了。 第23章 父子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马回到飞鹰马场,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于是便把卖剩的驽马送回马厩,结果发现父亲高开山和夏管家正那仔细清点战马。 高不凡对此见惯不怪了,战马金贵,父亲高开山历来都很重视,每天出入厩都会亲自清点一遍,确保数量无误才会放心。 “父亲大人,数马啊,要不要孩儿帮忙?”高不凡凑上前打招呼道,还熟稔地把手搭在高开山的肩膀上。 高开山正认真数着马,被高不凡一打岔,顿时乱了数目,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没大没小,一边凉快去,净添乱!”说完又重头开始数。 高不凡耸了耸肩,让高首和高仁把卖剩的驽马赶入对面的马棚中。战马的马厩都是分隔开的,相当于单人间,驽马就没有这种待遇了,统统挤在一处马棚内,相当于集体宿舍,还是打地铺的那种,吃的也粗砺,不像战马,除了草料还能天天加餐吃豆料。 管家夏邦贤数了数入棚的驽马,惊讶地道:“你们竟然卖了八匹驽马?” 高首得意洋洋地道:“八匹?夏管家你太少看俺们了,其实俺们卖了十三匹马。” “得了吧,咱们马场是养马的,可没牛你吹。”夏管家鄙视道。 高首翻了个白眼:“俺吹?不信你问少爷,卖马赚的银子还在少爷那呢。” 高不凡把腰间的钱袋摘下来丢给夏管家,伸了个懒腰道:“总共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入账吧,夏财神!” 夏管家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掂了掂,将信将疑地打开钱袋,一边嘀咕道:“这次不会又弄些石头来戏弄鄙人吧……咦,竟然是真的。” 当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时,夏管家顿时眼都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道:“不对呀,鄙人记得少爷今天早上只赶了十六匹驽马进城,现在回来了八匹,而且就算你们真卖出了十三匹,也不可能有一百一十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莫非你们逃税?” 这时高开山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从夏管家手里拿过钱袋子翻了翻,皱眉道:“小凡,这些银子是从哪来的?” “自然是卖马赚的,难道孩儿还能去偷去抢不成。”高不凡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废话少说,快从实招来!” 高开山屈起中指,作势便要来个强力脑瓜崩,高仁连忙护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道:“俺说……俺说就是了,家主老爷干嘛总是崩小的,你倒是崩少爷啊!” “废话,小凡要是去偷去抢,肯定也是你这刁奴唆使的,不崩你不谁?”高开山怒斥道。 高老二欲哭无泪,天地良心啊,俺从来没唆使过少爷干坏事,偶尔干点坏事还是被少爷逼着去干的,俺可是大大的良民呀! “少在这里装可怜,快说!”高开山继续逼问,中指几乎抵在高仁的脑门上了,一指弹下去,保准能让高仁这货痛上大半天。 高仁偷瞄了少爷一眼,见到后者微微点头,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卖马的经过说了一遍,高开山和夏管家听完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样一出啊。 夏管家赞叹道:“人才啊,家主老爷要不考虑提前退休,把马场交给少爷打理?说不定鄙人以后就能天天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高开山嘴角抽了抽,冷哼道:“耍小聪明赚小便宜,迟早得吃大亏。” 夏管家苦笑道:“少爷的大亏怕是已经吃了,据说那宇文智及生性凶横,少爷得罪了他,只怕不能善了。” “怕个鸟,有长孙将军为咱们出头,量他宇文智及也不敢胡来!”高仁不以为然地道。 高开山疑惑问:“对了,小凡,长孙晟为何要助你?” 由于不想父母担心,高不凡并未将昨天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告知他们,还严令高首和高仁二人封口,所以此时便装傻充楞道:“孩儿也不清楚,估计是长孙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对了,孩儿还把宇文化及勒索咱们马场的事告知了长孙将军,长孙将军十分恼火,直斥宇文化及贪得无厌,胡作非为。现在有长孙将军出面,那三千两银子咱们估计也不用出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后者一拍大腿道:“坏了,少爷你这次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此话怎讲?” “少爷有所不知了,老爷今日下午已经凑齐了银子托赵牧监交给宇文化及了,你这一掺和,只怕又得节外生枝了。”夏管家顿足道,还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主要是心疼那些送出去的银子。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望向高开山,后者苦涩地点了点头,两千二百两银子啊,这可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另外还向别人借了几百两,这次有可能全部都打水漂了。 “我这就去找赵牧监把银子要回来!”高不凡掉头便走,高开山连忙拦住他道:“没用的,进了嘴的肥肉怎可能再吐出来,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高不凡心里憋屈极了,老爹也太急了些,几千两银子说送就送,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幸好,赵牧监拿了银子肯定会给宇文化及送过去的,今晚我再从暗渠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便是,说不定还有额外收获呢。 高不凡打定主意,念头通达,心情也平复下来,甚至还有点兴奋,这次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去偷了,宇文化及这个弼马温扯着巡视马场的大旗四处敛财,就该给他一个教训,嘿嘿,这叫不义之财,人人得宜取之! 这时,夏管家叹了口气道:“这事本来给银子就过去了,现在让长孙晟出面,只怕反而会激怒宇文化及,变本加厉地整咱们飞鹰马场,这次真是被你害苦了,我的大少爷呀!” 高开山摇头:“老夏,此事不能怪小凡,种种迹象表明,马行空那家伙已经勾搭上宇文化及,他们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所以这笔银子送不送也一样。” 高首和高仁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少爷也只是想给马场解决麻烦而已,不能怪少爷!” 夏管家苦笑道:“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道:“难道宇文化及敢不给长孙晟面子?”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少爷你还是太年轻了些,长孙阀和宇文阀的实力虽然相当,但近年已呈颓势,尤其是长孙家的另一位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病逝后,颓势更加明显了,倒是宇文述这老贼越发得宠,三子宇文士及又娶了南阳公主,攀上了皇亲,宇文家的势头无疑更盛了。所以,假如真要撕破脸,宇文化及完全不必理会长孙晟,而且长孙晟凭什么为了咱们飞鹰马场和宇文家撕破脸?值得吗?” 高仁不服气地道:“夏管家又焉知宇文化及宁愿为了一个小小的马场和长孙家撕破脸?值得吗?” 夏管家顿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扬手便扇了高老二一记后脑勺,骂道:“毛都没长齐,你懂个屁!” 高不凡瞥了一眼浓眉紧锁的高开山,有点内疚地道:“老爹对不起,孩儿也没想到会越帮越忙的。” 高开山展颜一笑,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小凡,你年纪小,经验不足,大人的世界其实没那么简单,没事,大不了马场不要了,爹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没饭吃开,走,回屋里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吃晚饭呢。”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其实穿越到大隋,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一个温暖、和睦、有爱的家庭,父亲开明勤劳,母亲慈祥善良。 高不凡走出马厩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到飞鹰山下了,山前平阔的谷地就是一片天然的草场,苍茫的暮色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呈半月形把整片草场环抱住,这样一块依山傍水的丰美草场,也难怪会被人家觊觎的。 “少爷,长孙将军估计还没找宇文化及交涉,要不你再找长孙将军讲一下?”高首低声道。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找长孙将军作甚?难道跟他讲,你们长孙家实力不及宇文家,你还是不要去找宇文化及自讨没趣了,省得连累我也跟着倒霉?” 高首神色讪讪地挠了挠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那……怎么办?”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凉拌,家主老爷也说了,大不了马场不要了。” 高首和高仁唬了一跳,吃吃地道:“马场没了,俺们吃什么?住哪里?” 高不凡笑道:“行啦,不吓唬你们了,放心吧,长孙晟会把事情摆平的,不信走着瞧,本少不会看走眼,长孙晟是个靠谱的人。” 高首和高仁闻言放下心来,笑着附和道:“俺也觉得长孙将军靠谱。” “走,回家吃饭!”高不凡大步往宅子奔去,高首和高仁连忙发足跟上,只要有得吃,这两货重来不落后。 第24章 传功 夜深了,清冷的月色透过窗纱,在房间内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窗外虫声唧唧。高不凡失眠了,这也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失眠,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地回放着今日白天与曾阿大交手的情景。那种被对方实力完全碾压的感觉太憋屈了,想躲又躲不掉,想打又打不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严重跟不上。 “内家高手?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内功这玩意吗?”高不凡前世在军队也接触过硬气功,不过主要还是靠外物不断地击打身体,以此来提高自身的抗打击能力而已,他练了很久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顶多就是比常人皮实一点,扛揍一点,遇到刀枪之类根本没啥作用,该流血还是得流血,该挂还是得挂。 高不凡本打算今日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的,不过仔细一想,白天送的银子,晚上就偷回来,难免让人起疑心,所以他改变主意了,打算过两天再去,想必在没有搞定飞鹰马场之前,宇文化及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正当高不凡辗转反侧时,静夜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一物击在了纱窗上,高不凡机警地翻身落床,猫着腰探头往窗户上望去,此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外,遮住了月光,房间内顿时为之一暗。 高不凡心头微凛,低声喝问:“谁?” 窗外的黑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高不凡有点毛了,把平时潜水用的匕首握在手中,喝道:“阁下再装神弄鬼我就放箭了!” “放箭?小子你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一把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你?” 窗外的黑影却倏地不见了,高不凡急忙推开纱窗纵身跃了出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忘持刀护住身前。 高不凡跃出窗外轻盈落地,但见满院子的月色清辉,一轮明月高挂中天,那条黑影早就不知所踪了,四周只余虫声唧唧。 高不凡正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那把苍老的声音却在脑后突兀响起,仿佛就是贴着他耳朵说的:“老夫在你后面!” 高不凡惊得寒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前纵出半丈,同时反手往身后刺出一刀,结果自然刺了个空。 高不凡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一名黑衣人正静静立于屋顶之上,脸上还戴了一张狰狞的白色鬼面具,甚是瘆人,夜风吹拂之下衣带飘飘,乍然望去,还以为是一只凭空而悬的恶鬼呢,胆子小些估计都得被吓个半死。 黑衣人向着高不凡招了招手,然后腾身一跃便飘然落在墙头,再一纵身就无声地消失在院墙之外。 高不凡差点惊掉了下巴,从屋顶到墙头起码有七八米远,那黑衣人竟然一跨步就办到了,这还是人吗?要是此人去参加后世的奥运会,多少金牌都不够拿啊!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助跑奔至墙下奋力跃起,伸手抓住墙头借力攀了上去。 夜风凛凛,但见月色之下,一条黑影正往后山方向快速奔去,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纵身跃下墙头,快步追了上去。 黑衣人就像一股轻烟般奔至飞鹰山脚下,终于在一处树林外停了下来,高不凡见状也放慢了脚步,行至黑衣人跟前两丈立定,拱手施礼问道:“今日在城中可是前辈暗中出手相助?” 黑衣鬼脸人似乎不太爱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高不凡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只是晚辈能问为什么吗?” “老夫瞧你小子顺眼。”黑衣人总算开口说话了,声音苍老得像从棺材板里冒出来的。 高不凡摸了把脸道:“宇文智及也是这么说的,莫非晚辈长得像块银子,人人都瞧着顺眼?” 黑衣鬼面人没有哼声,目光跟月色一样清冷,瞅得高不凡颇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道:“不知前辈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黑衣鬼面人冷哼道:“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夫可没有邀你,是叫你!” 卧槽,莫非高人说话都这么臭屁?也罢,看在今日白天出手相助的份上,我忍了,拱手道:“那前辈深夜叫在下出来所为何事?” 黑衣鬼脸人十分干脆地道:“老夫要传授你武艺!” 高不凡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位高人不仅臭屁,还是个钢铁直男,试探道:“前辈为何要收晚辈为徒,就因为瞧晚辈顺眼?” “没错,不过老夫可没说过要收你为徒。” “那前辈刚才……” “传你武艺不等于收你为徒!” 高不凡有点啼笑皆非,要不是刚才亲眼目赌黑衣鬼脸人高明的身手,他都有点怀疑对方是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呢。 “好吧,既然前辈要传授晚辈武艺,为何还戴着面具,总得让晚辈见一见您的真面目吧?”高不凡道。 黑衣鬼脸人不耐烦道:“臭小子屁话可真多,老夫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学内家功法?” 高不凡脱口道:“当然想,只是修炼了内家功夫能打败曾阿大这种高手吗?” 黑衣鬼脸人不屑地道:“曾阿大也配称为高手?你这是在侮辱老夫么?如果你的目标只是想打赢曾阿大这种程度的小人物,还是趁早别练了,省得浪费老夫的时间。” 高不凡暗汗,问道:“晚辈这年纪修练内家功法还来得及吗?” 黑衣鬼脸人淡淡地道:“世人皆以为练武越早越好,殊不知练武最重要的却是悟性和恒心,僧璨那秃驴四十多岁才拜老秃驴慧可为师,最后还不是成为一代高僧,不仅佛法高深,更是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真的假的啊?”高不凡深表怀疑,这牛吹大发了。 “刺老夫!” “什么?” “用你的匕首刺老夫!”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 高不凡吓了一跳道:“这不太好吧,会死人的。” “废话少说,让你刺就刺!”黑衣鬼脸人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喝道。 高不凡举起匕首犹豫了片刻也下不了手,黑衣鬼脸人见状摇头道:“婆婆妈妈,注定难成大事,看来是老夫看错人了,滚吧,今晚就当没见过老夫。” 高不凡把心一横,嗖的一刀闪刺在黑衣鬼脸人的胸前,结果没有鲜血飞溅,甚至连衣服都没刺破,刀尖竟像刺在一块钢板上似的,纹丝不动。 高不凡不禁傻了眼,卧槽,这不科学,老头的衣服里不会藏了块钢板吧? 高不凡连忙伸手摸了摸黑衣人的胸口,结果被对方弹了一下手背,瞬间像触电一般,急忙缩手后退,再定眼一看,发现手背已经红肿起来。 “臭小子,现在可信了?”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高不凡痛得脸色苍白,一边点头嗯嗯,心里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刚才他摸了黑衣鬼脸人的胸口,确实没藏有护心镜之类的玩意。 只听黑衣鬼脸人又道:“其实老夫离金刚不坏之体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只是你小子实力太差劲了,空有一身蛮力,轻易就被卸掉了一大半。” 卧槽,高不凡感觉又被深深打击了! 黑衣人鬼脸人冷哼道:“你小子若不服气,尽管再刺,老夫今晚便让你心服口服,也省得再疑神疑鬼!” 高不凡连忙道:“晚辈岂敢不服,恳请前辈传授晚内家功法。”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冷道:“其实老夫暗中观察你很久了,发现你小子的悟性和毅力都极佳,关键还天赋异禀,不仅力气,感知能力也远超常人,修炼老夫的功法应该能事半功倍,否则老夫也不打算传你功法。” 高不凡不禁恍然,难怪自己有时会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等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自己数年前就有过,难道说这老头已经暗中观察了自己几年?卧槽,这老头是偷窥狂啊! 高不凡一想到自己在拉屎撒尿的时候,这老头就有可能在暗处盯着,心里就别提多膈应了,同时还有点心虚,老头不会知道我是个穿越者吧? “小子听好了,老夫今日传你的功法,万万不可再外传,更不可仗之为非作歹,否是老夫必取尔性命。”黑衣鬼脸人严厉地警告道。 高不凡凛然道:“晚辈可对天发誓,日后晚辈若依仗武功为非作歹,必遭五雷轰顶。” 黑衣鬼脸人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此功法乃老夫融合佛道两家优点所自创,佛家功法一般由外而内,即所谓的伐筋洗髓,脱胎换骨,明心见性,立地成佛;而道家的功法则是由内而外,即所谓的炼气化精,炼神还虚,再以精神滋养肉身,最终得道长生!” 高不凡皱眉道:“晚辈不是懂,另外,这世上真有人得道长生了吗?” 黑衣鬼脸人淡道:“不懂是因为境界未到,境界到了自然就懂了。” 高不凡剑眉一扬:“前辈长生了吗,抑或前辈见过长生之人?” 第25章 宴请 对于高不凡近乎挑衅的追问,黑衣鬼脸人似乎并未生气,淡道:“老夫境界未到,所以无缘长生,也未曾见过长生之人,不过老夫见过活至一百四十岁的人瑞,活至一百二十岁的也有数人,活至百岁的就更多了,由此可见,只要能保持精气不泄,生生不息地滋养肉身,长生想必也不是不可能的。”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人的身体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每时每刻都会有大量细胞死去,同时又会有大量的细胞产生,这就是所谓的新陈代谢,一个人即使不生病,细胞再生能力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递减,当细胞再生的速度赶不上细胞死亡的速度时,便意味着这个人即将消亡了。 在后世,随着医科学的发展,以及各种抗衰老的药物出现,人类的平均寿命确实在不断地提高,特别是那些得到很好医学护理的大人物,普遍能活过九十岁,以后人类活到两三百岁估计也是有可能的。 同理,如果修炼内家功法果真能延缓失胞衰老,激发细胞再生能力,“长生”也就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黑衣鬼脸人的话,在逻辑上似乎是成立的,当然,能不能办不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衣鬼脸人见到高不凡一副恍然的表情,隐藏在鬼脸具内的双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续道:“老夫修炼超过一甲子,仍旧未曾摸得长生的门径,你小子天赋异禀,在修炼一途上也许会比老夫走得更加远,来吧,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先传你上半部的功法口诀,待你练熟后再传下半部。” 黑衣鬼脸人说完盘膝而坐,高不凡连忙也在跟前坐下认真聆听起来。 天空中流云聚散,月影西移,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当高不凡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时,暖暖的阳光正漏过树丛洒在他身上,林草间鸟鸣啾啾,黑衣鬼脸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高不凡惊讶地扫视了一眼四周,昨晚黑衣鬼脸人传授了他上半部的内功心法后,他便按照功法修练起吐纳来,感觉也没多长时间啊,一睁眼竟然已经天亮了。 高不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盘腿坐了一晚上,非但没有血脉不通畅的现象,甚至还觉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入目所见似乎也更加清晰了,怪哉,这是心理作用?抑或真有那么神奇? 高不凡摸了摸小腹位置,昨天挨那一脚早就不痛了,而肩头被抓伤的位置早已经结痂,只是轻轻一剥,那些血痂就纷纷掉落,上面只留下数道浅浅的白痕。 高不凡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打小就这样,身上受伤的地方都好得特别快,只要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根本不需要止血和包扎,也许这也是核爆所造成的“后遗症”吧。 高不凡在原地做了一阵热身运动,然后便从一棵枯树的树洞里取出一柄单刀砍劈起来。 话说高不凡每日除了练习骑射外,还专门练刀,后山这片树林子旁的空地正是他平日练刀的地方,黑衣鬼脸人估计也曾暗中观察过他练刀,所以昨晚才把他引到此来。 高不凡的骑射和刀法都是高开山亲自传授的,刀法十分简单,来来回回就是劈、撩、刺、拖、架这几式而已,不过却十分适合在马上杀敌,因为在战场厮杀,招式自是越简单越好,越复杂反而死得越快。 正如高开山所讲,甭管你千刀来,我自一刀去,战场厮杀无非是三个字:快、准、狠,只要把这三个融会贯通,在战场上厮杀便无往不利,切忌整些花里胡哨的,越简单越直接越好! 嗬嗬…… 高不凡每劈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连续挥出上千刀才停下来,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脸上却是绽满了喜悦。 原来高不凡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刀了,刚开始时只能连续劈出三十刀,一个月后增加到一百刀,半年之后达到两百刀,至今练了五年,一直维持在九百刀左右的水平,已经大半年没有进展了,没想到如今整晚没睡,竟然一举突破千刀大关,也难怪他如此高兴的。 高不凡很明白,自己的身体机能不可能一夜之间暴增,之所以突然冲破一千刀的瓶颈,估计是昨晚的打坐吐纳,让自己的身体各项机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这才超水准发挥了。 正所谓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的高不凡自是干劲十足,正打算再温习一遍昨晚所学的内家功法,便听到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喊他:“少爷,少爷!” 高不凡转头望去,果见二人正从远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片刻就来到了跟前! “老二你瞧,俺就说少爷肯定一大早跑来后山练功了,你还不信,十文钱,快拿来!”高首得洋洋地向高仁伸出了一只巴掌,后者悻悻地丢过去十枚五铢钱。 高不凡擦了擦汗:“你们俩一大早嚎什么丧?” “少爷,有人找你,家主让俺们喊你回去呢。”高仁答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孙安祖?” “不是,是长孙将军的家仆,估计是事情摆平了,嘿嘿,俺就知道长孙将军靠谱。”高首喜滋滋地道。 高不凡闻言随手一掷,但见寒光一闪,单刀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附近的枯树洞中。高首和高仁眼前一亮,急忙拍马屁道:“少爷厉害,一刀进洞!” 高不凡拍了拍手道:“废话少说,走,回去瞧瞧。”说完大步往宅子的方向奔去。 高首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问:“老二,你觉不觉得少爷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还不是那样帅,哪里不一样了?”高仁反问道。 高首咧了咧嘴道:“俺也说不出来,总之……反正就是不一样,好像更精神了,对,就是更精神了,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高仁鄙夷地道:“少爷每天都神采飞扬好不,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假如俺是个女的……呕,懒得跟你扯了,少爷等等俺!”说完便发足追了下去。 高首和高仁刚离开,一条人影便从树后闪了出来,正是昨晚的黑衣鬼脸人,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主仆三人远去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且说高不凡脚步轻快地进了宅子,径直来到客厅,一眼便认出了来客确是长孙晟的部曲之一,高开山和夏管家两人都在场接待,没办法,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尽管对方只是长孙晟的一名部曲,但高开山还是不敢怠慢。 “黄铖见过高公子!”部曲见到高不凡,立即便客气地起身行礼。 高不凡连忙还礼道:“原来是黄大哥,快请坐。”说完微笑着上前亲自为对方续了一杯茶。 黄铖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不敢,并且一揖致谢。 高不凡在父亲高开山身边坐下,后者皱眉轻责道:“一大早就野哪去了?弄得浑身大汗,衣服都不换就出来见客,失礼之极!” 高不凡笑道:“孩儿到后山练刀去了,黄大哥也是习武之人,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反而见外了,黄大哥您说是不是?” 黄铖闻言笑道:“合该如此,高场主不必拘礼,而且在下这次来也不是正式拜访,而是奉将军命,前来邀请高场主和高公子今日酉时到鸿雁楼饮宴的。” 高开山眼中闪过一丝讶意,自己和长孙晟素不相识,而且无权无势,名不见经传,对方为何突然相邀,难道是因为凡儿? “草民何德何能,竟劳长孙将军相邀!”高开山有点不安地道:“要是长孙将军不嫌弃,不如改日由草民做东。” 黄铖连忙道:“高场主不必见外。” 高不凡笑道:“爹,既然长孙将军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您就答应下来好了。” 高开山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闻言只好点头道:“那草民便却之不恭了。” 黄铖闻言站起来拱手道:“那小的便先行告辞了,届时我家将军会在鸿雁楼恭候高场主和高公子。” 高开山连道不敢,并让夏管家把黄铖送了出门,后者也不用吩咐,封了黄铖一两银子的跑腿费。 送走了长孙晟的部曲,高开山便一把揪着高不凡逼问道:“臭小子,快从实招来,长孙晟为何会如此上心,别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屁话,你老子我不信!” 高不凡也知道迟早会瞒不住了,便把前日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开山听完才恍然大悟,心有余悸地瞪着儿子道:“岂有此理,如此大事竟敢瞒着你老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完便去拿鸡毛掸子。 高手和高仁这两货瞬时面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顿鸡毛掸子最后十有八九会落在他们这两个“刁奴”的身上。 第26章 刺杀 飞鹰马场的位置确实得天独厚,背靠飞鹰山,地势西高东低,那条蜿蜒环抱的小河不仅为牧草和马匹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还成了飞鹰马场前一道天然的屏障,从而避免了大部份来自外界的侵扰。 长孙晟邀请的饮宴时间是酉时,亦即是下午五点钟打后,高不凡父子二人申时初刻就出发进城赴宴了。高开山骑黄骠马在前,高不凡骑大青马在后,两匹马哒哒小跑着上了小河上的木桥。 这座木桥是活动的,一头可以吊起,即是所谓的吊桥,白天放下,晚上便会吊起来,并且有专人负责看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马场的安全。 今年的盗匪特别猖獗,马场的安全形势自然就更加严峻了,因为战马不仅本身价值高,还是极为重要的稀缺资源,朝廷军队需要,盗匪们同样需要,所以全国各地的马场都是盗贼悍匪们垂涎三尺的目标。 而早在数月前,高开山便让人沿河边修筑起一道两米多高的竹木护栏,上头削得尖尖的,外围还煞费苦心地扎上了一层荆棘,防止有人攀越。 且说父子二人策马过了吊桥后,高开山竟然吩咐负责看守的家仆把吊桥扯起来,这有点反常,不过高不凡却明白父亲是在担心悍匪张金称的报复,这也是高不凡当初选择隐瞒的原因,他不想父母担心自己,更不想阖府上下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其实飞鹰马场距离高鸡泊还有几十里路,所以高不凡不太担心张金称的人能找到这里来,而且日前在高鸡泊一战中,张金称损失惨重,死了很多手下,其本人也受了伤,这时估计还躲在高鸡泊深处舔伤口呢,再加上得罪了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相信张金称更害怕朝廷派重兵围剿他,试问哪儿还空出来寻仇报复。 当然,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高开山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所以高不凡默默地配合了,出门时把单刀带上,高开山自己也带了刀,就挂在黄骠马的得胜勾上,仿佛一名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直以来,高不凡都认为父亲高开山更应该是一名将军,而不是个养马的,父亲无论体形和气质都更适合当将军,可惜他偏偏是个养马的。 父子两人的坐骑脚程极快,一柱香的功夫便奔出了二十里地,距离蓨县城约莫还有十多里吧,时间上还是十分充裕的,于是便放慢了速度,好让坐骑缓一缓。 正当父子二人经过一处草木茂盛的山坳时,高不凡忽然又生出了被窥视的感觉,不由皱眉暗忖,难道又是昨晚传功的黑衣鬼脸人?这神秘老头真是个偷窥狂啊! 然而就在此,一股异常强烈的危机感突兀涌上心头,高不凡瞬间寒毛倒竖,急忙猛夹马腹,同时大喝:“爹,小心!” 高开山正策马在前缓行,闻言连忙勒住缰绳,并且疑惑地扭头望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草丛中传出两声弦响,嗖嗖,两支劲箭分别射向父子两人。 大青马的爆发力无疑相当强悍,从高不凡猛夹马腹到弦响也就相差半秒钟左右,一秒种之内,那支劲箭就已经破空而至了,但是大青马也往前狂飙出了大半个身位,于是乎,利箭嗖的一声,擦着高不凡的身后飞过了,而高开山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当他意识到危机时,利箭已经到了眼前,根本来不及躲避。 高不凡惊得心胆俱裂,不过他的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双目瞬间变得像鹰一样锐利,刹那间,仿佛全世界都定格了,不对,应该是变慢了,此时此刻,在高不凡的眼中,所有事物都慢下来了,包括那支射向父亲高开山的利箭,他甚至能看清正在缓慢旋转的箭锋。 “劈中它,你办得到的!”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而他的身体也是这样执行的,伸手拔刀,探身劈出。 只见高不凡的身体与飞驰的大青马几乎拉成了一道直线,手中的单刀化作一抹惊天寒芒,当的一声脆响,那支夺命利箭间不容发地被劈飞出去,而高不凡和大青马就像狂风一般往前冲出了十几米才刹停下来,马蹄在泥地上犁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深痕。 高不凡勒定马猛然扭头望去,见到父亲高开山还好好的骑在马背上,顿时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虚弱感也瞬间袭来,刚才那一刀仿佛一下子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高开山此时惊得目瞪口呆,竟然坐在马上毫无反应,幸好,草丛中的偷袭者似乎也被高不凡刚才劈出的奇快一刀震慑住了,竟然没有趁机继续放箭! “何方鼠辈,给某家滚出来!”高开山终究还是经验老到,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策马冲入草丛中,挂在得胜勾上的腰刀也悍然出鞘,借着马速使了一招拖刀,所过之处如同摧枯拉朽,那些杂草纷纷折断掉落,那股气势真个威不可挡! 高不凡不禁暗暗喝彩,拖刀他也会,而且十分娴熟,但使出来的气势却远不如父亲高开山。高不凡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力气不比高开山弱,骑术也不比高开山差,可就是同样的招式,使出来却少了那股子气势,而父亲高开山也不解释,只是让他多练,日后慢慢体会。 嗖嗖,两条人影从草丛中蹿出,向远处快速遁去,就像两只受惊的野兔一般,显然是被高开山逼出来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高不凡一提缰绳,大青马闪电一追了上去,倾刻就追至其中一人身后,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跑不掉了,竟然转身迎向高不凡,凶狠地挥刀劈出。 高不凡剑眉一挑,挥刀迎了上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那人的刀登时被劈飞出去,人也被震得就地翻了几滚。 高不凡的臂力本来就惊人,再加上借着战马的冲势,那人如何抵挡得住,当他狼狈爬起来时,握刀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显然被震裂了。 高开山策马从旁边驰过,半分也不停留,直接越过高不凡追赶另一名刺客去了。 高不凡高拨转马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名刺客,这家伙很面生,背后还挎着一张弓,尽管右手在流血,还是冷冷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你跟我有仇!” 刺客没有哼声,只是凝神戒备! “既然没仇,那就是有人派你来的,是谁,说出来便给你一个痛快。”高不凡杀气腾腾地道,刚才差点失去了父亲,让他惊又怒,所以此时已生了杀心。 刺客竟然露出不屑的表情,没错,就是不屑。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派你来的?” 刺客微愕,继而招了招手道:“想知道谁要杀你们父子二人吗,先下马,我就告诉你。” “敢骗我你就死定了!”高不凡冷笑一声,竟然真的翻身落马。 刺客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心道,这小子的身手如此厉害,可惜却是个傻子。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高不凡右手持刀,淡淡地道。 刺客眼珠一转,点头道:“你刚才说对了,的确是宇文化及派我们来杀你们父子的!”一边说着,左手偷偷往腰后摸去。 高不凡心中冷笑,装着不知道:“宇文智及身边有个护卫叫曾阿大,我跟他交过手,挺厉害的,怎么你如此垃圾?” “垃圾?”刺客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明白自己被对方鄙视了,心中暗怒,冷笑道:“各有所长而已,曾阿大擅长打斗,本人擅长射箭。” 高不凡不屑道:“你射箭也很垃圾!” 刺客顿时再遭暴击,不由恼羞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不辱你也行,告诉我,到底谁派你来的?” 刺客不耐烦地道:“不是告诉你是宇文化及了吗?” 高不凡冷笑:“你是白痴,抑或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刺客皱眉:“什么意思?” “你一口一个宇文化及,言语间毫无半点敬意,然后你告诉我是宇文化及派你来的?” 刺客哈哈笑道:“小子,算你还有点脑子,不过老子还真的在侮辱你的智商,死——呀!” 刺客突然抬起左手指向高不凡,大喊一声“死”,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见刀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刺客的左手还没来及伸直就被高不凡一刀斩断了,断臂连同手中之物一齐掉落。 嘭…… 高不凡飞起一脚把刺客蹿翻,后者捂住伤口惨叫着翻来滚去,鲜血在断口处泪泪而流,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般。 “到底是谁在侮辱谁?”高不凡冷冷丢下一句,然后弯腰捡起断手中的事物,发现竟是一只铁制的小圆筒,约莫有筷子长短,上面还有类似于开关的机括。 高不凡心中一动,对着地面按了一下机括,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一物从圆筒内激射而出,直接没入泥土中不见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奶奶的,敢情这玩意竟是袖弩! 第27章 死士 高不凡用单刀挖出射出泥土中的弩箭,只见这玩意只有七八厘米长,一头打磨得相当锋利,若近距离射中要害,绝对是一击毙命。 高不凡不禁暗捏了把汗,这玩意的威力虽然一般,射程估计还不超过十米,但由于体积小,所以防不胜防,若近距离击发,即便是高手也难躲得过,当然了,这里的高手是指一般的高手,像黑衣鬼脸人这种级别的例外,而现在的高不凡呢,估计连一般的高手也算不上,所以刚才如果让刺客激发成功,估计他已经挂了。 高不凡正研究着手中的袖弩,一直惨叫打滚的刺客却忽然没了声气,直挺挺地躺那不动了。高不凡连忙把弩筒揣入怀中,上前查看究竟,结果发现那刺客口吐污血,牙关紧咬,脸色乌黑乌黑的,显然已经挂了。 “这是……服毒自杀了?”高不凡心中凛然,正要弯腰捏开刺客的嘴查看一番,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父亲高开山回转了,远远便喝道:“别碰!” 高不凡直起腰,高开山眨眼便策马奔至跟前勒定,脸色凝重地提醒道:“千万别碰,此人嘴里藏了剧毒!” “孩儿晓得,那个人呢,爹没抓到?”高不凡问道。 高开山翻身落马,黑着脸道:“抓到了,不过又死了,跟这个一样,服毒自杀,他们都是死士。” 高不凡面色微变道:“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派出死士来刺杀咱父子俩,爹,莫非是你的仇家?” 高开山瞪了儿子一眼斥道:“胡说,为父向来与人为善,哪来的仇家?肯定是你小子惹的祸。”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孩儿近日只得罪过宇文智及和悍匪张金称,宇文智及那家伙虽然凶横,但如果要杀人,肯定会光明正大地杀,不可能搞暗箭伤人这一套。至于悍匪张金称,他根本不认识孩儿,更不知晓孩儿住在何处,怎么可能派人在半路埋伏刺杀呢,更何况张金称也没那个实力豢养死士。” “言之有理!”高开山微点了头,有能力豢养死士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自己只是个开马场的小生意人,每年最多也就赚那一千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招惹到那些强大的势力。 “小凡,那会不会是长孙晟出面了,宇文智及不敢得罪他,所以就派出死士来搞暗杀?”高开山沉吟了片刻道。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以宇文智及的嚣张,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宇文化及下的命令,不过从这名死士刚才的言语来看,应该不是宇文化及派他们来的,对了,爹您认识这种东西吗?” 高不凡把那支弩筒取出来递给高开山,后者脱口便道:“这是袖弩,十分利害的暗器,江湖上也有人使用,不过多是用竹木做的,这支用生铁铸造,做工还如此精细,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高不凡指了指刺客的尸体道:“这家伙想暗施毒手,幸亏孩儿反应快,把他的手砍了。” 高开山瞥了一眼刺客的断臂,只见断口处的血也变成黑色了,不禁心有余悸地道:“袖弩防不胜防,近距离的杀伤力不容小视,必须料敌先机,先法制人才行,否则十有八九躲不开,小凡你这次能安然无恙,实在是万幸。” 高开山说着在刺客的身上翻找了片刻,除了些铜钱碎银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了,对方既然是一名死士,一旦任务失败就必然会自我了断,身上肯定也不会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物件。 “爹,这是什么?”高不凡从地上捡起一只系有细丝的铁环问道。 高开山接过铁环试了试,最后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而细丝则系在弩筒的机括处,高不凡立即便恍然了,把那支弩箭也递了过去。 高开山接过弩箭,卡嚓一声压入弩筒,调整好丝线的长度后把弩筒贴在手腕背上,无名指轻轻一扣铁环,机括便被拖动,里面的弩箭顿时激射而出,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 “这玩意虽然阴损,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小凡你收着防身吧。”高开山把弩筒丢还给高不凡,又从土下挖出了那枚弩箭,并提醒道:“使用时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能向着自身和自己人,以免发生意外。”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弩筒收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光明磊落,毕竟小命只有一条,能多一份保障就多一分保障,即使暗箭伤人又如何? 高开山此时忽然醒起了什么,抬头看着高不凡道:“小凡,你刚才劈箭那一刀谁教你的?” “爹你教的啊,怎么了?”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他也没说错,刀法确实是高开山教的,他刚才劈箭那一刀跟平时一样,区别只在于境界,没错,就是境界。 那种境界很玄妙,连高不凡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吧,不过只是偶然而为,应该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被激发出来的潜能,所以现在要高不凡再劈出那样迅捷的一刀,肯定是办不到的! “你再劈一刀试试?”高开山满怀期望地道。 高不凡依言拔刀疾劈,虽然虎虎生风,但跟刚才劈箭那一刀还是差天共地,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 高开山又让高不凡骑上马去尝试,结果还是差得远,这回老高终于死心了,看来凡儿之前能使出那一刀只是巧合,大概是救人心切才突然激发出来的力量。 高开山虽然有点失望,但嘴是还是不忘鼓励道:“不错,比以往有很大进步了,继续努力!” 高不凡还刀归鞘,心里也有些纳闷,昨天他跟曾阿大交手时也遇到过性命倏关的一刻,却没有激发出那种潜能,莫非跟昨晚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看来今晚得请教一下黑衣鬼面人才行。 高不凡从来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也不信黑衣鬼脸人会无缘无故传自己功法,所谓的看自己顺眼,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而且对方还不肯以相面目相见,自然也加重了高不凡的戒心! 所以,只要一旦发现不对劲,高不凡会毫不犹豫地停止修炼这种所谓揉合了佛道两家优势的内功心法。 高不凡父子二人最终还是决定不报官,将两具刺客的尸体掩埋掉便继续策马赶路,这个年代,在野外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除死有苦主报官,否则官府也不会理,而这两名死士的幕后主使者肯定是不会报官的,所以不用担心有手尾。 且说高开山父子二终于赶到了蓨县城西门外,高不凡发现,今日围在城门口的难民似乎更加多了,熙熙攘攘的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做计有上千人之多,颇有点丧尸围城的味道。 高开山皱眉道:“这世道只怕要乱了,凡儿,跟着为父!” 高开山一马当先,马鞭朝半空挥出,瞬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鞭鸣,那些难民吓得纷纷退散躲避。 高开山本来就生得虎背熊腰,此时骑在高大的黄骠马上,马上挂着一柄长刀,更显威风凛凛,别说那些难民,就连差役们都不敢直视。 高不凡跟在父亲身后策马而行,忽然瞥见难民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正是孙安祖,不过人实在太多了,一晃眼那人就不见了,再也寻不着踪影! “怪哉,难道看错了!”高不凡有些纳闷,不过此时也不好下马寻找,便由他了,径直牵马进城。 “高场主,高少爷,这边!” 高开山父子二人刚进了城门,便见一人站在街边朝着他们招手,赫然正是长孙晟的部曲黄铖。 高不凡连忙牵马迎了上去,笑道:“黄大哥倒是有心人,竟然在此候着,怕我们找不着鸿雁楼不成?” 黄铖亦笑道:“自然不是,将军让属下领高场主和高公子先到住处汇合,然后再一道前往鸿雁楼,免得你们在门口干等。” 高不凡立即便听出了言外之意,奇道:“莫非今晚这场宴会不是长孙将军做东?” 黄铖佩服地道:“高公子果然心思敏捷,今晚的确不是我家将军做东,实乃蓨县县令为我家将军接风。”说完又补充道:“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会出席。” 高开山和高不凡闻言对视一眼,前者明显有些不安。这个黄铖显然挺会察言观色的,安慰道:“高场主和高公子不必担心,有将军在,宇文兄弟不敢胡来的。” 高不凡微笑道:“如此便有劳黄大哥带路了。” 黄铖点了点头,带着高开山父子二人直奔高士廉的老宅而去。 第28章 宗室之后 高士廉的老宅是一座五进的大院落,但见亭台楼阁,假山泉池,飞檐画栋,让人目不暇接,这就是高门望族的底蕴,即便已经衰落,但骨架仍在,只要培育出一两个拔尖的人才,马上又能重新崛起,再续辉煌。 “这样的宅子,在后世怕是要好几个亿吧。”高不凡一边走一边暗暗感叹,而高开山自踏入高宅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这座豪宅的建筑陈设似乎丝毫也不感兴趣。 高不凡父子二人跟着黄铖进了客厅,立即便迎上了十数双审视的目光,不由都微吃了一惊,什么情况? 正诧异间,长孙无忌已经率先迎了上前,欣喜地道:“长卿兄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令尊了,果然好生威武,晚辈长孙无忌见过高场主。” “长孙公子客气了!”高开山连忙拱手还礼,又疑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长卿?凡儿什么时候改名了?” 高不凡干笑道:“是孩儿自己瞎取的表字,谁知长孙公子却当真了。” 高开山却点头道:“嗯,取得挺好的,凡儿的表字以后就叫长卿吧,就当爹给你取你,正好爹也省事了!” 长孙无忌不禁莞尔,暗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长孙晟哈哈笑道:“现在老夫总算明白高公子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磊落洒脱,敢情高场主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在场其他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高开山连忙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声名远播突厥的长孙将军了,草民高开山,拜见长孙将军。” 长孙晟微笑道:“高场主谬赞了,在座诸位都是渤海高氏一脉本家,但愿没有唐突到高场主。” 高开山连道不敢! 此时,在座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高场主别来无恙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你到鸿雁楼了,可是菜肴不合您的口味?” 此人名叫高士鸿,正是鸿雁楼的大老板,高开山偶尔也会在鸿雁楼设宴请客,所以和高士鸿有过交集,也知道对方乃北齐宗室之后,不过两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高开山道:“原来是高员外,托您的福,鄙人一切都好,就是马场太忙了,连进城的时间都少,的确很久没到鸿雁楼帮衬了,不过鸿雁楼每日客似云来,高员外日进斗金,多鄙人一个客不多,少鄙人一个也不少。” 高士鸿呵呵笑道:“长孙将军,您瞧,高场主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 长孙晟微笑道:“既然士鸿与高场主认识,那便最好不过了,劳烦你给大家作个引见吧。” “理当如此!”高士鸿捋了捋长须,便开始介绍起来:“这位名讳高佥,表字士廉,出自北齐清河王一脉,也是此间主人,现任太常寺治礼郎。” “原来是治礼郎大人,失敬失敬!”高开山抱拳行礼。 高士鸿又指着文雅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乃本人族弟高士泰,去年的四科举人……这位高士真,出自北齐赵郡王一脉。” 高士鸿把在场上年纪的高士族人介绍完,然后便笑道:“年轻人之间就不用本人介绍了吧,自己相互认识一下。” 在场年轻的高士族人只有四个,估计都是族里的后起之秀,要不然也没机会在长孙晟面前露脸。 长孙无忌热情地给高不凡介绍了一遍,这四名年轻的高氏族人分别叫高君贤、高清远、高世雄和高世衡,其中高君贤年龄最长,显得稳重些;高清远最年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过有些傲,不太爱说话;高世雄和高世衡是亲兄弟,结实得像两头小老虎似的,兄弟两人也是最热情的,拉住高不凡便东问西问。 高世衡:“长卿兄,你们家是开马场的?” 高不凡:“是的!” 高世雄:“那你肯定会骑马射箭了?” 高不凡:“会一点!” 高世雄:“长卿兄谦虚了,我和二弟也喜欢骑马射箭,二弟的马术比我强一些,不过我的箭术比他厉害,百十步之内百发百中,例不虚发!” 高不凡:“世雄兄厉害,佩服!” 高世衡:“别听他吹牛,五十步他也做不到百发百中。” 高不凡:“……” 高世雄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长卿兄会作诗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 高世衡大喜道:“太好了,我和大哥也不会作诗,明天我和大哥到你的马场一起骑马射箭如何?” 高不凡:“……” 旁边的高清远忽然插嘴道:“长卿兄要是不会作诗,今晚只怕要走宝了。” 高不凡奇道:“此话怎讲?” 高清远却不再说话了,旁边的高君贤和长孙无忌则是笑而不语,倒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几个年轻人自成一个圈子在那聊天,长孙晟和高开山等人也没闲着,此时,只听高士廉问道:“高场主姓高,莫非也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开山点头道:“应该算是吧,鄙人虽然十几年前才搬到蓨县,但祖上的确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士廉闻言忙问:“不知祖上名讳是?” 高开山答道:“本人乃琅琊王高俨之后。” “什么!”高士廉失声惊呼,高士鸿等人则面面相觑,有人甚至面露鄙夷和讥讽之色,显然并不相信。 “长卿兄,原来你竟然是北齐宗室琅琊王高俨之后啊?”长孙无忌惊喜地道。 高不凡一脸懵逼地望向父亲高开山,他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什么琅琊王,另外,琅琊王是谁?很出名吗? 高士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高场主,据我所知,琅琊王高俨无后,你确定自己真是琅琊王的后人。” 高士泰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琅琊王高俨为后主高纬所害时年仅十六,四个遗腹子全被幽禁至死,不可能留下后裔,高场主只怕是认错亲了吧。” 长孙晟暗皱了皱眉,他今日之所以把高不凡父子请来,在高氏族亲面前露脸,一来是报答高不凡那日出手相助之情,二来是觉得高不凡是个可造之材,有拉拢之意,谁料其父的人品似乎不咋的,为了抬高身份竟然胡乱认亲,这就算了,竟然自称是北齐琅琊王之后,结果闹出笑话来了! 高不凡剑眉紧锁,他知道父亲高开山并不是那种弄虚作假,攀龙附凤之人,绝对不可能为了自抬身价而乱认祖宗的,不过以前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此时客厅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变得极为尴尬,高开山却坦然地道:“诸位只怕有所不知了,当年后主高纬宠信佞臣和士开等人,致使朝纲不振,吏治腐败,三军糜烂,国势摇摇欲坠,琅琊王年少英伟,勇武过人,愤而出手击杀了奸臣和士开,结果却为后主高纬所害,四名遗腹子亦遭幽禁至死。然而时人却不知,其中一名遗腹子幸为忠仆所救,投奔于南陈,侥幸长大成长人,十三年前,南陈为大隋所灭,这名幸运儿又辗转回到了祖籍蓨县。” 在座一众高氏族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高士廉轻咳了一声道:“莫非高场主就是那名侥幸逃脱的幸运儿?” 高开山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道:“这是家母当年留给本人的信物,一直由忠仆保管着,成年后才交到本人手中。” 高士廉肃然道:“可否让在下一观?” “自无不可!”高开山把玉佩递了过去,高士廉接过仔细地审视了一遍,点头道:“没错,这的确是北齐琅琊王府之物。” 高士鸿高士泰等人连忙凑上前围观,渐渐面色都变了。高士真向着高开山拱了拱手道:“敢问高场主,那名救你的忠仆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高开山想都不想便答道:“他叫高七斤,本人平时都叫他七斤叔,南陈被灭的那年病故了,没能回到故土。” “高七斤?”高士鸿和高士泰对视一眼,琅琊王高俨被杀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都还年幼,也不知琅琊王府中是否有个叫高七斤的仆人。 这时,在座年纪最大的高氏族人发话,此人名叫高桓,年届六十,乃兰陵王高长恭之后,只见他回忆道:“当年琅琊王府中的确有个叫高七斤的,颇有勇力,外号好像叫顶千斤!” 现在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众不由都信了大半,望向高开山和高不凡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得更加友善起来。 正所谓宗亲宗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缘祖脉从来都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东西,高不凡能明显感受到高氏的几个年轻对他更加亲近了,就连不太爱说话的小白脸高清远也开始主动跟他攀谈起来。 第29章 招婿? 古人的门第观念极重,特别魏晋以来,这种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假如你是士族出身,即使穷到吃土也受人尊敬,并且还能以寒士自矜,但如果你是泥腿子出身,就算经过努力奋斗,侥幸大富大贵,依旧会受人鄙夷,并视之为暴发户。 尽管隋文帝已经废除了九品中正制,终结了士族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但是门第这种阶级观念依旧根深蒂固,所以一般情况下,士族只会支持士族,平民也会选择支持士族,因为他们有名,也有资源。 譬如后来的李唐之所以定鼎天下,跟获得关陇士族的支持不无关系,各路人才也争相投靠李唐,而夏王窦建德就没有这种福气了,因为他是平民出身,无论他如何礼贤下士,对士族和人才的吸引力都远不如李唐,最后争不过李唐也就顺理成章了。 高不凡原本只是“马倌”的儿子,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北齐宗室之后,尽管还是“马倌”的儿子,但是身价却不可同日而语了,看看高氏一众族人前后的态度转变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高不凡体内的灵魂来自现代,对所谓的门第并不是很感冒,不管是平民马倌,还是北齐宗室马倌,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反正都是养马的,所以表现得很淡定。 结果,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淡定看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纵宠不惊。 长孙无忌见状既惭愧又钦佩,看来自己还需努力修行啊,瞧瞧人家长卿兄,年纪跟我差不多,这份从容却不是自己能及的。 长孙晟亦不由心喜,内心对高不凡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初次见到高不凡时,长孙晟就觉此子行事耍脱又不失稳重,而且谈吐不俗,一双眼睛清如溪水,亮似辰星,于是料定对方恐非池中之物,所以叮嘱长孙无忌好生与之结交,日后定或裨益。 昨天在街上再次遇到高不凡,亲眼目睹前者的机智和侠义之举后,长孙晟更是起了拉拢之意,另外,长孙晟还隐隐觉得高不凡身后隐藏着一名顶尖高手,拉拢了高不凡,自然就拉拢了他身后的顶尖高手,不管什么时候,高手都是值得拉拢的,顶尖高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正因为如此,长孙晟今日才不惜动用自己的面子把本地有头有面的高氏族亲都请来与高不凡父子相见。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可别小看其中的作用,因为在座的高氏族亲都是本地有头有面的人物,能量大着呢,高开山父子在渤海郡开马场,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将会是另一番局面,任何人想吞并飞鹰马场都得重新掂量了。 而让长孙晟始料不及的是,高开山竟然是北齐琅琊王之后,不过这样更好,高开山父子和妻弟高士廉同为北齐宗室,彼此的关系就更亲近了,拉拢起来也更方便,日后高不凡若有出息,则可为我儿无忌之强援! 长孙家这一代人才凋凌,一直都是长孙晟的一块心病,他看好的儿子长孙无忌年龄太小,偏偏兄长长孙炽已经先他一步而去,而他自己也病入膏肓,一但撒手人寰,长孙家恐会迅速败落,所以才急于为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拉拢人才! 言归正传,且说大家认了族亲,彼此的关系便更紧密了,高士鸿等人对高不凡的称呼也亲切地变成了世侄,长孙晟则是直接叫小凡。 众人又闲聚了一会,高士廉便提醒道:“大哥,也是时候动身前往鸿雁楼了。” 长孙晟点头道:“那便出发吧,对了,把无垢也带去散散心,顺便见识一下你们渤海郡的青年才俊。” 高士廉愕了一下,继而转身吩咐管家道:“到后面接姑娘出来。” 此言一出,在座一众高氏族人的表情都变得热切起来,特别是小白脸高清远,激动得俊脸通红,就连相对稳重的高君贤也明显呼吸一紧。 高不凡起初还不明白,不过稍一琢磨便会过意来,敢情长孙晟此翻举动有暗示招婿的意思,难怪这些高氏族人均如此激动。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屏风后传来一阵环佩的叮咚声,十分悦耳,紧接着众人情不自禁眼前一亮,只见盛装打扮的小萝莉长孙无垢由两名仆妇搀扶着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孙无垢本来就生得粉雕玉砌,明媚可人,此时经过一番盛装打扮,便更显得眉目如画了,明眸善睐漆黑清澈,仿佛会说话一般,最难得的是那种端庄又乖巧的气质,笑起来时,粉颊梨窝浅浅,让人怦然心动。 高君贤和高清远看得痴了一般,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也脸红红的目不转睛,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如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高不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此时也一脸欣赏地打量着长孙无垢,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长孙美媚才十一二岁,他还没禽兽到打人家小萝莉的主意。 高不凡转头瞥了一眼高清远等人夸张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若按照历史走势,长孙无垢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最后只会被李二拱走,其他人都没戏,这几位还是洗洗睡吧! 长孙无忌见到高清远等人的猪哥表情时,既自豪,又有点恼火,不过当他发现高不凡竟然嘴角带笑,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盯着自家妹妹看时,禁不住低声问道:“长卿兄笑什么?” “我……笑了吗?”高不凡反问道。 “笑了!”长孙无忌皱眉道。 高不凡揶揄:“哦,令妹今日的气色真好,估计已经喝了那甲鱼汤,辅机兄你没偷喝吧?” 长孙无忌闻言脸上一红,悻悻地道:“没喝,免得又被人叫小胖墩!” “什么甲鱼汤?原来长卿兄之前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好奇地问。 高清远也禁不住侧首望来,眼神疑惑中带着一丝警惕,敢情这一刻已经把高不凡当成竞争对手了。 高不凡不禁暗汗,本来只是调侃一下无忌小正态,没成想引起这两位的猜疑了,于是笑道:“昨日正好在街上遇到辅机兄买甲鱼,他说要炖汤给妹妹补身。” 高君贤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高清远却皱眉道:“不对,长卿刚才说无垢姑娘今日气色好,言下之意就是往日气色不好,所以长卿兄之前肯定见过无垢姑娘。” 高不凡本来就对这位傲娇的族兄不感冒,此时见他咄咄逼人地刨根问底,便更加不爽了,于是点头道:“没错,我前日不仅见过无垢姑娘,还相谈甚欢。” 高清远面色一沉,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高不凡。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看来高氏一族确实没落了,就这种涵养的货色竟然也算后起之秀?十画都还没一撇呢,就把人家长孙美媚当囊中之物了吗?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和长孙无垢聊过天,还摸过她的腰和臀,这货岂不是妒忌得抓狂? “爹,舅舅!”此时长孙无垢已经盈盈行至长孙晟和高士廉身边施礼,姿态端庄优雅,声音如黄莺出谷一样清脆悦耳。 长孙晟点了点头,微笑道:“无垢,这些都是你娘舅家的族亲,勿要失了礼节。” 长孙无垢连忙朝着高士鸿等人盈盈下拜道:“无垢给诸位族亲叔伯见礼。” 一众高氏众亲纷纷还礼,赞美之言铺天盖地! 隋唐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像明清时期,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只能窝在家里穿针引线,伤春悲秋。隋唐时期的女眷不仅能出门赴宴,甚至还能领兵打仗,譬如李渊的三女儿平阳公主,其率领的军队便为李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死后更是以军礼下葬。 “在下高清远,乃北齐赵郡王之后,见过无垢姑娘!”高清远抢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长孙无垢礼貌地福了一礼,不过自始至终低眉垂目,这让自认为相貌英俊的高清远颇有点失望,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在下高君贤,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迈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道 长孙无垢又礼貌地福还一礼,这次倒是抬头打量了高君贤一眼。高清远见状不由暗自懊恼,看来自己刚才表现得太急迫了,反而显得轻浮,难怪无垢姑娘也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此时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也上前见了礼,这两小子估计也自知风仪不及前两位,所以没有争着表现的意思。 “无垢姑娘!”高不凡最后一个上前,微笑着拱了拱手,也没有自我介绍。 长孙无垢早就见到高不凡了,欣然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梨窝道:“高公子,咱们这算不算萍水又相逢了?” 高不凡好笑道“是呀,看来咱们挺有猿粪啊!” “缘分?这是佛家之言,高公子信佛吗?”长孙无垢扑闪着明眸。 “我妈……咳,吾母信佛,莫非长孙姑娘也信?”高不凡问出口才意识到多余,长孙无垢的乳名就叫观音婢,能不信佛吗? 看到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侃侃笑谈,高氏一众族亲神色各异,小白脸高清远更是变成了小黑脸。 第30章 晚宴(一) 鸿雁楼是蓨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历史悠久,据说大门上那副“鸿雁楼”的牌匾还是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亲笔手书。 长孙晟和高氏众人来到鸿雁楼前时,以周县令为首的地方官员已经迎了出来,赵牧监也在场,而赵牧监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则格外抢眼,因为这家伙那颗光头亮得有如灯泡,络腮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脖子上若再挂上一串佛珠,活脱脱的沙和尚一个。 不过这家伙显然不是和尚,头上没有戒疤,也没穿袈裟,只穿着黑色的布衣,打扮得像个普通的生意人,脸上总是挂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高开山一见到此人便不觉皱起了眉头,高不凡见低声问:“爹认识那个光头?” 高开山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此人就是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 高不凡闻言不禁多打量了一遍这位马老板,恰巧对方也往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高不凡立即报以人畜无害的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马行空愕了一下,竟然微笑着点头示意,倒像是挺和气的一个人。 此时长孙晟和周县令等一众地方官已经寒暄完了,当先往鸿雁楼内走去,长孙无忌兄妹二人伴在父亲左右,高士廉则在长孙无垢另一侧,细心地把她护在中间。紧接着是高氏一众年长的族亲先行,然后是年轻一辈,高开山的性子比较淡泊,便和儿子高不凡慢悠悠地行在最后。 这时,人群中那颗大光头向着父子二人快速移了过来,一脸惊喜地道:“原来高场主也是来参加晚宴的?” 高开山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反问道:“马场主呢?” 马行空乐呵呵地道:“承蒙太仆少卿抬爱,鄙人才有幸前来开一开眼界,对了,高兄与长孙将军和高氏诸位郡望同来,莫非也是高氏族亲?” 高开山平静地道:“算是吧,鄙人出自北齐琅琊王一脉。” 马行空目光一闪,笑容有点牵强地道:“原来如此,以往咋没听高兄提起过呢?” 高不凡笑言道:“祖宗又不是招牌,何必老挂在嘴边呢,祖宗的名气又不是自己的本事,有真本事的人也没必要老拿祖宗来撑腰,譬如马场主,生意做得哪么大,还不是没向人提过自己祖宗是谁。” 马行空愕了一下,继而竖起大指道:“高场主,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令郎了,果然一表人才,能言善辨,不过高公子有一点说错了,鄙人其实是个没真本事的,要是鄙人祖上显赫,鄙人肯定天天挂在嘴边,说得人尽皆知,哈哈!” 高不凡微笑:“高场主果然灰谐,要是你手下的马屎管事能学到你一半的心胸和本事,昨天也不至于闹得不愉快。” 马行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正容道:“那刁奴自作主张跑来蓨县卖马,还与高公子发生冲突,真的不知死活,鄙人昨日已经从重惩罚了他,还望高场主和高公子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改日鄙人再摆宴向高场主请罪。” 高开山淡道:“不必了,小事一桩,咱们进去吧!”说完举步而行。 “马场主请!”高不凡极有风度地作了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先行。 “呵呵,还是高公子先请!”马行空乐呵呵地道。 高不凡也不再相让,快步赶上父亲高开山,心里则暗暗盘算起来,这个马行空无疑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能屈能伸,不过此人怂得那么痛快,应该也没什么厉害的背景,和宇方化及极可能是简单的钱银关系,否则不可能认孙子认得这么彻底的。 如此一来,高不凡倒是放心不少,既然宇文化及和马行空的关系不深,理应不会花大力气帮他,更不会冒着与长孙晟撕破脸的风险来帮他,所以,现在最让高不凡困扰的是那两名死士,到底是谁要置自己父子二人于死地呢?动机是什么? 高不凡一边行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已经进了鸿雁楼的大堂。鸿雁楼虽然只有三层,不过占地面积却是极广,中间是天井式的,搭有一座高台,二楼和三楼都装有护栏,能够凭栏观看中间的高台。此时高台四周已经布置好了,柱子上挂满了灯笼和彩旗,看样子今晚这场宴会来还准备了歌舞表演之类的节目,由此看来,周县令为了给长孙晟接风洗尘,可谓下足了本钱。 高不凡正四下打量着,便听闻楼梯一阵响动,一行人从二楼走了下来,当先一人穿着紫袍,头戴二梁进贤冠,约莫四十许岁,颌下留有三缕飘逸的长须,气质竟然十分儒雅。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不会吧,莫非这位就是外号宇文化骨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弼马温的卖相还不错啊!” 此时紫袍官员已经走下楼梯,大袖飘飘地向着长孙晟迎了上来,一边抚须朗笑道:“长孙将军光临渤海郡竟然也不派人告知本官,理当罚酒三杯。” 长孙晟微笑相迎:“卢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老夫又岂敢叨扰。” 旁边的高君贤见高不凡一脸疑惑,便知他不认识紫袍官员,于是低声低声介绍道:“这位乃咱们渤海郡的郡守卢大人,名讳赤松,表字子房,出自范阳卢氏,乃名门之后,此番估计是听到长孙将军在此,所以特意从阳信县那边赶来相见。” 这时,小白脸高清远竟然兴奋地插嘴道:“范阳卢氏乃四姓高门之一,与清河崔氏并列称为“崔卢”,而且范阳卢氏以儒学传家,历代俊才能人辈出,族中人人识文断字,工诗善画者多不胜数,颇如这位卢大人便诗画双绝,精通经义,深得乃父卢思道真传。” 高清远顿了一下,续道:“卢大人尤喜吟诗作赋,且常以此来考究后辈,所以今晚这场饮宴定然少不了考究大家一番,长卿兄不会作诗真是可惜了,要知道卢大人每回考察后生晚辈都少不了彩头哦!” 高不凡看见高清远那故作惋惜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于是顿足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平时多啃几本书!” 高清远不屑道:“作诗讲究的是悟性和灵感,不是读几本书那么简单,本人六岁学作诗,浸润此道多年才略有所成!” 高世雄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高清远这小子最擅长作诗,就连县尊大人都赞他作得好。” 高不凡闻言也不意外,瞧这小子那得瑟劲便知了。 此时高世雄又悻悻地道:“虽然是族亲,可老子就是瞧不惯他那臭屁模样,满嘴之乎者也,酸不拉叽的,可惜长卿兄不会作诗,要不然今晚夺了头彩,看他还得意个屁!” 第31章 晚宴(二)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二人长得五大三粗,结实得像两只小老虎,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而且哥俩的确打心底里厌恶读书,要不是家里逼着他们上族学,估计这两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手字更是不敢恭维,说是狗爬,估计连狗都感觉被冒犯了。 不过,哥俩在习武方面却很有天份,自小就很能打,平日最喜欢舞枪弄棒,他们的老子见状干脆请了武师教授两人武艺,哥俩也算争气,十七八岁的年纪便习得一身好武艺,骑射功夫不错,十八般兵器也能使,于是便成了族中的后起之秀。 少年人本来就精力旺盛,尤其是习武的少年,更是精力过剩,两兄弟每日除了习武,就是在族学中作威作福,族中子弟就没有不挨过他们揍的,其中就数自鸣不凡的高清远挨拳头最多。 高清远走的是文人路线,目标是参加科举,成为举人,入朝弄个文官来做,最不济也能给达官贵人当个幕僚谋士什么的,所以瞧不起高世雄兄弟,经常讽刺兄弟二人为粗鄙武夫,难登大雅! 不过,隋唐都是尚武的朝代,文武并重,并不像明朝那般文尊武卑,而且文武之间的界限分得不是很清,文官可以任武职,武官同样也能领文职,谁也鄙视不了谁。 所以,既然高清远鄙视高世雄兄弟,高世雄兄弟也鄙视他,惹火了甚至用拳头教训他,所以在族亲当中,高世雄哥俩和高清远的关系最差,时常闹别扭! 高不凡虽然是新来的,但是长得英气勃勃,阳刚有力,还会骑马射箭,高世雄兄弟自然一见就生出好感来,自发把他归为同一类人,再加上高不凡性格开朗洒脱,说话又风趣,更是让兄弟二人好感大增,及至高不凡坦然不会作诗,哥俩更加惺惺相识,恨不得立即就跟他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 既然是同一阵线的哥们,自然要一起鄙视会作诗的酸腐文人高清远了,可惜,瞧今晚这形势,恐怕是阻止不了高清远这小子出风头了,谁让渤海郡守卢赤松也是个爱丢书袋的大酸子,偏偏这老家伙还好为人师,喜欢出诗题来考究后生晚辈! “唉,如果高清远这小子今晚夺了彩头,说不定还会受到长孙将军和长孙姑娘的菁睐,奶奶的,便宜这小子了!”高世雄兄弟越想越不甘心,直到落座后还在高不凡耳边喋喋不休。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真想把袜子脱下把兄弟两人的嘴巴给堵上,他今天特意没带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就是想耳根清净一点,没想到又遇上高世雄和高世衡这两个怨妇一样的话唠,偏偏族中的长辈在场,这两货只能一左一右地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结果自然是高不凡的两耳平白受了许多罪,差点没让这两个家伙的唾沫星子给灌满。 一楼是大堂过道,不设座,二楼的位置最好,几乎与高台平齐,饮宴看戏两不误。长孙晟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也是官职最高最尊贵的人,自然居北面南而坐,长孙无忌兄妹陪坐一席,渤海郡守和属下官僚居左席,右手边还空出一席,估计是给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留的,只是这家伙至今还未现身,谱摆得有点大了。 高氏的族亲全部坐在二楼西边,二楼东边的人高不凡一个都不认识,一问才知是卢太守的幕僚和卢氏族亲,至于二楼南边坐的则是蓨县的下级官员,马行空的那颗大光头也混在里面,这颗光头就像大灯泡一样,不管在哪都一目了然。 众人纷纷落座坐好,长孙晟瞥了一眼右手侧空着的桌子,故作不解地问:“周大人在此置一空桌是何意?” 周县令心中苦涩,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苦笑道:“这是为太仆少卿宇文大人准备的,估计宇文大人临时有事耽搁了,下官这便亲自去请。” “不必了!”一把略微显尖细的声音在楼下传了上来,稍倾,便见一行人大模大样地从门外走进了大堂,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宇文智及,以及旁边眼眶浮肿的曾阿大。 不过宇文智及此刻显然不是主角,站在c位的赫然是一名紫袍男子,同样头戴二梁进贤帽,眉毛细长,眼睛狭小,冲天鼻,嘴小而略尖,目光阴鸷有如秃鹫,高不凡虽然未曾见过宇文化及,但一眼便猜出此人就是正主了,心中微凛,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难怪后来杀死了隋炀帝自立。 且说宇文化及兄弟走到大堂中央,先抬头往二楼淡淡地瞟了一眼,周县令已经领着县丞主薄等属官连滚带爬地跑下去迎接了。 “宇文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周县令哈着腰气喘吁吁,额头差点没碰到地上。 “没个眼力劲的狗东西,我大哥到了门外竟然也不出门迎接,屁大的官儿你还上天了,信不信本公子让你们卷铺盖滚蛋!”宇文智及劈头便训斥起来,周县令和一众属官像狗一样低头不语。 宇文化及也不阻止,直到宇文智及训斥完,这才施施然往楼梯行去,卢太守不由大皱其眉,倒是长孙晟神色平静,他知道宇文化及一进门就来这一出,只不过是为了找回场子罢了,自己昨日当街让他二弟宇文智及难堪,对方自然要有所表态,否则岂不是弱了宇文家的势头? 不过宇文化及这样做,恰恰也表明他不会再在飞鹰马场的事上纠缠了,毕竟他只是收了马行空的钱办事,而昨日高开山又托赵牧监送来了两千两银子,他自然也犯不着和长孙晟撕破脸! 宇文化及登上了二楼,立即便变了脸,竟笑眯眯地与长孙晟和卢太守太招呼,然后在右边的空席落座,倒是宇文智及这货死性不改,见到坐在长孙晟身旁的长孙无垢时竟然眼都直了,落坐后还频频注目,敢情是个萝莉控。 长孙无垢蹙起了黛眉,低头乖巧地坐着,倒是他哥长孙无忌怒目而视,恨不得一箭射瞎宇智及那双猥琐的淫眼,不过后者显然不把他当回事,还是频频注目,直到宇文化及瞪了他一眼,这货才有所收敛。 卢太守估计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轻咳一声问道:“宇文大人巡视马场可还顺利?” 宇文化及好整以暇地往西抱拳:“本官奉皇命巡视天下马场,自离京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殚精竭虑地筹备马匹,生恐生出一丝丝差错来了,幸而一切还算顺利,明年皇上御驾东征高丽之前定然能够把所需马匹备好。” 卢太守闻言笑道:“如此便好,宇文大人辛苦了,来年吾皇大捷凯旋,必有宇文大人的一份功劳。” 高不凡暗耸了耸肩,屁的大捷凯旋,杨广三次东征高丽都失败了,最后弄得天怒人怨,连自己的江山都丢掉,不是一般的悲摧! 只听宇文化及又傲然地道:“我大隋兵强壮,猛将如云,吾皇英明神武,发兵百发御驾东征,又有吾父亲自掌兵,如虎添翼,高丽不过蕞尔小国矣,我大隋百万雄师一到,必然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其国。” 话说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是左卫大将军,乃明年东征高丽的主将之一,如果东征成功,功劳自然大大的有,在场官员都出言纷纷恭维,马屁如潮。 宇文化及被恭维得有点飘飘然,得意地瞥了主席上的长孙晟一眼,长孙家现在开始衰落了,而他们宇文家却是如日中天,譬如这次东征高丽,长孙晟就没份参加,可见圣宠已经不及自己老爹宇文述了。 高士廉暗皱了皱眉,他却是知道姐夫长孙晟无缘参战的原因,因为他劝过皇上不要出兵高丽,所以这次被弃用了,倘若皇上这次东征成功,只怕大哥的处境会更不妙,如果皇上东征失败,大哥或许还会失重用,不过就大哥这身体情况,只怕也熬不过明年! 念及此,高士廉不禁黯然神伤,当初高氏之所以和长孙家结亲,不过是想借助长孙家重振门楣,结果现在长孙家自己也不行了,长孙炽和长孙晟这两根家族支柱没了,长孙家只怕衰落得更快,不仅帮扶不了高氏,可能还要反过来让高氏帮扶。 幸好,外甥长孙无忌还算是个可造之材,无垢也品貌出众,日后择一佳婿助力,则长孙家振兴大有希望,想必大哥今日让无垢当众露面,也是有物识佳婿,待价而沽之意。 第32章晚宴(三) 长孙晟今晚带着高不凡父子参加晚宴,本意是要解决飞鹰马场的问题,都是混官场的,很多事情都不必直接出面去怼,只需旁敲侧击地表明态度就行,这样子的好处就是留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撕破脸。 高不凡父子出现在晚宴上,就等于告诉在场所有人,飞鹰马场是长孙晟罩着的,所以马行空一开始就认怂了,而宇文化及一进门也表明了态度,他找回场子,长孙晟不干涉他找场子,他自然也不会继续在飞鹰马场这件事上作文章。 于是乎,事情便等于无声地解决了,大家客客气气地饮酒欣赏歌舞,该干嘛干嘛。 酒过三巡,菜上五昧,又闲听了几支小曲作为开胃菜后,似乎今日的重头戏就要开锣了,舞台的布幔被拉上,四周的灯笼也全部熄灭掉,光线瞬时变得昏暗起来,楼上楼下所有人也下意识地停杯投箸,屏息静气往舞台望去,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二人也难得闭上了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适逢今日又是七月十六,但见一轮明月悄悄地攀上了酒楼的檐角,皎皎月色从天井上方照进来,给舞台的布幔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此时,布幔后面忽然传出一声苍老的轻咳,紧接着是火镰的敲击声,随之一束微弱的火光冉冉亮起来,由小到大,由暗至明,极具动感,一条窈窕的身影也同时投映到布幔上面,那凹凸玲珑的曲线瞬时就抓住所有人的眼球,高不凡甚至能听到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高不凡不禁暗汗,难道是古代版的真人小电影?哪位淫才想出来的,真该拖出来让大家膜拜两分钟! 不过高不凡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想歪了,此时,布幔后那女子动了,翘起兰花指,弯腰端起了油灯,动作优雅得让人赏心悦目。 性感如果流于低俗,容易令人变回野兽,只关注下三路的事情,但是性感上升为优雅,却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此时,布幔后的女子把油灯轻轻地搁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背对观众款款地坐下,修长紧并的一双玉腿,纤腰隆豚,刀削的香肩,投影到布幔上后形如一只优美的青花瓷花瓶,简直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楼上楼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屏息静气,整座鸿雁楼静得落针可闻。小萝莉长孙无垢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这种表演,小脸蛋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又忍不住想看。 的嘚…… 一声清脆的云板响起,随即,一声洪亮渺远的鸡啼突兀响起,真个中气十足,荡气回肠! 卧槽! 高不凡差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抻长脖子往高台仔细望去,可是布幔上明明只有那女子葫芦状的动人背影,再除了一灯、一桌、一凳便别无他物了,哪来的大公鸡? 这一声荡气回肠的鸡啼就好比拉开了一场盛会的序幕,但闻狗吠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紧接着是涮锅煮粥的声音,柴火燃烧时的霍霍声,大人的窃窃私语声,孩童起床后的嘘嘘声,喝粥时的咕噜声,还有鸡鸭鹅的声音纷沓而至,瞬间变得热闹无比! 高不凡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口技,竟然是传说中的口技,太牛了,声音逼真的跟真的一样,要不是舞台一直只有那个安然端坐的窈窕身影,他都以为人家把鸡鸭鹅都赶上舞台了。 渐渐地! 所有声音都平息下去,大家禁不住又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人迎面走来一般,紧接着是支嘎的开门。 ——吽! 一声低沉浑厚的牛叫声直抵耳畔,鞭子声随即响起来,老牛沉重的脚步,甚至反刍咀嚼声都隐约可闻,紧接着是扫过杂草的声响……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一幅农人赶着老牛走在田梗上的画面,忽然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淙淙,还有槌衣服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河边浆洗衣服。 听到这里,高不凡已经佩服五体投地了,一张嘴能演绎出那么多声音,而且还唯妙唯俏,这天下果然能人异士无数,你想不到的不代表没别人做不到,各行各业的高手都强得超乎你的想象。 这时,舞台四周的灯笼被重新点亮了,看样子这场口技表演已经结束,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喝彩叫好声如浪潮一般,铜钱和碎银漫天撒下,把舞台四周和布幔的顶部都覆盖了一遍,高不凡也掏出了一锭银子丢了下去。 “长卿兄果然财大气粗啊!”高世雄见到高不凡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两兄弟刚才撒了几把五铢钱,也就两百文左右。 其实,隋朝还不流行白银,一般老百姓用的多是五铢钱,但是高不凡嫌铜钱太麻烦了,再加上马的价值比较高,动不动就是几千几万钱,出门做买卖得用麻袋来装钱才行,所以他比较习惯用金银,所以身上带的铜钱不多,加起来一百文都不到,怎么好意思拿来打赏如此高超的口技表演呢,于是便扔了一块二两重的碎银,结果却被眼尖的高世雄看到了,还嚷得人尽皆知,就连前排的高氏族亲也纷纷转头望来。 高不凡暗汗,眼见两兄弟那夸张的表情,估计已经把自己当成富二代了,便故作懊恼地道:“糟糕,在下一时激动,把今后两个月的零花钱都扔下去了,话说……能不能下去捡回来?”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不由释然,同情地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长卿兄,打赏优伶的钱银怎好意思再拿回来,这不是等于在乞丐钵里抢钱吗,还是算了吧,后面两个月想吃,想买什么,尽管找我们哥俩,有我们一口,就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高不凡感激地道:“世雄兄高义,那我可就当真了!” 高世雄拍着胸口豪气地道:“君子一言既出,一百匹马都难追,我高世雄从来都说话算话……咳咳,不过家父每月只给我五两银子的零花钱,多了就没有了!” “没事,我也有五两银子零花钱,够咱们三个吃香喝辣的了。”高世衡亦拍胸道。 高不凡不禁莞尔,倒是越发喜欢这哥俩了,虽然脾气暴躁鲁莽了些,但贵在待朋友仗义真诚,还心思单纯,跟他们交朋友不用费神! 高氏四名后起之秀中,高不凡最摸不准的就是高君贤,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至于自鸣不凡的高清远,高不凡根不当一回事,这种有点料便恨得把内裤都扒出来显摆的少年,其实连半桶水都没有,晃得很! 这时,舞台的布幔终于拉开了,大家终于可以看清台上表演者的庐山真面,楼上楼下几乎同时响起了一阵惊叹声,一些激动的年轻甚至情不自禁地跑到护栏边,眼神狂热地高叫着:“公孙姑娘!公孙姑娘!” “天啊,原来是名震江南的公孙姑娘,公孙大家,难怪如此神乎其技!”高君贤霍地站了起来,竟然满眼倾慕之色。 高君贤此人的表现一直都很稳重,不显山不露水的,此时竟然激动成这样,高不凡不由有点意外,于是也站起来往下望去,打算看看这位公孙姑娘到底是怎么样出众的人物,但愿不是公孙大娘才好,毕竟这世上才貌双全的人太少了! 然而当高不凡看清台上之人后,亦禁不住瞬间呆了呆了。 第33章 晚宴(四) 高台的布幔撤下了,但见一名黄衫女子亭亭伫立在舞台中央,玉腿修长,纤腰若束,肩如刀削,紧身短打的衣着使其本来就窈窕的体形更显曲线玲珑,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张脸蛋,美得简直不像话,明眸皓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此刻,所有形容词用在她身上仿佛都显单调乏力,关键此女还美艳而不媚俗,身上没有一丝风尘之气,无论灵动的双眸,抑或是微微上翘的上唇,都透着一股子灵气,顾盼之间,所有人仿佛都感到她在望着自己。 高不凡不禁心神微漾,不得了,再一看周边几位后起之秀,结果发现他们更加不堪,高清远这小白脸跟痴傻了一般,口中还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就连一向稳重的高君贤也是一副沉醉难以自拔的模样,至于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这哥两正比赛似的吞着口水,你咕噜完我咕噜,咕噜得高不凡都有了尿意。 此时台上的黄衫女子,轻甩了一下手中的乌木云板,发出清脆的嘚声,笑嫣如花地向着四方团团抱拳一揖,动作优雅而又飒爽,瞬时赢得满堂喝彩,用句时髦的话讲就是台风稳得一逼。 高不凡感叹之余竟然不自觉地拿长孙无垢来与之比较,发现长孙美媚竟然完败,倒不是长孙无垢的容貌不及黄衫女子,而是她还太小了,青涩的小桃如何比得过成熟的水蜜桃呢?再过几年吧,等小萝莉的身段完全长开了,估计才能跟这名黄衫女子掰一掰手腕,前提时不能长歪,不过,长孙无垢那种名门闺秀的端庄气质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此时布幔又重新拉上了,当再次打开时,黄衫女子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对老小在那咿咿呀呀地唱戏,众人不由大失所望,一众年轻人也扫兴地各自返回自己的座位。 “唉,要是公孙大家再表演一场该多好!”高清远唉声叹气地重新坐下。 高君贤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在下也很想看公孙大家舞剑器,可惜公孙大家的规矩是每晚只演出一场。” 高不凡不由奇道:“此女还会舞剑?” 高君贤点头道:“长卿兄有所不知了,公孙大家的口技固然一绝,但最拿手的却是剑器,不知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就是为了看她舞一曲剑器,不过今日咱们有幸欣赏到公孙大家的口技,已经是捡到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纳罕,这位不会就是诗人杜甫笔下的公孙大娘吧,据说舞剑器相当牛叉,不过现在是隋末,杜甫乃中唐时期的诗人,这个时候,杜甫的老子恐怕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公孙大娘估计也差不多,所以应该不是同一人,于是随口问道:“这位公孙大娘……咳,公孙姑娘的芳名叫什么?” 高世衡立即抢着道:“这个我知道,叫公孙盈袖,嘿嘿,原来长卿兄比我还要孤陋寡闻。” 高君贤微笑道:“估计长卿兄还没到过风水场所,要不然不会不知道名动江南江北的公孙大家。” 高世雄立即像发现了新奇物种一般盯着高不凡,粗声道:“不会吧?长卿兄还没逛过青楼?” 高不凡暗汗,老子这具身体才十五岁,还没发育成熟呢,没逛过青楼很丢脸吗? 然而在高氏兄弟眼中,十五岁还没去嫖过,似乎真的是很丢脸的事,只见高世雄这货哈哈大笑道:“敢情长卿还是个绉儿,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弄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晓是高不凡一向淡定也尴尬不已,好想一拳打掉高世雄这大嘴巴的满口牙。 高世衡一把抱着高不凡的肩头笑道:“没关系,等饮完宴,咱哥俩带你到杏花春雨楼找个粉头开光,说不定不用花钱,粉头还倒给你的小和尚开光费,哇~哈哈!” 高不凡正哭笑不得,前座的高清远回头瞪了兄弟二人一眼,厌恶地道:“粗俗不堪,扰人清静!” 高世雄兄弟俩登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唇相讥地道:“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们不知你小子上个月去了三次杏花春雨楼,找的还是不同的姐儿,也不知玩了多少花样呢。” 高清远那张小白胀得通红,争辨道:“我那是以诗会友,切磋交流,没你们那么下流龌龊。” “屁的以诗会友切磋交流,插叉交流还差不多,狎了妓还想立牌坊,老子最鄙视你这种人。”高世衡冷笑道。 高世雄立即帮腔道:“二弟所言极是,有些人就是假正经,还在那里装高雅,明明是那个……啥?” 高世衡立即提醒道:“插叉交流!” “对,插叉交流,哈哈,二弟好文彩,此句甚妙!”高世雄恭维道。 论斗嘴,高清远明显不是高家兄弟的对手,论拳头……算了,还是论斗嘴好了,论斗嘴还只是精神受虐,论拳头的话肉体也得被蹂躏,所以高清远只气得发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两个浑货! 此时此刻,高不凡反而有点感激小白脸高清远了,要不是这小子点火,这两个浑货还揪着自己没逛过青楼这件事不放呢! 这时,高君贤不知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什么的,竟然主动凑近问道:“长卿兄知道公孙大家为何每次只表演一场吗?” 高不凡暗道,还用问,饥饿营销呗,这一招在后世已经玩烂了,什么限量版,什么限量供应,无非都是一个路数,打的都是物以稀为贵的主意,让人们争破头地去抢,不过这位长孙大家确实有真本事,饥饿营销才大获成功,倘若没点真本事,这样搞只怕会变成饿死营销,凉透的那种! 当然,高不凡嘴上却十分配合地反问道:“为什么?有钱不赚说不过去啊!” 高清远这小子冷哼一声道:“什么都谈钱,看来你高长卿也是个庸俗之人,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高不气乐了,这货莫非真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才爽?说句难听点的就是犯贱,耸肩道:“我家是开马场的,每日辛辛苦苦不图钱图什么,如果图钱庸俗,那么全天下几乎都是庸俗之人,包括你眼中仙子一般的公孙大家,你道刚才大家撒下去的不是钱银,而是朝露彩霞?可见仙子也得食人间烟火,也得吃喝拉撒,不挣钱哪来的吃喝,吃了喝了,仙子也得拉撒!” 高世雄忍不住好笑道:“长卿兄说得太有道理!” “何止有道理,还有味道,听了长卿一席话,我突然觉得公孙大家也不是那么吸引了,毕竟再美的仙子也得上厕所出恭!”高世衡嘿笑道。 高清远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高君贤只有苦笑摇头,显然也没兴趣再解释为何公孙大家每次只表演一场了。 高不凡歉然道:“在下逞一时口舌之快,竟打断了君贤兄,还请君贤兄不惜赐教。” 高不凡的谦虚有礼倒让高君贤生出了一丝好感来,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据说这是公孙大家师尊所定的规矩,只要演满三百场,公孙大家便会正式收山隐退,所以她每次都只演一场,公孙大家出道两年,如今已经演了一百场左右,因此再过几年,只怕天下所有人都没有眼福看到公孙大家表演了。”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牛b啊,这种营销策划也不知是哪位人才做出来的,这样一包装宣传,公孙盈袖想不火都不行了,其实仔细算来,两年演一百场,三百场刚好六年,六年后这位公孙大家也二十四五岁了吧,按照古人的标准已经是大龄韩剩女了,这个时候金盆洗手正是时候,同时还赚得盘满钵流的,简直不能太香了! 高!实在是高呀! 第34章 晚宴(五) 尽管高不凡是个穿越者,但还是对公孙盈袖的盈销模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人家公孙盈袖确实本领过硬,相貌更是得天独厚,否则再牛b的营销策略都火不起来。 高不凡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公孙盈袖就算再出名也只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可能她的规矩是演一场就演一场,总有人会破坏她的规矩,譬如某权贵想再看一场,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高不凡去问高君贤,后者目光一闪,低声道:“长卿兄这回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其实公孙大家不仅每回只演一场,而且还卖艺不卖身,否则以公孙大家的倾城倾国之姿,你道为何没人敢动她?” 高不凡心中一动:“哦,难道公孙大家身后有大靠山不成?” 高君贤点头道:“而且还不止一家!” 高不凡不由来了兴趣,拱手道:“愿闻其详!” 高君贤微微一笑:“看来长卿兄对公孙大家也上心了,今晚若有出众的表现,说不定能搏得美人菁睐。” “哼,作梦吧!”一直支起耳朵偷听的高清远忍不住冷哼声,泼起冷水来。 高不凡也懒得理他,一个自以为是的中二少年而已,理他作甚,只对着高君贤笑道:“君贤兄多想了,在下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安敢有非分之想!” 高君贤开玩笑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非分之想也不丢人,在下便对长孙姑娘有有非分之想,可惜长孙姑娘只怕瞧不上在下。” 高不凡登时心下了然,这个高君贤果然是城府最深之人,估计是见长孙无垢之前跟自己很熟络的样子,此时竟借机旁敲侧击地试探自己的心思,于是笑道:“君贤兄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以君贤兄的才华相貌,如果长孙姑娘还瞧不上,那就更瞧不上在下了。” 高君贤心中微喜,高不凡此番话在他听来无疑有示弱的意思,潜台词就是不会跟他争。 “长卿过谦了,把话扯远了哈,刚才咱们说到哪?”高君贤一笑道,态度明显热情了一些。 高不凡不禁暗暗好笑,我是不跟你争,可是你确定能争得过李世民?不是我瞧不起你,实在是李世民这个竟争对手太强大了。 “刚才聊到公孙大家的靠山不止一座!”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 高君贤点了点头:“公孙大家的靠山的确不止一座,最高的那座自然是秦王杨浩了,据说秦王曾经当众认了公孙大家为义妹。” “原来如此,此女竟然有亲王撑腰,难怪没人敢动。”高不凡肃然道:“那第二座靠山呢!” 高君贤压低声音道:“第二座就是礼部尚书,楚国公杨玄感,据说公孙大家所在的梨香园就是杨大人名下的产业。” 高不凡剑眉跳了一下,杨玄感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耳熟。高君贤见到高不凡的表情,不由讶然道:“长卿不会连楚国公杨大人都没听过吧?杨大人乃司徒楚公杨素的嫡长子,前些年才袭了爵位,现任礼部尚书了职。” 高不凡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记得自己后世看的《隋唐演义》中有提到过杨素,这位可是杨广夺得帝位的大功臣,地位显赫可谓是当朝第一人,据说大唐战神李靖的老婆红拂女就是杨素的婢女,而其子杨玄感后来好像是因为造反被诛了。 高不凡见大家讶然地看着自己,连忙笑道:“在下又岂会没听说楚国公呢,只是惊讶于公孙大家的靠山竟如此硬罢了。” 高君贤点头道:“司徒楚公当年权顷朝野,劳苦功高,虽然已经身故,但放眼朝堂乃多是其旧属,杨大玄感大人袭了其父的爵位,现在还任着礼部尚书一职,权势甚至比秦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孙大家有这两座大靠山,试问谁敢动她,君不见嚣张如宇文智及也是规规矩矩的?” 高不凡瞥了一眼远处北边的宇文智及,发现这家伙果然很规矩,便问道:“那公孙大家可还有别的靠山?” 高君贤沉吟了一下道:“据说公孙大家的师尊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正低声聊着天,四周却突然静了下来,高不凡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高台上唱戏的那对老小已经喝完离场了,也没见有人继续出来,片刻之后,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白衣女子在仆妇的搀扶下走了上来。 哄的一声! 瞬时全场沸腾了,原来此刻上楼来的赫然正是公孙盈袖,不过此女已然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头上梳着粉蝶簪花髻,裙子系到胸口下方,纤腰绾素,袅袅娉娉,婀娜而多姿,跟刚才那短打妆扮相比,更多了一种飘逸的仙气。 吧嗒…… 高世雄夹在筷子上的一块羊肉失手掉回了钵中,溅得汁水乱飞,不过此时大家也无暇顾及,公孙盈袖就好像一块磁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了。 只见公孙盈袖莲步轻移,行至北面长孙晟的主桌旁,盈盈一礼道:“奴家公孙盈袖拜见长孙将军。” 长孙晟目光慈和,竟然像看着女儿一般,微笑道:“上次洛阳一别,大半年未见,盈袖姑娘越发的神采飞扬了,技艺也更为精湛,可喜可贺!” 公孙盈袖抿然一笑:“长孙将军谬赞了,哎呀,这位定然就是无垢妹妹的,真好看,奴家这厢有礼了。” 长孙无垢连忙站了起来福还一礼道:“无垢那及得上盈袖姐姐好看,盈袖姐姐才是天仙一般的女子。” 公孙盈袖咯咯笑道:“无垢妹妹的小嘴真甜,初次见面,姐姐仓促之下也没带什么礼物,无垢妹妹要是不嫌弃,便收下这只玉镯吧。”说完从皓如霜雪的玉腕上脱下一只绿莹莹的玉镯。 长孙无垢大方地伸出小手来,恬然笑道“如此便谢过盈袖姐姐了。” 公孙盈袖把玉镯戴到长孙无垢手腕上,喜道:“倒是刚好合适!” “真好看,谢谢盈袖姐姐!”长孙无垢礼貌地取下头上一根珠翠作为回赠之物,公孙盈袖也愉快地接受了。 两个女子旁若无人地交换礼物,四周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连宇文化及兄弟也老实地坐着,可见这个公孙盈袖虽然出身风尘,地位却的确不低,就连一向嚣张蛮横的宇文智及也不敢逼逼。 等到二女相见完毕,长孙晟便微笑道:“周大人真是有心了,今晚竟把公孙大家请来,老夫倒是始料未及。” 周县令连忙道:“下官哪有这么大面子请动公孙大家,都是托了郡守大人和将军您的福气啊。” 卢太守哈哈笑道:“本官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只是适逢公孙大家路过信阳而已,刚开始,本官死皮赖的央求,公孙大家还是执意要赶路,直到听闻长孙将军在此才欣然同意前往,所以归根究底,本官也是沾了长孙将军的光啊。” 公孙盈袖咯咯地笑道:“卢大人这是颠倒黑白,明明是奴家央着求着大人同来的。” 在场众官员顿时附和地笑起来! 公孙盈袖不愧是惯于迎来送往的老手,应付这种场面驾轻就熟,节奏把控得心应手,很快便敬完一圈酒,所有大人物都照顾到,人人宾至如归,如沐春风! 第35章 晚宴(六) 公孙盈袖一袭长裙,像翩跹彩蝶一般敬了一圈酒,最后在长孙无垢身边的座位坐下,那座位本来是长孙无忌的,但他很绅士地让了出来,然后转到高不凡等人的旁边坐下,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还是坐这里自在些。” 高君贤打趣道:“辅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坐在公孙大家身边,不知是天下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好事,你倒好,竟然避之则吉。” 长孙无忌红着脸道:“正因如此,在下才不想成为众矢之,而且公孙大家貌若天仙,在下坐她旁边竟有点自惭形秽,浑身不自在。” 高世雄挤了挤眼道:“其实辅机兄只需明白公孙大家也是要吃喝的,内心就能坦然自若了。”说完像只蛤蟆般捂住嘴咕咕怪笑起来。 “咦,世雄兄此言何解?”长孙无忌见高不凡和高君贤也是面色怪异的,便不解地追问道。 高世衡那货嘿嘿笑道:“正如长卿兄所言,既然要吃喝,自然就得拉撒,想想再美的仙子也得上茅厕出恭,辅机兄你还能自渐形秽得起来吗?” 长孙无忌不禁哑然,望向高不凡问道:“长卿兄你说的?”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否认道:“我没说过,世衡兄天赋异禀,见解独到,妙语连珠,佩服!” “唉,长卿兄你……过奖了!”反正浑身癞痢,也不在乎多一只虱子,高世衡十分仗义地把黑锅给背了。 高清远正想出言戳穿,却闻卢太守开腔了,这小子顿时精神大振,聚精会神地倾听起来。 只见这位出自书香世家,也酷爱丢书袋考究后生晚辈的卢太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吟道:“时逢七月,序属初秋,吾等咸聚鸿雁楼,既有明月相伴,又有美酒在手,但见高朋满座,俊杰云集,又有美人相伴,此情此景,又怎能没有好诗!” 来了来了,果真来了,高清远激动得將眉角飞扬,接下将是他高清远扬名的高光时刻了! 其实不止高清远,在场但凡有点文才之人都跃跃欲试,毕竟这种扬名的机会可不多,假如能在这种场合作出一首传世好诗来,必然能够声名鹊起,甚至能上达天听,其中的好处不言自喻。 话说隋唐虽然尚武,但作的诗风气却也极盛,唐朝自然不必说了,唐诗就是这个朝代的名片,隋朝的作诗风气也不弱,隋炀帝杨广自己就是一个诗人,而且水平还不低,还有前面提到过的司徒楚公杨素,也是个文采斐然的大诗人,正所谓上行下效,举国上下吟诗作对的风潮自然而然就流行起来。 “卢大人所言极是,今晚既有明月好酒,又有才子佳人,岂能没有好诗?”周县令立即站起来附和道。 “对,得有好诗!”一众官员纷纷出言附和,瞬时马屁如潮。 长孙晟笑道:“老夫是武将,粗人一个,你们喜欢作诗便作诗,喜欢对对就对对,老夫只管洗耳恭敬便是。” 公孙盈袖嫣笑道:“长孙将军最是滑头,还没开始就先把自己摘出去,一边喝酒一边隔岸观火,好不惬意,奴家也不会作诗,要不也只管洗耳恭听吧!” 公孙晟也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道:“知我者,盈袖姑娘也!” 卢太守笑着打趣道:“敢情你们俩竟是一对老小狐狐狸,也罢,长孙将军乃今日的正主儿,作诗可免,但是公孙大家却断断不可免,不仅不能免,还要当仁不让,大家以为如何?” “对,免不得,公孙大家先来!” “公孙大家先来一首!” “来一首!来一首!” 楼上楼下的人吩吩起哄,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一个个跟疯魔了似的,看到他们,高不凡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后世那些跑到机场接机的脑残粉! 公孙盈袖笑盈盈地站了起来,一脸委屈地道:“卢大人欺负在下一个弱女子,实在太不公平,要么这样吧,今晚谁的好诗夺得魁首,奴家便当场清唱一首,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气氛更加狂热起来,高清远那小子几乎都坐不住了,小白脸激动得通红,双手还紧握拳头,那架势跟便秘似的,高不凡真怕他憋出一个响屁来,毕竟坐在后面。 卢太守哈哈笑道:“大家都听到了吧,今晚的诗魁不仅能扬名立万,说不定还可撷得公孙大家的一颗芳心,所以在场诸位俊才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了,万勿别坠了咱们渤海郡的名声。”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声,公孙盈袖无奈地嗔了一眼卢太守,然后神色自若地重新坐下,倒是长孙无垢俏脸红红的,小萝莉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长孙晟见状有点后悔把宝贝女儿带来了,但这时也不意思退场,幸好卢太守也有分寸,并没有继续荤话连篇,只是稍微调侃一下便回归正题道:“既然要评诗魁,自然少不了彩头,本官这次来得仓促,身上也没带什么贵重之物,这样吧,本官这里有一块平时用的端砚,今晚谁夺得了魁首,这块端砚就送给他。” 周县令笑道:“下官是今日的东道,也该出一份彩头才是,不过下官身无长物,那就出二十两银子作彩头吧。” 高不凡眼前一亮,他对端砚没兴趣,但对银子却是兴趣大大的,不过二十两银子也太吝啬了点吧? 就在此时,只听宇文智及那货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二十两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大哥出二十两金子。”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骚动起来,其实二十两银子也不少了,二十两金子更是夸张,换成银子就是两百两,啧啧,宇文家果然财大气粗。 四周的惊叹声让宇文智及兴奋不已,憋了一整晚,终于找到机会出一下风头了,真爽,这货下意识地往公孙盈袖望去,发现后者也在看他,更是飘飘然起来,脱口道:“二十两金子是我大哥出的,在下再出多三十两金子,加起来就是五十两金子!” 现场倾刻沸腾,高不凡也倏地坐直了,什么美人菁睐,什么端砚墨宝,他统统不在乎,但有钱不赚就是王八蛋,五十两金子啊,足足五百两银子,不赚白不赚,赚了也是白赚,奶奶的,今晚这文抄公老子当定了! 宇文化及正老神在在地喝着小酒,差点就便呛着了,不着意地瞪了弟弟宇文智及一眼,暗骂这个败家仔,老子挣点钱财容易吗,你丫的一张嘴就送出去五十两金子,而且还是老子二十两,你三十两,我这个当大哥的竟被你压一头,岂有此理! 宇文智及显然也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我大哥再出二十两金子,也就是四十两,本人出三十两金子,加起来就是七十两!” 宇文化及差点吐血倒地,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禁不住要大嘴巴抽这败家仔了,作孽啊,都怪自己这次一时脑袋锈豆,竟把这白痴也带出来! 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化及也不好把弟弟说出来的话收回去,只能默默地接受四周的欢呼和恭维,还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向四方抱拳致意。 卢太守笑道:“看来今晚的诗魁不仅能扬名立万,还可发一笔横财,名利双收,羡煞旁人呀!” 周县令调侃道:“卢大人可别多想,你今晚只能作评判,名利什么的,都不关系卢大人您的事,下官倒是可以厚着脸皮争一下。” 卢太守捋须大笑:“你这鸡贼,想都别想,跟本官一起当评判!” 一众官员又是哄堂大笑! 待安静下来后,长孙晟微笑道:“本将军没有宇文大人财大气粗,这里有一枚玉佩,便添作彩头吧。”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绿翡绿的玉佩来。 第36章 床前明月光 长孙晟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绿翡绿的玉佩,说要添作彩头,旁边的长孙无垢明显微微一颤,高士廉也是面色微变,坐在高不凡身边的长孙无忌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过马上又重新坐下,虽然在竭力掩饰,但明显看得出有一丝不安。 高不凡心中一动,莫非这枚玉佩有什么玄机不成,便运足目力望去,可惜所处的位置有点远,角度也不合适,只是勉强看到是一枚圆形的翡翠玉佩,上面似乎还雕刻有图案。 旁边的高君贤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正抻长脖子审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宇文智及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咕噜道:“什么破玉佩,顶多就值十把两银子,如何能跟七十两金子相比,长孙老头忒抠门,也好意思拿出来?” 这时只听长孙晟微笑道:“此玉佩乃先帝御赐之物,今日才俊云集,老夫便斗胆借花献佛,但愿我大隋人才辈出,国运昌隆!” 此言一出,再次全场沸腾,气氛比上一波还要热烈,毕竟七十两金子虽多,但先帝御赐之物更是无价,根本不是钱银所能衡量的。 “原来竟是先帝御赐之物,可否让奴家先睹为快?”公孙盈袖美眸连闪道。 “自无不可!”长孙晟微笑着把玉佩递给公孙盈袖,后者连忙站起来,微屈着左膝,恭敬地双手接过,这才重新坐下细细欣赏起来。 这枚玉佩的做工很精致,关键上面雕刻的图案竟然是龙凤呈祥,公孙盈袖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瞥了旁边的长孙无垢一眼,后者此时正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御赐之物果然巧夺天工,奴家算是长眼了。”公孙盈袖把玉佩还给了长孙晟。 卢太守马上又要了去,欣赏过后便若有所思地看了长孙晟一眼,轻咳一声道:“御赐之物太过珍贵了,用作彩头怕是不妥,长孙将军如果一时间没有合适之物,宁可免了吧。” 长孙晟微笑摇头道:“无妨,这玉佩是老夫当年第一次出使突厥回来后,先帝所赐,现在老夫转赠给大隋的后起之秀,想必先帝也不会怪罪,但愿获此玉佩者日后能成为国之栋梁,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亦不算枉费本将军的一片苦心。” 卢太守闻言肃容道:“长孙将军拳拳报国之心,实乃我辈锴模,惟愿我大隋人才辈出,国泰民安!” 在场一众官员又纷纷出言附和,大赞长孙将军和卢太守如何忠君爱国,并祝愿大隋如何如何国运昌隆长盛不衰之类,就连宇文化及也捏着鼻子恭维了几句,没办法,谁让隋帝杨广最爱听这些,今日如果不表态,日后传到杨广耳中只怕有麻烦。 好了,这下彩头有了,一块卢太守自用的端砚,周县令的二十两银子,宇文兄弟的七十两金子,最后还有御赐的玉佩一块,这次若夺得魁首,还真是名利双收。 于是乎,在场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这两个半文盲也卯足劲头,准备憋两首打油诗出来碰运气,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彩头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想参与一下! 高清远自然不把高世雄兄弟放在眼内,当然也不会把高不凡放在眼内,因为他自己说了不会写诗,所以高清远便把剩下的高君贤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此时,只见卢太守笑吟吟地一指天上的明月朗声道,自古以来吟月的诗句不胜枚举,但写得好的却少之又少,今晚不若以月为题,请在座诸位俊才赋诗一首,择最优者为魁首,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毕竟在场会作诗的官员当中就数卢太守的官最大,而当官的人当中也是卢太守最会作诗,自然只能听他的! 这位卢太守估计是技痒了,不炫一把不舒服斯司,所以捋着须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本官便先吟为敬,权当抛砖引玉了。” “时逢三五月团圆,满把清辉洒人间。遥忆故乡人和事,一重还隔一重山。” 先不管卢太守抛出来的是“玉”还是“砖”,反正赞美就完事了,一时间马屁如潮,捧得卢太守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此诗只能算中规中矩,远远算不得出彩! 周县令乃评判之一,不过这家伙显然也想露出一把脸,于是口沾一首《秋月》,同样赢得一阵马屁,不过拍马屁的人又低了一级,大部分是他的下属。 周县令吟完诗,笑眯眯地道:“卢大人是抛玉引砖,下官才是抛砖引玉,不知在场哪位有了佳作?不妨上前诵来,本官亲自磨墨执笔录之。” 话音刚下,早已经憋不住的高清远立即站起来朗声道:“晚辈高清远不才,已得一首望月。” 卢太守喜道:“渤海高氏果然人才济济,清远小友才思敏捷,且上前诵来。” 高清远立即离席走上前,估计是太激动了,被凳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旁边一名族人眼疾手快扶他一把,要不然就出洋相了,乐得高世雄兄弟见牙不见眼。 高清远瞪了两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快步走到北座前,不过小子心理素质确实还不过关,此时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小白脸憋得通红! 宇文智及见状嘿嘿怪笑道:“你小子这是出来丢人吗,倒是放个屁呀!” 高清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定了定神吟道: “今夜十分满,秋夕万古情。嫦娥应不老,苍鬓可怜生。追忆欢呼处,反成叹息声。悲欢人自尔,月是一般明。” 卢太守本来紧皱着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抚掌赞道:“好诗,悲欢人自尔,月是一般明,这两句尤佳,你叫高清远?” 高清远心中一喜,拱手一礼道:“回大人,晚辈高明,表字清远,乃北齐赵郡王之后。”说完偷瞄了一眼主桌的公孙盈袖和长孙无垢,可惜二女正在说着悄悄话,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身上,不由有点失望。 卢太守又鼓励了几句便把高清远打发下去了,得到嘉奖的高明同学喜滋滋地回到座位坐下,一副胜劵在握的吊样。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最看不惯这小子出风头了,见状不爽得蛋痛,可惜又无可奈何,就这两货的水平连打油诗都憋不出半首来。 “长卿兄可是有了?”高君贤见高不凡淡定地喝着酒,便笑问道。 长孙无忌闻言亦期待地望向高不凡,尽管高不凡说过不会作诗,但之前他随口说出的“萍水相逢”一词,不仅文辞优美,还富有哲理,如果高不凡真的不通文墨,应该造不出来这样一个新词来。 高不凡笑眯眯地道:“的确有了!” “什么?”高世雄兄弟失声道:“长卿兄你不是说过不会作诗吗?” “小爷的确不会作诗,但是会抄诗,抄的还是很牛逼的诗。”高不凡心道,嘴上却笑言:“别激动,且听我吟来。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 高不凡吟完咕噜地把杯中酒饮完,笑道:“失陪一会,我先如个厕。”说完便起身离席,匆匆下了楼。 高世雄兄弟愣了一下,继而捧腹大笑起来,高君贤和长孙无忌则是哭笑不得,高清远一脸的鄙夷! 估计是高世雄兄弟笑得太过奔放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两货还不知道收敛,继续笑得打跌。 卢太守皱眉沉声喝道:“那两位小友笑得如此开怀,可是有了惊世之作?” “哈哈,确实是惊世之作……咳,不是,没有惊世之作!”高世雄随口应着,当发现问话的人竟是卢太守,顿时一个激凌,连连摇头否认。 高士鸿气得要拿棍子抽人了,这两个夯货,净丢渤海高氏的脸。 卢太守估计是有点恼火了,追问道:“那你们刚才笑什么?要是故意捣乱,本官可要重罚了!” 高世雄兄弟听闻要重罚,立即眼都瞪圆了,高清远却是暗喜,站起来道:“回太守大人,他们并不是无故发笑捣乱,而是晚辈的族兄高长卿作了一首打油诗,把他们给逗笑了。” 高世雄兄弟不由暗怒,高清远这摆明是要长卿兄出丑啊,恼道:“高清远,你胡说什么,分明是咱们兄弟之间聊天一时得意忘形了,关长卿什么事?” 不得不说,这两兄弟还挺讲义气的! 高君贤显然也觉高清远有点过份了,偷偷使眼色制止高清远,毕竟大家都是高氏一族的,有什么争执可以内部解决,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然而高清远似乎铁了心要让高不凡在众人面前出个大丑,继续大声吟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这就是晚辈族兄高长卿所作的打油诗,还请卢大人品评品评!”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卢太守也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简直胡闹!” 第37章 把酒问月 卢太守连连摇头道:“简直胡闹,有辱斯文,谁是高长卿?” 高清远暗喜,立即答道:“回卢大人,高长卿刚刚下楼如厕去了,尚未回转。” 宇文智及那货闻言嘎嘎地笑道:“估计真是闷酒喝多了,憋得慌,所以上茅厕解决一下,由此可见此诗还是挺写实的,本公子觉得挺好,妙极!妙极!”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这次就连公孙盈袖都禁不住掩嘴低笑,宇文智及这货见状得意之极,咱虽然不会写诗,但能逗佳人一笑也是种本事不是? 高开山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这个臭小子就会整事,这下连累老子也跟着出丑了,回家后少不了一顿打。 然而偏偏就在此时,高不凡如厕回来了,前脚刚踏上楼板便觉得气氛不对劲,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一下子全部聚焦到他身上。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裤子,并没有尿湿,又瞄了瞄鞋底,并没有踩到屎,干嘛都哪种眼神看着我? 长孙无垢看到高不凡的表情和动作便禁不住想笑,不过她家教严,拼命忍住没有笑出声,那张俏脸憋得通红,至于旁边的公孙盈袖早就掩住嘴儿笑得香肩乱抖。 卢太守也差点憋不住,勉力板起老脸来轻咳一声问道:“你就是高长卿?” 高不凡拱手作了个揖道:“晚辈正是高长卿。” “你且过来!”卢太守冷哼一声道。 高不凡上辈子可是接受过国家最高领导人检阅的,卢太守放到后世充其量就是个市长,那气场自然吓不到他,于是从容自若地走了过去,不卑不亢地道:“不知卢大人有何赐教?” 卢太守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这小子可以哈,至少胆儿挺肥的,在本官面前竟然如此淡定,若换了个人只怕已经语无论次了,冷哼一声吟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此诗可是你的杰作?”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往远处的长孙无忌等人望去,当见到高清远那小子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登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摇头道:“回大人,此诗的确是晚辈所作,不过估计是旁人听错了。” 卢太守愕了一下,皱眉道:“什么意思?你的族弟高清远还能冤枉你不成?” 高不凡微笑道:“倒不是冤枉,只是晚辈那族弟患有耳疾,估计是听错了。”说完不疾不徐地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噗…… 高清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长孙晟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周县令手一抖,直接把墨砚给打翻了。 长孙无垢的小嘴更是张成了“o”形,而高世雄兄弟二人的嘴同样张成了“o”形,不过区别就在于能塞得进自己的拳头。 这一刻,几所乎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只有公孙盈袖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眉目英挺的少年,真有意思,只是随口改了改,一首难得大雅的打油诗竟然瞬间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一首朗朗上口的传世佳作。 卢太守呆了足足数秒才回过神来,他知道高不凡在狡辩,可是人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作出一首诗来搪塞,可见此子颇有急智,更难得的是这首诗虽然听起来很直白显浅,可是越品就越有味道,颇有点返朴归真的味儿,读起来朗朗上口,画面感强烈,跃然纸上,这分明就是一首传世佳作啊! 可不是,李白这首《静夜思》传诵了一千几百年了,直到后世的中国也是妇嬬皆知,这不是传世之作又是什么? 卢太守越想越激动,早就把打油诗的事抛诸脑后了,指着周县令急道:“快,快快记下来,长卿小友,你这首诗用何诗题?” 高不凡有点受宠若惊,答道:“静夜思!” 卢太守击掌道:“好,此诗题取得好,就叫静夜思,周大人快记录下来,此诗乃今晚暂时最佳。” 周县令连忙捡起打翻的墨砚,重新磨墨铺开宣纸郑重地记录下来。 高清远听闻卢太守把高不凡的诗评为今晚暂时最佳,瞬时面如土色,这意味着他已经无缘今晚的魁首,除非他再作出一首比《静夜思》还要好的诗。 “不可能,高长卿根本不会作诗,肯定是剽窃别人的。”高清远的心态显然有点崩了,本打算让高不凡出个大丑的,没想到反而让他大出了风头。 长孙无忌这时也看不过眼了,皱眉道:“清远兄既然说长卿这首诗是剽窃的,那便请你说出剽窃自何处?若是信口雌黄,非君子所谓也!” 高清远瞬间无言以对,这首《静夜思》是唐朝诗人李白作的,如今还没出生呢,他知道个鬼,只能吃吃地强辩道:“反正此诗要不是剽窃的,也是请人宿构的,高长卿根本不会作诗,这可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君贤你当时也在场,你给我作证!” 高君贤皱眉道:“清远,快点坐下,不要胡搅蛮缠,那样太失礼了。” 高清远显然豁出去了,因为现在只有证明高不凡确实不会作诗,他才不会被大家当成小丑一样取笑,所以高声道:“卢大人,高长卿的确不会作诗,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晚辈也不相信他会作诗,除非他再作出一首佳来,否则他就是作弊!” 高不凡不由暗怒,本来看在族亲的份上,他还打算给对方留点面子的,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自己也不客气了,淡淡道:“没错,我是说过不会作诗,但那只是谦虚的说辞,没想到清远兄竟然当真的,你如此胡搅蛮缠,实在是有辱斯文,也罢,不就是吟月诗罢了,在下如个厕的功夫就有了。” 卢太守笑斥道:“小子口气倒是挺大的,速速吟来。” 高不凡微笑道:“好诗自必要以好酒相配,还请卢大人赐美酒一杯。” “赐酒!”卢太守命人给高不凡端来一杯洒,冷哼道:“喝了本官的美酒若作不出好诗来,便直接打将出去。” 高不凡端着酒杯踱了两步,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摆足了架势,这才徐徐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高不凡的声音抑扬顿挫,这首句一出,在座所有人都瞬间坐直了,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不凡这两句开篇,即便是不懂诗的人也瞬觉不凡。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高不凡吟出了第二句,同样让人眼前一亮。 紧接着第三第四句:“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此刻,但凡懂诗的人都被震撼到了,特别是卢太守,已经如痴如醉,颌下三缕长须差点没被他给捋秃掉。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高不凡手持酒杯,一边踱着步,声调突然提高了许。 这两句一出,在场不少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那表情就好像见到鬼一般,卢太守手一抖,几根胡子直接被他拈断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公孙盈袖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只此一句,今晚的魁首定矣!” 长孙无垢轻抿着小嘴,默默地注目着正手端酒杯,身披月色踱步而行的英挺少年,一时间竟有点难以自己! 此时高不凡却突然停了下来,剑眉紧蹙,迟迟没有继续往下吟,长孙无垢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卡住了吗? 本来已经面如死灰的高清远不由生出一丝希望来,暗捏起拳头,默念:“老天保佑,但愿高长卿没有灵感,最后写了一首缺尾残诗!” 在场当中最紧张的反而是卢太守,这位确实是位真正爱诗之人,如此一首绝世佳作最后如果有头无尾,变成一首残诗,那真的太可惜,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高不凡本来还想继续装装的,发现卢太守死死地盯着了,那架势仿佛他如果再不开口,对方便会上前扒他的嘴一般,连忙一口气吟完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呼! 卢太守长出一口气,竟然拍着胸口爆粗道:“臭小子,想憋死本官,你大爷的!”说完哈哈大笑! 第38章 彩头 卢太守激动之下爆了粗口,估计是为了掩饰尴尬,哈哈地大笑起来。高不凡一昂首潇洒地把杯中酒饮尽,内心暗道,感谢各位领导,感谢各位来宾,感谢部队的团建活动,感谢自己参加了诗歌朗诵,这才瞎猫撞着死老鼠,把李白这首《把酒问月》给牢牢记住了,要不然今天的装比非装成傻比不可。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有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长孙无垢内心反反复复地默诵着这几句,一双清澈的美眸越来越亮。 长孙无垢显然是个有思想,并且擅长思考的女子,李白这首诗不仅写得洒脱豪放,而且充满人生哲理,发生深思,所以长孙妹妹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越琢磨主越深刻,越琢磨就越喜欢,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是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犹如漫长历史长河里的一滴浪花,人世间匆匆过客,只有天上那轮明月才是亘古不变的。” 旁边的公孙盈袖微笑道:“无垢妹妹倒是思考得透切,不过奴家最欣赏的反而是最后一句,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人生短暂,该对酒当歌时便对酒当歌,这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这个高长卿看来也是个洒脱之人,不过奇怪的是,此人年纪不大,却能写出如此哲理深刻的诗来。” “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有些人天生早慧也不出奇。”长孙无垢道。 公孙盈袖凑到长孙无垢耳边低声笑道:“譬如无垢妹妹你,由此看来,无垢妹妹和这个高长卿倒是挺般配的,长孙将军那块龙凤呈祥的玉佩归了他倒也合适。” 长孙无垢顿时俏脸绯红,吃吃地道:“无垢不明白盈袖姐姐的意思。” 公孙盈袖见长孙无垢似乎有点着恼,连忙道歉道:“奴家就开个玩笑,无垢妹妹勿怪。”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当初在高鸡泊中初见高不凡时虽觉此子不俗,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连连给他们惊喜,今晚这首《把酒问月》真的把他们深深震惊到了,要不是此诗洒脱不羁的风格正与高不凡本人的性格相符,他们都有点怀疑高不凡是从哪里抄来的,毕竟能写出这种富有哲理的诗,必然是个生活阅力极为丰富之人。 但是现在例子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天赋这种东西或许真的能代替人生阅历,有人天生就是如此妖孽,仅此一首诗便注定此子从此声名鹊起了! 卢太守此时显然已经把高不凡惊为天人,竟然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同一席就坐,不过高不凡婉拒了,倒不是他不给卢太守面子,而是不习惯被一个老男人亲热地拉着手聊天,太膈应了,鸡毛疙瘩都掉了一地,只想尽快摆脱“老玻璃”的那只手,所以他拒绝了! 卢太守倒也不勉强,毕竟年轻人还是谦虚些好,捧得太高反而容易被捧杀,出于对后生俊才的爱护之情,卢太守又谆谆教诲了一番,这才放高不凡回到原座。 “好你个高长卿,骗得我们好苦啊,原来你不仅会作诗,而且还作得那么好,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高不凡刚坐下,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便神色不善地睨着他,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高不凡一伸手,十分老友地勾搭住兄弟二人的胳膊,笑道:“在下也不想骗你们的,奈何本人习惯了低调,在下保证下不为例,为了表示歉意,待会结束了请你们去杏花春雨楼乐呵乐呵!” 哥俩顿时眼前贼亮,异口同声道:“当真?” “比珍珠还真。”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点两名粉头。” “我点三个!” 高不凡豪气地道:“没问题,待会拿到头彩,我直接把杏花春雨楼包了,你们哥俩想要几个就几个,前提是忙活得过来。” 高世雄兄弟嘿嘿怪笑起来,虽然他们讨厌作诗,但高不凡会作诗他们不讨厌,因为这小子对脾气,愣是要得! 前排的高清远此时如针毡,不过高不凡人品好,没有趁机出言嘲讽他,也制止了高世雄兄弟出言讽刺,但是高清远同学显然受的打击太大了,待了一会便待不住了,借口如厕,失魂落魄地下楼遁去。 高君贤虽然表面对高不凡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明显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估计已经把他当成了极有心机的竞争对手,毕竟高氏一族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自然可获得更多的资源,以及更有力的支持。譬如族中要和某个大家族联姻,肯定会优先考虑本族中最优秀的那位年轻人,有出风头的机会也肯定优先给最优秀的那位! 所以说,这个世界竞争无处不在,大至朝堂,小至家族内部,毕竟资源你拿多了,别人就只能少拿,因此,但凡有点志向的人都会积极去争,高君贤显然也是个有志之人! 高不凡虽然猜到了高君贤的小心思,但也没当一事,就在今日之前,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北齐宗室,现在虽然知道了,也没有争夺家族资源的意思,凭他“未仆先知”的本事,如果真想干一番大事,可以利用的资源实在太多了,譬如近在咫尺的窦建德,譬如真命天子的李唐,最不济跑去瓦岗跟翟让搭伙也能混个xx当家来做,所以,高氏那点资源他还真瞧不上眼。 接下来宴会继续,不过高不凡那首《把酒问月》一出,珠玉在前,今晚的魁首已成定局了,敢于上前献丑的人实在不多,拿得出手的佳作更是少之又少,最后这场斗诗便草草结束了,卢太人当众宣布《把酒问月》为今晚最佳诗作,高不凡成为魁首,斩获所有彩头。 魁首什么的,高不凡根本不在乎,关键是那些彩头,七十两金子啊,赚大发了! 结果,正当高不凡准备上前领奖时,宇文化及竟然站了起来淡淡地道:“本官没带那么多金子在身上,回头再着人送来。”说完便直接下楼走人了,他弟弟宇文智及估计也觉得丢人,低着头不发一言地跟着溜了。 卧槽,高不凡差点想骂娘,堂堂四品朝官竟然说话当放屁? 还是周县令厚道,笑眯眯地把二十两银子交到高不凡手中道:“恭喜世侄夺得魁首,从此扬名天下!” 蚊子虽小也是肉,高不凡接过二十两银子,感谢一番,然后抓住周县令的手“低声”问道:“周大人,你说宇文大人会不会赖账?” 周县令面色一僵,旁边的卢太守一个哆嗦,差点把手中的端砚给摔了,责道:“休得胡言,宇文大人堂堂太仆少卿,又岂会说话不算数?” 高不凡立即打蛇随棍上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晚辈殆笑大方了,区区七十两金子对宇文大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 卢太守不禁哭笑不得,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这是把自己给架上了,明明诗写得绝佳,却也太爱财了些,不过一想到高不凡的父亲是个开马场的商人,顿时又释然了,没好气地把端砚塞到高不凡手中,哼道:“快拿走,值三十两银子!”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长者赐,不敢辞,谢太守大人!” 卢太守微哼了一声,转身踱了开去。 长孙晟微笑着招了招手道:“小凡过来,我这块玉佩归你了!” 高不凡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那块玉佩,不由眼前一亮,这玩意水头十足,可不是后世那种假冒伪劣产品,乃货真价实的翡翠啊,怎么着也得值个百来几百万吧? 高不凡道谢一声,稍微把玩了一下便直接揣怀中了,也不见有多珍视,长孙无垢见状有点失望,微撅了撅小嘴低下头,似乎并不开心。 长孙晟也没有多说,只是鼓励了几句,倒是旁边的高士廉郑重提醒道:“那块玉佩是御赐之物,长卿可要好生保管,万不可弄丢了。” 高不凡连忙答应下来,价值几百万的翡翠,傻子才会弄丢! 一直细细打量高不凡的公孙盈袖,越发觉得这少年有趣了,微笑道:“奴家原本打算把今晚夺魁的诗作清唱一遍的,但如今发现若仓促成曲,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了,待奴家今晚回去后仔细琢磨再谱上曲子,待曲子谱成细细润色好,再唱予大家品评吧!” 在座众人虽然有点失望,但也觉得理当如此,如果仓促成曲,确实糟塌了如此一首佳作! 公孙盈袖向诸位大人告辞,又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轻盈地下了楼去。 至此,一场晚宴宣告结束,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散场。 第39章 心狠手辣 宴会散场了,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高不凡父子除非翻墙,否则不可能返回马场,所以只能在城中找一家客栈过夜了。 高不凡本来还答应了高世雄兄弟逛杏花春雨楼的,但是族中一众长辈都在场,他们也脱不开身,加上宇文化及兄弟那七十两金子并没有立即兑现,光靠周县令奖励那二十两银子显然也满足不了高世雄哥俩点n个粉头的宏愿,所以只好作罢,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高不凡本以为老爹会追问他突然间会作诗的事情的,结果一直到客栈开了房间住下,高开山却是只字不提,如此一来,高不凡反而不踏实了,趁着老爹准备关房门的一刹那问道:“爹,你没有什么要问孩儿吗?” 高开山愕然道:“问啥?” “问孩儿为什么会作诗啊?”高不凡道。 “去去去,滚回去睡觉,这有什么好问的,凡儿你三岁就能下河摸鱼,会吟两个句诗有什么出奇的,要不然你老子我给你起名叫不凡作甚?!”高开山说完不耐烦地把门房关上,片刻,里面就传出了打鼾的声音。 高不凡无语地耸了耸肩,有个神经大条的老子倒也省事,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到隔壁房间去,不过高不凡跟他老子不同,要是不洗澡准睡不着,所以喊小二送来浴桶和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上床。 高不凡躺在床上,先是把长孙晟那枚玉佩取出来把玩了一会,然后又取出那支铁制的弩筒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本来想请教一下长孙晟这种弩筒的来历,不过今日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在长孙晟说过要到马场拜访,想必到时会有机会请教的。 高不凡胡思乱想了一会,实在不能入睡,干脆便坐起来练习黑衣鬼脸人传授的功法,也不知是他专注力强,抑或是确实天赋异禀,竟然很快就进入黑衣鬼脸人所说的“物我两忘”境界。 高开山父子今晚住客栈,渤海郡太守卢赤松同样也住客栈,没办法,毕竟县衙后宅只有一间,如今被宇文化及兄弟占先了,周县令也找不出第二座县衙来拍卢太守的马屁,只好把他安排到客栈中下榻。 不过,卢太守所住的客栈要比高开山父子住的客栈豪华得多,不仅是独门独院,院子里甚至栽满了盆景,倒也十分的雅致。 此时的房间内还亮着灯,但见卢太守一袭紫袍,头戴二梁进贤冠,安坐在座位上,而周县令则恭谨地站在跟前听候指示。 “周大人,聚集城门口那些难民你打算如何治理?”卢太守淡问。 周县令小心翼翼地答道:“这些大多是漳南县来的受灾百姓,本官打算明天发动乡绅们设棚施粥,待过几日洪水退去,这些百姓自然会退去。” 卢太守面色一沉,斥道:“荒谬,这些百姓家中房屋被毁,田地被淹,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即使洪水退去也未必肯回去,如今全部积聚在此,若有点风吹草动,极易酿成民变,到时本官只怕你不仅乌纱不保,甚至性命也堪忧。” 周县令机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吃吃地道:“那依太守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卢太守皱眉沉思了片刻:“眼下已是初秋,即使洪水退去,再补种秋粮也来不及了,也不可能一直施粥到明天开春,一旦寒冬来临,没有活路的百姓要么饿死冻死,要么铤而走险,迟早生出乱子来,倘若被高鸡泊中的匪类招去,更恐成心腹大患!” 周县令闻言更加不安了,这货投机钻营是一把好手,但论治政能力却是远远不及格,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点子来。 卢太守显然也对自己辖下的这位周县令能力甚是了解,所以也不指望周县令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他背着双手踱了片刻,最后沉声道:“皇上明年就要出征高句丽了,本郡的民壮役夫配额尚有一定的缺口,正好让这些人顶上,县里再把征发的年龄降一降,便足以把缺额补齐。” 周县令眼前一亮,脱口道:“太守大人此计甚高,既把这些乱源祸根送走,又暂时解决他们吃饭的问题,一举两得,下官佩服!” 卢太守有点得意地捋了捋长须,反正这些难民即使不被征发也很难熬得过这个冬天,还不如物尽其用,虽然此番前往辽东也是九死一生,但至少暂时能吃上公家配发的粮食,最后是生是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且说周县令得了卢太守的指点便匆匆离开了,准备明天开始征发难民为劳役,管他男女老幼,只要能走路就行。 …… 夜深了,城东一处民房内还亮着灯光,飞羽马场场主马行空正阴沉着脸,以至于他那颗大光头上仿佛也阴云密布的,鼻青脸肿的马管事垂手站在一旁,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此时的房间内还有一名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黑色长衫,面色冷峻高傲,旁边的茶几上还搁着一柄长剑,男子的右手正有意无意地按在剑柄上,修长的五指轮翻轻敲剑把。 “马行空,你算老几?哪来的资格教训老子!”黑衣男子不屑地道,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马行空的咽喉。 马行空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冷笑道:“鄙人的确没有资格教训你范毅,不过你今日擅自派出死士袭杀高开山父子,若是成功也就算了,偏偏你却失败了,还损失了两名死士,倘若身份暴露,坏了主公的大事,你范毅百死莫赎!”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府里的死士自小便秘密蓄养起来,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们,身上也没任何蛛丝马迹可寻,所以不可能会暴露身份。”说完冷笑着一声,续道:“要不是你马行空办事不力,一个小小的飞鹰马场至今仍未拿下,本人也不必出此下策!” 马行空怒极反笑:“这么说责任在鄙人了?” “难道不是?昏君杨广如今就在江都,马上就要发兵高句丽了,大隋江山乱象已生,正是主公奋起之良机,主公如此信任你,命你加紧搜集马匹,可是你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小小的飞座马场都迟迟没有搞定,本人这才好心出手助你,你非但不感谢,还要斥责于我,这是何道理?”范毅愤愤不平地道。 马行空深吸了一口气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主公欲举大事,如今正是将举未举之时,若走漏了风声,事必败,所有人都得搭上身家性命,如此严重的后果,你范毅承担得起吗?” 范毅撇嘴道:“成大事者不句小节,若处处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如何成得了大事?还不如直接归家种田!” 马行空强按住怒火道:“谨小慎微并不等于畏首畏尾,行了,主公既然把收集马匹的事交给鄙人负责,鄙人自会料好,不用范兄你操心,以后鄙人的事你不用管。” 范毅嘿嘿冷笑一声:“主公虽然交由你负责,但亦命本人从旁协助,那好,以后各干各的,我不干涉你做事,你也休想干涉老子,看最后谁搜集的战马多。”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长剑便欲离开。 “且慢!”马行空低喝一声。 范毅蓦地站定,手握剑握冷冷地道:“马行空,老子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再哆嗦便休怪老不客气!” 马行空皱眉道:“高开山乃渤海高氏一脉,而且其子高不凡深得长孙晟的赏识,你不要再动他们,免得横生枝节,而且长孙晟和高士廉也是主公努力争取的对象,所以不能得罪他们。” 范毅脸色一沉:“那飞鹰马场不要了?老子手下两名死士也白死了?” 马行空淡淡地道:“没了飞鹰马场还会有飞鹿马场,飞虎马场,有什么打紧的,至于死士,他们就是用来死的,只要主公能成大事,其他都无足轻重!” 范毅冷哼道:“马行空,我范毅是个武者,不用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来教做事!”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就在此时,马行空眼中精光暴闪,肥大的身形竟然倏的暴起,一拳击在范毅的后心上,端的快如闪电。 嘭的一声闷响,范毅直接被击飞出门外,扑通地摔在地上,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嘴里激喷而出。 范毅艰难地回头盯着从屋里缓缓行出来的马行空,骇然道:“你……你会武功?” 范毅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咽了气,马马空走近探了探他脉搏,确认已经死透了,这才一甩大袖冷道:“自以为是的废物,鄙人本想留你一命的,偏偏要找死,留着你这种人,迟早坏了主公的大事。” “处理一下!”马行空吩咐了一句便直接背着双手离开了,马管事连忙找人来把范毅的尸体清理打包好,留待明日再找机会运出城去掩埋掉。 第40章 饿殍遍地 高不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练了一晚上的吐纳,只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愉快地洗涮完毕,父子二人便在客栈的大堂用了早饭,正打算结账离开之时,有人找上门了。 “掌柜的,叫高不凡那小子滚出来?”那人一进大堂便吆喝道。 高不凡转头望去,顿时皱起了剑眉,原来竟是“老相好”曾阿大,他来作甚,莫非想报复? 此时曾阿大也发现高不凡,狞笑着行了上前,这货的眼眶虽然比昨天消肿了些,不过眼膜的充血还未退去,看着有些吓人。 高开山下意识地把高不凡护在身后,后者却一闪身抢到前面去。高不凡深知父亲高开山的斤两,身手只能算不错,马上厮杀还行,如果地面打斗的话比自己还不如,对上曾阿大这种内家好手毫无胜算。 曾阿大本来还一脸狞笑的,当行近时明显愕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暗道怪哉,这小子似乎跟前天有些不一样了,看上去神采飞扬的,气息似乎也更加绵长有力了。 高不凡也愕了一下,因为此时的他竟然能隐约感受到曾大阿身上涌动的气血,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也就是说他的六识灵敏度又增强了。 高不凡既惊且喜,此时他终于有点明白黑衣鬼脸人的身法为何快如鬼魅了,如果能洞悉对手的气血运行,自然就能料敌先机,抢先做出反应。 曾阿大见到高不凡竟然面露喜色,不由皱了皱眉道:“你小子高兴个球劲,莫非知道了本人的来意?” 高不凡闻言便猜到对方不是来寻衅的,心中大定,自己才练了两天的内家功夫,估计还不是对方的对手,笑道:“曾阿大,你家大人还欠着本公子七十两金子,莫非你带来了?” “这小子鸡贼鸡贼的!”曾阿大暗暗腹诽,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重重地扔在桌子上,不甘心地道:“这是七十两金子,当场验清拿走。” 高不凡眼前一亮,也不客气,真拿起钱袋打开来验证,甚至问掌柜的借了秤来称量过,确认是七十两足金,这才笑吟吟地道:“宇文大人真乃信人也,代在下向宇文大人问好,祝他老人家多福多寿。” 曾阿大直翻白眼,很想出手教训这小子一顿,不过对前天的事还有阴影,他怀疑高不凡身后有顶尖高手暗中保护,这是他招惹不起的,再加上宇文化及也叮嘱他不要再生事,所以也只好作罢,转身悻悻地走出客栈大堂。 高不凡把秤还给掌柜,赏了他半两银子,然后便和父亲牵马离开。 高不凡左手牵着大青马,右手提着沉甸甸的七十两金子,笑道:“爹,宇文化及此人倒也讲信用,真把金子送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化及还是要脸皮的。”高开山板着脸道,七十两金子换成银子才七百两,他昨天可是送了两千二百两银子给宇文化及的,仔细算来还是血亏。 高不凡瞥了老爹一眼,知道对方还在心疼送出去的两千二百两银子,便故意问道:“爹,这些金子怎么处理?” 高开山眼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自己挣的,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扔到河里听个响,为父也没有意见。” “那孩儿可真扔了!”高不凡揶揄道。 高开山冷笑道:“你尽管扔,为父捞起来就不是你的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把钱袋丢给高开山道:“老爹你现在穷得叮当响,这些金子便孝敬你老人家吧,顺便帮补一下家用。”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开山接过钱袋,板着的老脸终于有了笑容,估计是从儿子手里要钱,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为父暂时替你保管着作日后娶妻的聘礼之用。” 高不凡挥了挥手道:“孩儿的老婆本不用老爹你费心,对了,咱们家乃北齐宗室,以前为何不见阿爹你提起?” 高开山把钱袋装进包袱里,小心翼翼地系在马鞍上,一边道:“北齐早就亡了,有什么好提的,要不是为了保住马场,为父昨晚也不会当众提起。” 高不凡点了点头,有了北齐宗室这个身份,至少那些阿猫阿狗再也不敢打马场的主意,估计老爹也是担心那两名死士的背景,这才当众表明北齐宗室身份的,因为这样能拉近与高士廉的关系,长孙晟自然就会更加卖力地相帮,有了长孙晟出面,相信那两名死士身后的势力也会有所忌惮。 所以说老爹高开山虽然外表粗豪,实则是个细心之人。 且说父子两人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便牵马出了城,然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昨日聚集在城门口的难民竟然全部不见了,一片水静河飞,就连进城直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怪哉,那些难民都跑去了?”高不凡奇道,昨日下午进城时看到疑似孙安祖混在难民之中,他本想今日再证实一下的。 高开山皱了皱浓眉,沉声道:“可能去了别的城门吧,这该是当官管的事,还轮不到咱们过问,凡儿走吧!”说完翻身上马而去。 高不凡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不便深究,纵身上马追赶高开山去了,昨日路上遇到死士袭击,高不凡自然不放心老爹自己一个人赶路。 且说父子二人纵马驰了一程,路过了运河边上,但见河面上竟然密匝匝的挤满了漕船,连绵十几里,一眼望不到边,一支支全副武装的隋兵在船上押运,役夫们则负责划船,遇到逆流或搁浅的地方,役夫又得上岸拉纤,号子此起彼伏,声震四野! 除此之外,还有隋军骑兵沿岸巡视警戒,手鞭子的监工像狼一般,瞪着一双凶睛督促役夫们干活,谁要是稍微怠慢一点,鞭子就重重地抽在其身上。 高不凡父子在官道上驻马了片刻,只是短短盏茶工夫不到,高不凡便至少看到五名役夫由于不堪重负摔倒在路上,再也没爬起来,不知是生是死,估计不死也差不多了,因为隋兵查看过后只是把人拖到路边后便不管了,同行的役夫也理睬,只管继续负重前进。 高不凡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查看,果然发现那几个人都死了,其中一个还剩一口气,正当高不凡准备施救时,一支数人的游骑迅速冲了过来,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高开山连忙策马上前抱拳道:“几位兵爷莫怪,鄙人乃附近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此乃犬子,只是一时好奇,无意冒犯诸位军爷。” 几名隋军骑兵闻言皱了皱眉,又见两人的坐骑都极为神骏,所以也不敢轻视,挥了挥手道:“快走,莫要在此逗留,船上所运都是军中辎重,若有个闪失,你们担带不起!” “是是是,鄙人马上就离开。”高开山朝高不凡使了个眼色。 此时地上躺着那名民夫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高不凡暗叹,翻身上马朝着几名隋军骑兵拱了拱手道:“打扰几位军爷了,敢问诸位军爷打哪来,去往何处?”说完抛了一块碎银过去。 为首的隋军骑兵接过碎银掂了掂,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客气地道:“我等奉朝廷之命,从黎阳仓押送二十万石军粮前往涿郡,公子问这个来作甚?” 高不凡拱手道:“只是好奇问一问,打扰几位军爷了,告辞!”说完拨转马头离开。 “陆伍长,这小子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土匪的暗哨吧?”一名骑兵低声道。 陆伍长把银子揣起来,淡道:“什么土匪骑得起这么好的马,得了,这点眼力劲老子还是有的,走吧!” 众隋兵拨转马头继续北行! 高开山父子沿着官道一路策马,路上又发现了十几具役夫的尸体的,这些人不是累死,就是饿死病死的,大部份都骨瘦如柴,惨不忍睹。 高不凡内心堵得慌,什么叫人命不如草芥,这就是啊,原来书上所讲的“饿殍遍地”都真的,唉,这狗日的战乱啊,国家兴或亡,苦的都是老百姓。 高开山经历过南陈灭国,对尸横遍地的景象已经司空见惯了,并没什么感触,他纵马与高不凡并肩而行,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安慰道:“凡儿,你经历得还是太少,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高不凡沉声道:“孩儿现在知道那些难民都去哪了!” 高开山点了点头,他显然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第41章 进展神速 曾阿大回到县衙向宇文化及交差,报告高不凡已经收下了七十两金子,宇文化及只是点了点头就把曾阿大打发了出去,老二宇文智及却颇有点不甘,悻悻地道:“大哥,难道七十两金子真就便宜了高不凡那小子。” 宇文智及此人横行霸道惯了,日前手下的曾阿大被高不凡打了,小美人和大青马也没弄到手,如今反而被高不凡赚去了七十两金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宇文化及冷着脸骂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爱出风头,老子能损失这七十两金子。” 宇文智及讪讪地道:“大哥你也不算亏,赵牧监不是给你送来了两千两白银吗,都是飞鹰马场出的,所以大哥你其实不亏,还赚了!” 宇文化及怒道:“赚多少都是你大哥我的本事,而你就是个败家仔,你说你,都三十出头了,屁都不顶,等咱爹两腿一伸,老子也懒得再管你,自生自灭吧。” 宇文智及被训得面红耳赤,羞恼地道:“不就是七十两金子罢了,大哥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大不了回到洛阳就还你!” 宇文化及冷笑道:“别以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有本事就别掏你老娘的棺材本。” 宇文智及气势为之一弱,嘟嚷道:“不掏就不掏,别以为家里就你会挣钱,本人只是懒得去挣罢了,等着吧,我宇文二爷迟早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那我宇文大爷就等着瞧了。”宇文化及冷哼一声。 宇文智及就过过嘴瘾罢了,要是没了他大哥宇文化及接济,他只怕连回洛阳的路费都拿不出,所以并不敢继续扛,转移话题道:“他奶奶的,没想到高不凡那小子竟然诗才如此了得,这次真便宜他了,名利双收,还在公孙大家面前出了风头,等公孙大家的曲子一出,这小子只怕名气就更大了,据说楚公杨玄感最喜欢会作诗的人了,倘若被楚公看上,再加上长孙家和高氏一族的扶持,这小子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宇文化及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嘴角竟然泛起一缕阴笑道:“诗才了得好呀,诗才越好就越容易变尸才。” “什么意思?”宇文智及一脸不明所以。 宇文化及瞥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二弟一眼,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道:“这里事已了,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洛阳吧。” 宇文智及闻言失声道:“这么快?我还没耍够呢,大哥,要不咱们再多待些时日吧,入冬前再回洛阳?” 自从前天在街上遇到窦线娘,宇文智及这货就上心了,此时正派人明查暗访,才刚有点眉目,自然舍不得离开那么快。 宇文化及厉声斥道:“别只顾着玩女人,以咱们宇文家的底子,你但凡肯花点心思在经济仕途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事无成。” 宇文智及见大哥似乎动了真火,倒是不敢再顶撞了,耷拉下脑袋道:“行,那听大哥的,咱们明日就启程回洛阳好了。” “不是咱们,是你启程回洛阳!”宇文化及纠正道。 “那大哥你呢?”宇文智及急忙问。 宇文化及淡道:“皇上明年开春就要御驾亲征高句丽,如今圣驾已经幸临江都,大哥我自然要南下见驾了。” 宇文智及眼前一亮,几乎流着口水般道:“那我也要跟大哥你一起南下江都见驾。” 江都亦即扬州,乃江淮地区最繁华的城市,也是个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而且吴越一带自古便盛产美女,出自江南水乡的女子不仅肤白貌美,而且性情温柔似水,吴侬软语,宇文智及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宇文化及却兜头泼冷水道:“你身无一官半职,见个屁驾,老实滚回洛阳去吧。” 宇文智及红着脸道:“那我去给爹请安总行吧,爹如今肯定是在皇上身边伴驾。” 宇文化及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作了,宇文智及不由哆嗦了一下,悻悻地道:“行,我不去了,明天就回洛阳。” 宇文化及这才面色稍霁,吩咐道:“这次巡视马场的收获,你给我带回去。” 宇文智及心中一喜,他知道大哥这次借着巡视各地马场的幌子捞到不少钱财,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到时自己收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于是拍着胸口道:“大哥放心,包在二弟我身上了。” 宇文化及警告道:“东西我都列了单子,丢了或少了一个子儿都唯是问,老实把东西带回去交给管家入库,自然少不了你的那点好处。” 宇文智及自然满口答应了,并主动要求帮忙打包, 且说高不凡父子回到马场,先去后院见了母亲陈氏,父子二人十分默契,并没有透露遇到死士暗杀的事,以免陈氏担心。 陈氏得知儿子在晚宴上扬名,一举夺得诗魁,并赚了丰厚的彩头,不禁高兴得连续念了好几声阿弥托佛,俏婢鸣翠更是满眼崇拜的小星星,非缠着高不凡把原诗写下来才肯罢休。 高不凡虽然无意考科举,但做人一定不能做个文盲,所以读书认字这一项还是必须的。高不凡自穿越到大隋后,五岁便开始读书练字了,繁体字跟简体字还是有区别的,你就算认得也未必会写,更何况用的还是毛笔,所以学习很有必要。 尽管没有在上面下苦功夫,但是写了十年的毛笔字,高不凡那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将《把酒问月》和《静夜思》这两首诗誊写下来交给鸣翠,然后便赶紧溜了,因为他发觉俏婢看他的眼神火辣辣的,还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靠,那丰满若有若无的挤碰竟让他心痒痒的,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今晚就要破功了,偏偏黑衣鬼脸人告诉过他,在功法小成之前不要近女色。 俏婢鸣翠虽然拿到了高不凡的手迹,但似乎并不是很开心,懊恼地跺了跺脚,苦着脸问另一名小婢道:“小兰,人家是不是长得很丑?” 小兰立即义愤填膺地道:“才不是,鸣翠姐姐是婢子中最聪明能干的,也是最好看的,谁要是觉得鸣翠姐姐丑,谁就是有眼无珠。” 鸣翠这才恢复了信心,美滋滋地把两幅字卷了起拿去装裱,并安慰自己道:“公子现在年纪还小,等再大些自然就开窍了。” 至于高不凡为何突然间会写诗,还写出那么好的诗,阖府上下竟然都不奇怪,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的,估计是真把高不凡当成鲲鹏转世了,既然是神鸟转世,那自然不凡,会作诗有什么出奇的? 所以说,古人有时还真的很单纯,特别是在鬼神传说方面,他们特别容易深信不疑,要不然也不会有什么“高祖斩白蛇”“泥马渡康王”之类的说法了。 ………… 吃过饭晚后,天黑了,高不凡离开了小院,乘着月色来到后山练刀的地方,静静地等候黑衣鬼脸人的到来,不过由于昨晚要参加晚宴,爽约了一晚,所以他并不确定黑衣鬼脸人今晚还会出现。 高不凡默默地等了半个时辰,黑衣鬼脸人并未出现,估计今晚不会再来了,于是便准备离开,然而正在此时,一条黑影却像鬼魅般出现在高不凡的身后。 高不凡似有所觉,倏地转身望去,果然见到黑衣鬼脸人无声地站在树木的阴影下,不由喜道:“前辈您来了?晚辈昨晚有事不在家,在窗口留了纸条,不知前辈看到了没?” 黑夜鬼脸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每回都能发现老夫的?” 高不凡笑道:“完全是直觉!” “看来你小子的六识确实比常人灵敏得多,就曾阿大那种货色,老夫就算在身后拧断他的脖子,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黑衣鬼脸人道。 提起曾阿大,高不凡立即醒起今日白天,自己能隐约感受到曾阿大血气运行的事,便向黑衣鬼脸人请教起来。 黑衣鬼脸人听完高不凡的叙述后失声道:“什么?你说你能感受到曾阿大的血气?” 高不凡点了点头,疑惑地问:“前辈,这有什么不妥吗?” 黑衣鬼脸人脚步一跨就到了高不凡面前,再一探手,高不凡的右手脉门已经被他把住了。高不凡心中骇然,对方的身法快得让他没脾气,那怕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出,而且他还根本感受不到黑衣鬼脸人的血气运行。 然而,黑衣鬼脸人此刻内心的惊骇半分也不比高不凡轻,以至于他迟迟没有松开手,鬼脸具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不凡,那眼神倒像是见到鬼一般,他实在是被高不凡的进展速度震惊到了,才短短两天啊,妖孽! 高不凡被盯得有点发毛,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弱弱地问:“前辈,怎么了?” 黑衣鬼脸人松开了手,表面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妥,很好,老夫今晚传授你下半部功法,你接着练。” “前辈这功法竟如此神奇,晚辈只是练了两天,效果便如此显著,前辈当年修练时也是如此吗?”高不凡试探道。 黑衣鬼脸人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第42章 佛道不相容 黑衣鬼脸人把下半部功法的口诀传授给了高不凡,又指点了他行气的方法,道:“老夫这功法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上半部为静功,以打座吐纳为主,下半部是动功,即便是日常骑马和行走时也可以练习,以后你晚上修炼静功,白天修炼动功,自然就事半功倍。” 高不凡闻言既惊喜又钦佩,恭维道:“前辈竟然能自创出如此高明的功法,绝对算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在江湖上理应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臭小子,别以为旁敲侧击就能打探到老夫的身份,而且,知道老夫是谁对你来说有害无益,所以,收起你那点小聪明,至少在你打得赢老夫之前,不要再打探老夫的身份,免得丢了小命。” 高不凡心中一凛,嘴上连道不敢,但心里却是暗暗琢磨,这神秘老头不会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人吧?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你自己好生练习,一个月后老夫再来看你的进展。”黑衣鬼脸人说完便要离开,高不凡连忙道:“前辈且慢!” 黑衣鬼脸人淡道:“可是对功法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高不凡摇头道:“前辈传授的晚辈都理解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说!” 高不凡又把今日遇到死士袭击,自己突然间爆发,挥刀击落飞箭的事说了出来,黑衣鬼脸人听完后似乎不是很意外,淡道:“内家功法本来就有调节身体机能,激发潜力的作用,你在情急之下劈出那样一刀很正常,不过也证明你修炼的功法初见成效了,不错,你的悟性和天赋是老夫见过最高的,比那虬髯客也不遑多让。” “风尘三侠中的虬髯客张仲坚?”高不凡失声道。 黑衣鬼脸人轻咦了一声,狐疑道:“你小子也认识虬髯客?” 高不凡讪笑道:“小子哪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而已。” 黑衣鬼脸人淡道:“虬髯客张仲坚武功奇高,习惯独来独往,在江湖中名气却是不大,你小子认识他,倒是出乎老夫所料。” 高不凡暗汗,胡扯道:“晚辈听长孙晟提起过他。” 黑衣鬼脸人释然道:“原来如此,虬髯客曾经在突厥一带活动,长孙晟也曾多次出使突厥,认识他也就不出奇了。” 高不凡暗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正好歪打正着,倒是打消了黑衣鬼脸人的疑虑。 “虬髯客乃道门中,而且武功奇高,就连老夫都未必是他对手,日后你若遇到他可要小心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在他面前曝露武功,否则恐有性命之忧。”黑衣鬼脸人警告道。 高不凡不解道:“为什么?难道他跟前辈你有仇,抑或这个虬髯客十分嗜杀?” 黑衣鬼脸人只淡淡地吐出五个字:“佛道不相容。” 高不凡面色微变,失声道:“前辈所传的功法不是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吗?那晚辈也算是半个道家中人,虬髯客为什么要杀我,更何况,难道道家的人见到和尚就杀?” 黑衣鬼脸人摇头解释道:“佛道两家的争端由来已久,但也不至于见面就互相厮杀,不过你所修炼的功法掺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必然会引起两家猜疑和不满,甚至会视你为邪教异端,那虬髯客张仲坚杀伐果断,肯定会追问你功法的由来,甚至痛下杀手除掉你。” “那晚辈要是遇到佛门的高手呢?”高不凡问道。 黑衣鬼脸人淡淡道:“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理应不会取你性命,顶多就是废了你的武功,甚至让你剃度加入佛门。” 卧槽! 高不凡欲哭无泪,敢情自己练了这劳什么子功法,既不是佛门中人,也不是道门中人,反而成了里外不是人,两家逮着都要痛打的异端,难怪黑衣鬼脸人藏头露尾,不敢光明正大地传授自己功法了,自己这分明就是入了大坑! 黑衣鬼脸人显然对恐吓的效果十分满意,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像虬髯客这样的绝顶高手只是少数,能瞧出你所学功法的人也不多。” 高不凡苦笑的道:“虽然不多,但亦无疑于利剑悬顶。” 黑衣鬼脸人冷笑道:“那就把自己也变成利剑,勤快点修炼,等你打得赢老夫以后,即使是虬髯客也未必能奈何得了。” 高不凡耸了耸肩,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坑已经跳了,为了小命的安全,以后只能玩命练了。 黑衣鬼脸人淡道:“好了,你自己加紧练习,老夫一个月后再来捡查,至于那两个死士,老夫也会去追查。”说完一闪身便遁入树林中不见了。 高不凡羡慕极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如此高明的身手?算了,临渊羡鱼,不如归家结网,赶紧练习才是正经,于是乎,高不凡便开始在空地上走来走去,一边练习动功。 刚开始的时候,高不凡的脚步还是有些生硬迟滞,往往记得迈腿,又忘记行功,记得行功又忘记迈腿,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高不凡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也不知围着树林子转了多少圈,明明浑身大汗淋漓,却不觉得累,而且四肢百骸还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温泉一般舒服,于是练习得更加起劲了。 此时,树林的阴暗处,黑衣鬼脸人正像一只夜鹰般立在一根树枝上,静静地盯着林外闷头练习的高不凡,脸上尽是惊讶,眼中泛着炙热的异彩! 这时,高不凡忽然停了下来,有意无意地往黑衣鬼脸人所处的位置瞥了几眼,黑衣鬼脸人皱了皱眉,岂有此理,这小子的六识灵敏得有点让人讨厌! 黑衣鬼脸人一纵身,悄然离开了树林,这回是真的走了。 高不凡趁着月色又练习了一会,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竟然往山下奔去,一口气奔到牧场外围的小河旁,借着冲势一纵身便跃过了两米多高的围栏,像条鲤鱼般扎入河中。 一入水,高不凡更是变成了王者,三两下就游过小河上岸,然后飞快地上了官道,向着蓨县城的方向走去。 眼下正好月上中天,月色皎洁如银,高不凡一身黑衣在官道上快速行走,一边走一边行功,身上的水分由于热量蒸发出缕缕雾汽,让他看起来像在浑身冒烟,十分拉风。 马场距离蓨县城约莫三十多里路,骑马需要半个时辰左右,走路的话,快都要一个半时辰,然而这次高不凡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了。 高不凡又惊又喜,这功法用来赶路倒是再好不过了,既赶了路,又修炼了功法,一举两得! 这时明月已经西垂了,看样子已经是零晨三四点钟,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亮了,时间倒是刚刚好。 高不凡扫了一眼紧闭的城门,还有乌灯黑火的墙头,然后轻轻一跃便扎入了护城河中,很快,他便找到暗渠的入口,再顺着暗渠潜入了城中,大约二十分钟后,高不凡便从县衙后院的池唐中冒出头来。 宇文化及的护卫自然不少,但是防守重点都在院墙和各处门户,哪料到有人会从院中的池塘中潜入,先不说他们不知道暗渠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相信有人能一口气从护城河潜到这里来,殊不知高不凡就是个能在水底潜伏半小时的妖孽。 池唐上面有一座凉亭,高不凡潜到凉亭的阴影下待了片刻,确认四周没人了,这才取出一块手帕蒙上脸,轻手轻脚地翻上凉亭,然后借着月色往宅子摸去。 高不凡这次潜入县衙自然是要行盗,他虽然性子耍脱,但也不是个吃了闷亏默不作声的主,这次他要把老爹送出去的两千多两银子全部取回,再把宇文化及敲诈勒索来的钱财也顺走! 县衙的后院很大,房间众多,高不凡也不知道宇文化及把财物放在哪,只能一间一间地碰运气,效率相当低下。 连续找了几间,一无所获,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明月,开始有点急了,正在此时,附近却传来了开门声,一名大腹便便的家伙只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高不凡躲在暗处借着月色窥视,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天和韩满仓买鱼的胖厨子。 胖厨子睡眼惺忪,一路打着呵欠向着老不凡藏身之处走来,高不凡吃了一惊,待看到这家伙解腰带准备掏家伙时才明白他想干嘛,急忙一手刀斩在脖子上,胖子顿时便晕倒过去。 高不凡灵巧地扶住胖子将要摔倒的身体,然后把他提回房间里,重新锁上门,这才把胖厨子叫醒,用弩筒抵着他的脖子,寒声道:“识相的就别喊,老子只是求财,敢吭吱一下就割断你的喉咙!” 第43章 惊闻 高不凡用弩筒抵在胖厨子的脖子上,后者还以为是匕首,差点就吓尿了,战战兢兢地哀求道:“好汉饶命,钱财全部在床头的包袱里,你统统拿走,千万别杀小的,小的上有八十岁高堂要赡养……” “下有三岁小儿呱呱待哺乳?”高不凡打断道。 胖厨子立即点头道:“好汉你咋知道的?” 高不凡暗暗好笑,一瞪眼装出凶残的样子寒声道:“废话少说,要想活命,老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您问您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宇文化及的什么人?” “小的是个厨子,专门负责大人的一日三餐。” “看来你们大人的嘴还挺刁的,出差办公竟然还专门带个厨子?” 胖厨子竟然有些得意地炫耀起来:“小的虽然是个厨子,但并不是个普通的厨子,小的祖上三代都是御厨,不仅侍候过先帝,还服侍过北周皇室……” 高不凡用力敲了一下胖厨子的脑壳,并抢在他痛叫出声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冷斥道:“再牛比还不是个厨子,老子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听你吹嘘的,说,你们大人的钱财藏在哪里?至于你床头那鸡零九碎,老子还瞧不上眼。” 胖厨子痛得眼泪都要掉了,倒是不敢再废话,脱口道:“在二爷的房间里。” “二爷,宇文智及?” 胖厨子连忙点头,高不凡狐疑道:“你一个厨子咋知道的?不会是蒙老子吧?”说完手上稍稍用力,铁制的弩筒往前捅了捅。 胖厨子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连忙解释道:“小的今晚给老爷做宵夜,看到他把打包好的财物都交给了二爷,听说二爷明日就要动身回洛阳了,估计大人是让二爷把财物先行带回洛阳。” 高不凡暗叫侥幸,幸亏自己今晚来了,要不然财物明天就得被宇文智及带走,到时要取回老爹那笔银子怕是不可能了。 “宇文智及住在哪个房间?”高不凡继续逼问道。 “在东边第三间。”胖厨子显然很怕死,所以十分痛快地把主子给出卖了。 高不凡找来衣服把胖厨子的嘴堵上,又把他的手脚全部绑结实,再丢进床底下,并粗声警告道:“老实待着,老子拿到钱财就走,倘若敢耍花样,老子回来必取你狗命。” 胖厨子呜呜地点了点头,果然老实地躺在床底下没有挣扎。 高不凡这才闪身离开了房间,往东边那排房子摸去,很快便来到第三间门前,先趴在门边倾听了片刻,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了鼾声,这才掏出匕首准备挑开门闩,结果那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估计宇文化及并未料到有人敢偷到他的头上,所以根本没锁门。 如此倒也省事,高不凡径直进了屋中,先把床上的宇文智及打晕捆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翻找财物。 由于宇文智及明日就要启程,所以行李物品全都打包好了,足足七只大木箱,还都上了锁! 高不凡逐一把锁撬开,发现其中一只箱子装了金银,三只箱子装了衣物和土特产之类,而剩下的三只箱子装的都是铜钱,大约估算了一下,加起来只怕剩上万两银子。 高不凡又惊又喜,他奶奶的,宇文化及这个狗官,一路上不知敲诈了多少个马场了,上万两银子啊,飞鹰马场十年的利润都未必有一万两银子,结果这货打着巡视马场的幌子,出来逛一圈就有了。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高不凡自然不客气了,不过有点麻烦,因为铜钱太多了,三只大木箱好几百斤重呢,怎么拿? “不管了,能拿多少是多少!”高不凡把床上的被单取了下来平铺在地上,先把那箱贵重的金银打包好,扛着离开了房间,又摸到池塘边放入水中,然后再返回去搬铜钱。 这么多铜钱是不可能一次性带走的,于是高不凡便把三只木箱搬出来,全部沉入池塘的深处,再弄些淤泥覆盖在上面,等以后有空再慢慢取出来。 一切搞定后,高不凡便把那些金银分成两次通过暗渠运出护城河,当他第二次从暗渠钻出水面时,天边的明月已经快落下了,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便要天亮。 当下高不凡也不再停留,背起那包沉甸甸的金银便趁着夜色迅速遁去。由于很快就要天亮了,在官道上有可能会遇上赶早的行人,为免暴露形迹,高不凡疾行了数里便寻了一处山林,挖了个坑把金银掩埋隐藏好,又作了标记,这才继续赶路。 没有了累赘在身,高不凡的脚程便更加快了,初秋的晨风习习,再加上他一边赶路一边行功,本来湿漉漉的衣服很快便干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起,偶尔会遇上一两个早行人,彼此也不觉得奇怪,互相打量一眼便擦肩而过了。 高不凡回到飞鹰马场时,一轮旭日刚刚升起,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还在凉棚里打瞌睡,高不凡见状便轻手轻脚地游了过河,爬上岸便直溜回了宅子。 高不凡偷偷翻墙进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兜头淋了几桶井水,然后返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直接倒头便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直到傍晚,高不凡才醒转过来,结果刚睁开眼就对上两张恐怖的大饼脸,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几乎凑到他的脸上了,那眼神就好像在研究一尊化石一般。 “少爷你终于醒了!”高首欣喜地道。 话说高首和高仁以前都是叫高不凡大郎的,虽然自己不姓武,但每回被叫大郎,高不凡都禁不住一阵恶汗,于是在他坚持下,高家的下人都开始改口叫少爷。 高不凡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少爷你说是什么时辰?”高首反问道。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自己竟然睡了一个白昼,看来昨晚真的消耗太大了,行功的时候不觉得,结果停下来便又累又困,看来功法也不是万能的,饿了同样要吃饭,累了同样要睡觉! 一想到吃饭,高不凡顿时便觉得肌肠辘辘,饥饿的感觉阵阵袭来,难受得抓狂! “少爷,你昨晚是不是去做贼了?从来没见你白天睡得这么沉的!”高仁那货凑近前,一脸狐疑惑地打量着高不凡。 “贼你大爷,吃饭去,饿死了!”高不凡一把推开这货油腻腻的脸,飞快地跑了出屋,直奔厨房而去。 “少爷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厨娘看着抱住饭桶,直接用饭勺海吃湖塞的高不凡,既吃惊又心疼,瞧把这孩子饿得,真怕他把饭桶都啃下去。 “少爷你尽管放开肚皮吃,管够!”高首默默从铁锅里铲了一铲鸡丁炒笋干到饭桶了。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到把饭桶扒了底朝天,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高仁吐了吐舌头道:“小的错了,看来少爷昨晚不是去做贼,而是去做苦力了,看把你饿得。” 高不凡瞪了这货一眼道:“就你屁话多,还不给我弄碗水来。”说完又打了个饱嗝。 高仁连忙给高不凡倒了碗凉开水,一边神秘地道:“听说蓨县城封城戒严了,少爷你知道为什么吗?” “废话,本少才刚刚起床,我知道个屁,关我屁事!”高不凡故作不知道。 高仁抹了把脸,幸灾乐祸地道:“据说昨晚弼马温宇文化及被偷了,一夜之间所有钱财不翼而飞,宇文化及一怒之下便下令封城搜查,嘿嘿,真是恶有恶报啊,活该,不过这事还不是最轰动的。”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轰动的大事?” 高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高首已经抢先道:“周县令被杀了!”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道:“谁杀的?” “这个人少爷也认识!” “谁?” “孙安祖!” 高不凡差点跳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片刻才问:“为什么?孙安祖为何要杀死周县令?” 高仁摇了摇头道:“现在消息还不是很清晰,据说是因为周县令强征难民为役夫,孙安祖也在其中,一怒之下暴起把周县令给击杀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自己那天在城门看见的确实是孙安祖,连忙问道:“那他被官府抓住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据说孙安祖击杀了周县令后便带着一部份难民逃跑了,官差正在四处搜捕当中,幸好这个孙安祖还没到俺们马场当奴仆,要不然俺们马场也得被他连累。”高仁庆幸地道。 “少爷,那孙安祖也没地方好去,不会跑来咱们马场吧?他要是来了,少爷你收不收留?”高首有点担心地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孙安祖此人还是挺有骨气的,况且也未必信任自己,所以跑来马场避难的可能极少,唉,孙安祖原是条汉子,可惜了! 第44章 落草为寇 杨嵩是蓨县的县尉,自从周县令被流民孙安祖击杀后,他便带着三班衙役和民壮四处追拿凶犯,至今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累得他几乎骑在马上都要睡着过去。 “县尉大人,前面就是窦家庄了!”在前面开路的葛捕头忽然往前一指道。 杨嵩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抬头望去,果见前面出现了一片连绵的房舍,此刻正炊烟袅袅,估计庄民们正在做午饭。 葛捕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县尉大人,窦家庄的里长叫窦建德,此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十分得人心,而且颇有几分武艺,并不好招惹,咱们要不要进庄搜查!” 杨嵩面色一沉,整了整衣冠道:“当然要搜,不过是区区一个里长而已,你怕他作甚?” 杨县尉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不过逼于上头施加的压力,不得不为而已。 卢太守已经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内不抓住凶手孙安祖,自县丞以下全部撤职,一撸到底。为了保住饭碗,杨县尉也只能拼命了,就算明知对方是地头蛇都得伸手去摸一摸信子。 且说杨县尉带着几十名衙役刚走到庄口就被手持武器的庄民给拦住了,葛捕头连忙喝斥道:“大胆,这是咱们县里的县尉杨大人,速速退开。” 举着竹矛木矛的庄民们却夷然不惧道:“管你是县尉还是太守,没有咱们里长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堡。” 杨县尉面色一沉,果真是一群刁民,喝道:“本官乃本县县尉,前来搜查杀害县令大人的凶犯,你们这帮刁民竟敢阻拦,莫非想造反不成?” 造反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些庄民的神情总算多了一丝忌惮,不过依然拦住道路道:“县尉大人请稍等,我们已经有人去通知里长了,待里长来了再作定夺。” 杨县尉既气恼又无可奈何,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这个县尉在城里人人尊敬,但下了乡,说话的份量却不及一个里长,没办法,乡民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一般都十分团结,特别是同一宗族的乡民,更是团结像铁板一块,他们只任信本族群的带头人,即便是太守亲自来了,只怕也不及带头人的一句话好使。 杨县尉忍住气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里长窦建德终于赶来了,一身布衣,还管起了裤褪,湿淋淋的赤足上沾着泥巴,看样子是刚从田里干活回来,一边擦汗一边施礼道:“不知县尉大人驾临,建德有失远迎!” 杨县尉见状倒是消了几分火气,沉声道:“窦建德,本官前来搜捕杀害周县令的凶犯,你治下这些刁民竟然横加阻拦,莫非想造反?” 窦建德连忙诚惶诚恐地道:“县尉大人恕罪,这都是草民的错,由于近日匪患猖獗,为了窦家庄的安全,草民只好组织乡亲们自保,轮流值守各处进庄的路口,以防歹徒进庄行凶,并嘱咐他们,没有草民的同意,不能允许任何外人进入,所以都是草民的错,县尉大人如果要问罪,就拿草民来问罪好了。” 别看窦建德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却是有恃无恐,他在这里威信那么高,只是一句话就让乡民严格执行,杨县尉要是不识抬举真拿他问罪,只怕走不出这座窦家庄。 杨嵩显然也心知肚明,他拿窦建德没办法,既然对方已经说了软话,他也十分识趣地顺着台阶下了,冷哼一声道:“也罢,念在窦里长也是为了乡亲的安全着想,本官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为了追查凶犯,本官还是要进庄搜查的,窦里长要识大体,约束好乡亲们,万不可再阻拦。” 窦建德连忙道:“这个当然,杨大人,葛班头,里面请……还愣着作甚,让开啊,吩咐准备饭食,大中午的,县尉大人和差爷们不用吃饭吗?” 杨县尉连忙客气道:“不必了,我们准备了干粮。” 窦建德闻言立即大声道:“不用准备饭菜了,县尉大人说带了干粮。” 杨嵩面色微僵,后悔不迭,看来以后跟这些直来直接的泥腿子打交头还是不要客套,该是啥就是啥! 窦建德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再加上那一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个粗野的乡下农民,给人的感觉就是粗鄙老实,此时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狡猾。 杨县尉带着人把整个窦家堡搜了一遍,自然一无所获,葛捕头暗指了指窦氏祠堂低声提醒道:“大人,祠堂还没搜。” 杨县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祠堂乃族中重地,这里的乡民又都不是善茬,倘若进他们的宗族祖祠搜查,只怕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还是算了! 窦建德果真没有给杨县尉等人准备饭食,搜查完便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出庄去。葛捕头辛苦一场,最后连顿饭的好处都没捞到,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便警告道:“好教窦里长得知,窝藏凶犯者与本案同罪,倘若知情不报,同样要被问罪,若是有那孙安祖的消息,一定要立即上报县里!” 窦建德陪笑道:“一定一定,如果凶犯来到俺们窦家庄,不用葛捕头你出手,俺们自己就抓住送到县里了。” 葛捕头冷冷地点了点头,喝道:“收队!” 一众衙役和民壮蔫头耷脑地跟着杨县尉和葛捕头离开了窦家庄,窦建目送着他们远去,脸上谦卑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冷静而严肃的表情。 “他奶奶的,窦建德这只铁公鸡,连顿饭也不给咱们张罗。”众衙役一边赶路,一边抱怨,眼神都有意无意往杨县尉的身后飘,显然嘴上骂着窦建德,心里却在怨这位装清高,明明人家已经说要准备饭食了,偏偏要推辞一下,结果连累大家挨饿! 杨县尉自然察觉了众人的不满,心中也是恼火,转头问葛捕头道:“你之前说这个窦建德颇有几分武艺?” 葛捕头点头道:“确是如此!” 杨县尉闻言喜道:“那敢情好,昨日朝廷下发了公文,要在各郡招纳勇武者为小帅,本官以为这个窦建德可充任二百人长。” 葛捕头愕了一下,继而心中一寒,奶奶的,这些文官果然阴险,朝廷那份公文他也看过,朝廷确实要在各郡招纳勇武之人当小帅,但是这些小帅是要统率民兵出征高丽的,想当年文皇发征百万征讨高丽,最后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九,所以民兵小帅看似风光,实际却是要到鬼门关走一遭! “真的不能得罪文官啊,这些家伙满肚子都是阴损,窦建德要倒大大霉了!”葛捕头暗道。 且说窦建德回到庄里,直奔祠堂而去,刚进门便见一名红衣少女迎了出来,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分外醒目,赫然正是窦线娘。 “爹,官差都走了?”窦线娘紧张地问。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走了,你孙叔叔呢?” 窦线娘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道:“孙叔叔他们还在后面暗阁,吓死我,幸好官差没有进祠堂搜查。” 窦建德笑道:“这个杨县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搜祠堂会引发冲突,所以不敢搜,嘿嘿,有时太过聪明也未必是好事,去,把孙叔叔叫出来吧!” 片刻之后,十数人从祠堂后面走了出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孙安祖。 原来这个孙安祖与窦建德竟是好友,那日失手把周县令打死后便带着十几名相熟的难民投奔了窦建德,一直藏身在窦家堡,这里的乡民都唯窦建德马首是瞻,所以没人告发。 只见孙安祖感激地抱拳道:“多谢窦大哥,给窦大哥和乡亲们添麻烦了,安祖于心不安,待天黑就走吧!” 窦建德面色一沉道:“孙老弟这话就见外了,突然间要走,可是大哥我有怠慢之处?” 孙安祖连忙道:“不是的,只是小弟实在不想连累大家,正所谓百密一疏,我等若一直在此逗留,只怕迟早会暴露,到时反而害了大哥和乡亲们。” 窦建德沉吟道:“那你们可商量好了去处?” 孙安祖迷茫地摇了摇头:“现在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大不了亡命天涯。” 窦建德闻言皱眉道:“文帝在位时,我大隋兵强马壮,发兵百万征伐辽东,尚且被高句丽所败。现在天灾频发,百姓食不果腹,杨广非但不体恤百姓,还要御驾亲征高丽,加上去年西征,大隋的元气还没恢复,现在又发重兵,只怕大隋江山要不稳了。 大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又岂能作那逃命的懦夫? 高鸡泊方圆数百里,莞蒲阻深,可以避兵,平时出来掠劫运河上的商旅就足以自给了,还可以趁机扩大势力,静观天下时态变化,日后说不定能立不世之功。” 孙安祖心闻言心头一热,沉声道:“好,那小弟就听窦大哥的,进高鸡泊落草为寇,反他娘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狗日的大隋也该改朝换代了!” 第45章 登门拜访 宇文化及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曾阿大身上,后者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已经被抽得遍体鳞伤,至于那胖厨子,更是满身血污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何用,养只狗还会吠几声,你们呢,全都是死的吗?”宇文化及一边用力抽打曾阿大和众护卫,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这群饭桶,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窃贼摸进来,任凭那窃贼把所有财物全部偷走,甚至事后三天也寻不出任何踪迹线索来。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银竟然一夜之间全部不翼而飞,宇文化及便肉痛到直打哆嗦,手中的鞭子像雨点般落在众护卫身上,曾阿大跪在最前面,所以挨抽也是最多的,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了。 宇文智及像鹌鹑般畏缩在一边,内心竟然有点小庆幸,庆幸那窃贼动手得早了,要是在他启程后再动手,那责任就是他的,说不得挨上大哥的一顿鞭子。 话说宇文智及也是纳闷了,因为根据胖厨子的交待,那窃贼明明只有一人,是如何把几大箱的钱银无声无息地搬走的?好几百斤啊,这还是人吗? 这时宇文化及估计是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宇文智及立即上前接过鞭子道:“你哥你累了先歇歇,我来抽他们。” 宇文化及余怒未消,点了点头道:“继续抽,抽死这帮废物。” 宇文智及拿过鞭子抽了曾阿大几下,骂道:“本公子早就说过你是个废物,还内家高手呢,被人家摸进屋来也没察觉,人家把几只大箱子统统搬走,你还是没有察觉,说你是废物都抬举你了,早知老子养条狗也比你强。” 曾阿大委屈地道:“奴才虽然不成器,但也不至于如此差劲,窃贼要是扛着几百斤重的木箱翻墙,奴才也没发觉,那奴才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而且当晚在各处值守的弟兄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所以窃贼根本不可能是翻墙进来的。” “哎哟,你的意思是窃贼钻洞进来的,那你倒是把洞找出来呀,都三天了,县衙内所有老鼠洞都被你们捅过了,还在那狡辩,莫非窃贼是老鼠精变的?”宇文智及嘲讽道。 曾阿大咬了咬牙:“求大人和二爷再宽限几天,奴才一定把真相查出来。” 宇文化及面色阴晴不定,忽然沉声问道:“曾阿大,你确定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把所有财物无声地偷走。” 曾阿大犹豫了一下,讪讪地道:“一个人理应不可能办到的,除非……那人的确是个绝顶高手,这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么多钱财偷走。” 宇文化及目光一闪,沉声道:“还记得那天暗中出手帮助高不凡那小子的人吗?那种级别的高手能不能办到?” 曾阿大眼前一亮,猛点道:“有这个可能!” 这货为了脱罪,即便不可能也说成可能了。 宇文智及猛拍一下大腿道:“是了,咱们咋就忘了这一茬,大哥你不是敲诈……咳,拿了飞鹰马场的两千两银子吗?会不会是高不凡背后那名高手来偷回去了?岂有此理,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大哥还等什么,赶紧带人去抄飞鹰马场!” 宇文化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宇文智及,倘若高不凡身后的确有如此厉害的高手,自己躲避还来不及呢,谁还会傻到去送死,要知道那人能无声无息地把钱财偷走,下次就能无声无色地“偷”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宇文智及总算还有点脑子,见到大哥的表情,细细一想便也明白过来,顿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吃吃地问:“大哥,那这个闷亏咱们……是吃定了?”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地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宇文化及整人有万般法子,走着瞧吧,不弄得这小子家破人亡,老子就不叫宇文化及。” 尽管事情没有得到确认,宇文化及便打算把高不凡往死里整了,可见此人的确凶残成性,宁杀错也不放过。 又过了三天,曾阿大等人仍未能追回被盗的财物,他们几乎把整个县衙翻转过来,依旧一无所获,没办法,就连死鬼周县令都不知道池塘下面有暗渠,曾阿大等人又如何会得知? 于是乎,这便变成了一件无头公案,宇文化及实在等不及了,七月二十五日那天终于动身南下赶往江都,对他来,钱银虽然重要,但拍皇帝的马屁显然更加重要,而宇文智及这货早在他大哥宇文化及动身南下的前两天就启程回洛阳了。 这日一早,高不凡照常起床练刀,一边修炼黑衣鬼脸人所传授的动功,进步是非常明显的,现在的他已经能连续挥出一千两百刀了,比十天前足足提高了两百刀。 正当高不凡练习得酣畅的时候,一名下人跑来奔报道:“少爷,有人来拜访。” 高不凡闻言收刀擦了擦汗,问道:“对方可报了大名?” “他们自称是少爷您的朋友,一个叫高世雄,一个叫高世衡。”下人回答道。 原来是这两个家伙,高不凡原还以为是长孙晟他们来了呢,随手把单刀掷进树洞里便往山下大步走去。 高不凡快步回到宅子,先在院子的水缸里洗了把手,又随便抹了把脸便径直往客厅而去。 “长卿你可总算回来了,让咱哥俩一阵好等。”高世雄兄弟见到高不凡,立即笑嘿嘿地飙上前,一左一右搂着他,也不嫌他身上浑身大汗。 高不凡一抖肩膀把这两个家伙震开,笑骂道:“滚一边去,老子可不是杏花春雨楼的粉头。” 高世雄兄弟被震开,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十分不服气地再次扑上前,一左一右锁住高不凡的半边身子,得意地道:“咱哥俩刚才没有防备,你要是还能把我们震开,我们就服了你,从今之后认你为老大。” 高不凡笑道:“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行,我们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是狗,是猪,是狗屎马屎,随便你怎么说。”高世雄大声道。 高世衡点头道:“俺也是!” “这可是你们说的,可不能反悔!” “废物少说!”高家兄弟异口同声道,一边沉腰坐马,死死地按住高不凡,哥俩自小就力大,他们才不信高不凡的力气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大。 高不凡低喝一声,猛然发力一震,并未能把高世雄兄弟震开,倒不是他力气不够,而是给哥俩留点面子,毕竟一次就震开,太打击兄弟二人的自信心了。 “哈哈,不行吧,再给你一次机会。”高世衡得意地笑道:“俺们兄弟够厚道吧?” 高不凡笑道:“的确挺厚道的,那我再试一次。” 高世雄兄弟立即再次沉腰坐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刚才高不凡虽然没能把他们震开,但也震得他们气血翻涌,所以哥俩虽然嘴硬,但内心却是挺虚的,几乎使出了吃奶之力。 高不凡气沉丹田,猛然发力一震,高世雄兄弟顿时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撞来,身不由己地脱手往后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胀得通红。 高不凡笑道:“不好意思,承让承让!” 高世雄和高世衡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一脸郁闷地道:“高长卿,你这家伙吃了大力神丸吗,力气忒大!” “该叫我啥来着?”高不凡揶揄道。 哥俩捏着鼻子叫了一声“老大!” 高不凡笑着拍了拍两人肩头道:“开个玩笑,别当真,你们还是叫我长卿吧。” 高世雄兄弟对视一眼,摇头道:“人无信不立,咱们兄弟虽然算不得英雄好汉,但也知道出言无悔,愿赌服输的道理,长卿兄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大。” 高大凡耸了耸肩道:“随你们,反正不要喊我老大就行。” 哥俩相视一笑:“那我们还是叫你长卿,但在心里把你当成老大!” 高不凡笑道:“行了,不扯这个,你们两个今日跑来马场作甚?我们这里只有母马,可没有粉头。” 高世雄不屑道:“粉头哪有骑马射箭好玩,咱哥俩找你自然是要骑马射箭的。” “这个自然没问题!”高不凡笑道:“咱们这里什么都不多,就是马多,公马母马任君选择,箭把也是现成的。” 哥俩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道:“那还等什么?” 高不凡也是爽快之人,立即带着两人往牧场而去,结果刚行出了宅子,负责守门的老仆便急匆匆地跑来禀报道:“少爷,外面有个人自称是右骁卫大将军,说要拜访家主和少爷,来的人挺多的,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高不凡愕了一下,倒是巧了,要么不来,一来就扎堆来,这是约好的吗? “高大,家主在家吗?”高不凡问道。 高首连忙道:“家主今日和夏管家刚好一早就出门了,估计是要收购豆料,现在到处闹饥荒,豆料一天一个价,还有钱都买不到!”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只好快步往前面迎去,高世雄兄弟也不生分,连忙跟在高不凡的身后。 第46章 白马赠佳人 长孙晟果真是个信人,说过要来马场拜访,果真前来拜访了,只是场主高开山正好不在家,陈氏是女眷也不便出面,高不凡只好亲自接待了。 长孙晟这一行人确实有点多,除了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士廉外,还有八名部曲,另外高士鸿和高君贤也同来了,这让高不凡有些意外,而且高君贤跟长孙无忌显然更加熟稔了,两人骑马并髻而行,有说有笑的。 所有人都骑马,只有长孙无垢是乘马车来的,马车上面还有鸿雁楼的标志,估计是找高士鸿借的。马车过了吊桥,长孙无垢便在两名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小萝莉今日换了一身妆扮,胡服胡裤,脚踏一双小蛮靴,身形倒是显得更加窈窕了,就像抽了穗的包谷,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活力气息。 众人见过礼,长孙晟便道:“高场主竟然不在,看来是老夫疏忽了,应该事先派人知会一声的。” 高不凡笑道:“只要长孙将军和诸位不觉得小子接待不周便不打紧,诸位请,咱们到屋里就坐。” 长孙晟却摆手道:“既然高场主不在,倒是不用着急,不妨先带我们参观一下马场,老夫自打从突厥回来,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片的草场了,话说你们飞鹰马场的位置选得真好。” 高不凡笑道:“长孙将军谬赞了,那小子便先带大家四处走走,不过咱们马场的马多,马肥也不少,大家可要注意脚下,可别中招了。” 众人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所谓的马肥即是马屎,不由都笑了起来,随着高不凡往草场走去。 此时高家的下人们已经把所有马匹放出来了,上千匹马正散布在草场自由吃草,红的白的黑的,连绵成片,看上去倒也壮观。 长孙晟显然也是懂马之人,看到这些健硕漂亮的战马,点头道:“看起来倒是不错,就是不知爆发力和耐力如何。” 高不凡二话不说,上前随手牵了两匹马过来,一匹黑马,一匹枣红马,笑道:“是骡子是马,遛一遛就知道了,长孙将军不妨试一试马力?” 长孙晟哈哈一笑,打趣道:“也好,若是马不行,本将军拆了你们飞鹰马场的招牌。”说完纵身上了枣红马。 长孙无忌见状也跃跃欲试,于是跨上了另一匹黑马,父子二人策马往草场的另一头驰去。 高不凡显然对自家马场的马很有信心,只是微笑地看着,忽见长孙无垢正一脸向往地看着父兄纵马的背影,便笑问:“长孙姑娘要不要试骑?” 长孙无垢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无垢的骑术不好,除了家里养熟的马,其他陌生的都不敢骑。” “没有关系,我给你找一匹温顺的!” 不知怎么的,高不凡对这位端庄而乖巧的长孙妹妹很有好感,很快便在马群中选出一匹白色的半大马驹过来,并亲自装上了马鞍牵到长孙无垢面前,笑着把缰绳递了过去。 这匹白马驹果真十分温顺,低头亲呢地拱了拱长孙无垢的手,后者不由心生喜欢,甜笑道:“它好像喜欢我,好吧,那我便试试!”说完踩着马镫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背。 高士廉和两名仆妇刚开始还有点紧张,见到小白马果然十分温柔,稳稳地载着长孙无垢一溜小跑,便都放下心来。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早就按奈不住了,也在马群中挑了两匹健马,让高首和高仁帮忙装上马鞍。 高不凡微笑着对高士廉、高士鸿和高君贤三人道:“两位世叔和君贤要不要也试试?” 高士廉放心不下长孙无垢,于是选了一匹马跟了上去,高君贤见状也急忙选了一匹马,倒是高士鸿摆手笑道:“我就免了,这一路已经差点颠散了架,正好休息一下,小凡不用招呼我,你也去吧!” 高不凡闻言求之不得,打了一声呼啸,大青马便像风一般奔了过来,直接从高不凡的身边驰过,高不凡手一伸就抓住了马鬃,飘身上了马背,动作娴熟得如行云流水,高士鸿见了不由眼前一亮,喝彩道:“世侄好俊的身法!” 高不凡暗汗,倒不是他特意炫技,只能怪大青马太骚了,估计是见人多想秀一下实力,所以没有老实在高不凡身前停下,玩了一招和主人平时经常玩的小配合罢了。 “长卿,原来你的骑术这么厉害,这一招俺也会,就是玩得没你溜!”高世雄策马驰了过来崇拜地道。 高不凡笑道:“小意思罢了,多练就行!” 高世雄点头:“是这个理,不过俺听说突厥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只要成年就是强大的骑兵,咱们大隋的骑兵怕是怎么练也及不上人家。”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咱们大隋骑兵的骑术不及突厥人,但装备上有优势,真要对上了,也未必不是突厥骑兵的对手,先帝在时不也杀得突厥人府首称臣吗?” 高世雄闻言道:“说的也是,对了,高君贤这次会跟长孙将军回洛阳,你知道吗?” 高不凡心中一动,摇了摇头:“不知,君贤去洛阳作甚?” “还能作甚,长孙将军觉得高君贤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带回去洛阳栽培呗,有了长孙家的支持,高君贤可能要入朝为官了。”高世雄答道,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其实俺觉得长卿你更值得栽培!” 高不凡闻言笑道:“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就不是当官的料,高君贤倒是正好合适,长孙将军有眼光!” 高世雄见高不凡神色自若,果真没有半分失落和不满,心中不由更加敬佩了,竖起大拇道:“长卿果然心胸开阔,磊落洒脱,不像高清远那小子,不仅臭屁善妒,还小肚鸡肠,据说因为长孙晟选了高君贤不选他而大发脾气,还打伤了几个下人。” 高不凡耸了耸肩,高清远这小子或许有点才华,但是性情远不如高君贤稳重,长孙晟除非瞎了才会选他。 虽然高不凡自己不在乎,高世雄却为他感到惋惜,对着远处正策马与长孙无垢套近乎的高君贤呶了呶嘴道:“高君贤那小子在打长孙姑娘的主意,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长卿你要错失先机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难怪高君贤今日看起来神采飞扬的,他若去了洛阳,以后接触长孙无垢的机会确实多了,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该头疼的应是李世民才对,不过长孙无垢是个有思想深度的女子,想把她追到手只怕不易! 且说众人绕着马场跑了几圈,长孙晟总算尽兴了,回到原点勒定马,笑道:“小凡,你们家的战马果然不错,没有弄虚作假,不像有些马场,为了投皇上所好,专门弄一些虚有其表的所谓骏马来讨好皇上。” 高不凡轻松地勒定马笑道:“看来长孙将军是砸不成我家马场的招牌了。” 长孙晟翻身下马,哈哈笑道:“的确砸不成了,对了,你们马场有没有考虑扩大规模?一年五百匹太少了。” 高不凡摇头道:“我们考虑也没用,这里又不是草原,草场就那么大,想扩大养殖规模也扩不了,今年由于朝廷上调了配额,这才硬着头皮扩大到七百匹,短期还行,若长期如此,草场就得废掉了。” 长孙晟闻言皱眉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大隋能养马的地方本来就不多,毁耕造草场又不划算,所以咱们的战马总是短缺,只能向突厥人购买,只是这样便会受突厥制肘。” 高不凡耸肩道:“辽东也适合养马,这次皇上如果能把辽东打下来,养马的地方自然就有了。” 长孙晟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难”字,估计是有所顾忌,所以没有多说。 这时小白马也驮着长孙无垢回来了,但见长孙美媚俏脸红扑扑的,浑身香汗淋漓,爱不惜手地摸抚着白马的鬃毛。 高不凡笑道:“看来小白和长孙姑娘真的很有缘,以后便跟着长孙姑娘吧。” 长孙无垢惊喜地掩着小嘴,美眸泛泛地看着高不凡道:“真的吗?” “假的!” 长孙无垢不由大失所望,结果高不凡又笑道:“一文钱卖给你!” 长孙无垢哧的失笑出声,难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你敢卖我就敢买,大哥,帮我给钱!” 长孙无忌果真掏出一文钱抛给高不凡,哈哈道:“以后小白就是我妹妹的了,不许反悔!” 高不凡接过铜钱直接揣入怀中,笑道:“宝剑配英雄,骏马赠佳人,我这是半赠半送!” 第47章 比试(上)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孙无垢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连忙低下头抚摸小白的鬃毛掩饰,幸好她刚跑完马,俏脸本来就红扑扑的,要不然羞态更明显。 高君贤见状主动转移话题道:“世雄和世衡几时到的?” 高世衡笑言:“俺们比你们早到小半个时辰吧,正准备和长卿去骑马射箭,你们就到了。” 长孙无忌闻言喜道:“长卿也会射箭?” 长孙无垢抿嘴轻笑:“大哥你又多此一问了,自古骑射不分家,高公子的骑术如此精湛,想必射艺也不会差。” 高不凡默默地给长孙妹妹点了个赞,此女确实兰心蕙质,思维缜密,难怪史书上的她能成为李世民的贤内助。 长孙无忌拍了一下额头笑道:“观音婢说的是,倒是为兄闹笑话了,既然长卿也会射箭,那不如咱们几个比一比如何?” 长孙无忌虽然脾气好,温良恭谦,但内心还是有点小骄傲的,那天在晚宴上,其实他也准备了一首好诗,结果还没来得及秀出来,高不凡的一首《把酒问月》便惊才绝艳,提前锁定了魁首,正所谓珠玉在前,长孙无忌也不好意思再上前献丑了。 既然在诗才方面没办法和高不凡比,长孙无忌便试图在射箭方面板回一城,他的箭法师承自父亲长孙晟,而其父正好有神箭的威名,长孙无忌虽远不及乃父,但自问箭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有信心跟高不凡一较高下。 比试射箭,高不凡自然无所谓,至于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这两货就是武痴和人来疯,更加不可能拒绝,如果可以,他们甚至乐意从早上比到天黑。 高君贤亦微笑道:“在下的射艺一般,不过大家既然有此雅兴,在下便也舍命陪君子吧。” 高士鸿打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长孙将军面前比射箭,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长孙晟捋须一笑:“老夫如今老了,箭术大不如以前,不过指点一下后辈还是勉强的,既然你们要比试,那老夫便作个裁判吧。” 众人自然求之不得,能得一箭双雕的长孙晟指点一下,绝对受益匪浅。 高不凡把大家带到自己平时练习射箭的地方,这里有现成的箭靶,有五十步、一百步、两百步,最远的达到三百步。 长孙晟见状不由微吃了一惊,隋军骑兵的标配是一石弓,有效射程只在百步左右,要射中两百步的目标,一石弓显然办不到,至少得两石以上的弓力才行,至于三百步的距离,即便是三石弓也未必能办到,得用四石弓才稳。 隋朝的一石相当个一百斤左右,所以普通人能拉开一石弓已经相当了不起,能使两石弓的绝对可称之为臂力强悍,长孙晟能开三石弓,在隋军的将领中已经十分鲜见,至于可开四石弓者,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大隋的将领中除了猛人张须陀,似乎就找不出第二人了。 高不凡竟然在此立了三百步的箭靶,难道这小子竟能开四石弓? 说实在的,长孙晟有点不信,当然,如果射艺确实精湛,懂得使用巧劲,用三石弓也有可能射中三百步的目标,不过这似乎比开四石弓还要难一些,长孙晟曾经便试过用三石弓射中三百步外的目标,但只是偶然而为,不能确保每次都能办到。 高君贤见到三百步外的箭靶,瞳孔亦不由微微一缩,长孙无忌更是吃惊地问:“长卿,你能射三百步?”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笑道:“在下倒是想射三百步,可惜没那个本事,立个靶只是给自己定一个目标而已,但愿有朝一日能办到。” 长孙晟不由释然,赞道:“好,有志气!” 高君贤和长孙无忌都暗松了口气,高世雄兄弟拍着胸口道:“还好,差点被你唬到了,长卿要是能射三百步,咱们干脆不用比了,直接认输就行。” 高不凡笑道:“认输可不行,咱们比试射箭可以没有彩头,但不能没有惩罚。” 众人不由心中一紧,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惩罚?” 高不凡不怀好意地道:“咱们这里总共有五人参与比试,前两名可免于惩罚,后三名就得帮忙把草场的所有马肥清理干净,要不然没有午饭吃。”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在场几位年轻人要么是世家公子,要么是富豪少爷,最不济也是家境殷实,平时连家务都不会做,就别说清理马粪这种粗活脏活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种惩罚反而显得更新鲜,更具挑战性了,越有挑战性自然就越刺激,越刺激自然越有吸引力。 果然,众人震惊过后都有点跃跃欲试起来,不过却没人率先开口答应,毕竟如果输了的话,会很糗(臭)的! 高不凡见状促狭地挑了挑眉,拱火道:“如何,你们都不敢吗?还是不是男人了?” 众人果然被撩起了火气,高世雄怒道:“谁不敢了,比就比,怕你啊!” “就是就是,比,马上就比,长卿你别得意,说不定最后清理马粪的是你自己!”高世衡撸起衣袖义愤填膺地大声道。 长孙无忌也是面露愠色:“士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谁不比谁就是懦夫,让大家耻笑他一辈子。” 高君贤却是最清醒的人,摇头苦笑道:“敢情长卿今日不是为了比射术,而是抓苦力来了,你们中了他的圈套还不自知。” 长孙无忌闻言愕了一下,可不是吗?马场本来就是高不凡家开的,输了的人清理马粪,岂不就是在给他家当苦力吗?不禁摇头苦笑道:“长卿太狡猾了,敢情咱们都上了他的当。” 高世雄兄弟却拍着胸口大声道:“苦力什么的无所谓,咱哥俩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要是不敢比,那便一边看热闹好了。” 高不凡笑道:“瞧瞧,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辅机兄,君贤兄,你们意下如何?还是不是男人了?还比不比?”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大怒,咬牙齿切地齐声道:“比!” 长孙晟、高士廉和高士鸿三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干预,毕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气性,这样挺好的! 长孙无垢掩着嘴暗暗偷笑,高公子这惩罚也太促狭了些,禁不住又偷偷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暗道:“咦,这家伙……好像白了一些。” 长孙无垢确实没有看错,此时的高不凡的确比以前显得白了,自从练习了动功之后,高不凡每天都大量排汗,连带将体内的废弃物也排了出来,按照黑衣鬼脸人的说法,这就是伐筋洗髓的一个过程。 高不凡不是天生就黑的,只是故意晒成那样,现在沉淀在皮肤的黑色素随着汗液排出,人自然就慢慢变白起来,距离他讨厌的小白脸又近一步! 高不凡本来就长得剑眉朗目,十分英俊,此时皮肤变白了,自然就更加好看了,再加上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长孙无垢看了几眼也禁不住有点脸红耳热! 第48章 比试(下) 大家既然要比试,自然得先订规矩,这样才好判别谁胜谁负,长孙无忌和高君贤一致认为,不能仅靠射程的远近来定胜负,还要综合各方面来评分,颇如准头、射姿的难度等,很明显,两人也学精了,生怕又着了高不凡的道,毕竟高不凡立了三百步的箭靶,倘若这小子真能开四石弓,那岂不是赢定了? 当然,大家都不太相信高不凡能开四石弓,但是这小子有扮猪吃老虎的前科,之前就当众说过不会作诗,结果转头就吟出《把酒问月》这样的传世经典来,所以还是防患于微然为好! 经过大家商量,最后定了以下规则: 所有人都可射10箭,步射和骑射各5箭。 中五十步靶得5分,中五十步靶靶心得10分; 中一百步靶得10分,中一百步靶靶心得15分; 中二百步靶得15分,中二百步靶靶心得20分; 中三百步靶得20分,中三百步靶靶心得30分。 至于射姿的难度则由长孙晟来评判,分为三个档次,第一档10分,第二档20分,第三档30分。如此一来,长孙晟这个裁判就有很大的决定权了,不过大家都相信他的技艺和人品,倒不担心他会吹黑哨。 比试的规矩定下了,高世雄便迫不及待了第一个上场,他们哥俩都自带了弓箭,而且都是两石弓,可见臂力着实不弱。 只见高世雄跨步上前,张弓搭箭,嗖嗖嗖嗖嗖的射出五箭,全部命中一百步箭靶,其中三箭正中靶心,按照规则,高世雄的步射便拿下了65分,相当不错了。 众人齐声喝彩,高不凡记得高世雄曾经说过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看来并不是吹牛,这水平的确当得高氏一族的后起之秀! 高世雄得意洋洋地向着大家抱拳作揖,然后纵身上马开始第二轮的骑射,只见他策马横地里飞奔而来,忽然松开缰,单以双腿策马,双手迅速弯弓一箭射出,只听得崩的一声弦响,正中五十步处靶心,得10分。 长孙晟微点了点头淡道:“尚可!” 骑射比步射无疑要难得多,毕竟马还在颠簸跑动中,射手要控制准头太难了,也难怪高世雄第一箭会选择最近的箭靶,显然是求稳! 且说高世雄纵马来回跑了几趟,终把五箭都射完了,其中两箭射中五十步靶心,两箭射中一百步靶,第五箭他本来想射两百步靶的,结果射偏了,脱靶。于是乎,高世雄的骑射只得40分,骑射与步射加起来得105分。 最后长孙晟给高世雄的射姿难度打了最低档的10分,于是高世雄的总得分就是115分。 接下来出场的是高世衡,这小子显然吸取了他哥的教训,步射全选一百步靶,骑射全选五十步靶,结果最后得分125分,比分他哥高世雄刚好多了10分,气得高世雄直骂他鸡贼! 紧接着轮到长孙无忌出场了,他的臂力一般,所以选了一石弓,一石弓的射程只有百来步,这便意味着他放弃了两百步靶,如果想拿到高分,一百步靶是他最佳的选择。 果然,只见长孙无忌上气定神闲地射出了五箭,全部鸣中一百步靶的靶心,瞬间拿下75分,赢得满堂喝彩,长孙无垢更是兴奋得拍烂了手掌,一双明眸弯成了好看的月芽。 高士廉笑道:“无忌的射艺越来越稳了。” 长孙晟显然也是老怀大慰,嘴上却不动声色道:“一般般吧,且看骑射如何!” 这时长孙无忌已经开始第二轮的骑射,高不凡本以为他也会选择五十步靶,结果发现自己错,长孙无忌竟然还是选择一百步靶,而且还秀了一手三箭连发的绝技,全部命中靶心。 高不凡见状也禁不住鼓掌喝彩,都说名师出高徒,古人诚不欺我! 高世雄哥俩这时面色都变了,因为长孙无忌还有两箭未射,已经得分120分,超过了高世雄的115分,差5分就追平了高世衡的125分,也就是说他们兄弟目前垫底,至少有一个得去清扫马屎了! 卧槽,高世雄脸都绿了,他仿佛已经看到遍地的马屎在向他招手! 崩崩…… 长孙无忌又是连珠箭发,把最后两箭射出,准确命中一百步靶靶心,得分高达150分。 长孙晟倒也没故意压自己儿子的分,在射姿难度上评了20分,所以长孙无忌最后得分170分! 长孙无垢喜得眉开眼笑,为她哥哥感到开心和自豪,终于在高不凡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长孙无忌把角弓一挂,动作潇洒地滚鞍下马,心里就别提多畅快了,这也难怪,他从小就十分优秀,面对的都是赞誉,结果在蓨县这小地方遇到名不见经的高不凡,却每次都处于下风,现在总算以实力赢回一次,不对,他还没赢,但他想信自己这得分已经是稳赢了! 高不凡苦着脸地对走回来的长孙无忌道:“辅机兄太狠了,这是要逼我和君贤中的一个去清扫马屎啊!” 长孙无忌心中暗爽,嘴上却谦虚道:“长卿惯会扮猪吃老虎,君贤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所以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见,有可能是在下和世衡他们受罚也说不定。” 高世雄倒是实诚人,唉了口气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这马屎俺是铲定了,你们继续比,俺铲马屎去。”说完一指高仁道:“那个……谁,给俺拿个铲来!” “也给俺备一个!”高世衡道。 长孙无垢忍俊不禁,掩着小嘴咯咯地娇笑起来,就连长孙晟等人也莞尔。 高不凡一把拉住高世雄哥俩,笑道:“别急,铲马屎何必急在一时,反正马屎就在那,又跑不掉,不如先看完比试。” 长孙无忌笑道:“正是,说不定待会在下陪你们一起铲!” “也有可能是在下!”高君贤凑趣道。 长孙晟笑道:“行了,你们也别争,最后结果比过便知,君贤和小凡,你们谁先来?” 高君贤笑道:“还是我先来吧,免得又跟上次晚宴斗诗一般,长卿一鸣惊人,害得我和无忌都羞剑难出鞘了。” 高不凡无所谓,便让高君贤先来,不过后者竟然选了二石弓,看样子竟然意挑战两百步靶! 长孙无忌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他了解高君贤,此人十分沉稳,没把握的事情一般不会做,既然选了二石弓,说明他有信心射中两百步靶!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剑眉,长孙无忌十箭全中一百步靶靶心,相当于拿了一百步靶的满分,高君贤若要超过长孙无忌,那就必须射中两百步靶,现在高君贤使用二石弓,目标已不言自喻了! 此刻,高不凡的内心终于生出了一丝压力来,不过这种压力也带来了一丝兴奋,让他跃跃欲试。 只见高君贤持弓缓步走上前,一次抽出了三箭,长孙晟不由眼前一亮,看样子高君贤也要三箭连珠了! 果然,只见高君贤脚步一跨,瞬时把二石弓拉满,崩崩崩,一枝羽箭一枝接一枝激射而出,就像长了眼睛般射中两百步靶,其中两箭正中靶心! 高世雄兄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高不凡虽然早有预料,但仍然暗吃了一惊,高君贤长得斯斯文文的,人也不算强壮,没想到臂力竟然如此强悍,用二石弓连射三箭都面不改色,看样子应该也修炼了内家功法。 这时长孙无忌也紧张起来,因为高君贤三箭的得分已经达到了55分,比他的前三箭高出十分之多。 崩崩…… 高君贤又射出两箭,不过准头不及前三箭,虽然射中二百步靶,但都没中红心,再得30分,步射共得85分,同样比长孙无忌的步射75分高出10分。 接下来高君贤开始第二轮的骑射,这时长孙无忌已经紧张得掌心冒汗了,幸好高君贤的骑射似乎要比步射弱不少,五箭全射中一百步靶,但没中靶心,如此一来,他的骑射得分50分。 长孙晟最后给的射姿得分20分,于是乎高君贤的总得分为165分,反而比长孙无忌少了5分。 长孙无忌不由长吁了口气,高君贤却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把二石弓不是他惯用的,要是换上他平时使用的二石硬弓,他有信心再提高20分以上,不过现在成绩也不错了,极有风度地翻身下马,笑道:“君贤献丑了!” 这下压力都在高不凡身上了,他若拿不到165分以上,就得跟高世雄哥俩一起清理马屎了! “长卿,该你了!”长孙无忌笑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不凡身上,长孙无垢有点担心,但一想到高不凡垂头丧气铲马屎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还有点期待! 不出所料地,高不凡也选了二石弓,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竟然一口气抽出了五根羽箭。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骇然地对视一眼,这次就连长孙晟也不禁坐直了腰,五箭连珠他也能办到,但高不凡小小年轻就能五箭连珠?他有点不信! 只见高凡沉腰扎马,猛地一拉弓弦,第一枝箭便落到弓弦上,崩,再拉,第二枝箭落下,崩……崩崩崩,但见五箭连珠如同流星赶月般飞出,准确命中一百步靶心,拿下75分!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高世雄兄弟更是傻了眼。 高不凡甩了甩手腕,笑道:“今日运气不错,超水准发挥了!” 大家都禁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谁都不信他的鬼话了! 其实高不凡也没说慌,他今日确实超水准发挥了,以往他只能做到四箭连发,但自从修炼了内家功夫后,他的六识更加灵敏了,对力量的运用上也更加巧妙,这才达到现在这种效果。 紧接着是骑射,高不凡这回倒没有秀五箭连发了,中规中矩地射完了五箭,但三箭命中两百步靶,两箭钟命中一百步靶,虽然没有中靶心,却拿下了65分,两轮得分140分。 最后长孙晟给高不凡的射姿打分30分,总分170分,竟然跟长孙无忌一样,倒是巧了! 第49章 谈心 高不凡最后的得分竟和长孙无忌一样,倒是巧了,不过大家都隐隐觉得他留有余力,只是不便点破罢了。这个时候,高君贤也禁不住有点服气了,苦笑道:“长卿兄果然又在扮猪吃老虎,世雄世衡,咱们这就去清理马粪吧。” 高不凡连忙把三人拦住笑道:“惩罚只是娱乐罢了,你们也不必当真,马粪自有下人清理,怎能劳烦三位客人呢!” 长孙无忌也出言相劝,高君贤三人也就顺坡下驴了,毕竟当着高家众下人的面清理马粪实在有点丢脸。 长孙无垢美轻笑道:“阿爹只顾着看,也不指点一下晚辈!” 长孙晟知道自家女儿有一颗七窍灵珑心,无非是拉自己出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罢了,于是捋须一笑道:“好吧,老夫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把老夫的弓拿来。” 一名部曲立即把长孙晟平时惯用的角弓恭敬地逞了上来,这是一把二石硬弓,三石弓长孙晟虽然也能用,但很少用到! 高不凡见到长孙晟接过角弓,不由精神一振,那天在高鸡泊他亲眼见识过长孙晟射杀群匪,那股凌厉的气势如今还历历在目。 正当高不凡以为长孙晟会再次大展神威时,后者却是漫不经心地往远处抛射了一箭便收弓了,那支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落在百步箭靶和两百步箭靶之间,斜斜地钉在草地上。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长孙晟只是笑而不语,高不凡心中一动,快步向着羽箭的落点奔去,高世雄等人见状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高不凡奔到那支羽箭跟前,伸手拔了起来,登时吃了一惊,原来箭头上赫然串着一只黄绿色的蚱蜢,这玩意只有尾指大小,此刻虽然差点断成两截,但仍然活着,正奋力划动足脚,试图挣脱开去。 高君贤等人见了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别说一箭射中一百步开外的蚱蜢,这个距离他们甚至连蚱蜢在哪都看不清,这也太可怕了,看来长孙晟之所以能一箭双雕,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的,光是这份目力就非常人能及。 高不凡心中佩服不已,看来长孙晟的箭术的确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自己箭术虽也不错,但跟长孙晟比起来乃旧差距离不少。 高士鸿扫了一眼表情震惊的年轻人们,笑道:“长孙将军今日倒是这帮晚辈大开眼界了。” 高士廉笑言:“如此也好,省得他们日后目中无人,须知山外有山,强中自有强中手!” 长孙晟只是稍微露了一手,虽然没有惊天动地气势,却把一众年轻人折服了,不过,长孙晟也没有敝帚自珍,接下来分别指点了高不凡等人,并分享了一番自己在射箭方的经验和感悟,一时间,众年轻人都觉获益良多。 这时长孙晟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长孙无垢连忙上前替他抚拍后背,俏脸上写满了担忧,至于长孙无忌则脸色苍白,手足冰冷。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看这情形,长孙晟似病得不轻啊,又瞥了一眼长孙无忌的表情,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连忙吩咐高首去取杯来水。 长孙晟喝了水,咳嗽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不着意地把捂嘴的手帕收了起来,高不凡眼尖,分明见到手帕上沾了些红色的斑点,似乎是微小的血块,不由心中微凛,欲言犹止。 长孙晟轻松地笑了笑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碍事,你们年轻该干嘛干嘛去,小凡,陪老夫随便走走,有些话单独跟你聊!” 高不凡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后山清净,空气也好,咱们到那里走走!” 长孙晟微笑称善,与高不凡往后面的飞鹰山走去,长孙无垢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眸里明显蒙上了一层不安和担忧。 高士鸿显然并不知道长孙晟命不久矣,他不着意地扫了高君贤一眼,见后者并无妒忌之色,倒是放下心来。 在高不凡出现之前,高君贤无疑是高氏一脉最优秀的年轻一辈,也是重点栽培对象,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高长卿,无论文才还是武功似乎都更胜一筹,所以高士鸿担心高君贤会心态失衡,幸好,高君贤所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让他颇为满意,倒是不枉族里的多年栽培。 至于族中另外一个重点栽培对象高清远,其近日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现在族里的做法是把他冷处理,再观察其后期的表现,若还是没长进,族里就会彻底放弃,把资源转投到其他有潜质的族人身上。 且说长孙晟和高不凡一边闲聊一边往后山的树林走去,前者笑着问道:“小凡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骑射的?” “应该是五岁吧,我爹教的!”高不凡弯腰顺手摘了一朵蒲公英。 长孙晟点头恍然道:“难怪,看来你爹的骑射功夫也定然不弱。” “反正现在没我强!”高不凡又弯腰摘了一朵蒲公英。 长孙晟好笑道:“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在长孙将军面前,小子自然要实话实说,要是在老爹面前,我得拍他马屁,要不然会就得挨揍。” 长孙晟不由莞尔,高不凡洒脱又不失恢谐的性子很对他脾气,跟这小子聊天很舒服,想必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这种人天生就有种吸引力,适合当首领! “有才是好的,但恃才傲物就不好了,小凡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长孙晟提醒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长孙将军说得对,不过小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才。” 长孙晟睨了他一眼笑斥道:“能做出《把酒问月》这样一首传世经典,如果这还不算有才,只怕天下有才的人也不多了。” 高不凡汗道:“长孙将军过誉了,诗词只是小道而已,不值得夸耀!” 长孙晟眼前一亮:“你能这样想,老夫倒也就放心了。” “为什么?”高不凡奇道。 长孙晟微笑道:“因为老夫一直担心你一诗成名便忘乎所以,其实这样的风头还是少出一些为好。”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他知道长孙晟肯定还有下文,便静静地听着。果然,长孙晟又道:“皇上擅长文辞,喜欢作诗,而且已作得很好,小凡的诗名如果传到皇上耳中,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高不凡不解地道:“上达天听,这不是好事吗?” “还真不一定是好事,皇上虽然喜欢作诗,但却不喜欢别人作得比他好。譬如朝散大夫王胄,此人诗才便极佳,当初皇上作了一首《燕歌行》,颇为得意,便让大臣们作诗应和,别人都做得很普通,偏偏王胄不懂事,应了一句“庭草无人随意绿”,赢得满堂喝彩,抢了皇上的风头,后来皇上就寻了个由头把王胄杀了,杀之前还问他‘尚能作庭草无人随意绿否?’,你说冤不冤?” 高不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长孙晟瞥了高不凡一眼,继续加码道:“我朝最有名的才子薛道衡,他的诗也写得特别好,曾写出‘飞魂同夜鹊,惓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这样的佳句,一时民间传诵,声名远播,后来薛道衡恃才傲物,被皇上问斩了,据说薛道衡被斩后,皇上很开心,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薛道衡还能空梁落燕否?’” 卧槽,高不凡只觉脖子凉嗖嗖的,苦笑道:“长孙将军,写出去的诗还能收回吗?” 长孙晟笑道:“小凡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日后要注意了,如果有机会见到皇上,更是不可抢了皇上的风头,切记!”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小子只有一个脑袋,哪敢啊,更何况我一个养马的,只怕也没机会见到皇上。” 长孙晟微笑道:“世事难料,对了,小凡弓马娴熟,可有意随老夫回东都洛阳?以你的本事中个四科举人应该不是难事,老夫在京还是有点能量的,给你弄个九品裨将应该不成问题!” 所谓的四科举人即:学业该通,才艺优洽;膂力骁壮,超绝等伦;在官勤奋,堪理政事;立性正直,不避强御。 也就是说,符合以上四个条件之一都能参加四科举人选拔,选中了就能入朝作官,高不凡显然符合“膂力骁壮,超绝等伦”这一条,所以长孙晟才有此一问! 高不凡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拒绝了,开玩笑,大隋的国祚顶多还有五六年,这官有什么当头的,更何况杨广还那么变态,弄不好那天瞧自己不顺眼,弄个由头卡嚓了,卡嚓之前说不定还会问自己一句“尚能把酒问月否?”。 长孙晟见高不凡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其实他内心也隐隐觉得,高不凡不入朝为官似乎更好,也罢,顺其自然了,毕竟若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第50章 蒲公英 高不凡和长孙晟信步行至后山的小树林旁,这里是高不凡平时练功的地方,地上的草皮早就踩秃了,后者一见便问:“小凡平日便在此练功?” 此时高不凡手里已经攥了一大束蒲公英,只要对着上面一吹,那场面肯定很壮观,他点了点头笑道:“长孙将军好眼力,小子确实每天在此练功,风雨无改,寒暑不怠!” 长孙晟闻言眼前一亮道:“难怪小凡年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艺一途确实要勤练不辍,否则便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高不凡耸了耸肩:“言之有理,不过小子也是自己瞎练罢了,遇到长孙将军所说的内家高手还是只有挨揍的份。” 长孙晟暗皱了皱眉,那天他查探过高不凡的经脉,发现后者确实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如果高不凡身后确实有顶尖高手保护,应该从小就传授他内家功夫才是,难道那天在城中暗中出手相助之人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长孙晟想直接问高不凡,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两人关系还没到知无不言的程度。这时高不凡却从怀中取出那支弩筒,问道:“长孙将军可曾见地这种东西。” 长孙晟接过弩筒打量了片刻,疑惑地问:“这袖弩你哪得来的?” 高不凡便将那天进城遇到死士袭击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仔细留意长孙晟的反应,后者面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但也仅此而已。 “老夫也未曾见过这种东西,不过小凡如果不介意,能否把它交给老夫,老夫带回洛阳调查一下,或许会有些眉目。”长孙晟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对了,你们父子二人可有什么仇家?”长孙晟把弩筒收好,一边问道。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家父是个生意人,向来与人为善,家母信佛,平时乐善好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更是不可能与人结仇。至于小子,倒是与人有仇,就是那悍匪张金称,新近则是得罪了宇文智及,噢对了,还有飞羽马场的马管事。” 长孙晟目光一闪:“哦,这么说,倒是宇文兄弟的嫌疑是最大了?” 高不凡摇头道:“根据那个死士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他们。” 长孙晟闻言便不作声了,既然不是宇文兄弟,那更加不可能是张金称,一个悍匪养什么死士?要杀人还是自己动手划算! “长孙将军知道马行空的背景吗?”高不凡忽然问道。 “哦?小凡怀疑他?”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既然不是寻仇,那就肯定是挡了人家的财路,除了他,小子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长孙晟点头道:“有道理,回头我让士廉帮忙查一查对方的背景,不过你们父子二人以后得行事小心,对方说不定还会下手。” 高不凡连忙点头道谢,长孙晟微笑道:“小凡真不考虑随老夫回洛阳?” 高不凡摇头道:“长孙将军好意心领了,小子生性跳脱,喜难无拘无束,还是比较适合养马。” 长孙晟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养马也好,战马是个香饽饽,想要的人很多,只是有时恐置风口浪尖上。” 高不凡似乎捕捉到什么,长孙晟已经讪开话题道:“宇文化及兄弟日前已经离开蓨县,老夫的楼船也修好了,毕日将启程返回洛阳,今日一别……” 长孙晟说到此便顿了顿,仿佛有些伤感,高不凡此刻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端庄乖巧的长孙无垢,不由暗汗,连忙道:“若有机会,小子定然到洛阳拜访将军!” 长孙晟笑了笑,心中有些苦涩,自己只怕活不过今年了,从此后会无期,不过嘴上却是笑言:“那敢情好,无忌为人墩厚,机变不如小凡你,今后只怕还要承蒙你照拂一二!” 这虽然是客套寒暄的话,但高不凡却隐隐听出一丝不祥的味道,连忙道:“长孙将军言过了,小子得承蒙辅机兄照拂才对,更何况长孙家乃世家大族,辅机兄想要什么助力没有,哪轮得到小子。” 长孙晟心中苦笑,外人都道长孙家是高门大族,又焉知长孙家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他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语重深长地道:“小凡,你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再强大的国家也有倾覆的时候,就更遑论一个家族,小凡你很不错,老夫看好你,就跟你的名字一般,终将不凡!” 高不凡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长孙晟竟然如此看得起自己,不过他也说得对,自己穿越到大隋就注定不是个平凡人,看来长孙晟不紧箭术高目力好,看人的眼光也有一套,难怪如此热情地拉拢自己! “长孙将军谬赞了!”高不凡连忙诚惶诚恐地道,只是在长孙晟眼中多少有点浮夸,笑着虚点了点高不凡的额头道:“走,咱们下去吧!” 长孙晟只是随手一个小动作,一时间两人的距离仿佛拉近了许多,老少二人并肩而行,往山下的草场走去。 长孙无垢见到父亲和高不凡有说有笑地行来,气色似乎也恢复了,不由欣喜地迎了上前,感激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她很少见父亲与别人聊得那么开心,父亲开心,她自然也开心! 高不凡此刻手中还攥着那一大束蒲公英,就像一只白色的大气球,在阳光下照耀下十分好看,见到长孙无垢美眸扑闪扑闪地望来,一时有点脑抽,竟对着蒲公英吹了一大口气。 高不凡天赋异禀,能在水下潜伏三十分钟,肺活量自是相当惊人的,这一口气顿时像刮起了一阵大风,那些白色的蒲公英种子立刻漫天飞舞,掀起了一阵飞絮风暴,好看是好看,但也沾了长孙妹妹满头面都是! “啊!”长孙无垢惊呼一声,倾刻成了雪人一般,不,应该是刚从鸡窝里跑出来村姑!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不由傻了眼,高世雄兄弟更是嘴巴大张得能塞进拳头,至于高士廉和高士鸿二人却是哭笑不得。 长孙无垢又好气又好笑,当她从睫毛上拿掉一颗絮状的蒲公英种子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粉拳嗔道:“高——不——凡!” 高不凡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登时抱头鼠窜。 长孙晟很是无语,高不凡平时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待人接物头头是道,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让人哭笑不得! 长孙无垢看着跑远了的高不凡,悻悻地跺了跺脚,又噗哧的失笑起来,不过见到大家都看她,立即又闹了个大红脸,羞涩地低下头假装清理身上的蒲公英,两名仆女连忙上前帮忙。 长孙无忌苦笑道:“长卿这家伙竟然如此幼稚,真真有辱斯文!” 高君贤唯有陪以苦笑,心里莫名泛酸,因为长孙姑娘看似生气,但其实很开心的样子! 的确如此,长孙无垢自小便家教甚严,所以性格端庄而乖巧,可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这天性是压抑不住的,平时在家没人敢跟她玩闹,即便是哥哥长孙无忌也只是偶开过玩笑,那像高不凡这般喷了她满身的花絮,这种体验对她来说实在太新鲜! 当两名仆妇正在给店长孙无垢清理蒲公英时,高不凡这个始作甬者神色讪讪地走了回来,估计也意识到孟浪了,不好意地打拱作揖道歉。 长孙晟摇了摇头笑斥道:“胡闹!”说完率先往宅子方向走去,倒是给高不凡解了围。 且说众人进了宅子,在客厅中喝茶闲聊了片刻功夫,高开山和夏管家竟然回来了,于是双方重新见礼,高不凡则终于解脱了,把接待人客的事情丢还给老爹,他自己则带着长孙无忌等几个年轻人四处参观。 至于长孙无垢,已经被陈氏请到后宅相见了,午饭也是在后宅吃的,据说陈氏和长孙无垢聊得十分投机,后来高不凡问了婢女鸣翠,才得知她们聊的竟是是佛经,有共同爱好的人果然容易聊到一块。 第51章 送别 偏西的太阳,拉长马匹的影子,路过的秋风,带走蒲公英的飞絮。长孙晟一行人要告辞离开了,高开山父子二人亲自送往牧场出口的吊桥。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聚,几名年轻人间的感情似乎又升华了,慢慢地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聊,充分利用这分别前的短暂时光。 古人由于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分外重别离,要不然也写不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送别诗词来。正所谓今日与君别,相逢不知期,有些人匆匆一别就是一辈子,怎能不伤怀? 终于,众人还是走到了吊桥前,又过了吊桥,分别就在眼前了。 长孙晟停下脚,对着高开山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场主请回吧!” 长孙无忌今年虚岁十四,为人墩厚,还有点感性,此时竟然眼眶微红道:“长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高不凡笑道:“这有何难,沿着运河一直往西走就能到洛阳,辅机若是念起在下便派人送个口信,在下骑快马到洛阳看你,也就是四五天的光景。” 长孙无忌闻言喜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辅机你得包食宿和来回的盘缠,否则赖你家里不走!”高不凡笑道。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本来浓浓地离愁别绪倒是冲谈了不少。高君贤提议道:“长卿诗才敏捷,此情此景,不如赋诗一首送别我等?”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在长孙晟口中得知杨广喜欢干掉比他作诗好的人,心里便有了阴影,本欲推辞,但见到长孙无垢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热,叉了叉手徐徐吟道:“离离牧场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洛城。又送诸君去,萋萋满别情。” 眼下正值仲秋时节,天高云淡,草场上的牧草已经微微泛黄,眼前的官道弯弯曲曲没有尽头,道旁的野草黄绿相间,沿着官道一直无限延伸,应该能通往千里之外的洛阳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四周弥漫着浓浓地离情别绪。诗词的魅力就在于它们用优美的短句把事物和情感提炼升华,触动人的灵魂,勾起人的思绪! 夕阳西斜,秋风萧瑟,高不凡仿佛还沉浸在其中,背负双手,静静看着西边的斜阳,长孙无垢有些失神地凝望着前者英挺的侧脸,心中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所谓少年慕艾,少女难道就不慕?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最容易被优秀的异性所吸引,从而产生好感! 当然,这份好感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升华,便会慢慢淡去,直至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是年少时代的一个美好回忆罢了。 良久,众人才回地神来,高君贤叹了口气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人称曹七步,而长卿三叉手便吟出一首佳作,诗才之敏捷犹胜曹七步,可称高三叉也!”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在下误打误撞,安敢以曹七步相比,君贤快别这么说,免得贻笑大方。” 开玩笑,这高三叉的外号一出,若是传到心胸狭窄的隋帝杨广耳中,自己的小命岂不是危危乎矣? 众人不知就理,见到高不凡不似做作,心中更加佩服了,瞧瞧人家,小小年纪虽然才华横溢,却还是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长孙晟却是知道高不凡在忌惮什么,不由暗暗好笑,解围道:“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君贤莫要给长卿戴高帽,免得把他捧杀了,温三叉的外号更是不要乱起,长卿这年纪还担当不起!” 高君贤愕了一下,连忙道:“将军教训得是,倒是君贤考虑不周了。”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对着长孙晟拱手一礼道:“祝长孙将军和诸位一路顺风,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说完下意识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后者正好望来,两人目光一碰,顿时像触电般分了开来。 长孙晟微笑道:“谢谢,对了,那悍匪张金称,你们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兵将其一网打尽了。” 高开山闻言一喜,再次拱手送别。长孙晟一行人纷纷上马,长孙无垢也默默地进了马车,窈窕的倩影消失在车帘之后。 叮铃叮铃……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铃声也越来越弱,最后马车终于消失在官道的转弯处,高不凡这才收回目光轻吁了口气,内心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高开山瞟了儿子一眼道:“若是喜欢人家姑娘,爹便厚着脸皮托媒人走一趟洛阳,但不敢保证能成,若是成了,爹就算卖掉马场也给你凑齐聘礼!” 高不凡难得脸上微红道:“爹你瞎操什么心,孩儿如果要娶媳妇,必然手到擒来,犯不着爹你出手,聘礼更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挣。” 高开山竖起大拇赞道:“好,有志气,不愧是我高开山的儿子,不过爹要提醒你,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你如果中意人家姑娘就趁早下手,迟了可别后悔。” 高开山说完为老不尊地挤了挤眉,压低声音续道:“长孙姑娘是个好姑娘,爹很喜欢,你娘亲也很喜欢,而且我看长孙姑娘对凡儿你也有好感,赶紧娶回来,爹和你娘亲也好抱孙子!” 高不凡不由丢给老爹一个鄙夷的眼神,人家长孙无垢才十一二岁,你老人家还老不要脸了?不过……古代女人好像十二三岁来了初潮后就算成年,可以嫁人生孩子了,就是不知历史上长孙无垢是几岁嫁给李世民的! 一念及此,高不凡竟然有点紧张起来,完大蛋了,莫非自己真对还是小萝莉的长孙无垢动心了,羞耻啊,不过爹也说得不无道理,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凭什么自己不能抢? 不过高不凡转念一想,又有点无奈,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十五岁的中二少年,一事无成,如何高攀得上长孙家,现在可不是自由恋爱,只讲爱情不讲面包的年代,而且现在即便你有“面包”,还得看门第家世。 论家世,自己乃北齐宗室之后,但北齐早就灭亡了,只剩下虚名;论社会地位,家里一个当官的都没有,都是白身;论财富,家里只有一个马场,所有财产加起来也就几万两银子。试问这种条件如何跟官二代+富二代的李世民竞争? 难啊! 这时高不凡竟有点后悔拒绝孙长晟的提议了,不过他是个洒脱之人,很快就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毕竟只要有真本事,在哪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而且,如果靠着长孙家上位的话,难免会在长孙家族人面前低一头! “对了,爹你不是出门收购豆料吗,咋这快就回来了?”高不凡好奇地问道。 高开山顿时面色一沉道:“爹本来想往清河郡那边看看的,那边的豆料便宜,只是刚到了高鸡泊附近却发现封路了,过不去,绕道又太远,只能打道回府。”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封路,莫非官兵要剿匪?” 高开山摇头道:“剿个屁,是郡里的驻军,领军的是都尉宋启臣,他麾下才一千兵力,做做样子罢了,以前又不是没试过。皇上明年开春就要东征高句丽了,这段时间运河上来运送军输的船只络驿不绝,再加上周县令被杀,宋启臣逼于压力,这才出兵装装样子。” 话说大隋目前实行的是郡县制,没有省这个行政级别,郡管辖县,县设县令,郡有太守,另设都尉一职掌管全郡兵马,不受太守约束,从而使行政和军事分离开来,实现相互制约。 高开山口中的宋启臣正是渤海郡的都尉,麾下统率着一千隋兵,若加上临时招募的民壮,可得三千兵力,不过这点人想围剿方圆百里的高鸡泊,无疑于痴人说梦,更何况地方隋兵的战力本来就堪忧,再加上只有一千正规军,那就更加成不了事! “对了,凡儿你之前不是跟为父提起过那个孙安祖吗?”高开山忽然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难道他被抓到了?” 高开山神色古怪地道:“那倒没有,不过为父听说此人招揽了数百名难民落草为寇去了,近日在高鸡泊一带出没打家劫舍,专门抢劫过往的商旅,还自号什么摸羊将军!” 高不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第52章 急转直下 长孙无垢的娘亲高氏笃信佛教,长孙晟想必也是信的,所以给女儿起了个“观音婢”的小名,希望女儿能受观世音菩萨的保佑,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长大。 长孙无垢自小耳濡目染,所以也信佛,由此养成了宽厚温和的性格,这种女子当了国母,确是朝臣和天下百姓之福。 此时,长孙无垢娴静地坐在马车上,双膝摆着一本佛经认真地翻阅,那种文静而端庄的美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反正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本手抄的《华严经》,是高氏送给她的,但是上面的笔迹刚劲有力,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直到长孙无垢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封底那一行小字,不由俏脸一热,赶紧把佛经给合上。 原来尾页上的落款竟是高不凡,根据上面简单的叙述可知,这本《华严经》敢情是高不凡亲手抄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如今高母竟然拿来送给了长孙无垢。 由此看来,高开山说得不错,高氏的确挺喜欢长孙无垢的,还不惜耍了点小花招,果真应了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长孙无垢面红耳热地合上佛经,隔了一会又忍不住打开瞄了一眼那落款,紧接着又赶紧把佛经扔到座位旁边,仿佛佛经烫手一般! 掀开马车窗帘,远处苍翠入目,秋高云淡,长孙无垢扑通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然而眼前的景致又让他想起高不凡那首送别诗,顿时又平添了几许烦恼! “唉,早知就不跟爹来蓨县了!”小萝莉发出一声哀叹。 夕阳完全落山之前,长孙晟一行回到了蓨县城,吃过晚饭后,长孙晟把高士廉约到了书房,倒是没有吩咐他去查飞羽马场马行空的来历,而是将那支弩筒递给他。 高士廉接过弩筒仔细端详了片刻,疑惑地问:“大哥这是从哪得来的?” 长孙晟皱眉道:“有死士刺杀高开山父子,这是从死士身上找到的。” 高士廉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道:“死士?难道宇方化及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出动死士报复高长卿,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哥你?” 长孙晟摇头道:“不是宇文化及。” 高士廉更加不解了,大隋能畜养得起死士的势力怕是不多,高开山父子只不过是个养马的,怎么可能能有死士刺杀他们,等等……养马? 高士廉似乎捕捉到什么,目光惊讶地望向长孙晟,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道:“高开山父子能遭人觊觎的就只有那片马场,想想,现在朝中谁最想要战马?” 高士廉微微一颤,低下头默不作声,长孙晟从他手中取回那支弩筒,轻道:“士廉,为兄知道你着急,但有些事急不来,以后少跟兵部尚书斛斯政来往,大隋现在虽然不稳,但依然兵强马壮,短时间内没有倾覆的可能,且看皇上这次东征高丽的结果吧,若事成,那些许贼寇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所以这个时候切忌轻举妄动,最佳的做法就是观望,那人想必也不会愚蠢到现在就动手。” 高士廉惭愧地深施一礼道:“大哥教训得是,弟以后会和斛斯政保持距离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疲倦地挥了挥手:“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启程赶路。” 高士廉嗯了一声,却欲言犹止,长孙晟皱了皱眉道:“你是想说无垢的事?” 高士廉点了点头:“弟有点不明白,高长卿虽然出众,但论对长孙家的助力,只怕远不及李世民,为何大哥……” 长孙晟微笑道:“小凡这孩子有潜力,难道不该给他个机会,况且长孙家也不必只盯着一棵树,谁要娶走无垢,各凭本事!” 高士廉闻言点了点头,无声退出房去! …… 宇文兄弟走了,长孙晟一行也走了,高不凡的生活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帮家里打理牧场,踏实而忙碌! 不过,蓨县和漳南县却一点也不平静,或者说整个大隋也不平静,因为隋帝杨广东征在即,全国各地的物资正在加紧运往北边的涿郡,各路征发的兵马和役夫也在陆续往涿郡进发,百万级别的兵力调动,其声势之大,波及之广就可想而知了。 飞鹰马场的战马九月底就要出栏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出栏的战马得由马场自己负责送往东都洛阳交割,由太仆寺的官员验收,通过了,朝廷才会统一拨款给马场。 所以每年战马的交割是马场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通常提前两个月,马场就得做好交割准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差错,倘若马匹生病,又或者掉膘,一年辛苦就得白忙活了,说不定还得受到严厉的惩罚。 所以自从进入八月以来,高家上下所有人都神经绷紧,高开山和夏管家更是如临大敌,每日就像砣螺一般忙得团团转。 不过马场如今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储备的豆料不够了,启程前往洛阳交割战马之前必须备足豆料,否则一旦断粮,战马就得掉膘,掉膘就算废了,肯定过了太仆寺验收那一关。 所以这段时间,高开山和夏管家的工作重心就是收购豆料,每日早出晚归,甚至一出门就是几天,偏偏这个时候,郡上面逼于压力,正在发力围剿高鸡泊中的贼匪,到处封路,给收购豆料带来极大的不便。 最让人恼火的是,渤海郡的领兵都尉宋启臣虽然大张旗鼓地剿匪,却没有半点成效,反而被神出鬼没的土匪弄得疲于奔命,不仅悍匪张金称势力大增,肆无忌惮地四出打家劫舍,就连刚拉起山头的摸羊将军孙安祖也趁机四处招兵买马,短短一个月不到便从最初的百来人发展到五六百人。 不过孙安祖此人还算比较有良心,只抢劫财物粮食,很少伤人命,不像张金称一伙,每回干活都不留活口,哦,除了女人,女人会被他们抢回山寨,成为一众土匪的女人,供他们发泄欲望。 这一日,外出收购豆料的高开山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马场,并且立即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甚至给负责巡守马场的家丁配发了弓箭。 高不凡见状便知不寻常了,一问才知道,原来都尉宋启臣竟然被张金称一伙打败了,不仅麾下所有兵马死伤惨重,就连宋启臣本人也被张金称斩杀了,一时间全郡震动! 要知道宋启臣手下的一千兵马虽然不多,但却是郡中的主要武装力量,如今打没了,整个渤海郡的乡绅富户无疑成了强盗们砧板上的肉,不人人自危就奇了。 一时间,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恨不得躲进城里去,实在放不下家宅产业的,也纷纷联结起来,并且加强戒备,像飞鹰马场这种出产战马的地方,自然更加成为盗匪们的首要目标,也难怪高开山会如此紧张! 在这个金秋八月,渤海郡的形势急转直下! 第53章 大开杀戒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官道上泥泞不堪,高不凡背着一柄单刀驱马在前,高首和高仁各赶一辆马辆紧跟在后,车上载着几麻袋收购来的豆子。 这段时间高家上下都在为战马出栏交割拼命忙碌,高不凡自然不好意思躲在家里过太平日子,所以便主动请缨外出收购豆料。 高开山深知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稳重,很少有掉链子的时候,而且一身本领也不弱,便也放心让他外出办事。 由于附近乡镇前段时间已经被高开山和夏管家走遍了,所以高不凡只能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往更远的地方收购豆料,只是成果不甚理想,忙活了三天,结果只收购到三石豆子,距离十石的目标还差一大半。 倒不是高不凡他们偷懒,实在是天灾闹的,山东(太行山以东)地区去年大旱,今年又遇洪灾,现在到处闹饥荒,粮食严重短缺,即便家里有豆子也少有人愿意拿出来卖的,要不是高不凡出了高价,估计三石也收购不到。 自从渤海郡都尉宋启臣被悍匪张金称打败斩杀后,全郡上下人人自危,就连白天的官道上都是冷冷清清的,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马车走了半天,竟然连鬼影也没遇到一只。 这时路过一处山林,高不凡忽然勒定马,高首和高仁见状也把马车停下,疑惑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发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饭时间,莫非少爷要在这里出恭? 果然,高不凡翻身下马,径直往山林中快步走去,估计真是去解决下三路问题了,于是高首和高仁两人便守在马车上等候,其间还轮流下车撒了两泡尿。 “怪哉,少爷这是去拉铁球吗?就算拉铁球也得拉完了吧。” 二人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也不见高不凡回转,高首便禁不住嘀咕起来,这货性子有点急。这时高仁却眼前一亮道:“这不就回来了,咦,少爷哪搞来的包袱?” 高首定睛一看,果然见到少爷正从山林中走出来,肩上还扛着一只大包袱,看样子还挺沉的,只是那包袱看起来有点古怪,似乎是一张被单。 高不凡的动作矫健而敏捷,虽然扛着一只大包袱,但几个起落就奔至跟前,神定气闲地把包袱往马车一搁,顿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就连拉车的马也退了半步,可见这包袱分量极沉。 高首和高仁好奇地对视一眼,凑近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偷瞄了一下,顿时眼都直了,小心肝扑通地急跳,原来里竟然全是黄澄澄的金锭和白花花的银锭,估计得值五六千两白银。 高仁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高不凡的屁股,吃吃地道:“敢情少爷拉的不是铁球,而是金子银子。” “而且一次还拉了这么多,俺一辈子都见过这么多!”高首傻乎乎地接道,口水都差点流到下巴了。 高不凡不由一阵恶汗,往这俩货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笑斥道:“废话少说,继续上路!”说完纵身上了大青马的马背。 高首和高仁显然也猜到这些金银来路不明,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所以也不用高不凡吩咐,立即把包袱藏到豆子下面,这才心情激动地继续赶车,这次出门豆子没收购到多少,却是发了一笔横财! “少爷,这些……从哪搞来的?别告诉俺们真是你拉的。”高首还是忍不住问。 高不凡淡淡地道:“地里长出来的!” “真的,在哪里?俺也去挖!”高仁凑趣道。 这时前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马嘶和牛叫,还有女人的哭喊声,很快,一帮流里流气的家伙便出现在主仆三人的视线内。 这帮玩意约莫有三四十人,衣着不伦不类的,有人牵马,有人赶牛,也有人肩上扛只羊,手里提只鸡什么的,甚至还有数人扛着女人。 这些女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轻,面容姣好,不过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了,根本挡不住外涉的春光,显然已经遭受过凌辱,即便如此,扛着她们的几名壮汉还极为猥琐地把手伸入她们怀中摸索,而旁边的男人也偶尔伸手过来过把瘾,一帮家伙嘻嘻哈哈的,而女人们则哭成了泪人,那情景简直令人发指! 高不凡面沉似水,猛地勒定了大青马,这时,那帮人也发现了高不凡主仆三人,顿时眼前一亮,竟像打了鸡血一般冲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才意识到遇到强盗了,不由打了个激凌,像中了定身咒般僵坐在马车上不敢妄动。 这伙人正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为首之人叫郭孝德,平原县人氏,是最近才投靠到张金称麾下的,由于颇有几分武艺,所以坐上了五当家的位置。 话说张金称自从斩杀了渤海郡都尉宋启臣后,名声大振,前来投靠他的绿林人物络绎不绝,一时间势力暴增,如今麾下已经聚拢了近两千人,对外则宣称五千,可把附近的州县吓坏了,连白天都不敢打开城门! 如此一来,城外便成了盗匪们的天下,他们肆无忌惮地到处劫掠乡镇,甚至大摇大摆地跑到县城外面叫嚣挑衅,气焰十分嚣张。 这个郭孝德今日便带着几十名喽罗抢了一处集镇,夺得牛羊马匹等牲畜若干,还有一些来不及逃不跑的女人,当场发泄了兽|欲后,老丑的直接一刀杀了,剩下几个年轻貌美的则打算带回山寨继续取乐。 郭孝德一眼就看中了神骏的大青马,举起单刀指了指“吓傻”了的高不凡,好整以暇地道:“滚下来,这匹马归老子了!” 既然五当家要了大青马,其他盗匪自然不敢跟他争,纷纷把目光投向拉车的两匹挽马,还有马车上的几袋豆子,厉害喝问道:“车上拉的是什么?” “关你们屁事!”高不凡淡淡地道。 郭孝德愕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小爷说关你屁事!” “哈哈哈!”郭孝德怒极反笑,用明晃晃的单刀刮了刮手背上的老泥,狠声道:“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把他弄下来再剁了,免得伤了老子的宝马。” 两名盗匪立即张牙舞牙地扑上前,试图把高不凡从马背上掀翻下来,结果还没碰到后者,脸上已经闪电般各中了一脚。 卡嚓卡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清晰可闻,这两名盗匪的脸就跟塌方似的陷了进去,耀目的两蓬鲜血在空中飞溅开去。 扑通扑通…… 这两名盗匪足足飞出数米才落地,抽搐了片刻便不动了,两张脸均面目全非,鼻子塌了,嘴巴烂了,连眼珠都几乎挤了出来,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郭孝德见状面色大变,四周的盗匪们更是惊惧地后退了数步。 高不凡神色冷峻,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杀气,此时的他已经动了杀心,所以出手毫不容情。 郭孝德定了定神,虽然震惊,但却没有慌张,毕竟对方只有三人,自己手下几十名弟兄,即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对方淹死,怕个鸟! “小子身手不错,难怪如此嚣张,不过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乃醒世郎张金称的麾下,渤海郡都尉宋启臣就是死在我们大当家刀下的,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杀我们的人,你跑掉的!”郭孝德狞声道。 今年年初,齐郡邹平县人王薄首举义旗反隋,并自号知世郎,悍匪张金称近日名声大振,估计也想弄个响亮的外号,所以便给自己取名醒世郎,顺便蹭一下王薄的热度。 高不凡听闻眼前这帮人竟是张金称的手下,不由冷笑一声,果真是冤家路窄,那就更不要怪小爷大开杀戒了。 高不凡也懒得再废话,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箭一般飙出去,随即刀光一闪,他背着的单刀已经离鞘在手,借着马速使了一招拖刀,郭孝德还没来及反应,脖子已经被刀锋抹过,头颅咕咚地滚落在泥泞中,无头尸体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直到鲜血从脖子的切口冲天喷出,这才缓缓地往后摔倒。 高不凡根本懒得回头看一眼,直接策马撞破了众匪的包围圈,单刀一路拖过去,倾刻又将数名盗匪拦腰斩成两截,而此时僵坐不动的高首和高仁也突然从座位下分别抽出单刀一跃而起。 这两货的身手虽然不算高,但真动起手来半点也含糊,刷刷数刀便把围在马车旁边的几名盗匪砍翻在地。 这时众盗匪才反应过来,纷纷咆哮着攻向高首和高仁,这两货顿时险象横生,幸好此时高不凡已经拨转马头杀了回来,刀光如同匹练般上下翻飞,那些盗匪大多是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得住,倾刻被杀得心胆俱裂,再加上五当家一开始就被秒了,群虫无首那就更加连虫都不如了,最终丢下十几具尸体,一哄而散! 第54章 认出 高不凡并不是嗜杀之人,但此时的他却杀气腾腾的,之所以如此愤怒,除了亲眼看到这些盗匪是如何凌辱妇女之外,还经常听说张金一伙打劫从来不留活口,甚至干出屠村灭族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来,面对这样一群丧心病狂的渣滓,自然不必仁慈! 所以,即使这些盗匪已经一哄而散,高不凡依旧不依不饶地纵马追杀。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再加上大青马神骏,倾刻便又有数名盗匪被高不凡追上挥刀砍翻! 剩下的盗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使出吃奶之力亡命奔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高不凡又纵马砍杀了两名盗匪,这才收刀返回。 此时的官道上横出竖八地躺着超过二十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高不凡策马来到高首和高仁的身边,沉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高首和高仁凛然地摇了摇头,话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高不凡大开杀戒,跟平时有说有笑的样子大相径庭,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高仁一指不远处,吃吃地提醒道:“少爷,女……女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原来那些盗匪在逃命时把劫持来的几名女子都丢弃了,此时这几个女子正挤在一块瑟瑟发抖,望向高不凡等人的目光似乎比看到盗匪还要恐惧。 这也难怪,她们刚刚亲眼看到高不凡像斩瓜切菜般宰了十几名盗匪,要么头颅滚滚,要么一刀两段,内脏肠肚流了一地,不害怕就奇了。 高不凡翻身下马,把血淋淋的单刀扔给高仁,走上前和声问道:“你们不用害怕,我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是哪里人?” 几名女子见到高不凡和颜悦色,心中稍安,其中一名年龄最长的女子壮着胆子答曰:“谢谢小郎君出手相救,我们都是下河乡,翠竹里人。” 高不凡点头道:“离这里还不算远,我送你们回去吧。” 几名女子闻言竟然大哭起来,高不凡耐着性子一问,才知道她们的房子已经被盗匪一把烧了,家里人也无一幸免,眼下已经无家可归。 “草,这帮王八,真该把他们都统统宰了!”高首目眦尽裂地挥了挥拳头。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道:“本人乃飞鹰马场的少场主,你们如果没有亲戚投靠,便暂时住到我们马场去吧,若有亲戚投靠的,每人发给两吊钱路费。” 当见到高不凡真的取出了钱袋,几名女子才确信眼前这位小郎君是位好心人,不由感激涕零,然后不约而同地拒绝了两吊钱,选择跟高不凡回去牧场。 这几名年轻女子虽然都是没什么见识的村姑,但两吊钱和长期饭票哪个更划算,她们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即便有亲戚投靠,这时的她们也不敢单独上路,自是跟着高不凡更加安全! 高首和高仁这货大喜,立即热情地邀请几名女子坐倒马车上去,并取出干粮和水供她们食用。 不得不说,那些强盗虽然可恶,但眼光还是挺不错的,这几名女子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身材和样貌都不差,若是在飞鹰马场定居下来,最后估计还是便宜了高家的男家丁。 高不凡倒是无所谓,只是多几张嘴而已,家里还是养得起的,于是重新上马赶路,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也乐吱吱地驾起了马车! 然而高不凡不知道的是,正当他们离开不久,一名漏网的盗匪却从道旁的草林中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来,确认安全才小心翼翼地溜出来,向着反方面连滚带爬地逃了。 这名盗匪一口气逃出了数里地,这才敢停下来,扭头对着来路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飞鹰马场,黑小子,老子总算找到你了,这就回去禀报大当家,新账旧账一起算。” 原来这名盗匪叫吴德发,外号黄皮耗子,面黄嘴尖小眼睛,身材瘦小兜风耳,乍然望去还真像只耗子精,此人之前在高鸡泊中参加地围攻长孙晟,所以认出了高不凡。 且说高不凡等人回到了马场,管家夏邦贤见到他们豆料没收购到多少,反倒带回来四张吃饭的嘴,差点没气到吐血,不过,当高不凡把那一大包袱的金银丢到他面前时,夏财神立即眉开眼笑,连屁也不一个了,还爽快地给四名无家可归的女子安排了住处,当然,工作也安排了,毕竟高家不养闲人! 夜深了,高家的库房里还亮着灯,夏财神正拿着秤清点高不凡带回来的金银,最后喜滋滋地对着高开山道:“金子二百八十两,银子三千六百零七两!” “臭小子,好的不学,竟学人家鸡鸣狗盗,我就去打断他的腿!”高开山佯怒道。 夏管家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家主稍安勿躁,不凡少爷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见你心疼送出去的那些银子,这才动手偷回来的,更何况宇文化及那些都是不义之财,拿了便拿了,而且咱们正好拿这些钱扩建马场,来年多养些马!” “扩建马场?”高开山愕然道。 夏管家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现在黑市上的战马十分紧俏,外面的价格几乎比朝廷的收购价翻上一倍,还完全不愁销路,咱们多养一匹就多赚一倍!” 高开山心中一动,低声问:“老夏,有人暗中找上你了?” 夏管家点了点头:“还不止一家,有人甚至愿意先给订金。” 高开山皱眉道:“对方什么来头?” 夏管家摇头道:“是通过中人介绍的,不清楚对方底细,不过家主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完成朝廷的配额,剩下的战马咱们也有权合法出售,所以这钱不赚白不赚。” 高开山一拍大腿道:“好,既然如此,咱们明年便扩大养殖,待这批马出栏送去洛阳后,我再顺道走一趟马邑,向突厥人买一些马驹回来,可惜那些突厥马贩太狡猾了,就是不肯卖种马,要不然咱们马场完全可以自产优质战马!” 第55章 示警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色下,刀光如同匹练般一波接一波地向着黑衣鬼脸人攻去。如果说高不凡手中的刀是惊涛骇浪,那么黑衣鬼脸人就是一叶乘风破浪的轻舟,看似惊险无比,实则游刃有余。 叮的一声脆响,黑衣鬼脸人终于出手了,一指弹中高不凡手中的单刀,漫天的刀光瞬时嘎然而止,而高不凡本人也被震得倒退了两步,手中的单刀差点脱手掉落。 “不错,一个月时间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老夫意料了。”黑衣鬼脸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苍老。 高不凡苦笑道:“可是晚辈还是连前辈你的衣角都没碰到。”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若是被你碰到,那老夫这一甲子岂不是白练了,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万不可好高慕远,须知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 高不凡笑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操之过急了。” 黑衣鬼脸人淡道:“武功一途,历来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老夫已经把功法传授给你,能到何程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前辈你要走了?”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道:“你小子倒是机灵,没错,老夫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今日便就此别过吧,老夫已经在你小子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那前辈什么时候再来,或者小子修炼上遇到问题,如何才能找到你老人家解答?”高不凡连忙道。 黑衣鬼脸人淡道:“老夫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即便遇到问题,相信你自己也能解决。行了,记住老夫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假如日后遇到佛道两家的顶尖高手,最好不要暴露武功。” 高不凡点头道:“晚辈谨记……”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衣鬼脸人已经闪身进了树林中闪失不见了。 高不凡的神色有些复杂,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黑衣鬼脸人是谁,长什么样,传授自己功法是出于何种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传授的功法很管用,高不凡发现自己各方面都比以前厉害多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抑或是目力和听力等。譬如今日面对数十名强盗,他仅凭一人就能轻松辗压,如果是以往,他肯定做不到如此神定气闲。 第二日清晨,高不凡正打算继续外出收购豆料,便有下人进来禀报道:“少爷,外面有人找你,却不肯通报姓名,只是约你到马场外面一见。” 高不凡心中一动,吩咐高首和高人套好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往牧场的大门口方向驰去。飞鹰马场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宅子就建在飞鹰山脚下,所以从宅子门口到牧场的门口的吊桥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的。 且说高不凡赶到牧场门口,河边的吊桥还没放下,但见河对岸正立着一名大汉,头戴斗笠,边沿压得很低,所以看不清面貌,不过那高大的体形看着有些眼熟。 “少爷,您认识对面那人吗?”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有点担忧地道,旁边两名年轻的家仆干脆还手持弓箭。 也难怪他们如此警惕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偏偏对岸那人又藏头露尾,而且体格彪悍,一看就不太像好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把吊桥放下吧!” 老仆闻言这才放下吊桥,一边低声嘀咕道:“少爷这位朋友也真是古怪,姓名不肯通报,门也不肯进!” 高不凡翻身下马,步行过了吊桥,对岸那人反倒把斗笠压得更低了,只对着高不凡招了招手便转身疾步而行,直到转入一处有视线遮挡的杂草树丛后停下来。 高不凡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拱手微笑道:“孙大哥,别来无恙?” 那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脸,浓眉大眼,十分之粗犷,赫然正是孙安祖,只见他笑了笑问道:“高公子是如何认出俺的?” “孙大哥虽然戴着斗笠,但是那体形和下巴上的胡子却逃不过在下的眼睛,更何况孙大哥点名要见我,又不肯通报姓名,只约在外面相见,除了孙大哥,在下还真想不出其他人了。”高不凡道。 孙安祖竖起大拇指:“高公子果然好眼力,心思也缜密,只是高公子既然认出俺,为何还敢单独跟过来相见?” 高不凡皱起剑眉反问道:“为什么不敢?” “俺杀了周县令,现在又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难道高公子不怕被连累,还敢与俺做朋友?”孙安祖说完紧紧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洒然一笑道:“有何不敢,孙大哥行到如今这一步也是被逼的,所以不能怪你,更何况孙大哥虽然行盗,却不伤人命,倘若你像张金称那般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本人不仅不会跟你做朋友,而且还会立即出手把你击杀!” 孙安祖暗孔微缩,有点惭愧地道:“俺那日下午看到高公子和令尊进城,本打算等你们出城再相见,兑现给高公子当一年奴仆的诺言的,岂料高公子当晚并没出城。第二天一早,周县令那狗官便带衙役把所有流民都骗入城去了,本以来是狗官大发慈悲安置大伙,谁料竟是让我们当役夫,到洛口沧帮忙运送军粮去涿郡。 周狗官见本人强壮,便命俺为小帅,负责统率大伙干活,俺不肯,还骂了他几句,他就用鞭子抽俺,俺一怒之下打了他一拳,谁料这狗官如此不经打,一拳就嗝屁了,俺只能赶紧逃跑出城。俺一开始还想到马场来找高公子的,只是担心会连累高公子,这才逃进了高鸡泊当中为盗。”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所以孙大哥也是被逼上梁山的,真的不能怪你!” “梁山?”孙安祖疑惑地问:“梁山是什么山?在哪个郡?” 高不凡暗汗,水泊梁山的故事发生在北宋末年,现在连大唐都还没影,哪来的北宋,孙安全自然不知道梁山,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孙大哥今日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孙安祖答道:“俺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向高公子致歉,俺没能兑现给你当一年奴仆的承诺。” 高不凡摇头道:“大可不必,第二件事呢!” 孙安祖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问道:“高公子是不是和张金称有仇?”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算是吧,孙大哥如何得知?” 孙安祖摇了摇头道:“高公子不用问俺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是赶紧做好准备,最迟后天,最快明天,张金称就会亲自带人攻打你们马场,抓紧时间逃吧!” 高不凡面色微变,连忙问:“张金会带多少人来?” “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少,张金称现在麾下有两三千人,而且新近从隋军手里缴获了大量的兵器,其中还有不少弓箭,实力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你们马场那点人手只怕还不够他塞牙缝,所以能逃还是赶紧逃吧,钱财马匹都是身外物,保命要紧!”孙安祖沉声劝道。 高不凡心中凛然,这可真是一条救命的及时消息,感激地道:“多谢孙大哥冒险前来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孙安祖惭愧地道:“张金称如今势大,连官兵见了都得退避三舍,俺能做的只有这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好了,高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不要妄想能守得住,最好赶紧举家入城躲避,保命要紧!” 高不凡不置可否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孙大哥提醒!” “保重!”孙安祖已把话说尽,便也不再逗留,重新戴上斗笠一抱拳便转身快步离去。 第56章 大胆的想法 看着孙安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高不凡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转身快步往吊桥走去,他的功夫近日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敌得过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更何况对方还缴获了大量隋兵的兵器,只需一轮利箭齐射,自己就得被射成刺猬了,而且张金称本人还是个难缠的高手。 所以,现在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自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幸好孙安祖提前跑来示警,要不然高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就凶多吉少了,甚至会被满门屠尽。 这无疑是高不凡穿越到大隋以来,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机,稍有不慎就是死全家的结局。 “少爷,你哪位朋友呢?”老仆见到高不凡脸色凝重地独自返回,不由好奇地问。 “走了,马上把吊桥升起,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马场,等候家主的安排!”高不凡吩咐了一声便飞身跃上大青马,向着宅子的方向急驰而去。 老仆和两名年轻家丁不由都心中一凛,急忙把吊桥升起,甚至在桥头架起了两排拒马,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刚好赶着马车出来,便见青云像风一般从他们旁边驰过,不由面面相觑,什么情况?不是要出门收购豆料吗,昨又回去了? 高不凡在宅子门前勒定马,缰绳一扔便快步奔进屋里,对着正在客厅中说话的高开山和夏管家沉声道:“出大事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悍匪张金称要带人来攻打咱们马场!” 高开山和夏管家面色大变,急忙问:“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高不凡便将孙安祖如何向自己示警的话复述了一遍,高开山和夏管家顿时坐不住了,不过两人到底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稍一商量便作出撤离马场的决定,因为以马场的防御措施和人手,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数千人规模的盗匪,留守无疑等于送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撤离我没意见,只是人可以进城躲避,但咱们马场的马怎么安置?” 高开山和夏管家明显也犯难了,高家上下五十多口人,进城躲避肯定没问题,但是马场大大小小近两千匹马怎么安置却成了难题,全部进城是不可能,城中没有那么大的空间,留在马场吧,最后肯定是便宜了张金称一伙,便何况其中七百匹还是准备上交给朝廷的战马,倘若全部丢失了,朝廷是肯定会从重问责的,作为场主的高开山甚至可能会被卡嚓掉,高不凡这个嫡子,还有陈氏也不会有好下场。 高开山沉吟了片刻,果断地道:“老夏,你马上通知家中的老弱妇孺收拾进城躲避,青壮则随本家主赶战马前往洛阳交割,剩下的马匹则全部放到野处,日后兴许还能寻回来一些。” 正所谓事急从权,高开山这样做也不失是个应急的好办法,夏管家显然也认可了,正准备动身去执行,高不凡却道:“且慢!” 高开山和夏管家不约而同地望向高不凡,前者沉声问:“凡儿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高不凡摇头道:“父亲这个办法只是权宜之计,咱们能进城躲得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只要张金称这个悍匪还活着,咱们的马场就甭想再开了,而且还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高开山皱了皱眉道:“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如今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危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夏管家点头道:“家主说得对,张金称现在势大,只能暂避其锋芒,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军队来围剿的,长孙将军离开前不也说过吗,张金称蹦跶不了多久。”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道:“皇上现在一心要征服高丽,天知道朝廷几时能腾出手来剿匪,求人不如求己,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干掉张金称的好机会,只有杀这个王八蛋,咱们马场才能安稳经营下去。” 夏管家有点不满地道:“倒是这个理,可是凭咱们那点人手,给人家塞牙缝还不够,到时干不掉人家,反而被人家给干掉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光靠咱们自己肯定是不成的,这样吧,先按父亲的计划行事,我再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算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问道:“那凡儿你打算怎么办?” “孩儿找高士鸿帮忙,天黑之前回来,爹让大家收拾好先进城!”高不凡说完便旋风般跑了出去,外面随即传来远去的马蹄声。 “这……”夏管家一脸无奈。 高开山沉声道:“凡儿自小就很有主见,而且从来没让大人操过心,让他去吧,或许能成事也说不定。” 夏管家点了点头,立即把家中的婢仆召来分配任务,很快,高家上下便开始收拾细软,把马匹的草料和豆料装车等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此可见,夏邦贤在管理事务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把高家上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马场,策马往蓨县城赶去,约莫半个辰就抵达了西城门外,只是此刻的蓨县城三门紧闭,只有东边的城门开启,估计是担心高鸡泊中的强盗来攻,所以十分保守。 高不凡只好又转到东城门,报上了姓名后,守门的衙差倒是爽快地把他放了进去,话说自从那晚的酒宴后,高不凡在蓨县城也算是个名人了! 高不凡进城后径直找到了高士鸿,并坦白地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后者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道:“小凡,你爹的做法是对的,连麾下率领一千正规军的宋都尉都被他击败了,如今的张金称更是势大,无人敢正缀其锋,除非朝廷派大军来,否则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万万不可以卵击石。” 高不凡闻言倒也不奇怪,高士鸿虽然恬为蓨县高氏的族长,但终究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商人罢了,没有那胆气和魄力也很正常,于是只好道:“世伯言之有理,倒是侄儿异想天开了。” 高士鸿拒绝了高不凡借调人手的请求,似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笑道:“小凡虽然有点考虑不周,但勇气可嘉,不如这样吧,正好世伯在城中还有一座空置的宅子,小凡先用来暂时安置家人,等几时城外安全了再返回马场。” 高不凡闻言倒也不客气,拱手一揖道:“如此便多谢世伯了,事不宜迟,侄儿这便回去告诉家父!” 高士鸿点了点头道:“去吧,万事小心!” 高不凡转身离开了客厅,高士鸿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到底还是年轻啊,竟然妄想趁机击杀悍匪张金称,简直是……作梦!” 旁边的管家笑道:“年轻人嘛,初生牛犊不畏虎也很不正常,不过话又说来来,若真让高长卿击杀了张金称,那可不得了,不仅此子声名远播,咱们渤海高氏的名望也会因此大增,甚至朝廷也有可能给予重奖。” 高士鸿闻言心中一热,不过马上又摇头道:“能把小命保住就不错了,张金称又岂是那么好杀的,这悍匪手下有数千贼众,本身也是武功高强之辈,不可能的!” 高不凡走出高士鸿的府邸,心中颇有些失望,他本打算向高士鸿借调人手的,以高氏一族在蓨县的能量,凑出上千人的护院武装还是轻易的,若再加上县衙出面组织人手,三千民壮也是唾手可得。 有了这三千人手埋伏在马场四周,有心算无心,再巧加布置,击败张金称的可能极大,可惜高士鸿此人魄力不足,终难成大事! 高不凡本打算说服高士鸿,然后让高士鸿代表高氏一族出面找蓨县的县丞商量的,现在高士鸿不敢接,自然也没必要再找县丞了,毕竟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说话也没有份量,高士鸿不出面,谁会信他? 不过,高不凡想了想,终究还是不甘心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出了蓨县城后继续往东急驰,往渤海郡的治所阳信县而去。 第57章 诤臣 渤海郡的郡治就设在阳信县,高不凡赶往阳信县自然是打算找太守卢赤松了,相比于蓨县的县丞,高不凡反而更有把握说服这位卢太守。 首先,卢赤松作为渤海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手中的权力更大,格局和眼光应该也超过县里的官员才是,其次,卢赤松对高不凡的诗才赞不绝口,青眼有加,所以高不凡上门求见,应该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阳信县距离蓨县有点远,高不凡一路策马疾驰,中间歇了两次马,将近中午才抵达阳信县城,还好,这里倒是没有城门紧闭,甚至还有不少人进出,估计是距离高鸡泊还很远,所以这里的人没那么惊慌。 高不凡牵马进城,径直找到了太守府的大门,正打算报上名号求见卢太守,一匹快马却从他后疾驰而来,直至大门前的台阶才堪堪刹停下来,马匹的四蹄甚至在石板上摩擦出一连串火星。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定神望去,只见马上的骑士身穿公服,腰挂单刀,看装束应该是个捕快,此人神情慌张,下马时甚至摔了一跤,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冲进太守府大门。 然而,两名负责看门的衙役却拦住了他,喝问道:“哪来的?府衙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很明显,这名捕快并不是太守府的人! 那名捕快踉跄站稳,亮了亮腰牌,神情焦急地大声道:“俺乃漳南县的捕快陈明,漳南县昨日已被大盗张金称攻破,县令、县丞、县尉和主薄均已经殉职,卑职侥幸逃得一命,特来向太守大人报信,速速让开!” 两名守门衙役瞬时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急忙把这位漳南县来的陈捕快领了进去。 高不凡就离着不远,所以听得十分真切,不由暗吃了一惊,张金称竟然把漳南县打下了,这下可真糟,获得物资补给的张金称只怕实力要更上一层楼了,再不迅速剿灭,必然后患无穷! “这位差大哥,请了!”高不凡上前拱手打了声招呼,那名守门的衙差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高不凡见状稍微提高声音道:“在下乃蓨县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不凡,特来拜访太守大人,麻烦差大哥代为通报。” “听到了,老子又不是聋的!”衙差有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也上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高不凡,疑惑地问:“你就是……那个作出《把酒问月》的蓨县才子高长卿?” “呃……正是在下!”高不凡颇有点意外,自己不过是“作”了首诗而已,就这么出名了,连这里的衙差都知道了? 殊不知卢赤松出身范阳卢氏,这个家族以诗书传家,推崇儒学,而卢赤松更是嗜好吟诗作对,底下的人自然上行下效,成为一种风气。高不凡那日在晚宴上以一首《把酒问月》惊艳四座,一举夺下彩头,还获得卢太守的菁睐,名声早就在渤海郡的官场圈子中传开了,这名太守府的衙差自然也听说过。 衙差的态度明显热情起来,笑道:“原来真是高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高不凡道谢一声便跟着衙差进了府门,也算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名声所带来的好处,难怪古时候有“养望”一说,一个人的名望只要成功培养起来,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一呼百应,这跟后世所谓的流量名星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且说衙差把高不凡带到偏厅中等候,然后就进去通报了,然而高不凡左等右等,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仍然没有等来卢太守的接见,肚子倒是饿得咕噜叫了,不由暗暗心急,天黑之前他还等赶回马场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一名师爷模样的家伙走了进来,这家伙本来就长得相貌丑陋,偏偏还要板着一副老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千文钱似的,对着高不凡不冷不热地抱了抱拳道:“阁下可是蓨县才子高长卿?” 听得出这家伙把“才子”二字故意咬重了,颇有点讽刺的味道。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自己初来乍到,似乎并没有得罪过此人吧,抑或太守府的人都是这种目高于顶的货色? 虽然心中有点不爽,但此刻有求于人,高不凡也不想节外生枝,站起来礼貌地回了一礼道:“在下正是高长卿,不敢以才子自居。” 师爷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板着的丑脸竟然稍微放缓下来道:“高才子倒还算谦虚,不过太守大人现在没空见你,请回吧!” 高不凡急忙道:“在下有紧要事,还请太守大人务必在百忙中抽空一见。” 师爷面色一沉,冷哼道:“高长卿,你真以为自己写了一首传世好诗就了不起了?太守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赶紧走,城门很快就要关了,迟了想走也走不了。” 高不凡闻言吃了一惊,脱口道:“为何要关城门?” 师爷不耐烦地道:“大盗张金称已经攻占了漳南县,郡里的大人们害怕极了,不关城门,难道关你家的茅厕门?” 不是不说,这位师爷不仅相貌丑陋,说话还特么的尖酸,让人讨厌,但奇就奇在他连卢太守都敢损。 高不凡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耐着性子道:“在下求见太守大人,正是与大盗张金称有关。” 师爷本来已经很不耐烦了,闻言面色一变,脱口道:“当真?”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容在下向太守大人面陈!” 师爷皱了皱眉,暗忖,这小子应该不至拿如此重要的事情来开玩笑,于是急急转身离去,约莫半盏茶功夫不到就回转了,板着脸道:“太守大人请高公子到客厅相见,事关重大,高公子不要无的放矢,否则太守大人怪罪下来,鄙人可担当不起。” 高不凡有点好笑,刚才你老家家还尖酸刻薄地讽刺郡里的大人们,现在倒担心被怪罪了? “人命关天,在下怎可能无的放矢,对了,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高不凡淡问道。 师爷眉毛一挑,冷道:“鄙人叫魏征,表字玄成,高才子记好了,向太守大人告状的时候别说错名字!” 第58章 名将 “你叫魏征?”高不凡表情有些古怪,之前长孙晟他不认识,可这位魏征他却是如雷贯耳,因为这位仁兄上了后世中国的历史课本,乃著名的诤臣,以犯颜直谏,不畏强权著称,甚至被唐太宗李世民当成了知得失的“镜子”,死后位列凌烟阁第四。 魏征冷笑道:“没错,鄙人叫魏征,曲阳县人氏,高才子还有什么要问吗?” 高不凡闻言便知对方误会了,不过这位一代名相的脾气还挺爆的,相貌丑陋又嘴损,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由此可见李世民确实能容人,要是换成杨广之流,这位仁兄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 “魏兄误会了,本人并没有向太守大人告状的意思。”高不凡微笑道。 “你爱告不告,鄙人就是这种脾气,大不了卷铺盖滚蛋回家。”魏征微哼一声,说完转身大步而行。 高不凡哭笑不得,这家伙吃了枪药吗?这么冲! 殊不知魏征此人虽然脾气又倔又臭,但还至于逢人就得罪,只是不久前刚挨了卢太守的训斥,再加上投靠到卢太守府中当幕僚三年都得不到重用,处处坐冷板凳,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一下子引爆了,而高不凡很不幸撞在枪口上了。 魏征领着高不凡到了客厅门口,估计还有点意难平,结果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后面的高不凡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他便得摔个大马趴了。 饶是如此,魏征还是十分狼狈,而且客厅内分明传了一阵轻笑声,臊得他满脸通红,倒是高不凡关心地问道:“魏兄没事吧?” 魏征见高不凡目光清澈诚恳,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不由生出一丝好感来,无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黑着脸道:“太守大人,蓨县才子高长卿带到。” 高不凡抬眼望去,发现一身紫袍的渤海郡太守卢赤松正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几名平时倚重的幕僚,两边则坐着七八名官员,应该是在开会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高不凡连忙上前行礼道:“蓨县高长卿,拜见太守大人和诸位大人。” “这位就是吟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蓨县才子高长卿?果然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啊!”位于卢赤松左下手的一名官员打量着高不凡笑道。 高不凡连忙谦虚道:“大人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卢太守介绍道:“这位乃本郡郡丞方大人。” 原来是渤海郡的二把手,高不凡连忙郑重地重新行礼,接下来卢太守又把在场的官员都介绍了一遍,看得出确实对高不凡十分菁睐,要知道这都是不可多得的人脉资源。 众人见礼完毕,卢太守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本官听魏玄成说了,长卿这次来找本官事关大盗张金称?” 高不凡点头道:“正是,晚辈得到消息,张金称将在这两日内攻打飞鹰马场。” 卢太守和在场官员不由面面相觑,魏征这个边缘人本来已经准备退出去了,闻言也顿住脚步侧耳偷听。 卢太守皱眉道:“张金称这贼子试图抢夺马匹,进攻你们马场倒也不出奇,只是长卿哪里来的消息?” 高不凡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所以眼都不眨地扯谎道:“晚辈昨日外出收购豆料,正好遇上张金称手下一小股贼人抢掠,晚辈和两名家仆的身手还算不错,奋力杀退了这股贼人,还救下了四名被他们掳劫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偷听到贼人们的谈话,说他们的大当家这两天就会攻打我们家马场。” 高不凡这番话半真半假,那几名被劫的女子如今就在飞鹰马场,所以根本不怕穿帮,先不说卢太守不会深究,就算真的深究,到时大不了让这些女子撒个谎就行了。 果然,卢太守和众官员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在他们看来,没人会拿这样的事撒谎,除非闲得蛋痛嫌命长了。 卢太守已经隐隐猜到高不凡的来意,不过表面还是装傻道:“那令尊和长卿准备如何应对?” 高不凡如实答道:“飞鹰马场中有七百多匹成年战马,眼看就要上交给朝廷了,绝对不能有闪失,所以家父打算提前把战马转移,其余马匹放归野外,而家中老少则入城暂避。” 卢太守闻言暗松了口气,他就担心高不凡不知天高地厚,请他出兵帮忙守马场,要知道如今渤海郡中唯一一支正规武装已经被张金称打掉了,他实在有心无力,所以捋须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那长卿这次来找本官的意思是?” 高不凡趁机鼓动道:“如今悍匪张金称为害甚烈,若继续听之任之,任其势力不断壮大,必然后患无穷,所以一定要尽快将其扑灭。晚辈觉得这是一个消灭张金称的大好机会,大人只需组织起数千人手,埋伏在飞鹰马场四周,趁着张金称不备突然杀出,定然能将其击败,甚至一举将之歼灭。如此一来,不仅为民除害,对诸位大人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卢太守闻言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去,虽然高不凡的话很具煽动性,但是人老了难免少了些冲劲,一昧求稳,不敢去承担风险。 高不凡的计划具有可行性,也很有吸引力,但风险无疑也是巨大的,一旦失败,阳信县就连守城的最后力量都会被打没,到时不仅卢太守自己的乌纱不保,说不定连脑袋都会保不住。 渤海郡丞方进晟显然是个惯会揣摸人心之人,见状便摇头道:“长卿小友之计不妥,想那悍匪张金称势大,手下兵力超过五千人,日前又攻陷了漳南县,获得了补给,其势必然更盛,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贸然与之交锋。” “是啊,而且朝廷已经派了段达将军率兵来剿了,毕日大军将抵达,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只需固守城池等候朝廷大军即可,以朝廷卫府军的战力,小小盗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通守大人所言极是,固城待援才是最明智的!” 卢太守出兵的意愿本来就不高,又被手下众官员一番话劝得更坚定了,最后对着高不凡道:“长卿,你都听到了,不是本官畏战,实在是风险太大了,而且朝廷已经派兵,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扫平群匪,你回去后只需让家人入城暂避即可,至于蒙受点损失也是在所难免的。” “太守大人,张金称对外宣称统兵五千,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实际兵力不会超过三千,而且大部份都是只能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只须出其不意袭其后军,必然兵败如山倒,大功唾手可得,若太守大人出兵,长卿愿率众打头阵!”高不凡慨然道。 郡丞方进晟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原来长卿小友不仅诗才了得,还会领兵打仗,佩服佩服!” “可不是,高才子刚才不是说他和两名家仆奋力击退一股贼匪吗?想必确实颇有几分勇力的,比宋都尉还要强。”另一名官员阴阳怪气地接茬道。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心中再次生出一股无力感,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啊,而且这帮官老爷也太过没种了些,操蛋! 卢太守总算还顾及高不凡的面子,捋须微笑道:“长卿勇气可嘉,但是朝廷的军队很快就要到了,所以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长卿也累了,来人,带长卿下去歇息!”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拱手道:“谢过太守大人好意,不过在下还得赶回马场协助家父。” 卢太守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留你了,万事小心,魏玄成,送长卿出去吧!” 高不凡也不再停留浪费时间了,径直离开了太守府,走得比魏征还要快。 “高长卿,这就生气了?”魏征追前几步冷笑道。 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这位仁兄的存在,停下脚步微笑道:“倒是不至于,趋吉避凶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魏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道:“鄙人原以为高长卿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白面书呆子,如今看来倒是鄙人错了,至少你比堂上那些大人更有胆识。” 高不凡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在下的脸不白!” 魏征笑了笑道:“确实不白,但也不算黑。” “告辞!” 眼前这位虽然是一代名臣,但高不凡此时也没心情跟他闲扯,拱手便转身而行。 魏征愕了一下,连忙叫道:“高长卿且慢!” “魏兄还有什么指教?”高不高站定脚步转身客气地道。 魏征点了点头道:“你的脾气也不错,鄙人天生惹人厌,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拂袖而去了,也罢,鄙人便给你指条明路,现在马上出北城门,有一支运送兵革的戎车队伍路过,邻队之人乃驾部员外郎李靖,你去找他,或许能帮上忙!” “李靖!”高不凡不由虎躯一震再震,脱口而出。 魏征奇道:“莫非你认识此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谢过魏兄告知,告辞!”说完翻身上马,往北门急急驰去。 魏征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小子有些莫名其妙,之前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一乍! 第59章 虚心求教 魏征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返回府中,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连忙转身望去,惊讶地发现竟是去而复返的高不凡。 “魏先生可曾吃了午饭?”高不凡奔至魏征的跟前勒定马,微笑着问道。 魏征愕了一下,继而鼻子一酸,竟然脱口答道:“未曾。” 正所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魏征此人虽然满腹才学,文采斐然,可惜出身一般,再加上性格不讨喜,所以连“货与帝王家”的资格都没有,终不能入仕为官,只能退而求次,投身到名人士绅府中当个幕僚。 只是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换了好几任主家都得不到重用,一直默默无闻地坐着冷板凳,生活贫穷潦倒,就连妻子都瞧不起他,严重受损的自尊心更是逼使他用倔强和尖刻来武装自己,以保护自己早就伤痕累累的心灵。 每个人都有自尊,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即使是街边肮脏的的乞丐也不例外,魏征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尊重”对他来说似乎太过奢侈了,他得到最多只是嘲讽、白眼、不屑和厌恶,不仅卢太守从没正眼看他,就连同僚也不屑与之同席,甚至太守府的下人也敢嘲笑他,指使他干活! 正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要不是为了那每月养家糊口的一千文钱,他早就摞挑子不干了,所以高不凡的一句“魏先生”竟然立刻让他破防了,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尊重啊,虽然高不凡的身份差了那么点意思,可是人家好歹也是北齐宗室之后,而且小有名气! 高不凡微笑道:“那正好,在下赶了半天路也未曾吃饭,如今饥肠辘辘,魏先生是否赏脸一起用个午饭?” 魏征心中一热,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高不凡欣喜地翻身马下道:“太好了,在下记得往这边街道不远有一家百味鲜酒楼,走,咱们到那里吃饭去。”说完客气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魏征犹豫了一下,百味鲜乃阳信县数一数二的酒楼,吃一顿能花掉他几个月的月钱,所以他平时连大门口都不敢靠近,摇头道:“百味鲜有点远了,其实这条街附近就有吃的,味道还可以,如果高公子不介意,鄙人带你去尝尝?” “那敢情好,还请魏先生速速带路,在下都快饿扁了。”高不凡拍了拍咕噜叫的肚皮爽朗地道。 魏征呵呵一笑,高不凡的率直倒是让他又增了一分好感,爽快地在前面领路,把高不凡带到他自己平时吃饭的地方。 这地方确实离得不远,转过两条横街窄巷,便见到一处临街摆卖的面档,也就是俗称的走鬼档,档主是一对老夫妇,虽然环境一般,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关键闻起来还很香,估计手艺应该不错吧。 高不凡把大青马丢到一边,很自然地和魏征在一张破旧的矮桌旁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 魏征自从带高不凡来到此地便一直暗中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竟然毫无嫌弃之色,不由暗暗称奇,此时见高不凡称赞很香,不由有些得意地道:“高公子别看这面档不起眼,味道比那些所谓的大酒楼也不遑多让,关键还实惠量足,一碗驴肉面在百味鲜卖一百文钱,这里只要十文钱就够了,而且碗还更大,何必花那个冤枉钱,所以鄙人平时都来这里帮衬老陈。”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魏先生果然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魏征哈哈一笑,扬手大声道:“老陈,来两大碗牛肉面,加煎蛋!” “好哩,我说老魏呀,今日可是领月钱了?要不这上个月赊的账也一起结了呗。”档主老陈笑眯眯地道。 魏征老脸一红,高不凡连忙道:“今天在下请客,老板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整两份上来吧!” 档主老陈笑道:“好哩,我说老魏今天咋这么大方呢,原来是小伙子请客,使得!” 魏征尴尬地轻咳一声,恼道:“老陈,你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鄙人几时短过你的钱,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啊做啊,两位请稍等,马上就好!” 这两位老夫妇虽然头发都花白了,但是手脚却是挺麻利的,很快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驴肉面,碗确实挺大的,这个份量,正常人吃一碗应该就够饱肚了。 但高不凡不是正常人,他晚上修炼静功,白天修炼静功,消耗很大,食量也是常人的几倍,足足吃了三大碗驴肉面,外加五个肉包,五只煎饼,还有一大碗羊杂汤,看得魏征一愣一愣的。 档主老夫妇也是傻了眼,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老脸笑开了花,不仅仅是因为赚钱,还因为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旺盛食欲,这无疑是对他们厨艺最大的褒奖! 高不凡喝完最后一碗羊杂汤,把嘴一抹,呵呵笑道:“总算饱了,魏先生果不虚言,味道比那些所谓的大酒楼还要好,下次有机会,在下还来光顾!” 魏征开怀大笑道:“俗语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人诚不欺我,高公子也不太能吃了些。” 高不凡开玩笑道:“所以家父早就想把在下扫地出门了。” 魏征捋须自嘲道:“如此说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鄙人不是因为能吃,而是嘴太毒!”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也有幽默的一面,转移话题道:“魏先生可认识李靖?” 魏征闻言便知进入正题了,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不凡显然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吃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恐怕要让高公子失望了,鄙人和李靖也只是一面之缘,并没有交情。”魏征淡道。 高不凡闻言略略有些失望,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虚心地请教道:“那敢问魏先生之前让在下去找李靖,说他也许能帮上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说法?在下与李靖素未谋面,如何才能说得动他帮忙呢?” 魏征见高不凡态度诚恳地向自己请教,自尊心不由满足了一把,捋须微笑道:“之前高公子听到李靖的名字就风风火火地离开,鄙人还以为高公子与李靖是旧识,又或者有把握说服李靖呢!” 高不凡暗汗道:“在下只是一时心急,后来仔细一想,在下连卢太守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得了素不相识的李靖呢?所以便急急返回来向魏先生请教!” 高不凡一口一个魏先生,喊得老魏都有点飘飘然起来,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道:“若是旁人,鄙人也没办法,但是这个李靖嘛,鄙人倒是有八成把握!” 高不凡喜道:“还望魏先生不吝赐教!” 魏征微笑道:“高公子不必着急,李靖押送的是五百车的兵革,全靠役夫来推车,所以走得不快,你有足够时间追上他,且听鄙人给你分析一下李靖这个人,你便知道该怎么做。” 高不凡精神一振,连忙抱拳一揖道:“愿闻其详!” 魏征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落幕地道:“鄙人和李靖这个人虽然没有交情,但对此人还算有些了解……” 第60章 老魏的第二春 李靖,表字药师,雍州三原县人氏,属于陕西李氏的分支,其祖父李崇义曾官至殷州刺吏,其父李诠也当过赵郡太守,妥妥的官宦人家出身,另外,李靖还是隋将名将韩擒虎的外甥,这背景虽算不上显赫,但也非常不错了。 而且李靖本人也相当优秀,文武双全,仪表魁伟,精通兵法,就连他舅舅韩擒虎都赞不绝口,当时的吏部尚书牛弘甚至直言他有“王佐之才”,当朝第一权臣杨素也曾戏言李靖终将坐上他的位置。 由此可见,李靖此人确实相当出类拔萃,再加上家庭背景也不差,按理应该混得非常不错才是,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常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李靖目前已过不惑之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秩从六品,而且这还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委实让人大跌眼镜,倘若杨素和牛弘还活着,估计脸都被啪啪打肿了。 话说李靖为何混得如此不如意呢?莫非是他徒有虚名,并没有真材实学? 其实不然,委实是他本人性格过于耿直,不懂得奉迎上级,还得罪了兵部的尚书段文进,所以纵然有才,却一直得不到施展,混了二十多年官场,还只是个驾部员外郎。 不过近日李靖终于获得了一份离京的差事,那就是负责将一批兵革运往涿郡,按理说,这样简单的押送任务机本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但是李靖却十分珍惜。 二十天前,李靖率领一千隋兵,外加三千名役夫,押运着五百辆戎车的兵革从洛阳出发,一路上晓行夜宿,昨日刚好在阳信县城外路过,顺道进城拜访了太守卢赤松,而负责接引的魏征便碰巧与之有一面之缘。 且说高不凡听魏征介绍完李靖的情况后,心中已经了计较,站起来对着后者深深一揖道:“多谢魏先生指点,在下今日若能说动李靖,成功诛杀悍匪张金称,为渤海郡的百姓除掉一害,这里边必将有先生的一份功劳。” 魏征闻言心中一热道:“高公子小小年纪却急公好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虚活数十载,反倒不如高公子,实在惭愧,既然如此,那鄙人也帮人帮到底,干脆陪高公子走一趟好了。” 高不凡闻言喜道:“顾所愿也,不敢请尔!” 魏征呵呵一笑,不过马上又有点尴尬道:“只是鄙人没有坐骑。” 高不凡立即道:“这个简单,城中可有卖马的地方?” “有是有,只不过都是些劣马,不堪骑乘,也罢,鄙人这次就算豁出老脸也得从府里借出一匹马来。”魏征咬牙切齿道。 高不凡连忙道:“在下的坐骑神骏,载两个人也没问题,魏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与在下共乘!” 魏征却摇头道:“两个男人共乘一骑成何体统,更何况还会被李靖看轻,高公子稍等,鄙人去去就回!”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高不凡只好坐着等候,顺便把账给结了,包括魏征以往赊下的,结果等了近炷香时间,依然不见魏征返回,面档的老陈见状笑眯眯地提醒道:“小伙子,老魏这个人呀,虽然在太守里府里面当慕僚,看似很体面,其实就是瞎混混,根本上不得台面,怎么可能从府里借到马?估计是借口溜了,你等了也是白等。” 话音刚下,一声马嘶传来,魏征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巷口处,老陈顿时面色一僵,讪笑着压低声音道:“当俺我没说过!” “高公子,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城门快关了!”魏征骑在马背上招了招手大声道。 高不凡连忙纵身上了大青马,魏征一刻不停,立即纵马往北城门跑去,还不时回头瞄上一眼,神色明显有些慌张。高不凡觉得怪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策马赶了上去,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北门。 两人出城后骑马跑了一段,魏征总算松了口气,稍稍放慢了速度,高不凡瞄了一眼前者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嘴角,皱眉问道:“魏先生受伤了?” 魏征神色有些不自然,擦了擦嘴角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挨了一拳而已,看守马厩那贱奴狗眼看人低,愣是不肯借马,鄙人一怒之下醒以老拳,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位还真是个典型的面冷心热,有点过意不去地道:“太守大人会不会怪罪魏先生?” “管他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魏征慨然道。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年过三十的魏征今日为了高不凡的一句“魏先生”竟然热血了一回,敢情连饭碗都打算不要了。 高不凡大为感动,脱口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魏先生日后若无处可去,便到飞鹰马场找在下,在下那里虽然庙小,未必容得下魏先生这尊大佛,但一日三餐,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魏征闻言眼前一亮道:“好一个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高公子确实才思敏捷,生性难怪写得出《把酒问月》这样的传世佳作来,哈哈,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鄙人事后果被太守大人扫地出门,定然到高公子家里蹭口饭。” 高不凡亦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有说有笑,策马往北急驰而去,魏征压抑了多年的心境此刻竟然放开了,胸中难得涌起一份豪情,倾刻踌躇满志,精神焕发! 魏征的心境之所以忽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倒不是因为高不凡的“赏识”,说实在的,现在的高不凡还没资格赏识别人,不过,高不凡的尊重却让魏征重拾了自信,唤发了第二“春”,他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卯足劲要帮高不凡办成事,以报答他的慧眼识英难,顺便也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并不是个废人! 魏征所料不错,李靖的兵车队伍根本走不快,约莫追出五十里地,他们便远远见到一支车队在官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高公子请看,那就是李靖的车队,车上运送的全是兵革,总计一万件,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涿郡去,失期就得问罪,幸好,据鄙人所知,李靖在时间上还是充裕的。”魏征一边策马,一指着前方的队伍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不由暗暗点头,,他前世就是个职业军人,对《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也有研究,所以看得出前边这支押运队伍虽然看似松散,但前后呼应,外松内紧,章法有度,一看便知领兵的是个老手。 李靖此人大器晚成,在隋朝基本没什么表现,归顺李唐后开始大放异彩,征战数十年,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简直如同战神般的存在,他东征西讨,臣服四夷,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的,其中最经典的一战就是以三千精骑奇袭定襄,杀得突厥颉利可汗魂飞魄散。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史书上的军神,高不凡便难免有些激动,为免引起误会,两人接近了前方的戎车队伍后便放慢了马速,缓缓地靠近前去。 前方的隋兵显然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三名斥候骑着马逞品字形快速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挽弓,另一人举盾,第三人手持长矛,攻守兼顾,警惕性极高。 高不凡不由暗赞,正所谓窥一斑可知全豹,光从三名斥候的表现来看,李靖治兵确实很有一手。 “鄙人乃渤海郡守卢大人府中门客魏征,请见驾部员外郎李大人!”魏征很识趣地离远勒定马,大声喊了过去。 那三名斥侯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喝令高不凡二人不得妄动,而另名斥候则勒转马头飞报往中军。 很快,一员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便队伍中驱马而来,高不凡定目望去,只见这名将领约莫四十岁许,披挂戴甲,身形挺拔,手中倒提一柄长枪,十分威风,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少许鱼尾纹,但也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帅哥,也难怪红拂女会为她夜奔! 此人正是驾部员外郎李靖,他策马来到高不凡二人跟前,显然还认得魏征,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魏兄,不知有何见教?” 说完,沉稳的目光扫过旁边的高不凡! 第61章 大忽悠 李靖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仿佛浑身都笼罩在主角光环之中,但此刻眼前这位却没有想象中的光芒万丈,充其量只是帅气一点的中年大叔而已,目光沉稳而不慑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近段时间,各种历史名人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所以高不凡基本已经适应了,神色自若地抱拳一礼道:“在下乃蓨县飞鹰马场少场主高不凡,见过李大人。” 李靖皱眉思索了片刻,摇头直言道:“没听说过。” 高不凡微笑着说:“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李大人自然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打紧,在下今日是特来向李大人送上一份大功的。” 李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疑惑地望向了魏征,要不是他认得魏征确是太守府中的幕僚,估计此时已经把高不凡当成江湖骗子之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场白,通常就是这类人惯用的忽悠伎俩。 “这位高长卿公子所言属实,李大人不必疑虑。”魏征面不改色,很有当托儿的潜质。 李靖闻言只是轻哦了一声,脸上古井无波,也没开口追问是什么功劳,显然并不为所动。 高不凡见状也不气馁,传说的战神倘若如此轻易就被人说动,那也太过名不副实了,所以继续循循善诱地道:“李大人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听说过高鸡泊中的悍匪张金称吧?” 李靖点了点头,正因为听说了高鸡泊中有悍匪盘踞,所以车队进入渤海郡境内他才了打醒十二分精神,每天宁愿少赶一点路程也不冒险,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一处他认为安全,易守难攻的位置宿营,毕竟五百辆戎车,一万套兵革并不是少数目,若出了差池只怕他李靖也要人头不保。 “张金称此贼本是清河郡鄃县人氏,武艺高强,纠集了一帮亡命之徒藏身高鸡泊中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此前还袭击了长孙将军的楼船,绑架了长孙姑娘,在下刚好遇上,出手帮忙杀了几个贼匪,所以和悍匪张金称结了死仇。”高不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斤两,所以把长孙晟也扯出来增加份量。 果然,李靖闻言略略动容道:“高公子口中的长孙将军,可是右骁卫长孙晟将军?”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不敢,李大人叫我表字长卿,或者小凡也行,长孙将军也是这般称呼在下的。” 李靖摇头道:“下官怎敢与长孙将军相提并论,长卿小友刚才说要送本官一份大功,可是与悍匪张金称有关。”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振,看来长孙晟这面大旗并没有白扯,李靖终于有兴趣了,立即点头道:“李大人英明,此事确实和张金称有关,此贼不久前击败杀害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缴获大量隋军兵器,实力徒然大增,如今宣称麾下有五千人马。” 李靖皱眉不屑道:“所谓的五千人马绝对是夸大之词罢了,而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高不凡附和道:“在下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如今渤海郡都尉战死,麾下也溃不成军,根本无力应对,昨日张金称已经攻陷漳南县,县令至下全部徇职,全城遭到洗劫,百姓要不是被屠杀,就是被胁逼从贼,现在张金称的实力只怕更强大了,倘若听之任之,此贼必然继续坐大,若成了气候,则后患无穷矣!” 李靖闻凛然道:“小小贼匪,竟然就为害如此之烈,断不可再令其坐大!” 高不凡趁机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正好有一个消灭此贼的良机,只是苦于兵力不足,所以在下便特来请李大人出手帮忙,若事成,将是大功一件!” 李靖闻言心中一热,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魏征倒是有点同病相怜,均是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不过他没有魏征惨,尽管在兵部坐冷板凳,至少还是个从六品官,每月有俸禄拿,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穷困僚倒,受尽人白眼。不过,李靖是个奇才,自然不甘心潜伏,他也渴望能有机会施展才华,得到皇帝的赏识,立功封妻荫子,钟鸣鼎食。 其实,李靖这次出京押运兵革的差事,还是他妻子红拂女厚着脸皮塞了银子打通关节才要来的,只是这份差事没啥油水,同样也有什么表现的机会,除非李靖走狗屎运,这过程中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这才可能引起隋帝杨广的注意,否则,上头有兵部尚书段文进压着,李靖始终还是翻不得身。 而剿灭大盗张金称,对李靖来说无疑是一件搏取隋帝杨广注意的大功,所以李靖此刻无疑心动了,不过他为人冷静稳重,并没有因此昏了头,立即就答应高不凡的请求,而是冷静地问:“什么良机?” 高不凡暗喜,李靖既然问出这句话,便表明他已经心动了,连忙继续鼓动道:“是这样的,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飞鹰马场,只要咱们将计就计,事先埋伏在马场四周,趁着他们攻进马场的时候突然杀出,出其不意之下袭其后军,定能一击而溃,斩杀悍匪张金称,大功唾手可得。” 李靖瞥了高不凡一眼,皱眉道:“计倒是好计,只是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你们飞鹰马场?消息是从何处来的?” 高不凡便又把在卢太守面前讲的那一套说辞再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卢太守是什么意思?”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李靖此刻心中肯定在衡量要不要出兵,倘若知道卢太守的态度,只怕会打退堂鼓。 这时魏征竟然面不改色地道:“太守大人派鄙人来,正是打算向李大人借兵的,郡里目前兵力空虚,又要守城,实在抽不出太多人手来,所以只能向李将军求援了!” 卧槽! 高不凡汗嗒嗒地向魏征望去,结果后者泰然自若,要不是他知道实情,只怕都要相信魏征说的是真话了,果然,史上所谓的名臣都不是简单之辈,以敢说真话著称的魏征也不例外,像苏秦这样的纵横演说家更是忽悠中的大忽悠! 李靖显然被魏大忽悠的表演忽悠到了,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在所不辞了!” 魏征拱手道:“李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这便回去禀明太守大人,伺机策应李大人,不知李大人何时出兵?” 李靖略一沉吟道:“待本官扎下营寨,安置好车革人员便马上赶往蓨县,明日中午之前应该能抵达飞鹰马场。” 高不凡喜道:“那在下便在飞鹰马场恭候李大人!” 李靖点头抱拳还了一礼,拨转马头便回了队伍,十分之干脆,没有半句废话。 “高公子,我们也回去禀报太守大人吧!”魏征面不红心不跳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两人勒转马头打马而去。 第62章 情义 高不凡和魏征二人打马往阳信县城方向奔了一程,后者忽然勒住马道:“李靖此人极重承诺,既然答应了明日午时之前抵达飞鹰马场,那便只会早不会迟,高公子还是赶紧回去作好准备吧。” 高不凡感激地道:“魏先生今日为了助我,已经伤人夺马,现在又撒了个弥天大谎,只怕太守大人会问罪于你,不如在下这便去和太守大人言明,一切责任由在下承担。” 魏征面色一沉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鄙人也是见你高长卿虽然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不失为少年英雄,这才出手助你,这个时候你若去找卢太守,必然前功尽弃,枉费鄙人的一番苦心,到时不仅不能替鄙人减轻罪责,还错过了剿灭张金称,为民除害的大好机会。” 高不凡本也是个洒脱之人,闻言对着魏征深深一揖道:“魏先生高风亮节,当受在下此一拜!” 魏征坦然受了,捋须道:“李靖此人办事稳重,为以防万一,鄙人就在城门口守半天,以免因他派人联络卢太守而导致事情穿帮。高公子回去后立即做好妥善的安排,务求一举功成,这才是替鄙人脱罪的最好办法,毕竟若事成了,咱们也算送了卢太守一份功劳,到时高公子和鄙人便成了有功之人,想必卢太守也拉不下脸来责罚。” 高不凡笑道:“确是如此,那么这里便拜托魏先生了,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一举破敌制胜!” “速去!”魏征慨然地挥了挥手。 高不凡也不再多言,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像一朵青云飙了出去,耳畔风声呼啸,道旁的树木飞速倒退,这才是大青马的真正实力,刚才顾及魏征,高不凡有意限制了它的速度,此时全力放开四蹄,登时如腾云驾雾一般,还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嘶! “真是一匹神骥啊,但愿你的主人也是一匹千里马!”魏征看着瞬间远去,只剩下一点黑影的大青马,不由感叹了一声,紧接着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暗自苦笑一声,如果说李靖是被自己和高长卿联手忽悠的,那么自己就是被高长卿的一句“魏先生”忽悠了的,只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愿高长卿这小子办事靠谱,一举旗开得胜吧,要不然自己就真的要脚底下抹油了。 一想到明日的行动,魏征便既紧张又期待,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人生赌博,若事成了,他魏征定然声名鹊起,一举翻身,若事败了……赶紧跑路才是正经,先保命,再找机会从头再来! 且说高不凡放开马速一路往蓨县方向狂奔,约莫下午四时许,终于回到了飞鹰马车,饶是大青马神骏,此时也累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而高不凡在马上修炼了一路的动功,所以不仅没有半点疲意,还精神百倍。 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见到高不凡回来了,也不用吩咐,立即放下了吊桥,高不凡纵马过了吊桥,问道:“家主何在?” “家主正在屋里,等少爷您很久了。”老仆答道。 高不凡立即策马奔到宅子前,刚刚翻身下马,两条矫健的身影便从大门里扑了出来,异口同声地大叫道:“长卿你总算回来了。” 高不凡有些意外,因为此时从大门内跑出来的两人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二人均一身劲装,且手持兵器。 “世雄兄,世衡兄,你们怎会在此?”高不凡奇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立即黑下脸道:“大盗张金称要来攻打马场,长卿为何不找俺们,也太不够意思了,瞧不起咱们兄弟俩还是咋的?” 高不凡笑道:“还真是!”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愕了一下,继而大怒,一个举着一支马槊,一个举着一柄铁锏,便要跟高不凡比划比划。 高不凡连忙搂着两人的肩头笑道:“开玩笑的,在下怎么敢瞧不起咱们高氏一族的高氏双雄呢!” “这还差不多,那长卿为何不通知俺们兄弟一声,要不是族长召集大家来商议,俺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高世雄不满地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我倒是要找族长召集人手跟张金称大干一场,可是族长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高世雄拍着胸口大声道:“族长没种,俺们哥俩有种,俺们还带来了族里的五十名好手。” 高世衡亦拍着胸口附和道:“对,族长不帮,俺们哥俩帮,干死张金称,俺们高氏三雄从此就名扬天下了,长卿你看,俺把独门兵器都带来了。” 高世衡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黄铜锏,怕是有三四十斤重吧,别说,挥动起来还挺有威势的,而且还很值钱,果然是有钱人! 高不凡奇道:“族长不是不同意吗,你们哪来的人手?” 高世雄嘿嘿一笑道:“都是俺们家里的护院家丁,不过长卿不必担心,俺们兄弟经常训练他们,所以都很能打,以一当一绝对没问题。” 高不凡不由无语之极,要是以一当一都不能,那跟废柴有什么区别,皱眉问道:“你们俩带那么多人出来,你们爹娘知道吗?” “当然知道,俺爹还十分支持呢!”高世雄傲然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的老子叫高士清,高不凡那天在高士廉的老宅也见过一面,文文静静,很低调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开明,比族长高士鸿要有魄力多了,居然同意两个宝贝儿子带人来助自己对付数千盗匪?抑或高世雄哥俩不是他亲生的? “臭小子跑哪去了?”这时高开山和夏管家也闻声从里面行了出来,前者明显神色不善,显然等得有点恼火了。 高不凡连忙道:“爹,孩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高开山黑着脸道,由于高世雄兄弟的到来,他已经知道族长高士鸿不同意借调人手了,县里的官员贪生怕死,更不可能派兵。 高不凡道:“孩儿跑了一趟阳信县,走,咱们到屋里说!”说完抢先往屋里走去。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连忙追进去,高世雄兄弟子挠了挠头,也不解地跟了进去。 “少爷,是不是太守大人同意出兵了?”一进客厅,夏管家便禁不住追问起来。 高不凡连喝了三大杯茶水,这才点了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高开山和夏管家闻言大喜,前者急忙问道:“太守大人派了多少兵马,几时能到?” 尽管马场的家眷老少都转移到城中躲避了,但如果郡里能出兵剿灭张金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不仅绝了后患,马场的马也不用丢弃到野外了,无形中挽回了很大的损失。 高不凡摇头道:“郡里不派兵,不过驾部员外郎李靖会率一千精兵赶来。” “驾部员外郎?”高开山和夏管家有些懵了,这是哪冒出来的人物? 高不凡眼都不眨地解释道:“贺部员外郎李靖近日负责押送一批兵革路过阳信县,卢大人便请他出兵相助,李大人古道热肠,同意了!” 高开山不由释然,大赞道:“那这位李大人果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他几时能到!” “明日中午之前!” 高开山一拍桌面沉声道:“好,有了这一千正规军相助,某家也不转移马匹了,便留下来和张金称决一死战!” 高开山当年在南陈也是位勇猛的武将,经历过南陈灭国之战,所以并不畏战,此时更是战意勃发! 马场是高开山十几年的心血,自然不希望看到马场被毁,而且仓促转移七百匹成年战马也容易出差错,首先豆料就未曾准备够,前往洛阳的路上若掉膘,又或者病死部份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有外援兵马的前提下,高开山更宁愿冒险一搏。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闻言却傻了眼,吃吃地道:“高场主,那咱们不去洛阳了?” 高开山摇头道:“不去了,很多谢两位世侄和令尊的美意,你们赶紧回城去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等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不是说要助飞鹰马场杀贼的吗?” 高世雄兄弟脸上一红,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们的老子高士清只同意他们帮忙护送马匹前往洛阳,结果现在高开山不打算去洛阳了,而是留下来和悍匪张金称干架,所以两位就有点尴尬了,倒不是他们害怕,而是对手下的五十人不好交待。 高不凡好笑道:“我就奇怪了,族长都不同意的事,你们父亲怎么可能同意,你们这两个家伙还吹牛皮,快点带着人回城去吧。”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顿时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均表示不会来临阵退缩,死活要留下来与高不凡并肩作战。 高不凡不由感动了一把,经过协商,高世雄兄弟总算同意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如果他们老子同意,高不凡就允许他们留下来共同对敌,如同他们老子不同意,高不凡就把们撵出去。 第63章 五百 高不凡让高世雄兄弟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结果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的老子也跟着降临了,那张脸比灶王爷还要黑,高世雄兄弟二人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见到他们老子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耷拉着脑袋躲到了高不凡的身后,怂得让人想发笑! 高开山连忙歉然地道:“高员外且莫生气,小儿已经和两位令郎协商好了,惹您不同意,他们就得带人离开马场回城去,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高士清面色稍霁,客气地道:“高场主误会了,其实鄙人并不反对此事……” “那爹你是同意了?”高世雄兄弟耷拉着的两颗脑袋瞬时像兔子的耳朵一般,倏地弹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只是高士清一瞪眼,哥俩马上又胆怯地低下头去。 高士清轻咳了一声道:“鄙人不反对此事,但是这两个混小子性子鲁莽,做事没有分寸,鄙人担心他们留下来反而会误了大事。” 高世雄壮着胆子辩道:“爹,这次俺们不会误事的,你就让我们留下吧,长卿比俺们年纪还小,人家高场主还不是许他上阵杀贼。” “就是,长卿能杀贼,俺们也能,爹可别小瞧人了孩儿!”高世衡低声附和道。 高士清面色一沉,斥道:“你们两个如何能跟人家长卿相比。” 老子一发火,高世衡兄弟顿时把脑袋埋得更加低了。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高员外,小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高士清点头客气地道:“长卿但说无妨。” “那小侄便斗胆直言了,正如一直养在暖房里的花朵,即使长得再鲜艳,终究耐不住风霜的洗礼;雏鹰总被护在羽翼下,何时才能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世雄和世衡一身武艺已然相当不俗,但不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同样难成大器,这次恰好是一个磨砺他们的好机会,高员外何不放手让他们尝试呢? 风霜总有一天会到来,风暴也会如期而至,高员外是想世雄和世衡成为凋零的娇花嫩草,抑或是傲雪挺立的青松?是想他们成为风暴中折翅的弱鸟,抑或是傲翔天际的雄鹰?该放手时就放手,您的羽翼终究护不了他们一世!” 高士清闻言微微动容,高世雄兄弟则情不自禁地站直腰,昂起头,勇敢地望他们一直敬畏的老子。 高士清的表情有些复杂,由于两个儿子从小就比较调皮,格外喜爱舞刀弄棍,为免两人长大后无法无天,所以他平时都管教得十分严厉,弄得这两个兔崽子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所以,这还是两个儿子第一次如此直视他,他们的眼睛里分明还有——光。 “兔崽子果然长大了,胆儿也肥了,也许自己的确应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闯了。”高士清内心暗叹了一声,微笑道:“长卿此番话很有见地,发人心醒,高场主教导有方,实在令鄙人汗颜!” 高开山连忙道:“高员外言重了!” 高世雄兄弟欣喜地对视一眼,激动得按住了高不凡的肩头,老大不愧是老大,不仅能打,还能说会道! “爹,你的意思是同意俺和大哥留下来杀贼了?”高世衡小声地问道。 高士清冷哼一声:“你们喜欢留就留,老子不管,还有,说话那么小声,是没吃饭吗?剩给老子丢脸。” 高世雄兄弟虽然挨了训,但却喜笑颜开,拍着肚皮齐声道:“俺们吃了,吃得饱饱的!” 咕噜咕噜…… 某人的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的抗议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张涛在高士清身上,后者尴尬地咳了一声,原来他收到下人带回来的消息便立即张罗赶来马场,如今还没吃晚饭呢。 高不凡笑道:“夏管家,吩咐厨房准备饭菜,我和爹陪高员外喝两杯。” 高士清摆了摆手道:“不急,鄙人还不是很饿……咕噜咕噜!” 高士清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发出一阵更大声的抗议,高世雄兄弟想笑又不敢笑。 高士清脸红耳赤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转移话题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率了多少人马,几时能到?” 高不凡如实答道:“李靖麾下有一千精兵,明日中午之前能抵达。” 高士清皱眉道:“听说这个李靖是有押送兵革的任务在身的,即便出兵,所率的兵力应该也会小于一千,毕竟也得有人留守。”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如此,但兵贵精而不贵多,张金称麾贼虽众,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只需一支数百人的精兵出其不意袭其后军,大乱之之下必然迅速土崩瓦解。” 高士清摇头道:“鄙人不懂兵事,但人多势众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世侄千万别掉以轻心,嗯,鄙人这次还带来了五百名壮丁,稍后便会赶到,想必能助高场主和世侄一臂之力。” 高不凡闻言大喜,脱口道:“莫非族长同意了?” 高士清微笑着点了点:“世雄派人回城向鄙人说明情况时,鄙人便随即找到了士鸿商量,他也觉得可以放手一搏,于是便立即召集人手,得壮丁五百人,都是咱们渤海高氏一族的子弟和奴仆,由鄙人率领前来支援马场,鄙人马快,所以先到一步,其他人随后就会赶到。” 高不凡又惊又喜,如此倒是自己小看族长高士鸿了,看来人家之前不肯借调人手并不是因为胆小没魄力,而是认为根本没机会赢,现在得知有外援,立即就拍板召集人手,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凑够五百人,可见高氏一族内部还是相当团结的,只要族长一声令下,立马就能拉起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牛比! 高开山对着高士鸿深深一揖道:“多谢高员外和族长鼎力相助,开山感激不尽!” 高士清连忙微侧身让开,正容道:“高场主不必如此,咱们渤海高氏一脉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理所当然的,日后族里若有其他变故,同样需要高场主出一分力。” “理当如此,义不容辞!”高开山点头沉声道。 很快,厨房就准备好饭菜了,高不凡父子二人陪高士清吃完饭,后续支援队伍果然也到了,五百名高氏一族的子弟精神抖擞地迈过吊桥,人人都携带了兵器,虽然不统一,但都是铁制的家伙,杀人绝对没有问题! 高不凡精神大振之余总算对士族的能量能了更深刻的了解,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难怪连皇帝都忌惮几分,而得到士族支持者,往往也更容易夺得天下!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李靖这支正规军到来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64章 倾巢而出 大业七年八月十七日清晨,阳光普照,天空碧蓝如洗,这是一个大晴天。飞鹰马场跟往常一般,把马厩内所有马匹都放了出来,散布在小河湾内的数百亩草场上吃草,一派风平浪静的悠闲景象。 当然,这只是用来迷惑盗匪们的表面假象而已,实则五百名磨刀霍霍的高氏子弟正隐藏在马厩内,随时准备给攻进马场的盗匪们迎头痛击。 约莫上午八时许,两骑快马出现在马场对岸,马上骑士还戴着斗笠,沿河边绕了一个圈又转回来,接着又绕一圈,一连三次,最后在吊桥的对面勒定马。 高不凡见状还以为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前来踩点呢,结果高士清却微笑道:“是自己人,放他们过来吧!”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这两名骑士的举动如此古怪,估计是一种约定的暗号,连忙命老仆把吊桥放下,对面两名骑士迅速过了吊桥,来到众人面前脱下斗笠,露出两张年青的脸。 高士清微笑着介绍道:“高场主,这两位乃本族中的年青好手,武艺不俗,尤其擅长骑射,左边这位叫高行慎,右边这位叫高行谨!” 高行慎和高行谨向高不凡父子二人见过礼,然后神色凝重地对着高士清道:“七叔,张金称天还没亮就率领所有贼兵从漳南县动身了,估计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抵达飞鹰马场,有可能会更早,请尽快做好迎战准备。”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看来张金称攻占了漳南县后气焰更加嚣张了,竟然大白天行军,还丝毫也不加掩饰,估计认为此刻的渤海郡内他就是老大,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得了他,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骄兵必败,张金称越是嚣张,就越没有防备,没有防备自然就死得越快! “那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高不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高行慎神色凛然道:“贼兵漫山遍野都是,咱们怕暴露,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细数,大概……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吧。” “那么多!”众人不由都吓了一大跳。 高行谨连忙解释道:“张金称攻陷了漳南县后裹挟了大批百姓,当然,也有部份是自愿投靠的。贼军当中大概只有两三千人有武器,另外,还有上百匹马,应该都是攻占漳南县时抢来的。” 众人闻言暗松了口气,幸好贼军的主力只有两三千人,虽然裹挟了那么多民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削减了战斗力。 高世雄愤愤不平地骂道:“漳南县的官员也是废物,竟然被张金称轻易攻破了城池,让那贼兵得了那么马匹和兵器,他奶奶的!” 高行慎摇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漳南县的官员,因为漳南县的城墙被洪水冲毁了一段,还没来得及重新修筑,贼兵从塌毁的城墙缺口杀入城中,根本没办法抵挡。” 高士清沉声道:“辛苦你们了,再去打探,若有新情况,及时回报。” 高行慎和高行谨二人点了点头,戴上斗笠急急策马而去。 高士清面色凝重地道:“贼兵的实力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强一些。”说完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犹豫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能及时赶到吗?” 很明显,高士清此刻也有点动摇了,毕竟此战高氏一族投入了近六百名子弟兵,若是战败,整个渤海高氏必然元气大伤,这无疑是一场关乎高氏一族生死存亡的豪赌,绝对输不起!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高员外放心,李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长卿敢用项人头担保!” “世侄言重了,我信得过你!”高士清嘴上说着,但眼中的担忧却没有消减多少,现场气氛一片沉重,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压着一块大石,包括高不凡。 幸好,李靖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信人,当太阳升上中天前的那一刻,但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衣甲鲜明的隋兵终于风尘扑扑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只见这支隋兵的人数虽然不多,大概也就五六百左右吧,但是队伍齐整,纪律严明,行动进止间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杀气,让人心头凛然。 这支隋兵步伐严整地开到马场前的河畔停下,两骑隋即离队往吊桥的位置奔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正是李靖和魏征,连忙放下吊桥,抢先迎了上去。 “李大人,魏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高不凡欣喜地翻身下马见礼。 魏征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鄙人奉了太守大人之命在半路等候李大人,幸好,还算不辱使命。” 高不凡顿时意会,连忙道:“辛苦魏先生和李大人了,请大家先到马场中歇息。” 李靖目光扫过高不凡身后正从桥上走过来的众人,直接问道:“长卿小友,不知太守大人准备了多人手策应?”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答道:“贼首张金称如今正率贼兵从漳南县方向杀来,县里需要大量人手守城,所以凑不出太多的人手,只有六百民壮,如今就在马厩中埋伏碰上。” 李靖闻言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有六百人足够了,本官刚才已经观察了一遍地形,你们这个马场易守难攻,倒是伏击的好地方。这样吧,让你们的人马继续埋伏在马厩中,本官则率兵驻扎在离这里两里外的山林内,当贼兵攻过吊桥的时候,以烟火为信号,本官率兵杀过来截断贼兵的后路,当贼兵乱了阵脚,你们再出伏兵从前面冲杀,两面夹攻,大事可定!” “就这么简单?”刚行过来的高士清忍不住插嘴道。 李靖皱了皱眉,目光望向高士清,淡道:“这位如何称呼?”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乃在下的族叔高士清,这位乃家父高开山,这两位则是在下的族弟高世雄和高世衡。” 众人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李靖便问道:“长卿小友刚才说贼兵正从漳南县杀来,想必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能抵达!”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日前攻破了漳南县,裹挟了城中大量的百姓,所以如今兵力有近万,不过有兵器的贼兵主力只有两三千人。” 李靖闻言竟然毫无波动,淡淡地道:“跟本官预计的差不多,张金称裹挟上万百姓看似壮了声势,实则却是愚蠢之举,不足为惧,只是长卿小友确定对方是为你们马场而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张金称更有可能攻打蓨县城?” 李靖眼中异彩一闪而过,赞许道:“长卿小友果然聪明,张金称如此大动干戈,显然不可能只为了一座马场,估计此贼攻占了漳南县,尝到的甜头,所以打算一鼓作气连蓨县城也一起拿下,因此,张金称就算要攻打马场,也只会分出一小股人马来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靖只是寥寥数语就把当前的情况分析十分透彻,得出了贼兵不会全力攻打马场的结论。 高士清本来还对李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此刻倒不敢再轻视了,急忙道:“若真如李大人所料,那咱们要不要立即赶回城中协防?估计贼兵还有个把时辰就能杀到城下了。” 高世雄兄弟闻言也焦急地捏急了拳头! 高氏一族的一切根基都在蓨县城中,一旦被贼兵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 李靖淡定地道:“没这个必要,蓨县城有城墙和护城河,贼兵又没攻城器械,如果城中不出内奸的话,守个十天八天也没问题,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等贼兵来攻马场,咱们乘机把这支贼兵吃掉,再乘势偷袭蓨县城外的贼兵!” 高士清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将军果然名不就虚传,如此,我等便听从李将军的指挥。” 李靖也不多言,立即下令麾下的隋兵开拔,前往两里外的山林扎营隐蔽,与此同时把十几名斥侯放了出去。 此时的匪首张金称正率着麾下的贼兵浩浩荡荡地向着蓨县城的方向开来,上万贼兵,漫山遍野,声势确实相当吓人。 张金称这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麾下只有百人不到的小土匪,高鸡泊一战还损失了三分一人手,让他元气大伤,结果一个月多后他麾下便发展到上万人,还攻陷了一座县城,有了自己的地盘,简直就跟做梦一般。 但是,一座县城显然还满足不了张金称的胃口,正如李靖所料,他这次率贼兵倾巢而出,不仅仅是为了一座飞鹰马场,而是要把整个蓨县拿下,马场只是顺带的,此刻的他正好也急需要战马来扩充实力! 所以蓨县城他要定了,飞鹰马场也要定了! 第65章 抢马 自从周县令被孙安祖失手打死后,县丞潘瑞便暂代了蓨县县令一职,本以为最后能转正,然而朝廷的提拔文书还没等来,却等来了悍匪张金称的三万贼兵,当然,三万是张金称对外吹嘘的数字,实际只有一万出头。 所以说,出来混敢吹牛也是一种本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只要你敢吹,十个人当中有一两个被你唬住就算是赚到了,有四五个人被唬住则更是大赚。 代县令潘瑞显然就被张金称唬住了,此刻正站在蓨县城的城头上,看着那漫山遍野扑上来的贼兵瑟瑟发抖。县尉杨嵩,主薄田茂也好不了那里,均面色煞白,手足冰冷。 “放……放箭射死他们!” 眼看跑得最快的贼兵就要冲到护城河边,实则大部份贼兵还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潘代县令便慌慌张张地下令弓箭手放箭,结果城头上稀稀落落地射出几十枝箭,最后全部都在贼兵的眼皮底下掉到地上了,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引来众贼兵一阵不屑的哄笑声。 三当家韦胜轻蔑地道:“大当家,看来城中的守军都是些草包,竟连漳南县都不如,属下愿意率儿郎们打头阵,说不定天黑之前就能拿下了。” 二当家孙岩还算清醒,摇头道:“咱们之所以能轻易攻陷漳南县,那是因为城墙塌了,这里的城墙却是完好的,再加上还有护城河,想攻进去并不容易,依属下之见,城中的守军此刻肯定已经惊慌失措,不如再震慑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吓得他们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对对对,兵书上不是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上策!”四当家叶飞口吃吃地附和道。 话说这个四当家叫叶飞,外号草上飞,轻身功夫一流,马术更是一绝,投靠张金称之前就是一小股马匪的首领,主要在涿郡一带活动,只是近来涿郡周边大军云集,隋帝杨广很快就要御驾亲临了,所以隋军加强了对盗匪的扫荡,叶飞被逼得南下,最后投靠了张金称。 张金称显然认为孙岩和叶飞说得有道理,大声喝道:“小的们,把本当家的大刀拿来!” 两名贼兵立即把一柄鬼头刀抬了上来,估计有四五十斤重,张金称接过轻松地耍了个刀花,然后腾身一跃便上了一匹高大的黄膘马。 这匹黄膘马本是马匪叶飞的坐骑,产自突厥大草原,耐力和爆发力都很强,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叶飞平时视之如命,不过为了讨好张金称,还是忍痛送了出去。 且说张金称挎刀上马,杀气腾腾地喝道:“把人头给老子挑起来!”说完便率先策马向城门逼近,一群贼兵则用竹竿把十几颗狰狞的人头高高挑起,神气地跟在张金称的马后。 张金称打马来到护城河边,鬼头刀往城头上一指,厉声喝道:“呔,城头上的官差都听好了,本人乃醒世郎张金称,今日前来取城,识相的立即打开城门投降,本将军便饶过尔等性命,倘若负隅顽抗,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贼兵立即把挂在竹竿上的人头使劲摇晃,还发出阵阵怪叫声,那情景说不出的瘆人。 城头上的衙差无不吓得面如土色,代县令潘瑞等人更是连腿都软了,因为竹竿上的人头他们大部份都认得,其中就有漳南县令、县丞、县尉和主薄的人头。 “放箭!”代县令潘瑞虽然恐惧,但总算还有点文人的节气,最咬牙下达了命令。 十几支利箭当即嗖嗖嗖地射向张金称,后者连忙挥刀挡架,一边往后退去,那些挑着人头的贼兵也掉头撒腿就跑,有几个跑得慢的当场被射中,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城头上的守兵们见状不由胆气为之壮,发出一阵欢呼声。 张金称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搞得很狼狈,不由勃然大怒,鬼头大刀一挥,厉声喝道:“攻城,杀光这帮狗官差!” 三当家韦胜闻言精神一振,上次在漳南县他可谓尝足了甜头,不仅金银财宝捞了不少,还抢回几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所以此刻对攻城格外的上心,立即便率着麾下数百贼兵冲了上去,浮桥也不用架的,直接就跳入护河城中,往对岸奋力游去。 还真别说,这些贼兵主力真的挺勇猛,被射死了十几人后,大部份都成功游过了对岸,一些取出飞爪试图攀爬城墙,一些则往摸到城门口撞门,还有一些则试图把吊桥放下来。 张金称见状大为满意,冷笑道:“敬洒不喝,喝罚酒,等城破了非杀光这帮狗官不可,老规矩,狗官家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谁先抢到就归谁。” 众贼将贼兵闻言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往护城河里跳,运气好的成功游过对岸,倒霉的则被城头上射来的利箭射中,变成一具河上浮尸。 很快,吊桥就被过了河的贼兵搞下来了,更多的贼兵乘机从吊桥冲了过去,竟然颇有点势如破竹味道,看得张金称激动无比,仿佛这座蓨县就要唾手可得了! 然则,贼兵们很快就到高大冰冷的城墙上碰得头破血流。擂石、滚木、热油、生石灰铺天盖地地落下,砸得贼兵们哭爹喊娘,被热油淋着的脱皮掉骨,被生石灰眯了眼的当场成了瞎子! 于是乎,贼兵的第一波猛攻便被有惊夫险地打退了,代县令潘瑞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一丝底气,现在他算是认清了,这些贼兵虽然人多势众,但真正勇敢作战的只有少部分,又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根本拿高大的城墙没办法。 张金称面色阴沉,三当家韦胜首战失利,显然也觉面上无光,咬牙切齿道:“再攻一次,保证能拿下!” 张金称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摇头道:“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先养足精神恢复力气,明日再攻城吧,四当家,你们带人先去把飞鹰马场拿下。战马对咱们来说很重要,只要有了足够的战马,想去哪就去哪,隋兵也拿咱们没办法。” 四当家叶飞闻言暗喜,他原来就是一个马匪,骑术精湛,张金称打下漳南县后正好得了近百匹马,不过其中能用的战马只有四十匹不到,若是再抢到一大批战马,便可以组建一支骑兵了,而这支骑兵毫无疑问将交给他叶飞来统领。 “得令,保证拿下!”四当家叶飞答应了一声便打算动身。 二当家孙岩眼珠一转,道:“大当家,要不我陪老四一起去吧,听说飞鹰马场的马不少,我怕他看顾不过来,而且,我想亲手宰了那个黑小子给五当家报仇。” 张金称显然也不完全信任叶飞,毕竟对方是新来的,要是抢了战马跑路,到别的方另立山头,那他就赔大了,于是立即点头道:“嗯,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了。” 四当家叶飞暗皱了皱眉,知道张金称并不信任他,心里很是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当下便和二当家孙岩一起率领八百贼兵往飞鹰马场的方向杀去。 当孙岩和叶飞二人率领八百贼兵赶到飞鹰马场时,正好夕西下,天边被晚霞染得通红。这个钟点正是马匹归厩的时候,但见小河对面的草场上各色马匹成群结队地往马厩挤,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好多马!! 叶飞和孙岩二人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立即下令发动进攻,贼兵们怪叫着跃进小河,往对岸游去! 马场的人显然都被吓坏了,只是零星地射了几箭便转身逃命,所以,入口的吊桥轻易就被拿下了。 “弟兄们,冲呀,给老子抢马去,人随便杀,女人随便睡,但是马连毛都不许碰掉一根!”叶飞见兴奋地大叫,率先纵马过桥。 孙岩也不甘落后,急急打马过桥,其他贼兵跟着蜂拥而入,像一群饿鬼般贪婪地扑向马群扑去。 然而,这些贼兵们只顾着抢马,谁都没有留意到一道粗黑的烟柱正从后面的宅子腾空而起。 第66章 伏击 残阳如血,高不凡从容自若地坐在宅子的屋顶上,居高临下,把整座牧场都尽收眼底,当贼兵攻过吊桥扑向马群的时候,他淡定地打了个手势,早就准备好的火堆便被点燃,一股浓烈的烟柱瞬时冲天而起。 贼兵们只顾着抢马,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往熙熙攘攘的马群扑去,一部份贼兵则对钱财和女人更感兴趣,所以直奔宅子而来,带头的正是二当家孙岩。 至于四当家叶飞则很识趣,并没有跟孙岩抢,而是一心在马群中挑选心仪的战马,可惜,这里的战马似乎都不及他原来那匹突厥黄膘马。 高不凡见到一伙贼兵往宅子奔来,连忙一个纵身从屋顶上跃下,敏捷得如同一只灵豹,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高士清不由眼靖一亮,赞道:“长卿好俊的轻身功夫。”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也是一脸的羡慕,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露了一手,心中不由暗喜,这内家功法果然了得,自己练了一个多月,已经受益匪浅,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高员外谬赞,雕虫小技罢了!”高不凡嘴上谦虚着,耳朵却没有闲着,分明听到远处贼兵的脚步声正在往宅子逼近,连忙拍了拍手提醒道:“一伙贼兵过来了,准备开门迎客!” “嘿嘿,来得好,老子的马槊早就饥渴难耐了!”高世雄狞笑一声提槊上马。 “俺也是!”高世雄举起黄铜锏也纵身上马。 看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哥俩,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两货果真天生就是好战份子,生逢乱世倒是正好有用武之地。 高不凡一声令下,隐藏在围墙后面的弓箭手也立即做好了迎战准备,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话说这次前来支援马场的高氏一族子弟有五百五十人,飞鹰马场自己也有二十多名壮丁,加起来便差不多六百人,如今分成了两部份,大部分埋伏在马厩内,由高开山亲自率领,约莫一百人左右埋伏在宅子中,由高不凡带头,这一百人中近五十人都是弓箭手,贼兵若攻打宅子,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且说二当家孙岩率着一队贼兵兴冲冲地赶到宅子前,正准备破门而入,结果院墙上呼啦啦地冒出一排弓箭,锐利的箭头在夕阳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孙岩不由心胆俱裂,急忙往马背上一趴,惊叫:“大家小心,有埋伏!” 铮嗡…… 数十根崩紧的弓弦同时释放,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大货车刹车时的尖啸一样刺耳,跑在最前的一排贼兵根来不及反应就成了箭下之鬼。 铮嗡……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下,等到第三波箭雨过后,这队近百人的贼兵竟然所剩无几了,估计弓箭手并不想伤马,所以趴在马背上的二当家孙岩反而成功躲过了一劫,他拨转马头往来路亡命狂奔,一边高声示警:“有埋伏!有埋伏!” 然而远处的贼兵还在忙着抢马,人叫马嘶的吵得很不可开交,竟然没人及时听到二当家孙岩的示警。 这时宅子的大门蓦地打开,一团青影率先从里面飙了出来,正是骑着大青马的高不凡,紧接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三个年轻小伙仿佛出海蛟龙,纵横冲杀,倾刻就把宅子前所剩无几的贼兵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哈哈,痛快,还有谁?长卿……咦,长卿呢?”高世衡这小子用铜锏砸碎最后一名贼兵的脑袋,正杀得性起,却发现高不凡不见了。 “在那边!”高世雄举着血淋淋的马槊一指远处,高世衡循着所指望去,不由暗叫一声卧槽,原来高不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追上了那名骑马逃走的贼首了。 “大哥,那贼首有可能就是张金称,快追,要不然大鱼都让长卿那家伙给宰了!”高世衡急道。 高世雄闻言也急了,点头道:“有道理,追!” 于是兄弟二人也急急催马追了上去。 二当家孙岩被风驰电掣般追上来的高不凡吓了一大跳,待定目一看,发现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嘿,这不就是那天在高鸡泊中坏了自己好事的黑小子吗,咋突然间白那么多?没道理啊! 孙岩正恍神间,高不凡已经纵马挥刀劈来,小年轻不讲武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砍,急忙仓促抽刀挡格。 高不凡本来就臂力惊人,再加上大青马正高速奔驰,这一刀差点就把孙岩连人带刀斩于马下。孙二当家惊得魂飞魄散,本以为这小子只是水性好,没想到力气竟也如此惊人,自己恐怕并不是人家的对手。 孙岩惊魂未定,高不凡已经在极短的距离内完成了拨转马头,再次向他杀了过来,迎面又是一刀疾劈,刀光化作一道匹练,端的是快如电闪。 孙岩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挥刀挡架,高不凡剑眉一挑,气沉丹田,力透于背,刀势蓦地增了数分,只听得哐当一声,孙岩手中的单刀顿时脱手飞出,紧接着鲜血狂飙,孙岩的右手几乎齐肩被卸了下来。 “啊!”孙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不醒人事。 这时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刚好赶到,见到高不凡已然将贼首砍于马下,不由懊恼得顿足大叫来迟了,什么狗屁悍匪,竟然如此不经砍? 高世雄滚鞍下马,上前探了探孙岩的鼻息,瞬时惊喜地大叫:“还有气儿,这家伙就是张金称?” 高不凡摇头道:“不是,但应该也是条大鱼,绑了!” “好的,说好了,功劳有俺的一份,要不然你自己下马绑!”高世雄得意地威胁道。 高不凡没有空理会这货,横刀勒马,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此时马厩那边也发动了,只见高开山一马当先,率着五百高氏一族的子弟突然杀出,那些贼兵正在嘻嘻哈哈地捉马,忙得不亦乐乎,倾刻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四当家叶飞吃了一惊,总算意识到中了埋伏,果断地大喝一声“风紧扯呼”,拨转马头就往吊桥的方向逃去,那些贼兵见状更加无心恋战了,屁滚尿流地向吊桥跑去。 只是当他们跑到河边时,却绝望地发现去路已经被一支隋兵堵住了。这支隋兵的数量虽然不多,不过却结实得像堵墙,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让人望而生畏,更后方则是弓箭手,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射了过来,倾刻射死射伤数十名贼兵。 四当家叶飞本来骑马跑在最前的,但这家伙十分机灵,而且马术精湛,看到利箭铺天盖地射来,竟然溜滑地一缩,藏身到马腹底下,那匹马当场被射成了刺猬,而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地从马底下钻了出来,撒腿就往马场后面的飞鹰山上跑。 叶飞此人是个经验丰富的马匪,而且相当果断,轻身功夫也着实了得,在混乱的贼兵中左穿又插,跑得飞快,最后还幸运地抓住一匹惊马,往着后山夺路狂奔。 “咦,此贼身手了得,估计也是个头目!”高不凡禁不住脱口而出。 高世雄兄弟眼前一亮,立即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生恐被高不凡抢了先似的。 高不凡暗不由哭笑不得,大声提醒道:“小心,对方身手不错!” 高世雄兄弟也不知听到没有,只顾拍马狂奔,高不凡生恐二人有危险,也急急追了上去,也亏得他追上去,要不然哥俩只怕要恐多吉少了。 原来这个叶飞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厉山飞,一身功夫比张金称只强不弱,之所以化名叶飞投靠到张金称麾下,只是打算寻时机黑吃黑罢了,可惜这家伙运气有点背,还没发动就遭到了高不凡和李靖的联手埋伏,只能仓皇逃命! 第67章 高手 李靖麾下的六百隋兵抛射出数波箭雨后,拥挤在吊桥附近的贼兵便被射杀一空,其余贼兵则屁滚尿流地转身往牧场方向逃跑,结果迎面又遇上冲杀过来的数百高氏子弟,顿时成了夹心饼干,腹背受敌。 “变阵,过桥!”李靖冷静而简浩地发出了命令,本来铜墙一样六百隋兵立即分散开来,以三人为一组,有条不紊地通过吊桥。 这些隋兵配合得十分默契,三人小组长短兵器结合,攻守兼顾,而小组与小组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无论那一组遇险,旁边的小组立即便会靠近施以援手,所过之处就像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那些慌乱的贼兵,倾刻间尸横遍野,牧场前面的小河湾都被鲜血染红了。 魏征驻马隔岸观战,看着高效地收割人命的隋兵三人组,禁不住心头大凛,这个李靖果然不简单,可惜并不受皇帝重用,要不然大隋又多一员名将。 且说厉山飞夺了一匹惊马往后山亡命奔逃,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手下那些贼兵已然被团团包围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砍杀,不由惊出一身冷,同时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快,若是陷入隋军那诡异的阵中,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贼子休走,吃俺一锏!”高世衡此时已抢先杀到了厉山飞的旁边,欺身就是当头一锏砸下。 厉山飞眼中冷芒一闪,上身使了个铁板桥后仰贴于马背,避过高世衡的铜锏,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已经脱离了马镫,一脚踹中高世衡的马脖子,只听得卡嚓一声,高世衡胯下的战马竟然生生被踹断了脖子,这力量端的是可怖! 高速奔驰的战马就像失控的汽车般摔飞出去,马上的高世衡也连同死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足足往前滑出十几米才停下,在草地上留一下片触目惊心的刷痕。 “二弟!”高世雄吓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继而目眦尽裂,挺起马槊就刺,咬牙厉喝:“给俺死吧!” 厉山飞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只是微微一错身,让锋利的马槊从腋下擦过,同时手臂闪电一压便将马槊牢牢地夹在腋下。 高世雄大惊,急忙要把马槊收回,然而厉山飞的腋下就好像铁铸的一般,竟然夹得死死的,高世雄根本抽不动。 “死的只怕是你!”厉山飞狞笑一声,探手握住马槊用力一扯,登时把高世雄扯得离开了马背往他飞去。 厉山飞的动作奇快,高世雄的人还在空中,他已经把夺到手的马槊调转过来,将锋利的槊刃对准了高世雄的胸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后者自己撞上来送死一般。 高世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巨力生生把他拉得倒退回去。 高世雄一喜,连忙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弄懂发生什么,他便被甩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滚。 “世雄,你没事吧?”高不凡一抖马鞭,马鞭便从高世雄腰间脱落收了回来。 高世雄这才明白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高不凡用马鞭将他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不由感激地道:“俺没事,谢谢!” “快去看看世衡的情况如何?”高不凡虽然嘴上跟高世雄说着话,但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厉山飞,脸色出奇的凝重,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家伙非常非常之危险。 高世雄立即跑过去查看高世衡的情况,片刻便惊喜地道:“二弟还有气儿,只是摔晕过去了!” 高不凡闻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受伤什么的都是小事。刚才的马速起码有五十公里吧,没戴头盔也没摔死,高世衡这小子真可谓命大! “阁下到底是谁,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高不凡收起马鞭拔刀手,冷冷地盯着厉山飞。 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虽然还没真正交过手,但是高不凡刚才挥出马鞭把人救走,那手劲和眼力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是个高手! “老子叫叶飞,醒世郎张金称麾下的四当家,你小子又是哪个,敢挡老子的去路!”厉山飞反问道。 高不凡的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那天收购豆料的路上,被自己一刀就宰掉的五当家武艺稀松平常,按理说这个四当家就算强一些也不可能强得太离谱,以高世雄兄弟的本事竟然连他的一招都架不住,怪哉! “我叫高不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不凡淡淡地道。 厉山飞心中一动,脱口道:“原来是你小子!”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听说过,据说你曾在高鸡泊中坏过大当家的好事,孙岩那家伙找你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漳南县找,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蓨县人。” “孙岩又是谁?”高不凡皱眉问道。 “我们的二当家,上次袭击长孙晟就是他负责的,由于损失惨重,差点被大当家拿来祭刀了,所以十分恨你,这次他也来了马场,说要亲手宰了你小子。” 高不凡不禁恍然,估计刚才被自己斩断一只手的贼兵头目就是所谓的二当家孙岩了,只是那家伙的武艺似乎远不及眼前这个四当家叶飞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高不凡目不解地看着厉山飞。 厉山飞笑了笑:“很简单,让你做个明白鬼!” 厉山飞这个“鬼”字一出口,手中的马槊已然无声无息地扎向高不凡的小腹,角度极为刁钻,而且速度快如电闪。 高不凡仿佛条件反射一般,身体稍微一侧,马槊便擦着他的肋侧刺过,左肘再往下一压便把马槊夹在腋下,竟然跟刚才厉山飞夹住高世雄手中的马槊如出一辙。 厉山飞面色微变,他对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再加上又是突然偷袭,只以为这一槊必定能把高不凡刺个对穿,没想到对方竟然未仆先知一般,轻描淡写就避过了这致命一击,还把马槊给夹住了。 厉山飞正愣神间,高不凡已经一刀劈过来,刀势威猛绝伦,前者心有忌惮,连忙弃了马槊躲闪,高不凡趁势一拧腰,那支马槊便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忽忽地打了几个转,最后斜插在距离高世雄不远的草地上。 高世雄又惊又喜地取回兵器,目光敬畏地看了一眼高倨在马上的高不凡,之前兄弟二人与高不凡比力气虽然输了,但此时亲眼见识到高不凡的身手,这才算心悦诚服。 “小子身手不错,不过今日时机不对,日后再找你较量,看暗器!”厉山飞大喝一声,左手虚扬,同时猛夹马腹往前蹿出。 然而高不凡比他起步还要快,根本没有躲避暗器的意思,一刀就向厉山飞的后背砍下,不过后者竟然倏地消失在马背上没了踪影。 高不凡微愕,心中突兀地生出一丝危险的预兆,连忙一扯缰绳,让大青马拉开距离,就在此时,厉山飞突然从马腹底下冒出来,像只幽灵般飞扑上来,十指成爪,右爪插向大青马的脖子,左手插向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吃了一惊,对方的身法实在太快太诡异了,他只能急忙弃刀,一拳向着厉山飞的脑袋砸去,这无疑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双方都不变招,高不凡的肠肚内脏无疑都会被掏出来,但是厉山飞的脑袋也会被砸个粉碎。 最终厉山飞显然不想以命换命,人在空中缩手后仰,避过高不凡的一拳,顺势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对面的马背上。 高不凡急忙伸脚踢出,把将要掉落地上的单刀挑起,重新握在手里,动作虽漂亮,不过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因为短短一息间,他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厉山飞的惊惧同样不亚于高不凡,而且他的眼神就好像见到鬼一样,因为正常人听到看暗器,第一反应肯定是躲避,但这小子非但不躲避,反而未仆先知般提速追赶,而当自己藏身马腹准备偷袭时,这小子又提前勒马拉开了距离,成功躲过自己的偷袭! 厉山飞纵横十几年,还从来没遇上过如此古怪的对手,当下也不敢大意了,抽出一柄单刀便率先发起一番抢攻。 “咦,怪哉,这小子似乎也没想象中厉害嘛,莫非有诈?”厉山飞一轮快攻,把高不凡打了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厉山飞虽然占了上风,但眼见自己带来的贼兵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只怕自己也走不了,于是猛攻几招掉头就跑。 高不凡刚才被厉山飞一轮快攻杀得冷汗淋漓,此时见对方逃跑反而松了口气,话说他之以能料敌先机,全因为能够察觉对方的血气流动,可一旦对方发动快攻,这招就不管用了,登时被杀得手忙脚乱! 所以说,若论真正的实力,高不凡还是明显弱于厉山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遁入了飞鹰山的树林中。 第68章 夜袭(上) 眼看厉山飞已遁入树林中,三支劲箭却像附骨之蛆般追了进去,以高不凡奇佳的耳力,分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身后马蹄声传来,高不凡转首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李靖,后者手里还挽着一张铁胎硬弓,显然,刚才那三支劲箭正是他射出的。 李靖微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树林急急追去,高不凡连忙跟上,二人在树林外面勒住马。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四周天色昏暗,树林中更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李靖皱了皱眉,最终没敢进入树林,问道:“长卿小友,那人可是匪首张金称?” “并不是,只是张金手下的四当家叶飞,武功高得出奇!”高不凡一边回答,一边滚鞍下马,快步走到树林边缘的一颗树木下,伸手摸了摸树上的一处湿迹,粘乎乎的,分明就是鲜血,不由喜道:“这里有血,他受伤了!” 李靖闻言也下马凑上前,借着天边的一缕残存的弱光仔细一瞧,发现树身上果然残留着一些血迹,呈掌印状,应该是手按在树身上所留下,点头道:“此贼的确中了本官一箭,可惜没有伤及要害,不过长卿小友的目力也够敏锐的,这都让你发现了。” 李靖一抬头,猛然发觉高不凡的双眼在黑暗中竟然亮熠熠的,仿佛夜能视物,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高不凡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异常,笑了笑恭维道:“李大人的箭法也不差!” 李靖收回目光,皱眉道:“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受了伤的野兽反而更危险,走,咱们还是回去吧!” 高不凡深表赞同,这个叫叶飞的盗匪武功只怕还在自己之上,贸然追进树林,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于是和李靖果断地离开了树林。 “长卿,那贼人可是跑了?”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刚策马走出树林,高世雄便迎上来追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反问:“世衡的伤势如何?” 高世雄庆幸地道:“只是右肩和左膝脱臼了,脸上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已经着人送回宅子中休息治疗了,将养几日可痊愈。” “那就好!”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 高世雄心有余悸地道:“那叫叶飞的贼子只是张金称手下的四当家,就如此厉害了,那张金称本人岂不是更加可怕?”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只怕张金称的身手并不如这个叶飞。” 旁边的李靖眼只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长卿小友莫非和张金称也交过手?” 高不凡耸了耸肩:“那倒没有,不过之前在高鸡泊亲眼看过张金称出手,感觉上没有这个叶飞厉害。” 李靖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叶飞或许并不叫飞。” “哦,李大人如何得知?”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淡道:“刚才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样貌,但本官却觉得此贼的身形有点眼熟,经长卿小友如此一说,倒是记起来了,此贼或许就是涿郡和上谷郡一带颇有名气的响马大盗厉山飞,对了,此人的真名也不叫厉山飞,而是魏刀儿,与王须拔都是在那一带纵横的马匪,本官曾经跟他们打个交道。” 高世雄闻言失声道:“王须拔和厉山飞?” 高不凡奇道:“世雄也认识他们?” 高世雄咬牙切齿地道:“何止认识,还有深仇大恨呢,这两个王八蛋死不足惜。” 高不凡连忙追问究竟,原来渤海高氏以往每年都会派出商队到涿郡和马邑等边镇做生意,结果被厉山飞抢了两次,被王须拔抢过一次,不仅货物被抢光,还死伤了不少人手,可谓是损失惨重,最后高氏一族只好忍痛断了北边的生意,一门心思往南发展。 高不凡不由恍然,如此说来,厉山飞和王须拔确实与整个渤海高氏都有深仇大恨,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 李靖显然对高氏一族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径自打马往牧场而去,高不凡连忙催马跟了上去。此时牧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贼兵们死的死降的降,除了逃进树林里的厉山飞,竟然无一漏网。 “敢问李大人,下一步该当如何?” 此战大获全胜,高士清总算是对李靖心悦诚服了,因为事实证明,李靖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而且李靖手下隋兵的战斗力也令人刷目相看。 李靖冷静而果断地道:“所有人立即休息吃晚饭,半个时辰后出发赶往蓨县城,今晚是击败张金称的绝佳良机,过了今晚只怕要事倍功半。”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张金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派来取马场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所以今晚的确是是一举击溃他的最佳时机,李靖此人头脑冷静,料敌先机,用兵果断,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可惜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真不知是李靖的悲哀,还是大隋的悲哀了! “李大人,在下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高不凡目光一闪道。 李靖客气地道:“长卿小友但说无妨!”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张金称不是派人来抢马吗?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换上贼兵的衣服,装作成功抢马而归的贼兵,张金称肯定不加防备,待接近贼兵的营地后咱们再突然发动冲营,必然能一举破之!” 李靖点头赞许道:“好计,只是据本官所知,贵马场的战马正准备上交给朝廷,用此计必然导致一定数量的损失,到时你们马场不能足额上交战马……” 高开山也是大气之人,立即道:“损马总比损人的好,马命哪有人命矜贵,而且李大人身负押送兵革的重任尚且愿意伸出援手,鄙人不过是损失些许马匹而已,又何足道哉!” 李靖闻言眼中异彩一闪:“高场主深明大义,本官实在佩服,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直捣张金称大营吧。” 高士清闻言愕道:“不休息吃饱再动身吗?” 李靖摇了摇头道:“既然有马匹可供骑乘,那就不必再休息了,至于吃饭,等击败张金称再吃也不迟,那个四当家叶飞逃了,本官怕他逃了回去报信,让张金称有了防备,所以出兵越快越好!” “李大人所言极是,兵贵神速!”高不凡大声道:“此战若成功消灭张金称,咱们渤海高氏和李将军必将名扬天下!” 一众高氏子弟刚激战完一场,本来已有疲意,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热血上涌,疲惫和饥饿仿佛瞬间一扫而空,战意空前高昂起来。 李靖不由暗暗吃惊,这个高不凡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不仅一身武艺不低,而且鼓动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将来恐非池中之物,难怪以长孙晟的眼光都看好此子! 高开山也不含糊,立即命家丁把那些将要出栏的成年战马全部牵了过来。 紧接着,李靖麾下的隋兵,以及高氏子弟,但凡会骑马的都统统上马,又换上了贼兵的衣服作伪装,点起火把,大摇大摆地往蓨县城的方向快速开进。 第69章 夜袭(下) 张金称自从斩杀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后,名声大振,前来投靠他的人络绎不绝,于是便有点自我膨胀了,尤其是捡便宜攻占了漳南县之后,更是有点昏了头,一心想着扩大地盘称王称霸,根本不考虑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消化,马不停蹄地率兵攻打蓨县,结果在蓨县高大的城墙面前立即便打回了原形,碰了个头破血流。 乌合之众终究只是乌合之众,张金称手下的贼兵根本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毫无攻城经验,也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想攻破一座墙高超过十米,而且防御措施完备的城池,又谈何容易? 张金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下令连夜伐木取材,建造云梯和箭楼等简易的攻城器械,所以入夜后的营地依旧灯火通明,一派忙碌的景象。 今夜月色昏暗,秋风微冷,高不凡父子和李靖三人伏在一处土坡上,倒是正好把贼营内的情况窥探得一清二楚。 高不凡虽然没有排兵布阵的经验,但也看得出张金称的营地布置得乱七八槽的,毫无半点章法,警戒也十分松懈,负责巡逻的贼兵东游西逛,相当的随意。 另外,高不凡还发现营地内的帐篷不多,绝大部份人都是露天宿营的,篝火东一堆西一束,只有营地中心区域的位置搭着百来顶帐篷,应该是提供给贼兵的主力们居住的,至于底层的贼兵只能躺在篝火旁边,而那些被裹挟来的百姓更是没得休息,正在一些手持兵器的贼兵督促下加紧制作攻城器械。 这时李靖指了指营地中心那些帐篷低声道:“据本官观察,贼兵的主力大部份都在帐篷里休息,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待会有劳高场主和长卿小友带人从西边冲营,本官则东边杀入,只管往那些帐篷的所在冲杀,其余贼众不必去理会,只要成功击垮了贼兵的主力,余者自然一哄而散。” 高开山和高不凡点头应下,李靖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同样灯火通明的蓨县城城头,若是城中能出兵响应,三面夹击的效果自然会更好,只是目前也没办法与城里通气,幸好,张金称这个草莽似乎并不懂排兵打仗,两翼夹击应该足够了。 三人计议完比便悄然转身离开,大部队就在他们身后十里的地方静候着,待他们观察完敌情返回后便又继续往前开进,直奔张金称的营地而去。 近千人的马队,明火执仗,那动静自然极大,负责巡逻警戒的贼兵就算是瞎的也发现了,不过,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是二当家和四当家抢完飞鹰马场回营了,竟然不上前验证,立即就兴高采烈地飞报入中帐:“大当家的,二当家和四当家回来了,抢回来很多马,嘿嘿!” 张金称闻言大喜,立即跑出营帐,果然见到远处正有一支长长的马队举着火把往这边而来,虽然看还看不清样貌,但穿着还是依稀能看到的,的确是自己人无疑。 这时一众贼兵贼将也纷纷跑出来围观,欢呼声响成一团,太多马了,兴奋啊! “天助我也,早知道飞鹰马场有那么多战马,老子早早就抢他娘的了,哈哈哈!” 张金称喜得挥了挥拳头,这些战马足够他组建一支千人骑兵团了,骑兵的战力根本不是步兵可比拟的,而且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有了这一千骑兵,自己以后想打哪就打哪,不再仅局限于渤海郡周边! 三当家韦胜一脸的羡慕妒忌恨,他本来就和二当家孙岩不和,此时见到对方抢回来那么多战马,自然极为眼红,而他留下来攻城啥好处都没捞到,还搭上了麾下几十条人命。 “这些战马必须得分老子一份,姓孙的敢说过不字,老子捶不死他!”韦三当家狠狠地唾一口,目露凶光。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向来都是盗贼土匪们的规矩,每次干完买卖就按照地位坐地分赃,分到手才是自己的,所以盗匪内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因为分配不均大打出手的事也没少发生,三当家韦胜和二当家孙岩便因分赃问题干过几次架了,而作为大当家的张金称非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因为手下的人若太过团结,他这个老大反而会不稳。 正当韦胜琢磨着如何从孙岩手中搞到更多马匹时,那支千人马队已经接近营地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队在靠近营地时陆续将火把熄灭了。 张金称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马队的前队已经进入营地了,借着营地中的火光,张金称终于看清了马上骑士的模样,并没有二当家孙岩,以及四当家叶飞,而且都是些陌生面孔,不由心头大凛。 正在此时,那些骑士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破刀烂枪,整齐划一地斜斜向上张弓搭箭,做出了抛射的动作。 张金称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三当家韦胜挡在自己身前,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箭雨已经抛射过来! 嗖嗖嗖嗖…… 那些贼兵贼将正挤在一块看热闹,密集得像一群沙丁鱼,那料到突然间祸从天降,上百枝利箭呼啸着落下,当场就像收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排,哀鸿边地,可怜的三当家孙岩被张金称拿来作挡箭牌,胸前中了七八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气绝身亡了! “敌袭,迎战!”张金称发出竭斯底里的咆哮,一边举着三当家被射成刺猬般的尸体往后面的营帐篷退去,一众贼兵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不过不是迎战,而是一哄而散。 “杀!”高开山底喝一声,拍马扬刀往营中间猛冲。 高开山的功艺也许不算太高,但是马上杀敌却是娴熟无比,但见刀光过处,杀得人头滚滚,端的威猛无比。 高不凡也不遑多让,胯下大青马宛如苍龙出海,手中长刀化作滔滔匹练,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后的高氏子弟见到高开山父子二人如此威猛,均大受鼓舞,催马跟在二人身后往前冲杀,势如破竹地往前突进着。 李靖率着麾下六百隋兵从东边杀入,情况也差不多,根本没受到像样的抵抗就杀到了帐篷前,隋兵边们一边纵马冲杀,一边大喊:“驾部员外员郎李靖李大人,率两万大军前来剿匪,张金称速速出来受死!” 大部份正在干活的都是被裹挟的百姓,听闻朝廷两万大军来剿匪,要么吓得撒腿就跑,要么抱头趴在原地不敢动。 虽然有相当一部份贼兵是自愿投靠的,但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罢了,抵抗的意愿也不高,只有位于营地中间,住在帐篷里面的贼兵主力抵抗意志最高。 这一批贼兵是既得利益者,战斗意愿强烈,拥有武器,战力较强,乃贼兵的中坚,不过正如李靖所料,这部份贼兵不足两千人,被两面夹击一冲,瞬时阵脚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很快,张金称的中军主力便被马队冲击得七零八落,所有帐篷都着了火,贼将找不着贼兵,贼兵寻不到贼将,纷纷抱头鼠窜! 张金称本来还妄想组织人手反攻的,可惜营地已经被冲垮,大家都只顾着哭爹喊娘地逃命,根本没人听他,最后只能擂胸顿足长叹,率着数十名亲兵往外仓皇突围逃窜。 “哈哈,大局定矣!”驻马在远处土坡上观战的魏征见状捋须大笑,一直提着的心头大石也为之落地,这场事关前途命运的豪赌,他赌赢了! 见到魏征拨转马头准备离开,一直守在旁边的高首和高仁连忙问:“魏先生要去哪?还没打完呢!” 这一声魏先生叫得魏征心情愉悦,哈哈笑道:“鄙人回一趟阳信县,你们不必再跟着。”说完乘着月色打马而去。 高首挠了挠头道:“魏先生让俺们不要跟,那俺们还跟不跟?” 高仁翻了个白眼道:“你听魏先生的,还是听少爷的?” “当然是听少爷的,要不是少爷让咱们寸步不离地跟着,鬼才管他什么魏先生李先生的。”高首撇嘴道。 “那你还废话个屁!”高仁猛抽一鞭马屁股,急急追了上去,高首本来还想继续观战的,也只能悻悻地跟上。 第70章 黑吃黑 红彤彤的旭日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张金称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凛凛的秋风吹过芦苇,他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只是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反而觉得更加冷了,使得他连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昨晚激战了一夜,张金称虽然侥幸突围,但也累得筋疲力尽了,此刻的他虚弱得连刀也拿不稳,战马更是早就累死了,如今他的身后只稀稀拉拉地跟着四名丢盔弃甲的亲兵。 张金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苦涩难当,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昨日还坐拥兵力过万,出入前呼后拥的他,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光杆司令! “大当家!”此时四名亲兵终于行到跟前,神色惶然地喊了一声。 张金称一脸苦涩地道:“不要再叫我大当家,都散了吧,以后各走各路,生死自负!” 经历了这场梦幻般的大起大落,张金称显然有点心灰意冷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被挫折击得粉碎。 其中一名挺会说话的亲兵闻言劝慰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其实无关紧要,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以大当家如今的名声,再拉起一支人马想必也不难。” 张金称闻言精神一振,对啊,自己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拉起上万人,以后同样可以,何必太过计较一时的得失呢,只要有钱有粮,还怕没人投靠?他拍了拍这名亲兵的肩笑道:“二柱子讲得好,以后寨里的第四把交椅便由你来坐吧!” “大当家,二柱子坐了第四把交椅,那我坐哪?”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由左近响起。 张金称和四名亲都吓了一跳,遁声望去,只见一条瘦瘦小小的身形从芦苇从后闪了出来,赫然正是四当家叶飞。 张金称不由一喜,不过立即又皱眉道:“四当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二当家呢?你们昨晚不是去取飞鹰马场了吗?为何官兵会穿着你们的衣服来偷袭大营?” 四当家叶飞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在飞鹰马场也中了官兵的埋伏,二当家要么已经战死,要么就是被官兵俘虏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张金称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官兵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攻打飞鹰马场的,竟然提前在那里设了埋伏。” 四当家叶飞两手一摊道:“估计是大当家手下有人泄露了消息吧。” “入他老母的,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嗯,既然老四你回来了,以后二当家便由你来当!”张金作势要拍叶飞的肩膀,忽然神色一狞,半途中突然五指箕张,凌厉地抓向叶飞的脖子。 叶飞脚下也不见如何动作,竟然嗖的往后滑出半米远,躲过了张金的夺命一抓,怒道:“大当家为何要杀我?” 张金称一击失手,不由微吃一惊,冷笑道:“你自己心知肚明,别把老子当傻子,叶飞根本不是你的真名。” 厉山飞皱眉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张金称再次冷笑道:“你精,老子也不笨,你故意隐藏武功投靠老子,真以老子半点也瞧不出来,涿郡周边根本没有叶飞这号人物,说,你到底是谁,莫非你是官兵的奸细?” 叶飞嘿然一笑道:“没想到张大当家还挺仔细的,竟然瞧出了在下隐藏武功,没错,在下并非叶飞,而是厉山飞。” 张金称瞳孔微缩,脱口道:“原来是你,老子早就该想到了,涿郡一带响当当的响马大盗。” “张大当家过奖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迟,至少你可以做个明白鬼。”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狞意,蓦地欺身而上,速度奇快,一掌拍向张金称的胸口,后者急忙举掌挡架。 嘭嘭嘭…… 两人闪电般互击了三掌,张金称久战历竭,终究是吃亏,最后被厉山飞一掌击中左胸,只听得卡嚓一声骨裂,张金称的左胸直接便塌进去,狂喷着鲜血倒飞入芦苇丛中,抽搐了几下是便不动了。 厉山飞够狠,立即纵身上前补了两掌,又探过鼻息脉搏,确认张金称已经挂掉,这才转身望向那四名亲兵,这四名亲兵早就吓得腿软了,扑通地跪倒地上:“四当家饶命……不不,大当家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您以后就是咱们的大当家!” 厉山飞笑道:“你们四个倒是聪明,不过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秘密!”说欺身扑了上去,竟然一脚一个,把四名亲兵给全部踢死了,比杀鸡还要轻易。 厉山飞杀完人,忽然皱了皱眉喝道:“出来吧,别躲了。” 话音刚下,一名眉目英挺的少年从右手侧的芦苇丛后缓缓地行了出来,头发随意地束在脑袋,赫然正是高不凡,他一路追踪张金称,结果却看了一场好戏。 “是你!”厉山飞见到高不凡,显然有些意外,但却毫不惊慌。 高不凡剑眉扬了扬道:“你叫厉山飞,真名魏刀儿?” “咦,没错,不过魏刀儿这个名字某家不用很久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小子是如何知道的?”厉山飞奇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化名投靠张金称,想必是要黑吃黑,吞并张金称的势力吧?” 厉山飞也学着高不凡耸了耸肩道:“黑吃黑?这词倒是别致,不过你讲对了。” “现在你又杀了张金称,是打算以四当家的身份收编张金称的旧部了?” 厉山飞目光一闪,讶然道:“你小子倒是聪明,武艺也很高,要不要加入我?以后若打下江山,某家封你为丞相,总比你养马要强千百倍!” 高不凡哂然一笑。 厉山飞脸色一沉,冷道:“很好笑吗?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杨广当得皇帝,难道我厉山飞当不得。” “梦里啥都有,不如作梦去!”高不凡笑道,的确,就高不凡所知的隋末群枭中,魏刀儿似乎还派不上号,真正有竞争的力不外乎李唐、窦建德、王世充、李密和宇方化及等人,至于其他人都是陪跑的炮灰。 厉山飞大怒,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小子就是一辈子卖马的命,也罢,昨晚你们人多势众,某家才饶你一命,今日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废话少说,你要战便战!”高不凡已然抽刀在手,浑身战意激荡,双脚不丁不八,如渊嵉岳峙。 说来奇怪,虽然明知自己实力稍弱于厉山飞,但高不凡此刻却夷然不惧,甚至还充满了战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见猎心喜吧,这个厉山飞无疑是他修炼了内家功法后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关键这高手还强不了他多少,放手一搏未尝没有胜算。 当然,高不凡之所以如此有底气,还因为这里已经是高鸡泊的边缘,即便最后打不过,往高鸡泊的水里一跳,他立马就是龙王他大爷,要你命三千! 厉山飞还不知高不凡已经把他当成了试验修练成果的磨刀石,见到对方战意高昂,心里不由犯嘀咕了:“这小子是跟老子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抑或是吃错药了?” 第71章 遇险 面对战意高昂的高不凡,厉山飞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欺身扑上前,试探性地劈出一刀,留了几分应变的余力。 高不凡心中暗喜,因为此时他又能感知到厉山飞体内的气血运行了,而且这种感觉比昨天还要清晰,估计与他目前高度专注的状态也有关。 譬如厉山飞欺身扑上前的前一刻,发力于双足,气血提前积聚在下肢,高不凡便能据此提前判断出他的动作意图,而当厉山飞准备劈出一刀时,蓄力于握刀的右手,右手的气血也会骤然暴升,总之,那种感觉十分玄妙,就好像在用红外线扫描对方身体,对方即便暗戳戳地放个屁,也清晰可见! 这种感知对方血气运行的能力,高不凡早在一个月前就产生了,那会他才修练了内家功夫几天,当时只以为这种能力所有修炼内家功夫的人都会有,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能力显然不是人人都有的,至少曾阿大没有,眼前这个厉山飞也没有,而黑衣鬼脸人到底有没有,他就不得而知了。 高不凡记得他当晚向黑衣鬼脸人请教时,对方似乎也有些震惊,后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搪塞过去的,搞得高不凡还以为这种能力很普遍呢,后来才发现这种能力绝不简单,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譬如对方的实力越高,他就越难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高不凡能感知曾阿大,能感知厉山飞,却感知不了黑衣鬼脸人! 当然,随着高不凡的实力不断提升,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感知黑衣鬼脸人的气血,反正目前是绝对不行,不仅不行,还被黑衣鬼脸人吊打! 言归正传,且说厉山飞一连攻了十几招,均被高不凡轻松地化解了,当然轻松了,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动作,应对起来就跟开了挂一般,所以厉山飞越战就越心惊,越战就越没底,当然,也越来越恼火! “小子,有种就别总是防守!”厉山飞怒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唰的一刀斜劈厉山飞的右胯,同时淡道:“便如你所愿!” 厉山飞微吃一惊,因为他此时正蓄力于左腿准备右移,结果高不凡却一刀疾劈他右胯,弄得他只能急忙收力变招,往后急退,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刀。 然而,高不凡没等他站稳便如影随形地跟上,顺着刀势旋身又是一刀当头抡下来,刀光宛如九天银河坠地,不仅好看,而且要命! 厉山飞吓得急忙举刀挡架,当——当——当——当! 高不凡的刀势就好像滔滔江水一般,旋身一刀又是一刀,一口气劈出了六刀,每一刀的姿势和角度都一模一样,端的是快如电闪,厉山飞硬着头皮挡了六刀,也往后退了六步,再往后退就是一大蓬芦苇了,已经退无可退。 幸好,高不凡此时的刀势似乎已经使尽,蓦地收刀后跃,厉山飞暗松了口气,此刻的他已经浑身冷汗淋漓了,握刀的右手虎口裂开渗出一丝丝鲜血,整条手臂也麻木了。 高不凡其实也不好受,握刀的右手又酸又麻,毕竟他的真正实力弱于厉山飞,内劲不如对方,幸好他是主攻方,所以占了便宜,借着惯性旋身一刀接一刀,所以反而把厉山飞劈得虎口都震裂了。 当然,如果高不凡刚才全力一击,重伤厉山飞的可能也很大,但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怕对方狗急跳墙以命捕命,二来难得有这么好的陪练对手,他还想再玩玩! 经过这一轮的较量,高不凡无疑受益匪浅,对气血感知这项本领的运用,越发的熟练了! 高不凡横刀而立,对着厉山飞勾了勾手指,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后者既惊且怒,气沉丹田暴喝一声:“拿命来!” 厉山飞双手持刀,向着高不凡狠狠地劈了过去,刀光宛若长虹贯日,盛怒之下的他显然全力出手了。高不凡面色凝重,从对方双手所散发出来的狂暴气血便知道对方这一刀已然使了全力,所以不敢硬拼,往后急跃避开。 厉山飞双目尽赤,一副不把高不凡斩死就誓不罢休的态势,所以追着他砍,每一刀都是全力以赴,那迸发出来刀势相当吓人,而高不凡却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一退再退,就是没让对方砍着,甚至是挡架的动作都没有。 厉山飞全力劈出六刀,结果刀刀劈空,不由气得吐血,破口大骂道:“草你大爷的,小子有种别躲!” “有种你别劈!”高不凡反呛道。 厉山飞真的要老血都喷出来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他一口气全力劈出六刀,力量跟不上,刀势自然无以为继,迅速弱了下去! 高不凡哈哈大笑,不想再玩了,蓦地腾身跃起,大喝:“看刀!” 刷…… 刀光如惊天飞瀑,斜劈向厉山飞的脖子,一只躲在芦苇丛中的飞鸟显然也被凛烈的刀气惊吓到了,扑楞着翅膀惊叫着飞走,还撒了泡稀屎! 厉山飞心头大凛,此时的他刚好使尽力气,旧力已老,新力未生,如何抵挡得住这可怕的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举刀于顶! 当…… 两刀相交,厉山飞手中的刀应声而折,额头被刀锋割出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不过厉山飞不愧是厉山飞,硬生生地后移了半尺,从而避免了一刀两半的后果,险之又险地捡回一命。 然而避得过一刀,避得过第二刀吗? 高不凡面色冷峻,第二刀已经接踵劈出了,不是他心狠,实在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从厉山飞黑吃黑的行径便可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今日若不杀了他,绝对后患无穷。 而张金称和厉山飞显然是同一种人,高不凡苦费心思把李靖请来,同样也是为了以绝后患,他可不想全家人以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提心吊胆地经营马场! 眼看厉山飞就要被一刀两段了,高不凡却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急忙果断地收刀后跃,与此同时,一抹惊天的刀光从右手侧的芦苇中飞劈过来,凛烈的刀气竟然把四周的芦苇炸得粉碎。 高不凡瞬间汗毛倒竖,只觉那刀光铺天盖地笼罩着他全身上下,竟然躲无可躲,绝望之下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用尽用力向着刀光一刀劈去。 当…… 一声巨响仿似雷鸣,高不凡只觉一股庞然巨力当胸撞来,喉咙一甜便喷出一口鲜血,人也倒飞出去数米,勉强使了个千斤坠落地,单刀深深地插进地下,又往后滑出近米远才停下,双脚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拖痕。 高不凡深吸数口气,胸中翻涌的气血才总算平复下来,蓦地抬头望去,不由心中狂跳,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正站在厉山飞旁边,左手握着一柄短刀,目光冷然地朝他望来。 “你……你不是!”高不凡骤然看到黑衣鬼脸人,还以为对方是传授自己功法那名老者,不过只仔细一瞧,发现身形不对,眼神也有不对,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名黑衣鬼脸人使的是左手刀,冰冷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震惊,沉声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高不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反问道,同时已经暗暗准备跑路了,眼前这个黑衣鬼脸人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在厉山飞之上,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距离高不凡左侧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水面,只要成功逃进水中,高不凡有信心逃过一劫,甚至有机会反杀一波。 黑衣鬼脸人没有回答,反而淡淡地道:“你想逃?” 高不凡暗叫一声卧槽,难道眼前这个黑脸鬼脸人也会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 既然被对方看穿了,高不凡十分光棍地道:“打不过为什么不跑?小爷又不是白痴!” 黑衣鬼脸人淡道:“你小子倒是会审时度势,这样吧,只要你肯为我所用,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高不凡眼珠一转:“如果能追上我,认你为老大也行!”说完猛地一蹬地,像箭一般狂飙出去。 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身法奇快,高不凡刚跑出三十米不到便被他追上了,并且五指抓向他的后背。 高不凡暗暗心惊,反手一刀削去,黑衣鬼脸人急忙缩手,高不凡大喝一声:“看我的袖箭,biu!” 黑衣鬼脸人速度明显滞了一下,高不凡已经趁机往前又飙出十几米,水面就在眼前了,不由心中大定,在水边站住转身望去。 黑衣鬼脸人此时也站定了,估计以为高不凡没路跑了,也不急着出手,冷冷地道:“小子挺狡猾的,不跑了?” 高不凡笑道:“小爷突然间又不想跑,陪你玩几招!” 黑衣鬼脸人愕了一下,淡道:“有种,只是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崩…… 黑衣鬼脸人话音刚下,三枝劲箭朝他当胸射来! 黑衣鬼脸人随手一刀把劲箭扫落,疑惑地往水面望去,高不凡也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艏小船正缓缓向岸边驶来,李靖手持铁胎弓,像座铁塔般站在船头,一伸手,三枝羽便又落到弓弦上了! 黑衣脸鬼脸人见状竟然转身就走,和厉山飞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第72章 结拜 小船靠岸了,李靖把羽箭放回箭囊,脱下开弓用的铁板指,然后把沉重的铁胎弓递给身后的亲兵,这才纵身跃上岸。 “感谢李大人出手相助。”高不凡惊喜地道,这位倒是来得及时。 李靖淡然一笑道:“听说长卿小友的水性极佳,想必本官不出手也能转危为安,对了,那面具人是谁?”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对方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武功深不可测,在下绝不是对手,此人见到李大人就走,难道不是因为惧怕李大人?” 李靖皱了皱眉道:“此人既然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有可能就是王须拔,这两人是结拜兄弟,如果真是他,那倒是说得通了。” 高不凡好奇道:“何解?” 李靖笑了笑道:“因为王须拔认得本官,当然,他并不是害怕本官,而是害怕本官的一位结拜大哥!”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这个人是谁了,试探道:“敢问李大人这位结拜大哥是何方神圣,竟然威风如斯,令王须拔惧怕至此!” 李靖脸上竟然露出了尊敬的表情道:“本官这位结拜大哥叫张仲坚,外号虬髯客,是个江湖奇人,曾经抓住了王须拔,不过最后饶过他一命,所以王须拔很怕他,他知道本官与大哥的关系,所以不敢与本官为敌。” 高不凡闻言不由暗暗咋舌,王须拔的武功已经高得骇人了,那这个虬髯客到底有多强?难怪黑衣鬼脸人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在虬髯客面前暴露武功来历了。 此时,高不凡有点心虚地瞥了李靖一眼,既然李靖是虬髯客的结拜兄弟,那他会不会也是道门中人? 话说高不凡现在还瞧不出李靖的武功深浅,只知道他箭术很强,而且力气也不弱,因为那把铁胎弓的弓力应该在三石左右。 李靖并未察觉高不凡的异样,问道:“长卿小友可曾遇上了匪首张金称?” 高不凡点头道:“倒是遇上了,不过张金称已被厉山飞击杀。”说着便略略把经过说了一遍。 李靖闻言不由皱眉道:“这个厉山飞倒是好心机,看来是铁了心要造反了,张金称的尸体在哪?” 高不凡便把李靖带了过去,张金称和四名亲兵的尸体果然还躺在那里。李靖查验过确是张金称无疑,不由心中一喜,张金称这一死,这次的军事行动可谓是完满成功了,大功也完全到手。 “长卿小友,张金称虽然是厉山飞杀死的,但你是第一个见到的,这功劳按理应该归……”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张金称之死与战败不无关系,而且打败他的正是李大人,所以这份功劳自然归李大人了,在下安敢居功!” 李靖表情犹豫,看得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目前的处境确实很需要这份功劳,衡量了片刻,最后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高不凡笑了笑,李靖需要功劳,而他需要李靖的人情,倒是各取所需,而且仔细算来,高不凡还觉得自己大赚了! 李靖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占了原属于高不凡的功劳,让他有点于心不安,不过他拙于言辞,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表情颇有点尴尬! 高不凡眼珠一转,趁机道:“在下对李大人神交已久,若李大人不嫌弃,不若咱们也效法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李靖愕了一下,现在的他名不见经传,落魄失意,而且和高不凡年龄相差那么大,对方竟然提出与自己结拜兄弟,实在出乎他意料,不过古人结拜也是一种风气,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年龄绝不是问题! “这个……”李靖正犹豫间,高不凡却叹了口道:“既然李大人瞧不起小子,那就算了!”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李靖自然不好再拒绝,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李靖便托大称呼一声贤弟了。” 高不凡顿时喜上眉梢,爽朗地道:“大哥。” 被一个小了近几十岁的少年叫大哥,李靖还真有点不习惯,苦笑道:“三弟还是叫我二哥吧,虬髯客是我的结拜大哥,自然也是你的大哥,从今以后你是老三!” 高不凡暗喜,他之所以跟李靖结拜,第一自然是看好李靖的潜力,第二则是因为虬髯客,有了这层关系,想必日后虬髯客就算知道自己的功夫来历也拉不下脸来动手了。 “二哥所言极是!”高不凡喜滋滋地道。 李靖见到高不凡如此高兴,也禁不住开心起来,毕竟现在的他也不算什么人物,高不凡如此乐于与他结交,倒也让他有些得意,而且高不凡的条件也不差,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还受到右骁卫大将军的赏识,日后必然前途无量,成就绝对会在自己之上。 话说几十年的官场失意已经让李靖有些意志消沉了,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今日虽然立了一份不错的功劳,但他对自己的仕途显然还是不怎么看好,毕竟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而高不凡则是初升的太阳,前途比他光明得多! “大哥,咱们回去吧,大家还在等着咱们呢”高不凡道。 李靖点了点头,既然结拜了兄弟,那关系就不一样了,他也不再不好意思,命亲兵把张金称的尸体抬上记功,一行人往蓨县城返回。 ………… 秋风凛凛,一叶轻舟在高鸡泊的水道中穿行着,黑衣鬼脸人已经把面具脱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沧桑感的中年汉子脸来,颌下的胡子稀稀疏疏的,就跟他的眉毛一样。 正如李靖所料,此人正是王须拔,倒是人如其名,须都拔光了,稀疏也正常。 厉山飞用湖水洗干净脸上的血迹,额头上那处刀伤反而更明显了,外翻的皮肉看起来十分可怖。 王须拔皱眉道:“那小子到是什么来头?连贤弟你也不对手!” 厉山飞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他父亲高开山只是个养马的,武高一般,也不知那小子从何处学来的一身本领。” 王须拔沉声道:“没想到这蓨县城中竟然有如此一号人物,这天下果然是藏龙卧虎。” 厉山飞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把额头的伤口给包裹住,反问道:“大哥几时来的?” “昨晚就到了漳南县,后来听说你跟着张金称去攻打蓨县,便连夜赶来,这个李靖用兵确有一手,张金称败得不冤!”王须拔叹了口气道。 厉山飞闻言怒道:“要不是这个李靖半路杀出来,老子的计划说不定很快就成功了,而且刚才明明有机会杀了李靖,大哥为何不动手?” 王须拔没有出声,厉山飞叹了口气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哥还是惧怕虬髯客!” 王须拔摇比热容头道:“倒是不至于,虬髯客当年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今日饶李靖一命又何妨!” 厉山飞愤然地道:“虬髯客对我没有不杀之恩,下次若有机会杀李靖,老子绝不手软!” “最好别招惹他!”王须拔认真地道:“我不是虬髯客的对手,你更加不是!” 厉山飞有些苦闷,这的确是事实,悻道:“大哥找我何事?” “楼主有新任务交给我们!”王须拔说话时的脸更加他沧桑了。 厉山飞咬牙道:“大哥,咱们兄弟已经给他卖命了二十几年,难道还够?凭什么还命令咱们做事?” 王须拔淡道:“楼主说,这是最后一次,完成这一单,咱们从此与镜花水月楼再无瓜葛!” 厉山飞黑着脸问:“这次又要杀谁?” “义成公主!” 厉山飞面色一变,脱口道:“突厥可敦,简直疯了,别说咱们找不到突厥人的牙帐所在,就算找到也没下手的机会,可敦的守卫肯定很多,而且不乏高手。” 王须拔摇头道:“这点贤弟不用担心,楼主已经给咱们巡排好了。” 厉山飞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这是最后一次,老子绝不再伺候,大不了把命还给他。” 第73章 老爹受伤 魏征刚迈上太守府前的台阶,竟然就遇上了看管马厩的厮役,这货先是愕了一下,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魏征破口大骂:“直娘贼,竟然还敢回来?” 魏征也不含糊,照着嘴脸就是一记老拳,捶得这名厮役脸上桃花朵朵,痛不欲生地倒地惨叫。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辱吾!”魏大爷不屑地一拂衣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府里面行去。 负责看守大门的两名衙差不由面面相觑,这姓魏的在太守门里混了两年多,平时虽然孤僻嘴臭,但从来没试过动粗打人,近来是吃了药吗?前天强行抢走一匹马不知所踪,今日进门即动手打人,简直太生猛了。 衙差们只顾着愣神,一时间竟忘了阻拦,魏征已趁机直奔文汇阁而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卢太守通常会在文汇阁内与幕僚们清谈。所谓的清淡,就是闲聊,说白了就是瞎几把扯淡,打发时间! 果然,当魏征兴冲冲地走进文会阁时,太守卢赤松正兴致勃勃地与一众门客联句,估计正联到精彩之处,结果被突然闯入的魏征打断了,人人怒目而视。 “魏玄成好生无礼,竟然未经通报就闯进来!” “咦,魏征,你昨日殴伤杂役夺马而去,今日竟然还敢回来。” “大胆魏征,还不立即跪下请罪,听候大人发落!” 一众幕僚纷纷站起来怒声指责,卢太守面色阴沉,要不是自矜身份,他都禁不住要破口大骂了,这个魏征确实太不像话。 卢太守本来就不喜魏征的个性,要不是看在对方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份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结果这家伙竟然胆大妄为,昨日悍然殴伤看守马厩的杂役,夺了一匹马逃出门去。 本以为这混账不敢回来了,结果不仅回来了,还大摇大摆地闯入文汇阁,试问卢太守怎能不怒? 魏征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径直走向卢太守座前,倒是吓得后者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原来魏征本来就长得丑陋,加上一夜未睡,此刻双眼布满了血丝,偏偏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跟磕嗨了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确实有点吓人。 “魏征,你想干什么?速速退下!”众幕僚纷纷喝骂,有胆子大的更是冲上前试图阻拦。 魏征此时却向着卢太守拱手一揖,朗声道:“恭喜太守大人运筹帷握,在蓨县城外一战剿灭悍匪张金称,为我渤海郡百姓除掉一大害,为大隋立下平贼之功!” 卢太守愕了一下,继而像屁股上装了弹弓似的,在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说什么?张金称被剿灭了?” 魏征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难道太守大人忘了?前日您暗中派鄙人协助蓨县才子高长卿向驾部员外郎李靖借兵,李大人用兵如神,高长卿父子勇猛无匹,先是在飞鹰马场设伏全歼了来犯贼兵,俘虏张金称手下二当家孙岩,继而乘胜追击,扮成贼兵奔袭张金称大营,并一举破之,大获全胜!” 卢太守一愣一愣,本官什么时候命你协助高长卿借兵了,驾部员外郎李靖又是怎么回事? 一众幕僚惊疑不定,要不是见魏征说话条理清晰,还有名有姓,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呢! “太守大人,时不宜迟,现在就赶往蓨县慰劳举浴血奋战的军民吧。”魏征说完暗使了个眼色。 卢太守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是愚蠢之辈,立即便反应过来,捋须道:“该当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大家都散了。” 众门客一头雾水地起身离开文汇阁,只有魏征被留了下来,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卢太守立即黑着脸沉声问道:“魏玄成,到底怎么回事?若虚言诓骗,本官饶不了你。” 魏征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状态颇有些得意,卢太守听完后才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暼了老魏一眼,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送了自己一份功劳,还有高长卿,看来自己还是低估此子了,自己以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让他办成了。 当下,卢太守也不再迟疑,立即下令杀猪宰羊,准备赶往蓨县犒劳军民,白送的功劳不要白不要,此时不露脸,更待何时? ………… 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回到蓨县城外时,大家还在打扫战场。昨晚一战,李靖麾下的隋兵和高氏一族子弟联手歼灭了张金称手下近千名贼兵主力,俘虏超过两千人,余者全部逃散,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抓不过来。 “长卿,抓到匪首张金称了吗?”高世雄见到高不凡和李靖二人返回,立即策马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已然被李将军击杀,尸首就在后面。” 高世雄闻言大喜,众高氏子弟也是振臂欢呼,经此一战,高氏子弟兵的名气算是打出来了,也打出了底气和自豪。 此时蓨县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了,以县丞潘瑞为首的地方官率着一众士绅迎了出来,热情地向李靖施礼问好! 话说李靖虽然只是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但职位却在县丞之上,再加上昨晚一战歼灭张金称,解了蓨县之围,潘县丞等人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围着李靖便是一通的恭维,马屁如潮,而高不凡自然成为主角之一。 族长高士鸿春风满面,亲切地拉着高不凡的手道:“长卿辛苦了,干得好,昨晚一战打出了我渤海高氏子弟的威风!” 高不凡微笑道:“此战亦有赖族长的高瞻远瞩,鼎力支持。” 高士鸿闻言赞许地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小子果然上道,明白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又安慰道:“令尊虽然受了箭伤,但无性命之忧,所以长卿不用担心,鄙人已经着人送城中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了。” 高不凡闻言面色一变,他还不曾知道此事,脱口道:“我爹中箭了?” 高世雄插嘴道:“世伯的小腿上确实中了一箭,所幸没有性命危险。” “世雄,你带长卿去看看高场主吧!”看到高不凡一脸紧张,高士鸿十分体贴地吩咐道。 李靖连忙道:“三弟,为兄也跟你一起去探视高场主。” 高不凡也不多言,点点头便往城中策马而去,李靖也拍马跟上,一众官员不由面面相觑,三弟? 县尉杨嵩倒是机灵,立即道:“高场主昨晚浴血奋战,英勇负伤,按理大家也应该前往探视才对。” “对对对,应该的!” “同往!” 于是乎,一众地方官员士绅都跟着入城去探望高开山,给足了面子,高士鸿和高士清既惊且喜,作为渤海高氏的掌门人,自然与有荣焉,也乐见高不凡越来越有名望。 当高不凡急匆匆地赶到城中最大的医馆时,高开山小腿上的箭伤已经处理包扎好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得也不算轻,利箭几乎射穿了小腿肚,估计没几个月都下不了床走路了。 高不凡见状不由鼻子有些泛酸,虽然已两世为人,但眼前这个毕竟也是亲爹,看到他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仍不免十分难过。 高开山自己反而满不乎,笑着安慰道:“没事,小伤而已,顶多在床上休养数月,死不了,不过爹怕是没办法再赶马到洛阳上交太仆寺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这个不用爹你操心,孩儿自会料理好,爹你只需安心养伤即可,要是落下瘸腿的毛病,以后就算鸡毛掸子递到你面前也收拾不了孩儿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开山笑骂道:“为父就算单腿蹦也照收拾你不误!” 在场众人不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李靖不由暗暗感慨父子二人的关系融洽,微笑问道:“飞鹰马场的战马什么时候上交太仆寺?” “每年的十月底,最迟不超过冬月中旬!”高不凡十分熟稔地答道。 李靖闻言点头道:“那三弟你可以十月中旬再出发,那会为兄估计已经返程,到时与三弟你一起结伴回洛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高不凡闻言喜道:“求之不得!” 高开山听到李靖称呼高不凡为三弟,不由微愕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问,这个儿子从小就不用他操心,所以很多事他都放任不管。 这时,一名高氏子弟急急地走了进来禀报道:“郡守大人已至城外。”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赶往城外迎接,高不凡不用想都知道是魏征把卢太守找来表功了,要不是必须得配合魏征在李靖面前圆一个谎,他都懒得出城去迎接了,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瞧不起卢太守,没种,抢功劳倒是来得挺快的。 第74章 夜谈(上) 半轮明月斜挂在中天,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味,十分好闻。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在院中设了香案,行过应有的礼节后,算是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了,均觉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美婢鸣翠撤走了香案,又摇摆着窈窕的身姿,像只穿花蝴蝶一般,重新摆上时令瓜果和酒水,高李二人便在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聚话。 此刻的院子中月色溶溶,秋风送爽,又有桂花飘香,倒是惬意的很。李靖环扫了一眼四周,感慨道:“原来三弟家在蓨县城里也置了一座大宅子,由此可见养马确是一项极赚钱的营生。” 高不凡开玩笑道:“要不然二哥不当官了,与弟一起养马赚钱如何?” 李靖摇了摇头苦笑道:“愚兄就算想养马,也没那个本钱,不怕直说,这次押送兵革的差事也是你嫂子花光了积蓄打通了关节才换来的。” 高不凡闻言不由微微动容,李靖好歹也是个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竟然混得如此拮据,连七品的县令都不如?不过也是,外放的官一般都要比京官油水足,除非品秩相差很大。 “三弟是不是也觉得愚兄很没用?”李靖有点自嘲般道:“也许你嫂子骂得对,愚兄这个人就是死脑筋,不会过日子,每日除了当值,就是看书练功,也不会应酬别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正容道:“二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尺有所短,寸亦有所长,二哥只是生不逢时而已,一旦时机来临,以二哥你的才华定然一飞冲天,让嫂子刮目相看。” 李靖闻言笑了笑道:“虽然知道三弟这番话是在安慰愚兄,但愚兄听了还是心里高兴。” 高不凡给李靖斟了碗酒,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二哥,若不信咱们可以拭目以待,二哥将来必然出将入相,天上的明月可以作证,嗯,鸣翠也可以作证!” 安静侍立的旁边的美婢不由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少爷让婢子作证,婢子就作证。” 李靖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境倒是上了几分,捋须笑道:“今日见了卢太守,愚兄才知道三弟不仅武艺了得,而且诗也作得极好,如今咱兄弟二人月下对酌,何不作几首好诗来下酒?” 李靖此言一出,美婢水汪汪的明眸就盯紧了自家少爷,一脸的期待。高不凡却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文抄公”也是要费脑子的,而且有鉴于隋帝杨广的不良嗜好,在诗词方面还是低调些为好,所以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李靖,岔开话题道:“其实二哥有所不知了,眼前这处宅子并不是我们家的,只是向族长暂借来安置家眷而已。” 李靖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张金称已经伏诛,三弟倒是随时可以举家搬回马场去住了。” 高不凡欣然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煞费苦心,不惜把李靖忽悠来,就是为了干掉张金称这个心腹大患,如今不仅目的达到了,还结交了李靖这尊未来战神,可谓是赚到了。 不过,之前不认识李靖,高不凡就算忽悠他也没半点心理负担,如今二人已经结拜为兄弟,而且李靖还如此坦诚了说起自己的家事,高不凡的心里便越发的不安了,最终还是决定向李靖坦白。 他又给李靖斟了杯酒,歉然道:“二哥,有件事我得如实向你说明,否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二哥听了若生气与弟绝交,弟也认了。” 李靖略动容道:“三弟何出此言?” 高不凡便把自己如何与魏征合谋,忽悠他李靖出兵的事说了出来,旁边的美婢鸣翠听完后也不禁捂住了小嘴,暗道完了,只以为李靖会大怒拂袖而去。 岂料李靖只是苦笑道:“果如我所料,三弟你可真够狡猾的。” 高不凡奇道:“咦……莫非二哥早就看出来了?” 李靖摇了摇:“一开始愚兄确实被骗过去了,今日和卢太守一番谈话,愚兄才隐约瞧出了些许端倪。” 高不凡惭愧地道:“那二哥你不生气?” 李靖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我骗了二哥你。” 李靖笑道:“如果骗李靖是为了给李靖送功劳,但愿天下人都来骗李靖!” 鸣翠扑哧的失笑出声,一颗悬着的心也为之落地了。高不凡却歉然地道:“我骗二哥出兵主要是为了消灭张金称这个仇敌,倒不是专门给二哥送功劳的,而且二哥也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李靖捋须微笑道:“三弟能坦诚相告,愚兄心中甚慰,愚兄虽然不擅长与人应酬,但心眼并不实,其实昨天在半路上遇上孤身一人的魏征,愚兄已经产生了怀疑,之所以如约赶到飞鹰马场更多的却是为了求证,如若事情有变,愚兄可不会闷头吃亏!” 高不凡闻言暗捏了把汗,幸好自己并无歹意,否则李靖的兵锋只怕会转而指向自己,于是端起酒碗诚恳地道:“弟自罚一碗,谢过二哥的宽宏大量!”说完一饮而尽。 李靖暗点了点头,望向高不凡的眼神更加欣赏了,微笑道:“三弟其实不必介怀,正所谓非常人做非常事,愚兄反而更加欣赏三弟这种聪敏机变,行事大胆果决的气慨,真不失为少年英雄也。 李靖之所以答应与三弟结拜,也是看在这一点上,如若三弟以为李靖因为功劳才与你结拜,那也太小瞧李靖了。” 高不凡闻言微喜,连忙道:“弟安敢小瞧二哥,弟再自罚一碗向二哥赔不是。” 李靖连忙伸手按住酒坛道:“二弟把好酒都喝光了,受罚的倒像是愚兄才对吧!”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鸣翠姐姐,再去拿三坛酒来,今晚我和二哥不醉归”高不凡朗笑着道。 “好哩!”美婢鸣翠喜笑颜开地跑去取来了三坛酒,高不凡和李靖二人酒到杯干,感情倒是更加热络了。 高不凡坦白后心情舒畅,只觉眼前的月色也分外可爱了,笑道:“二哥用兵如神,以六百隋兵大破三万贼兵,击杀匪首张金称,经此一战必名扬天下,上达天听,估计很快就会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弟在此先恭贺二哥青云直上。” 李靖闻言亦禁不住心中微热,他文武双全,年少成名,却磋陀半生,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就别提有多苦闷了,这次立下剿匪之功,若能趁些机会在仕途上突飞猛进,那该有多畅快,不过,李靖知道希望不大,除非兵部尚书段文进倒了台吧,否则他很难翻身的机会。 “三弟文武双全,这次剿匪又有功,卢太守亦如此欣赏你,在向皇上报捷的奏本上肯定有提你的名字,到时皇上说不定会封你个一官半职,以后咱兄弟二人指不定就是同僚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摇头道:“说实话,我这次是为了除掉张金称才铤而走险的,对功劳什么的倒不在意,对当官更加没有兴趣,当然,皇上如果赏赐财物,倒是多多益善。” 李靖不由奇道:“三弟不喜欢当官?”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当官又有什么好的,整日勾心斗角,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养马赚钱来得痛快。” 事实上,高不凡倒不是抗拒当官,而是抗拒当大隋的官,毕竟这个短命的王朝很快就要玩完了,乱世将至,还不如手中有马更吃香,到时想投靠谁就投靠,最不济也能自己拉起一支人马称王称霸。 李靖虽然用兵如神,但终究不是神,无法预知大隋的未来,更不知道大隋已经没有多少年国祚了,要不然准猜到高不凡的意图,现在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结拜小弟很奇怪,说他淡薄名利吧,偏生又赚钱,说他爱财吧,偏生又仗义疏财! 高不凡双提起一坛新酒,拍开封泥给李靖斟了一碗,有点惋惜地道:“可惜二哥明日就要动身出发了,要不然我定与二哥畅饮三天三夜,触膝长谈!” “来日方长,待愚兄将兵革押送到涿郡返程,便和三弟一起赶马进洛阳,到时大把时间畅饮聚话。”李靖微笑着说,心里却是有些怪异,明明高不凡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但与之相处闲聊,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年龄上的隔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老成吧。 高不凡喜道:“说的也是,对了,二哥认为这次皇上亲征高句丽能成吗?” 李靖闻言顿时变得谨慎起来,良久才说出一句意识深长的话来:“如果皇上留在涿郡,此战必胜,如果皇上亲临辽东……” 说到此,李靖便顿住了,隔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道:“李靖作为臣子,不应对此妄加评论,刚才的话二弟就当我没说过吧。” 高不凡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倒是我唐突了,也罢,不谈这个,对了,听说大哥乃道门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第75章 夜谈(下) 李靖犹豫了一下才道:“关于大哥的事,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但李靖既然与三弟结拜了,三弟也理应对大哥这个人有所了解,没错,大哥的确师出上清门,但现在并不算是道门中人了。” 高不凡奇道:“这是为何?” “上清门乃目前道教第一大门派,现任掌门王远知被推举为道门领袖,大哥正是出自王法主的门下。 大哥天资聪敏,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所有人都以为大哥将继承王法主的衣钵,然而大哥为人洒脱不羁,不喜约束,行事随心所欲,经常违反道门清规,最严重的是,大哥还与佛门高僧道信相交甚笃,因而被上清门驱逐,剥除了道籍,所以严格地来讲,大哥现在已经不算是道门中人了。” “佛门和道教竟然如此水火不容?”高不凡不由失声道,记得后世的佛教和道教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明明相处得挺好啊。 李靖奇怪地看了高不凡一眼:“佛道之争本来就由来已久,三弟难道不知?” 高不凡虚心求教道:“弟还真的不是很了解,不如二哥给我讲讲吧!” 李靖微笑道:“好吧,其实事情也不算复杂,道教乃本土教派,而佛教是外来的宗教,道教追求长生不老,佛教推崇轮回转世,二者信仰不同,教义相悖,产生矛盾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两派的矛盾剧烈激化还得从史上的两次灭佛事件说起。” “灭佛?”高不凡不由心得微凛,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鲜血淋漓。 李靖点头道:“没错,史上一共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灭佛事件,第一次发生在北魏太武帝年间,第二次就发生在前朝,北周武帝年间,距今不过四十年而已,那会愚兄才刚出生不久。 这两次灭佛事件背后都是道门在背后推动,北魏太武帝宠信天师道道长寇谦之,而且当时的宰相崔浩也信奉道教,受两人的影响,魏太武帝下旨诛杀僧人,拆毁佛寺,焚烧经书,禁止民间信佛。 北周武帝灭佛的经过也差不多,都是道教在背后推动的,最后的结果要么僧人大量被杀,要么被逼还俗,国内所有的佛寺和经书几乎全部烧毁,对佛门的打击非常惨重。” “原来如此!”高不凡不由恍然,敢情佛道两派之争竟如此之惨烈,难怪两家的矛盾会那么深,也难怪虬髯客会被驱逐出师门的。 这时,高不凡不由猜测起黑衣鬼脸人的身份来,既然佛道两家苦大仇深,他是如何同时搞到佛道两家的功法的?还把两家的功法揉合在一起自创出一门所谓的新功法。 只听李靖又继续道:“幸好,我大隋自立国后,先帝实行儒、释、道并重的治国方略,佛道两家才得以和平相处,当今皇上虽然偏好道教,但也不排斥佛教,一直遵循先帝的做法,不过,佛门和道教之间的矛盾显然不可能完全化解的,明争暗斗也在所难免,大哥与佛门高僧道信私下相交,引起了道门内部的极大不满,上清门作为道教之首,逼于压力,也只能把大哥驱逐出门了。” “那大哥现在何处?”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摇了摇头道:“大哥此人洒脱不羁,即便被逐出师门也不当一回事,快意任侠,行踪飘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仔细算来,我也有三年时间没见到他了,三弟日后若有幸遇上他,倒是可以代愚兄约他到洛阳一聚。” 高不凡闻言对这位便宜大哥倒是产生了一丝仰幕来,点头道:“好的,就怕大哥到时不认我这个三弟!” 李靖微笑道:“三弟文武双全,性情也与大哥相仿,大哥怎会不认你,对了,愚兄这里有一部闲得无聊时所写的兵书,可以作为信物,三弟得空也可以看一看,或许会有所些许裨益。” 李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但见封皮上写着“六军镜”三个字,字迹铁划银钩,苍劲而有力,显然是出自李靖手书。 高不凡连忙郑重地接过:“二哥果然是文武全才,自古著书立说者能有几人,弟定当认真拜读。” 李靖有点不好意地笑了笑,他磋砣半生,闲得无聊才写了这本兵书《六军镜》,可惜名声不显,也没有书局愿意给他出版,只好自己抄写了几部送给贵人,试图得贵人赏识,可惜贵人们显然都瞧不上眼! 这也难怪,一个未曾真正带兵打过仗的人写出来的兵书,谁会瞧得上眼?《孙子兵法》他不香吗? 然而高不凡却是知道李靖的牛比,所以当场就认真翻阅起来,读到不懂的地方就立即问,这下倒是搔倒李靖的痒处了,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不得不说,有些人平时虽然不善言辞,可一旦提起他的专长来,突然间便变得舌灿莲花,此刻的李靖就是如此,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就连旁边的美婢鸣翠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懂不懂不没关系,关键是结合真实战例的讲法十分生动有趣。 高不凡的悟性自然不是鸣翠可比的,再加上穿越之前就是职事军人,所以一点就明,还能举一反三,这让李靖惊喜得如获至宝,相见恨晚,恨不得把家底都全掏出来教授给高不凡。 人生于世,朋友易得,知己难寻啊! 不知不觉间,一本《六军镜》就讲完了,李靖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此时已经过凌晨,侍立在傍边的鸣翠不住地打呵欠,最后竟趴在高不凡旁边的桌面睡觉了。 高不凡见状把外裳脱下来轻轻披在她身上,眼下已经是仲秋了,夜深寒重,这妮子睡在这里只怕会生病。 李靖瞥了一眼俏脸红扑扑的美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三弟也该歇息,等愚兄从涿郡归来再与你触膝长谈吧。” 高不凡有些遗憾地道:“时间过得真快,那我送二哥出去。” “不必了!”李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睡着的美婢,微笑道:“省得吵醒了鸣翠姑娘,秋深露重,三弟还是赶紧送她进屋去歇着吧,小心着凉了。” 高不凡闻言只好点了点头:“那二哥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一程!” “三弟明天起得了身再说”李靖暧昧一笑,径自离开了院子。 高不凡难得嫩脸微热,目送着李靖离开,这才低头望向如海棠春睡一般的美婢,不由怦然心动。 高不凡自然明白鸣翠是娘亲给自己准备的通房丫头,也知道鸣翠自己的心思,所以即便现在把她抱上床睡了,应该也没有问题的。 一念及此,高少爷不由小腹发热,再一看鸣翠那动人的窈窕身姿,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便更加的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他准备有所行动时,却又醒起黑衣鬼脸人的警告来,修炼有小成之前不能近女色,但该死的是,黑衣鬼脸人也没说什么程度才算小成,关键也没说碰了女色会有什么后果,若是烂jj什么的岂不坑爹? 高不凡深吸了数口气,总算把欲念压了起去,轻手轻脚地抱起美婢温香软玉般的娇躯,往房间内走去,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这才悄悄地离开,去了隔壁房间独睡。 这个时候,高不凡忽然间觉得,其实做柳下惠并不难,结果第二天,再见到鸣翠时,高不凡发现后者的眼睛红肿,见到他也不理不睬的,凭他如何舌灿莲花也哄不好,不由感叹柳下惠确实难做! 第76章 马似云来 第二日一早,李靖便率兵离开了蓨县,继续押运兵革北上涿郡,所谓的涿郡即现在的北京一带,再往北就是长城,过了长城便是奚族和契丹人的地盘,而从涿郡往东出发,一路东行即可抵达辽河,那里正是大隋与高句丽国土的分界线,辽东城——将是杨广由陆路东征高丽的第一站。 由于永济渠运河的开通,中原和江淮地区的物资得以源源不断地通过水路运送到涿郡,因此涿郡也自然成为隋军最重要的后勤补给地。 杨广这次亲征高丽动用了百百大军,加上运送补给的民壮和役夫,总数超过了两百万人,所以李靖这支运送兵革的队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物资、隋兵、役夫们正在马不停蹄地往涿郡汇集。 毫无疑问的,隋帝杨广这次东征高句丽的决心非常大,甚至可以说赌上了国运,这委实让人有点费解,因为按理说,高句丽对大隋根本构不成威胁,打它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动员全国兵马,赌上国运去打它更是没有必要。 当然,高不凡不是杨广,也懒得去揣摸杨广的意图,李靖离开后,他也带着家人搬回了飞鹰马场,由于老爹高开山小腿受伤了,牧场也只能暂时交给他这个少场主打理了。 这时,夏管家正一脸凝重地向高不凡道:“少爷,马上就要九月了,除了豆料外,还得想办法购入战马,若不能按时足额向朝廷上交马匹,咱们马场可能会被剥夺继续养马的资格,甚至还可能被重罚。” 高不凡此刻也是十分头痛,现在的豆料虽然短缺,但想想办法还是勉强能凑齐的,可是蓨县城外一战,飞鹰马场的战马损伤达百匹之多,想补足实在太难了,市面上根本寻不着那么多战马,就算有,那价格也是相当惊人,比朝廷的收购价贵几倍,亏大发了!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如今看来只能到其他郡高价收购了,上百匹战马啊,只怕少爷上次带回的金银全搭进去也不够!” “我去找太守大人吧!”高不凡无奈地道,他虽然有点瞧不起卢太守这个怂蛋,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找他解决问题了,他是渤海郡的最高长官,又白拿了一份功劳,于公于私都得帮飞鹰马场一把。 夏管家闻言暗喜,他向高不凡诉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卢太守肯出面上奏求情,减免飞鹰马场的部份配额应该没多大问题,毕竟飞鹰马场损失了战马也是为了剿灭张金称,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才是! 正在此时,宅子外面却突然响起了高世雄那货的破锣大嗓门:“长卿老大,快点出来接客哩,瞧瞧咱哥俩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哈哈……唏律律!” “这小子嚷归嚷,学什么马叫……马?”高不凡本来就些好笑,但立即又意识到什么,与夏管家对视一眼,马上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只见高世雄兄弟二人正得意洋洋地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而距离他们身后不远竟然有一群马,一看标记就不是飞鹰马场的,而且全部膘肥体壮,清一色都是军马,估计超过一百匹。 夏管家面又惊又喜,激动得快步奔了过去,失声呼道:“马,好多马!好多战马!” 高不凡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高世雄兄弟旁边那人身上,此人是个生面孔,约莫四十岁许,一副管事打扮,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沉稳老练。 “世雄,世衡,你们上哪搞来哪么多战马的?”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高世雄兄弟洋洋得意,把高不凡拉到一边,低声道:“族长发动大家东拼西凑搞来了四十二匹,另外一百匹却是那人专门送给长卿您的,呶,就是那边的崔大管事!” 高不凡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难道是清河崔氏的人?” 高世雄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老大不愧是老大,聪明,除了清河崔氏,估计整个大隋也没有哪个家族有如此大的手笔。” 高世雄倒没有夸口,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同根同祖,与范阳卢氏并称为“崔卢”,自魏晋以来就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而且清河崔氏名下还拥有最国第二大的私人马场,每年向朝廷上交的战马就多达五千匹,足足是飞鹰马场的十倍,也难怪一出手是是一百匹战马! 高不凡疑惑地道:“清河崔氏为何无缘无故送我一百匹战马?” 高世衡那天坠马受伤,手足脱臼,接上后便无大碍了,但是脸上的擦伤才开始结痂,大半张脸红红绿绿的,有些吓人,但是这货似乎半点也不在乎,嘿笑道:“老大有所不知了,其实咱们渤海高氏和清河崔氏是有联姻的,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亲近。 日前咱们高氏子弟大展神威,参与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真可谓是一战成名,尤其是老大你,现在已是远近闻名的少年才俊了,清河崔氏跑来锦上添花就再正常不过了,嘿嘿,说不定咱哥俩很快就能喝上老大你的喜酒呢。” 高不凡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高世衡的后脑勺,转身往崔管事行去,抱拳道:“在下飞鹰马场高不凡,敢问这位可是崔大管事?” 崔管事立即抱拳还礼道:“不敢,在下崔护,见过高公子!” 这位崔管事虽然气质文秀,但双目神蕴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体气血充盈,想必也是个内外兼收的好手。 高不凡客气道:“听说崔大管事给在下送来了一百匹上等战马,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安敢收下如此大礼,还请崔大管事带回去,好意在下心领了。”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不管清河崔氏出于什么目的,这一百匹上等战马,高不凡坚决不会要! 崔管事微笑道:“高公子见外了,清河崔氏和渤海高氏世代交好,也是近邻,如今飞鹰马场有困难,自当伸出援手,更何况高公子消灭了悍匪张金称,不仅为渤海郡百姓除掉一害,同样也为隔壁的清河郡百姓除掉一害,崔氏乃清河郡的郡望,送上一百匹战马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对对对,长卿你就收下吧,而且你们马场正好缺马,若不能按时足额上交朝廷,是要受到惩罚的。”高世雄兄弟劝道。 高不凡却果断地摇头道:“太贵重了,在下不能收,崔管事还是把马带回去吧,并代家父和在下谢过贵族长的好意。” 崔护见高不凡态度坚决,不由为难地道:“高公子若不收,族长定会怪鄙人办事不力的,要不这样,这一百匹战马就当崔氏暂借给飞鹰马场的,等你们马场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如何?” 这倒是没问题,高不凡也不是迂腐之人,飞鹰马场此时确实很需要战马,暂借也无妨,于是点头道:“如此在下便谢过了!” 崔护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高公子客气了。” “崔管事辛苦了,到屋里坐,喝杯茶,在下再写一张借条给你。”高不凡道。 崔护不由面色一僵,苦笑道:“好吧,高公子年纪虽轻,但办事谨慎,佩服!” 高不凡打趣道:“要是别人欠在下的钱财,在下会更加谨慎,不仅要他写借条,还得按上指印。” 崔护愕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那高公子待会最好也在借条上按上指印。” 正在此时,远处的官道尘土飞扬,一支马队往马场直奔而来,很快便来到小河对岸停下,但见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崔护打趣道:“看来高公子今日要多写一张借条了!” 第77章 有变 此时赶马而来的竟然是魏征,不过魏先生今日已一改往日的颓唐,衣服鞋袜换了新的,发冠胡子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胯下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端的是精神奕奕,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高不凡一见便知魏征现在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笑道:“匆匆一别数日,魏先生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啊!” 魏征老脸微窘,不过他现在的日子确实大有改善,不仅同僚们对他客气,就连以往从不正眼看他的卢太守也偶尔会向他问计,月钱亦从过去的一千文涨到两千方,足足翻了一倍,家里的婆娘也难得对他有了笑容,尽心尽力地服侍,而这些改变,无疑都是高不凡给他带来的,当然,也是他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魏征滚鞍下马,施礼道:“高公子见笑了,鄙人这次是奉了太守大人之命给高公子送马的,一共五十匹战马,还请高公子查收。” 高不凡心中一喜,卢太守为人虽然怂了点,但做人还是挺厚道,嘴上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长卿安敢收太守大人送的马。” 魏征正容道:“马不是太守大人送的,而是郡里对高公子和令尊的嘉奖,,所以高公子不必推辞,而且太守大人已经上表向皇上请功了,想必皇上随后还会有赏赐!”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代表家父谢过太守大人了。”高不凡顺势道,这跟崔氏白送的不同,不要就是傻瓜。 魏征捋须笑道:“这是高公子应得的,咦,这位是?” 魏征的目光落在崔管事身上,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崔大管事,崔大管事,这位是卢太守十分倚重的魏先生,名征,表字玄成。” 崔护连忙礼貌地拱手行礼:“见过魏先生,久闻魏先生大名。” 客套的话,自然当不得真,魏征自己知自家事,数天以前,他还在太守府里坐冷板凳吃灰呢,鬼才识得他! 颇此寒暄了一番,高不凡便邀请魏征和崔管事到客厅喝茶,双方分宾主落座,高不凡歉然道:“家父有伤在身,不便出来见客,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魏征和崔管事连忙表示没关系,彼此闲聊了片刻,高不凡发现这位崔大管事不仅谈吐不俗,而且见多识广,待人接物圆润自如,不由暗暗感叹清河崔氏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人才济济,连一名管事都如此出色。 又坐了片刻,崔护便起身告辞了,高不凡果然写了一张借条给他,崔管事也不矫情,接过便告辞离开了,又没提任何要求。 魏征见到高不凡给崔护写了借条,不由更加欣赏了,之前见到高不凡年少稳重,做事胆大心细,敢作敢为,他便觉得此子不简单,现在又见他不为利益所诱,更断定对方非池中之物了。 高不凡把崔管事送出门,返回客厅亲自给魏征续了杯茶,道:“长卿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午饭,魏先生吃完饭再走吧,长卿正好有些事情要向魏先生求教。” 魏征欣然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却之不恭了。” “世雄,世衡,你们呢!”高不凡转而问道。 “不了吧,俺们回城再吃也不迟!”高世雄哥俩立即摆手兼摇头,两人最不喜文绉绉的酸儒了,更何况是魏征这种黑脸神酸儒,跟他一桌吃饭无疑早自找不痛快。 “长卿老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向族长复命,改日再来找你骑马射箭。”高世雄扔下一句便拉上弟弟一起往外走。 “等等,把族里凑的战马都带回去还给大家吧,现在马场不缺马了!” “你自己跟族长说吧!”高世衡哥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门。 “这……两个家伙!”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着魏征歉然地道:“在下这两位族兄为人粗豪,不懂礼节,还请魏先生不要见怪。” 魏征冷哼一声道:“不是一路人,也聊不到一块去,由他们去吧,省得对牛弹琴。”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高不凡暗汗,老魏的性格确实不讨喜,说话不留情面,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转移话题道:“不知魏先生对佛道两家之争了解多少?” 魏征奇怪道:“高公子为何突然间会对这方面感兴趣?” 高不凡笑道:“在下也是日前听二哥提起前朝灭佛的事,这才知晓佛道之间的矛盾竟然如此严重,心想魏先生见多识广,所以便向魏先生请教一二。” 魏征撇嘴轻蔑地道:“治理国家儒学才是王道正统,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是旁门左道,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多么英明之举,即便是我朝也是以儒学治国为主,佛道两家只是辅助罢了。” 高不凡顺着魏征的语气道:“我朝以儒学治国,佛道并举,在下倒觉得挺好的。” 魏征点头道:“道教乃土生土长的宗教,在民间早已根深蒂固,而佛教自从天竺传入,至今也是信徒遍布各地,势力不可忽视,想彻底铲除是不可能的。先帝实行儒、释、道结合的治国方略无疑十分明智,大大缓解了佛道两家的矛盾,也获得天下僧道的支持,特别是佛门,分外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环境,比任何势力都要拥护皇上。” 高凡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佛教经过两次灭佛的血腥洗礼,估计已成惊弓之鸟,难得遇上大隋的统治者礼遇佛教,不大力拥护就奇了。 这时魏征又道:“据鄙人所知,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内部的分支流派都很多。佛教最具影响的要数禅宗和净土宗,禅宗以高僧道信为代表,净土宗则以云白庵的慧静师太为代表,二人都颇受皇上的礼遇,不过,这两人加起来只怕都不及道门领袖王远知。” 提到道门领袖王远知,魏征竟然难得露出一丝恭敬之色,高不凡心中微动,问道:“何以见得?” 魏征道:“王法主师从贞白先生陶弘景,习上清派三洞法和龙腾辟谷术,仔细算来,现在已超百岁高龄,据说每日只以露水和少量的松子为食,皇上还是扬州大都督那会就接见过王法主,大业七年,皇上又在涿郡临朔宫接见王法主,甚至执弟子之礼,如今王法主就住在洛阳的玉清玄坛,玉清玄坛正是皇上专门为他建造的道观,可见其圣眷之隆,实非道信和慧清二老者可比。” 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这个王远知已经超过百岁了?即便搁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算是高寿,看来黑衣鬼脸人并没有骗自己,这世上果真有很多老不死! 然而,高不凡还不知道的是,这个王远知后来还活到了大唐贞观九年,足足活了一百二十六岁,真不是一般的牛比。 且说高不凡和魏征又聊了一会便开饭了,酒足饭饱后,魏征便提出告辞回去向卢太复命。 高不凡和夏管家亲自把魏征送过了吊桥,后者这时才醒起一件事,提醒道:“高公子暂时不要动身前往洛阳,据传今年的战马上交规矩有变,暂时先等一等,免得到时白跑一趟。”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不会又临时加额吧?” 魏征摇头道:“那倒不会,不过交割的地点可能会改为涿郡,皇上明年初就要御驾亲征了,前线大军急需战马,与其送到洛阳再中转,还不如由各地马场直接送到涿郡去。” “这事定下了?”高不凡问。 “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就等朝廷的公文下达。”魏征说完翻身上马,挥手先别而去。 对高不凡来说,只要不是临时增加配额,战马送去洛阳,还是涿郡的区别都不大,因为二者的距离都差不多。 第78章 抢手 清河郡和渤河郡只是一河之隔,管事崔护离开飞鹰马场后,日落之前就赶回了清河郡东武城县,见到了崔氏现任族长崔望。 崔望约莫五十许岁,生得仪表堂堂,颌下留着三缕长须,见到崔护空手回来,淡然一笑:“高开山父子把马都收下了?” 崔护苦笑道:“收是收了,不过人家写了借条,约定明年归还。” “借条?”崔望有点意外,连忙坐直了身子,从崔护手中接过那张借条看了一遍,点头道:“据说这个高开山乃北齐琅琊王的遗腹子,由忠仆救出后逃往南陈,我只以为他即便侥幸活下来,必然也断了家学传承,没想到他这一手字竟也不错,可见并不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辈。” 崔护摇头道:“家主误会了,这张借条并非出自高开山之手,而是其子高长卿手书,高开山本人受了箭伤,不便见客,所以属下这次并未见到他。” 崔望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倒是说得通,高开山即便自己不识文墨,但开得起马场,自然也请得起先生教授子女。听说这个高长卿才十多岁,这手字已经算不错了,你既然见过高长卿,觉得此子如何?” 崔护道:“说来家主也许不信,属下一直以为能作出《把酒问月》如此佳作的青年才俊应该是个文质彬彬,浑身书卷气的书生,结果却与属下想象的大相径庭。” 崔望皱眉道:“难道这个高长卿长得十分粗鄙丑陋?” “那倒不是,相反还十分英俊,身形挺拔,英气勃勃,更难得的是,此子性格爽朗而不失沉稳,待人接物从容有度,与之交谈竟让人如沐春风,比起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遑多让。” “咦,连你都这样说,看来此子确实不凡!”崔望顿时来了兴趣。 崔护点头道:“据属下与高氏族长相谈得知,这个高长聊不仅才思敏捷,骑射功夫也是一绝,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而且剿灭悍匪张金称这事也是此子一力促成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远见和魄力,委实出人意料。” 崔望眼中异彩一闪,点头自语道:“文武双全,行事机敏,大胆果决,见重利而能不贪,看来此子的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值得咱们崔氏给予重视,对了,此子可曾婚配?” “倒是未曾,不过听说长孙晟对此子菁睐有加,那日在鸿雁楼的酒宴上,把先帝御赐的玉佩也赠给了高长卿,甚至还带他唯一的女儿长孙无垢到访过飞鹰马场,想必是有意招高长卿为婿了。”崔护道。 崔望皱眉道:“如此倒不好办了!” 崔护低声道:“属下曾听说长孙家有意与唐国公李渊联姻,长孙晟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崔望冷哼一声道:“还能闹哪一出,长孙晟这头老狐狸肯定是看中了高长卿的潜力,所以便骑墙一脚踏两船罢了,这个老不脸的!” 崔护轻咳了一声道:“按理说,和唐国公李渊联姻,无疑对长孙家族更加合算,毕竟长孙晟本人已经娶了高氏的女子。” “那更加表明高长卿的潜力足以让长孙晟动心,这老狐狸向来眼光毒辣,一箭双雕,不见兔子不撒鹰!”崔望气愤地道。 崔护目光一闪道:“那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正好咱们族中也有适龄的女子,若主动提出联姻,想必渤海高氏也不会拒绝。” 崔望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也罢,长孙晟这老头狐狸虽然不厚道,但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且等等看,明年他若再不作出最后选择,就休怪老夫先下手为强了。” 崔护闻言点了点头,正准备退出去,崔望却叫住他道:“今年的战马交割改到涿郡了,你吩咐下去,让各家马场都准备好,饲料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 崔氏好歹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少,消息来源自然要比魏征迅速可靠,所以今年的战马交割改到涿郡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 ………… 且说高不凡送走了魏征后,高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因为现在不用为战马缺额发愁了,甚至还多出了上百匹成年战马,爽也! 高仁这货屁颠屁颠地跑到高不凡面前提议道:“少爷,咱们马场现在不缺马,还多出了上百匹,每天消耗太多豆料……嘿嘿,现在市面上的战马价格比朝廷收购价贵几倍,不如把多出来的统统卖掉,一来可以大把赚钱,二来还能省些豆料,一举两……哎哟!” 高仁还没说完,肥屁股上已经挨了夏管家一脚! 夏管家沉着脸斥道:“再胡乱出馊主意,信不信把你这夯货给卖了!” 高仁不服气地道:“俺哪里说错了?咱们的豆料本来就不够,把马卖了换成钱不更好?” 夏管家冷哼一声,训斥道:“你懂个屁,除了卢太守奖励咱们马场的五十匹马,剩下的一百四十二匹马,要么是向清河崔氏借的,要么是族里面凑的,如果咱们现在拿去卖掉,族人会怎么看少爷,清河崔氏又会怎么看咱们?动动脑子,别总想捡便宜,那样只会让别人笑话,让别人瞧不起!” 高仁郁闷地揉了揉屁股,高首幸灾乐祸地道:“让你多嘴,让你见钱眼开,活该!” 高仁翻了个白眼道:“当俺什么都没说,以后大家每天多侍候上百匹祖宗便是。” 高不凡淡笑道:“明年马场会扩大养殖,怕是不止多侍候一百匹。”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不信道:“今年已经是极限了,扩大养殖?咱们草场能承受得了吗?” “那就买地,把附近的地都买了种上牧草,让马场扩大一倍!”高不凡意气风发地道:“既然清河崔氏能年上交五千匹马,咱不跟崔氏比,每年出栏一千匹战马总可以吧,人不能固步自封,要有梦想,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闻言也兴奋起来,纷纷表示支持少爷的英明决定,可是买地的钱银从何来?难道跟上次那般从地里挖出来吗! 不过高首和高仁对少爷有信心,既然少爷说了,那就肯定能办到的,从来都是这样,他们已经习惯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飞鹰马场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而忙碌的日子,放牧、收购豆料,静候朝廷下达的正式公文。 话说自从张金称这伙盗匪被剿灭后,整个渤海郡的治安也大为好转,但是好景不长,因为张金称的残部被高鸡泊中的另一位盗匪孙安祖收编了,孙安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壮大,麾下人数超过了两千人。 幸好,孙安祖此人比张金称要厚道,虽然同样打家劫舍,但轻易不伤人命,不过,除了孙安祖以外,隔壁清河郡又冒出了一个强人高士达。 高士达本是蓨县人,但并不出自北齐宗室,此人跑到清河郡辖区内的高鸡泊中聚众起义反隋,大量吸收逃避征役的流民,四处流窜掠夺,实力竟然迅速超过了“老实”的孙安祖。 与此同时,大隋境内的盗贼也像雨后春笋般不断往外冒,譬如翟让、单雄信、徐世勣等人也在瓦岗寨竖起了义旗反隋,一时间天下风云变幻。 当然,这些占山为王的贼匪在杨广看来都疥癣之疾,并不能改变他东征高丽的决心。 大业七年九月初九,重阳节,高不凡终于等来了朝廷下发的正式公文,渤海郡的赵牧监亲自赶到马场,通知高开山父子把七百匹战马送到涿郡交付。 第79章 救了个美 高不凡一行赶马离开渤海郡北上时,正值深秋时节,越往北走就越冷,西风萧瑟,北雁南飞,道旁衰草离披,一派寂寥凄清的景象。 高不凡骑着青云走在马队的最前,由于大青马神骏,而且通人性,自然而然便成为群马之首,所以大青马走到哪儿,马群便跟到那儿,倒是省了大家不少功夫。 当然,七百多匹马的远距离大迁徙,速度肯定是快不起来的,每走一段路程还得停下来歇息喂食,而晚上不安全,更加不能用来赶路,于是速度便更加慢了,估计比李靖的兵车队伍也快不了多少。 高不凡板着指头数了数日子,二哥李靖早出发了十六天,看样子是追不上了,但愿返程时能遇上吧,若错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上一面了。 众人晓行夜宿,一路北行了十几天,转眼便至九月底,深秋变初冬,天气冷嗖嗖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厚衣,高不凡体内气血充盈,倒不觉得冷,不过大家都穿上了厚衣,为免显得另类,所以也跟着穿了。 这一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起,道旁野草上的露珠还没掉落,一行人便又赶马出发了。高不凡跟往上一般骑着大青马在前面开道,七百多匹战马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延绵里许,倒也显得十分壮观。 此时一轮旭日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但见漫天霞光,壮丽异常,让人心旷神怡,高不凡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少爷吟得一首好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高仁这货立即大拍马屁,只是这话听着有点猥琐。 高世雄却叹了口气道:“诗是好诗,可惜却没有劫道的贼子来助庆,乌呼哀哉!” 高世衡附和道:“正是,既有好诗,当有好贼来下诗,要不然就跟喝酒没有下酒菜一般,乏味之极!” 高首和高仁不由直翻白眼,别人都巴不得一路平安,而高世雄兄弟却恨不得天天遇上劫道的贼人,好让他们有舒展筋根的机会,真是变态! 话说高不凡目前已成了渤海高氏一族最耀眼的后起之秀,自然是重点扶持和照顾的对象,所以这次族里专门派了三十名好手帮忙护送战马北上涿郡,再加上飞鹰马场自己出了二十人,加起来就有五十人之多。 高世雄哥俩与高不凡的关系很铁,而且他们老子高士清也想借此机会来锻炼一下两个儿子,所以便派了他们帮忙护送马匹。 岂料这哥俩哥精力旺盛,在家里有老子管着还好点,结果离开蓨县后立即就成了脱缰野马,天天跑前跑后,吆五喝六,还搞什么“闻鼓即进,鸣金即止”的把戏,敢情把马队意|淫成行军队伍了,被高不凡修理了一顿后总算消停一些。 不过从此之后,哥俩便开始天天期盼路上遇到劫匪了,高不凡的耳朵都差点被他们念叨得起茧了,最后这哥俩竟然无聊到跑去劝架。 劝什么架? 劝马架呗! 原来马群中一些公马为了争夺发情的母马,有时候会打架互相踢咬,这个时候哥俩的精神就来了,抢着上前“劝架”,实则借着“劝架”发泄过剩的精力,搞得别人都以为发情争夺母马的是这哥俩。 “长卿老大,你这首诗听着挺顺耳的,叫什么名字?”高世雄百无卿赖地问。 “秋词!”高不凡随口答道。 “不对,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应该叫冬词才对。”高世衡摇头晃脑地道:“冬词好,冬词妙,冬词呱呱叫,劫匪来了那更妙,二爷一锏打得他屎尿飙!” 高世雄立即续道:“大爷马槊也不是吃素的,一扎穿心魂魄消!” 高不凡不由哭笑不得,这两个家伙闲得,已经不是蛋疼那么简单了,简单就是疯了。 就在此时,前方薄雾笼罩的一片小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还有马匹惊慌的嘶叫声。高世雄兄弟大喜相视,老天爷啊,终于来事了,这两货拍马就往小树林冲去。 “世雄世衡,回来!”高不凡连忙喝止两人,但是这两货早就憋坏了,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英难救美,根本没考虑是否有诈,径直就冲进了小树林。 高不凡差点想爆粗,但又不能不管,吩咐高首和高仁等看管好马匹不得擅离,这才打马追进小树林中。 高不凡刚冲进小树林便见高世雄兄弟与一伙马贼激战在一起。这伙马贼只有五人,均蒙着脸,其中两人正与高世雄兄弟对战,另外三人则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驻马观战,其中一人还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横驮着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女子是趴着的,长散披散,看不清面容,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晕过去了,隐约可见到额侧还有血迹。 “咦,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老三,你去会一会他,这小子的马是匹好马,最好别伤着!”其中一名马贼见到高不凡策马而来,立即老神在在地吩咐道。 那叫老三的马贼立即挺刀向高不凡扑上去,高不凡剑眉挑了挑,夷然不惧地纵马迎上前,待到两马交首,这才拔刀一横,同时使了个铁板桥。 老三本来正要一刀把高不凡劈死的,结果高不凡一记铁板桥后仰,躲过了他的刀,而高不凡手中的横刀却快如电闪地划过他的腰际。 这一刀实在太快了,对老三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直到两马交错而过,老三这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惨叫一声从马上坠落,鲜血和内脏从小腹一侧流了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老三!”还在看戏的两名马贼大惊失色,而与高世雄兄弟激战的两人也吓得一个哆嗦,分神之下,其中一人被高世雄一马槊挑飞,另一人则被高世衡的铜锏砸碎了脑袋,像开了瓢的西瓜一般,红白脑桨飞溅一地。 “老四老五!”剩下两名马贼悲愤失声,接着策马便杀了过来,其中一人挥刀攻向高不凡,另一人则使枪刺向高世雄。 高凡冷静的得像只捕猎的猛虎,驻马等着马贼杀到跟前,这才出刀相迎。这名马贼应该是五人中的老大,功夫要强上不少,一柄长刀使得呼呼生风,不过跟厉山飞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仅仅只是三刀便被高不凡斩断了右手,滚落马下惨叫不止。 对于这种打家劫舍,掳掠女人的马匪,高不凡没有半点怜悯,手中长刀掷出,将其钉死在地上,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使枪的马贼和高世雄本来战得难解难分,见到老大数招之就死在高不凡的刀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胆子再战,虚晃一枪便要逃跑。 “贼子哪里逃,你大爷我还没打够呢!”高世雄大喝一声便要挺槊追赶,结果高不凡已经一箭射出,正中马贼的后心。 马贼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扭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们等着,有人会给我们上谷五虎报仇的。”说完便滚落马气绝身亡了。 高世衡呸了一声道:“就你们几个也配称五虎,五猫还差不多,本事不大,匪号倒是起得挺牛的。” 高世雄则埋怨高不凡抢了他的生意,高不凡没有理会这货,跳下马走上去,把驮在马背上的女子抱下来平放在地上,顿时便愣住了。 高世雄兄弟也连忙凑了上前,脱口道:“咦,是个漂亮小妞儿啊,难怪会被上谷五猫盯上,幸好遇上俺们高氏三雄,要不然渣都不剩!” 只见眼前这名女子约莫十三四岁,柳眉弯弯,瑶鼻笔直,小嘴儿像菱角似的,眉心一点殷红的美人痣分外醒目,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在蓨县城中遇到过的窦线娘。 第80章 不请自来 高首和高仁见到高不凡从小树林中抱出来一个美女,顿时双眼都瞪圆了,牛比,记得少爷上次钻树林子,结果拎回来一大包袱的金银,这次更绝,干脆抱回来一个美人儿,难道土里不长金子,改长姑娘了? “咦,这……不是俺们那天在蓨县城中遇到的窦姑娘吗?”高首这时显然也认出来了。 高仁惊呼道:“还真是啊,这小娘子咋自己跑北边来了,也不怕被强盗劫了色去。” “废话少说,快把酒和行军散拿出来。”高不凡沉声道。 窦线娘的额侧还在流着血,必须立即消毒止血才行,现在天气又寒冷,再不止血很容易死人的。 高首和高仁不敢怠慢,连忙把一壶烈酒递了过来,说是烈酒,实则度数并不高,隋朝的酿酒工艺一言难尽,所谓的烈酒估计还没有三十度,聊胜于无! 高不凡用“烈酒”给窦线娘清洗了伤口,这伤口看似是钝器所伤,不过那五名马匪所使的兵器都是开了刃的,所以窦线娘额角上的伤口估计是坠马时撞到硬物所致,这程度有可能会造成脑震荡。 高不凡熟练地清洗完伤口,又撒上行军散包扎好,血倒是慢慢止住了,不过窦线娘此刻仍然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能不能挺过来都还难说。 高不凡摸了摸窦线娘身上单薄的衣衫,不由皱起了剑眉,如今已经是初冬,越往北天气就越冷,她竟然还只穿着一件单衣,身边也没见带有包袱行李什么的,只有一柄护身的短剑,也不知她为何连行李都不带就往北跑。 高不凡出发的前一晚,美婢鸣翠已经细心给他打包好了行李,恨不得把他平时穿的冬衣都全部带上,所以高不凡的行李中厚衣物很多,于是便挑了两件给窦线娘穿上,虽然大号了点,看着不伦不类的,但总比没得穿要好。 穿上了两件厚衣的窦线娘虽然还没醒,但本来冰凉的手脚却渐渐暖和起来,看来已经侥幸逃过一劫。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高不凡自然做不到把一个受伤昏迷的小姑娘扔在半路上不管,所以便命人把她安置在一辆空车上。 这一路上人吃马喂的,运送的饲料已经消耗过半,倒是正好腾出一辆板车来给窦线娘使用。 于是乎,马队又重新上路了,虽然那上谷五虎武艺稀松平常,但高不凡却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更加小心地提防着有同党前来报复。 幸好,这一路有惊无险,第三天下午,众人已经进入涿郡境内,估计最多还有一日路程就能抵达涿郡的治所蓟县,众人都略略松了口气。 如今涿郡境内大军云集,在隋军地毯式的扫荡之下,就连贼毛都逃之夭夭了,所以进入涿郡就等于进入了安全区,想必那上谷五虎的同党也不敢在这里报复,除非他们菊花上面拔火罐——找屎! 这几天窦线娘一直昏迷不醒,昨晚开始甚至发起了高烧,现在嘴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这可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古代,一个人伤风感冒都有生命危险,一旦伤口感染发高烧更是等于判了一半的死刑,能不能熬过来,全靠自身的免疫系统。 高不凡虽然也曾学习过急救和伤口处理的知识,可惜这个时候要工具没工具,要药物没有药物,他能做的只能给窦线娘物理降温,换药清洗伤口,定时灌她喝一些米汤肉羹补充能量,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世雄这货摸了摸窦线娘的额头,咋舌道:“好烫手啊,长卿老大,你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的?这都烧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这妞儿的小命估计就得交待喽,要不你还是带她先行进城找大夫去吧,我们在后面慢慢走,明天下午准能赶到蓟县。”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心想还有一天路程,而且又在涿郡境内,想必出不了岔子,而窦线娘再不找大夫医治,只怕就得香消玉陨了,于是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们哥俩不可再任性胡为,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长卿老大放心吧,都快到了,能出什么岔子,若少了一匹马,你把咱兄弟都剁了!”高世雄拍着胸口大声道。 高不凡这才让高首负责赶车,自他己骑马在前先行,往蓟县城方向急急赶云,至于高仁则留下来监督高世雄兄弟,这货虽然爱贪小便宜,爱贫嘴,但小精明还是有的,总之要比高世雄兄弟这两个莽夫有脑子。 且说高不凡和高首主仆二人,一路急赶,只是马拉板车的速度终究有限,而且车上还躺了个伤者,不能太过颠簸,所以日落之前,两人都未能赶到蓟县城下,只好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宿营,待天亮之后再赶路。 太阳一落山,天气就更加寒冷了,高不凡搭了个帐篷,又在地上铺了一层皮毛,这才把窦线娘抱入帐篷中,只觉后者浑身滚烫,不由暗暗心惊,连忙拧了一条湿毛巾敷在其额头上。 “水……要喝水!”窦线娘迷迷糊糊地低声呢喃着,本来鲜艳欲滴的嘴都干裂蜕皮了。 高不凡晃了晃水囊,已经空空如也,附近倒是有一条小溪,不过他从来不喝生水,更不会拿来给病人喝,所以吩咐高首生火起锅,他自己则到溪边取水。 这条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清澈见底,竟然还有一群游鱼在那游来游去,高不凡捡了几块石头,手腕一抖,石头便劲射出去,咚咚几声水响,几尾大肥鱼直接就翻了白肚浮出水面。 高不凡把鱼捞起,用匕首剖洗干净,然后以野草穿成一串,又把水囊灌满水,这才提着鱼返回露宿的地方。 此时高首已经生起了火堆,见到高不凡提了几条肥鱼回来,不由眼前一亮道:“少爷哪来的鲜鱼?” “那边溪里!”高不凡指了指,高首立即跳起来,表示要再去抓几条。 高不凡把水囊中的水全倒进铁锅了,然后将空水囊丢给高首,让他顺便再装些水回来,后者接过水囊就跑了。 高不凡把其中一条鱼扔进锅里直接熬鱼汤,另外两条则用木棍穿起来架在火上烤。 天气很冷,篝火熊熊,两条肥鱼慢慢被烤得金黄,滋滋地往外冒油,高不凡往上面撒了些盐巴和香料,食物的香味就激发出来了,顺风飘出了老远。 作为一个现代人,高不凡实在吃不习惯隋朝人寡淡的食物,所以他“发明”了很多调料,出门也随身携带,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之所以乐意跟着他外出打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能吃到少爷亲手做的野味。 这时,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在篝火旁边蹲下,高不凡还以为是高首回来了,所以也没在意,只是专心烤鱼,这个时候必须不停地翻转,否容易烤焦。 那人猛吸了几口诱人的香味,一脸馋相地问道:“能吃了吗?” 高不凡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一名陌生大汉正盘坐在篝火的对面,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十分粗犷,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目生双瞳,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有四只眼睛在看你,乍然间能让人汗毛倒竖。 高不凡心中打了个突,不过迅速平静下来,将手中一条烤鱼扔了过去,大汉竟然很有礼貌,接过后还道谢了一声,也不怕烫,正接便狼吞虎咽起来! 第81章 赠药 这名重瞳大汉仿佛丝毫也不怕烫,三下五余二就把一条热气腾腾的烤鱼给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嚼碎后吞了下去,那牙口真不是一般的好,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望向高不凡手中另一条烤鱼。 于是高不凡把剩下这条烤鱼也抛了过去,重瞳大汉伸手接住,道谢一声,又继续吃起来,不过这次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改为细吞慢嚼,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一脸迷醉和享受,仿佛手中捧着的乃世间最美味之物。 这时高首终于举着火把回来了,用木棍穿了一串山溪鱼,他没有高不凡的身手,所以削了一条尖木棍作鱼叉,戳了半天才戳到四条鱼,个头还要小得多。 高首见到火堆旁竟然多了个陌生人,不由暗吃了一惊,不过少爷既然无异常,所以也没作声,默默走到火堆旁,借着火光偷偷打量陌生大汉,结果重瞳大汉也正好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高首顿时一个激凌,串着鱼的木棍也失手往地上掉落。 高不凡眼疾手快,伸出脚尖轻轻一踢,正好踢中木棍一端,那串鱼便斜斜弹起,不偏不倚地落在火堆上的木杈架子上。 重瞳大汉眼前一亮,脱口赞道:“小兄弟好身手。”说完又不满地瞪了高首一眼。 高首不由头皮一阵发麻,因为这名大汉竟然有四个瞳孔,他都有点怀疑遇到山精水怪了,要不是高不凡在旁边,他绝对掉头就跑。 “爹,快跑!”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平静,原来昏昏沉沉的窦线娘竟然突然间钻出帐篷大声尖叫,接着便呜呜地哭起来。 高不凡忙闪身扑了上去:“窦姑娘,你……” 高不凡话音未落,窦线娘已经一拳迎面打来,拳风呼呼,竟然力气不弱,前者连忙左手一伸捉住她的拳头,结果另一拳又打来,高不凡只好又捉住她的另一只拳头。 双拳被捉住的窦线娘依旧不断地挣扎,眼神呆滞中带着恐惧,双脚往高不凡身上乱踢,不过力气明显弱了很多。 “窦姑娘,醒醒……你爹好好的呢!”高不凡安慰道。 窦线娘此刻烧得迷迷糊糊的,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听到“爹”这个字,立即就停止了挣扎,目光呆滞地看着高不凡。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窦建德应该是出事了,难怪窦线娘会什么都不带就孤身往北跑。 “窦姑娘,你爹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高不凡继续和颜悦色地安慰道。 窦线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入高不凡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腰背道:“爹,女儿找到你了!” 高不凡面色一僵,讪道:“窦姑娘,我不是你爹……呃,好吧,我是你爹!” 高首一个激凌,重瞳大汉估计是咬到舌头了,牙痛般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品尝美味。 “乖,爹在这里,不要哭,乖乖睡一觉,天亮就好了!”高不凡轻拍着窦线娘的后背,一边安柔声安慰着,后者果然慢慢平复下来,重新昏睡了过去。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吩咐目瞪口呆的高首盛了一碗鲜鱼汤,稍微放凉,然后横抱着窦线娘准备开灌,后者显然渴坏了,嘴唇碰到鲜美的鱼汤,根本不用灌,自动就张开小嘴咕噜咕噜地喝了精光。 高不凡见状不由一喜,他知道窦线娘之所以发高烧,正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自我抵御的结果,而营养就是免疫系统的能量来源,窦线娘能主动喝汤,证明她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糕,于是又喂她多喝了一碗鱼汤。 喝了两碗鱼汤的窦线娘,苍白的俏脸多了一丝血色,额头上微微渗汗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不过让高不凡尴尬的是,他没能再把窦线娘放下,因为只要他稍微松手,后者即便在睡梦中也会立即用力抓住他,不让他离开,估计真把他当成老爹窦建德了,也侧面反映出她现在很缺乏安全感。无奈之下,高不凡只好继续抱着她,好在窦线娘很轻,估计还不到九十斤,也不至于太费力气! 这时,重瞳大汉终于吃完了烤鱼,站起来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这时高不凡和高首才吃惊地发现,重瞳大汉竟然十分高大,个头只怕要超过两米二,刚才他盘坐着的时候不觉得,这时一站起来,顿时像座铁塔似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小兄弟做的烤鱼真是一绝,某家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对了,你刚才撒在烧鱼上面的是什么东西,竟然那么香,还能让鱼完全没了腥味!”大汉重新坐下来好奇地问。 高不凡微笑道:“一些自制的调料吧,不值什么,阁下若感兴趣便匀你一些。”说完让高首取了几小包调味粉包给重瞳大汉。 重瞳大汉接过闻了闻,喜道:“就是这个味儿,小兄弟,谢了,某家也不白吃白拿,这里有一瓶伤药,一粒内服,一粒捏碎外敷,有奇效,应该能救这小女娃一命!”说完扬手抛出一物。 高不凡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只黑色的小瓷瓶,连忙要道谢,然而大汉已经转身大步而去,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高首惊疑不定地道:“少爷,咱们是不是若上山精妖怪了?这家伙长了四只眼,一跨步就是几丈远,可怕!” “胡说八道,那人并非长了四只眼,只不过是眼白上多长了两点黑斑,看着像四个瞳孔罢了,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是完全有可能的。”高不凡淡道:“至于一跨步就是数丈,说明此人的武功极高,一根指头能按死十个你这样的!” 高首竖起大拇指道:“少爷果然见多识广,不过生物学是什么玩意?” “那就得从物种起源说起了,不过说了你也不懂,赶紧烤两条鱼,饿死了!”高不凡道。 “俺的手艺没少爷好,要不少爷你来烤……咳,还是算了!”高首还算识趣,见到蜷缩在高不凡怀中的窦线娘,立即打消了吃少爷亲手烤鱼的念头。 高不凡打开了重瞳大汉给的那只瓷瓶,顿时闻到一股扑鼻的清香,还有淡淡的薄荷味,不由精神一振,这玩意似乎不错。 借着火光瞄了一眼,高不凡发现这只瓷瓶中只有四粒暗红色的药丸,便取出一颗,捏开窦线娘的樱桃小嘴喂了下去,又捏碎另一粒敷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然而,重瞳大汉所说的奇效并没有出现,吃了药的窦线娘还是发烧,高不凡有点失望,但也觉正常,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古代,哪来立竿见影的退烧药,若是在后世的药店倒是一抓一大把。 高首的手艺确实差强人意,高不凡勉强吃了一条烤鱼,又喝了碗鱼汤便抱着窦红线进了帐篷歇息,倒不是他故意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实在是人家姑娘把他当爹了,一直不肯松手,只能让她睡沉了再想办法脱身。 不过高不凡抱着窦线娘进了帐篷才盏茶功夫,奇迹却发生了,窦线娘开始浑身冒汗。 高不凡见状暗喜,看来重瞳大汉给的药果然见效了,于是替窦线娘脱掉了一件厚衣,又用手帕替其擦去头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至于胸口和小腹这种敏感部位,高不凡倒是不好意思去碰。窦线娘的身体已经明显发育了,虽然还不及美婢鸣翠丰|满诱|人,不过已经凹凸显现。 窦线娘出了一身大汗,到了后半夜,烧竟然退了,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人也平静多了,睡得很香,高不凡终于可以脱身离开,不由暗松了口气,静悄悄地退出了帐篷。 高首倒是尽心尽责,此刻还在火堆旁值守,见到高不凡出来便问道:“窦姑娘怎么样了?” “退烧了,估计已经没大碍,小命算是捡回来了!”高不凡在火堆旁坐下,活动了一下两边发酸的手臂。 高首喜道:“那人给的药竟然如此有效,少爷能给俺看看吗?” 高不凡把药瓶丢了过去,后者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闻了闻,有点遗憾地道:“早知此药如此神奇,就应该问那人要药方,以后就可以自己配制了。”一边把药瓶递还给高不凡。 高不凡没好气地接过药瓶放回怀中,此药效果如此好,在古代算得上是救命神药了,绝对价值不菲,珍贵无比,重瞳大汉仅仅因为吃了两条烤鱼,要了些调味粉包去,便回赠自己四粒药丸,已经算豪爽大方了,你还想问人家要药方?真亏你小子想得出来。 高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贪心了,讪讪地道:“少爷,既然窦姑娘已经好转,那便不用赶着入城找大夫了,明天是原路返回,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明天再说吧,你回去休息一会,下半夜我来值守!”高不凡挥了挥手道。 高首早就困到不行了,闻言也不客气,钻到另一边帐篷睡觉去,高不凡便就在火堆旁打坐休息。 第82章 失忆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熄灭的篝火冒着缕缕残烟,高不凡本来就六识灵敏于常人,自从练习了内家功夫后,耳力就更加强了,分明听到帐篷中传出一声微弱的轻咳,于是结束了打座,起身钻入了帐篷之中,发现窦线娘并未曾醒,只是转了个身。 高不凡伸手摸了摸窦线娘的额头,发现体温正常,正准备退出去,目光落在后者的脸蛋上,竟略为失了失神。 此时旭日东升,红彤彤的阳光透过帐篷照在窦线娘的俏脸上,显得格外绯红粉白,嫩娇的肌肤下连细小的血管都纤毫毕现,弯弯柳眉,瑶鼻笔直,小嘴像菱角似的,十分好看,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更添了三分灵气。 高不凡也曾见过眉心长痣的女人,不过却是黑色的,眉心长红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这种概率也许跟买福利彩票中头奖差不多。 高不凡心里想着中头奖,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窦线娘眉心的美人痣,偏偏就在此时,窦线娘竟然醒了,双眸正疑惑地看着他。 高不凡有点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声道:“窦姑娘你醒了,那个……你好像不发烧了,可喜可贺!” 窦线娘的表情却很奇怪,不生气也不害羞,只是目光迷茫地看着高不凡,良久不发一言。 高不凡奇了,伸手在窦线娘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的眼珠明显在动,这才轻吁了口气道:“窦姑娘不记得在下了?” “你……你是谁?”窦线娘一脸茫然。 “在下高不凡,表字长卿,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曾在蓨县城中与窦姑娘见过面。”高不凡提醒道。 窦线娘依旧一脸的迷茫,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于是又问:“那你还记得宇文智及吗?” 窦线娘摇了摇头轻问道:“宇文智及是谁?我……又是谁?” 得,果然是摔坏脑子了,这是头部受创后比较常见的后遗症,就是不知是暂时性失忆,抑或是永久性失忆了,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高不凡来说都是个麻烦,因为他目前还不知窦建德出啥事了,现在人又在哪儿?这就意味着他在找到窦建德之前,必须得带着窦线娘这只拖油瓶在身边,尽管是只漂亮的拖油瓶! 毕竟美丽的负担,也是负担! “你叫窦线娘,你爹叫窦建德,有印象吗?”高不凡不死心地道。 窦线娘闻言面色一变,惊恐地叫起来:“爹,对,我要找阿爹,我要找阿爹……血,好多血,都死了都死了!” 窦线娘越说越激动,最后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高不凡暗暗心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莫非窦建德已经挂了?不可能呀,除非历史走势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这时高首也被惊醒了,提刀跑了过来:“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窦线娘见到手执明晃晃单刀的高首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滋溜的躲进了高不凡怀中,高首郁闷地挠了挠头,自己有那么的可怕吗? “刀……他有刀,杀人了,他要杀人了!”窦线娘上下牙咯咯地打颤,把俏脸深深地埋在高不凡怀中,娇躯像筛子一样发着抖。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高首机灵地收起了单刀退到远处去。 “好了,刀不见了,坏人也走了,别怕!”高不凡轻拍着窦线娘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惜来,前世他有一个小他六岁的妹妹,特别惹人疼。 窦线娘渐渐安定下,不过仍然不敢离开高不凡的的怀抱,目光惊疑地偷看远处的高首,后者更加郁闷了,取了水囊道:“俺去打点水,顺便再抓几条鱼回来煲鱼汤。” 窦线娘见到高首彻底走远,这才敢离开高不凡的怀抱,有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披散的长发,红着俏脸问:“你……叫高不凡?” 窦线娘虽然不记得了高不凡,但估计是受伤昏迷期间都是高不凡在悉心照顾她,身上穿的也是高不凡的衣服,所以非但不怕他,还有一种天生般的亲近和依赖感。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那柄短剑递过去,微笑道:“这是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窦线娘伸手接过短剑,似乎还有点印象,轻声道:“谢谢!” 高不凡精神一振,连忙问:“你说你要找阿爹,你爹现在哪?” “我爹在……”窦线娘露出思索的表情,忽然面色惨白,表情痛苦地捂住脑袋:“头好痛!” 高不凡连忙道:“你别急,不用刻意去想,等你伤好了自然就记起来了,放松,放松!”说完干脆把窦线娘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拍她的后背。 这一招果然管用,窦线娘马上便平静下来,本来煞白的俏脸也恢复了血色,而且越来越红,最后羞涩地低声道:“高大哥,我……没事了,咳咳!” “噢!”高不凡这才意识地把人家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手,不过那柔软的触|感依旧残留在胸前,挥之不去。 “窦姑娘你稍坐,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脸!”高不凡找了个借口便遁了,跑到溪边捧起冰冷的溪水使劲地搓了几把脸,这才把脑海中的旖念驱散,一抬头,发现高首正奇怪地看着自己,皱眉道:“咋了?没见过这么帅的洗脸姿势?” 高首好笑道:“俺还真没见过,少爷你的脸咋那么红,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自己搓巴搓巴几下也会红!”高不凡道。 高首暧昧地嘿嘿一笑,高不凡捡起几块石头扔进溪水里,溅了高首一脸水,后者郁闷地抹了把脸,结果发现水中浮上来两条死鱼,不由一喜道:“少爷多扔几块,省得俺戳半天!” 高不凡懒得再理他,捡起装满水的水囊便转身返回帐篷所在。 “高大哥!”窦红线见到高不凡返回,明显松了口气,面露喜色,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高不凡不由暗暗头痛,看来这只拖油瓶自己是撇不掉了,也罢,就当卖他老子窦建德一个人情,将来再慢慢向老窦收利息。 第83章 陇西李氏 漂亮的女子也许天生就会打扮,或者说,漂亮的女子即使随便打扮也会好看,窦线娘只是到溪边洗了把脸,简单地把长发梳成两半束在脑后,顿时便越发的娇俏可爱起来,就连穿在她身上松松绔绔的男子长衫似乎也变得更有味道了。 看着从溪边走回来,眉目如描似画的窦线娘,高不凡和高首主仆二人不由都眼前一亮。窦线娘提了提宽大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好像太大了,是不是很难看?” 高首立即讨好道:“不难看,相反还很好看,少爷您说是不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微笑道:“的确不难看,眼下也没有合适窦姑娘穿的衣服,暂时先凑合着,等进了城我再给你买几套合身的,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穿男人的衣服。” “谢谢高大哥,等以后找到阿爹,我……我再把钱还你!”窦线娘红着俏脸低声道。 高不凡笑道:“这事以后再说,来,先喝碗鱼汤暖暖身子,早上天气冷,加上你才刚退烧,正需要补充营养。” “嗯,谢谢高大哥。”窦线娘心中一暖,连忙从高不凡手中接过陶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鱼汤还不很烫,所以不时撅起小嘴吹几下。 高首舔了舔嘴唇暗道:“好看的女人连喝汤都这么好看,瞧瞧这樱桃小嘴!” 高首看了两眼便不敢多看了,估计在心目中已经把窦线娘纳入了少奶奶的人选之一。 窦线娘吃得很少,喝了一碗鱼汤,又吃了几口干粮就说饱了,坐在旁边看高不凡主仆吃喝,严格的来说是看高不凡吃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前者,晓是高不凡脸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没话找话道:“窦姑娘你冷吗?” 窦线娘甜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冷,两条扎在脑后的马尾鞭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煞是可爱。 高首见状忍不住凑趣道:“看来窦姑娘已经大好了,你不知道你昨晚烧迷糊的样子有多吓人,突然间跳起来尖声大叫,还抱着我家公子喊爹,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还是我家公子抱着你回帐篷中睡熟了才得脱身的。” 窦线娘顿时尴尬得面红耳赤地低下头,高不凡瞪了高首一眼,把几张烙饼卷起来,全塞进这货的嘴里,斥道:“有吃的也堵不住你这张三八嘴!” 高首两颊都被塞得鼓了起来,像只蛤蟆般作不得声,眼睛一翻一翻的,窦线娘看着有趣,不由轻笑出声,不过目光与高不凡一触,马上又脸蛋通红,急忙低下头去。昨晚她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所发生的事她还是有印象的,她甚至还记得高不凡用手帕给她擦身上的汗! 高不凡轻踹了高首的屁股一股道:“吃饱了便干活去,回头接应马队,我和窦姑娘就在这里候着!” 高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灌了几口水,这才笑嘻嘻地道:“那俺就不妨碍少爷了!”说完飞快地跳上马按原路返回。 窦线娘只是失忆,并不是失智,自然听懂了高首的话外之意,顿时又羞红了脸蛋,埋着头不敢看人。 高不凡不禁暗暗奇怪,记得当初第一次在街上遇到窦线娘时,这妮子可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小蛮腰一叉,霸气十足,乍失忆之后变得如之娇羞可人,动不动就脸红!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大青马和窦线娘那匹枣红马在溪边悠闲地吃着半枯黄的草,看上去挺和谐的。 窦线娘低着螓首一会也不见高不凡出声,便偷偷地瞥了一眼,见后者正在看马,也循着目光看去,顿时暗啐了一口,原来大青马那货此时竟然往枣红马背上骑。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本来上一秒两马还在并排着悠闲吃草,哪料到画风突变,连忙打了一声急促的呼哨,大青马不满地嘶叫一声,不过还是悻悻地从枣红马背上翻了下来,然后两马继续耳鬓厮磨,一边吃草,一边跑到更远处玩叠罗汉去了。 高不凡正尴尬着,突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但见两匹健马正从来路的方向急驰而来,踢得扬尘滚滚。高不凡目力极好,老远就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高首,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倏地站了起来。 窦线娘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问:“高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高不凡没有回答,只是蹙着剑眉站在原地等候,很快,两匹马便一前一后跑到跟前,当先一人正是高首。 “少爷出事了!”高首滚鞍下马,焦急地大声道。 高不凡心头微沉,不过表面还算镇定,道:“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首指了指后面那人道:“你问他吧,他知道得更清楚。” 此时后面那人也飞身落马,三步并作两步奔至高不凡面前,抱拳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高长卿公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冷静地道:“正是,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见状不由暗赞,此子果如崔管事所说那般年少稳重,从这份冷静便可见一斑,连忙恭敬地道:“不敢,小的叫崔九,乃清河崔氏族人,奉了崔管事之命前来告之高公子,你们的马队在后面出了点事故,还请速速返回处理。” 高不凡暗叫不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自己只是离开半天一夜,竟然就出事了,高世雄俩兄弟怎么搞的? “出了何种事故?”高不凡沉声问道。 “高公子手下的人和陇西李氏起了冲突!” 高不凡愕了一下,他本以为是战马被劫了,敢情只是与别人起了冲突,只要马还在就好办,不由心中大定,问道:“陇西李氏?莫非是李渊?” 崔九面色有些古怪,摇头道:“高公子弄错了,唐国公李渊乃关中李氏,并非陇西李氏!” 高不凡暗汗,连忙虚心请教道:“那这个陇西李氏是什么来头?” 崔九解释道:“其实关中李氏和陇西李氏的祖上同宗同源,并称关陇李,不过现在关系并不紧密,陇西李氏的势力在河西走廊一带。祁连山下的大马营牧场乃整个大隋最大的军马场,年出栏一万五千头,而这个大马营牧场正是陇西李氏在经营,当然,大马营牧场名义上却是属于朝廷所有的军马场,陇西李氏只有经营权。” 高不凡不禁暗暗砸舌,年出栏一万五千头,那整个牧场的马匹保有量至少是这个数的三倍,也就是五万匹,试问这样的牧场得有多大? 而且产出如此巨大的牧场,随便就能组建一支万人骑兵,也难怪朝廷把它充公了,只给陇西李氏保留了名义上的经营权,相当于国有性质!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陇西李氏在当地的势力之强,连朝廷都得分他们一杯羹,将如此庞大的军马场交给他们去经营管理。 高不凡连忙又问起双方起冲突的原因,这个崔九口齿伶俐,很快就把事情的经过叙述清楚了。 原来昨天下午高不凡离开后,高世雄兄弟又赶着马战马走了一程,落黑之前便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扎营,岂料陇西李氏的马队也刚好在落黑前赶到了那儿,于是就在附近宿营。 结果第二天,高仁清点马匹时发现了少了十几匹马,怀疑跑到陇西李氏的马群中去了,所以高世雄兄弟便上前交涉,希望能检查找回属于飞鹰马匹的马匹。 本来这只是件小事,而且飞鹰马场的马匹都打有明记和暗记,很好认,只要对方肯配合,绝对能找出来,但是陇西李氏的人不知是心有鬼,还是嚣张惯了,拒绝了高世雄兄弟的要求,并准备赶马启程。 高世雄兄弟本来就是爆脾气,被对方一顿辱骂奚落,那里还忍得住,于是双方便动起手来,互有人受伤,要不是刚好崔护赶着马队经过,及时出面制止斡旋,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清河崔氏乃大隋数一数二的顶尖家族,陇西李氏自然不敢不卖面子,但还是拒绝高世雄兄弟检查马群,并且要求高世雄兄弟道歉,赔偿受伤人员的汤药费。 高世雄兄弟大怒,双方差点又动起手来,崔护只好一边斡旋,一边派崔九赶来通知高不凡,结果崔九半途上就遇到高首,又认出了高首所骑的马是飞鹰马场标识,于是拦住他一问便知道对方正是高不凡的贴身随丛。 崔九大喜,让高首带着他来找高不凡! 高不凡听完崔九的叙述,不由剑眉上扬,他本以为高世雄兄弟鲁莽才引发的事故,不过现在看来倒是错怪了他们,他们没错,是对方太过傲慢了。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管他是关中李氏,还是陇西李氏,不把马还来,皇帝老子也照收拾不误! 高不凡打了个呼哨,已经完事的大青马便欢快地跑了过来,后面的枣红马则亦步亦趋,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高不凡纵身上马,窦线娘见状也连忙上了枣红马,四人四骑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第84章 硬闯 当高不凡等人赶到高世雄兄弟昨晚驻马宿营的地方,远远便见到漫山遍野的马匹,非常的壮观。原来陇西李氏此次奉朝廷之命护送五千匹马到涿郡,正好清河崔氏的崔管事也护送了五千匹马至此,于是三家的战马加起来就超过了一万一千匹,数量庞大,极为壮观,只是一夜之间,这片荒野的枯草都被啃食一空了。 飞鹰马场的战马和人手都是最少的,此时正被两家夹在中间,陇西李氏的人甚至把飞鹰马场的人给团团包围住了,不允许他们离开。 所以高不凡四人只是策马来到外围就被陇西李氏的族人拦住了,崔九拱手大声道:“这位乃渤海高氏的高长卿公子,也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拦住去路的十几名陇西李氏族人立即目光不善地向高不凡望来,估计见后者年轻,也就不怎么放在眼内,为首之人甚至冷笑道:“你就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来得倒是正好,马上赔礼道歉,并且赔偿黄金五百两,否则你们的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崔九皱眉道:“李平,你这话不嫌过份了,而且你只是个小管事,应该还轮不到你话事吧,还是让高公子和你们的大管事谈吧。” 李平冷笑道:“崔九,你又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一边凉快去,这是我们陇西李氏和飞鹰马场的恩怨,关你们清河崔氏屁事,真是狗拿耗子!” 崔九顿时被噎得作不了声,面色也阴沉下来,而高首终于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老子赔你个锤子,也上滚开,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此言一出,那些陇西李氏的族人立即铮铮地抽出了兵器,李平更是一脸嘲讽地道:“你不客气还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就硬闯,看看咱们陇西李氏的刀利也不利!” 陇西李氏地处边镇,北连突厥,西接吐浴浑,汉胡混杂,历来民风彪悍,好勇善战,所谓的西凉铁骑就出自这里。 高首虽然是个急性子,但并不傻,见到对方十几把明晃晃地利刀拦住去路,倒是不敢贸然硬闯,只是手按刀柄怒目而视,窦线娘俏脸煞白,下意识地手按剑柄。 李平见到高不见依旧从容自若地骑在马上,不由暗暗惊讶,这小子是被吓傻了,抑或本身就是傻子。 “你叫李平?这里是你说了算?”高不凡目光泠然。 李平心中微凛,很明显,眼前这小子并不是傻子,冷笑道:“没错,老子是叫李平,老子说了算不算关你屁事。” 高不凡淡道:“飞鹰马场我说了算,既然陇西李氏那边你说了不算,那就马上滚开,省得浪费我时间。” 李平愕了一下,继而怒道:“小子,你让谁滚开?有种再说一次!” 高不凡剑眉一扬,轻夹马腹,大青马便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前走去,李平面色一沉,喝道:“停下,再往前一步,老子就不客气了……呀!” 李平话音刚下便发出一声怪叫,原来高不凡已经探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仰面朝天高高举起。 李平四肢一阵乱划,就像四脚朝天的王八,高不凡只是用力一送,这货便腾去驾雾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腰都直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崔九不由暗暗吃惊,他知道李平好歹是个小管事,身手定然不错,结果一招就被高不凡制住了,毫无还手之力,都说这个高长卿文武双全,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你不客气又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继续拦阻,看我渤海高氏的刀利也不利!”高不凡扔完李平,将后者刚才对高首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然后继续驱马向前。 高首热血上涌,抽出单刀驱马跟上,窦线娘见状也拔出了短剑,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不凡身后,现在在她的心目中,高不凡就是她的依靠,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陇西李氏的十几名族人虽然被高不凡先声夺人,但终究是彪悍,愣了片刻便立即扑了上来,挥刀便要斩死高不凡的坐骑,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高不凡手中的单刀连鞘挥出,竟像摧枯拉朽把十几名李氏族人全部扫落马下,简直就是闲庭信步! 这也是高不凡不想伤人命,否则这些家伙已经全部去找阎罗王报到了。 高不凡收起单刀,连多一眼都懒得再看,径直骑马闯进了包围圈内,高首砸了砸舌,少爷的水性天下无双他是知道的,但少爷的功夫进步之神速却让他相当吃惊。 崔九虽然也吃惊,不过他只以为高不凡的身手一直都这么厉害,那料到他是近几个月来才突飞猛进的! 窦线娘却没考虑那么多,见到高大哥如此神勇,举手投足间便打倒对方十几人,不由喜上眉梢,眼中只有崇拜。 且说高不凡闯了进去,发现高世雄兄弟和一众高氏子弟正把飞鹰马场的马匹护在身后,地上还躺着七八名皮开肉绽的伤者,而对面则是陇西李氏的人马,双方剑拔弩张,负责斡旋的崔护夹在二者之间,显得有点束手无策! “长卿老大,你回来了!”高世雄兄弟见到高不凡,不由大喜过望,高仁那货更是如获救星,松了口气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咦,窦姑娘好了?” 高不凡向着大家点了点头,然后滚鞍下马来到崔护面前,拱了拱手,客气地道:“谢过崔大管事,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崔护苦笑道:“高公子,其实在下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你自己和李大管事谈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对面李氏为首之人,此人约莫三十许岁,身材殷长,名叫李懋,乃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的亲弟弟,不过他本人没有公职在身,只是大马营牧场的大管事,这次正是他代表陇西李氏押送五千战马到涿郡。 高不凡打量李懋,后者也在打量他,不过此时那小管事李平已经带着人追了过来,气急败地告状道:“大管事,这小子打伤了咱们不少人。” 李懋面色一沉,寒声道:“阁下就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长卿?” 既然已经动了手,高不凡自然不怵他,陇西李氏就算势力再大,也仅限于河西走廊一带,离渤海郡好几千里远,怕他个鸟,所以淡定地点了点道:“没错,在下正是高长卿,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李懋,你手下的人先是污蔑我们偷马,打伤鄙人手下,你现在又动手伤人,真当我陇西李氏好欺负吗?”李懋冷冷地道。 高仁立即反驳:“你胡说,俺们才没有污蔑你们偷马,俺们的马明明跑你们马群中去了,你们却不配合还回来,还刻意藏匿,分明就是想昧了俺们的马。” 李懋冷笑道:“荒谬,我们西凉大马营出产的战马是整个大隋最多最好的战马,会贪你们中原出产的几匹劣马,倒贴也不要!”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得出,陇西李氏的战马确实要比飞鹰马场的战马更优,没办法,这是水土决定的,马性喜寒不耐热,所以地理越靠北出产的战马越高大神骏,耐力和爆发力也更胜一筹,而且更不容易得病。 “既然李大管事瞧不上咱们马场的马,便让我们检查一遍寻回来便是了,何必拒绝我们的合理要求呢?”高不凡淡道。 李懋冷笑一声:“鄙人这里有五千匹马,若任你们找,找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你算老几,凭什么你说什么就什么,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85章 梁子 李懋的意思很明显了,既不承认飞鹰马场丢失的马混在他们马群中,又不允许高不凡派人查找,这就有点耍无赖了,而且语气非常不友好,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气得高世雄兄弟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高不凡在赶回来的路上,本打算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的,结果刚才被那个李平无礼地拦住去路,狮子大开口勒索五百两黄金,心中已然生出几分火气,这才武力硬闯而入,结果现在对方的话事人也是这副态度,当下也不再客气了,冷冷地道:“那你待如何?” “赔礼道歉,赔偿损失!”李懋斩钉截铁地道,陇西李氏在河西地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那便如此人所讲,在下得赔偿五百两黄金了?”高不凡一指李平,似笑非笑地道。 李懋微愕,目光望向李平,后者刚才虽然被高不凡摔得十分狼狈,但只是轻伤,咬牙切齿地道:“大管事,他们耽误咱们行程,还打伤咱们多人,所以属下觉得赔五百两黄金已经便宜他们了。” 这个李懋显然是个护短之人,虽然觉得赔五百两黄金有点过头了,但手下的人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懒得再更改,免得坠了陇西李氏的威风,点了点头傲然道:“没错,五百两黄金,一文钱也不能少。” 李平闻言得意地道:“小子听清了,一文钱也不能少,若是没带那么多钱,赔一百匹马也行,要不然休想离开。” 高世衡禁不住破口大骂:“老子赔你个爹要不要?来,乖儿子快叩头喊爹,爹赏你!” “小子,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李平狞声叫嚣道,这货刚才虽然被高不凡修理了一顿,但丝毫不怵,估计是认为己方人多势众吧,多达三百人,而高不凡等只有几十人,就算身手再好,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得跪! 高不凡竟认真地点了点头:“赔礼道歉是必须的,赔偿五百两黄金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高世雄兄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鼓着两双牛眼意外地看着高不凡。 李懋将信将疑地道:“当真?” 高不凡话锋一转:“如果李大管事能证实我飞鹰马场丢失的马确实不在你们的马群当中,在下不仅赔礼道歉,还赔偿五百两黄金子,但是,如果在下的马确实就在你们的马群中,那么反过来就是你们赔礼道歉,并且赔偿五百两黄金。” 李平闻言面色顿变,脱口道:“你作梦吧,大管事,这小子狡猾得很,分明就是变着法子要检查我们的马。” 高不凡一直留意着李平的神情,见状便大致心里有底了,突然纵身跃上大青马的马背,同时撮嘴发出一声呼哨,大青马立即长嘶起来,哄亮的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飞鹰马场的马群听到大青马的嘶叫声,立即都竖起耳朵站了起来,有一些还跟着唏律律地嘶叫。 高不凡高高地站在大青马的马背上,锐利的双眼迅速扫过陇西李氏的马群。 陇西李氏的马群虽然庞大,多达五千多匹,但是高不凡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马群中,明显有几匹马异常骚动,其中一匹甚至发出了嘶叫来回应。 高不凡大喜,找到了,脚尖轻点了一下马鞍,大青马便箭一般飙了出去,而他仍然稳稳地站在马背上,目光牢牢锁定那几匹骚动的马。 李平竟然面色大变,大喝:“快拦住他,别……别让他逃跑了!” 那些李氏族人下意识地上前阻拦,但是大青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大青马早已风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而高不凡就像脚下生了根一般,始终稳站在高速飞驰的马背上。 “好!”正在看热闹的崔氏族人禁不住轰然叫好,这一招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崔护不由暗暗惊叹,此子的身手委实厉害,更难得的是这份机灵劲儿,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找马,而且看样子还让他找到了。 大青马的速度飞快,短短十数息就奔至那几匹骚动的战马附近,高不凡离着数丈便纵身一跃,借着惯性横空飞出数丈完,就像飞鸟般,凌空落在其中一匹马的背上。 唏律律…… 大青马再次发出一声洪亮的嘶叫,高不凡胯下那匹马立即惊惧地低下头表示臣服,很明显,这匹正是飞鹰马场的马,虽然挂在马脖上的飞鹰马场标志被人摘掉了,但是耳朵后的暗记还在,所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时众人都追了过来,李平气急败坏地抽刀指着高不凡道:“小子马上滚下来,弄伤了我们的马你赔不起!” 高不凡冷笑道:“你确定这是你们马场的马?” 李平目光闪烁,有点心虚地道:“这当然是我们大马营出产的战马,你们飞鹰马场的劣马哪有如此神骏!” “放你娘的屁,这明明就是俺们飞鹰马场的马。”高首上前展露马匹耳后的暗记,冷笑道:“大家都瞧瞧,这就是我们飞鹰马场的暗记,谁也休想抵赖。” 这时高仁等也纷纷上前在周围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出了十六匹战马,耳朵后无一例外都留有飞鹰马场的暗记。 铁证如山,没得抵赖了! 在场的清河崔氏族人均露出鄙夷之色,陇西李氏枉称名门世家,竟然做出偷马的事来,简直太不要脸! 李懋面色铁青,他刚才还放大话瞧不起飞鹰马场的劣马,结果飞鹰马场的马还真在他的马群中找到了,而且还被人故意摘了标志,分明就是故意的偷盗行径,这脸打得真是啪啪作响。 “李平,这一营马是你管的,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李懋寒着脸质问道。 话说李懋把五千匹马分成了五个营,每营一千匹,专门设一名管事负责管理,而这一营马正好归李平管。 李平吃吃地狡辩道:“属下也不知,可能是昨晚意外混进来的,都是误会!” 高不凡淡笑道:“我们的马自己跑到你们这里,又自己把马牌给摘了?李管事的脑袋被护踢了,抑或觉得大家都是白痴?” 崔护呵呵笑道:“高公子,也许你家的马比较聪明吧,在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哈哈!” 李懋面上臊得如同火烧,厉声喝道:“来人,把李平给这混账给我拿下!” 李懋身边两人的亲随立即上前把李平绑了起来,而李平手下还管着六十人,也全部被抓起来,跪成数排。 在李懋的严厉审问下,李平手下的几名心腹很快便招认了,原来昨晚飞鹰马场的十六匹马果然走错了地方,混到李平所管理的马群中了。 现在市面上的战马十分昂贵,所以李平便起了贪念,让人把飞鹰马场的马牌摘掉,打算到了蓟县后偷偷卖掉大赚一笔,他之所以带人阻挡高不凡,无非是想把水搞浑,把矛盾给搞大,好掩饰他偷马的行径罢,岂料高不凡的坐骑乃飞鹰马场的头马,一声嘶叫就让他露出了马脚。 不得不说,这个李懋是个狠人,查明真相立即当众斩杀了李平,然后黑着脸,对高不凡和崔护一抱拳道:“鄙人管教无方,出了这种事,让两位见笑了,抱歉!” 高不凡淡淡地点了点头,高世雄兄弟也沉默了,毕竟人家把人都杀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懋道完歉,竟然留下一百匹马便扬长而去! 高首咋舌道:“这家伙够狠,不过也挺豪气的。” 崔护却是摇了摇头,提醒道:“李懋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此人的心胸并非如此豁达,梁子已经结下了,高公子以后可得当心此人!” 第86章 涿郡督运使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谢过崔管事提醒,崔管事似乎对这个李懋的为人颇为了解?” 崔管事微笑道:“也说不上了解,鄙人每年都会押送马匹到洛阳交付,而这个李懋也是如此,所以打过几次照面,同桌吃过一回酒,仅此而已,但是见微知著,人的性格和心胸是隐藏不了的,如果鄙人所料不差,李懋留给高公子的一百匹马应该都是些牝马。” 所谓的牝马即是母马,不能用来配种! 高首和高仁闻言连忙让飞鹰马场的家仆们去检查,发现那一百匹马果然都是母的,不由骂骂咧咧地跑来向高不凡禀报道:“少爷,李懋那家伙留下来的果然都是牝马,小心眼的家伙,真阴险!” 崔管事笑道:“果真如此,突厥马贩子卖给大隋人的马也多是牝马,但突厥人防范咱们大隋情有可愿,而这个李懋却是纯粹的心胸狭窄。” 窦线娘扑闪着美眸好奇地问:“牝马怎么了?我看这些马都挺好啊,高大强壮,体型匀称,四肢强健有力!” 高首讪讪地道:“窦姑娘有所不知了,牝马是母的,不能配种,李懋是怕俺们飞鹰马场养殖出他们那样的好马。” “配种?”窦线娘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两颊像火烧一样,红扑扑的。 崔护早就留意到窦线娘了,暗暗猜测这位身上穿着男装的漂亮少女与高不凡的关系,此时趁机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高不凡很自然地答道:“窦姑娘路上与家人失散了,遇上马匪头部受了伤,在下恰巧路过遇上,顺道护送她一程。” 崔护恍然道:“原来如此,高公子果然侠义心肠。” 高不凡笑了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对了,我听崔九兄弟说,这个李懋还有个兄长叫李轨,好像挺厉害的。” 崔护点头道:“李轨现任武威郡鹰扬府司马,与金城校尉薛举都是武力强横之辈,在当地颇有名气。” 高不凡心中一动,李轨他不认识,不过薛举却是在隋唐演义小说中看过,也是隋末群袅之一,自称“西秦霸王”,连李世民都曾败在他手下,后来突然得病暴毙,李唐这才检了便宜,成功拿下薛举的地盘。 崔护见高不凡沉吟思索,只以他心忧得罪了李懋的事,便安慰道:“陇西李氏的势力只在河西走廊一带,手还伸不到渤海郡来,高公子不必过于忧心,只是日后遇上陇西李氏的人小心提防就是了。”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多谢崔兄提醒,在下不惹事也不怕事,只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崔护赞许道:“从高公子剿灭悍匪张金称这件事,鄙人便知高公子非常人也。” “崔兄谬赞了,今日耽搁你的行程,实在万分抱歉!”高不凡抱拳一揖。 崔护连道不敢,抱拳回了一礼道:“眼下离蓟县已经不远了,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如何?” 高不凡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崔护畅快一笑,便吩咐下去启程,高不凡也让手下的人拔营起寨,受伤不便走动的便乘车,一行人六千余匹马浩浩荡荡地往涿郡县治所在出发。 崔护此人十分健谈,而且见多识广,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地里环境都十分熟识,高不凡与之相谈了一路,获益良多。 高不凡感叹于崔护的见多识广,殊不知崔护却也震惊于高不凡的见闻广博,而且高不凡还时有标新立异的惊人之语,这些见解初听觉得是哗众取宠,但仔细一想又不无道理,于是更觉此子不凡了,难怪连长孙晟那老狐狸都不惜一脚踏两船。 窦线娘策马默默地跟在高不凡身边,也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路,见到后者侃侃而谈,既好奇又佩服,暗道:“高大哥年纪跟我差不多,咋知道哪么多东西,颇如最高的山不是昆仑山,而是珠穆琅玛峰,海里最大的鱼是鲸鱼,莫非他出过海?” 日落之前,大家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涿郡蓟县,就在南城门外的旷野外扎营露宿,等候朝廷官员验收马匹。 高不凡知道以往在洛阳都是太仆寺的官员验收马匹的,今次情况特殊,倒不知是哪个部门负责验收工作,要等明日天亮入城打听一番才知晓。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高不凡觉得遗憾的,那就是一路上没有遇到二哥李靖,按理说李靖应该已经完成押运任务返程,估计是路上错过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蓟县城的城门打开了,崔护邀高不凡一起入城办理交付手续,高世雄兄弟自然不肯错过进城见识一番的机会,而窦线娘显然也想跟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期盼模样。 于是乎,高不凡便让高首和高仁负责留守,他带着高世衡兄弟和窦线娘一起进城去,顺便也好给她买几套换洗的衣物。 话说涿郡虽然跟后世的北京地理位置差不多,但还是有少许差异的,而后世的北京城更是明朝时期才定型,由明成祖朱棣在元大都的基础上营建出来,现在可是隋朝,所以后世的北京城连影儿都还没有。 蓟县城是涿郡的县治所在,位于现在的北京市区西南则,也就是房山良乡一带附近,城池自然也没有明朝时的北京城宏伟。 且说高不凡和崔护二人进了城,径直便奔太守府而去了,一打听,人家太守府根本不管军用物资调配,而是由朝廷特别委派的涿郡督运使负责此事,而这个涿郡运使正是唐国公李渊。 高不凡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是哭,还是笑好了,李渊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谓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这位可是大唐的开国皇帝,李世民的他老子啊,而一想到李世民,高不凡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观音婢长孙无垢! 高不凡之前生出过跑去太原提前抱李渊大腿的念头,可是听崔护一说,始知李渊现在还不是太原留守,现任官职却是什么殿内少监,从四品官,跟宇文化及的官差不多大,专门负责皇帝的衣食住行,说白了就是隋帝杨广的管家。 而且听崔护说起李渊时,态度似乎也没多少重视,可见现在的李渊也算不得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唐国公的爵位也是继承自父辈的,对了,李渊和隋帝杨广还是表亲关系,因为李渊的母亲和杨广的母亲独孤伽罗是亲姐妹。 前往督运官署的路上,崔护见到高不凡“心事重重”,便轻咳一声安慰道:“高公子不必过于担心,战马事关征战大事,皇上也很快就要亲临涿郡,想必李渊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刁难你,毕竟若有御史参他一本,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高不凡愕然道:“李渊为何要刁难我?” 崔护眼中闪过一丝古怪,隐晦地提醒道:“陇西李氏和关中李氏毕竟同宗同源,而且……长孙家和李家有口头婚约,高公子不会不知吗?” “口头婚约?”高不凡这才会过意来,心中无来由的一紧,他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长无孙垢最终成为李世民的皇后,却不清楚婚约的事,敢情长孙无垢和李二竟然有婚约。 崔护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敢情高公子还不知此事啊,长孙晟……咳,长孙将军没跟你提起过?” 高不凡皱眉摇了摇头,奇道:“这是长孙将军的家事,为何要向在下提起?” 崔护只以为高不凡在装傻,打了个哈哈道:“说的也是,不聊这个,走,咱们进去找李大人办理交付手续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忽见窦线娘的面色不对,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连忙关心地问:“窦姑娘可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窦线娘连忙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啊,高大哥我没事,噢,高大哥进去办正事,我能不能自己在街上隋随便走走?” 高不凡笑道:“当然可以,高大哥又没把你手脚绑住,不过可别跑远了!”说完从腰间取下钱袋,不由分说就塞到窦线娘手中。 “高大哥,我……我不要钱!”窦线娘脸上一红,连忙推拒。 “拿着吧,去买几身衣服,女孩子家的东西我也不懂,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多买一些备用,嗯,若逛完街我还没出来,你就在门口等一下。”高不凡说完便和崔护转身进了李渊的办公官置。 窦线娘手里拿着钱袋,目送着高不凡和崔护两人进了官置,心里暖洋洋的,高大哥对自己是真的好,那个……长孙无垢又是什么人?高大哥似乎挺在意的! “窦姑娘!” 窦线娘正胡思乱想间,忽闻有人喊她,转身一看,发现是高世雄兄弟,这哥俩此刻手里拿的都是吃食,只顾着狼吞虎咽,也不知道给人家姑娘一点,看来也是两个钢铁直男。 “长卿老大呢?”高世衡一边唏里哗啦地吃着烤羊腿,一边问道。 “高大哥进去办事了!”窦线娘抿了抿小嘴道。 “长卿老大也真是的,把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走,俺们带你逛街去,嘿嘿,这里吃的特别多,就是味道有点重。”高世雄拍了拍胸口道。 第87章 鱼俱罗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进了督运署,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吃了一惊,因为一众小吏正抱头鼠窜,纷纷往外跑,仿佛屋里出现了洪水猛兽一般。 高不凡和崔护正恍神间,只见一张案几从屋里飞了出来,在院子里摔得四分五裂,紧接着又是两张胡凳飞了出来,其中一张直奔高不凡而去,风声呼呼,势大力沉,若是被砸中不死也得重伤。 高不凡连忙使了个巧劲把胡凳接住,而另一张胡凳则在院墙上摔了个粉身碎骨,相当吓人,这还不止,屋里又连续飞出大量的东西,茶杯、墨砚、镇子、甚至连痰盂都有,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 高不凡和崔护总算明白那些小吏为何要抱头鼠窜了,敢情屋里有个乱扔东西的神经病,他们也连忙退远了,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这时,一把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鱼蛮子,圣旨是皇上下的,你有本事找皇上去理论去,在本官这里撒野算什么本事。” “姓李的,某家就拿你撒气又如何,某家是来领兵打仗的,不是给别人低三下四地当保镖的!”一把洪亮得如同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竟然震得四周的屋檐纷纷掉落尘埃。 高不凡和崔护吃惊地对视一眼,什么人竟然如此嚣张,敢拿李渊来撒气,似乎对皇上的圣旨也有很大意见,而且高不凡还觉得这把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鱼蛮子,反正皇上的口谕本官已经传达给你,你爱干啥干啥!”原先那把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名紫袍官员气咻咻地大步走了出来,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茶杯的碎片,差点就摔倒在地。 紫袍官员踉跄站稳,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估计是被尖锐的碎瓷片刺破了鞋底了,不过为免在众小吏面前丢脸,所以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喝道:“都柱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收拾干活去,一帮吃干饭的混账东西!” 一众小吏大气也不敢出,连忙跑去收拾整理! 紫袍官员背着双手,威严地扫了一眼站着不动的高不凡和崔护,淡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名紫袍官员年约四五十岁许,皮肤白晳,高颜皱面,也就是俗称的阿婆面。高不凡心中一动,莫非这位就是唐国公李渊了? 果然,崔护已经上前行礼道:“鄙人清河崔护,参见李大人,奉朝廷之命押送五千匹战马前来涿郡交付。” 高不凡也连忙上前行礼,有样学样道:“在下渤海飞鹰马场高不凡,奉朝廷之命押送七百匹战马前来涿郡交付。” 李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眼,轻咳一声道:“今日有些不便,你们明日再来吧。”说完一拂衣袖径直离去。 高不凡和崔护对视一眼,虽然有点不快,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官署被人捣乱,东西摔得一片狼籍,确实不宜办公,而且被外人看着出糗确实也丢脸。 高不凡和崔护只好无奈准备离开,这时屋里却走出来一名铁塔般的大汉,个头之高,以至于他出门时得稍稍低下头。 高不凡不由错愕了一下,因为这名大汉不是别个,正是他前天晚上遇到的那名重瞳大汉,后者显然也认出了高不凡,脸上的怒容瞬间敛去,疑惑地问道:“原来你也是李阿婆的手下?” 重瞳大汉口中的李阿婆显然是指李渊,高不凡不禁暗暗好笑,原来唐高祖李渊竟然还有这种外号,摇头道:“在下并非李大人的手下,只是来向李大人交付马匹的。” 重瞳大汉哦了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说,竟然大步离开了督运署,那些正在打扫的小吏立即像避瘟神一样躲了开去,连带看高不凡的面色也变了。 待到重瞳大汉离开后,崔护立即好奇地问:“高公子竟然认识鱼俱罗?” “鱼俱罗?你说刚才那人叫鱼俱罗?”高不凡反问道。 崔护闻言便知高不凡不认识重瞳大汉了,使了个眼色道:“走,咱们到外面聊!” 高不凡和崔护走出了督运署,并未见到窦线娘他们,估计还在逛街买东西,于是两人行到一偏僻处,崔护便好奇地问:“高公子既然不认识鱼俱罗,他刚才为何与你说话?” 高不凡便略略把前天晚上遇到重瞳大汉的经过说了一遍,崔护恍然道:“原来如此!” 高不凡疑惑地问:“这个鱼俱罗来头很大吗,似乎并不把李渊放在眼内,连皇上的旨意都敢不满。” 崔护笑了笑道:“此人说他来头小嘛,也不算小,说他来头大嘛,其实也不算大,而且如今还是个白身。” “白身?”高不凡颇有点意外。 崔护点头低声道:“鱼俱罗乃冯翊下邽人,身高八尺,膂力过人,目有重瞳,声气洪壮,开皇年间便参加了禁军,战功赫赫,当皇上还是晋王时,鱼俱罗便追随皇上南下平陈,后又随军攻打突厥,积功拜柱国,担任丰州总管,杀得突厥人闻风丧胆,畏之如虎,只要鱼俱罗在丰州总管的位置上,突然人便不敢南下牧马!” 丰州总管相当于地方的军区司令,柱国也是妥妥的二品大官,高不凡不禁奇道:“那他现在为何会是白身?” 崔护左右看了一眼,有点讳莫如深地低声道:“问题就出在他的双眼,目生重瞳,有人跟皇上说这是帝皇之相……咳。” 高不凡恍然大悟,鱼俱罗奇人异相,估计是被杨广猜忌了,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这时,崔护又道:“鱼俱罗还有个弟弟叫鱼赞,也是从晋王开始追随皇上了,积功升任大都督,不过鱼赞此人十分凶残,下人做的饭菜不合口味,他就用牙签戳瞎下人的眼,婢女端来的茶太热,就砍掉她的手脚,后来皇上知道了便下令逮捕鱼赞治罪。 这时皇上偏生又想起鱼俱罗,觉得弟弟既然如此,当大哥的也必然好不到那里,便把鱼俱罗叫来严厉斥责了一番,还让他把鱼赞领回去管教,谁知鱼赞回到家后竟然服毒自杀了。皇上担心鱼俱罗怀恨在心,便撤了他丰州总管一职,调任安州刺史,一年后降为赵郡太守。”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刺史典兵,太守不典兵,看来皇上是逐渐剥除了鱼俱罗的军权啊。” 崔护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后来鱼具罗又犯了点事,皇上干脆就把他贬为白身了,不过皇上现在又召他到涿郡,有可能是要起重新起用他了,只是鱼俱罗似乎对皇上的委派并不满意,所以就拿传达口谕的李渊来撒气。” 高不凡猜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偏生就让正好自己遇上,只能等明天再来找李渊了。 第88章 败家仔? 高不凡和崔护又聊了一会,仍不见高世雄兄弟和窦线娘回转,便道:“崔兄若还有其他事便先行去办吧,不用在此等候,免得浪费你的宝贵时间。” 崔护微笑道:“没关系,反正也是闲着,还不如陪高公子四处逛逛,正好鄙人对这座蓟县城还算熟悉,当个向导还是勉强可以的。” 高不凡年纪虽轻,但为人磊落洒脱,言谈举止不俗,关键对事物的见解还新颖独到,常有让人耳目一新之语,崔护与之相处了几天,竟然还些意犹未尽,只想能跟他多聊一会才好。 高不凡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崔兄了。” 崔护向随从问明窦线娘等人离开的方向,便领着高不凡顺着街道闲逛过去。这座蓟县城虽然没有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宏伟,但规模也不算小,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正是近几年才建好的皇帝行宫——临朔宫。 朔即北方的意思,故名思议,临朔宫就是接近北方的行宫,隋帝杨广每次巡幸涿郡都会住在这座行宫里。 崔护对这座蓟县城果然相当熟悉,一路行一边向高不凡滔滔不绝地介绍临朔宫的构造,以及建造过程中征调了多少工匠,花费了多少银子等。 “崔兄对此竟然如此清楚,莫非这座临朔宫是你们崔氏承建的?”高不凡好奇地问。 崔护摇头笑道:“皇帝行宫怎么可能交给民间承建,都是工部一力包办的,清河崔氏只是有幸供应了部分石料和木材而已。” 崔护虽然嘴上说得谦虚,但高不凡却是知道建造宫殿的大头就是这些石料和木材,就好比后世的钢筋水泥沙石等,要是没有一定的后台背景,根本拿不下这种工程的供应大单,换而言之,清河崔氏在朝中有人,而且是说得上话的实权人物。 很明显,崔护已经在谈笑间“无意中”秀了一把清河崔氏的实力,静静地装了个比! 高不凡于是恭维道:“原来清河崔氏除了养马,还涉足建材方面的生意,果然是底蕴深厚,非寻常家族可比!” “高公子谬赞了,正所谓树大根深,清河崔氏乃百年望族,底子还是有些的,当然,跟长孙家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崔护谦虚道。 高不凡隐约觉得崔护话中有话,先不说清河崔氏的实力未必不及长孙家,单独把长孙家拿出来比较又是啥意思? 高不凡琢磨着崔护的话,后者突然一指前面说道:“咦,那不是世雄和世衡公子吗?” 高不凡抬头望去,果然见到高世雄哥俩正在一家临街的摊档前吃羊杂,唯独不见了窦线娘。 “长卿老大,崔管事,这边来,这家的羊杂真够劲道,味道一绝,你们也赶紧过来尝尝吧。”高世衡哥俩见到高不凡和崔护,立即鼓着腮帮子猛招手。 崔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正所谓士人吃羊,庶人吃猪,猪肉在古人的上层圈子中并不受欢迎,被认为是脏肉,而吃羊肉是士人身份的象征,不过羊内脏却不在士人的食谱里,同样也是因为觉得脏。 崔护出身清河崔氏,平时自然也不吃羊杂,高不凡却没那么多臭讲究,行上前在高世雄兄弟旁边坐下,要了一碗羊杂便大块剁颐起来,发现果然很在嚼头,而且是辣味的,也不知摊主往里面加了什么,反正这个时候还没有辣椒这玩意。 “味道的确不错,崔兄要不要尝尝?”高不凡笑问。 崔护本来有些抗拒的,但见高不凡等人吃得香,忍不住要了一碗来尝,结果便停不了口,赞道:“没想到这些羊下水经过调理也能如此美味。” 高世雄得意地道:“没骗你吧,以前俺也觉得这玩意脏,但吃过之后就再也丢不开了,对了,长卿老大,战马的交付这么快就办好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明天才能办理。” 高世雄兄弟巴不得能在外面多逗留些时日,省得回家让老子管束,闻言不惊反喜,所以也不追问出缘由,只是继续心安理得地大块剁颐。 “你们见到窦姑娘了没?”高不凡问道。 高世衡头也不抬地往前方指了指道:“在前面那家成衣铺买衣物……叫啥来着?” “雨衣车”高世雄大咧咧地补充道。 “雨衣车?”高不凡奇道:“这么怪的名字?” 崔护皱眉思片刻道:“没听说过,噢,你们说的不该会是雲裳轩吧?” 高世雄打了个哈哈道:“噢……可能是吧,那三个字认识俺们,俺们却认不得它们。”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这两个只会舞刀弄棍的学渣,真是丢渤海高氏的脸! 高不凡吃完一碗羊杂,仍然不见窦线娘从雲裳轩出来,只以为女孩儿买衣服太过挑拣,也不是很在意,然而片刻之后竟然见到窦线娘被两名伙计赶了出来,双目含泪,差点没哭。 高不凡面色微变,连忙快步赶了过去,关心地问:“窦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窦线娘见到高不凡,顿时像见到求星一般,眼泪汪汪地道:“高大哥,他们欺负我!” 高不凡面色一沉,目光不善地望向那两名伙计,这两名伙计夷然不惧地冷笑道:“欺负你又咋了,没钱还乱摸乱试,摸了试了又不买,也不瞧瞧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乞丐能来的吗,衣服摸脏了你赔得起?” 窦线娘委屈地摊开手来:“高大哥,我的手根本不脏,没有摸脏他们的衣服。” 高不凡此刻已隐约猜到怎么回事了,应该是这两名伙计见窦线娘穿着男人的衣服,不伦不类的,所以狗眼看人低,把她当成流民乞丐。 “我不是把钱袋给你了吗?”高不凡见窦线娘两手空空,腰间也没有钱袋,便疑惑地问。 窦线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忸怩地转过身去,从怀中贴身的位置摸出一只钱袋来,不好意思地道:“这是高大哥的钱袋,我怕弄丢了,所以……” 两名伙计见到钱袋胀鼓鼓的,不由对视一眼,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这土里土气的傻妞有钱,就让她把摸过的衣服都买下了。 高不凡接过还带着体温的钱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柔声道:“咱们进去,高大哥给你买衣服!” 窦线娘俏脸一红,摇头吃吃地道:“高大哥,要不……还是去别的地买吧。” 高不凡淡淡地扫了两名伙计一眼,安慰道:“没事,咱们就在这里买,谁还敢狗眼看人低,高大哥就用钱把他砸趴下。”说完不由分说牵着窦线娘的手往店里走去。 两名伙计暗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识趣地让开了道路,毕竟有钱为什么不赚? “咦,怎么又放她进来?你们两个混账不想干了?”一名掌柜模样的老家伙见到窦线娘去而复返,老脸顿时拉长了,对着两名伙计大声喝斥。 两名伙计立即道:“掌柜的,她有钱!” 高不凡抛了抛手中的钱袋,淡道:“掌柜的有生意也不做吗?” 老掌柜顿时眼前一亮,立即换上了一副嘴脸,谄笑着道:“做,当然做啊,公子这边请,咱们雲裳轩乃百年老字号,什么标式的衣服都有,男女老幼,任君选择,除了成衣,还能量身订做。” 高不凡淡道:“刚才这位姑娘看过摸过的衣服都给我包起来。” 老掌柜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个乞丐一样的女子竟然傍了个大款,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公子请稍等,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小娘子把衣服包起来。” 两名伙计又惊又喜,看来今天遇上富二代败家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窦线娘刚才摸过的衣服都包起来,一些没摸过的也照打包,反正是高不凡自己说的,看过摸过的都包起来,嘿嘿,“看过”这个词的可操作性很大。 总算这两名伙计还有点下限,没有把男装也拿来充数,但最后也打包了二十多套衣服。窦线娘见状急得俏脸通红,吃吃地:“高大哥,我不要那么多衣服!” 两名伙计一脸无辜地道:“这些衣服都是姑娘您刚才摸过看过的啊!” “我……我没有,你们骗人,高大哥,我只摸过两套,真的只摸过两套!”窦线娘委屈得眼泪在眶内打转。 高不凡笑着安慰道:“没事,多买一些也好,反正你爹还得起!” 窦线娘本来还挺感动的,闻言不由哭笑不得,那边的老掌柜已经飞快地拨打算盘把价钱计算了出来,笑眯眯地道:“总共二十五套,合计五万一千零二十八钱,零头给公子抹去,承惠五万一千钱。” 窦线娘顿俏脸煞白,脱口道:“这么贵?” 老掌柜白眼一翻道:“这还贵?咱们雲裳轩百年老字号,衣服的质量从来都是一流的,这价钱卖给你已经算优惠了。” 高不凡点头道:“确实不贵,平均才二两银子一套左右,很划算了。” 老掌柜闻言暗喜,又有点后悔开价低了,眼前这位看来还真是个败家仔。 “嗯,这样吧,每种款式都来十套!”高不凡又道。 老掌柜和两名伙计瞪圆了双眼,前者将信疑地道:“每样十套?公子不是开玩笑?” 第89章 卢三郎 高不凡把单刀往柜台上一搁,淡道:“本公子像是开玩笑?” 两名伙计面色微变,老掌柜皱眉道:“本店的成衣每种款式都只有一套,现做现卖,没有十套那么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你刚才不是说贵店乃百年老字号,想要什么衣服都有,现在咋没了?” 老掌柜面色一黑:“看来阁下并不是诚心买衣服的,而是来捣乱的。” 高不凡连连摆手,一脸认真地道:“不不不,掌柜的可不要乱说,本公子可是守法良民,才不会干捣乱的事,本公子是真心实意要买衣服的。” 老掌柜黑着脸:“既然是诚心买衣服,那便把钱付了。” “每样来十套,拿出来,本公子自然不会少你的钱。”高不凡面无表情地地轻敲击着刀把,当看到窦线娘哭着被赶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要治一治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市侩商人了。 老掌柜冷笑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雲裳轩是哪家名下的产业,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就把钱付了滚出去,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好大口气,敢让俺们老大滚出去,俺看你这老东西是皮痒了找揍吧。”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二人怒容满脸地大步走进来。 老掌柜皱了皱眉,忽然面色一变,本来挺直的腰也塌了下来,飞快地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点头哈腰地施礼道:“什么风把三郎您给吹来了。” 高不凡转身望去,发现崔护正与一名白衣中年男子并肩走了进来,这名白衣男子约莫三十岁许,相貌俊朗,颌下留下着短须,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气定神闲。 白衣男子没有理会老掌柜,目光倒是先落在了高不凡身上,抱拳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作出《把酒问月》,计灭悍匪张金称的蓨县才子高长卿了?” 老掌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局促不安地耷拉下脑袋,两名伙计更像见到猫的老鼠般躲到了角落去。 高不凡有些意外,抱拳回礼:“不敢,在下正是高蓨长卿,敢问兄阁下如何称呼?” 崔护连忙介绍道:“高公子,这位卢三郎名涛,表字洪波,出身范阳卢氏,乃卢太守的族弟,刚才在外面碰巧遇上了,这间雲裳轩便是卢氏名下的族产。” 高不凡不由恍然,范阳即如今的河北保定一带,离这里并不算远,所以卢家把成衣铺开到蓟县来并不出奇,于是再次抱拳道:“原来是卢兄,久仰,在下不知这雲裳轩竟是卢兄的产业,实在是万分抱歉!” 卢三郎笑道:“高公子言重了,敢问可是本店掌柜伙计待慢了两位?” 高不凡摇头道:“并没有,掌柜和伙计都很热情,就是在下这位朋友少不更事,摸了看了贵店的衣服又不买,所以被贵店伙计请了出去,在下知道后便带她来赔礼道歉,顺便把她摸过看过的让服都买下,噢对了,贵店的伙计真是好记性,把在下朋友看过摸过的衣服都全部打包好了,在下正准备付账呢,真心便宜,每一套衣服才二两银子多一点,所以在下准备多买些,可惜掌柜说没货了。” 老掌柜和两名伙计顿时脸都绿了,卢三郎则是面色阴沉,瞥了一眼穿着男装的窦线娘,显然已经猜出怎么回事了,不过此人的涵养端的是好,并没有立即疾言厉色地指责老掌柜和伙计,而是歉然地道:“误会了,本店并无摸过看过衣物就要买的规矩,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委屈这位姑娘了,万分抱歉,这些衣物就算送给这位姑娘陪罪吧,还望高公子和这位姑娘不要见怪。” 高不凡有些意外,本以为有其仆必有其主,没想到这位倒是挺识大体的,心中的火气也顿时消了一大半,朗笑道:“既然是误会,赔罪就不必了。” 卢三郎却正容道:“我范阳卢氏名下产业向来以诚信经营为本,错了就是错了,赔罪自然是必须的。”说完目光冷冷地瞥了那老掌柜一眼。 老掌柜大汗淋漓,陪笑道:“高公子,窦姑娘,实在对不住,鄙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些衣服你们拿着吧!” 崔护这时也打圆场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长卿你就应了吧。”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多谢掌柜的!”高不凡笑道。 老掌柜连道不敢,心里叫苦不迭! 高不凡让高世雄兄弟帮忙拿衣服,一行人走出了雲裳轩,卢三郎拱手道:“今晚在下在翠园设宴一尽地主之宜,还望崔兄和高公子赏脸。” 崔护和这个卢三郎似乎很熟稔,十分爽快地答应惠来,至于高不凡,他对这个卢三郎的观感还可以,而且崔护的脸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也客气地答应下来。 卢三郎目送着高不凡等人离开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返身回到店中,老掌柜和两名伙计吓得大气也不敢透。 卢三郎冷冷地道:“树大有枯枝,我范阳卢氏乃百年豪族,树大根深,但也难免出几个害群之马,你们两个滚吧,回范阳老家种田去,总不至于饿死!” 两名伙计屁都不敢放一个,回去收拾东西默默离开。 老掌柜讪讪地道:“三郎……” 卢三郎打断道:“老叔,你年纪也大了,也该回老家享享清福,含饴弄孙了,从今日起,蓟县的生意不用你打理,收拾一下启程吧。” 老掌柜面色惨变,不甘地道:“三郎,我可是你族叔,为了这么点小事,至于么?” “千里之堤,崩溃蚁穴,我范阳卢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诗书传家,从严治族,去吧,老叔你体面些,侄儿也体面些!”卢三郎淡道。 老掌柜面色变幻,最后一咬牙,跺脚道:“好,卢老三你等着,没有我们这一房的支持,我看你还能不能坐上家主之位!”说完愤然拂袖离去。 “站住!”卢三郎低喝了一声。 老掌柜站住脚步,暗松了口气,只以为对方改变主意了,谁知卢三郎却淡道:“记住,本人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不是哪一房哪一支,而是凭本事!” 老掌柜冷哼一声,气咻咻地转身离开。 第90章 征夫 高不凡一行人离开了雲裳轩,高世雄哥俩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乐得合不拢嘴,长卿老大不愧是老大,一文钱不花就白得那么多衣服,价值起码两万钱吧。 窦线娘更是觉得像在作梦一般,虽然高不凡把钱袋给她了,而且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足够她买很多衣服了,但不是自己的钱,她也不敢乱花,只打算买两身便宜的衣服换洗就够,可是雲裳轩的成衣都不便宜,所以反复挑了很久也下不定决心买,结果势利的掌柜和伙计以为她没钱,便把她赶了出去。 窦线娘虽然委屈气愤得想哭,但也不想给高大哥惹麻烦,只打算息事宁人到别的地方买去,谁料高大哥坚持替她出头,所以既感动又不安,只以为今日不能善了,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不仅没发生冲突,还白得了那么多衣服。 “这个卢三郎是个人物,那掌柜和伙计只怕没好果子吃了。”高不凡道。 崔护点了点头笑道:“长卿果然目光如炬,崔洪波此人精明干练,手腕强横,做事很有一套,如今卢氏一族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理,乃下一任族长的热门人选,与他打好有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不凡微笑道:“谢过崔兄提醒,我今晚会准时到翠园赴宴,这个崔三郎值得结交。” 接下众人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生活用品,高不凡比较细心,把高世雄兄弟先支走,又和崔护告辞后,这才把窦线娘带到一家卖女性用品的店铺,买了一套梳妆用品,以及女孩子替换用的贴身衣物。 从店铺买完东西出来后,窦线娘臊得霞飞双颊,下巴几乎都埋到胸口,心中却是异样的温暖。高不凡也有点不好意思,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便打趣道:“刚才又花了高大哥一千三百文钱,记得让你爹还。” “噢,我会把钱还给高大哥的!”窦线娘低声道,虽然知道高大哥是在说笑,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你爹还得起的,要是还不起就把你卖……” 高不凡忽然醒起这玩笑不能乱开,连忙打住,窦线娘似乎猜到了高不凡要说什么,不由俏脸微热,低声道:“高大哥,我不记得爹现在在哪里!” 高不凡闻言暗叹了口气,从窦线娘发烧当晚的胡言乱语来看,窦建德应该是出大事了,而且估计老家也回不去了,否则窦线娘也不会孤身单骑仓皇往北跑,连衣物都来不及带,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倒够可怜的。 “不用急,等你的伤痊愈就该记起来了,到时高大哥带你去找爹,走,咱们现在出城去!”高不凡柔声安慰道。 窦线娘鼻子微酸,点了点头:“谢谢高大哥,高大哥对线娘真好!” “瞧你说得,高大哥对身边哪个不好?”高不凡笑了笑,右手提着东西,左手牵着窦线娘便往城门方向行去。 窦线娘心如撞鹿,既羞涩,又有一丝喜悦! 且说高不凡和窦线娘刚走出城门,便遇上一队民兵,所谓民兵,即临时招募的兵勇,这些人没有正式军籍,连武器军粮也是自带的,至于朝廷有没有其他的优惠和补贴政策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隋帝杨广东征高丽,除了出动几十万府卫精兵外,还征召了全国各地的乡勇民兵来充数,这才得出的百万雄师,这些民兵一般由地方骁勇者负责率领,然后一定数量的正规军分配一定数量的民兵,相当于辅兵。 再说高不凡遇到的这支民兵,一眼望过去,竟然有不少相熟的面孔,原来都是柳岸里的村民,韩小云他爹韩满仓也赫然在列。 “高公子!高公子!”一众村民此时也认出了高不凡,纷纷出言打起招呼来。 高不凡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都参军了,是要到辽东打仗吗?” 一众村民闻言叫苦不迭:“高公子,你以为俺们愿意啊,俺们如果不来,朝廷就要收回咱们的田地,不来不行啊,朝廷的旨意,二丁抽一,四丁抽二,五丁抽三,家里只要有成年男子,甭管你瘸腿断手,只要能动都得上,这不,连韩老实都来了。”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他知道杨广第一次东征高句丽以惨败告终,百万大军最终活着回来的没有多少人,也就是说,眼前这些柳岸里的村民绝大部份将成为无定河边的枯骨,客死他乡的孤魂! “韩叔,你出来了,婶子体弱多病,谁来照顾小云?”高不凡沉声问道。 现在天气寒冷,韩满仓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已经褪色的厚麻布衣,畏畏缩缩的,显得更加落拓了,他手持着一杆木枪,背着平时打猎用的弓箭,笑了笑道:“小云懂事,能照顾自己,还能帮着照顾他娘,没事的,而且邻里也会帮衬着。” “停下来作甚,继续前进,若误了时辰,中午都别想开饭!”这时一名军官模样的隋兵挥着鞭子走过来厉声喝斥,还恶狠狠地瞪了高不凡一眼道:“无干人等速速退开,耽误了大军的行程谁都担带不起!” 一众村民只好继续前行,韩老实本想挥手致意,身上就挨了一鞭子,塞在麻衣里的稻草都被打了出来,不过这家伙皮实,仿佛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去。 高不凡也是爱莫能助,除非他有本事和整个朝廷对抗,又或者有本事说服杨广取消这次东征,否则这些人大部份都脱不开客死他乡的命运! “窦姑娘,你怎么了?”高不凡目送着柳岸里的村民走远,这才发觉窦线娘俏脸煞白,娇躯在瑟瑟发抖。 窦线娘轻咬了咬嘴唇,红着眼圈道:“高大哥,我……记起我爹在哪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在哪?” “我爹跟那些人一样,被朝廷征发去辽东打仗了。”窦线娘颤声道,眼中还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和仇恨。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如此说来窦建德还活着,只是这样也难办了,自己总不能把窦线娘护送到辽东找爹吧? 窦线娘显然也明白高不凡为难,所以并没有提出让他送自己去辽东的非分请求,只是回营地的路上都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91章 杨广驾临 夜色深沉,一场冬雨不期而至,雨势虽然不大但绵长,直至半夜才渐渐停歇,气温仿佛骤降了好几度,即便是高不凡也感到一丝丝的凉意,很明显,这场冷雨已经宣告了寒冬的到来。 此刻高不凡正躺在客栈的床上,静听着窗外的檐滴,心有难免有点担忧。他今晚和崔护一起赴了卢三郎卢洪波的晚宴,宴后城门早已关闭,只能在客栈中住一晚,打算等明天找李渊办了交付手续再出城回营,谁料突间下了一场冷雨,这无疑会对在城外露宿的人畜产生不良影响。 不过,正所谓鞭长莫及,高不凡现在城中,根本管不了城外的事情,所以担心也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睡大觉,并祈祷明天顺利交付,因为战马一刻未交付,责任就一刻在他这边。 然而第二天一早,操蛋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再次来到督运署找李渊时,发现后者竟然不在,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隋帝杨广的御驾已经抵达河涧郡以北,李渊昨晚竟连夜出发迎驾去了,至少得十天八天才能回转。 高不凡郁闷得想吐血,在心里问候了李渊的祖宗十八宗,然后又问候了杨广的祖宗十八代,丫的就不能晚几天再来,好歹让小爷把战马交付了,现在不上不下的,不是诚心坑人吗? 崔护也是一脸的苦涩,崔家五千匹战马呢,每天投入的豆料就不计其数,多等十天八天就意味着多支出一大笔,而且这些支出还不能折算在成本里,因为朝廷的马匹收购价是固定的,想坐地起价也没门,除非你不要脑袋了。 高不凡不死心,找到督运署留守的佐官,提出要尽快交付战马,结果这名佐官根本不敢接,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力,而李渊离开时把印章也随身带走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腹诽,都有点怀疑“李阿婆”是在故意整自己了,没办法,最后高不凡和崔护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城外的营地。 “少爷,窦姑娘不辞而别了!”高不凡刚回到营地,高首便一脸惋惜地禀报道。 高仁翻了白眼道:“什么叫不辞而别,人家窦姑娘明明给少爷留了辞别信好吗。” “你懂个屁,没有当面道别就是不辞而别。”高首反驳道。 高不凡没有理会这两个夯货,快步来到窦线娘所住的帐篷,发现被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那柄护身短剑不见了,新衣服倒是没有全部带走,只是拿了两套,反而高不凡之前给她穿的那套男装也没有留下,估计是随身带走了。 床铺下压着一张纸,应该是窦线娘的留言,高首和高仁这两货还算懂规矩,没敢乱动! 高不凡拿起那张纸条扫了眼,上面只有短短半行字“高大哥,我去找爹,勿念!”,下面还有三个小字“线娘留”。 窦线娘的字迹娟秀,显然也是读过书的,另外纸条上有些圆形的凹陷,似乎是水滴造成的,不过晾了一夜已经干了。 高不凡把纸条折起来放入怀,有点帐然若失,高首和高仁从他身后一左一右探出脑袋来,一个道:“少爷,要不要把窦姑娘追回来?” 另一个道:“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高不凡皱眉反问道:“我现在脱不开身,谁去追?” 高首立即拍着胸口道:“俺去啊!” 高仁也一挺胸道:“俺和高大起去。” 高不凡奇道:“咦,你们两个这伙竟然如此积极?” 高仁再一挺胸道:“夫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辽东准备打仗了,窦姑娘一个女儿家跑到前线简直就是送死,我和高大把她找回来,岂不等于救她一命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他你们追去吧。” “少爷放心,俺和老二一定把少夫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削俺们!”高首拍着胸口保证道。 “高大,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气节,之前咱们已经说好了,长孙姑娘才是少夫人,你这么快就变节了?”高仁不满道。 高首撇嘴道:“俺什么时候变节了,谁说少夫人只能有一个的,就连青云也有几十头相好的母马,难道咱们少爷还不如青云那头畜牲?俺看长孙姑娘和窦姑娘都挺好的……” “滚!”高不凡怒而飞起两脚把这这两夯货给踹了出去,你们大爷的,竟敢拿本少跟青云这头大种马比! 高首和高仁见到少爷发火了,倒是不敢再耍宝,夹着腚飞快地跑开去,各自骑上一匹马急急往东追去。涿郡往东就是渔阳郡,然后是北平郡、柳城郡和燕郡,最后才是辽东郡,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有机会在路上追上窦线娘。 其实,高不凡骑青云追赶是最快的,但是目前战马还未交付,他也不能擅自离开,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而战马的交付乃事关整个飞鹰马场头等大事,所以对高不凡来说,交付战马远比追回窦线娘重要。 一个人若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让别人以后还怎么信任你?一辈子终究只是随便混混,也只能是随便混混而已! 高不凡不知道高首和高仁到底追上了窦线娘没有,估计是没有追上的,因为一转眼十天就过去了,高首和高仁并没有回转,而隋帝杨广却来了,阵仗非常大! 没错,阵仗非常非常大,总之超出了高不凡的想象力,驰道早在数天前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平整了一遍又一遍,连一根杂草都找不到。 杨广御驾到来的这一天,天气晴好,但见漫山遍野,旌旗遮天蔽日,猛兽开道,刀枪如林,锣鼓震天,一排又一排雄壮的甲士过去了,一排又一排威武的骑兵过去,然后一排又一排战车…… 高不凡等人望到脖子都长了,最后才看到了御辇的影子,啧啧,这那是御辇,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移动宫殿,负责抬辇的力士据说就多上千人,只见底下密匝匝的都是人腿,最难得的是,这些抬辇的力士配合十分默契,上千人的步伐协调一致,虽然走得不快,但走得稳稳当当。 没办法,上面坐的可是九五之尊,要是把龙臀给颠着了,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力士们都练就出一身稳如泰山的本事。 御辇上铺满了大红锦段,正中位置撑起一顶明黄的伞盖,底下是金碧辉煌的龙椅,隋帝杨广就端坐在上面,宫人和侍卫们环侍在四周,一部份得宠的大臣也有幸站在御辇上面。 譬如李渊和宇文化及,但见二人一左一右,各举着一面旗子,表情严肃,夹着腚站得笔直,一丝不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高不凡心里怪怪的,由于离得远,他看不清龙椅上的杨广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李渊和宇文化及他见过,所以远远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两个家伙现在像孙子一般给杨广举旗助威,岂料日后一个抢了大隋的江山,另一个更是把杨广给宰了! 果真是世事难料呀,若杨广现在得知,估计会把这两个家伙踹下御辇,让力士们把他们踩成肉泥吧! “啧啧,当皇上就是威风,大丈夫当如是也!”高世雄感叹道,竟然学人家丢起书袋来,估计是在戏文上学来的。 高不凡暗汗,幸好这货没来一句“彼何取而代也”,要不然准被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隋兵当成反贼,用长矛扎成筛子。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辇上时,谁也没留意到,正有两名戴着斗笠的汉子神情沮丧而愤恨地远离了人群。 这两名汉子远离了驰道,一直走到人烟稀少的野外才摘下了斗笠,赫然正是窦建德和孙安祖! 第92章 造反有理 孙安祖抬脚把身旁一棵矮树踹折,愤恨地道:“窦大哥,刚才小弟真恨不得冲上去,把那昏君从御辇的龙椅上拎起摔出屎来,这个王八蛋一天到晚只想着威加海内,臣服四夷,丝毫不管老百姓的死活,这样的狗皇帝要之何用!” 相比于数月前,窦建德的额头上明显多了些许皱纹,看上去更像一个贫苦老农,萧瑟的寒风中,双眼似乎隐含着热泪,叹了口气道:“你就算把他摔死了又有何用?只是换一个姓杨的来当皇帝罢了,这天下还是大隋的天下。” 孙安祖挥了挥沙锅的拳头道:“那就把大隋的江山推翻,书上都说了,江山轮流坐,明年到我家。这段时间小弟已经在高鸡泊中拉起了数千人马,只要窦大哥你肯加入,我们就奉你为主,跟随大哥你打江山,以窦大哥你的见识才学,必然有一番大作为。等咱们的实力足够强了,便拿下蓨县城,捉住潘瑞和杨嵩这两个狗官,给窦大哥全家和乡亲们报仇雪恨。” 窦建德闻言,含着热泪的双眼蓦地变得凌厉起来,目眦尽裂地狞声道:“潘瑞和杨嵩这两个狗贼,此仇不报,我窦建德誓不为人。” 说完捡起孙安祖刚才踹折的小树,用力拗断成两截,对着凛凛的寒风发誓道:“我窦建德这辈子即使推不翻大隋的江山,也要将之打破打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孙安祖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自然不知道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口号,但这几句听着就够提神的,不由热血沸腾地大声道:“对,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让这直娘贼的大隋见鬼去吧!” 窦建德把两截树枝用力扔掉,重新戴上斗笠,大步往南而行,很明显,老窦已经下定决心扯大旗反隋了。孙安祖大步追了上去,问道:“窦大哥,要不俺派几个弟兄继续往辽东方向找找线娘吧,侄女看样子也不像是命夭之人,应该还活着!” 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摇头道:“咱们一路从蓨县找到涿郡都没线娘的踪迹,只怕这丫头已经遭遇了不测,如今杨广已亲临涿郡,从涿郡往东至柳城,遍地都是隋兵,没必要再派弟兄们去冒险,让他们都回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就看这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原来月前窦建德被县里增选为民兵小帅,担任二百人长,率领窦家庄的两百民兵北上,前往辽东参战,然而就在窦建德带人出发不久后,他窝藏孙安祖的事便被知情者爆出来了,蓨县县丞潘瑞和县尉杨嵩得知后便派出了三班衙役赶到窦家庄抓捕窦建德的家人。 窦家庄的村民见事情败露了,自然奋起反抗,然而窦建德已经把庄里的年轻男子全部带走了,剩下来的多是老弱妇嬬,哪里是三班衙役的对手,最后死的死逃的逃,窦建德全家除了窦线娘逃掉,余者全部被杀,几乎灭门,不是一般的惨! 窦线娘捡回一条性命,强忍着失去家人亲友的悲痛一路往北,试图追上父亲窦建德,通知他赶紧逃命,免得落入官兵之手,结果半途上却遭遇了自称上谷五虎的马匪,要不是刚好被高不凡救下,只怕她已经成为马贼们的压寨夫人了。 当窦家庄被官兵灭门的事传开后,孙安祖也得到了消息,连忙亲自带人往北追赶窦建德,终于在渔阳郡附近追上了窦建德,后者得知自己全家被杀的消息后,顿时如遭晴霹雳,当晚就把看押他们的隋军军官杀了,带着两百人连夜逃跑。 当窦建德带着人逃回到清河郡附近时,又得知女儿窦线娘疑似还活着,有人看到她往北边去了,于是又和孙安祖二人折返寻找,可惜一路找到涿郡也没有窦线娘的踪影。 这个时候,窦建德已经近乎绝望了,偏偏这时杨广又驾临涿郡,遍地都是隋兵,各处路口关卡也明显增加了,此地不能再久留,两人只能遗憾南返了。 且说高不凡等人,目送着杨广的御辇进了蓟县城后,也随着人流散了,各自回到驻地。又待了三天时间,这时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了,这时终于接到督运署的通知,可以开始办理马匹交付手续了。 幸好,李渊这次倒没有刻意刁难,派人验收了飞鹰马场的七百匹战马,高不凡也顺利拿到了公文回执,只要回到当地官府报备盖章,就能领到应该得的款项了,这钱赚得真心不容易。 战马顺利交付完毕后,高不凡也放下了心头大石,至于当初李懋赔的一百匹牝马,高不凡则通过卢三郎帮忙全部卖了出去,赚了一千两金子,买家一次性把钱结清,而且全部都是金锭,十分豪气,后来高不凡才知道,这个买家竟然就是李懋! 高不凡估计这个李懋要气疯了,一百匹牝马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里,所花的钱还是朝廷收购价的近三倍,亏得底儿都掉,不过想必李懋也是没办法,他得凑够五千匹战马上交给朝廷,只能打掉门牙往嘴里吞,如此一来,两家的梁子只怕结得更深了。 当然,高不凡也不在乎,陇西李氏远在天边,根本不用看他们的脸色,自然赚他没商量! 十月二十五日一早,崔护找到了高不凡,一脸轻松地问道:“如今战马已交付完毕,长卿准备几时启程回蓨县。”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在下还有些事,只怕暂时还不能离开。” “高公子在等窦姑娘?”崔护问道。 高不凡坦然地点了点头,崔护目光一闪,打趣道:“原来长卿还是个多情种子,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呀!” 高不凡笑道:“崔兄多想了,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既然救了窦姑娘,总得有个始终,别的不说,就求个心安罢了。” 崔护目露赞许之色,此子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确值得深交,微笑道:“既然长卿暂时不打算南返,鄙人倒是有个提议,倒不知长卿有没有兴趣?” “哦,崔兄说来听听!”高不凡连忙道。 崔护却是打起了哑迷来,笑问道“长卿以为哪儿战马最好?” 高不凡皱眉道:“这个倒是不好说,各个地方的战马都有其优点,譬如西域的马高大耐旱,爆发力和耐力都是上选,突厥马胜在适应能力强,耐力惊人,而且对饲料的要求不高,更适合大量养殖,若真要分出个高低来,在下觉得阿拉伯马应该是最强的!” 崔护愕然道:“阿拉伯马是什么马?” “咳……就是波斯大食一带的马!”高不凡解释道。 崔护这才恍然,笑道:“长卿果然见多识广,其实契丹人的马也不错,比起突厥马也不遑多让,我们崔氏的部分种马就来自契丹,正好这次押送战马到涿郡交付,所以鄙人打算走一趟柳城郡,向契丹人购买些一些种马回去,长卿要是有兴趣,不如和本人一道前往,正好顺路找一找窦姑娘和贵仆,兴许能遇上!” 高不凡闻言不由心动了,正好飞鹰马场明年准备扩大养殖,弄些契丹种马回去也好,若能杂交出优秀的品种来就更妙了,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契丹人愿意卖种马给咱们?” 崔护哈哈一笑道:“契丹人比突厥人还穷,只要你给他足够盐巴,足够的铁锅和布帛,那里的男甚至能把妻女卖给你,放心,鄙人不止一次和契丹人的部落交易了,没有任何问题。” 高不凡暗汗,点头道:“那在下便和崔兄走一趟柳城,几时出发?” “时不宜迟,趁着现在还没下雪,咱们快去快回,等雪一下,那鬼地方冷得要命,若遇上大雪封路,那就更加麻烦,所以咱前明天就出发。”崔护道。 高不凡点头道:“崔兄驾轻路熟,老马识途,都依你便是。” 崔护笑道:“长卿就是爽快,好,那鄙人便当仁不让了。” 第93章 契丹骑兵 高不凡本打算让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率众先行南返的,但这哥俩一听说要去柳城郡买契丹种马,立即兴奋得蹦了起来,死活要跟去见识一下,当然,他们不是要见识一下契丹的种马,而是想见识一下契丹人,顺便缅怀一下先祖当年的荣耀时刻。 因为契丹人当年挨过北齐的狠揍,营州一战,北齐军队俘杀契丹人十万,获牲口数十万头,虽然有吹牛的成份,但这一战确实重创了契丹人,即便是几十年后的今日,契丹人仍未完全恢复元气,渤海高氏作为北齐的宗室,自然引以为傲。 正所为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高不凡治犟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后只能顺着高世雄和高世衡这两头犟驴,答应带他们一道前往柳城,否则这两货估计会自己偷跑去,反而更加容易整出夭蛾子来。 种马不用太多,就飞鹰马场的养殖量,二十头就足够了,所以不用太多人去,除了高世雄兄弟,高不凡只带了十名飞鹰马场的家仆,又留了数人在原地守候,以防高首和高仁他们返回时找不到人,剩下的高氏一族子弟则全部让他们先行回蓨县去。 而崔护也仅带五十人,其余两百多人则全部打发回老家,就这样,一行六十余人便结伴往东边的柳城而去,出发之前,众人还准备了一大批诸如盐巴、铁锅、茶叶、布匹、药品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因为契丹人习惯了以物易物,这些东西比金子银子都要受欢迎! 且说众人一路往东,先过渔阳郡,再到北平郡,然后出临榆关。 临榆关即是山海关,长城最东的关隘,从这里往东便是关外之地,已经属于前线地带了,为防外国的奸细刺探,一路上的盘查明显严格了许多,几乎所有路口和渡头都有隋兵把守,不过,崔护倒是神通广大,一行人申通无阻,五天后便顺利进了柳城郡境内。 此时已经是冬月初一了,气温更冷,白天的温度已经在十度以下,所有人都换了棉服,胯下的坐骑倒是不怕冷,反而更加精神抖擞了。 柳城郡地处蒙古高原向沿海平原过渡的区域,地形以山地和丘陵为主,大风本来刮得十分频繁,此时正值寒冬,从蒙古高原上刮来的风又干又冷,高不凡一行人骑在马上,被这迎面的冷吹得眼都睁不开来。 终于,众人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坳歇脚,崔护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苦笑道:“失策了,应该等夏秋季再来的,幸好没有下雪,要不然更麻烦。” 高不凡自从练习了内家功法,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强健,浑身气血充盈,除了觉得风有点大,其他的倒没什么,问道:“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柳城?” “差不多了,快则半天,迟则一日!”崔护道:“柳城与契丹接壤,每月的初一都会有一场边贸互市,每场持续三日,今日正好是初一,咱们应该能赶上的……不过!” 崔护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续道:“大隋和高句丽很快就要开战了,大军云集,就怕现在柳城现在已经关闭了边境市集,不过也没关系,咱们大不了多走一段,直接到契丹人的部落去购买。” 高不凡闻言道:“如此说来,契丹人和大隋的关系倒还算不错。” 崔护不以为然地道:“这都是揍出来的,这些番外野民只认拳头,记打不记吃,七年前,也就是大业元年,契丹人南下侵扰营州,皇上诏令通事谒者韦云起指挥突厥启民可汗部两万骑兵反击,在柳城一带击败契丹人,俘获男女四万余人,牛羊马匹十数万头,这才迫使契丹人府首称臣。 这些年契丹人都服服贴贴的,但是两年前,突厥启民可汗死后,始毕可汗继承了突厥汗位,此人并不像其父启民可汗那般对大隋府首贴耳,再加上大隋如今正准备和高句丽开战,契丹人的态度自然也变得暧昧起来,据说今年并没有按时入贡,估计是在观望。” 高不凡点头道:“契丹北边与突厥接壤,东边又与高句丽相邻,所以契丹人骑墙观望也很正常,不过大隋得警惕契丹人在背后捅刀子!” 崔护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当咱们大隋的军队在辽东与高句丽开战时,一旦契丹人从后方切断咱们的粮道,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据说皇上为了稳住契丹人,已经派了可敦出访契丹。” 崔护口中的可敦即义城公主,突厥现任可汗的正室(相当于皇后)。 义城公主乃大隋的皇室宗亲,隋文帝开皇年间被封为义城公主,下嫁给突厥启民可汗,两年前,启民可汗死了,按照突厥人的习俗,义城公主又转嫁给启民可汗的儿子始毕可汗,依旧还是可敦。 不得不说,这个义城公主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嫁到突厥后,不仅令第一任丈夫启民可汗服服帖帖,而且还把现任丈夫始毕可汗拿捏住了。 当然,始毕可汗之所以被义城公主拿捏住,绝对不是因为义城公主的容貌和身体让他迷恋,而且是因为她的威望和手腕,还有大隋这面坚实的后盾。 现在的义城公主在突厥颇有影响力,追随者众多,本身的手腕又厉害,所以始毕可汗十分忌惮她,尽管对大隋已经生出不臣之心,仍然不敢动义城公主分毫! 义城公主显然也深知自己的根基所在,离开了大隋她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向来对隋帝杨广有求必应,杨广准备东征高丽,她就帮忙稳住突厥,杨广让他帮忙把契丹也稳住,她立即就动身出访契丹。 一个女子为了国家利益,离乡别井下嫁给外番人,能做到这一步,可以讲没得说了! 正当高不凡和崔护两人聊着天,地面忽然隆隆的震动起来,一些鸟兽也因此被惊走,众人不禁疑惑地四处张望,稍倾,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但见远处有尘头飞扬。 高不凡和崔护惊讶地对视一眼,是马队,此时显然正有一支马队往这边奔驰而来,听这蹄声,再看那扬尘,至少有上百匹之多,而且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这里虽然是大隋境内,但为了稳妥起见,高不凡和崔护还是立即下令占领高处,与此同时,两人迅速奔上了山坡,往尘头扬起的地方望去,一看之下,不由都面色大变。 “是契丹人!”崔护失声惊呼。 只见数箭之地开外,正有一支骑兵在追击一伙人,这支骑兵约百一百来人左右,长袍右祍,圆领窄袖,而且还髡发,这装束,这发型,分明就是契丹人无疑! 所谓髡发,即把脑袋中央的头发都剃秃了,只留下周边的头发,这是契丹人的标志性发型,所以每一个契丹人的脑袋都是一片人工地中海,很好认! 此时被契丹骑兵追击的这伙人显然都是大隋人,约莫有三四十人吧,其中还有一辆马车,不过在高速行驶下,这辆马车东摇西晃,看样子已经快散架了,也不知车上坐的是什么人,总之不好受! 这伙人有男有女,男人们都很有担当,自觉殿后阻敌,女人们则跑在最前,负责赶马车的也是一名劲装少女,手中的马鞭挥得如同雨点一般,一边声嘶力竭地娇喝着,可惜马车无论如何都是快不过马的。 契丹骑兵越追越近,利箭接二连三地从后面射来,负责殿后的那群男子不断有人中箭坠马,而契丹人似乎是想活捉马车上的人,所以放箭都避开了马车。 “这些契丹人疯了,竟敢在大隋的地面上追杀隋人!”崔护有点凌乱,脸色变幻不定。 高不凡倒是迅速冷清下来,现在可不是深究原因的时候,契丹骑兵既然敢在大隋的地而杀人,就敢连自己这些人也一起劫杀了,所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准备战斗!”高不凡大喝一声,长弓已然在手。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也连忙取出了弓箭,现在他们身在高处,占据了地利,用弓箭自然是最划算的。 幸好高不凡未雨绸缪,这次带来的二十人都是弓马闲熟的好手,而且都带了弓箭,这时他一声令,所有人都弯弓搭箭严阵以待了。 崔护这时才醒悟过来,立即大喝:“准备迎敌。” 崔氏的五十名子弟兵也有部份人带了弓箭,也纷纷弯弓搭箭,没有弓箭的则取出了兵器,做好迎战准备。 此时那伙逃命的隋人显然也发现了高不凡等,又惊又喜地往山坡奔来,一边挥手求救,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又有七八人被射杀了,当他们奔到山坡下时,竟然剩下二十人不到,伤亡过半! “快,护送姑娘上山!”为首的汉子厉声大喝,同时回身一箭,把一名追近的契丹骑兵射落马下。 负责赶马车的劲装少女在山坡下急急勒定了马车,回身从马车内扶出了一名身形窈窕的黄衫女子来,两人手拉着手,发足往山坡上狂奔! 第94章 又见公孙 赶马车的劲装少女从马车内扶出一名身形窈窕的黄衫女子,两人手拉着手往山坡上发足狂奔。当山坡上的众人看清黄衫女子的样貌时,不由都露出惊艳之色,高世雄和高世衡异口同声地惊呼:“公孙大家!” 没错,此刻从山坡下奔上来的竟然正是那日在晚宴上表演口技的公孙盈袖。高不凡不由愣了愣,这位公孙大家不在富庶的江南巡演赚钱,跑来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作甚?这里应该没有出手阔绰的王孙公子,也没有满腹诗书的才子吧! 此时契丹骑兵已经追至山坡下,高不凡也无暇多想,弓弦一松,利箭便激射而出,正中一名契丹骑兵的咽喉,紧接着连珠箭发,嗖嗖嗖嗖嗖,一口气射出五箭,每一箭都射杀一人,就好像箭头上像了眼睛一般,端的是吓人! 众人见到高不凡箭无虚发,不由齐声喝彩,纷纷放箭射击,几十张弓居高临下地齐射,那威力也是不容小视的,当场便有十数名契丹骑兵中箭落马,或死或伤。 因为高不凡等的装束打扮并不像是隋兵,而且还扔带了大量的货物,所以那些契丹骑兵只以为他们是一支商队,因此一开始并不在意,直接追杀到山坡下,准备一鼓作气冲上山坡,杀光高不凡等人,然后人财两得,岂料迎面一波箭雨,当场就被射杀了近二十人,其中六人还是被同一名年轻人射杀的,箭法之神准,实在令他们胆寒。 这个时候,契丹骑兵才意识到山坡上这伙商队并不好惹,立即拨转马头退出弓箭的射程范围。如此一来,公孙盈袖等人倒是逃过一劫,顺利跑上了山坡。 “谢过诸位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公孙盈袖盈盈一拜表示谢意。 此女风绰约,绝色倾城,尽管正在仓皇逃命,依旧难掩动人国色,光凭这点就足够她被契丹人盯上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意,微笑道:“公孙大家,真是人家何处不相逢啊!” 公孙盈袖这时也认出了高不凡,美眸一亮,欣喜地道:“啊,原来是高长卿公子,您缘何在此?” “我还想问你呢!”高不凡心想,薛世雄这货已经抢着答道:“俺们正打算到柳城向契丹人购买种马,直娘贼的,契丹人不是臣服咱们大隋了吗,为何要追杀公孙大家?” 崔护这时却紧张地提醒道:“契丹人准备进攻了,先退敌再聚话。” 众人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契丹骑兵分成了两队,分别从左右两翼包抄,显然打算迂回来攻,以尽量削弱弓箭带来的伤害。 高不凡此时也不敢大意,契丹人弓马娴熟,战力强悍,人数上又占优,并不容易对付,沉声道:“崔兄,你负责右边,我负责左边,公孙大家请退到后面,免得被流矢误伤,那个谁……你负责居中支援!” 之前负责殿后保护公孙盈袖那名为首汉子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道:“好的,我许嵩,高公子叫我名字,或者叫小许也行。” 高不凡刚才连续射杀了六名契丹骑兵,箭术之高,许嵩看在眼内,自然也服气! 高不凡暗汗,这哥们叫许嵩,唱歌不会特别厉害吧?不过箭术应该还行,刚才殿后时至少射杀了两名契丹骑兵。 这时,契丹骑兵已经分别从两翼发起了进攻,看样子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不仅两名骑兵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且还侧身半伏在马背上,双手持弓,仅以双腿策马,这种攻守兼顾的战术动作不是一般新手办到的。 崩…… 高世雄率先射出一箭,但落空了,并没有射中快速移动的契丹骑兵! 崩…… 高世衡也射出一箭,同样落空了,掉落在契丹骑兵马屁股后面扬起的尘埃中。 崩崩崩…… 飞鹰马场的十名家仆同时发箭,只是射伤了一匹马,这时,几十名契丹骑兵已经奔至山坡下,突然不约而同地直起腰,一抬手,成排的利箭便呼啸着射上山坡来。 高不凡脸色微沉,因为这些箭十支倒是有八支是向他射来的,很明显,契丹人也懂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是想把高不凡先干掉啊! “长卿小心!”另一边的崔护失声惊呼,高世雄兄弟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当大家以为高不凡会连人带马被射成筛子的时候,后者手中的弓已经闪电般挥出,竟然将所有来箭叮叮当当地全部扫落,这眼力,这速度,这手劲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山坡下的契丹骑兵也有点懵了,奶奶的,这还是人吗? 高不凡脸色冷沉,倒不是因为契丹骑兵蓄意偷袭他,而是因为有人中箭了,飞鹰马场的一名家仆当胸中了一箭,已然气绝身亡,还有一人被射中大腿,正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叫! “死!”高不凡胸中杀气上涌,连珠箭再发,咚咚咚就是五箭,五名契丹骑兵登时应声坠马,无一不是被利箭射穿了喉咙。 高不凡的箭术本来相当了得,自从修练了内家功法后,目力、耳力、手劲也跟着突飞猛进,再加上经过长孙晟的指点,对射箭的领悟也更深入了一个层次,虽然跟孙长晟相比还差点火候,但这种距离就算是树上的蝉都能射中,就更别说人的脖子了。 那些契丹骑兵见到高不凡神威凛凛,每一箭都带走一条人命,均吓得飞快地退走。高不凡见状倒是暗松了口气,刚才契丹骑兵的箭要不是大部份对准了他,只怕其他人就要死伤惨重了! 此时,右侧惨叫声却不断地传来,原来崔护那边的契丹骑兵也放箭了,崔氏的人当场死了三个,伤了七人,就连崔护的左肩也被流矢擦伤了,血流不止! “放箭!”崔护捂住伤口厉声大喝,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些契丹骑兵的骑射实在强悍,如果不是占据地形之利,只怕一个冲锋,他手下这五十名崔氏子弟就得伤亡过半了。 许嵩见崔护这边吃紧,连忙带着十几名手下增援,一顿乱箭齐射,这才压住了阵脚,把契丹骑兵的这一波冲锋打退。 第95章 单骑 在众人的奋力合击之下,契丹骑兵的第二波进攻被击退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高不凡这边一死一伤,崔护那边更惨重,三死七伤,包括崔护自己也受了轻伤,瞬时间士气大受打击。 飞鹰马场的家仆们毕竟参加过围剿悍匪张金称的战役,杀过人见过血,所以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悲愤难当地把死伤者抬到后面去安置和救治。 崔氏那边的情况就要混乱多了,七名受伤者倒在血泊当中痛苦地惨叫呻吟,三名死者还躺在那没人敢动,看着怪瘆人的,一众崔氏子弟脸色煞白,目露惧色,甚至还有人在瑟瑟发抖,差点连兵器都拿捏不稳。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叫不妙,要是崔氏的人继续这种状态,怕是抵挡不住契丹骑兵的下一波进攻了,连忙快步奔过去吩咐道:“马上把受伤者抬到后面去止血包扎。”并且脱掉外裳把一名死者遮盖住。 那些崔氏子弟本来已乱了方寸,听到高不凡沉稳而冷静的指令,倒是清醒过来,七十八脚地把伤者抬到后面去救治,三名死者也被抬下去,并用衣物遮盖上头脸。 “崔兄,你没事吧?”高不凡关心地问。 崔护的左肩被利箭擦伤,血流不止,此刻捂住伤口的手都沾满鲜血,衣袖也被浸透了,面色惨白,咬着牙硬撑道:“还死不了,长卿不用管我,提防契丹人来攻。” “不行,血流太多,得马止血!”高不凡不由分说把崔护肩头的衣物一把撕开,取出一粒当初鱼俱罗给的药丸,捏碎了撒在伤口上,不得不说,这药的效力确实神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血。 高不凡见状一喜,又迅速把伤口包扎好,吁了口气道:“应该没有大碍了!” 崔护既感激又惭愧:“谢谢长卿,鄙人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了。” “千万别这么讲,这一路上还多蒙崔兄的照应呢!”高不凡正容道。 这时高世雄兄弟忽然高声大叫:“长卿老大,契丹人好像又要进攻了。” 众人心中一凛,放眼往山坡下望去,果然见到那些契丹骑兵正在策马四处游走,这次不是分成两队,而是分成多队。高世衡皱眉骂道:“直娘贼,这些契丹狗在作甚?排兵布阵吗?” 许嵩面色凝重地道:“不好,契丹人可能打算兵分多路,绕到山坡后面夹攻了,要真是如此,咱们就更难防守了。” “有这个可能!”高不凡冷静地点了点头,一指那名正叽噜呱啦,不知在喊什么的契丹骑兵道:“那家伙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吧。” “没错,那人是个百夫长,正在给手下分配任务,他们的确打算绕到山坡后进攻,大家要小心了!”崔护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脸色苍白地提醒道。 “咦,莫非崔兄听得懂契丹语?”高不凡讶然道。 崔护点了点头道:“勉强能听懂一些,鄙人和契丹人打过多次交道,所以学了点日常用语。”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对了,崔兄可带有三石强弓?” 崔护摇了摇头道:“鄙人使不动三石弓,手下也没人会使,带来何用……咦,莫非长卿是想射杀那名契丹百夫长?” 高不凡点头道:“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果能击杀那名百夫长,说不定这支契丹骑兵就自行退去了,只是距离有点远,差不多四百步,得三石弓力才行。” 崔护眼前一亮,又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原来长卿还能使三石弓,厉害,可惜眼下并无三石强弓!” “我有!”一把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众人回身一看,不由都目露讶色。 此刻站在众人身后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公孙盈袖,在西斜的阳光映照下,仿佛神妃仙子一般,让人心驰神摇,仿佛连眼前的危机都暂时抛诸了脑后,此女实在太养眼了,绝对是红颜祸水级别的。 那名劲装婢女手执长剑守护在公孙盈袖身边,英气勃勃,显然也是个练家子,就是不知身手如何。 高不凡心中一动,惊讶地道:“早就听说公孙大家舞剑器一绝,没想到竟然还能使三石硬弓,公孙大家果然深藏不露!” 公孙盈袖掩嘴轻笑道:“高公子误会了,奴家虽然有一把三石强弓,却是别人送的,平日只作装饰摆件,根本没用过。” 公孙盈袖这掩嘴一笑,瞬时把在场不少人的眼都看直了,高不凡亦不由恍惚了一下,暗叹此女的容貌确实过于妖孽,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动人,而且很自然,丝毫不做作。 “原来如此,此弓何在,烦请借来一用!”高不凡拱了拱手客气地道。 公孙盈袖有点遗憾地往山坡下一指道:“在那驾马车上,刚才着急逃命,没来得及拿,车上还有奴家平时用的一些乐器,还有曲谱之类!” 众人闻言顿时大失所望,山坡下正有上百名契丹骑兵虎视眈眈,强弓利箭,马快刀利,此时跑下山坡取弓无疑等于送死,只怕到时弓没拿到,人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高不凡却是神色如常,手搭凉棚目测马车的距离,高世雄见状失声道:“长卿老大,你不会真想下去取弓吧?” 崔护也连忙劝道:“太危险了,长卿万万不可冒险。”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对了,崔兄,我们不是带了不少铁锅吗?都拿出来让大家作盾牌用,另外再弄一些茶叶和衣服混起来点着,烟越大越好!” 崔护眼前一亮,抚掌道:“长卿好主意,这里离柳城应该不算太远,那里的驻军看到烟柱,说不定会赶来查看,太好了,就这么干。” 很快,几十只铁锅便被拿了上来,又有人把一麻袋茶叶点燃,再往火堆里扔上几件旧衣服,浓浓的黑烟便冲天而起。 公孙盈袖不由目泛异彩,暗道:“此子果然聪明过人,难怪长孙晟对他菁睐有加。” 此时马坡下的契丹人见到烟柱冲天,情绪显然变得焦灼起来,为首那名百夫长挥刀大喊了一声,那些契丹骑兵便气势汹汹地向山坡冲来,一共分成了四队,每队约三十骑左右,其中两队由正面进攻,另外两队则绕向山坡后面。 “准备迎战!”高不凡冷静地低喝一声,目光如鹰地盯着山下那架马车,契丹骑兵分出一半人绕往山坡后面,正面的兵力便减少了一半,显然正是下山取三石弓的大好机会。 那名契丹百夫长似乎十分忌惮高不凡的箭术,所以一直在远离弓箭射程的位置指挥战斗,否则也不用那么费事! 此时,正面攻来的两队契丹骑兵已经迫近山坡脚下,依旧使用之前的战术,斜斜地往山坡冲,马与马之间保留较大间隙,伏腰侧身持弓,仅以双腿策马。 “放箭!”高不凡果断下令,山上众人纷纷把箭射出,果然跟上次那般收效甚微。 山上第一波箭射下去,契丹骑兵也开始反击了,一直腰一抬手,利箭便嗖嗖地射上来,那准头和力道都不是崔氏那些子弟,以及飞鹰马场的家仆们可比的,毕竟人家从小就浸润此道。 看到契丹骑兵放箭,也不用高不凡吩咐,前排的人纷纷举起了铁锅,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那些利箭射在锅底上火星四溅,却未能造成杀伤。 一众崔氏子弟见到铁锅有效,不由信心大增,士气也重新高涨起来,纷纷放箭还击,没有弓的则捡起石头使劲砸下去,一时间砸得那些契丹骑兵抱头鼠窜,高不凡也趁机连发三箭,再次射杀了三人,许嵩也射杀一人,高世雄射伤一人。 “嘿,契丹人太穷了,他们的箭头都是狼牙做的,要不然咱们的铁锅未必能抵挡得住。”高世衡得意地大笑道。 就在此时,一条青影突然风驰电制般往山下飙去,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高不凡骑着大青马冲了下去! “啊!”山坡上所有几乎同时失声惊呼。 山坡上的契丹骑兵也是愕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时高不凡已经骑着大青马冲到半坡了,几名反应较快的契丹骑兵立即放箭射击,大青马发出一声洪亮的嘶叫,速度猛增数分,零星的几支箭便落在它的屁股后面了。 “拦住他!”那名契丹百夫长只以为高不凡要趁机突围,立即厉声大喝。 两骑最近的契丹骑兵立即迎面扑了上来,策马扬刀,面目狰狞地怪叫,总之高不凡也听不明白他们在叫些什么,估计是直贼娘之类骂人的话。 铮…… 长刀出鞘,青影挟着刀光一闪而过,大青马载着高不凡从两骑契丹骑兵中间穿过,两颗头颅随即冲天飞起,两股喷溅到半空的鲜血,仿佛把西斜的太阳都染红了,那画面充满了一种暴力的美感。 两匹契丹马载着两具鲜血狂喷的无头尸体冲到半坡上,这才轰然倒下,而这时两颗抛上半空的人头也相继坠地,往山下滚落! 狂暴,这画面实在太狂暴了! 第96章 退敌 高不凡斩杀两名契丹骑兵,继续往马车冲去,距离只剩三四十米远了,以大青马的速度转瞬即至,然而那些契丹骑兵也不吃素的,十几支箭凌厉地射了过来,把人和马都笼罩其中。 山坡上刚刚还欢呼喝彩的众人不由都捏了一把冷汗。 高不凡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十几支呼啸而至的利箭在他眼中仿佛也变慢了,手中长刀横劈直斩,舞出一团密不透风的刀光,把来箭尽数扫飞……不,漏了一支,毕竟近距离射来的劲箭速度太快了。 嗖…… 利箭擦着高不凡的左臂掠过,把衣服也撕开了一道口,血光乍现,火辣辣的痛! 那些契丹骑兵本来见到高不凡如此神勇,已经胆怯了,待发现他也会受伤流血,不由精神一振,挥舞着兵器凶狠地扑上来。 一名使狼牙棒的契丹骑兵率先杀到了高不凡面前,举棒就打,岂料后者一记撩刀已经划过他腹下的空档,当场开膛破肚,而在肾上素的刺激下,这名契丹骑兵手中的狼牙棒还继续砸下,结果发力时,腹中内脏和鲜血像开了闸的洪水般爆了出来,连人带棒坠落马下,场面相当吓人。 而高不凡已经人马合一,像风一般飞驰过了,一个照面又斩杀了两名契丹骑兵,此时的他已经奔至马车附近了,腾身飞离马背,像燕子穿堂般钻入了马车内,大青马很机灵,继续往前奔跑,躲过了两箭。 高不凡穿入马车内后,果然发现车壁上方挂了一把张古朴的铁胎弓,而且已经上了弦,倒是省事,连忙摘了下来,只觉入手很沉,质感极佳,果然是把好弓,不由大喜。 然而就在此时,马蹄声急如骤雨,凛冽的杀气从四面袭来,高不凡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全力一蹬,向着车顶上方撞去。 嘭…… 马车的车顶被撞得四分五裂,高不凡从下面破顶而出,与此同时,四根长矛已经从四面狠狠地扎进了马车中,刚才高不凡要是稍慢半拍,估计已经被捅成马蜂窝了。 四名手持长矛的契丹骑兵微愣,立即抽出长矛试图捅向空中的高不凡,然而后者人在空中翻了个身,头下脚上,四支利箭已赫然搭在弦上。 四名契丹骑兵估计是被高不凡的箭术吓怕了,见状竟然心中大凛,下意识收矛勒马躲避。 高不凡暗叫一声侥幸,他虽然能五箭连珠,却做不到一弓四箭分射四人,更何况手里现在拿的是三石弓,很费力气的! 趁着四名契丹骑兵退开的空档,高不凡顺利落地,崩的就是一箭射出,把一名契丹骑兵给“炸”飞出去,没错,就是炸,三石弓的力道本来就强劲,如此近距离击中人体,直接就洞穿过去,炸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人也被巨力带得飞出五六米远。 高不凡击杀一人,不敢多加停留,发足就往山坡上奔去,同时发出一声呼哨,大青马兜了弯,加速往山坡上追去。 那名契丹百夫长气得暴跳如雷,侮辱,赤果果的侮辱啊,这个可恶的隋人单刀匹马冲下来,连杀了自己六名手下,倘若再让他成功逃回山坡,那自己的面子岂不是都丢尽了! “杀死他!”百夫长一边咆哮,一边策马冲上前,并且抽出一支短矛,向着坐骑的冲势猛然掷出。 嗖…… 短矛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向着高不凡后背飞去,百夫长身边的十名亲兵见状也同时掷出了短长矛,瞬间天空也之一暗。 “长卿老大,小心啊!”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惊声大叫,其他人也是失声惊呼。 公孙盈袖花容失色,崔护也几乎要闭上眼睛不敢看了,短矛可不比箭矢,这玩意势大力沉,若被扎中身体,基本就没救了,就算是扎中手脚,手脚直接就得废掉。 正当大家心脏都高高地提起来时,高不凡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左边一跳,右边一纵,再往前一滚,十一支短矛发出一连串的咚咚声,全部扎入了他周边的地面,激起十一股扬尘。 山坡上众人愕了一下,继而发出震天的欢呼一声,高不凡仿佛浑然不觉,脚步毫不停留,此时大青马已经奔至身边,他腾身一跃便上了马背,动作有如行云流水。 山坡下的契丹骑兵都看傻了眼,包括那名百夫长,然而正在他愣神间,高不凡忽然回首一招犀牛望月,低喝一声:“开!” 那把铁胎弓应声被拉满,崩的一声炸响,利箭便似赶月流星般飞向那名百夫长,刹那间风云失色,一朵血花几乎应声在百夫长胸前盛开,然后整个人倒飞落马下。 其他契丹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急急上前查看,然而那名百夫长胸口赫然多了一个血洞,带血的利箭几乎全没在他身后一处地面上,只露出一小截箭羽。 百夫长一脸的难以置信,喉咙咕噜了几声,喷出一股鲜血便气绝身亡了,而此时高不凡已经骑着青云回到了山坡上,迎接他的是如潮的掌声和欢呼。 公孙盈袖美眸异彩频闪,那名丈剑的劲装婢女也禁不住露出了佩服之色,低声道:“他很勇敢,也很厉害!” 从高不凡突然冲下山坡,一路势如破竹拿到三石弓,再到他一箭射杀百夫长,成功返回山坡,叙述起来很繁琐,其实整个过程也就三四分钟,以至于另外两支契丹骑兵才绕到山坡后准备发动进攻。 百夫长一死,山坡正面的契丹骑兵也顾不得继续进攻了,倒是山坡后面的契丹骑兵还不知百夫长已经死,正凶猛地往上攻。 不过不用两面受敌,山坡上的众人压力大减,一轮齐射将契丹骑兵打退,而有三石弓在手的高不凡更是如虎添翼,咚咚咚一通连射,当场射杀了七人。 那些契丹骑兵终于怕了,潮水般退去,高不凡甩了甩手,饶是他臂力强横,用三石弓连射七箭,手腕还是有点发麻,捻箭的手指更是隐隐作痛! 李靖的那把铁胎弓就是三石的,他开弓时也得戴上特制的板指,像高不凡这种直接用手指开弓,还连发七箭,实在是异数,换个人只怕手指都废了。 “大家快看,契丹人跑了,哈哈!”高世雄忽然大笑起来。 众人放眼望去,见到剩下的契丹骑兵果然都往西北边跑了,不由都松了口气,许嵩却提醒道:“契丹人比大家想象中要狡猾,只怕有诈,大家还是先待在山坡上不要动,免得他们杀个回马枪。” 众人闻言觉得有理,便继续留在山坡上严阵以待,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东北方向扬尘再起,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不由面色大变,高世衡破口骂道:“直贼娘,这些契丹人果真阴险!” 高不凡却摇了摇头道:“是不契丹人,是隋军!” 果然,随着以蹄声越来越响,一支约莫千人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看旗帜和服饰,正是隋军无疑。 这支隋军骑兵很快就来到山坡下,那面旗帜上分明绣着一个斗大的“罗”字。崔护立即面露喜色道:“来者定是柳城督军罗艺!” 许嵩禁不住问道:“崔管事认识罗督军?” 崔护点了点道:“打过几次交道,此人骁勇善战,不过脾气不是火爆,待会各位注意,万不可激怒他!” 高不凡心中一动:“罗艺?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 第98章 罗艺 罗艺终究没有追上那伙逃跑的契丹骑兵,悻悻地折返山坡下,而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话说罗艺此人表字彦超,京兆郡云阳县,其父乃左监门将军罗荣,也算是将门之后了,自小熟读兵书,精于骑射,而且骁勇善战,年仅二十二岁便官拜虎贲中郎将,任柳城督军,真可谓是年少得志,前途无量,与官场失意半辈子的李靖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罗艺手下有两员战将,一个叫薛万钧,一个叫薛万彻,是同胞兄弟,颇有勇力,乃罗艺的左臂右膀,这时率军驻守在山坡下的正是弟弟薛万彻。 且说薛万彻见到罗艺率兵回转,便打马迎上前问道:“督军大人没追上那伙契丹人?” 罗艺有点泄气地道:“契丹人骑术精湛,马力持久,若让其先发,绝难追得上,对了,那个公孙盈袖可在山坡上面?” 薛万彻摇头道:“督军只让属下驻守在此,所以属下也没上去问,估计是在吧,上面的确有几个女的,而且山坡下那架马车上的标志应该是她无疑。” 罗艺闻言并不生气,反而颇为满意,此子虽然脾气火爆,但治军却是甚严,麾下的兵将令行禁止,所以他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混到如今的位置,确实有过人的本事。 “听说这个公孙大家才貌双绝,有倾国倾城之姿,被咱们晾了那么久,此间只怕正在生闷气呢,走,咱们这便前去见识一下。”罗艺田略带戏谑地道。 薛万钧嘿笑道:“生闷气倒未必,就怕吓得哭爹喊娘的,任其再是国色天香,终究也只是个女流之辈罢了,此番遇到杀人越货的契丹人,还不得把魂儿都给吓丢了,督军大人这时上去抚慰一番,说不定能搏得美人好感,今晚一亲芳泽也说不定。” 罗艺哈哈一笑,提醒道:“咱们在这里开几句玩笑无所谓,但见到人时还是得放尊重些,听说这个公孙盈袖的来头不小,乃秦王的义妹,这次又是可敦亲自发贴邀请来的,非咱们能招惹得起。” 薛万彻却神色古怪地道:“此女的随从战力不简单,而且其中还有个箭术非常厉害的高手,只怕并未吓得丢魂,而且属下以为,那些契丹人之所以突然撤走,并不是因为知道咱们要来了。” 罗艺闻言奇道:“何以见得?” 薛万彻沉声道:“因为属下在山坡下一共发现了三十八具契丹人的尸体,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杀了这一队契丹骑兵的三分之一,其中有十二人都是一箭封喉,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罗艺和薛万钧闻言面色微变,根据他们所知,契丹骑兵一般以一百二十人为一队,如今死了三十八人,也就是说这队契丹骑兵确实减员近三分之一,若算上受伤的只怕更多,就这战损程度,也难怪会撤退。 “咦,看来这娘们的随从果然有两把刷子!”罗艺沉声道:“走,咱们这便上去见识一下。” 罗艺说完便率着薛万钧和薛万彻,以及数名亲兵拍马往山坡上走去。 “长卿你看,那名身穿白色盔甲,手提银枪之人就是柳城督军罗艺!”崔护低声告诉旁边的高不凡。 高不凡借着夕阳斜辉放眼打量下去,不由暗暗惊讶,这个罗艺竟然如此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还算英俊,只是双眼有点倒三角,让其平添了几分凶气,一看就知不是善茬。 “公孙大家何在?”罗艺策马上了山坡便扬声喝问,显得狂放而无礼,但三角眼内偶尔闪过的微弱精光却在告诉高不凡,此人只怕并不像表面那么粗豪。 公孙盈袖上前一步盈盈一拜道:“小女儿公孙盈袖,见过罗督军!” 罗艺的目光落在公孙盈袖身上,明显恍了恍神,他身边的人也不幸免,几名亲兵更是眼都直了,仿佛看到仙女下凡一般。 “啧啧,好俊俏的娘们,要不是后台硬,老子这就抢回去睡了。”罗艺暗吞了吞口水,嘴上却呵呵一笑道:“不必多礼,在下久仰公孙大家芳名,今日一见果然赛过天仙。” 婢女婢剑暗撇了撇嘴,这是她见过最蹩脚的恭维,果然是个粗鄙的武夫,说话不会讲,更是不懂礼数,这时竟还骑在马上,真真岂有此理! 公孙盈袖微笑道:“罗督军谬赞了,不知罗督军追上那伙逃跑的契丹人没有?” 罗艺面不改色地打了个哈哈:“那伙契丹贼子见本将军率军前来,望风而逃,倒是让他们溜进山里了,本将军见天色将暮,又想起公孙大家还在等候,便果断停止了追击,若是换了平时,他们就算逃到天脚底,也休想脱出本将军的手掌心。” 佩剑略带嘲讽地道:“这么说倒是我家姑娘拖累了罗督军杀敌了!” 罗艺的三角眼顿时眯缝了起来,薛万钧和薛万彻面色一变,齐声厉喝道:“大胆贱婢!” “佩剑,不得无礼,马上给罗督军道歉!”公孙盈袖蹙眉斥责道。 婢女佩剑本来还夷然不惧的,闻言只好悻悻地福了一礼道:“奴婢口不择言,在此向督军大人致歉,还请督军大人原谅则过!” 公孙盈袖亦歉然地道:“奴家管教无方,还请罗督军见谅。” 罗艺哈哈一笑道:“公孙大家言重了,本将军还没小气到与一奴婢计较的程度,而且本将军迎接来迟,让公孙大家受惊了,嗯,眼下天色已晚,不便再赶路,便委屈公孙大家在此地宿营一晚,明日一早,本将军再护送公孙大家一行前往柳城。” “有劳罗督军了!”公孙盈不卑不亢道。 罗艺环扫了一眼高不凡等人,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莫非都是公孙大家的随从?” 公孙盈袖摇头微笑道:“自然不是,这位是渤海郡蓨县才子高长卿,这位是清河崔管事。” 罗艺听到“才子”二字明显有些不屑,待听到清河崔管事,马上又愕了愕,仔细打了崔护一眼,竟然滚鞍下马走到崔护面前,热情地道:“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崔管事啊。” 崔护笑道:“罗督军贵人多忘事,认不得鄙人也属正常。” 罗艺哈哈一笑道:“哎呀,在下只顾着和公孙大家说话,加上天又黑了,有点老眼昏花,一时间倒没认出崔大管事来,该打该打!” 崔护打趣道:“如果说罗督军这年纪就老眼昏花,那鄙人这种老家伙岂不是要行将就木了!” 说完两人哈哈一笑,竟似十分熟稔的样子。罗艺笑完便好奇问道:“对了,公孙大家为何会崔管事一道?” 公孙盈袖心有余悸般:“小女子一行遭遇了契丹人的追杀,多亏了崔管事和高公子出手相救,要不然小女子一行人只怕凶多吉少了。” 罗艺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将军还以为公孙大家的随从竟如此了得,杀死了三十八名契丹人,敢情是崔管事所为,清河崔氏的实力果然不是吹的。” 崔护摇头道:“罗督军误会了,鄙人哪有这种本事,这次全靠高公子,大家才转危为安的。” 高世雄略带讽刺地道:“好教罗督军得知,你们割下的契丹人首级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咱们长卿老大射杀的。” 罗艺瞳孔微缩,不由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遍,薛万钧和薛万钧亦是暗暗吃惊,敢情那十二名被一箭封喉的契丹人,竟是这此子的杰作?真的假的,这小子看样子才十四五岁,箭术就有如此造诣? 第97章 可敦邀请 高不凡不知道这个柳城督军罗艺,是否真如崔护所讲的那般脾气火爆,但为人霸道是肯定的,因为他赶到后立刻就下令包围了山坡,并且勒令山坡上所有人不得妄动,否则就格杀勿论,而且他手下的兵看到几十具被射杀的契丹人尸体,竟然大喜,不由分说就把首级割下来,估计是要把功劳据为己有了。 “呸,这些家伙还真不要脸!”高世雄有点瞠目结舌地呸了一口,其他人也多少有点不满,毕竟这些契丹骑兵是大家浴血奋战才杀死的,现在却被这些隋兵肆无忌惮地当成了他们的功劳。 幸好,在场的都是平民,没有军功这一说,否则定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功劳被抢占。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暗忖,既然士兵如此,那这个罗艺定然也不是善茬。 这时山坡下的隋兵已经分出一半往契丹骑兵逃跑的方向追去,另一半则留在山坡下,也不见有人上前来交涉,就这样把众人晾在山坡上,而此时太阳已经西垂,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天黑了。 “高公子的伤口不用包扎一下吗?”公孙盈袖不知什么时候行了过来,表情关切柔声问道,美眸盯着高不凡左臂上的伤处。 高不凡刚才冲下山坡取弓时,左臂被利箭擦伤了一道口子,不过此时早就自行止血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皮外伤而已,不必了,谢过公孙大家关心,对了,这把三石弓物归原主。”说完便把铁胎弓递了过去。 公孙盈袖摇了摇头道:“这把铁胎弓本是故人所赠,奴家平日只作摆件用,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如就送给高公子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高不凡连忙婉绝道:“既然是故人所赠,在下又岂敢掠人之美,公孙大家美意,在下心领了,还请收回吧!” “高公子果然是个谦谦君子,那奴家也不勉强了,佩剑,把弓收起来!”公孙盈袖淡淡地吩咐道。 旁边的劲装婢女剜了高不凡一眼,伸手把三石弓拿了回来,似乎有点不满。高不凡随口提醒道:“那位赠弓的故人难道没有提醒过公孙大家,铁胎弓如果长时间不用,最好还是把弦给松掉,否则会有损弓力。” 公孙盈袖神色自然地轻笑道:“那人倒是有提醒过奴家,只是奴家即便有心,也没那个力气,正所谓一事不犯二主,不如请高公子帮个忙。” “举手之劳罢了!”高不凡从佩剑手中重新接过铁胎弓,轻松便把弓弦卸了下来。 公孙盈袖目泛异彩道:“高公子果然臂力惊人,佩服!” 高不凡淡然一笑,岔开话题道:“这些隋兵是来接公孙大家的吧?”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愕住了,公孙盈袖讶然道:“高公子何以见得?”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在下也是瞎猜的,柳城离这里不远,但也不算近,而从咱们点燃烟火,到隋兵赶到也就半炷时间左右,这来得也太快了些,所以这支隋兵应该就在左近。” 佩剑撇嘴道:“这也不能说明隋兵就是来接我们的呀?” 高不凡点头道:“这确实还不能说明,在下并不知契丹人为何要追杀你们,但想必是事出有因的,而且山坡下面这些隋兵看似是把咱们包围了,但仔细一瞧,却更像是在保护咱们。” 崔护闻言往山坡下望去,果然瞧出些端倪来,不由心中一动,山坡下的隋兵确实看似包围了山坡,但防守的方向却是外围,不由脱口道:“长卿所言极是,公孙大家,难道柳城督军罗艺真的是来迎接您的?” 许嵩和佩剑对视一眼,望向高不凡的目光明显多了一丝忌惮,这小子的武力和胆魄已经惊人,没想到心思还如此细腻。 公孙盈袖美眸异彩连闪,感叹道:“高公子果然洞察秋毫,没错,这支隋军的确实是来接奴家的,不过却是托了别人的面子。” 高不凡不由恍然,这就解释得通了,因为这个柳城督军罗艺虽然亲自带兵前来了,却似乎并不把公孙盈袖太当一回事,把众人晾在山坡上,他自己却带人追击契丹骑兵去了。 “那些契丹骑兵为何要追击公孙大家?”崔护沉声问,但崔氏子弟付出了三死七死的代价,作为管事,他有责任问清楚。 公孙盈袖歉然道:“奴家确实不知道这些契丹人为何要追杀我等,也许是刚好遇上吧,也可能是因为可敦!” “可敦!”崔护的面色徒然变得凝重起来,此事竟与义城公主扯上关系,只怕非同小可。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契丹人追杀公孙大家,与可敦能有什么关系?在下纯粹是好奇,若公孙大家不方便告知,那就当在下没问!” 佩剑冷哼一声道:“高长卿,你这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以为我家姑娘是特意把契丹人招来害你们的不成?” “在下可没这个意思!”高不凡暗汗,他的确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在他看来,这个公孙盈袖的行为实在太过异常了,明明是个卖艺的青楼子,偏偏却跑到这兵荒马乱的苦寒之地,你说这三石弓是别人送的摆件,那在家里摆着就好,偏偏还随身携带着,而且是不松弦的那种。 种种迹象,不得不让人有所怀疑! “佩剑,不得无礼!”公孙盈袖轻声斥责道,后者委屈地道:“姑娘,人家都怀疑咱们了,要不你还是直说了吧,免得人家疑神疑鬼!” 公孙盈袖叹了口气道:“好吧,其实奴家是受了可敦的邀请,前往契丹盟帐出演的,柳城督军罗艺也是奉了可敦之命前来迎接奴家的,谁知奴家一行人还没到达柳城就遇上了刚才那支契丹骑兵,奴家到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或许你们可以问问罗督军。” 高不凡和崔护对视一眼,心中均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既然公孙盈袖是可敦邀请的,而可敦目前就在契丹人的地盘上,契丹人却半途袭击了公孙盈袖,难道契丹人已经投靠了高句丽? 要真是那样,麻烦就大了! 第98章 罗艺 罗艺终究没有追上那伙逃跑的契丹骑兵,悻悻地折返山坡下,而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话说罗艺此人表字彦超,京兆郡云阳县,其父乃左监门将军罗荣,也算是将门之后了,自小熟读兵书,精于骑射,而且骁勇善战,年仅二十二岁便官拜虎贲中郎将,任柳城督军,真可谓是年少得志,前途无量,与官场失意半辈子的李靖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罗艺手下有两员战将,一个叫薛万钧,一个叫薛万彻,是同胞兄弟,颇有勇力,乃罗艺的左臂右膀,这时率军驻守在山坡下的正是弟弟薛万彻。 且说薛万彻见到罗艺率兵回转,便打马迎上前问道:“督军大人没追上那伙契丹人?” 罗艺有点泄气地道:“契丹人骑术精湛,马力持久,若让其先发,绝难追得上,对了,那个公孙盈袖可在山坡上面?” 薛万彻摇头道:“督军只让属下驻守在此,所以属下也没上去问,估计是在吧,上面的确有几个女的,而且山坡下那架马车上的标志应该是她无疑。” 罗艺闻言并不生气,反而颇为满意,此子虽然脾气火爆,但治军却是甚严,麾下的兵将令行禁止,所以他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混到如今的位置,确实有过人的本事。 “听说这个公孙大家才貌双绝,有倾国倾城之姿,被咱们晾了那么久,此间只怕正在生闷气呢,走,咱们这便前去见识一下。”罗艺田略带戏谑地道。 薛万钧嘿笑道:“生闷气倒未必,就怕吓得哭爹喊娘的,任其再是国色天香,终究也只是个女流之辈罢了,此番遇到杀人越货的契丹人,还不得把魂儿都给吓丢了,督军大人这时上去抚慰一番,说不定能搏得美人好感,今晚一亲芳泽也说不定。” 罗艺哈哈一笑,提醒道:“咱们在这里开几句玩笑无所谓,但见到人时还是得放尊重些,听说这个公孙盈袖的来头不小,乃秦王的义妹,这次又是可敦亲自发贴邀请来的,非咱们能招惹得起。” 薛万彻却神色古怪地道:“此女的随从战力不简单,而且其中还有个箭术非常厉害的高手,只怕并未吓得丢魂,而且属下以为,那些契丹人之所以突然撤走,并不是因为知道咱们要来了。” 罗艺闻言奇道:“何以见得?” 薛万彻沉声道:“因为属下在山坡下一共发现了三十八具契丹人的尸体,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杀了这一队契丹骑兵的三分之一,其中有十二人都是一箭封喉,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罗艺和薛万钧闻言面色微变,根据他们所知,契丹骑兵一般以一百二十人为一队,如今死了三十八人,也就是说这队契丹骑兵确实减员近三分之一,若算上受伤的只怕更多,就这战损程度,也难怪会撤退。 “咦,看来这娘们的随从果然有两把刷子!”罗艺沉声道:“走,咱们这便上去见识一下。” 罗艺说完便率着薛万钧和薛万彻,以及数名亲兵拍马往山坡上走去。 “长卿你看,那名身穿白色盔甲,手提银枪之人就是柳城督军罗艺!”崔护低声告诉旁边的高不凡。 高不凡借着夕阳斜辉放眼打量下去,不由暗暗惊讶,这个罗艺竟然如此年轻,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还算英俊,只是双眼有点倒三角,让其平添了几分凶气,一看就知不是善茬。 “公孙大家何在?”罗艺策马上了山坡便扬声喝问,显得狂放而无礼,但三角眼内偶尔闪过的微弱精光却在告诉高不凡,此人只怕并不像表面那么粗豪。 公孙盈袖上前一步盈盈一拜道:“小女儿公孙盈袖,见过罗督军!” 罗艺的目光落在公孙盈袖身上,明显恍了恍神,他身边的人也不幸免,几名亲兵更是眼都直了,仿佛看到仙女下凡一般。 “啧啧,好俊俏的娘们,要不是后台硬,老子这就抢回去睡了。”罗艺暗吞了吞口水,嘴上却呵呵一笑道:“不必多礼,在下久仰公孙大家芳名,今日一见果然赛过天仙。” 婢女婢剑暗撇了撇嘴,这是她见过最蹩脚的恭维,果然是个粗鄙的武夫,说话不会讲,更是不懂礼数,这时竟还骑在马上,真真岂有此理! 公孙盈袖微笑道:“罗督军谬赞了,不知罗督军追上那伙逃跑的契丹人没有?” 罗艺面不改色地打了个哈哈:“那伙契丹贼子见本将军率军前来,望风而逃,倒是让他们溜进山里了,本将军见天色将暮,又想起公孙大家还在等候,便果断停止了追击,若是换了平时,他们就算逃到天脚底,也休想脱出本将军的手掌心。” 佩剑略带嘲讽地道:“这么说倒是我家姑娘拖累了罗督军杀敌了!” 罗艺的三角眼顿时眯缝了起来,薛万钧和薛万彻面色一变,齐声厉喝道:“大胆贱婢!” “佩剑,不得无礼,马上给罗督军道歉!”公孙盈袖蹙眉斥责道。 婢女佩剑本来还夷然不惧的,闻言只好悻悻地福了一礼道:“奴婢口不择言,在此向督军大人致歉,还请督军大人原谅则过!” 公孙盈袖亦歉然地道:“奴家管教无方,还请罗督军见谅。” 罗艺哈哈一笑道:“公孙大家言重了,本将军还没小气到与一奴婢计较的程度,而且本将军迎接来迟,让公孙大家受惊了,嗯,眼下天色已晚,不便再赶路,便委屈公孙大家在此地宿营一晚,明日一早,本将军再护送公孙大家一行前往柳城。” “有劳罗督军了!”公孙盈不卑不亢道。 罗艺环扫了一眼高不凡等人,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莫非都是公孙大家的随从?” 公孙盈袖摇头微笑道:“自然不是,这位是渤海郡蓨县才子高长卿,这位是清河崔管事。” 罗艺听到“才子”二字明显有些不屑,待听到清河崔管事,马上又愕了愕,仔细打了崔护一眼,竟然滚鞍下马走到崔护面前,热情地道:“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崔管事啊。” 崔护笑道:“罗督军贵人多忘事,认不得鄙人也属正常。” 罗艺哈哈一笑道:“哎呀,在下只顾着和公孙大家说话,加上天又黑了,有点老眼昏花,一时间倒没认出崔大管事来,该打该打!” 崔护打趣道:“如果说罗督军这年纪就老眼昏花,那鄙人这种老家伙岂不是要行将就木了!” 说完两人哈哈一笑,竟似十分熟稔的样子。罗艺笑完便好奇问道:“对了,公孙大家为何会崔管事一道?” 公孙盈袖心有余悸般:“小女子一行遭遇了契丹人的追杀,多亏了崔管事和高公子出手相救,要不然小女子一行人只怕凶多吉少了。” 罗艺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将军还以为公孙大家的随从竟如此了得,杀死了三十八名契丹人,敢情是崔管事所为,清河崔氏的实力果然不是吹的。” 崔护摇头道:“罗督军误会了,鄙人哪有这种本事,这次全靠高公子,大家才转危为安的。” 高世雄略带讽刺地道:“好教罗督军得知,你们割下的契丹人首级当中,至少有一半是咱们长卿老大射杀的。” 罗艺瞳孔微缩,不由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遍,薛万钧和薛万钧亦是暗暗吃惊,敢情那十二名被一箭封喉的契丹人,竟是这此子的杰作?真的假的,这小子看样子才十四五岁,箭术就有如此造诣? 第99章 可敦寿辰 等到了晚上,气温就更加低了,估计已经接近零度,大风呼呼地刮过荒野,犹如鬼哭狼嚎,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坐在火堆旁取暖,一边啃食干粮。 篝火熊熊,稍稍驱散了寒意,别的坐骑都老实地聚在一块抱团取暖,只有大青马机灵地跑到火堆旁蹭火,占了老大一片位置,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津津有味地嚼食着面前的豆料。 高世雄把冷硬的面饼放到火上边烤软,一边瞥了一眼旁边大青马的屁股,嘀咕道:“长卿老大,你这马也太会享受了,不能总是惯着,要不然越发的蹬鼻子上脸……卧槽!” 高世雄惊呼一声,原来他刚烤软的面饼竟然被大青马舌头一伸就卷了进嘴,美滋滋地嚼食起来,还要呲起马唇,露出两排牙齿,仿佛是在嘲笑。 高世雄大怒,便要动手把面饼抠出来,结果大青马打了个响鼻,喷了他一脸的不明液体,火堆对面的高世衡见状不由捧腹大笑,一脸的幸灾乐祸,他之前就吃过这种亏,要不然以他的智商也不会躲对面去。 高世雄郁闷地抹了把脸,恼火地投诉道:“长卿老大,管管你的马吧,太过分了!” 高不凡宠溺溺地顺了顺大青马的鬃毛,淡道:“世雄,你跟一匹马较什么劲,更何况你不招惹它,它能弄你,再烤一块面饼就是了,马嘴里抠食也亏你做得出来,你怎么不去摸老虎屁股!” 高世雄翻了个白眼道:“得,俺招惹不起还躲不起,果然有其主必有其马。” 高世雄拍了拍屁股,悻悻挪远了一点,再一看大青马的长脖子,估计觉得还不够远,干脆跑到另一堆篝火旁边去继续他的烤面饼大业,一边还嘀咕:“什么世道,连马都成精了!” 崔护既好笑又好奇:“青云很通人性,长卿是怎么调教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也没刻意调教过,估计是天生的吧,就好像有些人很聪明,有些人却很愚蠢,青云还是马驹的时候就跟着我,当初为了培养感情,我还在马厩中睡了近半年。” “难怪长卿和青云作战时配合得如此默契,能这么耐心培养马匹的人不多了。”崔护佩服地道。 高世衡闻言跃跃欲试道:“等俺找到一匹千里马驹,也学长卿那般在马厩里睡上一年载!” “你能睡上十天,俺把名字倒过来念!”高世雄撇嘴表示不屑。 高世衡怒道:“那就走着瞧。” 高不凡也懒得再理这两个家伙,就跟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样,贴错门神似的,斗嘴就是他们的人生乐趣。 崔护看了一眼正宠溺地梳理着马鬃的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才道:“鄙人已经问过罗督军,柳城的榷场已经临时关闭,而契丹那边近来也不太平,依长卿之见,咱们还有必要去买种马吗?” 所谓的榷场即朝廷在边镇开设的边贸市集,允许两国的商贩往来互市,共通有无,柳城就设有一座榷场,平时不仅契丹人会来这里交易,奚族人和高丽人的商队也会出现在这里,但由于大隋马上就要和高句丽开战了,所以柳城的榷场已经暂时关闭。 高不凡反问道:“契丹那边的形势很不妙?” “倒也不是,契丹是部落联盟制的,根据罗督军所讲,现在契丹内部的人心并不齐,虽然大部份还是臣服咱们大隋的,但小部份却与高丽人有勾连,近日跑到境内抢掠捣乱的就是这小部份契丹人。”崔护沉声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那如果咱们直接到契丹人的部落购买种马,崔兄有把握吗?” 崔护点头道:“有十足把握,那个契丹部落就距离边境线不远,很多人都会说大隋语,属于亲大隋的部落,鄙人与这个部落做过多次交易,绝对没有问题。”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行,咱们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崔护喜道:“鄙人也是这么想,只是这次死伤了一些人,鄙人担心长卿不愿再冒险。” 高不凡笑道:“在下还不至于这么胆小怕事!” “哈哈,是鄙人多虑了!”崔护笑道:“以长卿的胆识智谋,怎么可能怕了。” 高世衡拍着胸口道:“俺也从来没怕过!” 这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众人抬头望去,见到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赫然正是柳城督军罗艺。 这时罗艺已经换脱下了铠甲,换了一身便服,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走到跟前,高不凡等人正要站起来打招呼,罗艺已经双手连压,热情地笑道:“大家不必多礼,继续烤火。”说完十分自来熟地在火堆旁坐下,正是高世雄刚才所处的位置。 “真是一匹好马!”罗艺伸手摸了摸大青马的鬃毛赞道,结果后者打了响鼻,顿时又喷了他一脸。 “大胆畜牲!”罗艺的亲兵大怒,作势就要拔刀,罗艺却伸手制住了,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笑道:“有本事的人哪个没点脾气,有本事的马也是如此!” 高不凡不由有点意外,不是说这家伙脾气火爆吗?如今看来还可以呀,歉然道:“在下这匹马欺生,平时除了我,没有人敢碰它!” 罗艺笑道:“哈哈,本事越大脾气自然越大,本将军那匹坐骑也是如此,只有本将军能骑,平时谁敢骑它就尥蹄子,对了,崔管事和高小兄弟准备购买契丹种马?” 高不凡点了点头:“不过听说柳城的榷场已经临时关闭了。” 罗艺笑道:“的确是这样,皇上很快就要御驾亲征了,为免奸细混入城中,如今辽西一带的边镇都已经暂停了边贸互市。” “哦,那我们可否直接到契丹部落中去购买?”高不凡问道。 罗艺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以往自无不可,但是目前不行,为防奸细混入,各处关隘路口都已经封闭,而且你们今天也看到了,一小部份心怀不轨的契丹人越境抢掠,所以关闭边境很有必要,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也不允许越境。” 崔护和高不凡对视一眼,皱眉道:“罗督军就不能通融一下?” 罗艺神情严肃地道:“崔管事,不是本将军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事关军国大事,可不敢有丝毫疏忽大意!” 崔护闻言遗憾地道:“如此看来,我等只能空手打道回府!” 罗艺眼珠一转,笑道:“那倒不至于,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搞到契丹种马。” 崔护精神一振道:“愿闻其详!” 罗艺瞥了一眼脸上古井无波的高不凡,不由暗暗纳闷了,虽说有少年老成之说,但这小子也太稳了些!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公孙大家是可敦邀请来的,可敦目前就在契丹的盟帐,还有十天正好是可敦的生辰,你们可以与公孙大家一道前往契丹盟帐向可敦祝寿,这样本将军也就有理由放你们过境了。 嘿,而且向可敦祝寿的机会本身也是千载难逢,只要在可敦面前露一露脸,那好处……你们自己都懂,等向可敦祝完寿,你们再顺道向契丹人购买种马,岂不正好一举两得!”罗艺循循善诱地道。 崔护闻言心中一热,谁都知道义城公主深受隋帝杨广的器重,她的话很有份量,若是能给她留个好印像,对清河崔事来讲自然是件大好事,于是目光望向高不凡道:“长卿,你意下如下?” 罗艺闻言更加吃惊了,他跟崔护打过几次交道,所以知道此人精明能干,而此时崔护明显有点唯高不凡马首是瞻,可见这上子确实非同一般,不由更加高看一眼了。 第100章 拒绝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正所谓无利不起早,罗艺此人并不是善茬,而且脸皮还厚,从其手下毫不客气地割走那些契丹人头便可见一斑,此人如此热情地替自己和崔护“出谋划策”,只怕是另有所图,所以沉吟不语。 罗艺似乎看透了高不凡的心思,直言道:“届时本将军将会亲自护送公孙大家前往契丹盟帐,大家结伴而行会很安全,呵呵,不是本将军胆小怕死,实在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高小友武艺高强,箭术了得,若与本将军同行,将是一大助力,所以说,本将军鼓动你们前往,其实是有私心在内的。当然了,如果两位不愿意,本将军也不会强人所难。” 罗艺如此开诚布公,反倒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也消除了戒心,此刻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便觉得这个罗艺还不错,没架子,人还坦诚! 高不凡不动声色道:“此行以崔兄为主,崔兄拿主意即可,在下唯命是从。” 崔护闻言反倒不好仓促做决定了,笑道:“事关重大,容我等考虑一二再回复罗督军如何?” 罗艺爽快地道:“没问题,明早启程时再告诉本将军也行,对了,高小兄弟有一身好武艺,有没有兴趣从军?我辈好男儿自当征战沙场,马上觅封候。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有威服四夷之壮志,如今马上就要亲征高句丽了,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封妻荫子指日可待也。若高小兄弟肯屈就,给本将军当个亲兵如何?待日后立了一功半绩,本将军再升你为裨将!” 崔护不由恍然大悟,罗艺此人本不是那么好说话之人,难怪今晚“屈尊降贵”主动跑来搭讪,敢情是看中了高长卿的一身本领,试图拉笼他到手下效力,嘿,不过只怕要失望了,高长卿志不在此! 果然,高不凡笑了笑道:“多谢罗督军厚爱,但小子素无大志,只想专心养马赚钱,征战沙场的生活并不适合在下。” 罗艺闻言顿时不悦,他的脾气本身就不好,要不是听说高不凡能开三石弓,且箭术惊人,他才懒得自降身份前来拉笼呢,结果这小子竟然不识抬举地拒绝了,当下面色就没那么好看了,皱眉道:“高小兄弟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不思立功报国,贪图生活安逸,实非真男儿所为也!”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摇头道:“罗督军此言差矣,报国有很多方式,并非一定要征战沙场,在下为朝廷养出优质的战马,供前方将士驱策,也是报国的一种!” 罗艺冷哼一声:“这分明就是狡辩,嗯?莫非你瞧不起本将军,所以借口拒绝到本将军麾下效力?” 崔护连忙打圆场道:“罗督军误会了,长卿确实志不在此,如果长卿想从军,当初已经随长孙将军到洛阳入职了。” 罗艺面色微变:“长孙将军?难道是右骁卫长孙晟?” 崔护微笑道:“正是,罗督军有所不知,高长卿深受长孙将军赏识,当初长孙将军便邀请他前往洛阳参加四科举人,以长卿的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有长孙将军照拂,封一个裨将易如反掌,只是长卿志不在此而已。” 罗艺闻言顿时连屁都不放一个了,高不凡连长孙晟都拒绝了,更何况是他罗艺,跟长将晟相比,他还差着几条街呢。 罗艺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道:“高小兄弟还真是深藏不露,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放屁吧。” 高不凡微笑道:“罗督军求贤若渴,若有合适人才,在下定会举荐给您。” “如此本将军便先行谢过了,嗯,你们早点休息,明早给我答复!”罗艺倒也干脆,拉拢不成,立即拍拍屁股便准备走人。 “罗督军且慢!”高不凡连忙道。 罗艺一喜道:“莫非高兄改变主意了?” 罗艺刚才还称高不凡为小兄弟,现在直接改口叫高兄了,显然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高不凡哑然道:“罗督军误会了,在下有个不情这之请,想让罗督军帮个忙。” “哦,你讲,只要力所能及,本将军自然尽力相帮。”罗艺虽然拉小弟不成,却表现得很有风度。 “是这样的,在下有个朋友走失了,有可能到了柳城一带,还请罗督军帮忙留意一下。”高不凡微笑道。 “没问题,不过你这个朋友姓甚名谁,相貌特征如何?本将军也好交待下面的人留意。” “她叫窦线娘,年纪跟我差不多,眉心有一颗红痣,很好认,对了,她有可能女扮男装。” “女的?”罗艺眼中闪过一丝讶意,打趣道:“不会是高兄的相好吧?闹脾气了?” 高不凡笑道:“普通朋友而已,她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办,路上先行一步,只是至今也联系不上。” 罗艺哈哈一笑道:“了解,年轻人嘛,本将军会吩咐下面的人留意的,只要这位窦姑娘出现在柳城,本将军会第一时间通知高兄!” “如此,在下便先行谢过了。”高不凡拱手道。 “好说!”罗艺一抱拳便带着亲兵们离开了,回到所在的营帐,薛万钧和薛万彻立即围上来问道:“督军大人,如何,那高长卿答应了吗?” 罗艺黑着脸摇了摇头道:“没成,还丢了个脸!” 薛万钧和薛万彻吃惊地对视一眼,他们本以为这样十来岁的中二少年,只要督军大人一出手,自然手到擒来,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岂有此理,这小子真够拽的,不同意到督军大人麾下效力就算了,难道还敢折辱督军大人?”薛万钧怒道:“属下这就去教训教训他!” 罗艺摆手道:“那倒没有,人家客客气气的,只是本将军没料到他竟然先受到了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的赏识,试问人家连长孙晟的提携都拒绝了,本将军不是自取其辱吗?” 薛万钧咋舌道:“原来如此,那这小子确实有傲的资本。” “人家能开三石弓,本身就了不起,更何况还箭无虚发,刚才属下还特意找了公孙大家的随从许嵩聊了聊,原来高长卿此人不仅箭术了得,武功也是奇高,单枪匹马冲下山坡取来三石弓,不仅斩杀了六名契丹骑兵,还射杀了契丹人的百夫长,要不然契丹人也不会如此容易退走。”薛万彻沉声道。 薛万钧凛然道:“倘若这小子真的如此厉害,的确不会轻易屈居人下。” 罗艺闻言三角眼挑了一下,心中有点不舒服,不过也彻底打消了拉拢高不凡的念头,他不是白痴,自然不会把一个自己压不住的人招到身边来! 且说罗艺离开后,崔护便笑道:“看来长卿是打算前往向可敦祝寿了,否则也不会请罗艺帮忙。” 高不凡笑道:“在下唯崔兄马首是瞻!” 虽然知道高不凡这是在耍滑头,但是崔护听着还是心里舒坦,捋须笑道:“罗艺此举虽然有私心,但他也说得不错,能当面向可敦祝寿,对你们渤海高氏也大有好处,只要可敦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整个渤海高氏均会受益,所以鄙人还是建议长卿去!”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无所谓,反正就是多花几天时间,多走些路罢了,罗艺自己亲自带兵护送,想必不会把咱们带坑里的。” 崔护笑道:“正是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至于窦姑娘和贵仆,长卿也不必过于担心,咱们这一路西行,各处关卡都查得很严,估计窦姑娘也出不了临榆关,只怕已经回转涿郡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猜想的,这一路上若不是崔护打点人际关系,他们根本到不了柳城,窦红线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估计也到不了这里。 第101章 试探 崔护毕竟受伤流了不少血,身体虚弱,烤了一会火便熬不住了,自行回到帐篷中休息去,高世雄立即溜了回来,占据了前者的位置,这里离大青马远,安全无忧!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瞧你这份出息,连马都不如,也不嫌丢人。” 高世雄大言不惭道:“你这马不是马,是马精,俺惹不起还不成?”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表示不屑,高世雄立即指着大青马道:“瞧瞧,马能听得懂人话还能叫马?这畜牲成精了都!” 高不凡打了个呵欠道:“得了,吃饱就洗洗睡吧,别像个阿婆似的喋喋不休。” 高世衡这货却环视了一遍四周,压低声音道:“长卿老大,俺觉得这个罗艺还不错啊,而且马上就要打仗了,留在他麾下效力,说不定还真有机会立大功,你为何不答应?总不会真想养一辈子马吧?”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养马挺好的,怎么?难道世衡想到罗督军麾下效力,那明天我替你打声招呼,凭你们两个的本事,当个亲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高世衡立即摆手兼摇头:“还是算了,长卿你都不去,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不去!” “对,要是长卿老大去,我们自然也跟着去,否则一切免谈。”高世雄傲然道,仿佛人家罗艺一定稀罕他们哥俩似的。 高不凡好笑道:“你们以为这是逛青楼呢,有钱就是大爷,还一起去!” “嘿,说起逛青楼,长卿老大之前答应过请俺们哥俩的,到现在还没兑现呢,杏花春雨楼的粉头都换了两茬了。”高世雄不满道。 高世雄话音刚下,一道黄光便向他射来,连忙伸手一捞,发现是一锭金子,愕然道:“长卿老大,俺知道你卖了那批牝马,现在年少多金,但俺也不是青楼里的老鸨,给俺金子作甚?” 高不凡挥手道:“不是让我请吗,金子拿去,随你们点多少个粉头,我不干涉!” 高世雄翻了个白眼,傲然道:“长卿老大以为俺哥俩点不起粉头吗?不是金子银子问题,还是那句,你要是不去,俺们自己去有什么意思?” “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起嫖才是真的嫖,一起爽才是真的爽,咱们高氏三雄齐上齐下,共同进退,就算逛青楼也是如此!”高世衡摇头晃脑地附和道。 高不凡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怒道:“滚!” 高世雄和高世衡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后者挠了挠头小声问:“长卿老大,你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俺认识一位老神医,专治这一方面的疑难杂症,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 “介绍你妹,快滚!” “俺们没妹,要是有,肯定介绍给长卿老大你,就算暖床也行。” 嘭…… 一蓬红光向着哥俩打去,却是高不凡用脚赐起一团滚烫的火炭,哥俩立刻鬼叫着落荒而逃。高不凡哭笑不得,幸好这两个二货没有妹妹,否则就这个家伙对不起观众的长相,自己岂不是遭了大难。 高世雄兄弟一走,总算耳根清净了,高不凡摸了摸手臂处的伤口,发现果然已经结痂了,从小就这样,他的自愈能力出奇的强,一般的小伤根本不用处理,或许这也是穿越前那场核事故给他带来的好处,就跟能他能在水下长时间憋气一样。 这时大青马已经把豆料吃完了,也不用高不凡吩咐,自己站起来回到马群中,其他马匹见到它立即站起来让路,然后大青马就像个王者般走到中间卧倒,其他马这才围在它四周躺下,有几匹母马还讨好地蹭了蹭它,简直帝王般的享受,连高不凡都点羡慕了。 又静坐了片刻,气温越发的低了,四周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白白的东西,寒意透体侵肌,敢情是下霜了。 高不凡紧了紧衣服,不由想起了窦线娘,这妮子只带了两套衣服,天寒地冻的,现在也不知在哪挨饥受寒呢,真是个倔强的妞儿,高大和高二追上她了吗? 此时篝火已渐渐弱了下去,高不凡站起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向自己那顶帐篷走去,当行到帐篷前时,忽然站定了脚步,神情颇有些古怪。 就在此时,帐篷中突然寒光一闪,一点剑尖直刺高不凡的胸前,仿似那毒蛇吐信。 高不凡不慌不忙地侧身闪过,双掌猛然一合,竟然把剑身给夹住了。帐篷中一刺客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胆大,敢用手来夹利剑,他就不怕有个闪失,把两只手掌都给切掉吗? 刺客想把剑抽回去,结果却发现剑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不由心头骇然。 高不凡这时猛地一发力,帐篷中的刺客便不由自主地飞跌出来,而前者已经一掌朝其胸前拍来。 然而正当高不凡的手碰到刺客的胸口时,却突然像触电般收了回来,倏地往后退开一米许,借着远处的火光仔细一瞧,发现这名刺客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公孙盈袖的婢女佩剑。 只见佩剑此刻面红耳赤的,又羞又怒地盯着高不凡,后者皱了皱剑眉冷道:“在下与佩剑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因何躲在帐中偷袭在下?” 佩剑把长剑归鞘,狡辩道:“谁偷袭了,人家只是跟高公子开个玩笑罢了。” 高不凡冷冷地道:“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要不是佩剑姑娘身上确实没有杀气,刚才你已经躺下了。” 佩剑心中一凛,嘴上却不服气地道:“奴婢刚才要是全力出手,还不见得谁先躺下呢。” 事实胜于雄辩,高不凡也懒得跟她斗嘴,淡道:“佩剑姑娘大晚上的钻进男人的帐篷里,莫非就是为了开个玩笑?” 佩剑脸上一热,啐道:“谁大晚上的钻男人……哼,婢子是奉了我家姑娘之命来请高公子的。” “公孙大家有事?”高不凡皱眉问。 “高公子去了就知道了。”佩剑说完转身便欲离开,仿佛吃定对方不会拒绝似的。 岂料高不凡却不吃这套,摇了摇头淡道:“很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聊吧。”说完径直从佩剑身边走过,钻进了帐篷之中。 佩剑呆了一下,继而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快步离开了,帐篷中的高不凡耸了耸肩,倒头和衣而睡,美女就了不起吗?美女就得别人随叫随到,瞧把你惯得,天寒地冻的,睡觉练功才是正经。 且说佩剑回到公孙盈袖所在的帐篷,悻悻地道:“那个高长卿真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姑娘的邀请,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家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也不瞧瞧自己的道行。” 公孙盈袖蹙眉道:“佩剑,你是不是态度不好,得罪了高公子?” 佩剑倒是不敢隐瞒,讪讪地道:“婢子躲在帐篷里刺了他一剑。” 公孙盈袖无奈地问道:“那结果如何?” “婢子的剑被他用双手夹住了,还……还差点被他所伤,此子的武功确实极高,婢子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佩剑直言道。 公孙盈袖淡道:“自讨没趣,白天看他出手就该知道了。” 佩剑吐了吐舌道:“婢子还是想亲自试试,这家伙机警得很,刚走到帐篷外就发现婢子了,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 公孙盈袖叹了口气道:“高长卿若是一般人,长孙晟如何能菁睐于他,连御赐的玉佩都送出了,这下倒好,让你去请人,你却把人给得罪了,今晚罚你不许睡觉,到外面值守去吧。” 佩剑只好悻悻地退出了帐篷站岗去。 第102章 佳人求词 第二天早上,当大家钻出帐篷时,顿感寒风扑面,寒透肌骨,入目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还以为是下雪了呢,仔细一瞧,才发现是霜,水囊被冻得硬梆梆的,里面的水竟然都结了冰,众人也是呵气成雾。 此时正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天地辽阔万里冰霜,难以形容的壮阔。 然而眼前之景美则美矣,现实却十分残酷,高世衡敲了敲硬得跟石头似的水囊哀叹道:“完了,水也无法喝了,柴也烧不着,贼老天下劳什么子霜,有种你就直接下雪,你敢下老子就敢吃!”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当心真下雪把你冷成龟孙。”高世雄斥道。 “俺成了龟孙,大哥你不也成了龟孙?”高世衡舔了舔被霜风吹得开裂的嘴唇反驳道。 高不凡好笑道:“得了,先忍一忍,太阳出来水就融化了,大家都赶紧收拾好准备出发吧。” 这时那些隋兵也在收拾,估计很快就要拔营起寨了,高世雄兄弟见状也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去,倒是没空再继续斗嘴。 约莫小半炷香左右,那一千名隋兵便收拾定当了,所有物品全部打包驮在战马上,并且列好队整装待发,整个过程迅速而有序,也没发出多少杂音。 高不凡见状不禁暗暗点头,由此可见,这个罗艺治军确实很有一手,能在二十来岁的年纪混到现在的地位并非仅靠祖宗余荫。 “崔管事,高兄,你们昨晚考虑得如何?”一身披挂的罗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问道。 崔护微笑道:“正如罗督军所言,既然有幸亲自向可敦贺寿,我等又岂能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更何况还能顺道收购契丹种马,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罗艺闻言哈哈笑道:“太好了,有高兄和崔管事相助,本将军真可谓是如虎添翼,时不宜迟,那便出发吧,咱们先回柳城休整两天,崔管事和高兄也正好趁着这两天给可敦准备寿礼。” “契丹的人的盟帐离柳城有多远?时间上可赶得及?”高不凡问道。 罗艺竖起大拇指道:“高兄果然谨慎,其实契丹的人盟帐就在土河以南,离柳城不过四百里许而已,若是骑兵一日即可达,即便是马车也不用三天,可敦的寿辰是冬月十二,还有十天,所以时间上是足够的,高兄倒是不必担心……” 罗艺说到这里却顿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往另一个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高不凡循着罗艺的目光望去,只见公孙盈袖和婢女佩剑正踏霜而来,前者已然换了一身胡服,纤腰若束,肩似刀削;外罩一件宫粉短袄,披着一条毛茸茸的银狐披肩,肌肤更显欺霜赛雪,吹弹得破;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了坠马髻,额前勒着一串珠饰,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高不凡不禁暗暗称奇,这霜风吹在脸上干巴巴的,公孙盈袖的脸蛋却是水嫩嫩的白脸透红,用的是什么护肤品?锁水保湿功能着实不赖。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惊艳目光,婢女佩剑不由有些得意,男人她见得多了,不好色的真没几个,瞧瞧高长卿那小子,眼都看直了吧,昨晚还假惺惺地拒绝姑娘的邀请呢,分明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高不凡可真冤,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现在纯粹是以欣赏的目光审视公孙盈袖,哪有看得眼都直了? “诸位早安!”公孙盈袖行到近前盈盈施了一礼,声音如泉水叮咚般好听。 “公孙大家早安!”众人连忙纷纷回礼。 公孙盈袖微笑问道:“敢问罗督军,是否要启程了?” 罗艺笑道:“公孙大家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噢对了,崔管事和高长卿将与咱们一道前往契丹向可敦祝寿。” 公孙盈袖美眸中闪过一丝喜色道:“太好了,奴家正惋惜没有时间向高公子请教呢,既然同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公孙盈袖本就国色倾城,一颦一笑都是如画动人,现在目泛喜色的俏模样更是让人心中怦然,罗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炙热来,还有一点妒忌,故作讶然问道:“公孙大家要向高兄请教什么?莫非高兄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本领?” 公孙盈袖叹了口气道:“罗督军有所不知了,高公子不仅武艺高强,箭术了得,更是满腹诗才,当得是文武双全,而奴家正打算作一首新曲向可敦献寿,可惜奴家才疏学浅,作不出好的寿词来,昨晚便打算厚颜向高公子求一首,岂料这这贱婢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出剑试探高公子的武艺,把高公子给惹恼了,贱婢,还不快向高公子道歉!” 佩剑低头着施了一礼,可怜兮兮地道:“姑娘昨晚已经罚了婢子在帐外站了一夜,高公子原谅婢子好吗?” 佩剑长相甜美,此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倒是挺能搏人同情的,大家都下意识地望着高不凡,仿佛后者要是不愿谅就是恶人似的。 高不凡有些无语,敢情公孙盈袖昨晚相邀是想向自己求一首寿词啊,现在当众说了来,估计是怕自己误会了她的意图,淡笑道:“小事一桩,在下早就忘了!” 公孙盈袖喜道:“谢过高公子宽宏大量,那寿词的事能否拜托高公子?奴家必有相报!”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在下不会作寿词,公孙大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公孙盈袖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高不凡拒绝得如此直接,一点脸子也不给,这是她以往从没遇到过的奇事。 罗艺既妒忌又好笑,高长卿这小子是真的不会作寿词,亦或年纪还小不解风情?如花美人软语相求竟也忍心拒绝,要是老子会作寿词,别说一首,十首百首都答应她。 公孙盈袖有点难堪地轻咬了咬樱唇:“高公子过谦了,能做出《把酒问月》这种传世佳作,区区寿词还不是信手拈来。”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在下才疏学浅,那天碰巧灵感来了,只不过瞎猫撞到死老鼠罢了,如今再让在下作出一首来,简直难比登天,所以很抱歉,实在帮不上忙。” 第103章 缓兵之计 高不凡用极度自贬的方式拒绝了公孙盈袖的请求,这显然并不是自矜和谦虚的表现,连崔护都有点难以理解了,难道长卿真的不会作寿词? 罗艺更是产生了怀疑,因为正常男人不太可能会拒绝公孙盈袖,更何况这寿词一经公孙盈袖在可敦面前唱出,作为填词人的高不凡必然也能大大出名,既讨好了美人和贵人,又得了名声,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除非高不凡肚子里的确没有真材实料,担心出丑吧! 然而公孙盈袖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那晚在鸿雁的酒宴上,她可是亲眼看着高不凡瞬间把一首打油诗变成一首朗朗上口的传世诗作《静夜诗》,紧接着又在踱步间吟出了《把酒问月》,才思之敏捷,绝对不是所谓的瞎猫撞到死老鼠了。 “那他现在为何要拒绝,莫非真的如此讨厌我?除了佩剑昨晚鲁莽的行为,好像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吧?”公孙盈袖心情复杂,星眸黯淡。 佩剑见状气哼哼地问道:“敢问高公子,那首送别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是不是你作的?” 高不凡愕了一下,高世雄那货已经抢着答道:“当然是长卿老大作的,那天长孙将军带着无忌公子和无垢姑娘到访飞鹰马场,离开时长卿老大特意作了一首诗送别,俺当时就在场,俺还记得这首诗呢。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什么远方伸古道,晴翠接那啥啥。又送猪哥去,妻儿哭唧唧!” “啥玩意?”罗艺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 高不凡哭笑不得,人家歪嘴和尚念歪经,高世雄这就更离谱,简直是乱放狗屁! 佩剑呸了一口道:“什么乱七八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洛城,又送诸君去,萋萋满别情。” 高世雄尴尬地打了个哈哈道:“差不多啦!” 佩剑冷哼一声道:“高长卿,这首诗是你作的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的确是在下所作,佩剑姑娘如何得知?” 佩剑冷笑道:“好诗一出天下皆知,现在整个洛阳的青楼都在传唱呢,但凡有饯别宴,客人都必点这首离离原上草。” 高不凡暗汗,本来不想出名,谁知却事与愿违,但愿不被杨广这变态盯上才好,要是人家一时心血来潮送自己一句“还能离离原上草否?”,那就槽糕透了! “高公子既然说那首《把酒问月》是一时灵感之作,那这首《送别》,还有《静夜思》怎么解释?明明满腹才学却不肯给我家姑娘填一首寿词,你什么意思!”佩剑不满地质问道。 高不凡有点不爽了,别说小爷真不会作寿词,就算会就一定要给你家姑娘作吗?这天下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高世衡那货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头附和道:“是呀,长卿老大不要那么小气嘛,你就免为其难地给公孙大家填一首寿词吧。” 高不凡没好气地瞪了这货一眼:“你以为是吃饭呢!” 高世衡挠了挠头道:“俺觉得作诗填词对长卿老大来说比吃饭还要简单,对了,俺记得不久前长卿老大还作过一首《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晴到碧霄。” 高世衡这货的记性明显比他大哥要好得多,竟然一字不差地把诗给念了出来,实属难得! “好诗!”崔护不禁脱口而出。 公孙盈袖美眸异彩边闪,她的文学造诣也不低,自然一听便知这又是一首传世的佳作,惊喜之余更失是落了,高长卿明明满腹诗才,却拒绝为自己填一首词,太过份了! 罗艺打了哈哈道:“高兄果然才高八斗,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不如就答应公孙大家吧!” 公孙盈袖目光幽怨,眼圈仿佛都微微眨红了,一众男人见状不由都产生了怜惜之意,于是崔护也笑着劝道:“公孙大家诚意拳拳,长卿何不成人之美?” 高不凡颇有点蛋痛,如今总算尝到骑虎难下的滋味了,真是应了那句无事别装比,装比遭雷劈,当文抄公一时爽,一直能抄一直爽,若是突然没得抄了呢?咋办? 高不凡本来就不是文科生,也不是诗词爱好者,偶然记得的几首古诗词均是琅琅上口的传世名篇,至于寿词这种“专业性”特别强的诗词,就很难有出彩的,他知道个屁啊,就算知道也记不得了!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公孙大美人幽怨的星眸,高才子拙计了,只能使出缓兵之计道:“不是在下不愿意给公孙大家作寿词,委实是并不擅长此道,不过既然公孙大家诚意拳拳,在下便免为其难吧,如今先行赶路,待在下斟酌好了再写下来交给公孙大家吧!” 公孙盈袖闻言喜道:“那奴家在此先行谢过了。” “公孙大家客气了!”高不凡微笑道,心里却是有点虚,奶奶的,上哪里弄一首出彩的寿词,不管了,拖得一天早一天。 接下来,众人便启程出发往柳城方向而去。 公孙盈袖的马车昨日已经严重损坏,无法修复,所以现在也只能骑马,不过此女的骑术竟然十分娴熟,换了一身胡服显然也是为了方便骑马,随着大队一路策马奔驰,倒是没有掉过队。 婢女佩剑骑马紧随在公孙盈袖旁边,瞪了一眼远处骑在大青马上的高不凡,低声道:“姑娘,高长卿这小子眼高于顶,连长孙晟的提携都拒绝了,你觉得他会投效杨大人吗?” 公孙盈袖皱了皱黛眉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婢女佩剑撅了撅嘴,低声嘀咕道:“现在大隋遍地都是反贼,高长卿这小子只一心养马,有官也不想当,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公孙盈袖低眼神泠然地盯了佩剑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倒不是敢再多言了,而前者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高不凡的背影上,神色颇有些复杂。 第104章 原来如此 高世衡还真是乌鸦嘴,冬月初三,也就是高不凡等人到达柳城的第二天,本来晴空万里的天气竟急转直下,上午的时候阴云密布,朔风似刀,到了下午便下起雪来,虽然下得不算大,但飘飘洒洒的延续到天黑才总算停歇。 外面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客栈的房间内却暖意融融,高不凡和崔护二人正围坐在火炉旁聊天,炉中炭火熊熊,还温着一壶浊酒。 崔护受伤失血后十分怕冷,即便在房间内也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喝酒一边问笑:“长卿可把寿词写好了?不如取出来让鄙人先睹为快吧。” 高不凡苦笑道:“崔兄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在下原不擅长写寿词,今天是被你们逼着赶鸭子上架,这才勉强答应公孙大家的,如今正头疼之后该如何应付呢。” 崔护自然不信,毕竟高不凡只要一出手,都是传世佳作,说他才高八斗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不会写寿词,怕是心有顾虑吧。 崔护心中一动,低声问道:“长卿似乎不太想在诗词方面出名,莫非是听到一些关于皇上的传言?” 高不凡含糊地道:“承蒙长孙将军提点了几句。” 崔护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点头歉然道:“长孙将军是天子近臣,既然提点了长卿,必然有其道理,鄙人今日也有份撺掇长卿为公孙大家作寿诗,如今看来倒是把长卿置于不利的境地了。” 高不凡闻言便知崔护误会了,自己确实对杨广的“善妒”有所顾忌,但真正原因却是的确不会写寿词,只是也懒得去点破了,毕竟自己已经“作”了好几首的传世佳作,即便再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耸了耸肩道:“没关系,公孙盈袖若不再找我要寿诗最好,若来找,在下便随便糊弄一首了事。” 崔护闻言失笑道:“别人都是想方设法讨美人欢心,长卿倒是反其道而行之,莫非长卿对公孙大家这种倾国美人也毫不动心?” 高不凡笑言:“这世上好看的花儿千千万万,看着养眼就行,也没必要动手去采,真要去采,即便是皇上也采不过来吧,君不闻,后宫佳丽也不过三千而已,就好比人穿鞋子,不是非要最好看的,合脚的才是最好的。” 崔护闻言眼前一亮,点头道:“长卿此番话虽然通俗,但的确很有道理。”说完打趣般道:“那长卿可选好了合脚的鞋子了?要是没有,考虑一下我们清河崔氏如何?别的不敢说,我们清河崔氏的女子无不知书识礼,品貌俱佳的也有不少。”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道:“在下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崔兄倒是挺能打蛇随棍上。” 崔护哈哈笑道:“人才难得,见猎心喜呀,长卿真不考虑一下?” “在下何德何能!”高不凡暗汗,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听说崔兄今日上街寻摸献给可敦的寿礼,可有收获?” 崔护见高不凡岔开话题,不由有些失望,看来高长卿是意属长孙家的无垢姑娘了,没办法,谁让长孙晟这只老狐狸慧眼如炬,捷足先登,看来在长孙晟作出决定之前,崔氏怕是没机会了,且再等等看。 话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崔护是越发体会到高不凡的优秀了,才十五岁的少年,文才武艺都如此出众,关键还是他的见识和头脑,不贪利,不为美色所动,假以时日定然大放异彩,这种潜力无限的少年自然越早投资越好,所以才自作主张出言试探,可惜高不凡似乎对跟崔氏联姻不敢兴趣。 不过,崔护并无不悦,只是有点遗憾而已,毕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人家长孙晟是先来的,而且,高不凡若轻易转态投向崔氏,那他的人品便值得商榷了! 崔护摆手笑道:“柳城这种边境小城,穷乡僻壤,能有啥好东西,鄙人逛了一天,才找到两样勉强能拿出手的,不过还是太寒酸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鄙人再上街寻摸寻摸,对了,长卿打算送什么贺寿?” 高不凡耸肩道:“在下倒没有刻意去准备,也就是一些丝绸布匹,再加几百两金子而已。” 崔护点头道:“这倒是也行,不过鄙人觉得长卿还是精心准备一两件好些,贵重不贵重倒是其次,关键是要给可敦一个好印象,要不然还不如不送,毕竟长卿你代表的可是渤海高氏一族,万万不可马夫!” 高不凡闻言踌躇道:“谢谢崔兄提醒,不过仓促之下上哪找特别的贺礼去?” 崔护沉吟一下,站起身道:“长卿稍等,鄙人去去就来!”说完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崔护便捧着一只近二尺高的木盒进来,轻手轻脚地搁在茶几上。 高不凡奇道:“崔兄这是?” 崔护笑着打了木盒,从里面捧出一尊玉观音,竟然是纯奶白色,在灯光映照下流光溢彩,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尊玉观音是鄙人今天淘到的两样事件之一,虽然做工粗糙了一些,但胜在玉料上乘,倒是勉强能拿得出手。”崔护笑眯眯地道:“长卿若不嫌弃便先拿来作献给可敦的寿礼,对了,可敦是信佛的,这尊玉观音正好合适!”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不行,这是崔兄辛苦寻摸来的东西,在下又岂能掠人之美,绝对不行!” 崔护神色一整道:“鄙人今日寻得两件,那边房间还有一尊更好的如来佛像,所以长卿万勿推辞,要不然就是不把鄙人当朋友。”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不凡只好道:“好吧,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得按原价向崔兄买,毕竟崔氏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崔兄不收,那这尊玉观音也请崔兄带回去。” 崔护闻言苦笑道:“长卿真是太见外了,好吧,这尊玉观音鄙人花了五十万钱。” 五十万钱相当于五百两银子左右,高不凡估计也差不多,于是便取出五十两金子付给崔护,后者也不客气就收下了,因为他知道高不凡年纪虽轻,但做事很有原则。 高不凡把那玉观音放回木盒中,随手摆在房间的一角,价值五百两的东西也不见他如何珍视,崔护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赞,但凡过份看重钱财,沉迷于女色之人都难成大事! 两人重新坐落,各自斟了杯酒,便又闲聊起来。崔护随口问道:“长卿应该也听说过公孙大家的背景了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在下听族人说,公孙盈袖乃秦王的义妹,她出身的梨香园则是楚国公杨玄感名下的产业,也不知是真是假。” 崔护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其实红极一时的名妓歌姬大多是权贵们招揽人才的一种手段,公孙盈袖便是礼部尚书杨玄感暗中一手捧红的,当然,民间很少有人知道,但上层圈子内都心知肚明。” 高不凡讶然道:“还有这种骚操作……咳,愿闻其详!” 崔护解释道:“通常情况下,只要你有权势和名气,人才自然会找上门投靠,所以畜养名妓歌姬的方法权贵们都比较少用,不过这种方法却能够网罗到更多有真才实学之人,正所谓才子配佳人嘛,佳人名气越大,慕名而来的才子自然就越多,权贵再暗中密识一些出众的来拉拢,也就事半功倍了,若该人才的确出类拔萃,慕后的权贵甚至不惜把该名妓赏给他,以达到拉拢的目的。” 高不凡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崔护若有深意地道:“所以恭喜长卿,你目前估计已经入了杨尚书的视线了!” 高不凡却是心中一凛,杨玄感还是算了吧,造反没多久就失败了,不仅满门抄斩,自己也被分尸暴晒焚烧,跟他有关系的都被牵连,要么人头落地,要么贬官流放,谁沾上谁倒霉,看来以后自己得离公孙盈袖远一些才一行,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第105章 赶鸭子上架 契丹属于东胡鲜卑人种,主要发源在黄水和土河流域一带,共分为八大部落,目前还没形成国家,只是实行部落联盟制,平时各部落自行游牧和种植,互不干涉,只有在重大外交事件,或者战争状态时才会联合行动,譬如准备依附哪个强国,又或者对外作战时,才由联盟首领统一协调指挥。 契丹的古八部在北齐的军事打击下基本已经土崩瓦解了,现存的契丹八部是新八部,分别是:达稽部、绝便部、独活部、芬问部、突便部、芮奚部、坠斤部和伏部,目前的八部联盟首领名叫咄罗,出身大贺氏贵族。 大业七年冬月初五,高不凡等人离开了柳城往北出发,前往契丹土河南部的盟帐所在,柳城督军罗艺亲率一千骑兵护送,安全方面倒是绝对没有问题,唯的问题是雪后的天气寒冷,道路也十分难走。 本来,罗艺作为柳城的最高军事长官,是不能轻易离开柳城的,但此人热衷于功名,显然不想放过在可敦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所以亲自率兵护送公孙盈袖,只留了一名副督军和薛家兄弟负责守城。 而让高不凡感到奇怪的,罗艺还带了几十只小木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总之不太像是给可敦的寿礼。 当然,高不凡也不会无聊到去深究,待到了地方给义城公主拜完寿,再收购一批种马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一旦进入腊月,这地方肯定更冷,几场大雪下来,到时只怕寸步难行。 且说队伍一路北行,早发晚宿,竟然花了六天时间才赶到契丹人的盟帐驻地,一方面是因为雪后道路难走,另一方则是契丹人把盟帐往北迁了上百里,估计是担心大隋与高句丽开战,会殃及池吧! 幸好,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因为义城公主的寿辰是冬月十二,而现在是冬月初十一,还有一天时间准备,倒是刚刚好! 契丹人的盟帐就建在土河的南岸东面,而可敦的营帐则建在土河南边的西面,径渭分明,但见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全是毡帐,估计有数万顶吧,十分之壮观,到处都是牛羊和马匹,热闹非凡。 高世雄兄弟见状兴奋得跃跃欲试,高世衡这货啧啧地道:“奶奶的,俺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马,怕是有好十万头吧。” 崔护摇头笑道:“顶多就两万头,契丹人先受到北齐的沉重打击,大业元年又被大隋和突厥联手重创,如今休养生息了六七年,只是稍微恢复一些元气罢了,人口绝对不超过五万,部份耕种,部份放牧,而贵族是不事生产的,怎么可能养得出十万匹马来。” 高不凡闻言道:“如此说来,契丹人应该十分敌视咱们隋国人才对,但一路走来遇到的契丹人似乎都挺友好的,除去之前袭击咱们那批!” 高世雄笑道:“俺和二弟从小就被老子揍,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的,想必契丹人也是如此,记打不记吃,把他揍惨了自然跟猫儿狗儿一样听话。” “你小子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高不凡笑道。 崔护亦笑道:“是这么个理,但是契丹人未必不恨咱们隋人,只是没这个胆子反抗而已,一旦大隋国力衰弱,必然会忍不住露出獠牙,所以咱们也不得不防。” 高不凡暗暗点头,崔护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契丹人这个时候虽然弱小,但最终形会成了强大的辽朝,几乎占领了整个中原。 这时,行进中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队突厥骑兵迎了上来,为首的突厥将领正与罗艺交涉,似乎并不允许隋兵过份靠近可敦的牙帐。 果然,突厥将领与罗艺交涉完后,后者便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了,距离可敦的牙帐差不多一里许。 众人扎下营寨后,罗艺叮嘱高不凡等人不要胡乱走动,以免引起误会,这才仅率几名亲兵前往牙帐拜见可敦,而公孙盈袖是可敦请来的客人,自然也跟着一起前往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高不凡等人正感无聊,罗艺回来了,竟然神色古怪地道:“高兄才思敏捷,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罗督军过奖了,但说无妨,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能不能帮上忙。”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 罗艺笑道:“是这样的,如果有一大堆树干,大小长短粗细都差不多,如何分辨哪一头才是下边,哪一头才是上边?” 高不凡差点咬到舌头了,奇道:“罗督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你不用管,只需说出如何分辨就行!”罗艺道。 在场众人不由都露出思索之色,高不凡却轻松地笑道:“这个简单,把树干两端锯开,看两端的年轮……就是那些圈圈,长得密的就是下边,长得疏的就是上边!” 罗艺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只是人家嫌这样太麻烦,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嫌麻烦?这听着倒是有点像在找茬。罗艺见高不凡皱眉不语,不由有些失望地道:“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只要把木头都扔进水里,稍沉的那一头就是下面,稍浮的那一头就是上面。”高不凡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帮人帮到底,指点了罗艺一条明路。 罗艺闻言一喜,不过他也挺机灵的,追问道:“有何依据?” 高不凡随口道:“下边密度大,上边密度小!” 罗艺不懂密度是什么玩意,但见高不凡说得如此肯定的,便也不再深究,兴冲冲地直奔可敦的牙帐而去,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约莫盏茶工夫,罗艺竟然去而复返了,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高兄,密度是什么玩意?” 高不凡一时倒不知如何解释了,含糊道:“密度,顾名思议就是紧密程度了,就好比往一只瓶子里装沙子,压得越紧密自然就越重,而树木生长得越久的部分密度也越大,也就越重!” 罗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高兄可知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崔护不由奇道:“罗督军哪来这些奇怪奇怪的问题?” 罗艺讪讪地道:“还不是契丹人……算了,还是麻烦高兄跟我走一趟吧,可敦要见你!” 高不凡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连忙问:“可敦为何要见在下?” 罗艺有点不好意地解释道:“本将军刚才前往牙帐拜见可敦,正好可敦在宴请契丹八部的酋长,绝便部的酋长不安好心,故意向可敦请教一些刁钻的问题,若可敦答不出来不仅本人有失面子,也有失大隋的面子,刚才木头的问题就是绝便部那家伙搞出来的。” 罗艺尴尬地轻咳一声,续道:“都怪本将军多嘴,把高兄刚才教的方法告诉了可敦,又解释不清密度是什么,所以……咳咳,倒是连累高兄了。” “能不去吗?”高不凡很是蛋痛。 罗艺神色一整,斩钉截铁地道:“不能,你要是不去就是对可敦不敬,是要治罪的,更何况事关大隋的面子,非同小可!” 高不凡暗暗问候了罗艺的祖宗,无奈道:“那就去吧。” 罗艺拉了个顶杠的,心中稍安,提醒道:“高兄可有把握?本将军可是在可敦面前把你吹得天花乱坠的,千万可别当众出丑,否则咱俩都别想好过。” 高不凡地耸了耸肩道:“尽力吧!” 崔护和高世雄哥俩担忧地看着高不凡和罗艺两人去了可敦的牙帐。 第106章 草民遵命 义城公主的牙帐呈六出梅花状布局,有五千突厥骑兵在四周拱卫,而且这五千骑兵都是只听令于她的心腹精锐,难怪她敢亲自出访契丹,也侧面反映出她在突厥的影响力,连始毕可汗也不敢轻易动她。 且说高不凡和罗艺两人交出了身上的武器,又通过层层关卡,这才来到了义城公主的牙帐前,安保之严密,让人为之凛然。 “高兄,待会见到可敦不要失了礼节,另外,可敦为人格外强势,万万不可逆了她的意思,当心性命不保!”罗艺表情严肃地提醒道,当然,他倒不是担心高不凡的小命,只是担心自己会被连累罢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多谢罗督军提醒。” 可敦的牙帐很大,足以容纳数十人之多,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一进来就觉暖意融融,酒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高不凡跟在罗艺的身后,目光飞快地环扫了一遍四周,发现两边各摆了一排矮几,每一张矮几后面都盘腿坐着一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就是契丹八部的酋长和贵族们了,而当面正中的主位上,隆重地坐着一名女子,年约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神情肃穆,凤目含威,应该就是突厥可敦——义城公主了。 而公孙盈袖此刻已经戴上了一层面纱,袅袅娉娉地坐在可敦的右下手位置,说不出的优雅动人,望向高不凡的眼神竟然略带一丝担忧。 高不凡虽然看在眼里,但却不会因此而想入非非,尤其在得知公孙盈袖是杨玄感培养出来拉拢人才的工具之后,更是敬而远之。毫无疑问,此女肯定受过严格的训练,演技说不定都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天知道她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所以只作看不见便是。 “末将罗艺拜见可敦!”罗艺率先走上前,竟然单膝行了个跪礼。 高不凡见状又在心里问候了罗艺的祖宗,这才无奈地上前行跟着行跪礼:“草民高不凡拜见可敦!” 可敦点了点头道:“平身吧。”声音平和,竟然十分好听。 高不凡站了起来,这才有暇看清眼前的义城公主,发现此女竟是单眼皮的,柳叶眉丹凤眼,嘴唇稍薄,下巴微前翘,一看就是个强势的女人。 “罗督军,此人就是你所说的蓨县才子高长卿?看着也太年轻了些!”可敦一边审视着高不凡,一边淡淡地道。 罗艺连忙恭谨地道:“回可敦,此人便是蓨县才子高长卿,虽然年少,但才思敏捷,文武双全。” “当真?”可敦将信将疑,高不凡看着实在太过年轻了些。 “末将安敢欺骗可敦,高长卿不仅有七步成诗之才,而且武艺了得,能开三石弓,据说他在蓨县时就协助驾部员外郎李靖剿灭了拥兵两万的悍匪张金称。”罗艺虽然很不愿意替高不凡长脸,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吹了,谁叫人是他推荐的。 可敦闻言眼前一亮,点头道:“如此说来倒真是个允文允武的人才,高长卿,哀家问你,把木头放进水里的法子是不是你想出来的?” 高不凡低眉垂目答道:“正是!” “那你向绝便部的酋长葛逻录解释一下,什么叫密度吧。”可敦淡淡地道。 “——草民遵命!”高不凡转过身去,拱手道:“敢问哪一位是绝便部的葛逻录酋长?” 话音刚下,左手则一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男子便站了起来,笑眯眯地道:“本人便是葛逻录,小兄弟请讲,本人洗耳恭听!” 此人的大隋语竟然说得很溜,只是发音就有点生硬而已,笑起来还有点歪嘴。 高不凡淡然道:“所谓密度,顾名思义就是紧密程度,就好比往同一个布袋里面塞入棉絮,用力把棉絮压紧了,自然装得越多,也会越重;反之,如果不用力压紧,装的棉絮就会少很多,重量也会越轻。 木头也是如此,生长得越久的一端紧密度就越大,重量也就越重,因此放进水里,重的一边会稍为下沉,轻的一端会稍为上浮。” 高不凡已经解释得十分浅显了,所以在场的人都一听就懂,可敦微笑道:“高长卿解释得很好,葛逻录,你可听明白了?” 葛逻录眼珠一转道:“算是明白了,那敢问可敦,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问题一直困拢了葛逻录很久,都说你们大隋人聪明,学识渊博,想必可敦能为本人解答这个疑惑吧?” 此言一出,可敦身边的官员和随从都心虚地低下了头,罗艺这货也是低眉垂眼夹着臀,这个问题他已经琢磨了很久,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你如果说先有蛋,人家会反驳你,蛋是鸡下的,没有鸡哪来的蛋?如果你说先有鸡,人家又反驳你,鸡是蛋孵出来的,没有蛋哪来的鸡? 所以说这问题根本无解,乃杠精们居家旅行的必备撒手锏,杠你命三千! 可敦见所有人都耸肩耷脑的,不由面色微愠,忽见高不凡神色自若,不由心中一动,淡淡地道:“高长卿,你来告诉葛逻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高不凡淡定地道:“——草民遵命,葛罗逮酋长阁下,这个世上先有鸡。” 葛逻录得意地哈哈一笑道:“非也非也,鸡是蛋孵出来的,没有蛋哪来的鸡?” 高不凡早就料到这货会这么说了,反问道:“那敢问葛逻录酋长阁下,鸡蛋该如何孵?” 葛逻录面色一僵,在古人的思维里可没有电气化孵蛋的手段,只有母鸡会孵鸡蛋,所以葛逻录犹豫了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自是母鸡孵了!” 高不凡笑道:“可见这个世上确实是先有鸡。” 葛逻录不禁哑口无言,公孙盈袖的美眸中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来,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竟被高不凡换个角度轻松化解了。 可敦不由喜上眉梢,也不等葛逻录反应过来继续杠,笑吟吟地道:“很好,高长卿果然才思敏捷,看赏!” 葛逻录眼珠一转,急忙道:“且慢!” 可敦不由面色一沉,这个葛逻录胡搅蛮缠,着实让人讨厌,关键作为联盟首领的咄罗也不出面制止,分明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让大隋在众人面前坠面子,看来皇上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如果自己这次不是借口出访到此,估计契丹人还真有可能投靠高句丽。 “葛逻录,你还有什么问题?”可敦凤目已经隐含寒意,她麾下有五千精锐突厥骑兵,再加上罗艺的一千骑兵,即使当场翻脸她也不怕。 然而葛逻录竟然夷然不惧,笑眯眯地道:“尊敬的可敦千岁,葛逻录的确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可敦勉强把怒火压下,冷道:“且问来!” 葛逻录不紧不慢地道:“是这样的,本人的部落里有个老牧民前几天死了,死之前留下遗言,要将家里的二十三匹马分给三个儿子,长子分一半,次子分三份一,三子分八份一。可是本人分来分去都分不好,真是头痛呀,劳烦可敦替本人解决这个头疼的难题吧,感激不尽!” 罗艺闻言哈哈笑道:“你们契丹果然不识数,这还不简单,二十三匹马的一半就是……十一匹半,咳……把其中一匹马杀了砍成两半不就行了。” 葛逻录摇头道:“可是老牧民遗言中说了,不能把马杀掉呀。” 罗艺不由傻了眼,皱眉道:“不能杀掉,那怎么分出一半给长子?根本不可能嘛!” 葛逻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无奈摊手道:“要不然本人也不会头疼那么久,不得已才向可敦求教。” 可敦皱了皱眉,淡淡地道:“你们谁来给葛逻录分一分马?” 四周随行的官员和随从们再次低下了头,竟没有人敢接话。 葛逻录得意极了,却装出一脸惋惜地道:“唉,咱们契丹人读书识字的少之又少,本以为你们大隋人识文断字,应该更加聪明,可以帮助本人解决这个难题,不过如今天看来,跟咱们也差不多嘛!” 在场一众契丹部落酋长和贵族们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人甚至笑出声来。 可敦不由暗怒,又瞥见高不凡竟一脸无所谓的吊儿朗当样子,更是恼火,好你个高长卿,大家都觉得丢脸,就你事不关已,那就让你来答,若答不出来,看哀家如何治你的罪。 “高长卿,你来给葛逻录解决这个难题,免得人家以为咱们大隋人跟他们契丹人一般愚蠢。”可敦冷冷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道。 高不凡倒是淡定地道:“——草民遵命!” 葛逻录闻言不由眼皮跳了一下,笑道:“又是这位小兄弟,莫非大隋就没有其他人才了?” 高不凡微笑道:“葛逻录酋长阁下此言差矣,咱们大隋人才济济,在下年纪轻轻,只是万千普通人中的一员,你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可敦和其他人都不屑亲自回答你,由在下这个普通人回答你这个简单的问题,再合适不过了。” 可敦闻言大为舒心,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此子倒是挺会说话,也罢,即便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哀家也可网开一面。 第107章 可敦赏赐 葛逻录气乐了,这小子口气还挺大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小兄弟替本人分一分马吧,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大隋的普通人能有多聪明。” 高不凡却微笑道:“分马容易,只是在下怕酋长阁下听不懂,不如这样吧,你准备二十三匹马,在下现场模拟……咳,现场示范一遍,简单明了,大家都一看就懂。” 葛逻录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敦倒也机灵,立即吩咐道:“沙梅录,去准备二十三匹马来,咱们到外面现场分一分,免得契丹人看不懂。” 梅录不是名字,而是官名,统兵者的意思,沙梅录正是可敦的心腹将领,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虎背雄腰,神色彪悍,闻言行了个抚胸礼,嘴里喊了一声,用的是突厥语,估计也是“遵命”之类。 很快,沙梅录便又进来禀报,马匹已经准备好了,请可敦移步出帐。 义城公主见高不凡如此淡定,便知此子有十足把握,欣然站了起来,契丹一众酋长和贵族也只好跟从。 众人出了牙帐,果然见到帐前的空地上多了二十三匹马,分别由一名突厥骑兵牵着缰绳。 “葛逻录酋长阁下,这里是二十三匹马没错吧?要不要点着数一遍?”高不凡戏谑地问。 “不必了,烦请指教!”葛逻录冷哼一声道,虽然眼前这小子似乎很聪明,但他不认为对方能解决这道难道,这可是他花了好几月,误打误撞才想出来的解决方法。 高不凡却转身对着可敦一揖道:“草民斗胆借可敦的座骑一用!” 此言一出,义城公主身边的人都微微变色,罗艺不由捏了把汗,斥道:“高长卿,不得无礼!” 义城公主却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好奇了,摆了摆手道:“无妨,来人呀,把哀家的坐骑牵来!” 葛逻录闻言已经面色变幻了,惊疑不定地盯着高不凡,就跟见了鬼似的。 很快,一名突厥亲兵便牵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过来,高不凡一见不由微微一震,我的个乖乖,这匹马实在太漂亮了,个头比青云还要高大一些,浑身寻不着一根杂草,体形匀称健硕,四条腿修长有力,眼大如铜铃,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果然,罗艺已经低声提醒道:“高长卿,可敦这匹可是万中无一的龙驹,你可要悠着点。” 龙驹即是汗血宝马,据说当初宇文化及为了讨好隋帝杨广,在草原上投放了上万匹母马,试图吸引出一匹龙驹来,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毛都捞不到半根,于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谢谢罗督军提醒!”高不凡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那名突厥兵将汗血宝马牵到队伍中,与原来的二十三匹马凑成了二十四匹,分成八组三队,每一组正好三匹,而每一队则是八匹马。 众人疑惑不解地看着,倒是公孙盈袖眼前一亮,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而葛逻录则面沉如水。 高不凡一指道:“大家请看,这里一共有二十四匹马,那么现在开始分了。” 这时契丹联盟的首领咄罗却出声了,摇头道:“不对不对,要分……二十三屁妈,布……是二十四屁妈!” 这个咄罗的大隋语就要差劲多了,屁屁妈妈的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高不凡微笑道:“这位酋长阁下莫急,看在下分完你就明白了,嗯,先分给长子一半,那就是八组中分走四组,刚好十二匹;次子分三份一,也就是三队中的一队,共八匹;最后三子分八份一,也就是一组,共三匹。 所以呀,遏逻录酋长阁下回去后就这样分,长子得十二匹,次子得八匹,三子得三匹,刚好就是二十三匹,至于剩下的那匹龙驹嘛,自然是还给可敦了。”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可敦也是暗暗惊讶,怪哉,二十三匹马分不开,加了一匹马进去就分开了,奇就奇在,最后加进去的那匹马却剩了下来,毫发无损地完璧归赵。 义城公主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窍妙,但演戏她还是在行的,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淡问道:“葛逻录,你可看明白了?要不要高长卿再演示一次?” 葛逻录神色复杂,轻咳一声:“看明白了,小兄弟果然聪明绝顶,多谢指教,本人感激不尽。” 高不凡摇头道:“葛逻录酋长阁下此言差矣,在大隋比在下聪明的人何止万千,在下安敢称聪明绝顶,当然,若把在下放在你们契丹人当中,的确可以称为聪明绝顶!” 葛逻录被噎得差点吐血,一众契丹贵族均觉脸上无光。义城公主则心情畅快无比,微笑道:“高长卿,不得无礼,你暂且退下看赏吧!” “谢可敦!”高不凡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颇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味道。 高不凡回到扎营的地方,崔护和高世雄哥俩立即关心地围了上来。 “长卿老大,见到可敦了?”高世雄兴冲冲地问。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自是见到了。” “快给俺讲讲发生了什么事!”高世衡兴致勃勃地道。 就在此时,罗艺却领着一伙突厥人过来了,为首的看样子还是个官员。罗艺介绍道:“高兄,这位是撒拉艮吐屯。” 吐屯也是突厥官名,相当于外交官,而“撒拉艮”则是这名外交官的名字。 这名字和官名实在太拗口了,高不凡只好随口应付道:“久仰久仰!” 这位撒拉艮吐屯个子不高,眼睛小而精明,笑眯眯地道:“高公子,本官奉了可敦之命送些酒菜过来,以示褒奖,另外还有貂皮五十张,狐皮五十张,骏马五十匹。” 高不凡不由一喜,看来这位可敦娘娘还挺大方豪气的嘛,也不枉自己忙活一场,连忙恭敬地道:“草民谢过可敦赏赐!” “呵呵,高公子不错,可敦对你很满意!”撒拉艮吐屯把可敦赏赐之物留下便笑眯眯地离开了。 高世雄哥俩兴奋得一左一右搂着高不凡道:“老大不愧是老大,嘿嘿,咱们来给可敦祝寿,这寿礼还没送出呢,结果可敦反倒给了赏赐,连本带利都赚回来了。” 崔护不由暗暗感叹,金子果然到了那里都发光,笑道:“恭喜长卿,初来乍到便名利双收,入了可敦的法眼,前途无量呀!” 高不凡谦虚地道:“崔兄言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饶幸答了几个问题而已。” “嘿,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别人都答不出,只有长卿老大你答出来,就是了不起。”高世雄竖起大拇指道。 罗艺神色有些不自然,既妒且悔,他当初把高不凡拉来,本来是想有多一份安全保障,岂料高不凡却出尽了风头,面子里子都全拿了,反倒显得他这个督军是多余的了。 崔护向高不凡暗使了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微笑道:“在下能得到可敦的赏赐,全赖罗督军的举荐,所以可敦的赏赐理应分罗督军一半才是。” 罗艺闻言故作大方地笑道:“高兄太客气了,这是你应得的,本将军可不敢居功!” 崔护则神一整道:“长卿说得对,这里面绝对有罗督军的一份功劳,分一半赏赐并不过份!” 罗艺又假意推辞了一会,便“免为其难”地收下了,又分吃了可敦赏赐的酒菜,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碰上一半皮毛和马匹离开。 高世雄兄弟见状很有些不爽,高不凡倒是淡然得很,罗艺此人如此贪利狭隘,终难成大器,不足为虑。 第108章 踏雪寻梅 傍晚时份,竟然又下起雪来,北风呼啸了一整夜,吹得人心慌意乱,夜不成眠。当然,这只是别人,至于高不凡,只要进入练功状态便雷打不动,而当他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高不凡打开毡帐的门,大片大片的积雪便掉了进来,彻骨寒风也乘机扑面而至,不过高不凡却不觉得有多冷,清冷的空气反而让他精神倍加。 高不凡弯腰钻出了毡帐,发现积雪竟然深至脚踝了,放眼望去,但见千山万壑银装素裹,本来牛羊成群的辽阔草原上不见一头活物,仿佛铺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犹如置身在一片琉璃童话世界。 四下里很安静,附近的帐篷都还紧闭着,看不人活动,也看不见牲畜的踪影,就连飞禽都见不到一只,天气太冷了,太阳才刚从地平线下冒出来,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更愿意在窝里多猫一会儿。 高不凡伸了懒腰,他灵敏的鼻子竟然捕捉到寒风中隐藏着的一缕梅香,不由一时心血来潮,反正时间还早,连找个人说话都没有,不如趁着这时候踏雪寻梅,也学人家骚人墨客附庸风雅一把。 于是乎,高不凡便踩着积雪,循着梅香来到了土河边,果然发现了数株傲雪挺立的老梅树,但估计时间还早,所以树上只有寥寥数朵焉红迎风绽放,在积雪的映衬下特别的抢眼。 四下里白雪皑皑,看着老梅树上那几朵夺目的梅花,高不凡的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几句诗来,随口吟道:“河边数株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高不凡吟完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对自己的改编很满意,仿佛瞬时化身为宋代诗人老王。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淡淡的梅香,放眼往河面上望去,发现此时的土河已经结冰了,咦……那是? 原来此时的河中间竟然有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簑衣,纹丝不动地蹲冰面上,也不知在搞什么飞机,斗笠和簑衣上还残留有积雪,也不知在那蹲了多久了,与白茫茫的冰雪世间融为一体,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高不凡既惊讶又好奇,运足目力望去,这才发现那人竟然在冰面上开了个洞,然后把鱼钩伸到洞里钓鱼,我去,这位倒是好雅兴……不对,应该说神经病才是,因为昨晚后半夜雪就停了,而这位的斗笠和簑衣上竟然还有积雪,这便意味着这家伙昨晚下雪时就蹲在这里垂钓了。 人家踩雪寻梅是雅事,雪夜独钓估计只有神经病才做得出来,当然,此人若果没被冻死,是高人的可能更大。 高不凡心中一动,扬声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 高不凡刚吟完,冰面上那人似乎动了一下,扭头往这边瞥了一眼,很明显是个大活人。 “高公子好诗,好才情!”此时一把动听的声音却在身后幽幽地传来。 高不凡吓了一跳,猛地转身望去,顿时看到一张绝色倾城的俏脸,原来公孙盈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站在他身后数米远的地方,那一双明澈的美眸满是异彩,也隐含着一丝幽怨! 高不凡心中却暗自凛然,他的六识本来就异于常人,特别灵敏,自从修炼了内家功法后,更是灵敏无比,结果公孙盈袖无声无色地出现在身后他竟然没有发觉,简直活见鬼了! “公孙大家何时来的?吓了在下一跳!”高不凡定了定神,后背凉嗖嗖的,如果公孙盈袖有歹意,他刚才已经是个死人。 公孙盈袖嫣然一笑道:“高公子就如此胆小?” “在下的胆子确实不大,既怕黑又怕鬼,还特别害怕别人不声不响地站在背后!”高不凡淡道。 公孙盈袖嗔了高不凡一眼道:“那高公子是在责怪奴家吗?” 高不凡摇头淡道:“不敢。” 公孙盈袖叹了口气,歉然道:“看来高公子真是在责怪奴家了,对不起,奴家只是闻到梅花香,便寻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在此遇上了高公子,又见高公子在吟诗,生怕打断了,所以才轻手轻脚地靠近,没想到竟惊吓到高公子,实在是抱歉!” 高不凡一直没能感知到公孙盈袖体内的气血流动,只以为此女并不会武艺,但如今看来此女并非表面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个高手,以至于自己无法感知。 “公孙大家言重了,在下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也没那么小气!”高不凡淡然道。 “高公子言不由衷!”公孙盈袖略带幽怨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眉:“公孙大家何出此言?” 公孙盈袖轻哼了一声道:“高公子明明满腹才华,刚才连吟两首都是惊才绝艳之作,偏偏却不肯替奴家写一首寿词,分明就是对奴家有不满,还不是言不由衷?” 高不凡顿时为之语塞,公孙盈袖目光更加幽怨了,委屈地轻咬了咬樱唇,涓然欲泣道:“高公子能不能告诉盈袖,盈袖哪里做不得不对,得罪了高公子吗?盈袖在此向高公子赔礼道歉如何?” 公孙盈袖本来就美绝,此时目幽怨,泪光点点地软语相求,估计也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高不凡亦不禁心中怦然,有种想把对方搂入怀中温言安慰的冲动,幸好他意志坚定,依旧保持着清醒,摇了摇头道:“公孙大家真的误会了,在下的确不擅长作寿词,而且……刚才那两首诗,还烦请公孙大家不要在可敦面前提起。” 公孙盈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瞬间破涕为笑,仿佛春花齐放,柔声道:“奴家明白了,原来高公子是在担心……!” 高不凡皱眉道:“我担心什么?” 公孙盈袖狡黠一笑:“奴家不管高公子担心什么,只要不是讨厌奴家就行。”说完转身而行,忽然转身提醒道:“在河中钓鱼那人脾气不好,高公子最好不要招惹他。” 第109章 捉鱼高手 看着公孙盈袖婀娜远去的背影,高不凡心情有些复杂,其实他并不讨厌前者,反而有点可怜她,眼下虽然活得体面风光,但终究没有个人自由,只是权贵用作拉拢人才的工具罢了,最后也不知会被主子送给哪个男人暖床。 关键是公孙盈袖的主子杨玄感本人也是不得善终之辈,所以公孙盈袖估计也难有好下场,一旦东窗事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以公孙盈袖的姿色,估计保存性命还是可以的,但命运可能会更加悲惨,最后沦为男人们的玩物的可能很大,没有了靠山,戴罪在身的她只能任人玩弄蹂躏,何其可悲。 或许公孙盈袖是个高手,但当泰山崩塌时,任何个人武力在之面前都是苍白无力,且不堪一击。杨玄感网罗了那么多人才,其中肯定不乏高手,可是面对朝廷的平叛大军,依旧被摧枯拉朽般扫灭了,本人身死族灭,底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就连李密这种枭雄也只能逃到瓦岗投靠翟让。 “小子在想啥?人都走远了,若想睡人家就赶紧上,光看有什么用!” 高不凡正出神,身后传来一把满是戏谑的声音,转身一看,便见一尊铁塔大汉站在身后,满面胡子,目生双瞳,光是那样看着你就能让你头皮发麻,赫然正是天生异相的鱼俱罗! “鱼总管!”高不凡讶然地脱口而出。 鱼俱罗头戴斗笠,身披簑衣,左手提个木桶,右手拽着钓杆,目光炯炯地盯着高不凡,自嘲道:“鱼总管个屁,某家现在只是个无卿得雪夜跑出来钓鱼的疯子罢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想起当初在涿郡遇上鱼俱罗和李渊争吵的事,当时鱼俱罗好像嚷嚷给谁当保镖什么的,难道杨广的旨意竟是派他来保护可敦?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鱼俱罗不可能正好出现在这里。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鱼前辈真是好雅兴,大晚上的跑到江上钓鱼,收获如何?” “收获个屁!”鱼俱罗把空桶扔在雪地上,敢情钓了个寂寞。 鱼俱罗把空木桶一脚勾翻过来,一屁股坐在木桶底上,骂骂咧咧地道:“某家本以为皇上召老子回来是要领兵打高句丽,谁知竟然是给那婆娘当保镖,简直把老子郁闷得出个鸟来,昨天晚上鬼哭狼嚎的,又是风又是雪,老子喝光了几坛酒也没睡着,所以就干脆跑出来钓鱼解闷了。” 高不凡不禁暗汗,这家伙满嘴老子婆娘的,言语间竟然对可敦和皇上都不太尊重,可见眼下确实满腹牢骚,不过这家伙的身体也真不是盖的,雪夜跑出来钓鱼,在江面上蹲了一夜都没事,牛比! 这时只听鱼俱罗又道:“估计是太冷了,某家蹲了一夜,竟然连条毛都没钓到,某家一怒之下就卯上了,发誓一定要钓到鱼,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有鱼咬钓了,岂料你这小子又跑来大声吟骚,把某家的鱼给吓跑了,你小子得赔,赔十条,烤好的!” 鱼俱罗神色不善地盯着高不凡,后者笑道:“必须赔,不仅要赔十条烤鱼,还得赔十坛酒!”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哈哈笑道:“有趣有趣,你小子的确上道,走,和某家钓鱼去,若少一条,某家也不饶你!” 高不凡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只多不少,在下可是捉鱼高手!” “哎哟,你小子还挺会吹的!”鱼俱罗咧了咧嘴,一把抓住高不凡的肩头便要提起来往河中行,岂料高不凡把肩头一抖便将他的手抖落了。 鱼俱罗轻咦了一声,再次出手往高不凡的肩头抓去,五指竟如铁钩一般,手指未到,指风已经到了,这次高不凡不敢硬接,倏地闪退开去,躲过鱼俱罗快如电闪的一抓。 鱼俱罗讶然道:“可以呀,小子武艺还不错,你叫高不凡,表字长卿?” 高不凡点了点头:“前辈如何得知?” 鱼俱罗撇嘴道:“某家既不聋又不瞎,你小子昨天在那婆娘的牙帐里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某家会不知道?” 高不凡暗汗,拜托别乱说,有歧义呢,别人听到会误会的! “得了,不跟你废话,赶紧弄鱼去,某家蹲了大半晚,饿得发晕!”鱼俱罗倒不再试图抓高不凡的肩膀,估计也明白办不到,所以提起木桶就往河中走去,他现在只想快点吃到高不凡的烤鱼。 高不凡跟着鱼俱罗来到河中,后者把鱼杆塞到高不凡手里,冷哼道:“拿着吧,捉鱼高手,钓不上鱼来看某家不踢烂你的屁股。” 高不凡笑道:“在下只是捉鱼高手,又不是钓鱼高手,鱼杆还是前辈拿着吧!”说完脱掉厚衣和鞋袜,一头便扎入了冰窟窿中。 鱼俱罗愕了一下,自言自语般道:“某家已经够疯狂狂了,这小子比某家还疯狂,简直不要命!” 现在天寒地冻的,估计有零下十度了,河面全部结了厚冰,就连鱼俱罗也不敢往河里跳,因为水中不仅温度低,还不好使力,很难把厚厚的冰层打破,一旦寻不回窟窿入口,只能活活憋死! 且说鱼俱罗在冰面上等了近二十分钟,仍然不见高不凡出水,不禁暗忖,完犊子了,这小子估计已经给龙王爷当了女婿。 然而就在此时,一颗脑袋却从窟窿下钻了出来,随手甩上来两条活蹦乱跳的大河鱼,深吸一口气便又潜了下去。 鱼俱罗不由目瞪口呆,喃喃地道:“我的个乖乖,这小子不是人,是只水鬼!” 片刻之后,高不凡再次出水,又甩了两条鱼上来,如事者再三,很快,木桶便装满了,足足二十多条大肥鱼。 鱼俱罗此时已经没脾气了,乐呵呵地道:“够了够了,小兄弟快上来吧!” 不知不觉间,鱼俱罗已经改口称呼高不凡小兄弟的,毕竟有实力的人总会赢得别人的尊重。鱼俱罗虽然心高气傲,但此时也不禁被高不凡这一身高超的水下本领所折服,牛比! 第110章 鱼俱罗的毡帐竟然就在可敦牙帐的左近,而且面积很大,布置得十分干净舒适,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帐篷的外面甚至垒着十几坛未开封的酒,估计是专门供鱼俱罗饮用的,可见义城公主对他十分优厚和礼遇。 本来可敦的牙帐附近是禁止任何外人进入的,但那些兵卫见到鱼俱罗领着高不凡回来,竟然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放行了,还十分尊敬,甚至有点惧怕。 炭火被点燃起来了,高不凡直接脱掉湿衣服,光着膀子一边烤火,一边调弄烤鱼,那些河鱼已经在河中剖洗干净了,现在直接串起来烤就行了。 鱼俱罗麻利地温上一壶酒,又瞥了一眼只穿着内裤的高不凡,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话说鱼俱罗本人出身贫寒,为人粗豪而不拘小节,最不爽那些忸忸怩怩,装腔作势的酸腐文人,而高不凡这种洒脱干脆的性格倒是正对他的脾气。 酒很快就温热了,鱼俱罗给高不凡倒了一碗,后者道谢一声接过,直接一饮而尽,舒服地呵出一口热气道:“再来碗!” 鱼俱罗会心一笑,不禁越发的欣赏了,又给高不凡加了一杯碗,赞道:“小兄弟的骚吟得不错,最难得的是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酸臭文人,明明一句就能说清的事,偏要拐弯抹角,之乎者也地说一通,比阿婆放屁还要倒人胃口,对了,你这是什么玩意?看着挺骚气的!” 鱼俱罗指了指高不凡穿着的三角裤问道,高不凡淡定地道:“内衣,我自己设计的,专门保护老二,选料讲究,柔软舒适,走路骑马都不妨事。” 鱼俱罗愕了一下才回过意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看着挺实用的,能不能给某家也弄几条,某家的尺寸要比你大很多,费料,价钱方面好说!” “也不值几个钱,直接送鱼前辈几条又何妨!”高不凡有感觉被冒犯了。 鱼俱罗摇头道:“还是算了,某家怕扯到蛋!”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鱼俱罗将碗中酒一口喝光,畅快地笑道:“这段日子老子几乎闷出鸟来,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聊得上几句的,痛快,对了,小兄弟在河边吟的那首骚怎么念来着……千山鸟……鸟个啥?” 高不凡见他猛挠头皮,冥思苦想的样子,便好心提醒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来。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 鱼俱罗一拍大腿道:“对对对,某家虽然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但也觉得这首诗写得极好,难怪公孙盈袖这小娘们会大发花痴,不过有一点不对,某家明明只是蹲在冰面上,哪来的孤舟?”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这个鱼前辈就不懂了,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写诗也是如此,虚虚实实,忠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加点想象进去再寻常不过了!” 鱼俱罗撇嘴道:“某家虽然觉得你小子是在放屁,但好像也勉强说得过去,也罢,赶紧把鱼烤熟。” 过了一会,高不凡手中那条大肥鱼便被烤得焦脆金黄,香料往上面一撒,顿时满室飘香,鱼俱罗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接过狼吞虎咽。 高不凡笑了笑,继续烤第二条鱼,鱼俱罗吃得满脸流油,一边大口喝酒,说不出的畅快,越发的看高不凡顺眼了,便打趣道:“公孙盈袖这小娘们是某家见过最漂亮的妞儿,小兄弟若想弄到手,某家可以帮你,智取,还是力敌都行。” 高不凡不由好笑道:“愿闻其详细!” 鱼俱罗卡嚓卡嚓地嚼咬着鱼骨,略带得意地道:“小兄弟估计也知道公孙盈袖的幕后主子是谁吧?” 高不凡点头道:“据说梨香园吏部尚书杨大人的产业。” “没错,某家在杨玄感那小子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直接把公孙盈袖这妞儿讨过来送给你就行,这叫智取。”鱼俱罗得意地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故作惊讶道:“鱼将军竟与杨大人的交情竟如此深厚?” 鱼俱罗撇嘴道:“屁的交情,某家跟他老子杨素倒是有几分交情,当年杨素奉了先皇之命领兵北击突厥,正好碰上某家回乡守母丧,便竭力邀某家相助,最后征得先皇首肯,允许某家夺情随军出征,某家这才答应了杨素,大胜回朝后论功行赏,某家的功劳虽然最大,但杨素是行军总管,所以占了赏赐的大头,某家也获封丰州总管一职。 而且这次北击突厥,某家还救过杨素一命,所以嘛,杨玄感这小子对某家一直礼敬有加,跟他要个女人,他难道还敢不给不成?”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力敌呢?” 鱼俱罗嘿笑道:“小兄弟还装什么纯情,力敌就是霸王硬上弓啊,某家把她捉来扔你床上,嘿,你小子别以会吟两首好诗就能俘获那美妞的芳心,此女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轻易被她的表面蒙蔽,你小子被卖了还得帮她数钱,所以别妄想她会自愿给你睡!” 高不凡淡然地耸肩道:“在下从来没有如此奢望过。” 鱼俱罗点头道:“这就对了,如何?力敌,还是智取,任你选!” 高不凡摇头淡道:“还是算了,在下怕扯到蛋,最后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小子奸得鬼似的,放心,某家才懒得给杨玄感那小子拉拢人才呢。”说完又从高不凡手中夺过另一条刚烤好的鱼,继续大块剁颐。 “对了,某家差点忘记问了,小兄弟跑来契丹作甚?莫不是追着公孙盈袖那小美妞来的?”鱼俱罗一边大嚼一问。 高不凡摇头道:“在下家里是开马场的,而在下正好与清河崔氏的崔管事相识,所以结伴同来契丹购些种马回去。” 鱼俱罗恍然道:“原来如此,契丹人的马确实不错,你小子有眼光,多弄点回去配种,多养些好马出来,咱大隋的将士在前线就少流一些血!” 看来鱼俱罗虽然满腹牢骚,但对大隋还是挺忠心的。 第111章 刺杀(上)求首订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高不凡和鱼俱罗两人边吃喝边闲聊,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不知不觉间,几十斤的烤鱼便进了两人的肚子,还喝光了十坛酒,这份食量也够惊人的。 鱼俱罗似乎已有了几分醉意,拍着高不凡的肩头道:“高不凡,高长卿,你小子不错,很不错,某家脾气倔,眼里揉不得沙子,还天生四只眼,都说这是帝王之相,为皇上所猜忌,所以眨眼便从丰州总管贬为白身,所有人都像避瘟神般避着某家,就连昔日旧部也是如此,只有你敢陪某家喝酒吃肉,有种!” 高不凡淡笑道:“欲话说得好,清静无为,无欲则刚,在下无意为官,不求闻达,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 鱼俱罗盯着高不凡道:“无欲则刚?小兄弟年纪轻轻便练就一身本事,真的甘心当一辈子的马倌?反正某家是不信的,嗯,现在大隋遍地的盗贼,宵小并起,你小子又一门心思养马,难道也想伺机造反?”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鱼前辈你喝醉了,话不能乱说,屁更不可乱放!” 鱼俱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某家受皇上猜忌冷落,很多人也以为某家会怀恨在心,甚至图谋不轨,殊不知某家其实对大隋忠心耿耿,谁惹敢动大隋的江山,某家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灭了他。” 鱼俱罗这番话不知是酒后乱语,还是有意警告,高不凡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看得出鱼前辈的确对大隋忠心耿耿,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鱼前辈也不会因为皇上一句口谕就赶来契丹保护可敦。” 鱼俱罗打了个饱嗝,摇头嘟哝道:“你还是不懂,你不懂呀。”说完脚步虚浮地倒在床铺上,竟然拉上被子呼呼大睡。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耸了耸肩,穿上已经烘干的衣服,信步走出了毡帐,冷风一吹,那点酒意便散了一大半,大隋这些低度浊酒对他来说连啤酒都不如。 那些突厥兵卫见到高不凡也不拦阻,任其离开了大营,而当高不凡离开大营不久,本来鼾声如雷的鱼俱罗却坐了起来,双目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且说高不凡回到驻地,发现罗艺带来的一千隋兵竟然少了近半,一问崔护才得知,契丹各部酋长正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来给可敦庆生,所以罗艺抽掉了一半人前往帮忙布置场地,以及协助安保工作。 这场宴会的主办场地就设在可敦大营和契丹人盟帐之间的那片露天空地上,契丹人以游牧为主,也没有大隋那样美伦美奂的宫殿来举办宴会。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空地上的积雪便被清扫干净,又搭建了简易的看台,铺上红地毯,插上彩旗,点起篝火,整个会场就差不多布置好了。 下午时份,锣鼓敲响,但见空地上人头涌动,契丹各部的普通牧民都自发跑来载歌载舞,还玩起了摔跤、套马,马球等活动,热闹非凡,高世雄兄弟混在其中玩得不亦乐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酒香和肉香。 约莫下午两时许,高不凡和崔护接到通知可以入场献寿了,连忙带着寿礼进入会场。 会场的外围虽然任由普通民众玩耍嬉乐,但会场以内的安保还是十分严格的,四周都有突厥兵和隋兵把守,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进入,至于看台的位置,更是只有可敦本人及随行人员可以就座,当然了,契丹八部的酋行和部份贵族也有资格坐在看台上。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在那位撒拉艮吐屯的引领来到义城公主座前,献上了寿礼,又说了些吉利话便打算退下,然而义城公主似乎对高不凡昨日的表现十分满意,竟然吩咐安排他和崔护两人在看台上就座,虽然只是边角位,但也是莫大的荣耀。 崔护不禁受宠若惊,连忙谢恩后,便和高不凡在看看台的一角坐下,欣喜地低声道:“长卿,鄙人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崔兄只怕误会了,可敦应该是看在清河崔氏的面子上,沾光的是在下才是。”高不凡笑了笑,又环扫一遍四周,并没看到鱼俱罗,也不见公孙盈袖,估计此女待会有节目表演,到时候才会出场吧。 这时,看台已经坐满了,估计人已经到齐了,一只被烤得金黄的全羊被两名契丹汉子抬了上来,契丹联盟的首领咄罗亲自执刀分羊,把最鲜嫩的一部份羊肉割下来,亲自端到可敦的面前,恭敬地扬声道:“尊敬的突厥可敦,大隋公主千岁,请允许咄罗代表契丹的百姓向你献上最鲜美的烤羊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义城公主今日专门穿上了大隋公主的服饰,隆重而华美,威仪十足,微笑道:“好,也祝愿大隋、突厥和契丹永结同心,友好相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一众契丹酋长和贵族们也纷纷站起来,向可敦祝寿和敬酒,场面一片和谐喜庆,其乐融融。 敬完一轮酒,众人纷纷落座,然后是草原人最喜爱的套马活动,契丹、突厥、大隋各派十名勇士下场参加套马比赛,那场面果然激烈,让人热血沸腾,最后契丹人技高一筹获得了胜利,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场! 在场的契丹人兴奋得欢呼呐喊,看台上一众酋长贵族也是面有得色,可敦面色微沉,她是个强势的女人,遇事必争,套马输给了契丹人,自然颇有点不悦。 咄罗仿佛没察觉似的,微笑道:“听说可敦喜欢歌舞,还专门从大隋请来了一位公孙大家,其实我契丹的女人同样能歌善舞,今日便为可敦献上一曲,但愿能入得可敦的法眼。” 义城公主心中冷笑,淡淡地道:“咄罗首领有心,那哀家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咄罗拍了拍手,急促的鼓点便随即响起,一队妖娆的契丹女子便扭拧着身姿进入场中,动作虽然柔美却不乏刚劲,让人为之眼前一亮。 咚咚咚咚…… 这些契丹女人随着鼓点剧烈舞动,动作狂野而奔放,双脚不停地踩踏地面,脑袋使劲地甩,披散开来的头如同群魔乱舞。 崔护摇了摇头,轻蔑地笑道:“契丹人果真是化外野民,哪懂什么歌舞,一味追求狂放,毫无美感可言,想必可敦把公孙大家请来,就是为了让这些契丹人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歌舞,长卿知道公孙大家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剑器?”高不凡脱口道。 崔护点头道:“舞剑器和口技是公孙大家的两大成名绝技,当然,公孙大家的歌喉也是一绝,可惜她每次只演一场,也不知她这次会不会舞剑。” 高不凡闻言倒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心生警兆,不由凛然往场中望去,就在这一刹那,那些正在激情舞动的契丹女人当中,竟有一人突然冲天飞起,手往腰间一抹,竟然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直奔看台上的义城公主疾刺去…… 第111章刺杀(上)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高不凡和鱼俱罗两人边吃喝边闲聊,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一般,不知不觉间,几十斤的烤鱼便进了两人的肚子,还喝光了十坛酒,这份食量也够惊人的。 鱼俱罗似乎已有了几分醉意,拍着高不凡的肩头道:“高不凡,高长卿,你小子不错,很不错,某家脾气倔,眼里揉不得沙子,还天生四只眼,都说这是帝王之相,为皇上所猜忌,所以眨眼便从丰州总管贬为白身,所有人都像避瘟神般避着某家,就连昔日旧部也是如此,只有你敢陪某家喝酒吃肉,有种!” 高不凡淡笑道:“欲话说得好,清静无为,无欲则刚,在下无意为官,不求闻达,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 鱼俱罗盯着高不凡道:“无欲则刚?小兄弟年纪轻轻便练就一身本事,真的甘心当一辈子的马倌?反正某家是不信的,嗯,现在大隋遍地的盗贼,宵小并起,你小子又一门心思养马,难道也想伺机造反?”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鱼前辈你喝醉了,话不能乱说,屁更不可乱放!” 鱼俱罗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别紧张,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某家受皇上猜忌冷落,很多人也以为某家会怀恨在心,甚至图谋不轨,殊不知某家其实对大隋忠心耿耿,谁惹敢动大隋的江山,某家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灭了他。” 鱼俱罗这番话不知是酒后乱语,还是有意警告,高不凡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看得出鱼前辈的确对大隋忠心耿耿,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鱼前辈也不会因为皇上一句口谕就赶来契丹保护可敦。” 鱼俱罗打了个饱嗝,摇头嘟哝道:“你还是不懂,你不懂呀。”说完脚步虚浮地倒在床铺上,竟然拉上被子呼呼大睡。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耸了耸肩,穿上已经烘干的衣服,信步走出了毡帐,冷风一吹,那点酒意便散了一大半,大隋这些低度浊酒对他来说连啤酒都不如。 那些突厥兵卫见到高不凡也不拦阻,任其离开了大营,而当高不凡离开大营不久,本来鼾声如雷的鱼俱罗却坐了起来,双目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且说高不凡回到驻地,发现罗艺带来的一千隋兵竟然少了近半,一问崔护才得知,契丹各部酋长正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来给可敦庆生,所以罗艺抽掉了一半人前往帮忙布置场地,以及协助安保工作。 这场宴会的主办场地就设在可敦大营和契丹人盟帐之间的那片露天空地上,契丹人以游牧为主,也没有大隋那样美伦美奂的宫殿来举办宴会。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空地上的积雪便被清扫干净,又搭建了简易的看台,铺上红地毯,插上彩旗,点起篝火,整个会场就差不多布置好了。 下午时份,锣鼓敲响,但见空地上人头涌动,契丹各部的普通牧民都自发跑来载歌载舞,还玩起了摔跤、套马,马球等活动,热闹非凡,高世雄兄弟混在其中玩得不亦乐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酒香和肉香。 约莫下午两时许,高不凡和崔护接到通知可以入场献寿了,连忙带着寿礼进入会场。 会场的外围虽然任由普通民众玩耍嬉乐,但会场以内的安保还是十分严格的,四周都有突厥兵和隋兵把守,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进入,至于看台的位置,更是只有可敦本人及随行人员可以就座,当然了,契丹八部的酋行和部份贵族也有资格坐在看台上。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在那位撒拉艮吐屯的引领来到义城公主座前,献上了寿礼,又说了些吉利话便打算退下,然而义城公主似乎对高不凡昨日的表现十分满意,竟然吩咐安排他和崔护两人在看台上就座,虽然只是边角位,但也是莫大的荣耀。 崔护不禁受宠若惊,连忙谢恩后,便和高不凡在看看台的一角坐下,欣喜地低声道:“长卿,鄙人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崔兄只怕误会了,可敦应该是看在清河崔氏的面子上,沾光的是在下才是。”高不凡笑了笑,又环扫一遍四周,并没看到鱼俱罗,也不见公孙盈袖,估计此女待会有节目表演,到时候才会出场吧。 这时,看台已经坐满了,估计人已经到齐了,一只被烤得金黄的全羊被两名契丹汉子抬了上来,契丹联盟的首领咄罗亲自执刀分羊,把最鲜嫩的一部份羊肉割下来,亲自端到可敦的面前,恭敬地扬声道:“尊敬的突厥可敦,大隋公主千岁,请允许咄罗代表契丹的百姓向你献上最鲜美的烤羊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义城公主今日专门穿上了大隋公主的服饰,隆重而华美,威仪十足,微笑道:“好,也祝愿大隋、突厥和契丹永结同心,友好相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一众契丹酋长和贵族们也纷纷站起来,向可敦祝寿和敬酒,场面一片和谐喜庆,其乐融融。 敬完一轮酒,众人纷纷落座,然后是草原人最喜爱的套马活动,契丹、突厥、大隋各派十名勇士下场参加套马比赛,那场面果然激烈,让人热血沸腾,最后契丹人技高一筹获得了胜利,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场! 在场的契丹人兴奋得欢呼呐喊,看台上一众酋长贵族也是面有得色,可敦面色微沉,她是个强势的女人,遇事必争,套马输给了契丹人,自然颇有点不悦。 咄罗仿佛没察觉似的,微笑道:“听说可敦喜欢歌舞,还专门从大隋请来了一位公孙大家,其实我契丹的女人同样能歌善舞,今日便为可敦献上一曲,但愿能入得可敦的法眼。” 义城公主心中冷笑,淡淡地道:“咄罗首领有心,那哀家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咄罗拍了拍手,急促的鼓点便随即响起,一队妖娆的契丹女子便扭拧着身姿进入场中,动作虽然柔美却不乏刚劲,让人为之眼前一亮。 咚咚咚咚…… 这些契丹女人随着鼓点剧烈舞动,动作狂野而奔放,双脚不停地踩踏地面,脑袋使劲地甩,披散开来的头如同群魔乱舞。 崔护摇了摇头,轻蔑地笑道:“契丹人果真是化外野民,哪懂什么歌舞,一味追求狂放,毫无美感可言,想必可敦把公孙大家请来,就是为了让这些契丹人见识一下什么才叫歌舞,长卿知道公孙大家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剑器?”高不凡脱口道。 崔护点头道:“舞剑器和口技是公孙大家的两大成名绝技,当然,公孙大家的歌喉也是一绝,可惜她每次只演一场,也不知她这次会不会舞剑。” 高不凡闻言倒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心生警兆,不由凛然往场中望去,就在这一刹那,那些正在激情舞动的契丹女人当中,竟有一人突然冲天飞起,手往腰间一抹,竟然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直奔看台上的义城公主疾刺去…… 7017k 第114章 形势逆转 契丹的山多是黑石山,树木稀少,乃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高山草甸地形,这个时节的草已经全埋在积雪下了,灌木也落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王须拔和厉山飞二人在山石间纵跃攀爬,鱼俱罗和高不凡则在身后紧追不舍,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二三十米左右,咬得十分紧。 高不凡自从实力大增后,还是首次如此放开速度飞奔,发现以往做不到的动作,现在竟然轻松就做到了,在湿滑陡峭的山岩上奔行亦游刃有余。 就这样一追一逃,四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翻过了数座山头,又越过了几条山谷,但见眼前冬阳西斜,下方的冰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原来四人翻山越岭,竟然又来到了土河边上。 王须拔和厉山飞不逃了,就在一块高大的山岩上双双停下来,回身等着高不凡和鱼俱罗追来。 斜阳映照下,高不凡第一次有暇看清王须拔的样子,此人约莫四十许岁,满脸沧桑,眉毛和胡子都稀稀落落的,胸口微微起伏,不断地喷出白汽,神情苦涩中带着一丝无奈,颇点穷途末路味道。 旁边的厉山飞看上去更惨一些,胸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手里还握着那柄断刀,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得像在拉风箱。 鱼俱罗停下脚步,高不凡也随即停下,对于王须拔,他还是有几分忌惮,此人的武功极高,他没把握能战胜。 王须拔轻咳了数声,夕阳下的那张脸显得更加沧桑了,叹了口气道:“早就听闻鱼俱罗目生重瞳,有万夫不挡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可惜却甘愿给杨广这种昏君当狗,英雄变狗熊!”厉山飞接口道。 “你们懂个屁。”鱼俱罗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是说王厉二人不懂他,抑或是不懂杨广了。 厉山飞冷笑道:“老子说错了吗?你就是杨广养的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别人养狗至少还会赏根骨头,你鱼俱罗不仅没有骨头,只有挨棒子的份,却还对那昏君死心塌地,真是可笑之极?” 鱼俱罗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不屑地道:“某家一生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罗嗦,废话少讲,是谁指使你们刺杀可敦的,从实招来,可留全尸。” 王须拔瞥了高不凡一眼,淡淡地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若真想知道,那便问——阎罗王去吧!” 王须拔话音刚下便一跃而起,猛地一刀劈出,灿然的刀光如长虹贯日,不过他这一刀并未劈向任何人,而是劈向身后的空气,而他本人却借着刀光的掩护往土河上游逃去。 厉山飞仿佛与王须拔心有灵犀一般,就在后者跃起的一刹那,他也腾身跃落山石,往土河的下游逃跑,很明显,二人这是打算分开逃,活得一个是一个了。 鱼俱罗毫不犹豫向着王须拔追去,他习惯了啃硬骨头,领兵打仗如此,单打独斗也是如此。既然鱼俱罗去追王须拔,那么高不凡只有去追厉山飞了,他纵身一跃便上了山石,正要再次腾起追赶时,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可一时间又醒不起哪里不对头了。 而就在高不凡再次腾身的一刹那,山石背后突兀飞出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直刺他的胸口,这一剑实在太快了,可怕的剑气瞬间让高不凡浑身汗毛倒竖! “不好!”高不凡这时终于醒起哪儿不对劲了,王须拔和厉山飞既然要分头逃跑,根本没必要等他和鱼俱罗追至,然后哆嗦几句再分头逃命,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分散他和鱼俱罗的注意,给埋伏在山石后的同伙制造偷袭的机会啊。 而且这名偷袭者不攻击鱼俱罗,而且是选择了高不凡,这分明就是老太婆吃柿子——拣软的捏!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强烈的求生欲把高不凡的所有潜力都激发出来了,他猛地收腹缩胸,连胸骨仿佛都瞬间塌了进去,浑身骨头发出咯咯声,感觉肺中的气都全部挤压出来了,整个人突然间扁了几厘米,间不容发地躲过了剑尖。 那名刺客本来冷厉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惊讶,不过很快就比冷厉所取代了,迅速收剑变掌,猛然拍在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这时只来得及猛吸一口气,大量的空气冲入肺部,发出如同龙吟一般的啸声,本来扁了几厘米的身体猛地恢复,还膨胀了几厘米。 蓬的一声大响,高不凡胸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人就像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还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越过十几米的岸滩,重重地摔在土河的冰面上,此地的水流湍急,估计冰层没那厚,又或者这一摔的力道太大了,冰面直接碎开,高不凡也随即掉入水中没了声息。 偷袭者一击得手,一个空翻落在山石上,目光冷冷地盯着远处河面上破开的窟窿,这时厉山飞也去而复返了,欣喜地道:“我去看看高不凡那小子死了没有。” 偷袭者淡淡地道:“不必了,这小子胸口中了本座一掌,必死无疑!” 这名偷袭者浑身笼罩在黑袍中,还戴着一面金色鬼脸具,声音苍老而冷厉,仿佛那北风一样能侵人肌骨。 厉山飞凛然道:“是,楼主,属下没想到你老人家竟然亲自来了,这次任务失败,属下罪该万死。” 金色面具人毫无感情地道:“先料理这了这个碍事的家伙再说。” 厉山飞点了点头,纵身向鱼俱罗扑去,而此时王须拔已经转身和鱼俱罗激斗在一起了,厉山飞加入战团,两人瞬间由逃命的猎物变成了猎人。 金色面具人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山石高处观战,目光跟他的声音一样毫无感情。 鱼俱罗既惊且疑,一边打一边往河边退去,红着眼焦急地扬声喝道:“小兄弟,高长卿,你还活着吗?没死就吱一声。” 厉山飞冷笑道:“别作梦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挨咱们楼主一掌而不死了,即便这小子侥幸不死,身受重伤之下也得被淹死被冷死,鱼俱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这种愚忠大隋的鹰犬,死一条算一条,全部死完了,大隋的江山也就玩完了,哈哈哈!” 7017k 第113章 刺杀(下) 高不凡一刀手,顿时底气大增,双脚分肩而站,如渊亭岳峙,朗声喝道:“厉山飞,那今日咱们便作个了断吧。” 当初在高鸡泊边一战,高不凡已然险胜过厉山飞,要不是王须拔突然杀出,当时他已经把厉山飞给宰了,这数月来他勤练不缀,修为突飞猛进,自然更不把厉山飞放在眼内,跨步就是一刀抢攻。 厉山飞不信邪,暴喝一声挥刀相迎,力道直透刀身,哐当,两人又结结实实地对砍了一刀,前者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撞来,单刀险些便脱手飞出,再看高不凡,已经神色如常地劈出第二刀,刀势有增无减! 厉山飞惊骇无比,当初在高不泊边一战,他虽然险丧在高不凡的刀下,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时大意,这才让高不凡钻了空子,自己真正的实力还是在高凡之上的,但是现在,高不凡明显气定神闲,分明已在实力上胜过他。 怎么可能?厉山飞实在想不通,一个人的武功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大,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当高不凡第二刀劈到时,厉山飞不敢再硬接了,而是充分利用自己身法灵活的优势闪躲腾挪,但终究还是处于下风,被前者凌厉的刀势稳稳压制住,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可敦见状松了口气,既惊且喜地道:“高长卿,无论是杀死或活捉此贼,哀家都重重有赏。” 其实高不凡之所以出手,倒不是想在义城公主面前邀功,委实是人在其中,身不由已啊,首先这是契丹人的地面,天知道契丹人有没有参与这场刺杀,即便没有参与,一旦可敦出了意外,契丹人害怕大隋报复,说不定会直接投靠高句丽,那么他和崔护这些人只怕都别想活着离开契丹了,所以帮义城公主就是帮自己。 其次,高不凡和厉山飞有私人恩怨,此时有机会宰了他,自然不愿错过,尽管祸不及家人是江湖规矩,但人心难测,天知道厉山飞和王须拔不会报复自己的家人,所以斩草除根才是王道,于是他果断出手了。 罗艺此时已经被亲兵扶了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神色凶狠地盯着场中与鱼俱罗激战的王须拔,又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大展神威的高不凡。 “来人,弓箭手侍候,射死这些反贼!”罗艺一声令下,两排弓箭手便弯弓搭箭对准了场中激战的数人。 高不凡不禁头皮发麻,暗暗问候罗艺的祖宗,因为那些弓箭手的箭无疑也威胁到他了。 鱼俱罗炸毛了,厉声怒喝道:“不得放箭,谁他妈的敢放箭,某家拧断他的脑袋当夜壶!” 鱼俱罗声若炸雪,须发怒张,那些隋兵弓箭手被他的威势所慑,纷纷垂下了弓箭,罗艺目眼神狠厉闪烁,最终还是不敢忤逆了鱼俱罗,只让兵卫把在场的契丹酋长和贵族们统统包围起来,然后走到可敦面前道:“可敦娘娘受惊了,您没事吧?”899中文/ 义城公主摇了摇头,赞许地道:“哀家没事,罗督军忠心可嘉,幸好你这次把高长卿带来了,倒是救了哀家一命,没想到此子年纪轻轻,武艺竟然如此了得,当真是文武双全,由此可见,我大隋确实人才济济。” 罗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妒忌,他虽然知道高不凡武功高强,却没料到高强如此,他连王须拔的一掌都抵挡不住,结果高不凡却把厉山飞压着打,相映之下高下立判了。 “那是可敦鸿福齐天,吉人天相,这些刺客混在契丹舞女当口,契丹人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末将这就把他们统统绑了问罪。”罗艺厉声道。 此言一出,咄罗和葛逻录等人不由面色大变,纷纷表示自己是无辜了,这些刺客根本不关他们事。这个时候,义城公主表现出她女强人的手腕了,竟然大度地道:“罗督军不得无礼,若刺客是他们派来的,他们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自投罗网,所以不关他们事。” 一众契丹酋长贵族闻言松了口气,纷纷感谢可敦明察秋毫,然而,义城公主虽然不不绑他们,但也不允许他们离开,相当于软禁了。 这时场中已然起了变化,那名使软剑的契丹女子身上多处受伤,浑身鲜血,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斩杀了两人终于力竭倒地,不过此女倒也决绝,试图抹脖子自尽,却被长矛刺穿了四肢,“大”字形钉在地面,场面极为惨烈。 这时高不凡也一刀劈飞了厉山飞,血光从后者的肩头至胸前渗出,原来高不凡这一刀不仅把厉山飞的单刀给劈断了,刀锋还划伤了他。 高不凡正想乘胜追击,厉山飞忽然扬手打出一物,前者连忙挥刀扫飞,结果这颗类似于铜丸的玩意竟然嘭的一声炸开了,白色的粉末迅速弥漫开来。 高不凡面色微变,急忙屏住呼吸疾退开去,猛拍出几掌把粉末吹开,待到烟雾散尽,厉山飞已经像飞鸟般逃出几十米远了,而与同时,王须拔也往地上扔了两颗铜丸,腾起两团红色的烟雾,趁着掩护迅速遁走。 高不凡的衣服上沾的一些白色粉状物,似是些生石灰之类的玩意,也不知有没有掺毒,于是猛抖了抖衣服,把所有粉末抖落。 而此时鱼俱罗已经大步追杀了下去,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追上去。 王须拔和厉山飞的速度奇快,眨眼便越过了土河,向着对岸的群山奔去,那些弓箭手虽然放箭了,但终究是慢了一拍,全部射在二人身后的冰面上。 鱼俱罗一步数仗,快如奔马,倾刻也追过了土河,高不凡紧跟其后,罗艺和那些突厥骑兵打马追到河边,可惜冰面太滑,坐骑摔得东倒西歪的,当他们牵着马小心翼翼渡过土河时,高不凡等人早就追上了山。 罗艺在山前悻悻地勒定马,只能无奈地看着四大高手追逐着消失在群山中,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他二十出头便屡立战功,被封为虎贲中郎将,从来没吃过大亏,今日却在可敦面前搞得灰头土脸了,功劳没捞着,反而受了内伤。 罗艺只觉喉咙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亲兵们不由失声惊呼:“将军!” 罗艺擦了擦嘴角,神色狰狞地道:“还死不了,王须拔,厉山飞,最好别落老子手里!” 7017k 第114章 形势逆转 契丹的山多是黑石山,树木稀少,乃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高山草甸地形,这个时节的草已经全埋在积雪下了,灌木也落光了树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王须拔和厉山飞二人在山石间纵跃攀爬,鱼俱罗和高不凡则在身后紧追不舍,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二三十米左右,咬得十分紧。 高不凡自从实力大增后,还是首次如此放开速度飞奔,发现以往做不到的动作,现在竟然轻松就做到了,在湿滑陡峭的山岩上奔行亦游刃有余。 就这样一追一逃,四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翻过了数座山头,又越过了几条山谷,但见眼前冬阳西斜,下方的冰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原来四人翻山越岭,竟然又来到了土河边上。 王须拔和厉山飞不逃了,就在一块高大的山岩上双双停下来,回身等着高不凡和鱼俱罗追来。 斜阳映照下,高不凡第一次有暇看清王须拔的样子,此人约莫四十许岁,满脸沧桑,眉毛和胡子都稀稀落落的,胸口微微起伏,不断地喷出白汽,神情苦涩中带着一丝无奈,颇点穷途末路味道。 旁边的厉山飞看上去更惨一些,胸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手里还握着那柄断刀,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得像在拉风箱。 鱼俱罗停下脚步,高不凡也随即停下,对于王须拔,他还是有几分忌惮,此人的武功极高,他没把握能战胜。 王须拔轻咳了数声,夕阳下的那张脸显得更加沧桑了,叹了口气道:“早就听闻鱼俱罗目生重瞳,有万夫不挡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可惜却甘愿给杨广这种昏君当狗,英雄变狗熊!”厉山飞接口道。 “你们懂个屁。”鱼俱罗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是说王厉二人不懂他,抑或是不懂杨广了。 厉山飞冷笑道:“老子说错了吗?你就是杨广养的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别人养狗至少还会赏根骨头,你鱼俱罗不仅没有骨头,只有挨棒子的份,却还对那昏君死心塌地,真是可笑之极?” 鱼俱罗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不屑地道:“某家一生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罗嗦,废话少讲,是谁指使你们刺杀可敦的,从实招来,可留全尸。” 王须拔瞥了高不凡一眼,淡淡地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若真想知道,那便问——阎罗王去吧!” 王须拔话音刚下便一跃而起,猛地一刀劈出,灿然的刀光如长虹贯日,不过他这一刀并未劈向任何人,而是劈向身后的空气,而他本人却借着刀光的掩护往土河上游逃去。 厉山飞仿佛与王须拔心有灵犀一般,就在后者跃起的一刹那,他也腾身跃落山石,往土河的下游逃跑,很明显,二人这是打算分开逃,活得一个是一个了。 鱼俱罗毫不犹豫向着王须拔追去,他习惯了啃硬骨头,领兵打仗如此,单打独斗也是如此。既然鱼俱罗去追王须拔,那么高不凡只有去追厉山飞了,他纵身一跃便上了山石,正要再次腾起追赶时,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可一时间又醒不起哪里不对头了。 而就在高不凡再次腾身的一刹那,山石背后突兀飞出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直刺他的胸口,这一剑实在太快了,可怕的剑气瞬间让高不凡浑身汗毛倒竖! “不好!”高不凡这时终于醒起哪儿不对劲了,王须拔和厉山飞既然要分头逃跑,根本没必要等他和鱼俱罗追至,然后哆嗦几句再分头逃命,这分明就是在故意分散他和鱼俱罗的注意,给埋伏在山石后的同伙制造偷袭的机会啊。 而且这名偷袭者不攻击鱼俱罗,而且是选择了高不凡,这分明就是老太婆吃柿子——拣软的捏! 在这个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强烈的求生欲把高不凡的所有潜力都激发出来了,他猛地收腹缩胸,连胸骨仿佛都瞬间塌了进去,浑身骨头发出咯咯声,感觉肺中的气都全部挤压出来了,整个人突然间扁了几厘米,间不容发地躲过了剑尖。 那名刺客本来冷厉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惊讶,不过很快就比冷厉所取代了,迅速收剑变掌,猛然拍在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这时只来得及猛吸一口气,大量的空气冲入肺部,发出如同龙吟一般的啸声,本来扁了几厘米的身体猛地恢复,还膨胀了几厘米。 蓬的一声大响,高不凡胸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人就像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还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越过十几米的岸滩,重重地摔在土河的冰面上,此地的水流湍急,估计冰层没那厚,又或者这一摔的力道太大了,冰面直接碎开,高不凡也随即掉入水中没了声息。 偷袭者一击得手,一个空翻落在山石上,目光冷冷地盯着远处河面上破开的窟窿,这时厉山飞也去而复返了,欣喜地道:“我去看看高不凡那小子死了没有。” 偷袭者淡淡地道:“不必了,这小子胸口中了本座一掌,必死无疑!” 这名偷袭者浑身笼罩在黑袍中,还戴着一面金色鬼脸具,声音苍老而冷厉,仿佛那北风一样能侵人肌骨。 厉山飞凛然道:“是,楼主,属下没想到你老人家竟然亲自来了,这次任务失败,属下罪该万死。” 金色面具人毫无感情地道:“先料理这了这个碍事的家伙再说。” 厉山飞点了点头,纵身向鱼俱罗扑去,而此时王须拔已经转身和鱼俱罗激斗在一起了,厉山飞加入战团,两人瞬间由逃命的猎物变成了猎人。 金色面具人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山石高处观战,目光跟他的声音一样毫无感情。 鱼俱罗既惊且疑,一边打一边往河边退去,红着眼焦急地扬声喝道:“小兄弟,高长卿,你还活着吗?没死就吱一声。” 厉山飞冷笑道:“别作梦了,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挨咱们楼主一掌而不死了,即便这小子侥幸不死,身受重伤之下也得被淹死被冷死,鱼俱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这种愚忠大隋的鹰犬,死一条算一条,全部死完了,大隋的江山也就玩完了,哈哈哈!” 7017k 第115章 以其人之道 鱼俱罗勃然大怒,竟然弃了王须拔,全力向着厉山飞劈出了三刀,瞬间如同长江巨浪骤然叠起,厉山飞大骇,使尽浑身解数才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三刀。 然而鱼俱罗似乎算准了方位,厉山飞躲过三刀后刚好在他的左侧,他一记“靠山崩”就电闪般撞上去,肩头结结实实地撞中了厉山飞的胸口。 嘭……卡嚓 骨折的声音随即传来,这回轮到厉山飞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摔倒在七八米开外不断地咯血,与此同时,鱼俱罗的后背也挨了王须拔一刀,衣服倾刻被割裂了,鲜血泉涌而出。 然而鱼俱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回身劈出两刀把王须拔逼退,仰天狂笑:“竖子,安敢辱吾,某家就算死也拉你垫背。” 鱼俱罗横刀而立,重瞳如炬,尽管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裤滴落在冰面上,依旧矗立如巍峨大山,让人不敢直视。 王须拔双目尽赤,厉山飞既是他的拍档,又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如今挨了鱼俱罗一记“靠山崩”,只怕是活不成了,他咆哮一声冲天跃起,一刀独劈华山疾斩鱼俱罗。 王须拔此刻已心存死志,所以一往无前,可怕的刀光仿佛把夕阳都掩盖了,即便眼前的鱼俱罗真是一座巍巍大山,也誓要将之劈成两半。 锵…… 一直像根木头柱在山石上的金色面具人也终于动了,身形快得离谱,竟然比王须拔后发先至,直奔鱼俱罗后心。 鱼俱罗脸上闪过一丝惨然,他刚才以轻伤换重伤,废掉了厉山飞,虽然背后的伤口暂时不致命,但失血实在太快太多了,此时的他已经感到一丝虚弱,一个王须拔他还免强能应付,再加上金色面具人,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鱼俱罗出身贫寒,天生异相,只有先帝杨坚慧眼识人,赏识他重用他,君以国士待他,他也以国士报之,一生征战无数,立下赫赫战功,可惜,今日他鱼俱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一伙藏头露尾的杀手手里,何其不甘,何其无奈也! 鱼俱罗没有理会金色面具人,只是全力一刀劈向王须拔,即便是死,他也要拉上一个垫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这是他领军时经常和部下讲的战场信条! 眼看鱼俱罗就要被金色面具人刺穿了,他脚下附近的冰面突然炸开,一条人影破冰而出,出其不意地一掌拍在了金色面具人的胸口,后者惊呼一声往后倒飞出去,一个后空翻踉跄落地,随即喷出一口鲜血来! 破冰而出之人自然就是高不凡了,他一招偷袭得手,人也狼狈地跌倒在冰面上,仅靠着双手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呼呼急速! 与此同时,鱼俱罗和王须拔也对了一刀,两人都是全力出手,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两人手中的刀都应声折断,血光乍现,王须拔像炮弹般倒飞出去,落地后勉强站稳,不过随即跌坐在地,右胸的位置赫然插了半截断刀。 再看鱼俱罗,腾腾腾地倒退了数步,右肩上同样插了半截断刀,整个人都成了血人一般,不过这家伙端的是硬朗,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声:“哈哈哈,小兄弟,某家就知道你小子命硬着,死不了。” 高不凡轻咳了数声,声音嘶哑地道:“鱼前辈这样子都未死,在下又怎么好意思死!” 鱼俱罗闻言高兴得又哈哈大笑,估计是笑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鲜血流得更甚了,脚下都被染红了一片。 “鱼前辈若再笑,只怕就要死了,能不能别连累在下,在下是家里的独苗,还没取妻生子,还不想死!”高不凡一边说,一边慢腾腾地爬起来,目光有些奇怪地盯着金色面具人。 鱼俱罗立即不笑了,点头道:“有道理!” 金色面具人目光冰冷地盯着高不凡,用没有半点感情的苍老声音道:“小子,你竟敢偷袭本座!” “以其人这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高不凡淡道,手中寒光一闪,单刀已然在手:“在下还能一战,阁下呢?” “哈……咳,某家也能!”鱼俱罗本来想笑的,醒起高不凡的话,立即闭上嘴。 金色面具人目光闪烁,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忽然转身腾上山石,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中,王须拔狠狠地盯了高不凡和鱼具罗一眼,扛起不知死活的厉山飞也走了。 鱼俱罗和高不凡都没有追,因为他们眼下的状态想追也追不了。 当金色面具人和王须拔都消失在视线后,高不凡手中的刀便叮当一声掉落在冰面上,弯腰连吐两口鲜血,触目惊心。 “小兄弟你没事吧?”鱼俱罗凛然问道。 “应该死不了!”高不凡声音虚弱,迅速从怀中取出当初鱼俱罗给他的药瓶,倒出里面仅剩的一颗药丸服下。 鱼俱罗把肩头上的断刀拔出来随手扔掉,又在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把伤口包扎紧。 高不凡不解地问:“鱼前辈的伤药效果奇佳,为何不用伤药。” 鱼俱罗咧了咧嘴道:“你以为某家不想用,仅剩的两颗当初都给了你小子了。” 高不凡吃惊道:“只有两颗?” 鱼俱罗的重瞳竟然也能翻白眼:“莫非你以为药王孙思邈的药能在街上随便买到?” 高不凡不由微微一震,药王孙思邈?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史上跟华佗齐名的人物啊,原来这药竟是出自此人之手,难怪效果如些神奇。 这时,高不凡才知道药王孙思邈竟然就生活在隋唐时期。鱼俱罗见到高不凡表情古怪,不由奇道:“莫非小兄弟也认识药王孙思邈?”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在下哪有这种福气,只是鱼前辈的伤必须马上处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鱼俱罗看了一眼将要沉下地平线的夕阳,摇头苦笑道:“先找地方过夜吧,否则就咱们目前的身体情况,只会活活地冻死。” 此言一出,高不凡顿时打了个寒颤,此时他浑身湿透,如果是平时倒无所谓,但现在身受内伤,虚弱得很,等天一黑还真有可能活活冻死。 7017k 第116章 镜花水月楼 高不凡和鱼俱罗很幸运,寻到一处可以避寒挡风的山洞,燃起篝火凑合一晚应该没有问题,很快,篝火便点起来了,山洞也渐渐暖和起来,二人围坐在火堆旁比赛似的瑟瑟发抖,上下牙咯咯地打架。 虽然两人都是高手,但高手也会受伤,受伤后会变得虚弱,同样也会怕冷。高不凡当胸挨了金色面具人一掌,受了不轻的内伤,鱼俱罗更惨,后背挨了一下,肩头中了一刀,同时还有内伤,失血过多,此刻的面色白得跟鬼的。 高不凡颤抖着双手,用刀柄把几块白色的土块捣碎,淋上雪水后揉成一团,然后敷在鱼俱罗后背和肩头的刀伤上,最后再用衣服的碎布包扎好。 “这些玩意能管用吗?”高不凡深表怀疑,因为这些白色土块是鱼俱罗在山洞左近找到的,更像是风化的石头。 “绝对管用!”鱼俱罗回答得十分肯定。 高不凡不由问:“难道这也是药王孙思邈告诉鱼前辈的?” 鱼俱罗咧了咧嘴笑道:“你以为药王孙思邈是我老子,啥都能告诉我?某家出身贫寒,自小靠上山打柴为生,免不了磕磕碰碰,受伤流血是常有的事,久而久之,自然也学了些治跌打损伤,流血伤寒之类的野方子,也会辨认一些常见的草药,这些土叫高岭石,有一定的止血治伤功效,卿胜于无。” 高不凡暗汗,点头道:“原来如此,早知那颗药丸在下应该留给鱼前辈的。” 鱼俱罗心中一暖,笑道:“吃了便吃了,你小子本来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何必婆婆妈妈的,而且你的伤也肯定不比某家轻,要知道镜花水月楼楼主的武功非同小可,你挨了他一掌竟然不死,倒是让某家十分意外,说是祖坟冒清烟也不为过。” “镜花水月楼?一家青楼吗?”高不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很是疑惑。 鱼俱罗失笑道:“从某些方面来讲,镜花水月楼确实跟青楼差不多,都是销金窟无底洞,而且都是杀人销魂的地方。区别就在于青楼用女人的身体来杀人销魂,而镜花水月楼则直接用兵器来杀人销魂,而且客人还得花更多的钱。”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镜花水月楼是个杀手组织?” 鱼俱罗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镜花水月楼正是一个顶级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十分神秘,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幻缥缈,没人知道它的老巢在哪,也没人知道这个组织名下到底有多杀手,更加没人知道楼主的真实身份。 而且,只要雇主出得起价钱,镜花水月楼什么任务都敢接,更可怕的是成功率极高,到目前为止,镜花水月楼只失败过两次,令人谈之色变。” 高不凡吃惊地问:“莫非他们连刺杀皇上的任务也敢接?” 鱼俱罗冷笑道:“何止敢接,他们甚至已经做过了,不过也失败了,再算上这次刺杀可敦失败,刚好两次,这些年死在镜花水月楼手下的达官贵人绝不少于十人,就更遑论地方的豪强士绅了,不过,这几年镜花水月楼已经没有当初活跃了,突然间销声匿迹,没想到这个时候又冒了出来。” 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解地问:“镜花水月楼危害如此大,朝廷为何不将其彻底铲除?” 鱼俱罗无奈道:“你以为朝廷不想,只是办不到而已,其实皇上当年遭到刺杀时便龙颜大怒,下旨要彻底把这个杀手组织铲除,可惜那么多年过去了,却连这个组织的老巢都找不到,或者说这个组织根本就没有老巢。” “难道朝廷举国之力也没有活捉过镜花水月楼的杀手,要是抓到一个来审问,不就都清楚了?” 鱼俱罗摇头道:“很难,镜花水月楼的杀手不仅个个武艺高强,而且都是单线联系的,一旦被抓住便毫不犹豫地自尽,即便是活捉也问不出什么,因为这些杀手也没见过楼主的真面目。”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如此确定挺难,嗯,那个金色面具人就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 鱼俱罗犹豫道:“不清楚,此人过于神秘,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 高不凡眼底闪过一丝怪异:“这么说,镜花水月楼的楼主也可能是个女的?” “是女的也不出奇!”鱼俱罗点头道。 高不凡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脸色更加古怪了,鱼俱罗轻咦一声道:“莫非小兄弟发现了什么?” 高不凡摇头道:“在下只是奇怪,这个镜花水月楼楼主的武功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至少在下打伤了他。” 鱼俱罗愕了一下,点头道:“说的也是,小兄弟挨了他一掌也不死,甚至还有余力反击他一掌,这跟传说中的差距有点大。当年刺杀皇上便是镜花水月楼楼主亲自动的手,某家虽然不在场,但据说当时的情况极为惨烈,负责保护皇上的八大高手三死两伤,而且这些高手的武功都不在某家之下。” 高不凡闻言不由惊骇无比,鱼俱罗的武功比自己还要强很多,而八名这样的高手竟然三死两伤,那这个镜花水月楼楼主的武功岂不是高得变态,抑或他当时也有不少帮手? 鱼俱罗摇头道:“据说当时刺杀皇上的只有两人,一人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另一人估计是他麾下的杀手,而且都全身而退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咋舌,看来这个世间的高手比自己认知中的还要多,还要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鱼俱罗又道:“皇上也是收到了风声,这才派某家前来保护义城公主的,只是没想到动手的竟是镜花水月楼。” 高不凡心中一动,皱眉道:“那鱼前辈之前把在下拉到可敦的牙帐附近请喝酒,莫非在试探在下了?” 鱼俱罗坦然笑道:“谁让你小子一身本事,还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某家不得不怀疑。” 高不凡苦笑道:“幸好在下离开时没有瞎逛,否则已经被乱枪乱箭干掉了。” 鱼俱罗歉然道:“小兄莫要介怀,某家也是职责所在,以后咱们就是生死相交的好朋友,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某家!” 7017k 第117章 直言不讳 山洞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竟然又下雪了,彻骨的寒风偶尔灌进来,让人寒毛倒竖,高不凡禁不住往火堆里多扔了些干柴,把篝火烧得更旺。幸好距离山洞不远就是一片灌木林,取柴方便,否则这一晚就难熬了。 鱼俱罗侧耳听着外面雪落的声响,面色有些凝重,喃喃地道:“今年的雪下得有点频繁了,现在才是冬月中旬,腊月若再来几场白灾,等到开春的时候,突厥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高不凡奇道:“为何?” 鱼俱罗解释道:“白灾一来,即使是牛羊等牲畜也顶不住,必然死伤不少,这些可都是突厥人的口粮,开春没了粮食,突厥人除了南下抢掠大隋,别无他法。” “有可敦在,应该不至于吧!”高不凡道。 鱼俱罗冷笑道:“如果启文可汗还在,的确不至于,但是现在的始毕可汗就难说了,此人一直对其父启文可汗的软弱极为不满,他坐上汗位就立即停止了继续向大隋进贡,虽然表面上还臣服大隋,实则面和心不服,如今大隋举国之力进攻高句丽,正是他乘虚南下牧马的好时机,突厥可不是契丹可比的,不仅幅员辽阔,而且兵马要强盛得多,乃大隋北边的心腹大患,反倒是高句丽偏安辽东一隅,于大隋的威胁几近于无。”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鱼俱罗也是反对东征高丽的,那杨广不用他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那鱼前辈以为皇上这次东征高丽胜算几何?”高不凡不动色地问。 鱼俱罗似乎没什么顾忌,也可能真把高不凡当成生死之交了,十分坦然地道:“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此战必胜,皇上若亲临辽东,胜负难料!”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个问题他当初也问过李靖,但后者讳莫如深,话说了一半便没下文了,但从意思上推测,李靖和鱼俱罗两人的看法竟然十分巧合地一致。 “鱼前辈的意思是皇上不会领兵?”高不凡小心翼翼地问。 鱼俱罗摇头淡道:“并非如此,皇上其实深谙兵法之道,而且经验丰富,皇上还是晋王时就担任主帅灭了南陈,早年还西征过吐浴浑,开疆千里,所以领兵才能方面毋容置疑,而且皇上还特别聪明,比先帝都要聪明,那些骂皇上昏君的,都是道听途说的无知之辈罢了,不必理会!” 高不凡愕了一下,没想到鱼俱罗对杨广的评价竟然如此高,与世人和史书上的评价有很大出入。 “既然如此,那鱼前辈为何会认为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此战必胜,若亲临辽东则此战胜负难料?”高不凡不解地问。 鱼俱罗轻叹了口气道:“其实对于一名君王来说,懂得用人之道,比懂得用兵之道更加重要。战场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使,前线将士若被束缚得太紧,不能随机应变,轻则错失良机,重则一败涂地。 皇上若安心坐镇后方,允许前方将士便宜行事,以大隋的百万雄师,踏平高句丽也不成问题,反倒皇上亲临辽东后,前方将士必然处处制肘,难以施展得开,所以胜负难料。 而且,现在的皇上不比早年,皇上还是晋王时为人谦逊好学,现在却越来越刚刚愎自用了,听不得不同的意见,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高不凡不禁暗汗道:“鱼前辈慎言!” 鱼俱罗不以为然地道:“我鱼俱罗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即便当着皇上的面也是直言不讳,没必要藏着掖着的,而且某家跟小兄弟投缘,这才说起这些,若是其他人,某家还懒得鸟他呢。” 高不凡闻言不由心生敬佩,若杨广能重用像鱼俱罗这样的大臣,估计大隋也不至于亡在他手里,不过以杨广的心胸,越是鱼俱罗这样的大臣,就越不可能被重用! 鱼俱罗紧了紧衣服,反问道:“如今辽西一线大军云集,粮草物资等也基本准备妥当了,小兄弟觉得皇上几时会正式出兵?” “应该开春之后吧,现在天寒地冻的,行军也不便!”高不凡答道。 鱼俱罗神秘地笑了笑道:“想必高句丽人也是这么想的!” 高不凡微微一震,不会吧,难道杨广会在寒冬腊月发动进攻?不过,这样做确实能够出其不意,只是这个种恶劣的气候条件,隋军的后勤保障能跟得上吗?看来也够呛的,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才好。 ………… 金色面具人在前面不快不慢地走着,王须拔抱着厉山飞跟在其后。厉山飞被鱼俱罗一记靠山崩撞得胸骨碎裂,心肺估计都受到重创,但此人端的命硬,这时竟然还没完全断气。 顺着冰面走过了土河后,金色面具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王须拔也停下了脚步,神情落幕地道:“动手吧,让咱们兄弟死在这里也好。” 金色面具人却取出一只瓷瓶丢了过去,声音冷淡地道:“这是雪参丸,能暂时吊命,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须拔连忙把厉山飞放下,打开瓷瓶闻了闻,不由眼前一亮,小心翼翼从里面倾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喂入厉山飞口中。 金色面具人又取出一瓶金创药扔在王须拔的脚边,淡道:“走吧,你们自由了,以后和镜花水月楼再无瓜葛。”说完便转身欲走。 “且慢!”王须拔神色有些激动。 金色面具人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王须拔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这是楼主的意思,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 金色面具人转过身来,毫无感情的双眼就那样看着王须拔,后者心中凛然,硬着头皮道:“虽然您的眼神和声音跟楼主一样,但我知道您根本不是楼主,你是寒月,还是冷楼?” 金色面具人缓缓地解下面具,王须拔呆了一下,=失声道:“是你!” 金色面具人重新戴上了面具,淡道:“你们自由了,这是楼主的意思,去吧!”说完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很冷,但一点也不苍老,听起来很年轻。 王须拔神情感激,对着金色面具人的背影深深地作了一揖,然后抱起厉山飞便大步离开,脑海中却还在反复回放着金色面具人解下面具的一幕。 7017k 第118章 再次召见 外面刮着风下着雪,可敦的营地灯火通明,五千突厥骑兵,以及罗艺麾下的一千骑兵正严阵以待,与对面数以万计的契丹骑兵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可敦的牙帐内,以联盟首领咄罗为首的契丹八部首领,以及部份贵族都被扣压在这里,这也是导致双方人马发生对峙的直接原因。 此时,只见可敦面色冷沉,眼神严厉地坐在主座上,那名被活捉的契丹女刺客由于受伤过重,已然死去,冰冷的尸体就横躺在那儿。 这名契丹女刺客死前经过了短暂的审问,虽然没能问出什么来,但从其使用的语言来看,这名契丹女刺客其实并不是契丹人,而是高句丽人,从长相特征来判断,也印证了这一点,亦即是说,这一场针对可敦的刺杀,与高句丽扯上了关系,所以事情的性质就更加严重了! 契丹八部联盟首领咄罗,面色凝重地道:“尊敬的可敦,咄罗敢对天发誓,这些刺客与我等绝无关系,请可敦娘娘明察秋毫。” 撒拉艮吐屯冷笑道:“歌舞是你们准备的,刺客就藏在献舞的契丹女子当中,还敢说跟你们无关,我看就是你们勾结高句丽人试图刺杀可敦,应当立即斩首示众!” 在场契丹八部的酋长和贵族们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上喊冤。义城公主依旧目光冷峻,向着罗艺点了点头示意,后者便转身出了牙帐,很快便领着一队隋兵进来,这些隋兵都手捧一只木盒,全部放在一众契丹贵族的面前。 咄罗和葛逻录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时隋兵已经把这些木盒打开,里面装的竟然全是首级,正是之前追杀公孙盈袖那伙契丹骑兵的人头。 在场一众契丹酋长和贵族们都大吃一惊,其中独活部的酋长摩佗更是吓得直打哆嗦。 可敦冷冷地道:“这些人头是你们哪个部落的人,自己出来认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独活部的酋长摩佗,后者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可敦,这些都是我独活部的人,不知什么地方触犯了大隋,竟然被大隋的士兵杀死了!” 罗艺冷笑道:“这些人在我大隋柳城郡境内肆意抢掠,追杀公孙大家的车队,被我方当场斩杀,既然你承认是你们部落的人,那就最好了,可敦娘娘,末将以为独活部勾结高句丽人行刺你的可能很大,理应立即把独活部所有人抓起来查明真相。” 可敦点头道:“理当如此,咄罗,你是契丹八部联盟的首领,一直对大隋和突厥都忠心耿耿,哀家相信你是清白,甚至在场大部份人都是清白的,但其中肯定也有心怀不轨之人,哀家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忠臣,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所以你们只要是清白的,便不用担心。” 很明显,义城公主并不想抗大打击面,从而引发全面冲突,虽然契丹很弱小,但眼前契丹人的兵力还是占优的,真打起来自己这一方肯定要吃亏。 话说咄罗和葛逻录等人之前之所以“落”可敦的面子,只是受到突厥始毕可汗的暗中指示罢了,真要刺杀可敦,他们可没这个胆子,毕竟大隋现在把重兵聚集在辽西一线,距离契丹可不远,若激怒了隋帝杨广,人家说不定就不打高句丽了,直接挥师北上把契丹给灭了。 所以现在可敦给梯子下,咄罗马上顺着梯子往下爬,表示会全力支可敦查明真相,其他各部落的酋长和贵族也纷纷表态支持,只有独活部的酋长摩佗软倒在地方,痛哭流涕地道:“可敦娘娘明察啊,摩佗冤枉,摩佗并未派人截杀公孙大家,更不敢行刺于您。” 此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帐内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只以为外面对峙的双方人马打起来了,但奇怪的却没有喊杀打斗声,而且马蹄声由近而远,渐渐便消失在风雪声中。 正当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一名突厥兵卫进来禀报道:“报告可敦,独活部的人马突然冒着雪撤走了。” 独活部的酋长摩佗愕了一下,继而破口大骂:“苏勒,你个混蛋害死我了!” 苏勒正是摩佗的亲弟弟,在独活部很有威信,所以这时能把独活部带走的,除了他就没有别个了,很明显,苏勒肯定跟刺杀有关,否则也不会怕得丢下自己的酋长哥哥,带着族人逃离了。 “可敦,独活部放牧的驻地与高句丽接壤,苏勒肯定是投靠了高句丽,属下请求率两千骑追上去把他抓来。”沙梅录杀气腾腾地道。 义城公主点头道:“快去,惹敢反抗,格杀勿论!” 沙梅录立即点了两千突厥骑兵,冒雪追击逃跑的独活部。 既然叛徒已经揪出来了,义城公主便施展怀柔手段安抚其他七个契丹部落的首领和贵族们,当场把他们放了,就连独活部的酋长摩佗她也只是暂时软禁起来,并且承诺,只要事后证实摩佗的确没有参与策划刺杀,便放过他,还会让他继续担任独活部的酋长。 义城公主这番举动不仅成功化解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冲突,还赢得了各部酋长和贵族们的好感,由此看来,此女能在突厥立稳脚根,并且赢得很高的威望,确实很有手腕。 且说高不凡和鱼俱罗两人在山洞中躲避风雪,第二天下午才回到了营地,后者自去向可敦复命,而高不凡则自行回到自己的营帐所在。 崔护和高世雄兄弟担心了一夜,见到高不凡回来,不由都松了口气。 “长卿老大,你一天一夜未归,可担心死我们了!”高世衡道。 “可不是,俺和二弟还专门上山找了一夜,都以为你嗝屁了呢!”高世雄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高不凡既好气,又有点感动,因为高世衡哥俩双眼布满血丝,很明显一夜未睡。 “长卿和鱼将军可追上那两名杀手了?一日一夜未归,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崔护关心地问。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追上了,可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突然杀出,在下和鱼前辈都差点丢了性命。” 崔护面色大变,脱口道:“镜花水月楼?” 高不凡点头道:“崔兄也知道镜花水月楼?” 崔护面色凝重地道:“镜中花,水中月,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早些年名震天下,连皇上都敢刺杀,鄙人又怎会不知道。据说镜花水月楼主的武功出神入化,长卿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那人戴着金色的鬼面具,鱼前辈也不敢确定他就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此人的武功自是极高,但在下觉得也没传说中的可怕。” 崔护闻言点头道:“据说这个镜花水月的楼主十分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也许你们遇到的不是正主也说不定。” “对了,不是活捉了一名女刺客吗,有没有审问出什么来?”高不凡问道。 崔护苦笑道:“鄙人那有资格参与审问,不过据罗督军透露,那名女刺客其实是高句丽人,如此看来,这次刺杀其实是高句丽人策划的,镜花水月楼的杀手也是高句丽人请的,目的是破坏契丹和大隋的关系。”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有可能,只是高句丽人能请动镜花水月楼的杀手?” 崔护奇道:“为什么不能,只要顾主出得起价钱,镜花水月楼什么人都能给杀,包括大隋皇帝。” 高世雄咋了乍舌道:“真他娘的无法无天,噢对了,昨晚公孙大家来过,嘿嘿,看来公孙大家挺关心长卿老大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她什么时辰来的?” “刚刚入黑不久吧,后来俺和二弟放心不下便上山找了一遍,今天上午,公孙大家又让婢女佩剑来问过。”高世雄答道。 崔护打趣道:“看来公孙大家确实对长卿挺上心的,长卿既然回来了,也该上门报个平安。” 高不凡闻言心中倒是有些异样,正在此时,却见罗艺踏着积雪走了过来,面色略显苍白,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受了内伤所致, “见过罗督军!”高不凡抱拳道。 罗艺呵呵一笑,关心地道:“高兄安全回来,可喜可贺,听说你们遇上了镜花水月楼楼主,怎么样?伤得如何?” 高不凡微笑道:“中了一掌,受了点内伤,并无大碍。” 罗艺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高兄一身武功竟然如此高明,中了镜花水月楼楼主一掌还能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余力反击打伤对方,鱼将军刚才在可敦面前说起当时的情景时,本人也禁不住捏了把汗。” 高不凡淡笑道:“侥幸罢了!” 罗艺摆手道:“高兄不必谦虚,实力就是实力,对了,可敦召见高兄,嘿嘿,高兄此番立了大功,在下要提前恭喜高兄了。” 7017k 第119章 拒绝为官 这是高不凡第二次踏入义城公主的牙帐,发现鱼俱罗竟然大马金刀地盘坐在义城公主右下手的矮案后自斟自饮。 “草民高不凡拜见可敦。”高不凡上前躬身一揖道。 义城公主的目光明显比上一次柔和了许多,点了点头道:“免礼。高长卿,哀家听说你是北齐琅琊王之后?” 高不凡点头道:“应该是吧!” 义城公主皱眉道:“什么叫应该是,莫非祖宗也能乱认的?” 高不凡连忙道:“可敦有所不知,家父一直隐姓埋名,以养马为业,从来没跟草民提起过,草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自己乃北齐琅琊王之后,就像作梦一般,所以草民也不太敢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出身,免得别人认为草民胡乱攀亲,自抬身价。” 义城公主闻言微笑道:“那你这孩子倒是个老实人,不过渤海高氏既然都认可了你们父子,想必不会有错,有什么不敢提的,嗯,渤海高氏也算是名门望族了,你既是宗室之后,想必自小就获得悉心栽培,也难怪文武双全。” “可敦谬赞了,草民愧不敢当!”高不凡谦虚地道。 义城公主见到高不凡立了功依旧不骄不躁,年少沉稳,长相又英俊,不由更加喜欢,微笑道:“高长卿,你可愿意留在哀家身边做事?哀家可封你为千夫长,负责统领一千骑兵,日后若立了功,再另行升迁。” 此言一出,罗艺不由微微一震,想当初他还想拉拢高不凡给他当亲兵呢,结果可敦竟然要直接封高不凡为千夫长,而且是骑兵千夫长,不由既羡且妒,他在高不凡这个年纪时,还只是个小校尉呢。 然而,高不凡却摇头婉拒道:“谢过可敦的美意,草民无意为官,还望可敦见谅。” 罗艺和在场一众突厥官员不由都大跌眼镜,义城公主面色一沉,不悦地道:“高长卿,莫非你还嫌官职小不成?”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可敦误会了,在下乃家中独子,需要继承家业,而且在下生性疏懒,也不适合做官,更不适合带兵打仗。” 开玩笑,高不凡连大隋的官都不想做,除非脑袋锈逗了才会跑到突厥去做官,对于他来说,大隋至少能让他有点国家归属感,毕竟也是华夏五千年历史的一部份,而对突厥却是半点认同都欠奉。 撒拉退吐屯哂笑道:“什么家业,不就是个小马场而已,你若在可敦麾下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家业没有?” 罗艺了也假惺惺地劝道:“是呀,以高兄的才华,如果一辈养马也太可惜了,在可敦麾下建功立业岂不比你养马强多了,何必守着家中那三瓜两枣呢,听我的,赶紧谢过可敦恩典吧!” 高不凡却不为所动,摇了摇头道:“并不是草民不想为可敦效力,实在是草民性格使然,当不得大任,还请可敦另选贤能吧!” 义城公主不禁勃然大怒,她性格强势,极少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没想到今日破格提拔人才,竟被对方给拒绝了,怒斥道:“高长卿,你只一心养马,可是想学那些反贼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禁若寒蝉,罗艺也不敢插嘴了,低头夹腚,生怕和高不凡扯上关系。 义城公主久握生杀大权,发起怒来的威势非同小可的,高不凡顿感如山压力迎面扑来,不禁暗捏了把汗,定了定神道:“可敦何出此言?大隋境内的马场大大小小,即便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吧,莫非所有为大隋养马的人都是图谋不轨?那大隋还需要人养马吗?” “大胆高长卿,你还敢顶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撒拉艮吐屯厉声喝道。 “草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草民一家为国养马强兵,虽无功劳也有苦劳,可敦之言未免让人寒心!”高不凡面带“悲愤”地道。 义城公主闻言神色稍缓,不过目光依旧凌厉,冷冷地喝道:“高长卿,哀家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千夫长你到底当不当?” 高不凡不由暗暗叫苦,义城公主性格强势,自己若是再犟下去,只怕真会性命不保,急中生智道:“草民既得可敦器重,原不应辞,可是草民乃大隋人,即使为官为将,也只作大隋的官大隋将。” 撒拉艮吐屯冷笑道:“难道当我突厥的官,作我突厥的将就辱没了你不成?” 高不凡振振有词地道:“在下生是大隋的子民,死是大隋的鬼,即便是要报效国家,也只会是报效大隋!” “哈哈,小兄弟说得好,某家也一样,生是大隋的子民,死是大隋的鬼,突厥的官儿再大某家也不干!”鱼俱罗笑着插话道。 撒拉艮吐屯闻言脸色一黑,不过他可不敢得罪鱼俱罗,这位可是狠人,当初在丰州总管任上,不知多少南下牧马的突厥人死在他手里。 义城公主心中怫然不悦,但她敬重鱼俱罗,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而当着一众突厥亲随的面,她又不好说效忠自己并不等于效忠突厥,最后只好冷哼一声道:“来人,把高长卿带下去好好反省,等他几时想通了再带来见哀家。” 十几名突厥士卫立即一拥而上,把高不凡押了下去。义城公主瞥了一眼还在自斟自饮鱼俱罗,挥手道:“鱼将军留下,其他人等统统退下。”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牙帐,义城公主立即不满地道:“哀家身边正缺人才,难得遇上一文武双全的好苗子,鱼将军为何要坏哀家好事?真真岂有此理!” 鱼俱罗不以为然地道:“可敦需要人才,大隋就不需要人才了?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可敦又何必强人所难了,高长卿若能为朝廷所用,日后必为国之栋梁,若只为可敦的私将,实在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可敦闻言皱眉道:“此子无意为官,只一心养马,哀家就怕他将来误入歧途,非但成不了国之栋梁,反而成为国之大患,还不如留在哀家身边好生管教,日后也好成为哀家的一大助力,哀家稳了,对大隋未尝不是件好事!” 鱼俱罗撇嘴道:“某家说句不中听,即便是头老虎,留在可敦身边几年也得变成猫儿,看看那个沙梅录就是版儿,高长卿若留在可敦身边,也一准废了,可敦若真爱才,还不如把他推荐给皇上,你的话,皇上肯定听,皇上越重用他,他只会感激皇上,忠于皇上,忠于大隋!” 义城公主有点恼火,面色变幻了片刻,冷道:“也罢,便依你所言,但日后高长卿若行不轨之事,必唯你是问!” 鱼俱罗重瞳冷芒一闪,傲然道:“日后高长卿若做出危害大隋江山之事,不用可敦你说,某家会亲自灭了他!” 7017k 第120章 辞别 外面又传来了雪落的声响,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是高不凡被可敦关押的第十天了,饶是他为人沉着冷静,此时也不免有点心浮气躁起来,要不是担心会连累崔护和高世雄等人,他早就偷偷跑路了,凭他现在的本事,逃跑应该不是问题,光凭帐篷外面把守的十几名突厥士兵,显然是拦不住他的。 幸好,高不凡虽然被软禁在这里,但每天好吃好住的,除了不能离开帐篷之外,吃喝拉撒都有人侍候,而且负责看守的突厥士兵也是客客气气的,倒是让高不凡把伤给养好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这也得益于高不凡的体质特殊,要是换了其他人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没一两个月时间都好不利索,甚至需要更长时间去调养。 这个钟点应该是午后了,但雪仍旧在下,高不凡盘膝而坐,静静地听着外面北风嘶吼的声响,逃跑的念头不禁又冒了出来,并且像野草般在心头疯长。 还有几天就是腊月了,以可敦的强势,天知道这个女人还要关自己多久,高不凡可不想成为隋朝版的“苏武牧羊”,可是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便他成功逃掉回到大隋,除非像窦建德和孙安祖那般落草为寇,否则始终还是逃不出可敦的五指山,继续开马场更是痴心妄想。 正在高不凡衡量着得失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帐篷的门被打开,那位撒拉艮吐屯挟着一股寒风走了进来,冷着脸问:“高长卿,你可想清楚了?” “请阁下转告可敦,草民谢过可敦的厚爱,但草民实不想在突厥为官。”高不凡态度坚决地道。 撒拉艮吐屯用突厥话骂骂咧咧地说了一通,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反正高不凡一句也听不懂,只当他在放屁。 “你走吧!”撒拉艮吐屯见高不凡低眉垂目,盐油不进,最后没好气地冷道:“你走吧,自以为是的大隋小子,以后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什么?”高不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撒拉艮吐屯厌恶地喝道:“可敦让你快滚,还想在这里白吃白住吗?自以为是的大隋人!” 虽然对方的态度恶劣,但高不凡却如听仙音,赶紧离开了帐篷,一刻也不想多待,你大爷的以为老子想白吃白住?拜拜了你! 高不凡走出帐篷时,外面还在下着雪,但重获自由的他却觉得扑面而来的寒风冷雪也是如此的可爱,当然,眼前站着的少女长相也十分甜美。 此刻,公孙盈袖的贴身婢女就站在雪中,披着一件猩红的斗篷,斗篷已经被雪花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见到高不凡出来,立即雀跃地道:“我家姑娘请高公子移步一聚。” 高不凡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有劳佩剑姑娘前面带路。” 佩剑便转身而行,高不凡缓步跟上,很快,两人便踏着风雪来到一顶毡帐前,前者站在门口道:“姑娘,高公子带到!” “请高公子进来!”一把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公孙盈袖无疑。 佩剑掀起毡帐的门,转身对着高不凡笑道:“高公子里面请!” 高不凡举步迈了进去,顿觉暖意融融,原来里面竟然燃着三只火盆,公孙盈袖一袭轻裘坐在那,怀中还抱着一只暖水袋,虽然那张动人的俏脸还是那么的倾国倾城,但明显比以往憔悴了几分。 “恭喜高公子重获自由之身!”公孙盈袖站起盈盈一礼,美眸中流露出一丝欣悦。 虽然明知此女有可能在逢场作戏,但高不凡依然心中一暖,微笑道:“高长聊何德可能,有劳公孙大家记挂了。” 公孙盈袖嫣然一笑,指了指矮案的对面道:“高公子请坐,这一顿既是奴家给高公子的庆祝酒,也算是辞行宴吧。” 只见矮案上已经摆开了几碟精致的菜肴,荤素搭配,光是看颜色就能让人产生食欲,上面还微微冒着热气,可见做菜的人十分用心,而且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上还温着一壶酒。 高不凡也不客气,在公孙盈袖的对面盘膝坐下,有点意外地问道:“公孙大家这是要离开了?” 公孙盈袖轻点了点臻首道:“天气越来越冷了,奴家也不适应这里的居住环境和饮食,再待下去只怕就得把小命给交待了。”说完轻咳了两声。 “公孙大家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体欠恙?”高不凡关心地问,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公孙盈袖的胸前。 “感了些风寒罢了,并不碍事,高公子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公孙盈袖说着给高不凡斟了杯酒,她的手很白,皓腕凝如霜雪,斟酒的动作也十分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高不凡毫不犹豫地把酒一饮而尽,顿觉一股暖流直入胃中,这天寒地冻的喝杯热酒确实舒服,轻吁了口气道:“公孙大家早点离开也好,还有几天就是腊月了,到时天气会更加冷,对了,公孙大家下一站准备何往?” 公孙盈袖又给高不凡斟了杯酒,轻声道:“先回柳城,再入关回涿郡,然后南下江都休养一段时间,明年夏天估计会走一趟东都洛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风光如公孙大家风光,也免不了奔波劳碌。”高不凡随口道。 公孙盈袖闻言失了失神,喃喃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短短八字,道尽这世间多少无奈。” 高不凡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点头道:“世人皆如此,一入江湖岁月摧!” 公孙盈袖一双美眸落在高不凡脸上,轻笑道:“要是说高公子外表只有十六,但内心只怕有六十,仿佛经历得比奴家还要多。”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也许在下的确是个老头子,只是戴着一副面具罢了。” 公孙盈袖掩嘴轻笑道:“高公子说笑了,这世上哪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 “那可不一定,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公孙大家的口技不也出神入化,能够唯妙唯俏地模仿各种声音,想必这世上也有人的易容术能达到如此水平,颇如在下,有可能就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 公孙盈袖嗔了高不凡一眼道:“高公子含沙射影,莫非怀疑奴家这张脸是假的?”说完自己捏了捏脸蛋,哼道:“高公子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荡,真有点想伸手捏一捏公孙盈袖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后者本来就颜值爆表,此刻娇嗔着把俏脸凑上来,简直就是在考验男人心志极限。 幸好,高不凡经受住了考验,以极大的毅力移开了目光,笑道:“开玩笑而已,公孙大家咋当真了,若传出去在下摸了公孙大家的脸蛋儿,只怕天下男人会有一多半不放过在下!” 公孙盈袖噗哧的失笑出声,接着似怨似恼地剜了公不凡一眼:“原来高公子不仅文武双全,还挺会贫嘴!” 高不凡有点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可惜没有须他捋,只好又端起酒杯,结果酒杯也空了。公孙盈袖忍俊不禁,夹了一箸菜到高不凡面前的碗里道:“高公子别只顾喝酒,也吃点菜!” “这可是我家姑娘亲手做的哦!”旁边的佩剑插嘴道。 高不凡不由有些意外:“原来公孙大家还会做菜!” 公孙盈袖微笑道:“这里食材难寻,随便做了些,但愿能合高公子口味!”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此女如果真的下足功夫帮杨玄感拉拢人才,只怕没有几个能够拒绝,一边随手夹了一箸进嘴里品尝。 “味道如何?”公孙盈袖美眸炙炙地看着高不凡,一脸的期盼。 “挺好吃的!”高不凡点了点头,这菜确实做得挺好吃,如果真是她亲自做的,此女的厨艺确实不弱。 挺好吃的,很简单很朴实的赞美,婢女佩剑显然并不满意,但公孙盈袖却是脸露喜悦,天花乱坠的赞美她听得多了,反倒是朴实简单的称赞更为她所喜,嫣然一笑道:“高公子谬赞了,不知值不值一首送别诗?” 高不凡差点卡在喉咙里了,苦笑道:“这一顿果然是鸿门宴!” 公孙盈袖掩嘴笑道:“高公子若是为难,奴家也不强求,毕竟奴家也比不得无垢妹妹!” 佩剑却悻悻地道:“高公子可不能寒了姑娘的心,我家姑娘腆着脸求了可敦,才放了你出来的。” 高不凡微愕,难怪佩剑在毡帐外面等着自己,敢情是公孙盈袖在可敦面前替自己求了情。 “多谢公孙大家!”高不凡郑重地揖了一揖。 公孙盈袖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高公子误会了,奴家那有这么大的面子,奴家只是在可敦面前提起了长孙将军,可敦才看在长孙将军的面子上放了高公子的,当年可敦和亲时,正是长孙将军送的亲。” 高不凡不禁恍然,正容道:“不管怎么说,在下也欠公孙大家大一个人情。” 7017k 第121章 单枪匹马 公孙盈袖轻笑道:“既然如此,高公子赠奴家一首送别诗,便算还了奴家的人情如何?”说完一双美眸期待地睇过来! 高不凡暗汗,看来此女今日是铁了心要从自己嘴里挖出一首送别诗来了,继续搪塞显然也不行,毕竟自己日前在土河边上“诗兴”大发,一口气吟出两首传世佳作,偏偏还让此女听见了。 高不凡沉吟了半晌,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忽然灵机一动,竟然真让他想到一首应景的,轻咳一声道:“既然公孙大家如此厚爱,那在下便献丑了。” 公孙盈袖闻言欣喜无比:“奴家洗耳恭听!” 高不凡徐徐吟道:“千里彤云白日昏,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天下谁人不识君。”吟完举起酒杯向对面的公孙盈袖致意,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公孙盈袖美眸炙然,既惊喜又佩服,此子当真是才思敏捷,更难得的是每一首诗都是传世佳作,即使比之曹七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佩剑,且把我的琵琶取来。”公孙盈袖轻声吩咐道。 婢女佩剑连忙取来一把琵琶,公孙盈袖接过琵琶竖抱在怀中,嫣然一笑道:“高公子临别赠诗相送,奴家无以为报,便即兴献丑一曲以和吧。” “在下洗耳恭听!”高不凡欣然道,之前亲耳听到公孙盈袖表演口技,惊为天人,想必在琴曲方面的造诣也肯定不低,所以十分期待。 公孙盈袖不再说话,只是怀抱着琵琶低眉垂首,仿似怀抱月,画面唯美得让人窒息,这一刹那,仿佛外面喧嚣的风雪也为之安静下来。 叮。 公孙盈袖的手动了,纤指轻挑琵琶的弦,发出一声清澈的弦响,仿佛一滴水掉入平静的湖面,荡起一连串涟漪。 叮,叮,叮,叮叮…… 公孙盈袖的手指连番挑动,就好像一条游鱼在涟漪中灵活地穿梭,随着指法越来越快,仿佛漫天雨滴撒落,激起无数的水花。 高不凡倾刻听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如同万箭齐发的滂沱大雨,就在此时,琵琶声更加急了,一浪高似一浪,仿佛北风怒啸,大雪纷纷扬扬,本来被大雨敲击的水面瞬间冰封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公孙盈袖轻启朱唇唱道:“千里彤云白日昏,白雪吹雁雪——纷——纷!” 高不凡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因为难听,相反,实在是太好听了,简直是天籁之音,一发入魂,啧啧,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此女实在太受老天垂爱了,不仅给予了她倾国倾城之容貌,还给了她一副天籁般的嗓子,若在后世,估计当个声优也能赚得盘满钵流!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公孙盈袖唱的是戏腔,与现代的流行唱法相比,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唱罢,公孙盈袖纤指收拨当心一划,四下万籁俱寂,只余帐篷外面的啸啸风雪,余音仿佛还在耳畔缭绕不绝!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高不凡禁不住脱口道,虽然俗套了点,但实在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公孙盈袖闻言仿佛眼角眉梢都有了一丝笑意,怀抱琵琶站起来盈盈一福道:“高公子谬赞了!” 佩剑从公孙盈袖手里接过琵琶,有些得意地道:“我家姑娘舞剑才叫一绝呢!” 高不凡遗憾地道:“可惜在下无缘一观!” 佩剑笑嘻嘻地道:“高公子若想看,以后到江都梨香园来找我家姑娘吧,保证你不虚此行。” “就你这丫头爱多嘴,还不退下!”公孙盈袖轻责道,佩剑吐了吐舌头,抱着琵琶退了下去。 高不凡微笑道:“若有机会,在下还真想到利香园叨扰一番,就怕公孙大家到时不欢迎。” 佩剑闻言明显面露喜色,看样子似乎主子还要积极。公孙盈袖只是抿嘴一笑道:“高公子若大驾光临,奴家必然扫榻以待。” “那就一言为定了!”高不凡提起酒壶给公孙盈袖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也满上,端起来酒杯来,微笑道:“公孙大家即将远行,这一杯祝公孙大家一路平安。” “谢高公子!”公孙盈袖与高不凡对饮一杯,双颊飞起两朵娇艳的红云,俏目也变得水汪汪的,仿佛不胜酒力。 当高不凡从公孙盈袖的帐里出来时,雪已经停了,回到扎营的地方,一名崔氏的子弟率先看到了他,登时喜得高声大叫:“高公子回来了!” 瞬时间,一条条人影从帐篷内探出头来,下一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高世雄兄弟像两头熊罴般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搂住高不凡的肩头,红着眼道:“长卿老大,你总算出来了,要不是崔管事一直拦着,咱哥俩都特么的闯入可敦的牙帐几回了!” 高不凡感动地拍了拍两人的肩头,笑道:“能听别人劝阻,有进步!” 高世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其实俺们是有点怂了,可敦可不比寻常人,不过俺们不是怕死,是怕连累其他人。” 高不凡笑道:“这不叫怂,是叫沉稳,我也是担心连累大家,要不然早就溜了,区区几个守卫那拦得住小爷,所以说你们两个进步了,至少不像以前那般毛毛躁躁,懂得顾全大局。” 高世雄兄弟闻言顿时高兴得咧嘴笑了,不过这时却有两人哭丧着脸走了过来,蔫头耷脑地唤了一声:“少爷!”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原来这两货竟然正是高首和高仁,之前派他们追赶窦线娘,结果一路上踪讯全无,没想到竟出现在这里。 “高大高二,你们……窦姑娘呢?难道你们没追上她?”高不凡没看到窦红线,连忙问。 高仁哭丧着脸道:“追是追上了,可是窦姑娘很固执,非要到辽东找她爹,咱们只好一路跟着,结果在柳城附近被契丹人抓走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到底怎么回事?那窦姑娘现在在哪?” 高仁便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高首和高仁在临榆关附近就追上窦线娘了,可是后者执意要找她爹,不肯跟二人回转,结果没有路条却出不了关,然而窦线娘此女外柔内刚,并未放弃,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偷偷翻越长城出关,高首和高仁怕她一个人出事,只好一路跟着。 当仨人来到柳城附近时,正好遇上抢劫的契丹人,而这队契丹人恰好正是独活部的骑兵,于是三人便被掳到了独活部的放牧之地。 十天前,可敦麾下的沙梅录不是奉命率骑兵追拿逃跑的独活部副首领苏勒吗? 经过几天的追踪,沙梅录终于追上了独活部,并且杀死和俘虏了部份独活部的契丹人,恰好高首和高仁这货就在其中,转而成了沙梅录的俘虏,因此被带了回来。 沙梅录见高首和高仁是隋人,便问起他们的来历,得知这两人竟是高不凡的仆人,便把他们给交给了罗艺,罗艺又转交给了崔护,二人这才得脱了大难。 “少爷,俺们脱身了,可是窦姑娘却被那独活部的副首领苏勒带走了,你快点想办法救救她吧!”高首焦急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你们知道这个苏勒现在何处吗?” 高仁立即道:“俺知道,肯定在抚余城,俺听那个苏勒说了,他要把窦姑娘献给高句丽王,他们逃进了高句丽的领地,突厥兵便不敢再追了。” “抚余城在哪?”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问。 崔护面色凝重地道:“在契丹和高句丽的交界附近,位于高句丽境内,如果窦姑娘真被带到了抚余城,只怕是救不了了。” “崔兄能弄到地图吗?”高不凡沉声问。 “倒是能弄到!”崔护吃惊道:“只是长卿……你不会真想去抚余城救人吧?现现高句丽和大隋是敌对国,贸然进入对方的城池,若是被发现,只插翅难逃!” 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在下既然知道了窦姑娘的踪迹,自然不能丢下她不管,所以,拜托崔兄了。” 崔护闻言咬了咬牙:“好吧,长卿你等等,鄙人去去就回!” 崔护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片刻之后竟然取来了一份羊皮地图,看样子颇有些年份。 高不凡接过一看,喜道:“崔护果然无所不能,连高丽地图都有!” 崔护苦笑道:“鄙人那有如此神通广大,这是昨日才向罗督军借来的军用地图,鄙人就知道以长卿的为人,肯定会前去营救窦姑娘的。” “知我者崔兄也!”高不凡不由感叹道。 崔护轻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鄙人知道长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也要劝你一句,量力而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在下有分寸,若无把握不会硬来,拜托崔兄帮忙挑选三十头契丹种马,然后带着其他先行南返,届时在下会赶上你们。” “好,一切小心!”崔护爽快地答应了,经历这番,两人的关系更铁了,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最关键是崔护欣赏高不凡的为人。 7017k 第122章 抚余城 高不凡要单枪匹马前往高句丽境内的抚余城救人,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深入虎穴,而这份胆气和担当正是崔护所欣赏的,所以他没有竭力劝阻,只叮嘱前者要小心行事。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本也要求同去的,但高不凡这次却严辞拒绝了,一来两人的坐骑远不及青云神骏,势必会拖慢行程;二来两人咋咋呼呼的性情很容易露馅,毕竟这次是进入敌国,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所以人越少越好;第三自然是为了高世雄兄弟的安全着想了,若两人在高句丽境内出了意外,高不凡也不好向他们的老子高士清交待。 事不宜迟,虽然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黑了,但高不凡还是骑上大青马独自出发了,只携带刀弓、帐篷和十天的干粮,单枪匹马往抚余城的方向而去。 抚余城即后世的吉林省四平市一带,而在隋朝时期,辽河以东皆为高句丽所统治,自然也包括了四平这个地方,而从地图上看,从契丹盟帐到抚余城起码有六七百公里,也就是说,高不凡此行乃不折不扣的千里走单骑。 眼下虽然雪停了,但天空还是昏昏沉沉的,西北风依旧肆虐如刀,地上积雪深及尺余,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山近树,千沟万壑均被冰雪所覆盖,若没点经验,只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就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赶路了。 当然,这难不倒高不凡,前世毕竟是名职业军人,受过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分辨方向乃必修课。 这时,高不凡策马登上了一座雪岭,拿出地图比对了片刻便认准了方向,抚了抚大青马被寒风吹乱的鬃毛轻道:“好伙计,咱们现在要去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救人,所以拜托了!” 大青马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语,迎着凛烈的西北风发出一声烘亮的长嘶,并扬起前蹄刨了刨地上的积雪。 高不凡一指东南方向那座高山道:“看,天黑之前咱们要赶到那座山脚下宿营。”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下一秒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下了雪岭,向着高山的方向奋蹄疾驰。大青马的确神骏非常,此刻的气温只怕已经是零下十多度了,但它依旧精神抖擞,在雪地上奔行如履平地。 高不凡紧裹着斗篷,身体前倾,屁股微微离开马鞍,整个人随着坐骑的节奏,像波浪一般起伏,尽量减轻阻力,一人一马就像西风一样卷过雪地,掠过雪岭…… 崩…… 随着一声弦响,但见箭去如流星,一只趁着雪后出来觅食的狐狸被射杀在雪地上,大青马随即飞驰而过,高不凡一弯腰,探手便把死狐狸抄了起来,下一秒大青马已经在十数米开外了,数息之间就消失在山坳后面,以至于树上几只松鼠都没反应过来,探头探脑地四下窥视了几眼,然后便继续心安理得地觅食。 天色完全黑下了,一人一马在山脚下寻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扎营过夜,高不凡搭帐篷收集干柴,大青马则自己用蹄子刨开地上的积雪,寻觅些枯草败叶来充饥。 篝火燃了起来,狐狸被扒了皮掏空内脏架在火上烤,这就是高不凡今天的晚餐。值得一提的是,这只狐狸的皮毛火红火红的,十分罕见,所以高不凡只是一箭把它的双眼射了个对穿,不伤及皮毛半分,烘干硝制后便是一张漂亮的天然围脖,价值定然不菲。 夜色如墨,荒山寂寂,天空上出现寥寥数颗星斗。 自力更生的大青马吃饱后便在火堆旁躺下歇息恢复体力,高不凡则在仔细研究地图,根据他推算,以大青马的速度,最快三天就能抵达抚余城,但愿那时窦线娘还没被送走吧。 幸好,既然那契丹人苏勒打算把窦线娘献给高句丽王,一路上应该不会动她,甚至会好生侍候着,毕竟活色生香的完整美人才是最值钱的。 天公作美,第二天竟然放晴了,高不凡收起帐篷继续赶路,第四天上午便来到一条大河边上,此刻河面已经冰封了,宽及十数丈,高不凡估计这应该就是辽河了,意味着过了河将是高句丽的地盘。 不得不说,隋朝时期的高句丽还是蛮强大的,国土不仅涵盖了整个朝鲜半岛,甚至连辽宁和吉林的大部份地区都为其所占领,直到唐朝时期才被大唐铁骑干趴下。 “站住!” 高不凡刚牵马过了辽河,一小队骑兵便从河对岸的一片树林中冲了出来,把他给团团围住,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高句丽的士兵,幸好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二骑,估计是负责巡视的小股游骑。 “你是什么人?把斗篷脱下来!”为首的高句丽士兵厉声喝道,手持长矛作势欲刺,目光凌厉。 对方说的是高句丽话,高不凡一句也听不懂,但从姿体语言还是勉强能猜出对方的意图,他缓缓地掀开斗篷的头罩,露出了本来面目,淡定地问道:“有人会说大隋语吗?” 那些高句丽游骑兵顿时面色微变,破口骂道:“妈的,是天杀的隋狗,弄死他!” 为首的高句丽士兵率先挺起长矛,向着高不凡当胸扎来,后者挑了挑剑眉,探手一伸便轻松抓住了矛头,再用力一送,长矛的木柄便反撞在那名高句丽士兵的胸口,后者当即便像败草般从马背上飞跌出去,掉在雪地上狂喷鲜血。 其余十一名高句丽骑兵吓了一跳,急忙挥动兵器便往高不凡身上招呼,高不凡手中长刀锵然出鞘,但见刀光如同匹练横空,倾刻斩杀数人,端的威猛无匹,势不可挡。剩下的高句丽骑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拨转马头便逃,结果被高不凡轻松一一射杀于地。 那名为首的高句丽士兵还没死,见到高不凡向他走来,吓得上下牙咯咯打颤,竟然用隋语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高不凡有些意外,奇道:“你会讲大隋语?” 高句丽士兵点了点头,讨好地道:“家母虽然是高句丽人,但家父却是隋人,所以小的体内有一半隋人的血统。”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是中外合资!” 高句丽士兵一脸懵然,高不凡也不解释,淡问道:“你们附近有营地?” 高句丽士兵摇头道:“我们的驻地就在抚余城,离这里不远,不需要营地!” 高不凡暗喜,连忙问:“那抚余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五十里左右!”高句丽士兵答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那也不算近了,你们为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巡视?敢有半句虚言,小爷立即宰了你!” 这名高句丽士兵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他刚才可是亲眼看着高不凡像杀鸡一般把他的十一名同伴杀了,那里敢有半点隐瞒,战战兢兢地答道:“其实我们是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小队,大隋的军队日前突然对辽东城发动了进攻,乙支文德大人担心隋军会偷袭抚余城,所以便派我等沿辽河巡视警戒,提防隋军过河偷袭!” 高不凡闻言心中一动,看来真被鱼俱罗猜中了,杨广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没有等到明年开春再发动,而是趁着寒冬腊月搞突然袭击,啧啧,由此可见,杨广此人在用兵方面确实很有一手,不过在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攻城也够呛的,一着不慎,弄不好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说得好听点,这叫魄力和勇气,说得难听点就是赌徒心理,赌徒往往只有两个下场,一就是侥幸赌赢了,成为人人敬仰的赌王,二就是全盘皆输,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甚至可能负责累累,而杨广的赌注更夸张,因为他几乎把自己的大隋江山给押上了。 “乙支文德又是谁?”高不凡又问。 高句丽士兵目光闪烁,吃吃地道:“小的说了,你能不能放了小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当然,本人向来说话算数!” “乙支文德大人是抚余城的镇守将军,麾下统率五千人马,其中骑兵两千!”这名高句丽士兵为了活命,毫不犹豫便把自家大人出卖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又问:“不久前投靠的契丹独活部是不是也在抚余城中?” 这名高句丽士兵立即点头道:“在的在的,带头的那个契丹人叫苏勒,此刻就在抚余城中。” 高不凡闻言暗松了口气,微笑道:“你很诚实,再回答一个问题,本人便放了你。” “您问,小的知无不言!”这名高句丽士兵连忙道。 “那个叫苏勒的契丹人抓了一个隋朝女子,说要献给高句丽王,你知道吗?” 这名高句丽士兵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样子的确不知道,不过以他的身份,不知道也不出奇。 “你走吧!”高不凡挥了挥手淡道。 这名高丽士兵大喜过望,捂住胸口忍痛上了马,然后策马狂奔,还不时回头瞟一眼,生恐高不凡会在身后放冷箭似的。 高不凡并没有放箭,也没有追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名高句丽士兵跑远,然而后者才跑出百来米,竟然像中邪似的,身体一僵,从飞驰的马背上掉了下来,再也没爬起来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其实他刚才那一枪柄已经撞折了对方的胸骨,如果躺着不动暂时还没问题,一旦骑上马背狂奔,颠簸之下,断骨一旦戳进心脏,不死也得死了。 果然,当高不凡策马走近前,发现那名高句士兵已然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了,那匹坐骑立在数米开外茫然四顾。 高不凡默默脱下这名高句丽士兵的衣服穿上,又牵上他的坐骑往抚余城方向而去。 7017k 第123章 当街救人 抚余城是高句丽北方边境的军事重镇,所以城池修得还算坚固,样式和规模跟大隋国内的差不多。高不凡换上了高句丽骑兵的装束,骑上高句丽骑兵的战马来到了抚余城外,不过他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藏在距离城池数里地外的一片乱树林中暗中观察起来。 此时的扶余城,城门还是打开的,偶尔可以看到寻常百姓进出,不过进城直道上却摆了两排拒马,守城士兵对进城者盘查得十分严格。 高不凡见状不禁皱起了剑眉,他虽然伪装成了高句丽的骑兵,却不会说高句丽语,一旦遭到盘问就必然露馅。 正犯难之际,忽见两骑从西南方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装束跟他差不多,应该也是外出打探消息的斥候,其中一人的背上还插着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 这两名骑斥候飞驰到城门口,速度却丝毫不减,负责盘查的守城士兵见到他们非但没有拦阻,反而急急移开道中的两排拒马,直接放他们进城。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动,从行囊中翻出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来,这是从那名高句丽斥候身上得到的,因为觉得是军中的某种信号旗,所以便带上了,没想到这时竟派上了用场。 高不凡依样画葫芦,将红色小旗插在背后,又轻拍了拍大青马的脑袋吩咐道:“我现在进城救人,你自己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轻身机灵地钻进树丛中不见了。 高不凡一夹马腹,向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背着的红色小旗迎风猎猎,十分醒目,果然,守城门的高句丽士兵见状立即又搬开了拒马放行,高不凡径直打马进了城门。 进城后,沿着主街道前行了一段距离,又转过一条横街,直到看不见城门口,高不凡便立即把后背的红色小旗摘下来,然后牵马施施然地往前走,一边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抚余城虽然不算大,但屋舍估计也有数万间,高不凡人生地不熟,而且语言不通,要在城中找个人并非易事,然而,他的运气似乎不错,才逛了两条街,迎面便遇上了两名“人工地中海”,这种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发型,分明就是契丹人无疑。 高不凡暗喜,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跟了一段,最后见到这两名契丹人进了一座宅子,于是便记下来,继续若无其事地从门前走过,准备等晚上再摸进去探究一番。 高不凡牵着马在城中逛了一圈,大致上把城池的布局了解清楚,最后又回到了契丹人居住的宅子附近,这时天色已经昏暗,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下了。 高不凡正打算寻一处地方系马,然后寻机会潜入宅子,宅子的门却打开了,一行人从其中大摇大摆了走了出来,高不凡一见,不由心脏急跳,因为其中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他千方百计要找的窦线娘。 只见窦线娘双手被反绑着,绳子的一头就牵在一名高大的契丹男子手里,她神色木纳,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高不凡见状不禁又惊又怒,当即便牵马迎了上去,正所谓夜长梦多,晚动手不如早动手,天知道这伙契丹人准备把窦线娘弄往何处,所以他决定现在就动手救人,再趁着天黑之前闯出城去逃之夭夭。 此时从宅子中出来的这群契丹人,为首者正是契丹独活部酋长的弟弟苏勒,此人一直觊觎部落首领之位,所以暗中勾结高句丽人,试图破坏契丹和大隋的臣属关系,他不仅偷偷派出骑兵到柳城一带劫掠,还配合高句丽安排刺客刺杀可敦,事情败露后立即率众逃往高句丽。 在逃亡的过程中,苏勒被可敦麾下的沙梅录追上,损失了近半人马,但最后还是被他逃过了辽河,进入高句丽境内,沙梅录担心激起两国纷争,所以追到辽河边上就停下来了,倒是让苏勒躲过了一劫。 苏勒如今成了契丹部落的叛徒,无论是大隋、突厥可敦,还是契丹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他现在只能死心塌地倚仗高句丽人了,正好见到窦线娘生得美貌,便打算把她献给高句丽国王,以讨好对方。 高句丽名义上也是大隋的属国,如今的国王名叫高元,曾被隋文帝杨坚册封为婴阳王,此人虽然雄心勃勃,却十分仰慕中原文化,也格外喜欢大隋的美女,所以苏勒便投其所好,准备把抢来的窦线娘献给高元! 不过苏勒的运气不太好,刚抵达抚余城,隋军便对辽河下游的辽东城发动了进攻,镇守将军乙支文德担心隋军偷袭抚余城,这几天都在忙着加强城防和搜集情报,没空接见他。 现在乙支文德终于抽出时间接见他了,于是便打算把窦线娘一并带上,让乙支文德先把把眼,岂料刚出门口又遇上了追踪而至的高不凡,也算他倒大霉了。 且说高不凡一声不响地牵马迎了上去,苏勒等人起初并不在意,只以为对方是名巡城的高句丽士兵,直到高不凡气势汹汹地行到跟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站住!”苏勒的一名亲卫试图拦阻高不凡,不料刀光一闪,这名亲卫登时身首异处,鲜血像喷泉一般喷出近两米高。 正在一众契丹人错愕的瞬间,高不凡又挥刀斩杀了数人,迅速向着队伍中的窦线娘接近,端的是势如破竹。 这时苏勒总算反应过来,立即抽刀在手大喝:“快拦住他!” 苏勒的亲卫约有三四十人,纷纷抽出兵器向高不凡扑来,后者发出一声清啸,手中长刀上下翻飞,凌厉的刀光如同浪涛般往前送去,倾刻又斩杀数人,逼得其他契丹人骇然后退。 高不凡趁机一个纵身跃起,凌空横渡丈余,势若苍鹰扑兔,一刀斩向牵着绳子的苏勒,后者竟然试图单手举刀挡架,另一只手依旧牵着绳子不放。 高不凡眼中杀机暴闪,蓦地加了几分力,只听得咣当一声,苏勒手中的单刀应声落地,而高不凡手中的长刀刀势不减多少,直接把苏勒从中劈成两半,殷红的鲜血向着四面八方炸开,形成一大蓬血雾,就连旁边的窦线娘也被激溅了一身! 高不凡凌空一刀斩杀了苏勒,人也随即落在了窦线娘的身边,刀尖一挥便挑断了捆着后者的绳索,关心地道:“窦姑娘,你没事吧?” 窦线娘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眼前这名高句丽士兵竟然长得眉目英挺,剑眉如刀,十分英俊,赫然正是高不凡,不由大喜过望,差点激动得晕过去,掩住小嘴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高大哥!” 说完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情不自禁地一头扎入了高不凡的怀中,呜呜地大哭了起来。这段时间她也曾幻想过高不凡会来救自己,但终究只是幻想罢了,毕竟这里是高句丽的地盘,高大哥即使本事再大也不太可能寻到这里来,而且自己也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拼命! 然而,窦线娘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高不凡就像天神般一刀斩杀了苏勒,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不是做梦,因为她能真彻地感受到高不凡怀中的温暖和强有力的心跳。 高不凡被情绪失控的窦线娘拦腰紧紧抱住,既有点尴尬,更多的却是怜惜,轻拍了拍她的粉背柔声道:“没事了,高大哥带你离开!” 窦线娘这才意识到目前的处境,连忙松手离开高不凡的怀抱,还挂着泪痕的俏脸红如火烧,不好意思地吸了吸瑶鼻道:“谢谢高大哥,线娘又给您添麻烦了。” “有什么话等出城了再说!”高不凡在地上挑起一柄单刀交到窦线娘手中,然后牵着她往战马冲去,而那些契丹人此刻又围了上来,红着眼咆哮着要为苏勒报仇。 高不凡一刀挥出,将一名契丹武士连人带刀劈得倒飞出去,又飞起一脚,将另一名契丹武士踢得胸骨塌陷下去,整个都变了形,鲜血夹杂着内脏从嘴里哇哇地吐出来,死状极为惨烈。 此地不宜久留,所以高不凡这时也不敢有丝毫保留,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杀得那些契丹武士心惊胆战,窦线娘再也不复行尸走肉模样,步伐矫健地紧跟在高不凡身后,偶尔还挥刀替前者击退侧方来敌,武艺竟然也不弱。 那些契丹人显然被高不凡狂暴的杀法吓怕了,见到后者牵着窦线娘大步走来,手中长刀不停往下流淌鲜血,仿似杀神一般,竟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啊!”窦线娘只觉腰身一紧,高不凡已经单手抱着纵身上了马背,向着城门口方向急驰而去。 “隋狗潜入城了,快拦住他,别让他逃了!”一众契丹一人一边大喊,一边跟在马后追赶,有人在混乱射出几箭,却都落空了,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7017k 第124章 楼使 夕阳余晖照射在街道两旁屋顶的冰棱上,折射出一个个迷幻般的光圈,急促的蹄声将屋檐下方的冰挂震落,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 两人一马在长街上疾驰,气急败坏的契丹人在后面张牙舞爪地追赶,偶尔遇上的行人都仓皇往两边躲避,幸而高不凡之前特意逛了一圈,大致记下了抚余城的街道布局,要不然此刻只怕连城门在哪都找不到。 窦线娘坐在前面,几乎紧贴在高不凡的怀中,嗅着后者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芳心跳得竟似比马蹄声还要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在心间,竟忽然间觉得,即使逃不出城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死在高大哥怀中,她什么都不怕! 又转过一处十字街道,眼前就是进来时的那座城门了,此刻城门还没有关闭,高不凡不禁精神一振,在马屁股上猛拍了一刀,然而胯下这匹高丽马终究不如大青马,驮着两个人飞奔了一路,已经达到它的极限了,即便把它的屁股拍烂也再快不了半分。 此时城头的守军似乎被惊动了,当当的警报声大作,城门口的高句丽士兵立即试图关闭城门,高不凡见状立即摘下弓箭,嗖嗖嗖就是三箭连发,三名正在奋力关闭城门的高句丽士兵当场中箭倒地,其余的高句丽士兵大骇,吓得急忙伏下来闪躲。 崩…… 正当高不凡打算趁机夺门出城时,城头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弦响,一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至,直取高不凡胯下的坐骑。 听到箭矢破空的尖锐啸声,高不凡不由心头微凛,这种威势的来箭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射出的,亦即是说这座抚余城中竟然有能使三石弓的高手。 高不凡大喝一声,长刀挥出一片夺目的寒光,向着来箭疾劈而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来箭间不容发被劈飞出去,但见火声四溅,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窦线娘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而胯下的战马差点便失了前蹄。 高不凡分明听到城头上方传来一声充满惊讶的轻咦,百忙中抬头望去,不由心头大凛。 只见城头上方赫然站着一名手挽长弓的中年武将,一身披挂,目光凌厉,不过令到高不凡心头大凛的并非此人,而是他身旁的一名金色鬼脸人。 没错,此刻站在中年武将身边的正是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金色鬼脸人,这副装束跟高不凡那天遇到的镜花水月楼楼主竟然一模一样。 “是他?”高不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而此时那名高句丽武将已经弯弓如满月,崩的又是一箭劲射下来,直取马首,几乎弦响即至。 高不凡单手箍着窦线娘的纤腰腾身离开马背,下一秒,坐骑的脖子便被射爆了,连最后的悲鸣也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血淋淋的马尸往前滑出十几米才停下。 高不凡抱着窦线娘一落地,就地一滚,毫不犹豫地往最近的一条横巷飞奔而去。光是一名金色面具人就未必是他能够对付,硬闯城门显然已经不现实,而逃回城中借助屋舍的掩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窦线娘显然也意识到危险,一言不发地紧跟在高不凡的身后狂奔。 城头上那名高句丽武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如此干脆,见势不妙便立即退往城内,不由轻咦一声道:“此人挺狡猾的。” 这名高句丽武将用的竟是隋国语,旁边的金色鬼脸人淡道:“这家伙应该是隋国人,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闯入抚余城中救人,我这便去会会他!”说完纵身跃下了城头,动作轻灵,快如奔马。 且说高不凡和窦线娘在横街窄巷中左穿右插,一口气奔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窦线娘两眼一抹黑,要不是高不凡一直牵着她的手腕,她都不知该往哪跑了,尽然如此,她还是跑得跌跌撞撞的,膝盖在拐角处磕了一下,痛得她差点连眼泪都冒出来,不过这倔强的妮子却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音,免得让高不凡分心。 高不凡本来就目力过人,自从修炼了内家功法后,目力便更胜从前了,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事物,他带着窦线娘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了一片城墙脚下。 窦线娘此刻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约见到眼前十多米的城墙,不由心中微沉,摇了摇头轻道:“高大哥,城墙太高了,我攀不上去,你别我管了,自己逃出城去吧。” 高不凡沉声道:“别说傻话,高大哥既然来了,又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来,趴在我背上!”说完屈膝微蹲。 窦线娘心中一甜,俏脸微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乖乖地趴在高不凡的背上,双手环在后者的脖子上!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低斥道:“抓牢点,腿夹着我的腰,待会掉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噢!”窦线娘芳心一颤,一双修长的玉腿连忙紧紧夹在高不凡的腰际,双手用力箍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紧贴在其背上。 “咳……脖子不用搂太紧,呼吸不了!”高不凡轻咳一声苦笑道。 窦线娘的双手连忙放松了少许,黑暗中,俏脸已经红如火烧。 窦线娘的身体很轻很柔,虽然穿得厚,但高不凡仍然能隐约感受到紧贴在背上的柔软,但此刻的他也无暇去浮相联翩,深吸一口气,双腿猛然发力一跃,嗖的蹿起近三米多高。 黑暗之中,高不凡目光如炬,眼看着已经升到最高点,将坠未坠之际,手中的匕首闪电刺出,准确地刺进了墙缝之中,借力再往上冲高近两米,手中的匕首再次刺出插进墙缝之中,如此连番施为,当匕首第四次刺入墙缝时,两人距离城头便只剩下一米余了。 然而,高不凡此时似乎已经力竭了,没再继续往上攀,单手握住匕首,两人就那样晃晃荡荡地挂在十几米的墙头上,凛烈的寒风呼呼地刮过,光是看着就觉险象横生。 窦线娘的一颗芳心几乎都要从喉咙里崩出来,戴在头上的毡帽早就被大风吹落了,一头秀发披散开来,被狂风吹得乱舞,她往下方瞄了一眼,立即吓得不敢再看了,这种高度若掉下去,非死即伤。 这时,城头上方传来了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火光也为之一亮,原来是一队负责值守的高句丽士兵举着火把巡视过来了。 窦线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像八爪鱼般紧贴在高不凡的背上。 约莫过了十数息,上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光线也渐弱了下来,高不凡这才猛然发力,背着窦线娘翻上了城头。 高不凡和窦线娘正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一把冷淡的声音却在黑中幽幽地响起:“小子功夫不赖嘛,可惜你还是逃不掉!” 窦线娘吓了一大跳,高不凡循声望去,心立即沉到了谷底,只见一名金色面具人正寂寂地站在女墙上,眼神戏谑地居高望下来,身上的黑袍被寒风吹得像只展翅的蝙蝠。 “你是镜花水月楼楼主?”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生出一股疑惑,很明显,眼前这名金色面具人的嗓音虽然也很冷,但跟他和鱼俱罗之前遇到的那个有很大区别,也就是说,并不是同一个人。 金色面具人轻咦一声道:“你见过楼主?”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见过,但不久前在契丹遇到一个跟你打扮一模一样的人,还打了一架!” 金色面具人瞳孔一缩:“那应该是他了,只是你小子为何还活着?” “难道遇上那人就必须死?”高不凡反问道。 金色面具人摇了摇头道:“只是遇上的话倒是不一定,但和他交过手,你小子还能活着,倒是出乎我所料,看来我还是有点小看你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不凡沉声问。 金色面具人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镜花水月楼,难道没听说过楼使?”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么说你们都是楼使?” 金色面具人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是冷楼,他叫寒月。” “那你们镜花水月楼到底有多少楼使?”高不凡追问道。 金色面具人似乎很有耐心,答道:“每一代楼使都只有两人,而下一任楼主也将在这两名楼使中产生!” “原来如此,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你们很快就是死人了,告你们也无所谓!”金色面具人笃定地道。 “是吗?我不信!”高不凡抽出长刀,双脚分肩而站,气势瞬间释放,如渊亭岳峙。 金色面具人右手一抖,只听得铮嗡一声,已然多了一柄软剑。 “刺杀可敦那名高丽女刺客跟你是什么关系?”高不凡瞥了一眼金色面具人手中的软剑,很明显,跟那名高丽女刺客的一般无异。 金色面具人淡道:“她是本人的弟子,现在怎样了?” “死了!” 金色面具人身上的杀气蓦地变得浓烈起来,脚下一动,已经一剑刺到高不凡的胸前。 7017k 第125章 怪事 冷楼只是脚下一动,软剑已然无声刺到胸前,速度之快,饶是高不凡都吃了一惊,急忙挥刀挡架,然而软剑端的是刁钻,与长刀一触,剑尖立即便像毒蛇般一偏,由刺变成了削,斜斜切向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大骇,猛呼出一口气,胸骨啪啦啦的一阵微响,硬生生地后缩了数寸,但还是稍慢了一步,衣服当场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皮肤,但仍然让高不凡捏了把冷汗。 冷楼讶然道:“咦,分筋缩骨,莫非你小子是佛门中人?” 佛门功夫注重由外到内,即所谓伐筋洗髓,像缩骨术之类的功夫大多脱胎于佛门的功夫。 高不凡反手一刀疾劈,冷道:“你再问问我的刀!” 冷楼冷笑一声,手中的软剑故技重施,趁着挡架之际顺着刀身缠绕而上,剑尖削向高不凡的手腕,后者急忙运力一抖,把软剑震了开去。 高不凡还是首次遇上如此阴柔刁钻的兵器,一时间竟有点手忙脚乱,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一不小心,左腿上已经挨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但鲜血还是冒了出来。 窦线娘焦急万分,很想想前帮忙,但这种级别的高手对战,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首先速度就跟不上,贸然上前只是送人头。 幸好,高不凡渐渐适应了软剑的打法,虽然仍处于下风,但已经勉强能招架得住了。而冷楼却越打越是吃惊,他本以为三十招之内就能把高不凡摆平,谁知此子虽然险象横生,但每次危急关头都险之又险地化解,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但多次这样,只能说这小子古怪了。 眼见高不凡越打越是顽强,越打越稳,冷楼有点沉不住了,软剑一抖,幻化出重重剑影,趁着高不凡应对之际,突兀地一掌穿出,疾拍后者的胸口。 冷楼这一掌太快太突兀了,高不凡只能一拧身避过胸口要害,以左肩头相迎。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地撞来,左肩一阵剧痛,半边身体仿佛都麻了,人也倒飞出去,把身后一面女墙给撞塌了。 “高大哥!”窦线娘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来。 但见石屑纷飞,断砖乱石纷纷掉落,高不凡摇摇晃晃,差点跟着栽下城头,右手一刀刺在地面,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避免掉落城头。 这时窦线娘正好扑上来,而就在这一瞬间,崩的一声弦响,一支劲箭厉啸着破空而至,直取窦线娘的后心,势大力沉,这威势只怕能把窦线娘和高不凡二人给射个对穿。 “小心!”高不凡吓得心胆俱裂,偏偏他这时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状态,肩头上挨了一掌,半边身体都痛麻了,别说施救,连自救都办不到,可见射箭那人的眼光极其毒辣,所选的时机恰到好处。 窦线娘虽然看不到身后,但箭矢破空发出的恐怖尖啸还是让她如坠冰窖,然而她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反而张开了双臂原地站定,眼神决绝而凄然,很明显,她是想用自己的肉身把利箭挡下,换取高不凡的活命,只是她不知道,仅凭她瘦弱的娇躯根本挡不住三石弓的致命一击。 看着近在咫尺的决绝眼神,高不凡莫名的一阵心悸,继而目眦尽裂,也不知那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个箭步飙上前,左手使了个巧劲一圈便把窦线娘旋到一边,同时举起了长刀挡在身前。 叮当…… 一声大响仿似平地炸雷,狂暴的劲箭恰恰击中了刀身,在巨力的冲击之下,箭头和刀身竟然同时炸碎了,飞溅出一连串夺目的火星。 高不凡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喷了出来,整个人都萎顿下去,扑通的单膝跪倒在地。 “高大哥!”窦线娘扑上去紧紧抱住摇摇欲坠的高不凡。 高不凡看着从远处信步走来的高句丽武将,苦笑道:“窦姑娘,我们今晚只怕要死在这里了,对不起,高大哥没能把你救出去!” 窦线娘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摇着头哭道:“不,是线娘任性害了高大哥,线娘不应该一意孤行跑来辽东找爹爹的,呜呜!”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高句丽武将手持大弓,信步走到冷楼的身边,神色戏谑地看着高不凡和窦线娘。 “阁下是谁?”高不凡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某家乙支文德!”武将淡淡地道。 “很好,你射了我三箭,来而不往非礼下,你也尝尝我的箭!”高不凡右手一甩,断刀嗖的向着乙支文德激射而去。 乙支文德愣了一下,急忙闪身避过,而高不凡已经趁机抱着窦线娘往后一滚,从塌毁的女墙位置翻下城头。 “不好!”乙支文德和冷楼脱口而出,不约而同地飞身扑上前,只是已经慢了一步,高不凡和窦线娘已经急坠下去。 在快要掉到一半时,高不凡伸出匕首刺入墙体,只是下坠的力量太大了,匕首划着墙下滑了半米便齐柄折断。 嘭……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城外的雪地上,幸好,匕首虽然折断了,但也卸去了大部份力道,再加上地上近尺厚的积雪,两人倒是没有受到致命的撞击,不过由于落地时高不凡垫在下面,还是痛得差点吐血。 “高大哥,你没事吧?”窦线娘心疼地急问,而高不凡已经经验丰富地带着她就地一骨碌滚出数米,一支利箭几乎间不容发地没入他们刚才所处的雪地中。 城头上的乙支文德皱了皱眉,正要继续弯弓搭箭,城下的黑暗中却嗖嗖嗖地射上来三支劲箭,呈品字形分取乙支文德和金色面具人冷楼。 这三支箭自然不是高不凡射的,现在的他就好像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他数丈外的金色面具人。 没错,此刻正有一名金色面具人站在数丈外的雪地中,装束打扮跟城头上的冷楼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此人正手挽强弓,向着城头上连续发箭。 “愣着作甚,快走!”金色面具人的声音冷得毫无感情,高不凡一下子就听出正是他和鱼俱罗那天遇到的那位。 高不凡有点懵逼了,这家伙那天在土河边上搞偷袭,差点便要了自己的性命,这时竟然又出手救自己,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而且,如果此人就是镜花水月楼的另一名楼使寒月的话,他不正好与城头上的冷楼是一伙的吗?干嘛又自相残杀? 金色面具人见到高不凡愣着不动,本来毫无感情的声音竟然多了一丝怒气:“还不快滚,想死吗?” 高不凡实在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朝金色面具人拱了拱手,牵着窦线娘便在雪地早发足狂奔。 就在这短短数息间,金色面具人已然射空了一囊箭,城头上的冷楼趁机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城头上跳了下来,城下的金色面具人一言一发,掉头便迅速离开。 冷楼落地后一个前滚翻跃起,发足便追,一边追一边扬声道:“寒月,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咱们迟早也要分出个胜负高低来的,择日不如撞日。” 这时嘭的一声闷响,那名高丽武将乙支文德竟也从十几米的城头上跳了下来,把雪地砸出一个大坑,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大步追了上来。 高不凡百忙中回头瞄了一眼,不由暗暗咋舌,乙支文德身上穿着铠甲,少说也有几十斤吧,就那样硬生生地跳下来,还不带巧劲卸力,这身体不怕是铁打的吧。 由此可见,高句丽虽然偏居一隅,但国内却也不乏高手,这个乙支文德的武功只怕不在冷楼之下吧。 高不凡牵着窦线娘一口气奔出数里,已经接近那片杂树林了,连忙发出一声呼啸,树林中立即传出宏亮的马嘶,夜色下,大青马撒开四蹄飞蹿出来,踢得地上的积雪纷飞。 希律律…… 大青马风一般奔到跟前,兴奋地嘶叫一声,脑袋往高不凡怀中挤了挤,估计还认得窦红线,又用鼻子拱了拱后者的手! “青云!”窦线娘又惊又喜,抱着马首用脸蛋蹭了蹭。 “快上马!”高不凡吩咐道,窦线娘连忙翻身上马。 高不凡拍了拍大青马的屁股道:“伙计,你先带窦姑娘离开,在咱们上次宿营的地方等我!” 大青马打了个响鼻却没有动弹,窦线娘闻言急了,颤声道:“高大哥你要去哪?” 高不凡道:“那人虽然不知是敌是友,但他帮了咱们脱身,咱们不能一走了之,得帮帮他才行。” “那线娘也留下!” 高不凡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行,你留下帮不上忙,快走,脱身后我会去找你们!” 窦线娘闻言眼神一黯道:“线娘的武功太差劲了,帮不上忙,只会拖累高大哥!” “瞎说什么呢,高大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你,乖点,快走!”高不凡温声道。 窦线娘芳心轻颤,羞涩地点了点头:“那高大哥小心点,线娘等你平安归来!” 高不凡此时也无暇琢磨窦线娘的少女心思,在马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骂道:“关键时候别他妈的给我掉链子!” 大青马晃了晃脑袋,不情愿地飞奔起来。 7017k 第126章 母的 隆冬腊月,风急天高,寒彻骨髓。但见远处群山耸立,白雪皑皑,脚下是一条冰封的河流,冰浪层层叠叠,仿佛还保持着冰封前的形态。 此刻,旭日东升,高不凡和金色面具人并肩站在冰河之上,不得不感慨****,命运就是特么的神奇,就在半个月之前,他才与金色面具人在冰河之上经历了一场生死战,那会两是敌非友,而现在,他却在和金色面具人并肩作战,共同对敌,而且同样是在一条冰河之上。 昨晚高不凡让窦线娘骑乘大青马先行离开后,便返回相助金色面具人,结果双方打打停停,相互追逐了一晚,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条冰河之上。 此时此刻,双方四人正相隔十几米对峙着,大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十分默契地停下来休息恢复体力。 高不凡以刀支地,微弯着腰吐气成雾,身上的衣服还结着一层冰花,旁边的金色面具人同样呼吸急促,偶尔还轻咳上几声,估计是上次当胸挨了高不凡一掌,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高不凡扫了一眼对面的高句丽武将乙支文德和金色面具人冷楼,又望向不远处连绵耸立的雪峰,惊疑不定地道:“这里莫非就是长白山?” 金色面具人冷淡地道:“是,也不是,真正的长白山还远着呢,这里只不过是长白山的余脉,七星山。” “看来阁下对这里的地形还蛮熟识的!”高不凡道。 金色面具人冷哼一声:“老夫是个杀手,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不像某些愣头青,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学人家千里走单骑,孤身闯曹营,干那自为英雄救美,实则愚蠢透顶的事。” 高不凡暗汗,感觉被深深的讽刺了,耸了耸肩道:“其实在下还带了地图,并非没有准备,而且在下不也成功把人救出城了。” 金色面具人冷笑一声,不再搭理高不凡,正当后者颇感无趣时,金色面具人忽然淡问:“昨晚你明明可以和那豆姑娘菜姑娘一起离开,为什么还要返回来送死?”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金色面具人的声音虽然冰冷苍老,但说话的语气听着却很有些别扭,坦然道:“阁下出手相救,在下又怎么能只顾自己逃离。” 金色面具人冷笑道:“你小子本来挺机灵的一个人,可惜太重情义了。” “重情义不好吗?”高不凡反问道。 “不好,重情义的人死得快!”金色面具人冷道。 “那阁下为何出手救在下?” “别自作多情,老夫只是想亲手报一掌之仇罢了,老夫这个人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服输,爱记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点确实不好,杀手就不应该被情绪左右,干你们这行的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不怨天不怨地,更不应该记仇。” “闭嘴,还轮不到你小子向老夫说教。”寒月冷声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你如果真是楼使寒月,年纪应该和冷楼差不多吧,没必要再装老头子。” 寒月愕了一下,冷道:“自作聪明,谁告诉你楼使的年纪就要差不多的?” “难道不是吗?” “你的屁话真多!” “阁下的也不少!” 此时,对面的金色面具人冷楼似乎听不下去了,估计也歇息够了,一边大步走上前,一边摇头道:“你们打情骂俏够了没?寒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母的,你巴巴跑来救这小子,莫非真看上了他?嘿,楼主选个女人作楼使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只要杀了你,本人就是下一任楼主的不二人选!” 寒月目光一凛,飘身就是一剑刺出,同时冷叱道:“女人又如何,女人也能杀人!” 高不凡不由一个激凌,因为此时寒月的声音已经不再苍老,分明就是一把年轻女子的嗓音,清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果然是个母杀手,不,果然是个女杀手! 其实上次偷袭了金色面具胸口一掌时,高不凡便怀疑他是个女子了,因为那手感骗不了人! 此时,寒月和冷楼已经交上手了,两人走的都是轻盈路子,或者说杀手都是走这个路子,但见两人剑来剑往,仿似两只飞鸟在剑光中穿梭,杀得难分难解。 高不凡没动,武将乙支文德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观战,似乎并不打算干涉寒月和冷楼之间的战斗,其实昨晚也一直如此,只要寒月不逃,他便不追,只要寒月停下来和冷楼对战,他就站在一旁不观战,当然,如果高不凡出手参战,乙支文德也会马上出手,很公平的一个人! 对,就是公平。 高不凡很是不解,既然寒月和冷楼都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但两人之间似乎很陌生,也无半分“同伴手足”情谊,见面就厮杀,所以在高不凡看来,镜花水月楼真是一个奇怪的杀手组织。 此时场中血光乍现,激战的双方骤合骤分,各自退回了数米,只见数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寒月的剑尖滴落,眨眼便在冰面上凝结成一朵血冰花。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震,再一看冷楼的的软剑,结果同样在往下滴着鲜血,看来两人是各刺了对方一剑,大家都没占到便宜。 冷楼轻甩了一下软剑,将上面的血迹甩掉,冷冷地道:“寒月,你一个女子把武功练到这种程度也着实不易,将楼使令牌交出来,我便放你和你的小情郎离开如何?” “你把楼使令牌交出来,我也不会放过你!”寒月冷叱一声,再次挥剑扑了上去,剑法蓦然间变得更加凌厉了,也比刚才快了几分。 冷楼脸色微变,沉声道:“原来你一直在藏拙,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好狡猾的女人!”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便认命吧!”寒月冷笑一声,长剑刺出一片连绵的剑影,倾刻把冷楼杀得手忙脚乱,哧啦,森然的剑光笼罩下,冷楼的一截衣袖被削飞,差点失去一只手腕。 冷楼骇然后退,脚步踉跄,胸前中门大开,寒月趁机一剑刺在前者的胸口,却发觉剑尖仿佛刺在一块铁板上,不由脸色急变! 此时,本来满目惊慌的冷楼邪笑一声,软剑已经像毒蛇般无声无息划向寒月的小腹,后者急退,然而已经迟了,哧的一声轻响,黑袍应声割破,血光飞溅…… 7017k 第127章 渡气 冷楼十分阴险,胸前肯定藏了块护心镜之类的硬物,故意露出破绽让寒月刺,后者上当了,一剑刺在冷楼的胸前,结果对方毫发无损,而她自己的小腹反被对方的软剑划伤,看样子,即使没有开膛破肚,估计也伤得不轻,因为鲜血倾刻就把黑袍染透了,还不断顺着裤褪往下渗。 高不凡急忙纵身上前把寒月扶住,并且迅速脱下一件外裳,不由分说便绑紧寒月的小腹位置,免得伤口完全绽开,内脏肠肚都流出来,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虽然目前还搞不懂寒月此女矛盾做法的意图,但对方之前毕竟出手救了自己和窦线娘两条命,所以高不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寒月本来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身形臃肿,这时被扎紧,腰身瞬时“缩水”了大半,竟恰盈一握,水桶腰倾刻变成了小蛮腰。 高不凡这一出手,乙支文德也动了,就像一发炮弹在原地崩的一下跃起,一招独劈华山便向着高不凡兜头劈下,那气势比之王须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同时,冷楼也悍然杀了上来,显然打算趁你病要你命,毫无半点风度。 相比之下,冷楼才是不折不扣的杀手,不择手段,不讲风度,无所不用其极,心肠冷酷,毫不手软! 两大高手同时杀到,高不凡不由寒毛倒炸,很明显,以他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同时应付乙支文德和冷楼,情急之下大喝一声,把所有力量集中于双脚,向着冰面全力踩踏下去。 蓬……卡嚓! 高不凡这一脚的力道又何止千斤,厚厚的冰层竟生生让他踩得向着四面八方龟裂了,但是,冰层实在太厚了,竟然没有一瞬间完全破碎掉,只是慢慢地向着下方陷落。 这时寒月猛地跺了一脚,龟裂的冰层倾刻破碎掉,两人也随即掉入了河中……扑通扑通,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冷楼和乙支文德也同时杀到了,后者一刀斩落在水面上,炸得水柱冲天飞起,而冷楼则身形稍滞,像残叶般落在冰窟窿的边缘。 眼前的冰窟窿近两米宽,但见底下江水滔滔,全然看不到高不凡和寒月的踪影了,只怕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带往下游了。 冷楼眉头深锁,乙支文德深锁眉头,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冰窟窿旁,足足盯了半炷香时间,依旧不见沉下去的两人冒头,而天气实在太冷了,水面已经重新结上了一层薄冰。 “活不了!”乙支文德说完拖刀便走,一刻也不再停留,他是抚余城的镇守,不能离城太久,特别是在隋军随时有可能来攻的情况下。 冷楼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为人谨慎,没有亲眼看到寒月的尸体,心里不踏实,而且他还没有拿到寒月身上的楼使令牌,只有拿到对方的楼使令牌,才有资格继任楼主之位,当然,如果接任楼主的最后时刻对方没有出现,最后楼主之位也会属于他,只是不太保险。 说来有点残酷,但镜花水月楼挑选楼主的方式一直就是这样,从小物识一批好苗子来培养,通过残酷无比的训练,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杀手,再派他们执行刺杀任务,最后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而且表现最出色的两人将会成为楼使。 而这两人成为楼使的同时,也随即会成为对方的猎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生死勿论,谁先抢到对方的楼使令牌,谁就有资格继任楼主之位,并且获得镜花水月楼所有的财富和力量。 谁也不晓得镜花水月楼这些年聚敛了多少钱财,但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谁也不清楚镜花水月楼属下到底有多少杀手,但绝对是一支让皇帝都忌惮的力量,所以,只要成为镜花水月楼的楼主,就等于拥有这笔财富,拥有一支让皇帝都害怕的杀手队伍,其中的吸引力就可想而知了。 冷楼是个孤儿,四岁被选中,天赋极高,也很幸运,最终脱颖而出成为楼使之一,而跟他同一批被选中的孩童基本已经死光了,相当一部份在训练过中就被淘汰了,淘汰意味死亡,还有一部份则在执行任务时失败身陨。 镜花水月楼的规矩十分严厉,平时训练时也各戴着面具,不得私下交流,一旦谁违反了规定,立即抹杀,所以,即便是同一批接受训练的杀手也不清楚同伴的长相和底细,只能根据体形和声音隐约辨认出对方。 而且镜花水月楼挑选的苗子也不止一批,而是多个批次,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接受训练,所以寒月和冷楼之间并不熟悉,只是曾经在楼主的安排下碰过一次头,也是那一次,他们获得了各自的令牌,成为楼使,也成为对方狩猎的目标。 而现在,冷楼似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倘若寒月死在冰河中,那么将来楼主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冷楼又在冰窟窿旁静静地守了盏茶的功夫,水面的薄冰也越积越厚了,想必大罗神仙也得憋死冷死在水底下了,更遑论身受重伤的寒月。 冷楼笃定寒月必死无疑,终于收起软剑放心地离开了,殊不知,这世上还有高不凡这种能在水底下憋气超过半小时的怪物。 且说高不凡和寒月两人落入水中,便立即主动沉入河底,以刀剑刺入河底的岩石稳住身形,以免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通常情况下,河道越浅,水面就越湍急,河床也冲刷得越硬净,正好,这片河道的深度便只有三米左右,底下都是石头,没有淤泥,所以两人以刀剑刺入河底的石缝中,倒是能稳住身形,要是被急流带往下游,即便是高不凡都必死无疑了,毕竟冰层太厚了,他未必能破冰而出,当憋不住气时,只有死路一条。 寒月自然没有高不凡那般长时间憋气的本事,再加上重伤在身,只坚持了盏茶功夫便有点憋不住了,禁不住想浮出水面换气,高不凡立即按住她,因为他能感觉到,冰面上的两人此刻还没离开,正在等着他们二人冒头送死呢。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寒月再也憋不住了,拼命地挣扎,试图挣脱高不凡的手,高不凡则死死地按住她。 寒月挣扎了片刻便渐渐不动了,本来握住剑把的手也松了开来,高不凡一见便知她快不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前者戴着的金色面具扯了下来,嘴对嘴渡了一口气过去…… 7017k 第128章 混蛋 卡嚓…… 薄冰被撞破,高不凡从水下探出来头,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咻……清冷的空气猛灌入瘪了的肺部,就好像大风刮过山洞,发出一阵啸声。 空气本身一钱不值,吸再多也不用上税,只有曾经憋得快死的人,才明白空气的宝贵,这次无疑是高不凡在水下憋得最久的一次,超过了三十分钟,而且还顺带救了个人,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人的潜力果然都是逼出来的,绝境往往能让人做到平时做不到的事,譬如车祸现场,一名母亲为了救被压在车底下的孩子,愣是把几吨重的小汽车给掀翻,这可是上了新闻的真人真事。 高不凡先把寒月推上冰面,然后再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来,此刻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仰躺在冰面上牛喘不止。 杀手寒月浑身湿透,一动不动地侧躺着,黑袍紧贴着身体,玲珑浮凸的身形已然暴露无遗,而此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但依旧奇寒刺骨。 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冰面上,那种滋味简直无法形容,反而水里更温暖一些,高不凡知道,若再这样躺下去,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两具镶在冰面上的冰雕了。 所以高不凡只是稍待了片刻便挣扎着站起来,先探了探寒月的劲动脉,发现还在轻微地跳动,不由微喜,这时他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落在后者的脸上,瞬时又呆了呆,默默把人抱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最近的那座雪峰挪去。 也许拼命求生的运气都不会差,竟然让高不凡在雪峰脚下寻到一处山洞,看上去还挺干爽舒适的,不由大喜过望,立即抱着昏迷不醒的寒月跑了进去,然而下一妙,他的脚步却僵住了,因为漆黑的山洞深处竟然隐约传出了呼吸声,又像是在打呼噜。 “有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定了定神运足目力再望,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那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头正在冬眠的大黑熊,瞧那个头起码两三百斤重。 幸好,这大家伙正在冬眠,否则以高不凡现在的状态,只怕正好是送到熊大爷面前的一盘菜。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黑熊的眼神不好,但鼻子却比狗还灵,天知道它会不会闻到陌生人闯入的味道突然醒过来? 所以高不凡立即轻手轻脚地把寒月放下,又提着刀轻手轻脚地走到冬眠的黑熊跟前。这是一头独居的公熊,吃得膘肥体壮的,皮下的脂肪足以支撑它安全地渡过漫长的寒冬。 “熊大哥,秋膘贴得不赖嘛,难怪睡得那么香。”高不凡暗道,他现在冷得要死,偏偏黑熊的皮毛又厚又软,还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要不是这玩意凶猛,真想趴在它上面睡觉取暖。 这时酣睡中的黑熊竟然抽了抽鼻子,有醒过来的迹象,高不凡心中一凛,也顾不得“胜之不武”了,对着黑熊的喉咙位置就是一刀捅下去。 黑熊突然遭到致命一击,竟从睡梦中猛地人立起来,蓦的睁开一对凶睛,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高不凡急忙抽刀往后一滚,下一秒,黑熊已经重重地一掌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上,震得整个山洞都仿佛摇了摇。 鲜血从黑熊的喉咙处汨汨流出来,然而这大家伙端的是凶猛,竟然再次爬起来向高不凡扑去,后者再一滚,已经然滚到了寒月身边,而大黑熊则一头撞在洞壁上,撞得碎石乱溅,满脑金星。 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狼狈地站起来准备应对,但是黑熊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原来高不凡那一刀已经切断了它的喉咙,刚才只是临死前的一击,现在奄奄一息地趴着,只剩下出气的分了。 高不凡看着黑熊喉咙处流出还冒着热气的鲜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然后,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大口地喝起来。 几口滚热的熊血下肚,高不凡顿觉寒冷稍减,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更卖力地吮、吸起来,直到肚子有了胞胀感才停下来,只觉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这头黑熊起码有三百斤重,不仅皮糙肉厚,血也很足,即便高不凡喝饱了,伤口依旧还有鲜血流出来。高不凡立即把寒月抱过来,捏开她的小嘴凑到黑熊的喉咙底下,硬是灌她喝了几口熊血。 寒月还在昏迷中,估计是不能自主吞咽,所以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一咳也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发觉嘴里又腥又咸的,又见到满嘴鲜血的高不凡几乎凑到自己的脸上了,不由吓了一跳,惊怒喝道:“你作甚?” “救你!”高不凡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由分说又捏开寒月的小嘴,后者半迷半醒的,只是下意识地扭头挣扎,顿时浪费了许多熊血,白白流到了地上。 “这败家的娘们!”高不凡很是肉痛,眼下这种情形,热熊血对他们来说比金子还要矜贵,见到寒月还在挣扎不配合,干脆自己凑上去猛吸一口熊血,然后渡到寒月的嘴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再多几次也无所谓。 寒月此时的意识还有几分清醒,被高不凡吻住小嘴喂血,顿时杏目圆睁,惊怒交加:“你……混蛋……咕噜咕噜!” 混蛋就混蛋吧,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若捡回一命,应该感谢我才对! 高不凡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粗暴地捏着寒月的腮帮子,一口猛吸猛灌,后者不知是怒急攻心,抑或是被呛的,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晕了更省事! 高不凡怀着我不入地狱谁不入地狱的奉献精神,继续吸血渡血,直到再无熊血可吸才停下来,此时寒月那张俏脸和小嘴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高不凡自己也差不多。 山洞,熊尸,两个满嘴脸鲜血的男女,画面说不出的诡异,估计胆子再大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得吓尿! 高不凡探了探寒月的脖子,发现膊脉明显有力了些,也有一丝暖意,不由大喜,这败家娘们也许能活命了,连忙把她放熊尸怀中,借着熊尸身上残留的一点体温取暖,而他自己则飞跑出山洞去! 干啥? 自然是取柴生火了,打铁还得趁热,趁着熊血吊命,得尽快给寒月处理伤口,要不然这败家娘们还是得死! 高不凡旋风般冲出山洞,结果被外面的寒风一吹,瞬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刚喝下去的满腹熊血根本不足以抵御外面的奇寒。 高不凡弓着身子,哆嗦着环视了一遍四周,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两座雪峰之间,两边坡上都长有高大的乔木,但此刻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 高不凡咬了咬牙,提着刀爬上一棵松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砍了一捆干柴,这时的他几乎冻麻了,抱起干柴流着清涕溜回山洞,结果发现身上的火折浸水后已经不能用了,没办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终于,高不凡把火点着了,那根指头粗的松枝差点没被他给磨成了绣花针。 篝火熊熊,山洞渐渐变得温暖起来,高不凡也松了口气,立即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只穿着一条三角裤舒服地烤起火来,又将两只熊掌剁下来架在火上烤。 这时,高不凡才有暇望向昏迷中的女杀手寒月,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后者身上的湿衣服给脱掉了,只留下最里面的亵衣…… 7017k 第129章 庐山真面 高不凡善解人意,却不****,但是现在不解不行,寒月身上的湿衣服都要结冰了,再加上还得给她包扎伤口,所以非解不可。 很是费了一番功夫,高不凡终于把寒月身上的衣物给清除掉,只留下遮住重要部位的亵衣,还顺手解除了其胸前捆得像粽子似的束带。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的鼻尖竟然有点冒汗了,眼神也有点发飘,此女抱起来不觉重,没想到衣服下面竟然如此有料,要不是用一条长达两米的布带把胸前紧紧地包裹约束起来,估计就算她穿着宽大的黑袍也遮掩不住那奇峰突出的光景。 此女的脖子修长,优雅得像天鹅,锁骨更是说不出的动人,再往下,高不凡不敢多看,血压有上升的趋势,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此女腹部的伤口上时,瞬时一切旖、念都化为了乌有。 只见寒月本来平坦的小腹上赫然有一条十几公分长的血痕,斜斜地从右到左,左深而右浅,深的地方若再往下一点儿,估计胃部都要露出来了,而且泡过水后的伤口皮肉外翻,看着相当吓人。 高不凡倒吸一口冷气,先是用湿布替她清理了一遍伤口,又从地上捡起几只瓷器,打开木塞闻了闻。 这几只瓷瓶是高不凡替寒月解衣服时发现的,估计里面装的都是药物,但杀手随身携带的药,有可能是伤药,却更有可能是毒药,所有高不凡不敢乱用,闻了又闻,嗅了又嗅,终于确定其中一只药瓶中装的是金创药,这才均匀地涂抹在寒月小腹的伤口上,而寒月用来束胸的长布条烘干后,正好用作绷带包扎伤口。 高不凡给寒月处理包扎完伤口,后者竟然还没醒,不过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甚至牙齿都在下意识地咯咯地打架。 高不凡见状便把所有干柴都扔到火堆里,将篝火烧得更旺,又把熊皮整张剥下来,当成被子盖在寒月身上,后者总算停止了颤抖,安然地睡去。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竟累得有点腰酸背痛,毕竟他自己也是伤者,虽然伤得不算太重。此时,两只熊掌终于散发出阵阵肉香,高不凡已饿得不行,急需补充能量,所以也不管熊掌还没有完全熟透,取了一只便啃咬起来。 熊掌自然是人间美味,但前提是要经过精心烹制,像这样随便烤个半生熟,没有任何调料的熊掌,简直比屎还要难吃,但现在为了活命,即便是屎也不得不吃! 高不凡硬着头皮把整只熊掌啃了进肚子,立即又提刀出了山洞,他得趁着天黑之前多砍些柴回来,否则晚上会更难熬! 半生熟的熊掌虽然难吃,但吃饱了的高不凡腰杆也挺直了,干活的效率也高了很多,天黑之前便搜集了近五百斤柴,还顺手掏了两个松鼠窝,抢劫了松鼠预备过冬的大批坚果,估计有上五六十斤。 天色完全黑下,高不凡就像进山的土匪,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回到了山洞中,而此时寒月竟然还没醒。 高不凡见状不由有点担忧了,将用衣服包着的一大包坚果倒到山洞的一角,然后行到火堆旁摸了摸寒月的额头,不出所料,发烧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转身又出了山洞,在外面寻了很久,终于寻到一块带“凹”的坚硬石头,又用刀把“凹”给挖深,底部削薄,一只简陋的石锅便制作完成了。 高不凡用石锅盛上雪,架在火上烧,当雪融化成水烧开后,又往水里扔了几块熊肉,直到肉烂成了肉羹,这才喂寒月喝下,当然也是用渡的,石锅笨重,手头上又没勺子之类,高不凡只好又发扬无私奉献精神,自我牺牲了一次。 肉汤不是药,寒月喝完后自然没有退烧,高不凡也爱莫能助了,能不能顺利迈过鬼门关,只能靠她自身的免疫能力了。 高不凡把剩下的肉汤喝完,又把另一只熊掌也啃掉,这次熊掌完全熟了,味道倒是好了些,但依旧难吃,主要是太腥了,让人作呕。 吃饱喝足后,高不凡便把烘干了的衣服替寒月穿上,心志免不了又经受了一番考验,此女的身材实在太诱、惑了,特别是现在恢复了正常的肤色。 “温饱思***,饥寒起盗心,古人诚不欺!”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坐回火堆旁打起座来,可不一会又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寒月的脸上。 此刻寒月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了一块一块血痂,但还依稀看得出模样,那是一张十分俏丽又陌生的脸,高不凡肯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但又隐隐觉得熟悉,所以有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之前一直忙碌着,无暇求证,现在闲下来,这个疑问又从高不凡的心底涌起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站起来走出了山洞,回来时已经捧了一大捧雪,全放石锅里,不一会,雪融化成了水! 高不凡把一块碎布扔到石锅里浸湿,又捞起来拧干,把寒月脸上的血迹给一点点一抹去,一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便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黛眉弯弯,琼鼻小嘴,确实——不认识! 高不凡端详了片刻,脸色却越来越古怪,伸出手指勾住寒月圆润的下巴捏了捏,又刮了刮,咦……这是? 高不凡竟在寒月下巴与脖子连接处摸到了一点异样的凸起,那感觉就跟用指头找封箱胶纸的断口,指头刮到了轻微凸起的位置。 高不凡眉头急跳了一下,屏住呼吸,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咬了咬牙,抠住那轻微的凸起刮了刮,果然刮起了一层“皮”,再抓住用力一扯,竟然把寒月的整张“脸皮”给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 高不凡此刻撕下来的竟然是一张极为精致的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几可乱真,手艺之高超,让人叹为观止。 人皮面具被撕下了,寒月也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高不凡看着眼前这张美得倾国倾城,又十分熟悉的俏脸,心情复杂难明。 寒月就是公孙盈袖,公孙盈袖就是寒月,这出乎所料,又在情理之中! 高不凡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把人皮面具替公孙盈袖重新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火堆旁打座。 7017k 第130章 厘不清 寒月竟然就是公孙盈袖,公孙盈袖竟然就是寒月,在没看到寒月的真容时,高不凡满腹疑惑,结果在看了寒月的真容后,高不凡更是从头到脚都是问号。 一个是名满大隋,色艺双绝,让天下才子趋之若鹜的花魁,一个是冷血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镜花水月楼杀手,身份差别实在太大了。 公孙盈袖出身梨香园,梨香园又是楚公杨玄感的产业,是否意味着镜花水月楼的幕后大boss就是杨玄感?如果是,那他派杀手刺杀可敦的确说得通了,毕竟此人是要反隋的,杀了可敦不仅能破坏契丹和大隋的关系,同样也破坏了突厥和大隋的关系,对他的造反大业相当有利。 然而,公孙盈袖既然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她明明有很多机会接近可敦,由她出手杀可敦不是更稳吗?以她的功夫,近距离击杀可敦轻易如举,甚至暗中下毒就行了,根本不用暴露身份,何必大费周章另外再派三名杀手? 当然,如果为了掩人耳目,那就另当别论,可问题又来了,公孙盈袖终究没有出手杀可敦,可敦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掩人耳目的假设又不成立了。 所以,公孙盈袖有可能根本不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但是,她偏偏又出手救走了王须拔和厉山飞,矛盾啊! 另外,传言公孙盈袖还是秦王杨浩的义妹,此女的背景实在太复杂了,高不凡实在厘不清头绪,不过有一点他是可能肯定的,公孙盈袖专门跑来救了自己和窦线娘,也许在自己离开契丹盟帐时她就在后面暗中跟踪了,否则解释不了她为何能及时出现在抚余城下开弓射箭。 只是公孙盈袖为何要救自己跜?莫非真如冷楼所讲,此女喜欢上自己了? 高不凡暗摇了摇头,虽然自问长得还帅,但他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帅到人见人爱的程度。那是因为有才?会吟几首好诗吗?此女既然是名满天下的花魁,什么才子帅哥没见过,应该不至于那么肤浅吧?而且此女救王须拔和厉山飞那天,还差点一剑要了自己的命。 高不凡很有些无奈,不仅此女的身份背景他厘不清,此女的各种矛盾行为他同样厘不清,公孙盈袖果然是个迷一样的奇女子! 山洞外面北风呜咽,山洞内显得格外安静,只剩柴火燃烧的噼叭声。公孙盈袖……不,戴着脸具时还称她为寒月吧,寒月睡得很沉,呼吸似乎有点不通畅,估计是戴了人皮脸具的原因,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还是那么的清冷,一摸额头却是滚烫的,假脸皮终究还是假脸皮,做得再逼真也无法改变颜色。 高不凡把烤得半干的熊皮铺在地上,将寒月放到上面,又用衣服当成枕头把后者的脑袋稍稍垫高,后者的呼吸倒是顺畅了些。 能做的都做了,寒月能不能活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高不凡和衣躺在火堆旁,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他实在太累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除了战斗就是拼命自救,早就筋疲力尽了,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坚持到现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不凡在沉睡中骤然惊醒,发现山洞外亮堂堂的,显然已经天亮了,篝火早就熄灭,只剩一点微弱的余温,山洞内冷嗖嗖的。 高不凡暗叫一声侥幸,看来自己真的太累了,竟一觉睡到大天亮,幸好这是熊老大的山洞,其他肉食动物嗅到气味不敢进来,要不然就危险了,这地方的野狼还是挺多的,昨天砍柴时他就发现了一头。 高不凡赶紧借着余炭把篝火重新点燃,昨天砍的五百斤柴足够他烧好几天了,再加上几百斤的熊肉和数十斤的坚果,短时间内也不用为食物发愁。 寒月仍然昏迷不醒,高不凡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还在发烧,但明显没那么烫手了,呼吸也平缓了许多,脉搏也更有力了。 高不凡暗点了点头,看来这败家娘们命挺大的,应该能捡回一命了,又煮了一锅熊肉羹喂了寒月几口,免不了又自我“牺牲”了一回。 脸皮可以造假,小嘴唇却是假不了,又嫩又滑,高少爷竟有点心猿意马的,于是又多喂了几口,这才把剩下的肉羹自己喝掉。 吃饱喝足后,高不凡活动了一手脚,发现除了胸口和肩头还有点痛外,别的地方都没大碍了,这自愈能力真是杠杠的,便提刀走出了山洞。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至少在寒月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会离开! 且说高不凡走出洞后,发现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看样子贼老天又要下雪了,不由有点担心起窦线娘来,这小妮子性格倔强,外柔内刚,等不到自己是肯定不会离开的,但愿不要犯傻,跑回抚余城寻找才好。 幸好,有青云在,只要窦线娘骑上它,即使是顶尖高手也休想追得上,而且青云还驮着七八天的干粮,窦线娘这妮子应该不至于挨饿。 高不凡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本来只是押送马匹到涿郡的,岂料竟生出这许多事来,眨眼就北行两个多月了,老爹老娘也该担心了吧,这年估计是赶不及回去过了。 隆隆隆…… “咦?什么声音?”高不凡正想着家中,他灵敏的耳朵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隆隆声,连忙侧耳细听起来。 渐渐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树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了。高不凡面色微变,这分明就是马蹄声,而且是大量马匹一起奔跑所发出的声音,数量绝对在数千以上。 高不凡心中一动,急忙往河流的方向跑去,当他奔至冰封的河边,飞身攀上高处一望,顿时惊呆了,只见西北边正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杀气冲霄! 隋军! 没错,这是一支隋军,连绵几十里看不到头,估计兵力不下十万,数不清的辎重车辆在冰面上艰难地行进着,大量负责押送辎重的民兵竟然还穿着麻布衣和破草鞋。 高不凡见状不禁暗暗咋舌,杨广果然是个狠人啊,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出兵,确实出其不意,却苦了那些兵将,非战斗减员定然会很严重,毕竟现在零下二十度应该还是有的。 一杆大纛旗吸引了高不凡的注意,只见上面绣着“宇文”两个大字,高不凡不禁暗忖,莫非是宇方化及的老子宇文述,看样子是要攻打抚余城了,可惜来迟了一天,要不然趁着乙支文德不在城中,或许能捡个便宜。 7017k 第131章 老娘非宰你不可 话说杨广这次出征高丽一共动用了一百多万主战军队,分为水陆两路,水师由右翊军大将军来护儿率领,飘洋过海直捣平壤,而陆路军又分成左右两路,每路再各分十二道,一共二十四支队伍,各有各的军事目的,并约定各自完成任务后在高句丽首都平壤会师。 高不凡现在看到的这支隋军确实为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所率领,此行的目标正是高句丽的北边这事重镇抚余城,只要拔掉抚余城,即可挥师南下,与其他诸路大军会师于鸭绿江边的国内城。 国内城是高句丽的第二大城,在未迁都平壤之前,国内城就是高句丽的首都,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相当于后世明朝的南京,地位非同小可,所以只要拿下国内城,就几乎相当于占据了高句丽的半璧江山,若由水路进攻的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也成功攻陷平壤,那整个高句丽就是大隋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这都与高不凡无关,而且他知道,若按历史走势,杨广此战必败,百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能够安然回国者寥寥无几。 “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里人!”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没有兴趣再继续看下去了,转身回到雪峰下继续砍些干柴,正所谓有备无患,多准备些准没错。 雪终究还是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来了,西北风啸啸着扫过群山,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一些不堪重负的树枝纷纷折断,其中一根手碗粗的树枝差点就砸在高不凡的头上了,尽管他闪得快,还是被浇了一身雪。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高不凡急急扛起两大捆干柴飞奔下山,当他看到对面那座白雪堆积如浪的雪峰时,不免有点担心起来,他们栖身的山洞位于两座雪峰之间,若发生大面积雪崩就完蛋了,就连棺材都能省了,不过,尽管有隐患,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没有比山洞更加理想的临时居所了。 高不凡回到山洞,直接把两捆干柴竖在到洞口前当成了门,倒是正好用来阻挡风雪。 此时山洞中的篝火还没熄灭,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高不凡连忙添加干柴,把篝火重新烧旺,暖了暖手脚,这才查看寒月的情况,发现后者竟然又烧了起来,不容乐观啊! 高不凡急忙解开寒月腹部的绷带查看伤口,还好,暂时没有发炎的迹象,于是重新上药,那条绷带则用开水烫过消毒,又烘干了,这才替寒月重新包扎上。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又煮了一锅熊肉汤,这回他剥了些板栗放在汤里一起炖,竟然清香扑鼻,虽然还是有点腥,但味道明显鲜美了许多,要是能再找到些野葱什么的就完美了。 这次高不凡先自己吃饱了,这才开始给寒月喂食,虽然自问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非猥琐的卑鄙小人,所以高不凡用木头做了个简陋的勺子,倒是不用再嘴对嘴渡食了。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这次的肉汤鲜美,高不凡喂了几勺,昏迷中的寒月竟然主动咽了下去,倒是省事了许多。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当高不凡再次往洞口望去时,发现积雪竟然覆盖住两捆干柴,把洞口给完全堵住了,完犊子,隋帝杨广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天气别说攻城,光是行军就够呛的! 卡嚓…… 一声炸响吓了高不凡一跳,就连昏睡中的寒月也条件反射般抖了抖。 原来那口石锅竟然被烧得裂开了,连带小半锅肉羹都洒进了火堆里。高不凡手急眼快,见到其中半边石锅里还剩少许肉羹,急忙从火堆中捧起来,浪费可耻啊,咕噜一口全吸进了嘴里。 “水……水!”昏迷中的寒月却低低地呼唤起来,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凑下去,把肉汤渡进寒月的嘴里,后者咕噜咕噜地把肉汤喝了个精光,还意犹未尽地撅起小嘴,像婴儿般吸了吸。 高不凡不由一个激凌,看着那近在咫尺,微微撅起的鲜艳小嘴儿,小腹竟然腾的升起一股暖流,然而就在此时,寒月竟然缓缓地睁开眼睛,茫然的瞳孔慢慢聚焦,继而并出两道寒意,五指成爪便向高不凡的咽喉戳去。 高不凡连忙握住她的手腕,皱了皱剑眉道:“你这是作甚?” 寒月怒目圆睁道:“我倒要问你!” “给你喂肉汤啊!”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木勺,面不改色地道。 寒月愕了一下,见到高不凡手中的木勺子,这才神色稍霁,但一想起这混蛋嘴对嘴给自己渡气和喂熊血的事,目光顿时又凝出了几分寒意,冷喝道:“放手!” 高不凡悻悻地放开了寒月的手腕,转过身去不着意地擦掉嘴上的油迹,寒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发现也是油腻腻的,再回想一下刚才迷糊中喝汤的感觉,不禁羞怒交加,高长卿,你这个无耻登徒子,小王八蛋! 寒月瞥见自己的长剑就在旁边,于是拿起来拔剑便刺。 高不凡吓了一跳,幸好寒月重伤之下,武力值只怕还剩一成不到,他只是双掌一合便轻松把长剑给夹住了,略带怒意道:“姓寒的,你便是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寒月愕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冷地道反问:“我的面具呢?” “我哪知道,被江水冲走了吧!”高不凡沉着脸不悦地答道。 “这么说你看清我的模样了?”寒月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我又不瞎,你说呢?” “我杀了你!”寒月试图把剑抽回去,高不凡却夹着不放,皱起剑眉道:“就因为看到你的模样?” “没错,所有看到我模样的人都得死,这是镜花水月楼的规矩。”寒月凛声道。 “你真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寒月?”高不凡目不转睛地盯着寒月的眼睛,后者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最后只是冷冷地与高不凡对视,不再作声。 高不凡却把剑松开,淡淡地道:“你要杀我,等伤好了再说,现在就作梦吧!”说完走到火堆旁重新坐下。 寒月有些气结,摸了摸小腹的伤口处,顿时面色急变,脱口道:“你……” 高不凡头也不抬地道:“伤口是我给你处理的,药是你自己的,那条……咳,绷带也你的,不用谢我!” 寒月哭笑不得,又羞又恼,恨得牙痒,你个可恶的小王八蛋,老娘非宰了你不可,其实……她也就比高不凡大个三四岁而已! 寒月以剑支地,挣扎着便要站起来,高不凡很是无语,差不多就行了,再放肆就别怪小爷把你的另一个身份给拆穿。 “剑没收了!”高不凡上前,一招便把寒月制住,并将其手中的剑夺下。 寒月气得吐血,却又无何奈何,只能杏目圆睁,怒目而视,可惜眼神再凌厉也杀不了人。 高不凡神色冷淡地道:“你当初打了个我一掌,我也打了你一掌,日前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也救回你一命,所以咱们以后谁也不欠谁的,等这场雪停了我就走,以后咱们就当作谁也不认识谁,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以后你若来杀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生死各安天命!” 听着高不凡冷漠无情的话语,寒月竟芳心一颤,冷哼一声道:“我必杀你!” “你的机会不大,除非找帮手,想必你们镜花水月楼也不缺杀手,多找几个,你尽管可以试试!”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挺大,那天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已经死了!”寒月冷笑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你救走王须拔那天手下留情了?” 寒月冷哼一声只是不答,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那天偷袭你的一掌却是没有手下留情,不过我这人很公平,既然如此,日后你若来杀我,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机会只有一次。” 岂有此理,这小王八还挺嚣张的,寒月气得不想说话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高不凡的功夫很高,现在或许稍不如自己,但进步神速,以后自己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7017k 第132章 绝境 两人都不再说话,山洞内便安静下来,唯余篝火燃烧时发出的霍霍声,山洞外却风雪肆虐,北风怒吼的声音十分吓人,即便坐在火堆旁烤着火也能真切地感受到气温在急剧下降。 高不凡瞥了一眼微微卷缩着身体的寒月,干脆再多弄了一堆篝火,熊熊的火光把山洞照得亮如白昼,也驱散了严寒。 那口石锅已经裂成两半,不能再用了,高不凡便取了其中一块用刀哐哐地打磨起来,试图将其改造成一口小锅。 寒月伸手摸了摸垫在自己身下那张温暖的黑熊皮毛,又偷偷瞟了一眼正在认真打磨石锅的高不凡,心情复杂难言,这小混蛋虽然可恶了一点,但照顾起人来却十分体贴和细心,而且在野外生存的本领显然也十分厉害,住的吃的用的,仿佛都能信手拈来,若换个人来,只怕早就冷死饿死了。 说实在的,寒月直到现在都有点难以置信,高不凡竟然能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活下来,还顺带救了自己一命,其意志之坚韧,耐力之强悍,实在令人不得不折服,即便换成自己只怕也办不到,关键他在如此绝境下竟然也没有丢下自己不顾……唉,真傻,也难怪会做出单枪匹马跑到抚余城救一个女子的蠢事来。 公孙盈袖心里虽然吐槽着,但望向高不凡的目光却不经意地变得柔和起来,她不得不承认,高不凡为人有情有义,待人真诚有担当,难怪这小子既能与大智若愚的李靖结拜兄弟,又能与崔护和高世雄这些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打成一片,就连老谋深算的长孙晟也对其青睐有加。 而且,此子虽然有情有义,却绝对不愚蠢,他行事果敢机智,胆大又心细,从那天观他率众对付契丹骑兵的表现就可见一斑,所以,你若以为他有情有义有担当,就可以借机占其便宜,只怕最后会弄巧反拙。 公孙盈袖一边思索,一边看着全神贯注打磨石锅的高不凡,不知不觉间,脸上竟然有点发热。 高不凡本来长得就十分英俊,只是以前晒日光浴把自己晒黑了,自从练习了黑衣鬼脸人传授的内家功夫后,皮肤内沉淀的黑色素已逐步随着汗液排出,所以现在唇红齿白,剑眉朗目,更是帅得一塌糊涂,特别是那双清如溪水,亮如辰星的眼睛,令人见之难忘。 这时高不凡正好抬头望来,公孙盈袖目光与之一触,不由芳心急跳,脸上更热了,幸好她戴着人皮面具,否则此时的脸蛋肯定是红扑扑的。 “这些谁教你的?”寒月目光一沉,故作冰冷地问道。 “什么?”高不凡愕然反问。 “石锅,木勺子这些东西谁教你做的?” 高不凡恍然,继续低下头打磨石锅,淡然道:“没人教。” “不可能,没有专门学习过野外生存技巧的人,在这种恶劣的风雪天气下,一天也活不了,更不可能做到你这般驾轻路熟。”寒月冷冷地拆穿道。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别人,我天赋异禀,不用学。” 寒月被咽得不轻,不过说到天赋异禀,高不凡似乎确实是天赋异禀,否则不可能在水下憋气那么久,至少她没见过,就连自己的师尊也未必能办得到。 好吧,高不凡把天给聊死了,山洞中再次沉默起来,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高少爷则若无其事地继续打磨他的石锅。 寒月有点着恼,也躺下来不再理会高不凡,可她刚刚躺下,外面却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山洞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上方甚至掉下来一大块泥石,把其中一堆篝火给砸灭了,飞溅的火炭弄得两人极为狼狈。 山洞足足摇晃了数分钟才停下来,高不凡和寒月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发生什么事,地震吗了? 高不凡忽然面色急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箭步扑向山洞口,飞起一脚踹在那一把干柴上,结果干柴不仅纹丝不动,还差点把高不凡反弹回去。 高不凡心头大震,急忙从刀去挖,好不容易把堵在洞口的两捆干柴挪开,结果大量的积雪夹着泥石滚了进来,瞬间把洞口堵得死死的。 “贼老天,你玩我呢!”高不凡头皮阵阵发麻,连忙用刀猛挖洞口,结果是更多的碎石泥土滚进来,不仅把洞口堵死,还往洞里推进了半米,进一步压迫山洞的空间。 高不凡不敢贸然再挖了,他担心再挖下去,整个山洞都会被填满,甚至是直接垮塌。 完了!完了! 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冲动! 高不凡定了定神,面色难看地回到火堆旁坐下,然而当他看到火势正在变弱的篝火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因为这是缺氧的表现,意味着山洞已经被密闭了,一旦空气消耗殆尽,他们两个根本不用冻死饿死,直接就能活活憋死。 高不凡果断把明火踩灭,只留下一堆火炭余烬,这样能减缓氧气的消耗。 “你这是作甚?”公孙盈袖不解地质问,火光一灭,山洞内顿时黑了下来,她有点不适应。 高不凡沉声道:“雪崩了,洞口已经被堵死,咱们出不去了!” 公孙盈袖微微一颤,但她还是不解高不凡的行为,皱眉问道:“那你为何还把火弄灭了?” “柴火燃烧会消耗大量的空气,你是想冷死,还是活活地憋死?”高不凡反问。 公孙盈袖沉默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火会消耗空气,但见高不凡语气严肃,似乎并不是信口开河! “那现在怎么办?”公孙盈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此时的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一丝呼吸不畅了。 高不凡惨然一笑:“等死罢了!” 公孙盈袖的心也瞬间沉到谷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绝望来,因为她知道以高不凡的坚韧性格,是轻易不会放弃的,他既然说出“等死”这两个字,只怕是真的绝望了。 山洞内死一般寂静,炭火的余烬也在渐渐地黯淡下去,四周漆黑一片,死寂,冰冷,压抑得让人要疯掉一般! 不知是情绪使然,抑或是山洞中的空气就要耗尽了,公孙盈袖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禁不住轻唤道:“高不凡!” 然而过了好几秒,黑暗中竟然也没有回应,公孙盈袖有些慌了,声音也颤抖起来:“高不凡,高长卿,你能在水下憋那么久,不可能就死了的,快说话,敢吓我你就死定了!” 仿佛过了一万年,正当公孙盈袖感到绝望和恐惧的时候,高不凡的声音却是悠悠地响起了:“躺着别乱动,尽量少说话。” 听到这把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公孙盈袖不禁暗松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喜悦,还有一丝怒火,脱口而出道:“你个小混蛋,装死很好玩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轻道:“我没有装死,只是不想废话浪费空气。” 公孙盈袖冷笑道:“你这样躺着不说话就能逃出去轻吗?” “不能,但可以节省体力等待……”高不凡话说一半便顿住了,如果是信息交通发达的后世,还可能有人来救援,现在可是大隋,不可能“躺赢”,节省体力不过是迟死一会吧,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开着挖掘机来救自己。 “等待什么?等死吗?”公孙盈袖悻悻地追问。 高不凡只好改口:“我在思考!” “那你想出法子了没?” “没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公孙盈袖怒道。 高不凡有些无语,都说女人多是感性动物,看来并不假,就连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也不例外,看来绝望之下的公孙盈袖已经有点失去理智,变得不可理哈了,连声音也忘记掩饰了,分明就是公孙盈袖的原声。 “你说话呀,装什么死!”公孙盈袖没听到高不凡的回答,竟然挣扎着伸手摸来,结果摸到火堆上了,一阵红光亮起,原来火堆深处的余烬还没熄灭。 “啊!”公孙盈袖被烫了一下,娇呼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此女戴上面具时是冷酷无情的杀手,脱下面具后是色艺双绝的花魁,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现在的表现才是她的真性情? “你真的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寒月吗?”高不凡问道。 公孙盈袖微微一颤,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恢复冰冷的嗓子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既然是楼使,那冷楼也是楼使,你们明明是一伙的,为何却更像生死仇家?” “我们虽然不是生死仇家,但都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 “为何?” “为了镜花水月楼楼主之位。” 高不凡闻言似乎猜到了几分,问道:“冷楼问你要什么楼使令牌,是不是得到楼使令牌就能继承楼主之位?” 公孙盈袖冷道:“你倒是聪明,的确如此,镜花水月楼共有两名楼使,各有一枚楼使令牌,只要夺得对方的楼使令牌,又或者杀死对方,就有资格继承楼主之位。” 高不凡暗道一声变态,又问:“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是谁?” 7017k 第133章 天生的 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太神秘了,连皇帝和可敦都敢刺杀,而且朝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能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甚至到现在还不清楚楼主是谁,高不凡自然也十分好奇,也很想知道这个牛比人是谁,所以便趁机问了出来。然而,这次寒月却沉默了,显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你不是要聊天吗?反正大家都快死了,有什么不敢聊的?”高不凡激将道。 寒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敢说,而是我也很想知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连你也不知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恐怕只有楼主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寒月冷幽幽地答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难道他从来没露过面……噢,想必他露面也是戴着面具,即使脱下面具也未必是真的,也许是替身。” 寒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暗中的双眼闪过一丝狐疑,这时高不凡却又问:“你既然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为何救了王须拔和厉山飞,却不直接出手杀可敦,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刺杀失败?” 寒月冷言:“不关你事,嗯?你怎么知道我眼睁睁地看着?”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岔开话题道:“那问一个关我事的,本人与你无亲无故,那天你为何手下留情,日前又在抚余城下出手相救?” “受人之托!”寒月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高不凡一愣,连忙追问道:“受何人所托?” “我答应过那人,死也不会说。” 高不凡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不能再用“咱们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来挤兑对方了,于是轻咳一声,旁敲侧击地问:“那人是男是女?” 寒月略带讥讽道:“你希望那人是男是女?是姓长孙,还是姓窦?” 高不凡再次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直觉告诉他,寒月说的并不是假话,因为如此一来,倒是解释得通公孙盈袖为何会巴巴跑来抚余城,冒着性命危险帮助自己了,只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能让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相救? 高不凡脑海中不由闪过了黑衣鬼脸人的影子,这个老家伙神神密密的,突然出现传授自己功夫,事后又拍拍屁股离开了,自己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自己这个神秘的“便宜师傅”,高不凡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正好公孙盈袖的身份也是神神秘秘,所以概率就更大了。 “你刚才说我眼睁睁地看着王须拔和厉山飞刺杀失败,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就在现场?”寒月声音冰冷,目光狐疑。 高不凡自然不好说我趁你昏迷时撕了你的假脸皮,看到你的真面目了,随口搪塞道:“我猜的,你既然能及时出现救走了王须拔他们,想必当时就在附近盯着。” 高不凡这理由倒是说得通,寒月将疑将疑地冷哼一声:“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你问吧,在下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不凡十分光棍地道。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我也很想知道?真的,别怀疑,就好像你不知道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谁,噢,那家伙也不认我这个徒弟。”高不凡两手一摊,煞有介事地道。 寒月好像信了,并没有继续追问,又道:“那你为何能在水下憋气那么久?” “天生的,我也没办法!”高不凡很是凡尔赛了一把,反过来把寒月给咽住了。 “那你的伤为何好得那么快,那天我打你的一掌虽然手下留情了,但也不轻,你怎么可能短短十天就跟无事似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本人身体强壮,从小就这样,小伤不用管,大伤好得快,估计也是天生的吧。” 寒月冷笑道:“那你的诗才也是天生的?你才多大,怎能作得出那些诗来!” “的确也是天生的!”高不凡笑了,的确是天生的,他也不算说谎。 寒月却十分气结,讽刺道:“这是天生的,那也是天生的,你还有什么天生不会?” 高不凡认真地想了一下,又认真地答道:“生孩子不会!” “呸,不要脸!”寒月愕了一下,继而羞恼地啐了一口,这小混蛋好不要脸,也难怪做得出嘴对嘴喂食的事龌龊事来。 高不凡则若无其事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你个大头鬼!”寒月气呼呼,又忘记了变换嗓子,高不凡只作不知,倒是前者似乎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掩饰道:“你不是……” “嘘!”高不凡却轻嘘一声打断了寒月,后者下意识地闭嘴,屏息静气。 “怎么了?”寒月侧耳细听了片刻,却没听出什么来,四下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高不凡没作声,只是把刀伸出去拔拉了几下,火堆中再次红光闪动,原来火炭还没息灭,不由喜道:“也许咱们不用死了!” 寒月闻言一喜,继而疑惑地问:“怎么讲?” “你看这火炭,那么久都还没熄灭,咱们虽然觉得憋阔,却还能勉强呼吸,这说明什么?”高不凡反问道。 寒月眼前一亮,脱口道:“有空气,山洞还没完全封死!”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聪明!”说完便站起来,在山洞中四处摸索。 寒月不解地问:“你在作甚?” “找出口!”高不凡认真地道。 “为什么不点火把?” “不行,本来就氧气不足,点火消耗太多,缺氧就会犯困,要是咱们都睡着就死定了。” 寒月皱了皱眉冷道:“你懂得可真多。” “天生的!”高不凡淡然道。 寒月要不是重伤在身,此时估计已经禁不住动手揍人了。 正在此时,高不凡却突然喜道:“找到了!”与此同时传来了挖掘的声音。 寒月不由一喜,勉强站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结果摸到高不凡的八月十五,后者正弯着腰,用刀在洞壁的某处捅挖着。 寒月脸上微热,暗啐了一口,还是急问道:“出口在哪里?” 7017k 第134章 我乐意 一根手指头粗细的松枝被点燃了,上面附有松香,即松树分泌的一种油脂,容易燃烧,也能让松枝燃烧得更持久。 借着松枝发出的微弱光芒,寒月看到了所谓的出口,一道比松枝还要小的裂缝,裂缝中甚至连光都没漏进来半点,不由大失所望,狐疑问道:“出口在哪?” 高不凡把松枝伸到裂缝前面,那朵本来直直向的焰火竟然微微偏向了一边,寒月也是个聪明人,见状不由眼前一亮,喜道:“有风!”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里既然有风吹进来,说明和外界是连通的,说是出口也不为过吧。” 寒月摇了摇头道,遗憾地道:“即使和外界连通,但也太窄了,除非咱们变成蚂蚁爬出去。” 高不凡笑了笑道:“咱们虽然不是蚂蚁,但咱们有手,不会挖?” 寒月愕了一下,继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高不凡冷道:“不是我泼你冷水,按照这座山洞的走势,是通往山体内部的,你知道这座雪峰有多厚吗?你就算老死在这也挖不穿,有这功夫还不如往洞口方向挖。” 高不凡揶揄道:“听说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 愚公移山的寓言故事出自《列子》,先秦时期就有了,寒月显然也知道,冷笑道:“难道你想效仿愚公?未免也太蠢了些,更何况人家愚公手里至少还有工具,每天还有吃喝供应,你呢?凭什么挖穿大山?” 高不凡点头道:“愚公确实蠢,本来直接搬家就行了,非要把屋前的大山挖走,但是他的那番话却不无道理。” “什么话?”寒月问出口便后悔了,始意识到上了某人的当,不禁面红耳热,又羞又恼,目光冰冷地盯着高不凡,威胁的意味甚浓。 高不凡笑了笑,倒是见好就收了,免得这败家娘们发飙,毕竟对方已经意会了,没有必要再说出口,而且拿生孩子来调戏一个未婚少女,实在有点那个,所以轻咳一声道:“愚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手干,洞口那边都是雪崩后的浮土,挖不得,一挖就塌了,所以只能往里面挖。” 寒月见高不凡总算没有说出“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样的混账话来,不由松了口气,冷哼道:“往里挖,得挖到何年何月?山洞里的食物,即便省着吃,顶多也只够咱们吃一个月。” 高不凡神色一整,认真地道:“有些事做了未必会成功,但不做肯定不会成功,事关生死,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本人也愿意去尝试,坐以待毙,不是我高不凡的性格,天若要亡我,我便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寒月不由芳心一颤,此时刻刻她仿佛在高不凡明澈的双眼中看到了两团火焰,而且这两团火还狠狠地炙了她一下,这一刹那,她明白高不凡为何能在那种恶劣的形势下生存,还救了自己一命,正是这种坚如磐石的意志,和永不放弃的精神啊。 “既然如此,你爱挖便挖吧!”寒月避开高不凡的目光,淡淡地道。 高不凡没有吹牛,接下来几天他都在疯狂地挖掘,用刀砍,用剑撬,后来刀剑都折断了,便直接用石头敲,用手去抠,经常弄得十根指头鲜血淋漓,十天时间,竟然硬生生把让他沿着裂缝往前挖进了二十多米。 寒月一开始还在冷眼旁观,后来却渐渐动容了,伤势稍为好转的她便主动帮忙煮吃的,偶尔运送些泥土。 挖出来的泥土山石总得有地方堆,所以就堆到了原来的山洞口,幸好,高不凡挖的洞不大,仅能供一人爬着通过,所以尽管挖了二十多米,但挖出来的土石并不算太多,堆放的空间还是足够的。 山洞中没有白昼和黑夜,两人只是凭感觉,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醒了就挖,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了,反正那头几百斤的黑熊已经吃了大半,柴火更是差不多耗尽了。 当高不凡再一次从小洞中钻出来时,寒月已经煮好了一锅肉汤,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不说话,坐下便各吃各的,通常情况下,寒月已经喝过肉汤了,剩下的都是高不凡的,所以后者直接把小石锅端起来,咕噜几口就把肉汤全喝光,然后倒头就睡,不出三秒,已然鼾声如雷。 高不凡平时睡觉是不打鼾的,但实在太累了,再加上每天汲入的营养不足,已经在透支身体! 黑暗中,寒月默默地嚼着一颗松子,借着炭火余烬的微光细细端详着高不凡消瘦而疲惫的俊脸,再看到后者烂得已经不成形的十只手指头,还有早就磨成了烂布条的衣衫,不由鼻子一酸,一双美眸已经盈满了泪水,内心一揪一揪的,难受极了! “这就是心疼吗?好难受啊!”寒月捂住胸口自言自语。 公孙盈袖出身梨香园,除了自小练习瑟技书画,还得学习如何迎来送往,如何与各种各样的人物交际,所以并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等闲人物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即使对某些才子特别菁睐,也只是出于对对方才华的欣赏,并不涉及男女之情,至今还没有那个男子能真正走进她的芳心,但是现在,她终于为一个男人感到心疼了。 公孙盈袖欣赏有才华的男子,不管是文才还是武功,有才华的男子值得交往,包括以前的高不凡,但要作为自己委身的男人,光有才华显然是不行的,至于还需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她现在明白了,这个男人还得能让她感动,让她心疼,让她牵肠挂肚!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高不凡的手上,估计是溃烂的伤口感到疼痛,沉睡中的高不凡皱起了剑眉,公孙盈袖连忙下意识地俯下身去对着伤口吹了吹气,却更真切地看到伤口处几乎裸露的指骨。 公孙盈袖见状更是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握着高不凡的手腕,把脸紧贴在对方的胸口,哭泣着道:“不挖了,咱们不挖了,不挖了行吗?” 高不凡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后者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转过身去拭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高不凡睡眼惺忪,声音嘶哑得根本听不出来,缺水严重。 “咱们不挖了!”公孙盈袖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道,脸上的泪迹已经擦干,但眼圈还是红的。 “为什么?” “没柴了,关键是水也没有了。”公孙盈袖低下头紧咬着樱唇。 “都没了吗?”高不凡茫然四顾,原来山洞口附近还有不少积雪和冰块,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堆新挖的泥石。 “早就没了,我已经两天没喝过一滴水了,你个大笨蛋,就知道挖挖挖!”公孙盈袖大声道,声音很冷,却带着一丝委屈。 高不凡呆了呆,皱眉:“那你干嘛还要煮肉汤?多浪费啊!” “我乐意!”公孙盈袖冷道,偏偏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起来,不由尴尬得无地自容。 高不凡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暖流,笑了笑道:“看来你才是个大傻瓜,有肉汤为什么不喝?” “我乐意!”公孙盈袖怒道:“还笑得出,你混账!” 高不凡却握住了公孙盈袖的手腕,后者微微一颤,吃吃地道:“你作甚?” “楼使大人,走,我带你去喝水,再弄点好吃的!”高不凡不由分说便牵着公孙盈袖向小洞走去。 公孙盈袖闻言愕了一下,继而芳心急跳,也忘了甩掉对方的手,激动得声音颤抖:“你……你挖通了?” 高不凡不置可否,率先钻进了小洞中,公孙盈袖满腹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下来钻进了小洞,跟在高不凡屁股后往前爬…… 7017k 第135章 柳暗花明 公孙盈袖跟在高不凡身后往前爬,刚开始极为狭窄,往前爬了约二三十米后,空间忽然变大了,四周也没有挖掘的痕迹,很明显是天然形成的。 这时高不凡停了下来,往前一指道:“你看前面是什么?” 公孙盈袖抬头望去,四周的光线虽然还昏暗,但已经依稀可看清事物,而远处正有一点耀眼的亮斑,光线在那儿仿佛在回旋扭曲,不禁惊喜得脱口而出:“是洞口!” 高不凡点了点头:“如何,没骗你吧,有些事做了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不去做,永远不可能成功,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咱们难道不是努力的人吗?”说着亮了亮惨不忍睹的十指。 “嗯!”公孙盈袖破天荒地点了点头,黑暗中的双眼眸已盈满了泪水,差点喜极而泣,连忙转过头去掩饰,其实高不凡在她前面,根本不会看到。 自从发现那道裂缝里有风吹进来,高不凡便坚信裂缝与外界连通,所以坚定地顺着裂缝往前挖,经过十几天的不懈努力,竟然让挖到了一条现成山的洞。 很明显,这条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因为没有任何开凿过的痕迹,也不知存在多少亿万年了,而那道通往熊洞的裂逢则有可能是雪崩震动时造成的,真可谓上帝关了一个门,却打开了另一扇窗,高不凡很幸运,发现了这扇窗,并努力地把窗门推开了。 两人顺着天然山洞继续往前爬,向着亮斑的方向爬,越接近洞口,空间就越大,最后两人甚至能站起来行走了,而让两人吃惊的时,山洞中竟然十分暖和,越接近洞口就越温暖,仿佛洞口那边是温暖的春天,而不是冰封千里的寒冬。 高不凡此刻也是满腹疑惑,因为挖通了山洞后,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过,所以也不知道出口那边是什么。 公孙盈袖双手暗捏着拳头,本来激动惊喜的心情却渐渐平复下来,甚至还有点怅然若失,因为走出山洞后,意味着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这十几天的遭遇就好像一场梦,偏偏这一场梦却把她的一颗芳心系到跟前这名少年身上了。 两人终于走到山洞的出口,强烈的光线晃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闭上眼睛片刻才适应过来,再定神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洞口外边不是春天,而是一个湖泊,一个还冒着阵阵热气,深不见底的湖泊! 火山口! 没错,这就是一座火山口,面积也就百来方左右吧,应该是一座不活跃的休眠火山,也不知多少千年没喷发过了,湖水清澈碧绿,表面温度也不算高,估计三四十度左右吧,高不凡和寒月两人所处的洞口距离水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温度适中,真的温暖如春,十分舒适。 可是高不凡抬头往上一看,差点便破口大骂了,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上方的火山口起码还有五六十米,而四周都是石壁,最抄蛋的是,从火山口往下二十来米的一段距离,竟然还覆盖着一层冰。 贼老天,你玩我呢! 高不凡仿佛被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顿时凉彻心肺,假如只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他还有信心攀爬上去,可二十多米高的凝冰,估计就算猿猴也没辙了。 公孙盈袖见状非但不惊,竟然还有一丝窃喜,既然攀不上去,意味着两人暂时不用分道扬镳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真糟糕,看来只能等来年春暖花开,冰层融化之后才能出去了。” 公孙盈袖淡淡地道:“你很着急出去吗?不过也是,你的豆姑娘菜姑娘还在等你,现在不知急成啥样了,有志者事竟成,或许你可以尝试攀爬一下,不过若摔死了,本姑娘现在可没本事给你收尸,我的伤还没好。” 高不凡神情古怪地看了公孙盈袖一眼,后者不由脸上微热,心虚地转过脸去给了前者一个后脑勺。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热,既欣喜又有些苦恼,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了,自然多少都瞧出一点端倪,种种迹像表明,这位色艺双绝的花魁杀手竟然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高不凡自问不是好色之徒,但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像公孙盈袖这种倾城绝色,说丝毫不心动显然是虚伪的,但是公孙盈袖的身份背景实在太复杂了,在对方坦诚相见之前,他也不能主动去拆穿,两人之间也始终有着一层隔阂。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当公孙盈袖转过身来,发现高不凡已经在湖中了,不由心中一紧,不过醒起高不凡那逆天的水性,顿时又安心了,皱眉问道:“你想作甚?” 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道:“既然出不去,我先使个澡,这水很暖和很舒服,估计矿物质含量也很高,能美容,你要不要下来一起泡?”说完便把身上已经破成烂布条的衣服脱了扔上来,只穿着底裤在湖中畅游。 公孙盈袖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快步进回山洞深处,这才跺了跺脚低声嗔道:“小混蛋,登徒子,不要脸!” 小女儿的羞涩形态暴露无遗,其实她的年龄也不算大,今年十八,如果在后世的中国,还在上高中呢。 公孙盈袖在洞中闷坐了约莫近半个时辰,没见高不凡上来,也听不到水声,不由有些奇怪,还有点担心,终究还是禁不住再次走到洞口往湖中窥了一眼,结果一颗芳心顿时提了起来。 因为此刻的湖面平静如镜,高不凡竟然不见了,又等了约莫盏茶功夫,依然不见高不凡冒头,这下公公孙盈袖有点慌神了,尽管知道高不凡的水性极高,还能在水下变态地憋气半小时,可她还是担心! 毕竟这可是火山口,水深不见底,而且水下还不知有没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这也难怪,毕竟在古人眼中,连龙这种玩意也是存在的,所以公孙盈袖担心也不出奇! 又等了盏茶工夫,公孙盈袖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美眸中尽是惊恐和担忧,咬了咬牙,正准备往湖中跳,结果水下一道人影快速地升上来,下一秒,哗啦一声破出水面,正是打着赤膊的高不凡无疑。 高不凡一出水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又使劲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举起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兴奋地对着公孙盈袖朗笑道:“哈哈哈,水下面竟然有鱼,火山口里竟然有鱼,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下咱们不愁吃的了!”说完一甩手,把那条近七八斤重的银鱼扔了上去。 公孙盈袖担心了半天,此刻见到高不凡出水,正是又惊又喜,又喜又恼,捡起那条鱼便向着高少爷的脑门掷了下去,冷道:“你自己慢慢吃吧!”说完愤怒地转身回了山洞中。 高不凡接住银鱼,有点莫名其妙,这是作甚?说发飙就发飙,莫不是好朋友来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把银鱼抛上山洞,又一头扎了下去。 高不凡本来想潜下去找找有没有水下出口的,却发现这座火山口深不见底,没有装备根本潜不到底,而且水越深,温度就热高,五十米以下的温度已经在六十度以上,所以他便放弃继续下潜了。 不过却有一个意外之喜,高不凡在水下二三十米深的位置竟然发现了一群银鱼,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鱼鳞银光闪闪的,便叫它银鱼了,估计是飞禽把鱼卵掉到这座火山口里,于是便大量繁殖起来。 根据高不凡目测估计,这些银鱼的数量起码有数千尾之多,足够他和公孙盈袖食用很久了,关键这里的水质纯净清澈,温度又高,细菌寄生虫什么的应该不多,直接吃鱼生也没问题,倒是解决了没有柴火的难题。 且说高不凡又抓了两条银鱼,直接在湖水中剖洗干净,这才爬回山洞中。 见到打着赤膊,混身湿淋淋的高不凡走进来,公孙盈袖不由脸上一热,转过身去,冷喝道:“不穿衣服不许进来!” 高不凡只好把那套破破烂烂,穿了也等于没穿的乞丐装穿上,公孙盈袖偷偷瞥了一眼,嘴角微翘,差点忍俊不禁,将自己那件宽大的黑袍扔了过去。 高不凡把黑袍穿上,大小倒是合适,就是短了些,白白的小腿露出一大截,古怪之极,没办法,也只能将就了。 公孙盈袖见状再也憋不住,扑哧的失笑出声,虽然戴着面具,依旧如春暖花开一样好看。 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肩,把剖洗好的银鱼切成了生鱼片,两截断刀断剑就成了蝶子,将生鱼片摆在上面递给公孙盈袖,后者竟然不抗拒,接过便转身细吞慢嚼起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本以为像公孙盈袖这种锦衣玉食的女子,大概率不会吃生肉呢,不过倒也省事。 这些银鱼肉十分鲜甜可口,那口感竟然不输后世的所谓的北海道蛙鱼,高不凡一口气把整条鱼都吃光了,就连公孙盈袖也吃了小半条。 7017k 第136章 脱困 这段时间消耗太多了,再加上为了节省水和粮食,基本上每天只吃一顿,营养摄入严重不足,好不容易能放开肚皮吃,所以高不凡一个人干掉了两条半银鱼,就连公孙盈袖吃剩的那半条也进了他的肚子,加起来起码有十斤的鱼肉了。 公孙盈袖见到高不凡吃完后,竟然还打算继续下水抓鱼,不由皱起了黛眉道:“还吃,也不怕撑死你。” 话虽然难听,但明显是出于关心,高不凡其实是饱了的,只是嘴馋罢了,这湖里的银鱼委实肥美鲜嫩,还没有半点膻味,口感极佳,对于一个饿了大半个月的人来说,实在太诱惑了,不过,一下子吃太多下去确实对身体不好,所以高不凡闻言也从善如流,打消了继续下水抓鱼的念头。 高不凡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往山洞深处指了指道:“我回去把那口石锅和剩下的干柴拿过来,顺便补个觉,没事不要再吵醒我。”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公孙盈袖只以为自己之前趴在高不凡身上哭泣的事被对方发现了,不由霞飞双颊,幸好,她此时戴着人皮面具,不管多羞臊,那张假脸都是清清冷冷的,冷哼道:“你睡你的,与我何干。” 高不凡暗暗好笑,小女子口不对心,他眼睛又不瞎,刚才出水时早就把公孙盈袖焦急的眼神和准备跳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了。 公孙盈袖目送着高不凡的身形消失在山洞深处的黑暗中,又静坐了近两盏茶功夫,没见高不凡返回,估计是真的睡觉了,于是乎便有点坐不安起来,先是站起来走到洞口看了看,又走回来坐下,接着又站起来走到洞口…… 公孙盈袖本来就是爱干净,被困在山洞中大半个月没洗澡,已经十分不自在,此刻看到下面还冒着热汽的清澈湖水,更觉浑身难受,头皮发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暗忖:“那小混蛋在睡觉,应该没那么快醒来的,不如趁此机会洗个澡?” 公孙盈袖打定主意,飞快地把衣物脱去,然后跳入湖中小心翼翼地清洗起来,又跟做贼似的脱掉了人皮脸具,露出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俏脸,幸好,直至她洗浴完毕,上岸穿戴好,高不凡也没回来,不由暗吁了口气,坐在洞口侍弄那一头如瀑的秀发。 高不凡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三个时辰,当他拿着石锅和剩下不多的干柴回来时,公孙盈袖的头发都快晾干了,见到他回来,后者连忙把长发盘了起来。 新浴后的公孙盈袖更显清丽脱俗了,一双皓腕凝白如霜雪,修长白皙的脖子说不出的优雅,发髻高高盘起,露出两边精致的浩白耳垂,饶是高不凡也微微失了失神。 公孙盈袖色艺双绝,名满天下,对男子惊艳爱慕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了,但现在见到高不凡失神的样子,芳心竟有点窃喜。想必女为悦已容,大抵如也吧! “楼使大人,洗完澡舒服多了吧?”高不凡调侃道,说完也不等公孙盈袖回答,径自忙着把石锅架起来。 公孙盈袖只是冷哼一声不答,内心却是泛起异样的温暖,因为她也明白,高不凡借口回熊洞那边睡觉,实则是腾出时间和空间让自己洗浴罢了,要不然这边更加暖和,在这里睡觉岂不更好,何必回熊洞那边受冷,这小混蛋对女子如此体贴细心,再加上文武双全,人又长得英俊,以后不知会骗得多少女子为他牵肠挂肚。 一念及此,公孙盈袖顿时脸上便有些发烧,因为她就是其中之一。 高某人正专心摆弄他的石锅,倒是没留意到美人心思,如今吃的问题解决了,但喝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火山口的湖水虽然清澈,但矿物质含量肯定很高,这种水喝多了弄不好会肾结石胆结石什么的,所以他打算取冰融水,顺便在峭壁上开凿一些用于攀爬的石孔。 高不凡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将养了七八天后,他双手十指的伤便好得差不多,然后开始着手行动,在石壁上打孔,工具自然是那把已经百孔千创的断刀了,再加上石壁陡峭坚硬,所以进展十分缓慢。 不过高不凡也不着急,因为就算急也急不来,毕竟火山口上方那一层二十多米宽的凝冰一日不消融,他们便一日出不去。 所以,高不凡每日只抽一两个时辰凿孔,其余大部份时间则用来练功,偶尔也和公孙盈袖切磋几招,然后就是静待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正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高不凡和公孙盈袖已经被困在火山口下三个多月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百零八天,若加上被困在熊洞的那大半个月,将近四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了。 高不凡大概算了算,现在应该是草长莺飞的农历三月天了,但火山口上方的凝冰却只融化了三分之二,起码还有五六米的宽度,不过厚度却薄了很多。 这鬼地方的冬季还真是漫长,若要等凝冰全部消融,只怕还得一个月左右,高不凡不想再等了,于是决定冒险尝试攀上去。 时值下午,阳光直射下来,湖面波光粼粼,与火山口上方的凝冰交相辉映,甚是耀眼。 高不凡和公孙盈袖二人并肩站在山洞口,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半晌,前者才关心地问道:“你的伤没问题了吧?” 公孙盈袖点了点头,淡道:“我的轻身功夫比你只高不低,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高不凡耸了耸肩:“那好,我先上去。”说完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便像壁虎一样附在山壁上,抓住石孔往上快速攀爬。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高不凡已经把石孔开凿到了火山口上方的凝冰线下方,虽然孔凿得很简陋,只够四根指头扣进去,但对于高不凡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另外,经过几个月的潜心修炼,高不凡的武功也有了极大的提高,爬上五十米的高崖依然气定神闲。这时,高不凡已经来到凝冰线的下方了,往上的凝冰约莫有五六米宽,只要越过这层凝冰,就能顺利到达火山口顶部。 高不凡定了定神,左手扣住石孔,然后右手持刀去撬上方的凝冰。这一层凝冰最厚时有近米厚,现在只剩下四五公分左右,高不凡用力一撬便纷纷掉落,把下方的湖面砸得叮叮咚咚作响。 公孙盈袖为了掩饰身份,虽然一直在高不凡面前装得十分冷漠,但此时抬头仰望着悬挂在五六十米高崖上的少年,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美眸中全是紧张。 这种高度若摔下来,即使下面是水,也非受伤不可,换个不懂武功的常人,甚至会重伤毙命。 “啊,小心!” 这时公孙盈袖禁不住惊呼出声,原来一块巨大的冰块竟然脱落了,足足有数米宽,怕是有有上千斤重吧! 轰…… 这块巨冰砸在湖面上,就像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轰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声势相当吓人。 公孙盈袖也顾不得被浇了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处,当她看清高不凡还稳稳地挂在石壁上时,这才放下心来。 高不凡这时也后怕不已,他没料到这么大一块冰竟然突然脱落,幸好他见机得快,立即扔掉断刀,四肢用力,把身体紧贴在山壁,那块巨冰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脑勺掉落的,要是稍微被刮一下,他非跟着摔下去不可。 高不凡定了定神,倒是不敢再贸然撬动上方的冰块了,幸好,那块巨冰掉落后,凝冰线又往上推进了三四米,距离火山口顶部只有两米不到了。 高不凡咬了咬牙,抓住凹凸不平的岩石继续往上爬,再次来到了凝冰线下方。由于凝冰松动,高不凡倒不敢直接抓住冰层借力了,猛地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把浑身的力气都运于双手,然后全力往下一推,身边便斜斜往上飞起,瞬时变成头下脚上,竟然飞越了近两米宽的冰层,当他的身边达到最高点落下时,刚好划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双脚尖堪堪踩在了火山口的边缘,端的是险象横生。 高不凡暗叫一声侥幸,急忙往前踏出一步踩在实地上,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探头往火山口内望去,只能隐约看到水光反射,连公孙盈袖在哪个位置都看不到了。 高不凡抹了把额上的冷汗,气沉丹田往火山口内大喝道:“你等一下,我去搞条绳子来。” “不必了!”公孙盈袖清冷的声音传了上来,高不凡探头仔细一看,发现前者竟然已经爬到了一半。 公孙盈袖的确没有夸口,若论轻身功夫,她显然在高不凡之上,但见她身形敏捷如同灵豹,很快就爬到了凝冰线下来,现一个腾身就飞了上来,稳稳地落在火山口的边缘。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赞道:“好功夫!” 公孙盈袖瞥了高不凡一眼,却忽然面色一变,原来她落脚的位置正好是凝冰层,这时突然脱落,顿时连人往下掉。 幸好,高不凡手疾眼快,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提了起来。 7017k 第137 分别与重逢 公孙盈袖一口气从火山口底部攀爬上来,正是力竭的时候,幸好高不凡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要不然她定然跟随脱落的凝冰掉下去,不由惊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地道:“谢谢。” “难得听你说出这两个字。”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困在火山口下近四个月,他的个头明显也长了一截,接近一米八,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更加的阳光俊朗,就像一棵迎风飒爽的白杨树。 公孙盈袖白了高不凡一眼,不着意地抽回被某人握住的柔荑,轻理了一下被山风吹乱的秀发,然后抬头放眼望去,顿时目泛喜色,心旷神怡。 高不凡也凝目望去,但见眼前群山耸翠,流云如聚,虽然大部份山顶的积雪还没完全消融,但冰雪线以下已然深绿间浅绿,山花烂漫,距离他们脚下不远的山石缝中,就有一丛新绿刚冒了出来,生意盎然。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劫后余生的两人都禁不住感慨万千,一眨眼,春天竟然真的来了,而寒冬飞雪仿佛还在昨日。 高不凡禁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久违的阳光、绿树、红花,就连从天上飞过的一只苍鹰,仿佛都是那么的可爱,当他回地神来向身旁的公孙盈袖望去时,后者已经用一块布蒙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清澈而冷淡的明眸。 “要走了吗?”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问道。 公孙盈袖正心中惆怅不舍,见某人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心中黯然,还有点着恼,冷道:“不走难道跟你回马场养马?” 高不凡脱口反问:“你愿意吗?” 公孙盈袖芳心一颤,霞飞双颊,连忙冷哼一声把脸偏向一边表示很不屑。 高不凡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对了,尊敬的楼使大人,本人不幸看了你的真容,你真不打算杀人灭口了?” 公孙盈袖冷道:“你再罗嗦,我倒是不介意灭口。” 高不凡有点欠揍地伸了懒腰道:“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别过吧,从此相忘江湖,放心,我这个人记性差,保证很快就会忘记你的尊容的,所以不必担心会暴露。”说完纵身跃上附近一块山石。 公孙盈袖的芳心顿时仿佛被锥子戳了一下,脱口道:“你敢……咳,站住!” 高不凡表情古怪:“咦,楼使大人还有什么赐教?” 公孙盈袖气苦,怄气道:“滚吧,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必取尔性命。” 高不凡见到公孙盈袖的美眸中似有泪光点点,倒是不忍再逗弄她了,柔声道:“以后若混不下去,可以来找我一起养马,这行当还是挺划算的,赚得或许不比你当杀手多,但至少不用在刀口上舔血。” 公孙盈袖愕了一下,有些失神地看着山石上的高不凡,眼神似喜似忧,不过很快又变回了清冷,若有深意地问道:“高长卿,你真打算养一辈子的马?”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我倒是想,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后的事,谁说得清,顺其自然就好。” “你最好还是养一辈子的马吧!”公孙盈袖说完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然后腾身一跃,飘然落在两丈外的一块山石上,再三纵两纵,很快就消失在怪石嶙峋的山腰处。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公孙盈袖最后这一句似乎意有所指,是警告?还是提醒?此女复杂的背景让高不凡既头疼又好奇,还有,哪个托公孙盈袖照应自己的人又是谁?目的何在? 天空云淡,群山寂寂,伊人芳踪已渺,高不凡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来,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高不凡生性洒脱,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山脚下大步走去。 经过数月的“闭关”苦练,高不凡现在的身手更是突飞猛进,比数月前高出不止一大截,只怕连王须拔也不是他对手了,居高临下地全力一跃,即便是数丈宽的深涧也能轻松掠过。 高不凡在陡峭的山石和树木间奔走跳跃,敏捷得如同灵猴攀渡,仿佛肋生双翼,而且气息生生不息,仿佛有用不尽的力气,那种感觉真是爽歪了,一股豪气在胸中油然而生,禁不住“嗬嗬嗬”地怪叫起来。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听我说,嗬嗬嗬……。你是美丽的珍妮,牵着我的手去浪迹天涯,嗬嗬嗬……。” 高不凡一边吼着后世的流行歌曲《隔壁泰山》,一边在山间飞奔,不是一般的嗨,声震群山,惊飞无数飞禽走兽。 公孙盈袖此刻正伫立在一块大青石上侧耳细听,直到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远去,这才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这……小混蛋,唱的都是些什么啊,怪腔怪调,乱七八糟的,不过……听着倒挺新鲜的。 “我是隔壁的泰山,抓住爱情的藤蔓……”公孙盈袖竟然情不自禁地轻声哼唱起来,她的声音清澈如黄莺出谷,仿佛天籁一般,唱起这首粗犷的歌来竟然十分动听,别有一般滋味。 高不凡此刻若听到,保证能惊掉下巴,震惊于公孙盈袖的记性和声律方面的造诣,竟然听一次就能把一首歌完整地唱出来,甚至连他唱走音的部份也自行纠正了。 “你是美丽的珍妮,珍妮是谁?”公孙盈袖皱起黛眉陷入了沉思,又轻叹了口气,心生懊恼,看来这小混蛋招惹的女人真不少,除了已知的长孙无垢和窦线娘外,现在还冒出一个珍妮? “哈——嚏!”高不凡从一蓬繁茂的花树间掠过,飞散的花粉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连忙闭上嘴不唱了,只一心地赶路,很快便奔至一条河流边。 这条河流自东北往西南而流,但见春水碧波,河面约有四五十米宽,看样子正是他们去年腊月,在冰面上激战的那条河流,现在已经完全解冻了。 话说高不凡当初进入抚余城救人之前,把身上的大部份物品都放在大青马驮着的包袱中,包括那幅军用地图,所以现在无地图可用,也不知眼下所处的位置,不过要回大隋倒也简单,一直往西便是了。 于是乎,高不凡便纵身跃入河中,飞快地游了过去,继续大步往前飞奔,一边还修炼动功,一口气奔行了近五六十里路,本来湿透的衣服便被风吹干了。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小路,路旁的土地明显有翻种过的痕迹,很明显,左近应该有人家,高不凡于是放慢了速度,免得引起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还是高句丽境内。 果然,转过了一座山坳,便见到一处村落,连绵上百家茅屋,其中还有炊烟升起。高不凡一喜,悄然潜入村中,顺手摸了一套村民晾晒的衣服穿上,摇身一变便变成了一名高句丽的普通老百姓,再扛一根扁担,这样赶路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离开了村落,高不凡继续西行,结果一路遇上了好几拨高句丽军队,这些高句丽军队都趾高气扬的,要么押送着大量的辎重,要么押解着大批的俘虏。 很明显,这些俘虏都是隋军,而辎重也是隋军的辎重,如今被高句丽军队缴获了! 高不凡一见便心知肚明了,隋帝杨广的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已经失败了,如今不知有多少隋兵失陷在这个国度中,不多又有多少隋兵客死异国他乡了。 高不凡躲在暗处,眼见那些隋军俘虏被当成猪狗般驱赶毒打,甚至动不动就当场戮杀,虽然心中不忍,但也爱莫能助,毕竟单枪匹马的他,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跟整支的高句丽军队对抗。 这一日下午,高不凡路过一处长满乱草的山谷,忽然心生警兆,连忙立定脚步四看,就在此时,山谷一边的树丛中竟然传出一声熟悉的马嘶,紧接着,一匹青马飞快地奔了出来,箭一般向他冲过来。 高不凡先是一惊,继而狂喜,脱口而出:“青云!” 没错,这时从树林中飞奔而出的竟然正是高不凡的坐骑青云,只是它的背上空无一人,并未见到窦线娘。 大青马眨眼便奔至高不凡面前,后者一把抱住马首,一人一马兴奋得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般,场面感人。 这时,小树林中红影一闪,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飞快地跑了出来,神情焦急地喊道:“青云快回来。” 高不凡抬首循声望去,只见树林中跑出来的这名女子柳眉弯弯,瑶鼻小嘴,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分外惹人注目,赫然正是窦线娘。 “窦姑娘!”高不凡笑吟吟地招了招手。 窦线娘本来满腹狐疑的,此时终于认出眼前这个高句丽少年竟然正是自己日思夜想,梦牵魂萦的男子,倾刻激动得热泪盈眶,胸口急剧起伏,掩住小嘴惊呼:“高大哥!”说完跌跌撞撞地向高不凡奔来。 这时,树林和草丛中悉悉索索地钻出一大群人来,一个个把脸涂得青青绿绿的,头上还戴着伪装用的草圈,人人手执兵器,警惕地审视着高不凡。 7017k 第138章 辽河难渡 窦线娘跌跌撞撞地奔至高不凡身前,眼眸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差点喜极而泣,菱角似的小嘴儿紧抿着,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高不凡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窦线娘,自是十分高兴,见状禁不住柔声问道:“怎么了?” 窦线娘鼻子一酸,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急忙转过脸去以袖子擦拭,一边吃吃地道:“没……没怎么,线娘只是见到高大哥太开心了。” 高不凡既非绝情绝性之人,眼见如花少女真情流露,不由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把窦线娘的娇躯拥入怀中,后者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羞喜不已,一直压抑着的感情瞬间释放,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双手紧紧地反抱着高不凡的腰际,泣声道:“高大哥,线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窦线娘虽然原本也十分窈窕,但以前抱着还是颇有肉感的,此时却骨感得厉害,甚至还有点硌手,眼睛变大了,下巴也变尖了,明显瘦了一大圈,可见这数月以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高不凡既怜惜又惭愧,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高大哥只是遇到一场雪崩,暂时被困住,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这傻妮子,为何不先行回大隋去,不知道留在这里很危险吗?” 窦线娘被高大哥的一声“傻妮子”叫得脸红耳热的,整个人都酥了似的,心里甜丝丝,赧然地道:“就算再危险,就算丢掉性命,只剩下一缕魂魄,线娘也要等到高大哥回来。” 窦线娘的声音很轻柔,但语气却跟铁石般的坚定。高不凡微微一震,看着怀中眉目如画,羞涩得像鸵鸟一般的青春少女,禁不住俯首逮住了那菱角般好看的小嘴儿。 大青马发出一声洪亮的马嘶,仿佛在喊“威武”,还用脑袋拱了拱高不凡的屁股,以至于后者极为不雅地把怀中的少女顶得双腿离地。 窦线娘嘤咛一声,娇羞得更加像只鸵鸟了,恨不得钻进高不凡怀中藏起来,太羞了人,因为四周还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高公子!”韩老实很不识趣,第一个从草丛中走出来跟高不凡打招呼,还咧着嘴露出招牌的憨笑。 窦线娘虽然恋恋不舍,但此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腻在高大哥的怀中,红着俏脸站到一边去,顺手牵住了大青马的马缰,这畜牲竟还呲着牙露出暧昧的“笑容”,于是窦线娘的俏脸更红了,不轻不重地打了大青马一下。 高不凡早就认出草丛中露头的韩老实了,他本以为像韩老实这种挑粪都不会偷吃的家伙,只要上了战场肯定会成为第一批炮灰,没想到居然还活着,而且浑身上下的零件还是齐全的。 “高公子!” “高公子!” 这时草丛和小树林中又陆陆续续走出来二十多人,均是蓨县柳岸里的村民,一个个面黄肌瘦,形行尸走肉,反观韩老实倒是状态最好的一个了。 高不凡讶然道:“韩叔,柳狗儿,柳七斤……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韩老实拙于言辞,只答道:“大军在前面打了败仗,大家只好逃命逃到这儿来了。” 柳狗儿如获救星般道:“高公子,你聪明主意多,救救大家吧,要不然大家都没活路了。” 柳七斤更是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流着眼泪道:“天可怜见的,竟让俺们遇上了高公子,高公子菩萨心肠,快救救五哥吧,他快死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斥道:“哭有个屁用,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柳七斤的年纪比高不凡大不了多少,今年只有十七岁,本来按照大隋的法典,二十岁以下都不在征召的行列,但这次东征高丽,很多地方把未成年的男子都征召入伍了。 柳七斤从地上爬起来,用长满冻疮的手擦了擦眼泪道:“高公子,说来话长,俺还是先带您去看看五哥吧,您主意多,兴许能救五哥一命。” 高不凡便跟着韩老实和柳七斤他们进了小树林中,顿时便见到十几号伤病,无一例外都是柳岸里的村民,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鼻子少眼,其中要数柳五虎的伤势最重,右胸中了一箭,尽管箭头已经取了出来,但伤口已经溃烂长蛆了,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已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韩老实一脸无奈地道:“俺已经给小五取出了箭头,还敷了草药,可是不管用,伤口还是溃烂了,三天前就开始吃不进,咽不下,这孩子只怕是没救了。” “高大哥,你就救救柳五哥吧,那天柳五哥负责殿后才中了高句丽士兵一箭的。”窦线娘低声哀求道。 高不凡不由暗暗苦笑,他又不是神医,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在众人殷切的目兴注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尽力吧,谁有匕首?” “俺有!”柳狗儿立即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过来,刀鞘上竟然还镶有两颗红宝石,见到高不凡眼神诧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那天咱们大隋的军队在鸭水畔与高句丽大军混战,死了很多人,俺从一名高句丽军官身上捡到的,很锋利。” 高不凡接过匕首抽了出来,顿觉寒气森森,果然十分锋利,看来高句丽人的铸造工艺竟也不赖,又吩咐道:“生火烧些开水。” 韩老实虽然为人老实,但并不意味着他蠢,事实上这次柳岸里的一众乡亲能成功逃回到辽河附近,全靠着他出色的认路和狩猎的本事,要不然大家早就被俘虏,或者饿死了。此时听闻高不凡要生火烧水,韩老实立即提醒道:“眼下是白天,不能生火,容易暴露位置,要是招来了高句丽军队,会很麻烦。”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那人还救不救?你们自己决定吧。” 一众村民不禁面面相觑,显然都拿不定主意,柳英是其中最年长的村民,有些威信,沉声问道:“高公子,一定要烧开水吗?”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烧开水也行,除非你有酒精之类的消毒液。 柳英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都是咱们村里出来的娃儿,不能不救,那就赌一把吧,架锅烧水。” 其他村民闻言倒也没意见,并且立即有人架锅、有人捡柴,高不凡见状不由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血有肉有感情,若一众村民冷漠自私地表示不救,那他自然也懒得再多管闲事,马上拍拍屁股骑上大青马走人。 窦线娘拿起水囊道:“山谷那边有个小水潭,我去打些水来。” “线娘,我跟你一起去吧。”高不凡站起来道。 “噢!”窦线娘红着俏脸点了点头,引着高不凡往山谷中的水潭方向行去,小腰儿一拧一拧的,脚步十分轻快。 窦线娘这妮子苦等了数月,终于把高大哥等回来了,还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算是确定了关系,所以尽管还身处险境,但心情显然很不错。 高不凡亦步亦趋地跟在窦线娘身边,好奇地问:“线娘怎么遇到韩叔他们的?” 窦线娘很喜欢高大哥叫她线娘,甜笑着睇了高不凡一眼,一边行一边说起了经过来,本来轻松的表情渐渐变得沉重。 原来那晚两人分手后,窦线娘骑着青云一直过了辽河,进入了契丹境内,结果等了七八天也不见高不凡回转,心中焦急,于是一人一马又原路返回抚余城。 这时左卫大将军宇文述正率十万隋军猛攻扶余城,窦线娘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观战,谁知后来她被隋军的游骑发现了,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正好当日隋军攻破了扶余城,高句丽守将乙支文德率领残兵逃往鸭绿水畔的国内城,宇文述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了鸭绿水畔,而窦线娘也随军被带到了鸭绿水。 宇文述一路上连战连捷,便生出了轻敌之心,一路狂追乙支文德,岂料正好中了后者诱敌深入之计,战线越拉越长,寒冬腊月,冰封千里,士兵冻死冻伤无数,再加上后勤供应不上,军心涣散,最终在鸭绿水附近中伏惨败,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宇文述仅率数千人仓皇北逃,十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窦线娘也趁乱逃了出来,路上正好遇上了韩老实等柳岸里的村民,于是便结伴一起北逃。 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两个多月的血泪跋涉后,大家终于逃到了辽河附近,而此时辽河已然解冻了,江水滔滔,没有舟船,他们根本过不了河,加上高句丽军队控制了辽河东岸守株待兔,大部份隋军逃兵最终饮恨辽河边。 窦线娘等人试着闯了几次辽河皆失败了,被高句丽兵追得急,只好往南撤出数十里,躲在这片山谷中一筹莫展,但也恰好遇上了路过的高不凡。 7017k 第139章 菜鸟不菜 山谷中果然有一个小水潭,丈许见方,深不过三尺,上有一条山溪潺潺注入,潭水清澈见底,泉石游鱼历历可数,午后的阳光从树缝间漏射下来,在潭面上投映出一片斑驳陆离,四周是吱啾的鸟鸣,假如不用担心随时搜索过来的高句丽军队,这片山谷倒是一个清静休闲的好去处。 眼下已是阳春三月之末,天气渐暖,窦线娘身上穿的衣物仍是去年冬在蓟县城中,高不凡给她买的一套厚衣,走了一段路已热得香汗淋漓,来到潭边便忍不住把衣袖撸得高高的,将双手舒服地泡在清洌的潭水中。 窦建德本身是泥腿子出身,自然也养不出大家闺秀来,窦线娘能识文断字已经很不错了,平时还是需要帮忙干农活的,所以双手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手腕以上的位置却白生生的,有如粉藕一般,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气息。 高不凡在窦线娘旁边蹲下,取过一只水囊帮忙装水,窦线娘偷瞄了一眼前者英俊的侧脸,顿时心如撞鹿,想当初在蓨县城中初遇时,高公子还黑不溜丢的,时隔大半年,竟然变得唇红齿白了,这样的皮肤连她一个女子都有点羡慕,禁不住又偷瞄了一眼。 “线娘,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高不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白脸笑问道。 窦线娘顿时霞飞双颊,吃吃地道:“没,线娘只是……只是觉得高大哥现在真好看。”说完脸更红了。 “是吗?难道我以前很丑?”高不凡看了看潭水中自己的倒影,亦不禁愣了一下,好像的确蛮帅的。 窦线娘连忙道:“不是的,高大哥以前也很好看,不过现在更好看了。” 高不凡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窦线娘的鼻尖,笑道:“线娘也很好看。” 窦线娘确实十分好看,高不凡觉得她有点像电视剧楼梦里面的呆香菱,也许是因为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吧,所以有点先入为主了。 窦线娘的俏脸更红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甜丝丝的,赧然地低下头默默给水囊灌水,既担心高大哥有进一步亲呢的举动,又有点希望高大哥能更大胆一些,不是一般的矛盾。 此情此景,若高不凡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估计已经忍不住抱住娇羞无限的窦线娘卿卿我我了,只是他体内是个成熟的灵魂,倒不至于猴急到那种程度,反而更享受这种细火慢炖的情调。 很快,水囊灌满水了,高不凡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窦线娘松了口气之余,还有一点点失望,站起来低声道:“高大哥,我们回去吧。” “嗯,等一下。”高不凡捡起一块石头,目光盯着潭中的那群游鱼,只见他手腕一抖,石头便劲射出去,一条约莫二指宽的游鱼当场便翻了白肚浮出水面。 窦线娘不由眼前一亮,脱口道:“高大哥好俊的功夫。” 高不凡笑了笑,把那条死鱼捞了上来道:“走,咱们回去吧。” 这个水潭中的游鱼个头都很小,这条已经是最大的了,只有两指宽左右,其他的都跟筷子差不多,即便全部捉了也没有三两肉,所以高不凡也懒得浪费力气。 两人回到谷口那片小树林中,村民们已经把铁锅架起来了,柴火也准备好了,于是便加入潭水开始烧。众人见到高不凡手中的小鱼,竟然都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有人的肚子甚至咕噜直响。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韩叔,你们还有多少粮食,怎么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韩老实苦着脸道:“粮食早在鸭绿水那儿就没有了,这几天被高句丽兵追得急,大家躲躲藏藏的,也没时间去狩猎捕渔,只采了些野菜和桑叶充饥,都快扛不住了。” 柳英叹了口气道:“兵败如山倒,那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那里记得上拿粮食,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幸好,韩老实打猎是把好手,这一路上都是韩老实带着大家打猎和采摘野果野菜熬过来的,虽然饱一餐饥一餐的,但总不至于饿死,这次多亏了老韩啊,要不然咱们柳岸里出来的乡亲都得死绝了。” 柳英说完不由黯然神伤,这次柳岸里被征召的民兵有六十八人,眼下只剩三十五人了,足足不见了近半,剩下的人几乎有一半带伤,如今被困在这里,也不知最后能有几个能平安回家。 这时,在场的村民均向韩老实投来感激的眼神,柳岸里的村民都姓柳,同属一个宗族,唯独韩满仓这一家外姓人,平时老实巴交的,大家都没把他当回事,没想到这次竟然救了大伙。 面对众人感激的目光,韩老实显得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真不知这家伙那如花似玉的老婆是怎么弄到手的。 很快,铁锅中的水便烧开了,高不凡把匕首和纱布等物品丢到锅里煮了煮,彻底消毒,然后用匕首把柳五虎伤口处的烂肉全部剜掉,直到见到新鲜的血肉才停手。 清理掉腐肉,高不凡又从那条鱼身上弄了一根大小适中的鱼刺,先用开水消毒一遍,然后便开始缝合伤口,窦线娘这才明白高不凡用石头砸死一条鱼的用意,但当她看到高不凡用鱼刺去缝柳五虎的皮肉时,不禁花容失色。 在场所有人不久前才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逃出来,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可还是被高不凡的举动唬得面面相觑,毕竟杀人不过是头点地,但把活人的皮肉当成衣服一样来缝,他们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关键整个过程当中,高不凡竟然连眼都不眨一下,于是乎,咱们高公子那张英俊的脸蛋在众人眼中仿佛也变得邪恶起来。 高不凡前世是个职业军人,曾经接受过战场急救培训,所以简单的伤口缝合处理他还是手到擒来的,在现代的医院中,这种缝合伤口的方法十分普遍,但在医学极度落后,敬畏鬼神的古代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柳五虎昏迷得很深,手术的整个过程竟然都没有痛醒,只是微弱地嗯哼了几声,不过倒也省事了许多,高不凡顺利地完成了伤口的缝合,又敷衍金创药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在锅中血水中净了净手,一边道:“好了,暂时不要移动伤者,免得伤口绷裂,也不可沾水,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一众村民纷纷点头表示感谢,高不凡这才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但也无暇多想,现在他得头疼如何把这些人平安带回大隋,如果只是他自己和窦线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要带着几十名村民渡过辽河,那可就难了,更何还有近半人带伤,其中还有重伤濒死的柳五虎。 这时爬上树顶警戒的柳狗儿溜了下来,神色凝重地道:“不好,有高句丽士兵往山谷这边过来了。”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很明显,刚才烧水升腾起来的烟火惊动了附近搜索的高句士兵了。 “莫对方有多少人?”高不凡冷静地问。 柳狗儿答道:“很多,可能有一两百,总之比咱们人多,现在怎么办?” 大家闻言更是慌了神,高不凡皱了皱眉,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飞身一跃便上了树,迅捷如同灵猴,众村民一见都暗暗咋舌。 高不凡呼吸间便攀上了树顶,居高临下一望,果然见到一支高句丽士兵正快速往山谷边奔来,人数约莫一百左右右吧,应该是一支百人队,关键这支百人队还看押着一群隋军俘虏,大概也是百来人。 这些隋军俘虏的数量虽然不比押送的高句丽士兵少,但此时都被缴了檄,任由高句丽士兵辱骂抽打,愣是没人敢反抗,都老老实实地走路。 高不凡见状心中大定,只是一支百人队,还押送者那么多隋军俘虏,应该应付得来,于是便飘然落地,镇定地对大家道:“莫慌,只是一小股高句丽兵,进谷来的估计只有五十人,还押解着一批隋军俘虏,现在敌明我暗,敢不敢跟我干他一票!” 众村民听说对方只有五十人左右,顿时精神一振,均露出凶狠的眼神,有人甚至咬牙切齿地道:“干,为什么不敢,高公子太小瞧咱们了!” “对,干死他丫的,这帮狗日的撵了咱们一路,今日正好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柳七斤挥了挥手中的腰刀狞声道。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这才发现一众村民手中的武器竟然都是隋军的制式兵器,跟当初在蓟县城外遇到他们时手里拿的破铜烂铁截然不同了,颇有点鸟枪换炮的即时感,看样子这段时间的经历,不仅磨砺了这帮泥腿子的胆气,还让他们捡到高级装备,再也不是lv0的菜鸟了。 如此倒也省事,高不凡迅速清点了一下,发现连上窦线娘和自己,目前还有战力的人总共只有三十人,另有七个伤者完全丧失了战力。 高不凡稍一思索便迅速作出了安排! 7017k 第140章 伏击 高不凡本来还头痛该如何动员一群胆小怕死的菜鸟,结果发现自己错了,这些原本只是战五渣的泥腿子,经过这几个月战场的生死磨砺后,竟然都蜕变成了敢打敢杀的狠角色,根本不用他多一句废话去动员,也对,能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活下来,并且辗转千里,从鸭绿水逃回到辽河附近的,显然都不会是弱鸡。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更何况高不凡本来便是军人出身,如今又把李靖送他的兵书《六军镜》读得滚瓜烂熟了,所以立即就根据实际情况作出了相应的布置。他把所有人分成两拔,埋伏于山谷的两边的草丛中,准备两面夹击,而小树林中的烟火则故意没有弄灭,用以吸引来敌的注意。 大家刚刚布置好不久,那支高句丽步兵便来到谷口附近了,正如高不凡所料,他们留下了一半人看守俘虏,而另一半人则往山谷搜杀过来。 这支高句丽兵是一支百人队,为首的百夫长叫柳承勋,不要奇怪,高句丽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他们的 姓氏有很多都“偷”自汉语,彼如他们现在的国王就姓高,叫高元。 大隋乃中原地区的大统一王朝,国力鼎盛,兵强马壮,隋帝杨广一声令下便发兵百万攻伐高句丽,说实在的,高句丽举国上下都惶惶不安,可惜杨广出了昏招,冒着寒冬腊月出奇兵,结果还未开打就出现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给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另外,一开始发动攻击时,杨广自己坐镇辽河西岸的怀远镇,对前线进攻的将士约束却太紧,要求各路人马不得贪功冒进,事无巨细都得先上报,再由他作出最后的决定,这就导致了前方将士畏首畏尾,错失了不少良机。 颇如隋军最先攻打的辽东城,由于杨广强调如果城中守军投降则要立即停止攻击,并上报,再由他下旨接受对方的投降,善待降将降兵,以示天朝仁德。 于是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守将便抓住这一点,每当快抵挡不住时就立即举白旗表示投降,等缓过劲来马上又翻脸不认账,如是者再三,结果隋军苦攻了近两个月,竟也未能把辽东城拿下,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武贲朗将铁士雄、孟金叉相继战死。 后来杨广终于幡然醒悟,亲自来到辽东城下指挥战斗,可惜已经迟了,左路军宇文述、水师总管来护儿的败讯相继传来,杨广惊慌失措,率军仓惶逃回大隋境内,高句丽军出城追击,战果斐然,光是溺毙在辽河中的隋军便不下十万计,惨不忍睹。 另外,负责统率左路军的宇文述在鸭绿水畔吃了大败,三十九万大军尽墨,最后仅率数千人逃过了辽河,大量的隋军溃兵散落在高句丽国境内,被高句丽军队当成猪狗一般驱赶和杀戮。 刚开始的时候,高句丽的将士还是十分忌惮隋军的,后来发现那些隋军溃兵大部分都饿得瘦成了皮包骨,手疲脚软,连兵器都拿不利索,毫无斗志,就跟一群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一支百人队就敢撵着上千隋军残兵满山跑。 所以,眼前这些高句丽兵虽然只有五十多人,却依然敢大摇大摆地进入山谷中搜索,不是一般的飘。 只见那百夫长柳承勋骑着一匹不久前才缴获的大隋兽纹具装战马,腰间居然挎着两把角弓,看样式也是大隋骑兵配发的制式角弓,除此之外,这货竟然还带了三把刀,一把正拿在手里,另外两把则挂在坐骑的得胜勾上,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呔,山谷里面的隋狗听着,识相的便马上滚出来投降,可饶你们不死,若胆敢负隅顽抗,脑袋通通剁下来当夜壶。”柳承勋大剌剌地催马进了山谷,一边厉声吆喝,他身后的高句丽士兵则呈扇形散开,向着山谷左侧的那处小树林包抄过去。 由于小树林中还冒着烟火,估计这些高句丽士兵都以为隋军溃兵就躲在小树林中瑟瑟发抖呢,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伏击圈。 这也难怪,近段时间他们已经扫荡了不下十几股的隋军溃兵,少则十几人,多则数百人,不过无论人数多少,这些隋军溃兵只要一见到他们就吓得落荒而逃,即使偶尔遇一些胆敢抵抗的,战斗力都非常垃圾,试问饿得头重脚轻的,哪来的力气战斗?所以轻易就被他们解决掉了。 柳承勋喊的是高句丽话,高不凡听不懂,但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威胁投降之类,所以没有鸟他,继续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去削手中的树枝,将其中一端削得尖尖的。 高不凡艺高人胆大,他淡定,但他身边的柳岸里村民却淡定不了,一个个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估计只有窦线娘信心十足,她右手持着短剑,左手牵着大青马的缰绳,就等着高大哥下令发动攻击。 柳狗儿瞟了一眼还在制作木箭的高不凡,忍不住提醒道:“高公子,那些高句丽人要杀进树林来了。” 高不凡微笑道:“莫急,再等等,全进来才好一网打尽。” 见到高不凡如此淡定,众村民紧张的心情倒是稍稍放松了些。 高不凡瞥了一眼正越过草丛往小树林围上来的数十高句丽兵,神色有点古怪地问:“高句军队一直都是如此嚣张吗?不懂逢林莫入的道理?” 柳英摇头答道:“那倒不是,一开始他们还是很害怕咱们隋军的,只敢龟缩在城池里面,直到后来咱们大军溃散,这才敢出城追杀咱们这些散兵游勇,不过不得不说,高句丽人守城很有一套。” 高不凡点了点头,让柳狗儿用水把火堆浇灭。 这时那些高句丽兵已经来到小树林的边沿了,百夫长柳承勋见到烟火熄灭,不由狞笑道:“这些隋狗估计是吓尿了,这时才想起灭火,不嫌太迟了?弟兄们,冲进去把隋狗统统抓住,只要不反抗就留活口,好向隋狗皇帝要赎金,哈哈!” 那些高句兵近段时间尝足了甜头,除了缴获大量的隋军辎重装备,还抓到了大量的俘虏,这些俘虏将来可以向隋朝皇帝勒索赎金,即使要不来赎金,也能当成奴隶来使唤,所以百夫长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便一窝蜂地往小树林里冲。 崩…… 树林中传出一声弦响,一支木箭从茂密的枝叶间破空飞出,就像了眼睛一般,正中百夫长柳承勋的左目,势大力沉,差点便穿颅而过,炸碎的眼球和血水浆汁飞溅开去。 呀——! 这位百夫长临死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头从兽纹具装战马栽了下去,摔得真个惊天动地。 何谓兽纹具装战马? 其实就是隋军重装骑兵的一种,即人马都披甲的骑兵,不过兽纹具装骑兵所用的战甲只是皮甲,另外一种重型骑兵用的则是铁甲,防御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这名百夫长柳承勋走了狗屎运,前不久杀死了一名落单的隋军兽纹骑兵,所以装备和马匹都成了他的战利品,这些天都穿在身上显摆。 可惜,别说只是皮甲,就算是铁甲也护不了眼睛,如此近的距离,高不凡只是随手一箭就把他的眼睛射爆了。 百夫长死状惨烈,那些正杀气腾腾准备冲进小树林的高句丽士兵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这时,更多的竹木箭矢从树林中射出来,不过,那些村民并没有高不凡那般神准的箭法,再加上箭矢只是竹木削成的,杀伤力有限,不过也弄得那些高句丽士兵手忙脚乱的。 而趁着这个机会,高不凡已经提刀上马冲出了树林,但见一人一马快如闪电,手起刀落,一逢血光飞起,便有一颗人头滚落。 柳狗儿等人见状又惊又喜,继而胆气横生,一个个提刀冲杀出去,窦线娘动作矫健如同一头母豹,挥剑一口气刺气了两人,哪还有半点柔弱的模样。 那些高句丽士兵倾刻就被杀蒙了,以前他们遇到的隋军溃兵都是土鸡瓦鸡,从来没有过如此生猛的,一个见面就被宰了十几人,这才意识到踢到铁板了,急忙且战且退,试图与谷外看守俘虏的同伴汇合。 然而就在此时,韩老实已经带着另一半村民从山谷的另一侧草丛后杀了出来,截断了高句丽兵的后路。 那些高句丽士兵本来就乱了阵脚,突然遭到前后夹击,更是秩序大乱,发喊一声便四散奔逃,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来。 高不凡骑着大青马在人群左冲右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倒是有近半的高句丽士兵是他杀伤的,仿似天神下凡一般。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带头的永远是榜样,见到高不凡如此神勇,一众村民更是精神振奋,一个个勇气倍增,像打了鸡血般奋力砍杀,五十来名高句士兵很快就把杀得七七八八了。 这时,在谷外看守俘虏的另一半高句丽士兵终于赶来救援了,刀枪并举,杀气腾腾。 众村民见状不由都心头大凛,他们好几天都没吃饱过了,只靠着一些野草野菜充饥,激战一场已经有些力竭了,显然再难以抵挡这波生力军。 高不凡这时却大喝一声,腾身一跃便站在马鞍上,但见他手中张弓如满月,五箭连珠向着谷口射出,咚咚咚咚…… 高不凡这次用的可不是木箭,而是从百夫长柳承勋身上缴获的铁箭,只见箭如流星,五名率先扑入谷中的高句丽士兵全部咽喉种箭,扑地而死! 咚咚咚…… 高不凡一口气把箭囊中的二十枝箭射空,例无虚发,全部射杀一人,在场所有人都震撼得无以复加。窦线娘虽然也知道高大哥了得,但亲眼看到这种场面,依旧震撼得呆若木鸡。 高不凡射完箭,双脚一滑便坐回马鞍上,低喝一声:“杀!”拍马扬刀向谷口杀去。 那些高句丽士兵这才回过神来,竟然吓得掉头就跑,连俘虏都不要了,显然已经被高不凡神准的箭法吓破了胆。 一众村民见状热血沸腾,立即撒开大步跟在马屁股后面展开追杀,这段时间他们被高句丽兵撵得跟狗似的东躲西藏,积了一肚子气,现在一下子爆发开来,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韩老实的箭法竟然也十了得,他从高句丽士兵的尸体上捡了两囊箭,一边追一边射,竟然射杀了七八人之多,除了高不凡,就数他杀人最多,不愧是打猎好手。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大青马的四条腿,很快,那些高句丽士兵最后被高不凡杀了个精光,倒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放走了活口,后续必然会引来更多的高句丽士兵,几十人他对付得了,几百人,甚至上千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饮恨当场,所以必须斩草除根。 7017k 第141章 收编 高不凡率领窦线娘和一众村民,干净利索将一支高句丽百人队消灭掉,由于战术运用得当,再加上高不凡强横的个人武力,已方的损失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五名村民受了轻伤,简单包扎好就没问题了,还能生龙活虎地帮忙打扫战场。 这一战真个酣畅淋漓,不仅斩获了一批急需的粮食和物资,还打出威风和胆气,一众村民的腰杆都明显挺直了,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颓丧,当然,众村民看高不凡的目光也更加敬畏了,回家的渴望也更加的热切了。 高公子不仅武艺高强,箭法如神,而且还很有脑子,知晓兵法,说不定真的能带领大家成功渡过辽河,平安回家。 “高公子,那些隋军俘虏怎么处理?”杨英提着血淋淋的刀行到高不凡面前恭敬地问道。 那批隋军俘虏约有百来人,此刻还被绳子串在一块,眼见押解他们的高句丽士兵被杀精光,竟然还蹲在原地不敢动,一个个神情木纳,目光呆滞,可见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连待宰的猪羊也不如,毕竟猪羊挨宰时至少还会挣扎一下,而这些隋军俘虏显然已经躺平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策马来到一众隋军俘虏跟前,手中马鞭一甩,发出啪的一声炸响,仿似晴天一记霹雳,那些隋军俘虏无不打了个寒颤,目光畏惧中带着一丝疑惑,齐齐向高不凡注目而视。 “尔等可都是大隋的儿郎?”高不凡声色俱厉地喝问道。 那些俘虏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没人敢出言回答,高不凡失望地摇了摇头:“原来是一群懦夫,咱们走吧,任其自生自灭好了。”说完便要勒转马头,率着众村民离开。 那些俘虏闻言倒是着急了,有几个大胆的连忙叫道:“将军请留步,我等都是大隋儿郎,随皇上出征高丽,不幸失陷被俘,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高不凡作战时威猛无匹,仅率几十人便将一支高句丽百人队杀得干干净,众俘虏有目共睹,自然均以为他是军中的哪位猛将。 高不凡淡道:“本人并非将军,只是渤海郡蓨县的一名养马人,姓高名不凡,表字长卿!” 柳狗儿倒是口齿伶俐,立即补充道:“高公子乃渤海高氏,北齐琅琊王之后,横生高鸡泊一带的悍匪张金称就是高公子剿灭的,你们这些糙汉子,还不快快见过高公子。” 这个年头,门第就是招牌,士族意味着人力财力和号召力,众俘虏都是底层的军卒,没什么见识,但“北齐琅琊王”这四个字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再加上高不凡刚才纵马砍杀所表现出来的强横武艺和神准箭术,所以众俘虏均露出尊敬之色,纷纷恭敬地道:“见过高公子!” 高不凡神色稍缓,朗声道:“既然你们都是大隋的儿郎,想不想归国与家人团聚?” “自是想的,请高公子救救我等!”一众俘虏木然的表情终于松动起来,呆滞的眼神也亮起一丝希望之光。 高不凡手腕一翻,但见刀光连闪,嗖嗖数刀,附近几名俘虏手上绳子便被劈断,同时厉声喝道:“既然都想回家,那就别他玛的蹲着,跟怂包似的,让本公子瞧不起你们!” 一众隋军俘虏羞愧得面红耳赤,陆陆续续地站起来,一些饿得发晕,实在站不起的也被旁边的同伴扶了起来。 高不凡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这才是咱们大隋的好儿郎,来人,替他们松绑!” 高不凡一声令下,众村民纷纷上前,替这些俘虏割断身上的绳索。众俘虏得了自由,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向高不凡投去感激的眼神。 高不凡指了指地上那堆缴获的武器,沉声道:“取了兵器,以后咱们就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了,只要高某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把大家平安带回大隋,但是,本人丑话讲在前,既然大家同坐一条船,那就得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所有人都得听从本公子指的挥,若有不听号令的者,便以军法处置,临阵逃脱者——斩!” 高不凡的“斩”字一出口,语气和目光均徒然变得凌厉起来,在场所有人,包括一众村民都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站直了腰。 高不凡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身量高大,已经接近一米八的个头,气质沉稳,此时目光凌厉,声音抑扬顿挫,自有一股凛凛之威,他环视了一片四周,续道:“愿意与本公子并肩作战的,请上前取兵器,不愿意的,好走不送!” 此言一出,那些俘虏都纷纷上前取兵器,如今这时势,自然是跟大队活下去的然望更大,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单独行动,至于要听高不凡的号令,他们并无觉得不觅,因为高不凡不仅是高门望族之后,而且确有真本事,不听他的听谁的? 幸好,这些俘虏似乎都是些底层小兵,并没有军官,所以高不凡收编起来倒也省事,很快,所有人都取了兵器在手。 话说那一支高句丽百人队的数量和俘虏本来就差不多,再加上有些高句丽士兵还人手两件兵器以上,所以当所有俘虏取了兵器后,甚至还有十几件剩余。 高不凡让人把这些多余的兵器,以及高句丽士兵尸体上的衣物也扒下来带上,以备不时之需,然后迅速离开现场,找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扎营,这才下令埋锅做饭。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高不凡收编了这些隋军俘虏后,麾下人数已经多达百五十六人,实力无疑暴增了数倍。 当然人数越多也意味着目标越大,暴露的可能也越大,这是一把双刃剑,不过,就目前而言,应该是利大于弊的,毕竟百来人也不算多,挥指调动起来很容易,说打就打,说溜就溜。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眼下虽然已是幕春三月,但入夜后气温还是有点低,幸好,时隔多日,终于吃上一顿饱饭的大家倒是不再畏惧那点寒冷,一个个精焕发的。肚中有粮,手握武器,就连那批本来已经躺平的隋军俘虏也恢复了几分士气,若再遇到敌人,应该有勇气一战。 话说刚才吃饭那会,昏迷了数日的重伤员柳五虎竟然苏醒了,还喝了些许稀粥,看样子竟是活过来了,于是乎,众村民对高不凡更是敬畏得五体投地,竟然连濒死之人也救活过来。 第142章 愁肠百结 夜渐深,营地内安静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高不凡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仔细地琢磨那幅军用地图。按照韩老实等人描述,再加上地图的对照,高不凡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目前所处的位置,往西约莫四十里左右就是辽东城,那里必然驻扎有大量的高句丽军队。 所以,高不凡若想成功偷渡辽河,最好还是往东北边走,远离辽东城,然后找一处水流平缓的位置伐木作舟,但又不能太过往东北边,因为距离辽东城两百余里的东北边就是高句丽的新城,那里肯定也有重兵把守。 所谓“新城”,并不是新建的城,而是它的名字就叫“新城”,宇文化及他老子宇文述败退时就是走新城的路线渡过辽河的,但如今的新城已经被高句丽重兵占领了。 因此,渡河的位置最好是辽东城和新城的中间线位置,那里巡逻的高句丽兵力必须最少,力量最薄弱,偷渡辽河的成功概率更大,当然,也得看哪个位置的河面是否适合渡河。 高不凡正琢磨着,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继而闻到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扭头一看,果然见到窦线娘正俏生生地站在旁边。 “高大哥在看地图?”窦线娘水灵灵的双眸扫了一眼高不凡手中的军用地图。 这幅军用地图正是崔护当初向柳城督军罗艺借来的那幅,一直放在大青马身上的行囊中,因此得以保存。 高不凡微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旁边道:“线娘忙完了?辛苦啦,来,坐下来歇会吧。” 那些村民和隋军俘虏都是不通文墨的粗人,只有窦线娘能写会算,于是便成了高不凡的军需钱粮官和私人助理,专门负责管理粮食和兵器马匹,另外还要兼顾人事登记管理,所以事情有点多,忙到很晚才忙完。 窦线娘心中一甜,乖巧地在高不凡身边坐下,后者这才发觉窦线娘的头发有点湿,火光映照下更显得眉娇目俏,水灵灵的可人,显然刚刚洗浴过。 窦线娘感觉到高不凡的目光在审视自己,俏脸微红,低声问道:“高大哥打算怎么渡河?” 高不凡很自然地握住了窦线娘的小手,道:“初步有了计较,但还得实地观察一番才行,对了,咱们今日缴获的粮食能坚持几天?” 窦线娘神色不容乐观地答道:“那支高句丽百人队本把算将俘虏押解到辽东城的,所以携带的粮食并不多,咱们现在有一百五十六人,如果省点吃,估计能坚持三天。”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三天少了些,咱们要渡河还得往东北边走上百里,队伍中还有伤员,注定走不快。” 窦线娘连忙道:“那大家可以狩猎和采摘,再混着粮食一块煮,熬个十天八天应该没问题的,我和韩叔他们也是这样从鸭绿水逃回到这儿的,现在这季节,狩猎和采摘都相对容易。” 高不凡暗道,那是你们人数少,现在人数多了几倍,食物需求量大,光靠狩猎和采摘显然是远远不够喂饱所有人的肚子,看看你和那些村民都瘦成什么样了,我要的是一支有战斗的力的军队,不是靠着东躲西藏活命的丧家之犬,更何况狩猎是技术活,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否则灾荒之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了。 当然,这些话高不凡只是在心里想,并没有直接讲出来,免得挫伤这妮子的信心和积极性,所以微笑道:“线娘真聪明,看来这管家婆交给你做是对的,以后吃饭问题就靠线娘了。” 窦线娘不禁心尖儿一颤,羞涩地低下了头,心道,只要高大哥不嫌弃线娘,线娘倒是愿意给高大哥当一辈子的管家婆。 古人讲究门户出身,嫁娶更是讲究门当户对,所以窦娘线面对高不凡还是有点自卑的,高不凡乃高门望族之后,允文允武,而她窦线娘现在却是罪犯之女,即便回到大隋也是见不光的,别说嫁给高大哥当正室,就算给高大哥当个小妾也不配,甚至待在高大哥身边也会连累他。 一念及此,窦线娘心中的浓情蜜意瞬间化为乌有了,仿佛坠入冰窖了一般,浑身发冷,本来红通通的俏脸也变煞白起来,甚至微微地发抖。 高不凡察觉了异常,急忙摸了摸窦线的额头,发觉冰凉冰凉,不由骇然问道:“线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窦线娘牵强笑了笑,摇头道:“没,可能是有点累了,歇一会就好。”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剑眉道:“不对,你肯定有什么瞒着高大哥?乖,说老实话,莫非线娘还信不过高大哥?” 窦线娘鼻子一酸,眸中泪光点点,吸了吸鼻子道:“高大哥,线娘想爹爹了,爹爹……估计已经死了。”说完嘤嘤地哭了起来。 高不凡不禁恍然,心疼地把窦线娘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线娘不用担心,你爹肯定还活着,高大哥保证帮线娘找到爹爹,让你们父女团聚。” “真的吗?”窦线娘抬起模糊的泪眼。 “真的,我保证!”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窦建德可是隋末群枭之一,也是最有希望和李唐争江山的一个,按理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挂掉的。 窦线娘看着高大哥肯定的表情,竟然莫名的心安了些许,依恋地往高不凡怀中挤了挤,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少女,突然遭逢惨变,全家被杀,唯一的亲人又生死未仆,要不是幸运地遇上高不凡,她早就香消玉碎了,是高不凡几次三番救了她,还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如今高大哥就是她的依靠,就是她的全部。 高不凡搂着窦线娘柔软的的娇躯,一边轻理着她还带着湿气的秀发,柔声道:“累了便乖乖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安好。” 窦线娘差点整个人都化了,舒服地窝在高不凡温暖而结实的怀中,但内心却越发的不安了,几次想把自身的遭遇告诉高大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害怕高大哥知道后会嫌弃她是反贼,甚至赶她走,跟她划清界线,正是愁肠百结! 第143章 食于敌 绵绵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柳承武的脸色就跟天空一样阴沉,他身后是一百名高句丽骑兵,此刻人人神色悲愤地立于雨中,除了雨声,四下里死一般寂静,气氛压抑而萧杀。 一百具被扒得赤条条的尸体并排在谷口开阔的位置,伤口的血污已经被春雨冲涮掉了,死去多时的尸体显得苍白而浮肿,仿似被刮了毛的一堆死猪,场面触目惊心。 百夫长柳承勋的左目还插着一根木箭,右目则大睁着,表情可怖狰狞,双手诡异地扭曲成鸡爪状,那是由于抽搐而造成的,可见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柳承武是柳承勋的兄长,职位也是百夫长,但他是骑兵百夫长,品秩要比柳承勋高不少,他看着弟弟的惨不忍睹的尸体,心中悲愤无比,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庞严重扭曲,目眦尽裂,仿佛一头择人而噬地的猛兽。 “嗷哇……啊!”柳承武仰天咆哮,状若疯癫,双手猛地把胸襟撕开,指甲在胸口划出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麾下百名骑兵凛然无声。 “来人,把那些隋狗全部押上来。”柳承武狞声大喝,几十名形容枯槁的隋军俘虏便被粗暴地架了上前,战战兢兢地并排跪倒在地。 这几十名隋军俘虏正是柳承武不久前抓获的隋军溃兵,他们躲在一片密盛的草林里,但依旧没有躲过柳承武等人的搜索,当场被虐杀了一大半,剩下的均被活捉。 然而,柳城武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俘虏押回辽东城,便收到了兄弟柳承勋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到这处山谷,见到的却是一百具赤条条的尸体,包括他的弟弟柳承勋。 锵…… 柳承武抽出了寒光闪闪的腰刀,大步上前就是一刀,将一名隋军俘虏的人头生生斩了下来,鲜血飙起近两米高,然而杀死一个俘虏显然还难以让他平复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只见他手起刀落,竟然一口气把数十名隋军俘虏全部砍杀了,这才把腰刀全力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承勋,大哥先用三十七颗隋狗的人头祭奠你,等找到杀害你们的那支隋狗,大哥会砍下他们所有人的脑袋给你陪葬——啊!” 卡嚓——轰隆! 一声春雷划过阴沉的天空,雨势徒然加大了,哗啦啦的雨水如同万箭齐发,将地上的血污冲涮去,最终汇成一条血色的小溪往低处流淌。 “上马!”柳承武收刀归鞘,大喝一声翻身上马,麾下一百骑兵急急上了马,跟在他身后杀气腾腾地离开了山谷,往北边疾驰而去。 这场春雨基本把地上留下的痕迹都洗去了,柳承武自然无法再追踪高不凡等人,但没关系,他料定这支杀了他弟弟的隋军肯定会前往辽河的方向逃,因为返回隋国,必须要渡过辽河,所以往北追肯定没错,只要沿着辽河一带搜索,总有一天能把这支隋狗揪出来通通干掉。 春雨一旦下起来便总是没完没了,道路泥泞湿滑,自然对高不凡等人的行军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再加上队伍中还有柳五虎这样的重伤员,必须用担架抬着,行进速度自然就更慢了,一天时间竟然只走了五十里路不到。 春雨沙沙地下着,天空一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但高不凡估摸着已经是傍晚,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被淋得浑身湿透,正是又冷又饿,士气十分低落。 高不凡身体强壮,修炼的内家功夫已有小成,气息绵长不绝,倒不觉得什么,但队伍中大部份都是长期营养不之人,那禁受得住,再不找地方避雨驱寒,只怕会有不少人要受凉病倒了。 窦线娘此时已经冷得俏脸发白,嘴唇泛青,要不是她紧咬着牙关,高不凡保证能听到她上下牙咯咯打架的声音。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负责到前方探路的韩老实终于回来了,奔到高不凡跟前简洁地禀报道:“前面五里有一小集镇,三四十户人家,百来人丁。” 韩老实虽然为人老实,但身体素质好,打起猎来半点也不含糊,关键他还会骑马,所以高不凡便把缴获的那匹兽纹具装马交给他骑,临时充任斥候在前面探路。 高不凡神色有些异样地瞥了韩老实一眼,点头道:“辛苦韩叔了。” 雨水顺着韩老实唏虚的须根往下滴,一如既往的落拓,却又多了几分粗犷的味道,他咧嘴憨笑一下,摇头道:“不辛苦。” 高不凡一挥手,大声喝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加速前进,今晚就在前面的小镇过夜。”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这一路上东躲西藏,都尽量避开有人烟的村落城镇,以免引来高句丽军队的追杀,而现在高不凡竟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往人员密集的镇上凑,这让他们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不过,大家虽然有疑虑,但眼下又冷又饿,都急切盼望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吃饭驱寒,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本能是跟在高不凡身后往集镇的方向大步而去。 孙子兵法有云: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很明显,高不凡这是打算“食于敌”了,说白了就是硬抢,不仅要硬抢,还准备来个枭占雀剿,在集镇中避雨过夜,否则很多人会熬不住。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获得物资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无疑是抢,正所谓慈不掌兵,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跟敌人讲仁义道德,无疑等于引颈自戮。 集镇上的高居丽百姓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但如今大隋和高居丽是敌对国,敌国之民自然也归到敌人的阵营了,相信这些高句丽平民也会将他们这些隋兵当成死敌,骂他们隋狗,暗地里向官方通风报信。 所以,高不凡也不用客气,更没必要以仁义来收买人心,放开手脚干就是了,当然,杀人屠村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他也干不出来,所以,当那片市集出现在烟雨迷蒙的视线中时,高不凡便下令不得随意杀伤人命,除非遇到剧烈的反抗,更不得***女,否则定斩不饶。 随着高不凡一声令下,队伍便一分为二,一半由柳英和韩老实二人率领,绕到集镇的另一头,另一半则由高不凡亲自率领,直扑镇头。 正如韩老实所禀报的,这个小集镇不到四十户人家,总共才两百人丁不到,眼看就要天黑了,又下着雨,所以全镇人基本都待在家里,高不凡等突然闯入,封锁了镇上的所有出入口,那些镇民才反应过来,要么狼奔豖突地尖叫奔逃,要么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约莫半个时辰后,整座集镇便被高不凡麾下的人控制了,除了几名试图反抗的刺头被打伤外,倒是没有出人命。 人可以不杀,但东西却不能不抢,高不凡命令将所有镇民集中到一处关押看管后,便让人挨家挨户地搜集物资,但凡能吃的能用的都不放过。 第144章 空车计 第二天早上,天色虽然依旧昏沉,但恼人的春雨总算消停了,东边的天空霞彩隐现,晓风微寒,小集镇上空炊烟袅袅,粥饭的香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吃过热腾腾的早饭后,高不凡便下令离开小集镇,继往东北方向赶路。此时的队伍中多了两匹长毛瘦马,三头驴和五头拉车的骡子,不过却少了五个人,五个隋军,或者叫卫士,因为隋朝实行府兵制,全国兵马分为十二卫四府,有正式军籍的府兵都叫卫士,而柳岸里这些临时征召的村民只是民兵,没有正式的军籍,还不配称作卫士。 正所谓温饱而思***,尽管高不凡已经严令不得***女,但总有些人会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吃饱穿暖便容易虫子上脑,就在昨晚大部份人都进入梦乡时,五名负责值守的隋军卫士竟然强x了被关押着的多名妇女,其中还有一个十岁女童竟遭到了轮x,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这简直就是畜牲行径。 所以一大早,高不凡便毫不留情地当众砍了这五名卫士,五具血淋淋的无头尸体就摆放在镇头的空地上,脑袋则挑在旁边的竹杆上,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此举无疑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那些府兵多是老兵油子,尽管高不凡是望族之后,尽管高不凡武艺超群,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而且还是个白身,没有官职,威望和地位都差了那么点意思,所以一众府兵虽然表面听从他的命令,但内心却有点不以为然,直到他们亲眼看着高不凡把五名***女的府兵给当众砍杀后,这些老兵油子总算知道害怕了,始明白这位年轻的高公子实则是个狠角色,言出必行,铁面无私,自然没人再敢怠慢半分,连走路的速度都快了起来,更加没人敢在行军时旁若无人地侃大山了。 一支纪律散漫的军队,即便武装到牙齿,战斗力高极都有限,相反,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即便手里拿的是破铜烂铁都不容小视,高不凡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大力整顿了一番,又在赶路的途中按照李靖的《六军镜》进行严格操练,倒是让整支队伍的纪律和战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高不凡等人离开小镇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有大胆的镇民挣脱束缚,然后释放了其他镇民,这些人自然不会感激高不凡的不杀之恩,相反,当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看到空空如也的米瓮后,一个个呼天抢地,哭声震天,大骂隋狗不得好死,并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高不凡等人的祖宗十八代,更有人飞快地向附近的县城报信。 当柳承武率着骑兵赶到这个集镇时,已经是下午时份了,听完镇民的描述后,不惊反喜,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支胆敢抢劫集镇的隋军极有可能就是杀死他弟弟柳承勋的那批隋兵。 “好哇,真是踏破鞋无觅处,总算找到你们了,这次就算逃到天脚底,也休想再脱出老子的手掌心。”柳承武狞声怪叫,立即带领一百骑兵沿着地上的踪迹迅速追了下去。 通过一众村民的描述,柳承武获得了三条有用的情报:第一,这支军只有一百五十来人;第二,这支随军的首领只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第三,这支隋军抢走了镇上大部份粮食和拉车的牲口。 对方竟然只有一百来人,这大大出乎柳承武的所料,他本以为这支袭杀他弟弟柳承勋的隋兵致少有四五百人,否则不可能全歼他弟弟的百人队,但现在看来他错了,这支隋兵的战力明显十分强悍,跟他所曾遇到过的其他隋军溃兵截然不同。 但是,柳承武仍旧夷然不惧,因为他所率领的是一支骑兵,如果以一百骑兵打一百五十来步兵都打不赢,那他最好还是找块豆腐把自己捂死算了。 另外,这支隋兵还抢走了镇上大部份粮食,还有拉车用的牲口,这对柳承武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对方走不快,还得选择平坦的地方走,只要顺着车辙追赶,他就一定能追上对方,然后利用骑兵的优势把对方冲杀得片甲不留。 驾…… 一想到弟弟柳承勋的死状,柳承武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目露凶光,浑身杀气激荡,狠狠地猛抽了一鞭马屁股,恨不得立即插上双翅追上那支隋兵,然后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眼下的春雨虽然停了,但道路依旧湿滑泥泞,留在地上的人迹蹄迹和车辙都清晰可见,一路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柳承武心中冷笑不已,这些隋狗都是蠢货,胆子不小,智商却有些欠缺,抢粮食就算了,竟然还抢畜牲拉车,运着粮食大摇大摆地离开,真当这里是隋国境内了?这次老子不仅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要你们统统把狗命留下来。 柳承武咬牙切齿,快马加鞭地追出了近五十里路,一行人的坐骑都累得呼哧呼哧地急喘,幸好,从地上的蹄迹和粪便的新鲜程度来看,那支隋兵应该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或许翻过前面那座小山丘就能瞧见。 “弟兄们,再加把劲,马上就要追上了。”柳承武扬声大喝,继续驱马急赶,麾下的骑兵见状也不惜马力挥鞭疾驰。 很快,众骑兵便奔上了前面的山丘,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支车队在前边不紧不慢地前进着,但只见畜牲不见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勒定马面面相觑,柳承武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率先打马冲下了山坡,当他追上前看清眼前的情况时,面色顿时阴沉下来,气得他差点吐血。 没有隋军,没有粮食,只有三头驴和五头骡子各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都放了几块石头,而每头驴和骡子的脖子上都绑着一根有弹性的小竹竿,竹竿上系有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吊着一根萝卜,就像钓鱼杆一样,驴和骡子馋吃萝卜便一直伸舌头去舔,可惜舔得着却吃不到,便一直往前走,试图去够萝卜,就驴子和骡子的智商哪明白它移动,头顶上的萝卜也会跟着移动,偶尔咬到一口便高兴得啊啊叫,走得更加起劲。 柳承武终于明白这些畜牲为什么没人赶都会一直往前走了,也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可笑自己还以为那些隋军是蠢猪,敢情自己才是最大的蠢猪! “啊……!”柳承武郁闷得擂胸仰天咆哮。 卧槽,哪来的神经病? 那些正锲而不舍的驴子和骡子被吓了一大跳,一边齐声大叫,一边小跑起来,头顶上挂着的萝卜和胯下驴大的家伙忽高忽低地晃荡着,相映成趣,十分滑稽。 啊啊呃,呵呵呃…… 就连驴的叫声仿佛也在嘲笑追得气喘吁吁的柳承武等人。 柳承武气得眼都红了,猛地摘下弓箭,一口气把三匹驴和骡给全部射死了。 而此时,就在距离柳承武等人东北边约莫五六十里左右的一条小河边上,高不凡等人正准备安营扎寨因为天很快就要黑了。 高不凡之所以摆了这一出“空车计”倒不是他能够未仆先知,纯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他放过了那些镇民,所以料定那些村民脱身后肯定会向高句丽官方报告,说不定会引来高句丽军队的追杀,于是便顺手布了一个局,让几匹蠢驴拉着空车往反方向走,留下明显的痕迹以误导有可能赶来的追兵,没想到此举竟然让大家免遭了一场灭顶之灾。 越靠近辽河,地势便越平坦,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步兵若遇上骑兵,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说,高不凡此举无疑又救了大家一次。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水面波光闪烁,如万道金蛇乱舞。眼前这条小河约莫七八米宽,四周都是茂密的芦苇丛,高不凡之所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正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可以遮掩行迹,取水也方便。 众人扎好营寨,高不凡安排人手在外围警戒,剩下的人则轮流休息吃饭,秩序井然,令行禁止,这就是杀人立威后的结果。 “高大哥,吃饭了!” 高不凡正在火堆旁分析地图,计划着明天的行进路线,窦线娘端来了两碗糙米饭,其中一碗递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碗便扒拉起来,发现下面竟然藏着几块油汪汪的腊肉干,不由意外地向旁边的窦线娘望去。 小妮子甜甜一笑,低头慢慢地吃着自己那碗糙米饭,高不凡心中一暖,笑问:“线娘哪来的腊肉干?” 窦线心虚地往四周扫了一眼,见到没人注意,这才低声道:“在镇上一户人家的陶瓮里发现的,只有巴掌大一块,我藏了起来没有交公。”说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下不为例!”高不凡用筷子头轻敲了一下窦线娘的脑瓜子,毕竟大家正是共患难的时候,他这个首领却偷偷开小灶吃肉,若让底下的人见到,影响很不好。 窦线娘噢了一声,委屈地低下头默默地扒饭,高不凡夹了两块腊肉干飞快地塞倒她的碗里。 窦线娘愕然地抬起头,高不凡挤了挤眼低声道:“有难同当,有赃同分,快点吃吧,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跟只狐狸精似的。” 窦线娘登时霞飞双颊,轻啐道:“人家才不是狐狸精呢。”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巴。 高不凡呵呵一笑,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窦线娘心里甜丝丝暖洋洋的,把腊肉上的瘦肉咬下来,然后将肥的重新夹到高不凡的碗里,低声道:“线娘不爱吃肥的。”说完羞答答地低着头扒饭。 高不凡微愣,喉咙竟然有点发梗,他前世是个八零后,虽然他出生那会国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整个中国还是很穷很穷,所以小时候真真正正受挨过苦受过穷,全家人通常一顿饭只吃一碟青菜,还是舍不得多放油的那种,一个月也吃不到一次猪肉,而每次家里吃猪肉,母亲都会推说不喜欢吃肥肉,直到母亲病逝后他才幡然明白,母亲不是不喜欢吃,而是舍不得吃,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子女,自己却累出了一身病痛,早早地撒手人寰,尽管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好,高不凡也买得起大鱼大肉了,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在矣。 念及母亲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间,高不凡竟然有点热泪盈眶,窦线娘本来羞答答地低着头扒饭,没听见动静,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到高大哥愣愣地看着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只以为高不凡嫌弃自己的口水,正尴尬得俏脸通红,却见高不凡夹起肥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很香,这才放下心来。 “娘……线娘,给你瘦的!”高不凡将自己碗里的腊肉咬下瘦的夹到了窦线娘碗里,柔声道:“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窦线娘对上高不凡的目光,芳心莫名的一颤,甜笑着点了点头,将瘦肉夹起来送到嘴里,吃得很香很甜。 正当两人温馨地吃着晚饭的时候,柳狗儿那货慌慌张张地从芦苇丛中跑出来道:“不好啦,七斤哥不小心陷进泥沼里去了,大家快来帮忙。” 高不凡闻言面色微沉,急忙放下饭碗取了一根火把,跟在柳狗儿身后奔进了芦苇丛。 营地的西北面有一大片沼泽地,估计是小河改道时留下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扎营前高不凡就吩咐过不要进入沼泽的范围。 当高不凡等人举着火把赶到出事地点,发现柳七斤那小子已经大半个人陷进泥沼当中了,只剩胸口以上还露在外面,情况十分危急。 高不凡见状连忙挥刀砍下大片芦苇捆成一扎扔过去,柳七斤那小子倒也机灵,双手按住高不凡等人不断扔过来的芦苇慢慢往外爬,最后总算成功爬上了实地,幸运地捡回一命,不过整个人都成了泥鳅一般。 柳英禁不住怒斥道:“你这臭小子嫌命长了?大晚上的往沼泽里跑。” 柳七斤讪讪地道:“俺本来是想方便一下的,忽然撞见一只野兔,俺就想抓住它,结果不小心就……高公子,俺知道错了,俺认罚!”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打十军棍,柳狗儿,你来打!” 柳英等人闻言暗松了口气,自从高不凡一口气把五名隋军卡嚓了后,还没有人敢违反军令,偏柳七斤这小子撞刀口上,所以大家还真有点担心高不凡会拿柳七斤来树典型,幸好,只是打十军棍! 第145章 主动出击 不得不说,柳承武此人有一股狠劲,还有一股韧劲,尽管被高不凡的“空车计”戏耍了一回,气得暴跳如雷,但冷静下后来,立即又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仔细寻找和分析地上留下的所有痕迹,竟然直到夜幕降临,月上中天也没放弃,端的是个难缠角色。 夜色如墨,月暗星稀,火把的光芒把溪水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柳承武的目光顺着淙淙的流水缓慢地移动,一直蜿蜒至远方的黑暗,面色阴晴不定。 话说柳承武等人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由原路一直搜索回到小集镇,竟然没有任何收获,因为这一路上的蹄迹和车辙都是连续的,并没有出现分岔,那支隋兵仿佛是凭空消失的一般。 但是柳承武不信邪,一百多人的队伍怎么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就消失了呢,除非这些隋狗都长出翅膀了吧,于是乎,他又不顾麾下已经人困马乏,立即又从小镇开始重新搜索。 终于,柳承武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距离小镇约莫十里远的一条溪流。这条溪流自西往东流,弯弯曲曲地横亘在平原上,一直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而地上留下的蹄迹和车辙却是自南往北延伸的,正好与溪流形成了一个“十”交叉,溪流两岸的车辙也对得上号,似乎并没问题。 但是,柳承武仔细一琢磨便发现问题了,很明显,溪流南岸的地上还有人的脚印,而过了溪流的北岸就没有人的脚印了,只剩下牲口的蹄印和车辙。由于牲口的蹄印和车辙相对较深,十分明显,所以柳承武等人只顾盯着车辙和蹄印,倒是忽略了人的脚印,结果就被蒙蔽了。 想明白其中的窍妙后,柳承武已经有八九成肯定,这支狡猾的隋军借助了溪流的掩护,直接在溪水中行进,要么已经顺流东去,要么就是逆流西往,但是隋军不可能一直在溪水中行进,总是要上岸的,所以在溪水的下游或者上游某处,极有可能发现隋军留下的脚印。 当下,柳承武立即各派两骑分别前往上游和下游查看,而其他人马就留在原地等候,趁机休息一会恢复体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派往溪流下游的两骑斥候率先回来了,他们果然在下游五里左右地方发现了大量的脚印,还有较为新鲜的马粪。 果然不出所料! 柳承武咬牙切齿,既惊且喜,喜的自然是终于找到正主了,惊的是这支隋军竟然狡猾如斯,可见为首者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难怪仅凭百来人就全歼了自己弟弟的百人队,指不定是使了什么诡计。 有这样一支既能打,又有脑子的敌军活动在高句丽的国境内,无疑是相当危险的,若听之任之,这支隋军必然会不断地收编那些隋军溃兵,随着其实力的不断发展壮大,危害肯定也越来越大,甚至可能危及到辽河一线的军事布防。 虽然隋国的主力大军已经溃败,隋国皇帝杨广也夹着屁尾巴逃回了隋国境内,但辽河西岸还是驻扎有不少隋军的,而乙支文德将军眼下正率大军主力猛攻辽东城对岸的怀远镇,倘若后方出了变故,必然会危及前线大军的安全,弄不好形势会再次出现反转。 念及此,柳承武不禁更加焦急了,他觉得必须在这支隋军坐大之前,尽快将之消灭,以绝后患。 如今已经不是报仇不报仇的问题,事关整个战场大局,甚至是国家的安危存亡,柳承武那敢怠慢,所以立即下令所有人上马连夜追赶,只是他麾下的骑兵来回奔波累了大半天,早就人困马乏了,差点连眼都睁不开,逼于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策马赶路。 然而人可以用军纪来约束,牲畜却不行,马匹饿了要吃,急了要拉,累了要歇,要不然它能给你撂挑子罢式,继续硬来它甚至能死给你看。 果不其然,柳承武等人只是奔了一程路,便接连便有十几匹坐骑马失前蹄,其中两匹还口吐白沫,眼看是废了。 柳承武既焦急又无奈,他显然也明白若继续强行赶路,即便他们最后追上了那支隋军,他们所有人极大概率会从骑兵变成步兵,然后变成死兵。 没了高速度机动的坐骑,柳承武可没有把握能打得赢那支狡猾的隋军,更何况人家人数还比自己多出了一半,所以柳承武只好下令停下休息,其麾下一众骑兵顿时如逢大赦,翻身下马坐在地上便不愿意再动弹了。 这一歇就歇了差不多两个半时辰,此刻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看样子很快就要天亮了。柳承武再也按奈不住焦急的心情,跃上马背喝令开拔,如果所料不差,那支明军肯定也是晓行夜宿的,天一亮就会拔营起寨,每多拖多一刻钟都有可能让他们走脱。 轰隆隆,轰隆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时份的宁静,翻飞的马蹄踏碎了野草叶上的露珠。天色越来越亮了,地上留下的足迹也越来越清晰可见,柳承武脸上却没有喜色,心态明显比昨天谨慎了,那支隋军如此狡猾,天知道这些足迹会不会又是他们留下来故布疑阵的。 且说柳承武率着麾下众骑兵一口气赶了大半个时辰,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天色大亮了,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而前面不足五里地的芦苇滩就是高不凡等人昨晚宿营的地方了。 柳承武见到眼前的小河,便放慢了速度,下令饮马歇脚,顺便也让大伙吃点干粮填填肚子,要不然待会即使追上了隋军也没力气战斗。 “将军,给,先喝口水!”一名亲兵讨好地把水囊递了过来,柳承武接过水囊刚喝了一口,却突然像被火烧一般跳上了马背,手搭凉棚往东北边望去。 众亲兵见状都下意识地循着方向望去,瞬时都面色微变,只见东北边有浓烟滚滚,还隐约可见到冲天而起的火苗,甚至有微弱的哭喊声随着晨风飘过来。 “那是一处村镇!”一名亲兵脱口中道。 “不好,肯定是那支隋狗在洗劫村镇。” “草,隋狗不得好死!” “杀光他们!” 一众高句丽骑兵同仇敌忾地破口大骂,连干粮都不吃了,纷纷上马抽刀。 “好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弟兄们,跟老子去杀隋狗!”柳承武激动得满脸通红,飞身上马便向着浓烟升腾的方向急驰而去。 “杀!”一百高句丽骑兵厉声咆哮,杀气腾腾地纵马飞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出老远。 这时,河流上游数里地的芦苇滩上,高不凡等人正准备拔营起寨呢,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一名卫士便急急跑过来,面如土色地禀报道:“高公子,西南边数里出现一支高句丽骑兵,请高公子定夺。” 高不凡和韩老实等人闻言均面色大变,这里是平原地带,骑兵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恶梦,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大部份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对方有多少人马,还有多远?”高不凡急忙问。 这名卫士到底是职业府兵,军事素养还是合格的,立即答道:“一百骑左右,东北边有村子着火,他们往那边去了。” 高不凡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东北边有浓烟冲天而起,不由略松了口气,看来那支高句丽骑兵还没有发现自己等人,自己还有机会作出部署。 于是乎,高不凡立即传令停止拔营起寨,所有人原地潜伏,并作好战斗准备,气氛徒然变得紧张无比。在场所有人都是经过战场洗礼之人,均明白一百骑兵意味着什么,就他们这点人数,若在平原上暴露在一百骑兵的兵锋下,只怕还抵挡不住人家的一次集体冲锋。 幸好,这里四周都是茂密的芦苇,暂时掩盖了大家的形迹,对方的骑兵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否则就悲剧了。 这时所有人都不禁向高不凡投来了佩服的眼神,昨天高不凡使“空车计”浪费了三头驴和五头骡子,此举连杨英都颇有疑议,毕竟八头牲口即使不用来拉车,杀掉吃肉也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了,几个月没有油腥下肚,所有人都馋得慌。 然而,此时却没人敢再质疑高不凡的决定了,正是高不凡的谨慎和高瞻远瞩,此时才让大家免遭了一次顶之灭。 “高大哥,现在怎么办?”窦线娘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柳狗儿插嘴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赶紧向反方向溜了。” 此言一出,就连韩老实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柳狗儿,后者尴尬地轻咳一声,又有点不服气地道:“俺说得不对吗?不凡少爷,你说是不是?” 高不凡跟柳岸里的村民都很熟稔,柳狗儿这小子与高首高仁这两货特别聊得来,所以也学两人称高不凡为少爷,以示讨好,结果发现高不凡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顿时讪讪地挠了挠头。 柳英斥道:“闭嘴吧,你小子懂个屁,这里是平原,离开了这片芦苇滩,四下无遮无挡,咱们这么多人只要一走出去就暴露了,到时看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若听你小子的,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柳狗儿皱了皱卧蚕眉,有点蛋痛地反驳道:“难道咱们要一直在这里待着当缩头乌龟。” “当缩头乌龟总比当死人好,高公子,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藏着,等那支高句丽棒子骑兵走远了咱们再离开,大不了等到晚上。”柳七斤满不在乎地道,这小子昨晚被罚了十军棍,但是负责行刑的柳狗儿明显放水了,所以这小子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了。 高不凡却摇头道:“一直躲着也不行,我怀疑这支高句骑兵是循着足迹追来的,目标就是咱们,虽然暂时被那边的烟火吸引去了,但迟早还是会折反的,芦苇滩外有咱们留下的痕迹,躲肯定是躲不掉了。” 众人闻言不由都心头大凛,柳狗儿失声道:“跑也不是,躲也不是,那怎么办?难道伸长脖子让棒子兵来砍?” 高不凡暗汗,难道棒子这个词自古就有了,不是后世才衍生出来的?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他也无暇追问“棒子”说的由来,淡定地道:“既然不想伸长脖子被砍,那就反过来先砍他们。” 众人不禁精神一振,柳英急忙问:“高公子有妙计?” 窦线娘等人立即目光希冀地向高不凡望来,后者微微一笑道:“这就要着落在那片沼泽地上了。” 柳狗儿眼前一亮,脱口道:“七斤哥昨晚差点淹死在沼泽里,若棒子兵的马进了沼泽,肯定死得翘翘的,只是咱们怎么把棒子兵引进招泽去?”说完皱起了一对蛾蚕眉,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但在大家看来却更像是便秘。 高不凡也懒得理这装模作模的柳狗儿,对柳英和韩老实道:“韩叔、英叔,这里由你们负责,我这便去把高句丽骑兵引过来,让大家做好准备。” 韩老实话不多,只是点了点头,柳英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他也知道高不凡的身手了得,自保肯定没问题的,倒是窦线娘十分担心,急道:“高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高不凡微笑道:“还是我自己一个人方便些,线娘是信不过高大哥,还是信不过青云?” 窦线娘俏脸一红,低下头道:“线娘自然信得过高大哥,也信得过青云。” “那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回头高大哥给你挑一匹好马当坐骑。”高不凡自信地道。 见到高不凡似乎胸有成竹,窦线娘总算略略放下心来,其他人也是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高不凡打了一声呼哨,正在悠闲地啃食着河边肥嫩春草的大青马立即奔了过来。 高不凡挥了挥手,牵着大青马便离开了芦苇滩,步行出百米远,这才翻身上马,往浓烟升腾的方向骑去。 高不凡觉得这支高句丽骑兵十有八九是追踪自己等人而来的,在平原上被一支骑兵盯上十分危险,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正好这片芦苇滩是难得的设伏点,有地利不用白不用,所以他当即便决定主动出击。 第146章 衙内与名将 裴行俨看着不远处冲天而起的大火,禁不住破口大骂:“入他娘的,谁放的火?” 旁边一名侍卫无奈地吐槽道:“除了李大郎那个嚣张的蠢货,属下真想不出还有谁了。” “王八蛋,大家迟早得让这头蠢驴给连累死。”裴行俨低骂一声,一脸厌恶地打马往那幢着火的房子跑去,其他侍卫连忙策马跟上,一共八人,清一色的兽纹具装战马,马背上还驮着大包小包的粮食,这是刚从小镇上抢来的。 这座小镇规的模比高不凡等人抢劫的那座还要大,约莫有七八十户人家,但此刻镇上的居民基本都跑精光了,要么就是躲了起来,所以街上空空如也,正有一些隋兵在挨家挨户搜索粮食。 当裴行俨策马赶到着火的那座房子前时,正好遇上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大郎,此人的肩头上还扛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看得出容貌和身材都极好,因为其胸口的衣服还是敞开的,白得晃眼。 该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一边拼命地挣扎,身后的房子正在熊熊烈火中噼里叭啦的燃烧,院子的地面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应该是一大家子,现在都死光了。 尽管肩上扛着的女子在挣扎哭喊,李大郎却没有放下的意思,一边嚣张地大笑,还一边上下其手。 裴行俨面色铁青,厉声喝道:“李大郎,你他娘的在作甚.不是说好了只抢粮吗,为何杀人放火,还有空暇糟蹋女人,马上把她放了。” 李大郎瞥了一眼裴行俨和他身后的众侍卫,不屑地道:“姓裴的,你要是想一起玩耍,老子欢迎加入,若想来教老子做事,那便趁早滚一边去,别说你小子,就算你老子裴仁基也没这个资格,呸,你算老几。” 裴行俨勃然大怒,蓦地握紧了手中的马槊,他身边的侍卫见状急忙拦住,纷纷劝道:“裴大哥别冲动,这种人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裴行俨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胸中的杀意压制下去,李大郎这个王八蛋虽然该杀,但的确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就连他爹裴仁基也得在李大郎他爷爷李浑面前装孙子。 话说这个李大郎名叫李一,是陕西成纪人,出身关陇士族,其爷爷乃郕国公李浑,担任左武卫大将军一职,兼光禄大夫,位高权重,而李一还有一个堂叔叫李敏,娶了隋帝杨广的外甥女宇文娥英,被封为柱国,妥妥的皇亲国戚。 另外,左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还是李浑的妻兄,所以说,李浑和李敏二人乃目前朝中的顶级门阀之一,而李一作为李浑的嫡长孙子,自然也是洛阳城中的顶级衙内,没人敢轻易招惹。 而裴行俨呢? 表字守敬,河东郡河东县人氏,身份背景也不低,但与李一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他爹裴仁基只是个武贲郎将,兼左光禄大夫,虽然是正二品,但只是个没有实职的散官,武贲郎将倒是个实职,却只有正四品,跟李浑的左武卫大将军比起来还差了几品,更何况李浑还有国公的爵位,根本不能比。 正因为家庭背景实力悬殊,李一才敢如此嚣张地对裴行俨说话,但是,裴行俨此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所以李一对他还是颇有点忌惮的,见到对方握紧着寒光闪闪的马槊,似乎正处于暴走的边缘,倒是不敢继续出言刺激对方,只是示威般蹂躏那女子的胸前。 那高丽女子羞愤之下一口咬住了李一的脸颊,后者当场痛得叫出了猪一般的叫声,试图将女子扔下来,然而女子显然豁出去了,死死咬着不放,李一倾刻间便血流披面。 “呀,贱人,你们都是死的吗,快点把这个疯女人弄开。”李一惨叫连连。 裴行俨和他身后的一众侍卫见状都暗暗叫好,只站在那帮戏,没人愿意上前帮忙,这个李一平时太嚣张了,得罪人多称呼人少,所以没人喜欢他。 不过,李一还是有几名心腹的,这时都跑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总算把那女人弄了下来,但李一的脸颊也被咬下了一块皮肉,血淋淋的十分可怖,痛得他眼泪直飙。 “入你娘亲,没造化的贱货,敢咬你大爷!”李一恼羞成怒,挥刀便捅在女子的胸口,将其捅死了仍旧不解恨,又一刀刀地把女子的脸给剁烂。 裴行俨等人冷眼旁观,这时终于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喝止。李一捂住血淋淋的左脸,冷笑道:“如何,老子杀个高句丽女人你们就受不了啦,莫非她是你们娘亲不成?” 这个李一真是人如其名,一根筋,性格嚣张,说话做事都简单粗暴,武艺也是稀松平常,靠着裙带关系才混了个千牛备身的职位。 所谓的千牛备身,说白了就是宫中的侍卫头目,平时在宫中当值,担任皇帝或太子的侍卫,隶属于左右备身府,因配带千牛刀而得名,据称千牛刀能解千头牛而不卷刃,十分锋利耐用,但想来夸张成份居多。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宫中当值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皇上,升迁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多,所以权贵们都削尖脑袋把家中的年轻子弟送入宫当侍卫,事实上左右备身府的人大多都是权贵子弟。 裴行俨目前的职位也是千牛备身,但他凭的却是真本事,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在众侍士当中也很得人心,与行事嚣张,目中无人的李一正好相反。 这次杨广东征高句丽,身边自然少不了侍卫,裴行俨和李一等人也跟随出征了。 这次大隋发雄兵百多万,朝中的权贵多以为能摧枯拉朽般扫平高句丽,军功唾手可得,所以争相踊跃地给自家子侄争取随驾出征的机会,好沾光镀金,岂料大隋的一百多万大军竟然在高句丽撞了南墙,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 尽管隋帝杨广杨广逃得够快,但在争渡辽河时遭到了高句丽军队的有力追击,相互践踏之下,随行人员死伤惨重,就连裴行俨和李一等近身侍卫也被冲散了,最后沦为被遗弃的散兵游勇。 不过,裴行俨和李一等人还算是幸运的,好歹他们还有坐骑,虽然错过了渡河的时机,但至少靠着马快逃得一命。 这一个多月以来,裴行俨等人在辽河东岸一带游走,一边躲避高句丽军队的围剿,一边寻找机会渡河,可惜眼下正值春汛期,河水湍急,再加上高句丽军队不停地搜捕,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渡河机会,所带的粮食早就吃光了,于是便四处抢掠辽河附近的村镇。 裴行俨等人是骑兵,来去如风,再加上人数不多,只有三十来人,所以每次都能得手,胆子也就越发的大了,这次竟然敢抢三百人的中型集镇。 且说李一被裴行俨等人怒目而视,深知已犯了众怒,但又不肯低头认怂,便撇了撇嘴道:“棒子兵杀了咱们多少人?本公子只是宰他们几个种地的泥腿子,睡几个女人,烧一座宅子而已,你们至于么?” 一名侍卫不满地道:“李大郎你杀人睡女人,咱们管不着,但是你烧房子就不对了,引来追兵怎么办?” 说话的这名侍卫叫苏定岳,背景还不如裴行俨,所以李一更不放在眼内,大声嘲笑道:“咱们有马呢,说跑就跑,那些棒子兵跑断腿也追不上,你小子要是怂了,下次就不要跟来干活,省得丢人现眼。” 苏定岳气得脸都绿了,就在此时,镇头传来尖厉的哨子声,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马蹄声,急如骤雨。 裴行俨面色急变,他在镇头外安排了岗哨望风,哨子声响起,意味着有敌人来了,而且听声音竟是骑兵。 “裴大哥,棒子的大批骑兵来了!”镇头那名岗哨策马飞奔入镇中,一边高声大叫示警。 “撤!”裴行俨当机立断,立即打马往镇的另一头撤离,他身后的八名侍卫也打马疾驰离开,只留下一团扬尘。 “喂,等等我呀!”李一大叫,可是没人鸟他,就连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都慌慌张张地抢上马,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迅速逃离。 李一差点想破口大骂,但此时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跑得最快的高句丽骑兵已经出现在镇口,当下李一也不敢再废话了,急急爬上马开溜。 “想逃,没门!”柳承武狞笑一声,开弓就是箭射去,不过没射中,只是擦着李一的脑门飞过,吓得这货裤裆都差点湿了,并命地抽打马屁股。 这时裴行俨等人已经穿过了小镇,然而迎面却遇上一支高句丽骑兵,原来柳承武已分了一兵力绕到后方包抄,显然是打算将洗劫村子的隋军一网打尽。 眼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众侍卫都急了,好一个裴行俨,此刻还临危不惧,大喝道:“哥几个想活命的就跟我冲。”说完催马悍然迎了上去,刷的就是一槊,将一名敌军刺落马下。 八名侍卫齐声叫好,也跟着奋起冲杀,这时李一等人也赶到了,三十多骑侍卫和五十骑高丽骑兵便混战起来。 裴行俨等人急于脱身,所以都十分勇猛,眼看就要突围而出了,柳承武已经带着余下的五十骑赶到了,对裴行俨等人展开了前后夹攻,形势倾刻急转直下,多名侍卫被斩于马下。 柳承武见到眼前这支明军只有几十人,而且都是骑兵,明显不是自己正在追踪的那支,不禁有些失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这是一支兽纹具甲的隋军骑兵,说不定其中有大鱼,自然是吃掉再说。 这个裴行俨端的强横,尽管被数倍的敌人夹击,依旧越战越勇,一根马槊使得如同游龙一般,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六名高句丽骑兵死在他的槊刃之下。 那些高句丽骑兵见此人如此神勇,都下意识地避开他,最后竟让他杀出了包围圈,然而其他人可没有他的本事了,被围困得死死的,不断有人受伤落马。 眼见弟兄们被困,裴行俨又毫不犹豫地返身杀入重围。 “裴大哥,你先走,不用管我们!”苏定岳一边招架一边大叫,结果一不留神便被砍中一刀,惨叫坠于马下。 “定岳!”裴行俨目眦尽裂,打马急冲,一马槊将那名敌兵刺穿,并且高高地挑起来。 那名高丽骑兵还没死,不断地惨叫挣扎,鲜血顺着马槊哗哗地淌下来,淋得裴行俨满头满身都是,仿似魔神,吓得其他高丽骑兵纷纷躲远。 柳承武面色一沉,手中角弓崩的一箭直取裴行俨的咽喉,他这一箭又快又急,而裴行俨正单手举槊,胸前空门大开,眼看就要死在箭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崩的一声,然后是刺耳的音爆,一支劲箭在数十米开外后发先至,最神奇的是,这支劲箭竟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柳承武那支箭的箭头。 当…… 但见火星四溅,柳承武那支箭当场炸飞,而劲箭的余势竟然没有多少消减,噗的一声,正中一名高句丽骑兵的面门,直接贯穿后脑。 咝…… 这犹如石破天惊的一箭吓得柳承武倒吸一口冷气,他蓦地抬头望去,只见混战双方的数十步开外,正有一名少年坐在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上,悠然自得地挽着一张角弓,很明显,刚才那可怕的一箭正是出于这名少年之手。 柳承武瞳孔一缩,脑海中不由闪现出弟弟柳承勋的死状,左眼上插着一支木箭,几乎穿脑而过。 “是他!”柳承武差点夺口而出,仇恨和怒火倾刻上涌,抬手就是咚咚咚的三箭。 三支箭呈品字形激射而至,速度其快,但在高不凡眼中却是有点慢了,只见他右手一扫,竟然把三支利箭给接住了,反手便射了回去,随即是三声惨叫,三名高丽骑兵应声坠马。 “愣着作甚,等死吗?”高不凡大喝一声,仿佛洪钟大吕,震惊中的裴行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把受伤坠马的苏定岳提了起来,返身向包围圈外冲杀,其他人急忙跟上。 高不凡连珠箭发,倾刻又射杀数人,在他的掩护下,裴行俨等人成功突围而出。 第147章 以身为饵 高不凡的箭法神准,在他的掩护下,裴行俨等人成功突围而出,但本来三十八骑的侍卫只剩下二十一骑了,正是黄瓜打狗——不见了一大截。李一那货倒是个蟑螂命,虽然武艺一般,但在几名心腹的协助之下竟然也侥幸突围而出了。 高不凡眼见众人已经突围,便也勒转马头,从容地向着裴行俨等人招了招手,这才猛一伏身,一人一马仿佛突然按下了弹射键,嗖的狂飙出去,宛若一道青色的闪电掠过,高丽骑兵针对他的十几支利箭竟然纷纷掉落在马屁股后的扬尘中。 “好!”一众侍卫见到这一幕都禁不住大声喝彩,此人好胆魄!好快的马!好俊的骑术!牛逼! 驾…… 裴行俨毫不犹豫地猛夹马腹追了上去,刚才高不凡例无虚发的凌厉箭术本已经让他震撼无比,此时又见到对方人马合一的高超骑术,更加心折不已,只想追上去问明姓名来历,好好结识一番。 剩下的侍卫基本都唯裴行俨马首是瞻,急急打马紧跟了上去,李一这货虽然嚣张,但并不是白痴,此时自然不敢脱离大队,也紧跟在后面亡命奔逃。 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跑了,柳承武急得面色铁青,大喝一声追,便一马当先追了下去。 大青马极其神骏,虽然这几个月以来有点掉膘了,但是底子还在,再加上高不凡的骑术精湛,一人一马配合异常默契,所以还是把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而且距离还在渐渐拉大,于是不得不稍稍放慢速度等候。 “隋狗休走,杀呀!” 正当高不凡打算把人引往河边的沼泽地时,斜地里竟然多出一支高句丽骑兵,约莫百来骑,叽哩呱啦地怪叫着往这边冲杀过来,相距也就数百米的路程而已,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原来这支突然杀到的高句丽骑兵一直在追踪裴行俨这批抢劫村镇的“惯犯”,为首的百夫长叫刘正哲,今日正好就在附近,见到起火便急急赶来查探,于是便撞上了。 话说这个刘正哲追踪裴行俨等人已经近半个月了,每次都是失之交臂,这时终于逮到了正主,自是兴奋无比,立即下令包抄堵截,只是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没有堵截成功,最后与柳承武合兵一处,咬在高不凡等人身后紧追不舍。 裴行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徒然多出来的一百骑兵,不禁暗暗叫苦,本来对方的兵力就占优,这时又多了一倍的生力军,自己等人若被追上,只怕要饮恨当场了,不过当他看到前面从容纵马飞奔的少年,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一丝希望来。 这名突兀出现的神秘少年很年轻,显然比自己还年轻,也很面生,自己肯定未曾见过,应该不是军中将士,但骑射功夫端的厉害,而且胆气过人,竟然敢单枪匹马面对一支百人骑兵,但愿他还有后手吧。 高不凡的确有后手,但此刻却有些犯难了,他的后手如果只是对付一支百人骑兵,那是绰绰有余,但要对付两支百人骑兵就力有不逮了,毕竟他麾下只有百来人手,除非计划实施得十分完美,大部份高句丽骑兵都陷进沼泽中,否则他的损失将会很大,甚至功亏一篑。 那座集镇本来距离河边的芦苇滩就不算远,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所以高不凡也无暇过多思考,此时已经将要奔至沼泽地前了。 两百匹马乍听起来不算多,但真正身临其境,正面面对两百匹奔驰的战马,相信绝大部份人都会震撼得沉不住气,那乌央央的一大片奔马,马蹄声震耳欲聋,踢起的扬尘草屑遮天蔽日,相当之吓人。 此刻正藏身在芦苇丛中的窦线娘紧张得紧咬樱唇,其他人也是大气都不敢透,心脏扑通急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突然多出来一倍的敌军,让所有人都面临着前所未有压力。 “他奶奶的,好多棒子骑兵啊,咋办!”柳狗儿面色发白,艰涩地吞了吞口水,握着腰刀的手已经汗湿了。 柳七斤也好不到那里,鼻尖冷汗直冒,要是高公子的计划失败,那么他们大部份人只怕都要死翘翘了。 很明显,此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柳七斤,那些府兵都开始人人自危了,要不是四周都是无遮无挡的平原,只有这片芦苇丛能够藏身,估计有不少人已经四散逃命了。 “高公子既然把对方引来,肯定有办法对付的。”最先发声稳定军心的竟是平时话不多的韩老实。 柳英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老韩说得对,高公子肯定有办法应对的,大家沉住气,等候高公子发信号出击即可,谁敢违抗命令,军法处置。” 众人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老实地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不动,等待出击的好时机。 这时,高不凡已经奔至沼泽地的边缘了,突然勒定马并拨转了马头,故意失声惊呼道:“不好,前面是河流,河水很深,没路了!” 沼泽地的表面长满了青草,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当你真正踩上去才会意识到不妙,但那时已经迟了,倘若没人施以援手,陷死在其中的可能极大。 高不凡突然勒定马慌张地惊呼,后面赶上来的裴行俨等人不禁心中一沉,下意识地纷纷勒定马,无不一脸的苦涩,完了,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名少年虽然骑射功夫了得,却是个不靠谱的,竟然带大家跑到一条绝路上了。 眼见身后的追兵就要赶到的,李一又急又怕,禁不住喘着气骂道:“兀那小子,你眼瞎的吗,前面没路还往这边跑,想害死老子吗。”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冷道:“老子也没叫你跟着。” 李一被呛得直反白眼,裴行俨心中叫苦,但高不凡好心出手相助,这时也不好出言责怪,拱了拱手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高不凡,表字长卿,无名之辈,不足挂齿。”高不凡淡笑道。 见高不凡居然还笑得出,众人相当无语,裴行俨眼中却闪过一丝狐疑,扫了一眼河边那大片青草地,一边道:“英雄莫问出处,高兄过谦了。在下河东裴行俨,表字守敬,谢过高兄刚才的救命之恩。”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原来是裴将军,久仰久仰。” 裴行俨连道忙道:“不敢,裴某只是个小兵,安敢自称将军。” 高不凡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其实刚才在镇上他早就到了,只是在外围观战,亲眼看到裴行俨勇悍地杀出重围,又义无反顾地杀回去搭救同伴,所以对此人的观感极好,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倒是值得深交,笑吟吟地道:“以裴兄的一身本事,别说将军,大将军也是迟早的事,在下只不过提前称呼而已。” 裴行俨只以对方是恭维之言,苦笑道:“高兄过奖了,但世事难料,日后之事有谁晓得,先过了今日再说吧。” 高不凡从容地抽出了腰刀,朗声笑道:“在下刚才观裴兄杀敌时所向披靡,杀出重围后,为了同伴又义无反顾地回身相救,也是个英雄人物,此时为何却说些丧气的话,长他人志气来自己威风,来来来,敢不敢与在下一道杀棒子兵一个对穿,这才是英雄本色。” 这时对面的高句丽骑兵已经杀到百米开外了,所掀起的凛烈劲风扑面而来,而高不凡却面不改色,淡笑自若。 裴行俨见状既惭愧又佩服,禁不住胸中热血上涌,大声道:“有何不敢,裴行俨奉陪到底。”说完马槊一举,迎着对面的高句丽骑兵便悍然冲杀过去。 “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有种的便跟来!”高不凡眼中异彩一闪,猛一夹马腹,大青马发出一声长啸,闪电般飙了出去,后发先至,抢在了裴行俨的前面。 一众侍卫见状不禁热血沸腾,毕竟都是血性男儿,眼见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如此勇猛,血性顿时被激发出来了,纷纷举起千牛刀,红着眼,嗷嗷叫地冲杀上去。 “一群白痴傻瓜,死道友莫死贫道,本公子不奉陪了!”李一趁机拨转马头便往沼泽地里跑,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见状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往沼泽里跑。 “糟糕,这三个蠢货要坏高公子的大事了。”芦苇丛中的柳英见状不禁面色急变。 窦线娘急得俏脸通红,高大哥为了把高句丽骑兵骗到沼泽中,不惜以命相拼反冲锋,偏偏队伍中却出了三名猪队友,这三人若率先掉入沼泽中,对面的高句丽骑兵见到又岂会再上当? 嘣嘣嘣…… 只听得三声弦响,原来韩老实已经一言不发地射出三箭,这三箭竟分别射中了李一他们坐骑的前蹄,三匹马悲啸一声,接连失蹄,推金山倒玉柱般摔倒在沼泽的边缘,马上三人也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爬不起来。 窦线娘不由暗吃了一惊,凛然向韩老实望去,柳狗儿吃吃地道:“韩叔,你……怎么做到的?好箭法!” 韩老实憨笑着挠了挠头道:“运气好吧。” 这时大家也无暇多讲了,因为那边的两方人马已经短兵相接了,轰然撞在一起。 高不凡等人只有十几骑,而对方却有一百六十多骑,差不多是十倍的兵力,怎么看都悲壮无比。 轰的一声巨响,倾刻间,高不凡等人就被对面的滚滚洪流淹没了,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但是只要仔细分辨,你会发现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就好像两块磐石矗立在洪流中,劈浪分波,一往无前,十几名侍卫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就像一把尖刀切入敌军阵中…… 毫无疑问,这是高不凡所遇到最惨烈的一战,此刻双目赤红,手中腰刀幻化出漫天匹练,杀得头颅滚滚。旁边的辈行俨一根长槊矫若游龙,神出鬼没,两人一短一长的兵器竟然配合得异常默契,简直神挡杀神,遇佛杀佛,正面之敌均无法近身,不过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却不时有人掉队,倾刻被吞噬成肉泥,惨烈非常。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均成了血人,衣衫和战甲浸透了鲜血,大部是敌人的,也有他们自己的,这种军团级的混战,任你武艺再高也不可能不毫发无损。 当高不凡一刀劈翻最后一名使枪的高丽骑兵时,顿觉压力一空,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把高句丽骑兵的阵营凿了个对穿了。 裴行俨勒定马,手中的马槊还在汨汨地往下淌着鲜血,身上的皮甲开了十几道口子,头盔顶部的尖儿也被削平了,喘着粗气向高不凡望来,后者正好也转头望来,两人目光相接,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高不凡身上挨了三下,但都不算严重,倒是胯下的大青马在他的刻意保护并没有受伤。 此时还跟在高不凡和裴行俨身后的侍卫却只剩下八人了,当场战死十人,活下来的八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见到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再次拨转马头准备再战,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拨转马头,眼神中带着必死的悲壮。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傻了眼,因为那些高丽骑兵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接近三分之二陷进了沼泽当中,剩下的则在焦急地施救,场面混乱得让人咋舌。 这个时候,根本不用高不凡吩咐,埋伏在芦苇丛中的伏兵已经在韩老实和柳英等人的率领下杀了出来,趁机痛打落水狗。 看着眼前这一幕,剩下的八名侍卫都差点喜极而泣,他们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只有裴行俨一开始就隐约看出些端倪,既惊喜又苦涩地道:“高兄好算计!” 高不凡略带歉然道:“在下这也是无奈之举。” 裴行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虽然明白被高不凡当成了诱饵,但高不凡自己也亲身为饵,陪着大家出生入死了一场,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第148章 憋屈的李衙内 河边这片沼泽地是由于河流改道形成的,面积不算广,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此时却成了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近百骑高丽兵由于高速冲锋刹不住而深陷其中,但见人垒人,马撂马,人骑马,马压人,好生热闹,不过不管人还是马,都在拼命地挣扎求生,哭嚎声、惨叫声,嘶叫声混成一块,格外的瘆人。 众所周知,沼泽地这玩意底下都是不着力的烂泥浆,你越是挣扎反倒沉得越快,尽量舒展四肢不要乱动,倒是能争得一线生机,当然,前提是要有人施救,否则结果还是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那些高丽骑兵骤逢变故,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都在本能地挣扎,就更遑论那些马匹了,所以短短几分钟便有十几匹马连同它们的主人,完全沉没在泥沼下销声匿迹了,只剩一堆堆泛黑的泥浆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既心惊又心疼,当然,他只是心疼那些马,十几匹战马若能带回大隋,至少能卖千两银子。 侥幸没有陷进沼泽中的高丽骑兵约莫还有六十骑左右,他们本能地尝试去搭救同伴,却被芦苇丛中突然杀出的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放弃营救,专心去迎战突然杀出的伏兵。 百夫长柳承武很幸运,他虽然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但他身手敏捷,双脚及时脱离了马蹬,并没有被坐骑压在下面,而他麾下的骑兵很多都是双脚被马蹬套牢,再被摔倒的战马压着,连挣扎都来不及便成了沼泽底下的冤魂了。 柳承武爬上了一匹马背,又跳到了另一匹马背,接着又踩着几名同伴的脑袋,这才侥幸逃出沼泽捡回一命,而另一名百夫长刘正哲则十分倒霉,掉进沼泽后又被身后收势不住的十几骑撞压,估计还没来得及憋死,就已经被生生压死了。 且说柳承武逃出沼泽后抢上了一匹无主战马,试图召集残余骑兵反击,可惜,骑兵失去机动性后,在步兵面前其实也讨不到多大的便宜,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大块沼泽地限制了马匹移动的空间,最后柳承武仅率十几骑仓惶突围逃离,他本人的肩头上还中了一箭。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战斗完全结束,本来人满为患的沼泽地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人,水静河飞,只剩寥寥数匹战马趴在烂泥上苟延残喘。 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试图把这几匹硕果仅存的战马从泥潭中拉出来,但还是失败了,几分钟后,这几匹战马陆续被烂泥没过头顶,追随它们的主人去了。 时值正午,阳光普照,这个深春已经有了一丝初夏的味道,但裴行俨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勇猛无比,悍不畏死,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喋血激战,但此时亲眼看着一支百人骑兵就这样无声被沼泽吞噬掉,亦禁不住遍体生寒。 旁边八名幸存的侍卫亦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表面长满了鲜嫩青草的地面竟是一片可怕的吃人沼泽,而他们刚才就驻马在沼泽地的边缘,倘若他们当时不跟着高不凡和裴行俨拨转马头冲锋,而是往河边逃命的话,此刻只怕已经跟那些高句丽骑兵一样,窝囊地死在这片沼泽中了。 一念及此,众侍卫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既有佩服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忌惮,毕竟任谁被当成了诱饵心里都不可能舒服,要不是高不凡同样以身为饵,与大家拼死并肩作战一场,众侍卫心里恐怕就只有愤恨和怒火了,毕竟有过半弟兄死在这里。 高不凡也明白自己的做法对裴行俨等人来说并不厚道,但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以十几条人命为代价去歼灭两队高句丽骑兵,对他来说无疑是极为划算的,更何况一开始他和裴行俨等人并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所以这事他不亏心,若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至于裴行俨等人怎么想,他无所谓,能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什么,大不了分道扬镳。 这一战中,最幸运的人无疑是大纨绔李一了,这货本来差点要命丧沼泽了,却被韩老实一箭射了个马失前蹄,不仅侥幸捡回一命,从马上摔下来竟然还毫发无损,只是有点狼狈,倒是他的两名心腹李金斗和李银斗各有不同程度的摔伤。 此时,李一那货就坐在一匹死马上,头盔也不知丢哪去了,李金斗和李银斗这两个哼哈二将则在互相包扎伤口。 李一本来还还十分恼火自己的坐骑被射伤了,但当他看到那些掉进沼泽中的棒子兵惨状后,登时便恼火不起来了,此时心里只剩后怕和侥幸,喃喃地道:“他奶奶的,姓高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满肚子坏水,敢情拿咱们当诱饵,这招真是又阴又毒。” 这货对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一点也感到羞惭,反而说起别人阴毒来。 旁边的哼哈二将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只听李金斗道:“公子所言极是,那小子不仅骑射了得,还十分能打,武艺只怕比裴行俨也不遑多让,关键这小子还极有心计,属下发现这里人都唯他马首视瞻,所以公子最好还是收敛些,不要跟此人起冲突。” 由此看来,这个李金斗还是个有脑子的,但李一明显不是,不以为然地道:“怕他个屁,姓高这小子虽说是渤海高氏出身,但现在的渤海高氏给我陇西李氏提鞋都不配,更何况他本人只是个白身,连军人都不是,他凭什么当老大统率府军和民兵,信不信本公子亮出身份,看那些府军和民兵听谁的?” 这货说完竟然真的站起来,对着附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几名府兵喝道:“你们几个,过来!” 这几名府兵当时亲眼看到李一临阵脱逃,心里很有些不屑,但他们毕竟是正规军,看李一身上携带的装备便知地位不低,只能耐着性子上前行礼道:“长官有什么事?” “瞎了你们的狗眼!”李斗金疾言厉色地骂道,旁边的李银斗立即接上抖擞威风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几名府兵面色微变,郕国公长孙自然没人敢轻易冒充,别说国公大将军,就算是千牛备身也是皇上身边的侍卫,清贵得很,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底层兵卒能得罪的,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李公子,我等有眼无珠,恕罪恕罪!” 李一得洋洋地道:“不知者不罪,本公子问你们,你们是听高不凡那小子的,还是听本公子的?” 几名府兵不禁面面相趣,他们虽然忌惮李一的身份背景,但却清楚这位是个不中用的猪队友,若听他的说不定那天就被坑了,活着返回大隋的可能渺茫,但是高公子就不同了,虽然是个白身,不仅能打,脑子还灵光,公平公正,做事有担当,弹指间就灭了两队棒子骑兵,跟着这样的聪明人混心里也踏实,返回大隋的希望也更大。 李一虽然家势显赫,但大家现在身陷敌国,性命朝不保夕,所谓的身份连屁都不是,能不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得有真本事才行,而高不凡明显是有本事的那位。 这样一比,自然连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了,其中一名府军轻咳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属下有点尿急,得放少两斤才行。”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向芦苇丛。 这名府军倒是聪明,没有正面回答李一,只是借尿遁了,不过放少两斤的说法就有点浮夸了。 其余几名府军闻言也急忙有样学样,以各种借口遁了,气得李一差点肺都炸,骂骂咧咧地道:“反了反了,这些贱狗奴都反了,放少两斤尿,你他麻的以为自己是牛,还是大象,草!” 李金斗和李银斗也是大为意外,看来姓高那小子威望挺高啊,竟然连自家公子亮出身份也不肯投靠。 “公子息怒,既然那些府军没眼色,不如试试那些泥腿子民兵。”李金斗劝道。 李一眼前一亮,对,那些民兵都是临征召的乡勇,比府兵更加下贱,只要自己亮明身份,再许些好处来招揽,这些贱民肯定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抱大腿。 “哎,那小子……对,说的就是你!”李一大剌剌地一指从旁边经过的柳狗儿喝道。 柳狗儿停下脚步,厌恶地道:“怂包,叫俺作甚?” 李一差点一头栽倒,暗暗劝自己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泥腿子,没见识也很正常,犯不着生气。旁边的李金斗则疾言厉色地骂道:“放屁,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李银斗立即接口威风地介绍道:“这位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军李浑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李公子。” 柳狗儿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道:“关俺屁事!” 李金斗和李银斗顿时噎得直翻白眼,李一差点憋成内伤,怒道:“下贱的泥腿子果然没有见识,本公子给你一百两银子,算了,想必你这种泥腿子也没见过银子,本公子给你十万钱,但以后你得听本公子的。” 柳狗儿冷笑道:“十万钱就想收买俺,留下来给你自己买棺材吧,俺劝你不要再枉费心思了,这里的人都只听高公子的号令,高公子是个有真本事的,能带大家抢来粮食,能带大家歼灭棒子骑兵,关键是能带大家回家,你这种怂货就算了,出再多钱大家也不会跟着你送死。” 李一气得满脸通红,想去摸刀,却发现旁边几个村民已经目光冷冷嗖嗖地围上来,都提着兵器,其中还有人弯弓搭箭,李一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倒是不敢再乱动了,哼哈二将更是把身上的兵器都扔了。 “怂包!”柳狗儿轻蔑地冷哼一声,径自行了开去,那些村民也各自走开,没人再理会李一三人。 李一几时受过这等侮辱,今日竟被一群泥腿子给羞辱了,气得他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颇有点“虎”落平阳的憋屈感,恨恨地撂了句狠话道:“等回到大隋,有你们好看,不把场子找回来,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念……咦,美女?” 李一这货前一秒还满腔怒火,突然见到一名身形窈窕的少轻盈地走过,顿时眼都瞪圆了,差点没把眼珠掉出来。 正所谓那啥十年,母猪也赛貂婵,像李一这种大纨绔,平时在洛阳几乎每天都过着酒池肉林,倚红偎翠的生活,这次随驾出征高丽,近半年没有碰过女人,早就憋得饥渴难耐了,之前在镇上好不容易劫了个看得上眼的高丽女子,还没来得及泄把火就被他杀了,这时见到更加美貌的窦线娘,顿时满脑子都是小蝌蚪,只觉此女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便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窦线娘刚好清点完缴获的战马数量,正准备去向高不凡禀报呢,心情很好,脚步轻快,笑嫣如花,那纤腰翘豚扭呀扭呀,把李一那货的魂都快扭没了。 窦线娘没留意到跟在身后的李一,快步走到高不凡面前,欣喜地道:“高大哥,咱们缴获了四十二马呢。” 高不凡不着意地瞥了窦线娘身后一眼,才四十二匹,比他预想中要少很多,不过也没办法,大部份马掉进了沼泽中,光凭人力是无法救出来的。 窦线娘这才留意到衔尾跟来的李一,顿时俏脸微沉,后者留露出来的表情和眼神让她十分厌恶,同时还生出一丝警惕。 李一见到窦线娘走到高不凡面前嫣笑宴宴的,小鸟依人一般,十有八九是姓高这小子的女人,不由更加妒忌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发现窦线娘望来,于是便一挺胸,昂然走了上前,想他李大郎在洛阳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白身。 7017k 第149章 走与留 李一乃东都洛阳的顶级纨绔,平时在街上走路都恨不得横着走,此时见到小仙女般的窦线娘向自己望过来,自然更不愿意认怂了,仿佛打了鸡血般猛一挺胸,朝着高不凡大摇大摆地行了过去。 “行俨,李大郎那蠢货又要惹事了。”一名千牛卫轻轻地碰了一下裴行俨的胳膊低声道。 裴行俨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像李一这种后台强硬的混球就是一块带刺的滚刀肉,连他都没有好的办法来对付,倒是想看看高不凡如何处理。 见到裴行俨没动,其他侍卫自然也不愿意出面阻止,李大郎那货虽然混,但姓高那小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身武艺比裴大哥只高不低,若能出手教训李大郎一顿,他们绝对举起双手双脚来点赞,至于高不凡得罪李阀的后果他们并不关心,反正不关他们事。 很明显,被高不凡拿来当诱饵后,这些侍卫的心里始终还是有了芥蒂,虽然至于怀恨在心,但也没把高不凡当朋友。 且说李一那货大喇喇地走到高不凡面前,脑袋昂得像只粪瓢似的,很嚣张,但在高不凡看来却像个智障似的,他右手一探便把腰刀拔了出来,瞬间寒芒暴闪,冷气森森,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机。 李一那货只以为高不凡要给自己一刀,吓得魂飞魄散,仓惶后退数步,结果脚下一绊,狼狈地摔了个大屁敦儿。 那边的众侍卫亦凛然变色,李一本来已经够嚣张了,这位更甚,一言不发就拔刀杀人吗? 至于李一的两名哼哈二将,李金斗和李银半早就吓懵了,他们距离比较远,想出手救援也来不及了,只以为下一秒,他们的李阀大少爷就要身首异处,结果高不凡却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下刀刃,皱起剑眉喃喃地道:“这刀……有点钝了。” 窦线娘差点失笑出声,一双俏目看着正一本正经地作怪的高大哥,实在有点忍俊不禁。 柳七斤那小子正是初生牛犊,连老屁股都敢拿棍子捅几下,所以无所顾忌,笑得直揉肚子,还哈哈地接口道:“高少爷,俺家祖传三代都是打铁的,俺给你打磨一番,保准又光又快,除了杀人,还能用来阉猪骟驴。”说完戏虐地瞟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李一。 “那敢情好。”高不凡欣喜地收刀归鞘,然后交给了柳七斤,那架势仿佛是认真的。 柳七斤也认真地接过刀,从行囊里摸出一块磨刀石认真地打磨起来,看来这小子并没有说谎,至少手法熟练,磨得又光又快,只是那磨刀的声音在李一听来就像一记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咦,阁下是谁?坐在这里作甚?”高不凡仿佛这才发现李一一般,目光诧异地问道。 李一又羞又怒,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咬牙切齿地道:“你叫高不凡是吧,渤海郡蓨县人?” 高不凡笑容灿烂地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正是高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李一愕了愕,高不凡的笑容比春风还要和煦,让他颇有点不适应,不过李大公子可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觉悟,呸了一口道:“你算什么东西,阁下也是你叫的?” 高不凡并不生气,因为他觉得跟这种智障生气不值得,反问道:“那敢问这位公子是什么东西?” “本公子不是东西……”李一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对,胀得满脸通红,连忙补救道:“本公子乃当朝郕国公,左武卫大将的嫡长孙,千牛备身李一。” 可惜,有了前面的一系列的铺垫,李大公子尽管亮出了身份,却少了股气势了,不过郕国公和左武大将军的头衔还是有点吓人,本来正偷笑的窦线娘收起了笑容,生出一丝担心来,柳七斤磨刀的声音也轻了些。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敢情这位比宇文化及的来头还大些,难怪如此嚣张,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李公子,久仰久仰。” 这本是一句客套的万金油,但在李一听来却是高不凡有意服软了,得意地道:“现在知道本公子是谁了吧,所以你们统统都得听从本公子的号令,待回到大隋,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不仅本公子祖父,甚至皇上都会重重赏赐你们。” 高不凡微笑道:“听起来挺吸引的,七斤,你愿意听从李公子号令吗?” 柳七斤一边撇嘴一边道:“俺只听高公子的,让那些阿猫阿狗滚一边去。” “韩叔柳叔,你们呢?” 柳英笑道:“俺们自然都听高公子的,其他人俺们也信不过。” 韩老实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窦线娘甜笑道:“只有高大哥才有本事带领大家平安回家,大家都听高大哥的。” 高不凡笑了笑,对着李一摊手道:“李公子都看到了,大家都不愿意听你的,少数服从多数,要不李公子也听本人的,虽然回到大隋后没有皇上赏赐,但至少不用客死异国他乡。” 李一本来想招揽高不凡作小弟,然后再顺势把小弟的女人据为己有,那料招揽不成,还被人家振振有词地反招揽,不由恼羞成怒,骂道:“高不凡,你算什么……咳,你只是个白身,还想本公子听从你的号令,作你的千秋大梦吧。” 窦线娘不由面露愠色,此人不仅讨厌,还不识好歹,在场其他人也禁不住怒目而视,柳七斤把磨好的腰刀双手递回给高不凡,道:“高公子,刀磨好了!” 高不凡接过刀,李一见状下意识了退了一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高不凡挥刀杀敌的威势,自问还挡不住人家的一刀。 高不凡摸了摸刃口,点头赞道:“手艺不错。”说完睨了李一一眼。 李大公子莫名的一阵心寒,不过这货显然不想坠了面子,竟然继续放狠道:“高不凡,本公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听本公子的话,本公子保你全家荣华富贵,倘若不知好歹,回到大隋后有你全家好受。” 不知死活的蠢货! 高不凡本来并不想把李一怎么样的,偏偏这货竟然用“全家”来威胁,家人正是高不凡的逆鳞,谁碰谁死,即便是隋帝杨广也不行,他会死磕到底,当初大盗张金称就是因为威胁到马场,威胁到他的家人,他才果断借李靖之手把对方剿灭的,如今李一竟然拿家人来威胁他,简直就是找死,所以高不凡心底的杀机腾的便冒出来了。 当然,高不凡还不会当众把李一给宰了,那只是匹夫之怒,代价太大了,真正的智者杀人不沾血,能以更小的代价,甚至不用代价就达成的目标,何必以玉石俱焚的形式去做呢,李阀毕竟势大。 高不凡收刀归鞘,淡淡地道:“李公子好意心领了,我这个人呢,骨头硬,不习惯听人使唤,正因如此,当初才不愿意跟随长孙大将军入洛阳为官,也拒绝了可敦的骑兵千夫长之职,所以说句不好听的,你李公子还没这个资格让本人听你的!” 李一面色微变,将信将疑,十二卫四府的大将军只有一个姓长孙的,那就是长孙晟,这小子竟然是长晟看中的人吗?嗯,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好像也是渤海高氏,高不凡这小子既然出身渤海高氏,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可敦是什么人物,堂堂大隋的义城公主,突厥的二号人物,会招揽高不凡这小子当骑兵千夫长?还被拒绝了,高不凡这小子莫不是在扯虎皮作大衣吧? 李一觉得高不凡在吹牛,可是高不凡那淡然自若的表情又不像在吹牛。 这时不仅李一,就连裴行俨等人也惊疑不定,敢情这个高长卿还有其他来头,难怪敢在李大郎面前如此硬气。 其实高不凡之所以提到长孙晟和义城公主,倒不是刻意炫耀,他只是在给李一最后一个机会,这小子要是识趣便知难而退,老实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就别想活着回大隋了。 窦线娘美眸灼灼地看着高不凡,觉得后者此时的样子格外帅气,这也许就是男人不愿意在女人面前丢面子的原因。 李一见状既妒且怒,终究是放弃了高不凡给他的最后机会,冷笑道:“姓高的,你以为你是谁?要是可敦能招揽你当千夫长,皇上还不得选本公子当驸马,蛤蟆打哈气——吓唬谁呢?本公子信你个鬼!” 高不凡淡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离开便是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但必须听从本人号令,做到令行禁止,否则军法不容。”说完目光徒然变得凌厉起来。 李一面色变幻,他自然不乐意听从高不凡的号令,可是让他离开吧,他又没这个胆子单独行动,光凭他和哼哈二将,别说渡河回大隋了,能不能混到吃的都还两说,偏偏大家都只听高不凡那小子的,他能咋办? “你倒是走呀,还赖在这里作甚?莫不是怂了?”柳狗儿面带嘲讽地道。 李一把心一横,咬牙道:“得,姓高的,咱们走着朝,你会后悔的。”说完转身便走到裴行俨等侍卫的身边道:“老裴,咱们走!”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老裴?咱们好像不熟!” 李一面色微窘,目光望向另外八名侍卫,结果其他人都不鸟他,还在心里暗骂其蠢货,现在大家都身上带伤,势单力孤,这个时候离开大队,无疑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李一见到大家都不鸟自己,面色胀得通红,总算这货还没完全蠢,知道关键在于裴行俨,其他侍卫都听裴行俨的,于是出言激将道:“裴行俨,你也是堂堂千牛备身,不会如此贪生怕死,甘愿留下来听高不凡这个泥腿子的号令吧,也不嫌丢人,有种的就跟我们走。” 裴行俨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冷笑道:“李大郎长进了,会使激将法啦,老子偏不上你的当,谁贪生怕死,弟兄们有目共睹。英雄不以出身伦辈份,谁能带领大家渡河回国,我裴行俨就听谁的。” “行俨说得对!”苏定岳点头道,他被高丽兵砍了一刀肩背,幸亏身上穿了皮革,虽然伤得不轻,却无性命之忧。 “对,谁能带领大家渡河回大隋,咱们就听谁的。”众侍卫纷纷附和。 高不凡意外地看了裴行俨一眼,但凡有本事的人都心高气傲,不甘屈于人下,所以他本以为裴行俨等人会选择离开,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留下,由此看来,这个裴行俨不仅有勇,还十分理智。 李一见到裴行俨等人都拒绝离开,心中更怵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缩头认怂,只得硬着头皮叫上哼哈二将一起离开。 “公子,就咱们三个单独行动只怕不妥,要不咱们……也留下来。”李银斗讪讪地劝道。 李一大怒道:“连你也敢不听本公子的?翻天了你!” “属下不敢,公子息怒啊,您看属下二人都受伤了,要是路上遇上敌人,属下二人也没办法护得公子您的周全啊,属下死就算了,要是公子你有个好歹,属下二人百死不赎。”李银斗苦着脸道。 李金斗也连忙帮腔道:“银斗说得对,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子不爽那姓高的,大可以等回到大隋再拿捏他,现在先假意顺从,书上都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一闻言倒是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倒是有几分道理,好,本公子便暂时忍隐,等回到大隋再让他好看,只可惜那小仙女似的美人儿,恐怕要被姓高那小子睡成残花败柳了,真恨不得现在就弄到手。” 李金斗不由暗翻了记白眼,你李大郎当初在洛阳也不知抢了多少有夫之妇来睡了,最大的年过三十,也不见你嫌弃,这会倒着急起来,嘴上却劝道:“公子莫急,属下阅女无数,可以断定那女子还是完壁之身,姓高的要是想睡她早就早就睡了,不必等到现在,所以公子不用担心。” 李一眼前一亮,对于李金斗的眼光他还是挺信任的,只是姓高那小子放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在身边不吃,莫不是哪方面不行? 这货以己度人,竟然联想到那方面去。 7017k 第150章 信任 像李一这种横行霸道的大纨绔,高不凡自然不会把他发出的威胁不当一回事,这种人做好事未必会言出必行,但做坏事肯定会说到做到,而且会做得很绝,要不然他会觉得有失身份,影响他在纨绔界的江湖地位。 所以,当李一拿家人来威胁高不凡时,高不凡也果断地“判”了他死刑,绝不会让他活着返回大隋祸害自己的家人,更何况这蠢货还觊觎窦线娘,那就更加非死不可了。 不过,李一这蠢货最后竟然选择留下,如此一来,高不凡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就有点棘手了,毕竟人多眼杂,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裴行俨解下了头盔和皮甲站在高不凡面前,高不凡也第一次如此清楚全面地看到前者的长相,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也就十八九岁许,剑眉虎目,山根隆起,鼻直口方,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倔强,身高倒是跟高不凡差不多,虎背熊腰,体型匀称,手足修长,真是一员虎将。 高不凡微笑道:“裴兄和诸位愿意留下来与我等并肩作战,在下自然欢迎之至,但为了确保令行统一,你们也必须听从本人的调遣,这没问题吧?” 裴行俨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但是,高兄与我等并不是从属关系,只是合作关系,我们有权对高兄的决策提出疑议,若高兄不能说服我等却一意孤行,我等有权随时分道扬镳。”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裴行俨等人很谨慎,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不过这也正常,换自己也不会信任一个刚刚“坑”过自己的人,于是点头道:“可以。” 裴行俨等人暗松了口气,看来此子并不像表面那般的霸道,只是李一那蠢货的行径让他不大爽了,所以表现得强硬。 “但是……” 这时高不凡却忽然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道:“你们仅限在行动之前提出疑议,一旦付诸执行便无可更改,若阳奉阴违,甚至违抗命令,便休怪本人翻脸无情了,尔等都是军人出身,应知军法如山。” 裴行俨凛然地点了点头,其他八名侍卫也凛然应诺,可不敢再把高不凡当成十来岁的少年来看待了。 “那便合作愉快,但愿我等都能活着回家吃饭!”高不凡严肃的表情瞬间敛去,换上了一惯阳光的微笑,所有人都顿觉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高不凡抬头看看了高挂中天的太阳道:“既然有漏网之鱼,此地不宜再久留了,我等先行离开才是正道。” 裴行俨点头道:“正该如此,高丽兵估计很快就要反扑了。” 当下,一行人便继续往东北方向开拔,裴行俨等人加入了队伍,李一和他的两名哼哈二将也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最后,刚开始有点尴尬,但见到大家都不理他们,仿佛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便心安理得地跟着队伍走了。 河边沼泽地这一战的规模虽然不算大,但却成功歼灭了两支高丽骑兵,暂时解除了后顾之忧,不仅鼓舞了队伍的士气,还斩获了四十二匹战马,若再加上裴行俨等十二名千牛卫,那就是一支五十人以上的骑兵了,可不要小瞧这支骑兵,无疑能让整支队伍的实力提升数倍。 当然,前提是高不凡得把骑兵队组建起来,光有马是不成的,还得有熟练的骑士,才能形成有效战斗力。 一名合格的骑兵确实很难得,但如果只是骑马,很多人都会,那些府兵当中便有不少人会骑马的,于是乎,会骑马的府兵都基本都分到了一匹坐骑。 柳狗儿和柳七斤这两个小子并不会骑马,但耐不住他们都拥有一颗炙热的骑马心,还有一股死缠烂打的劲头,年轻人嘛,有上进心是好事,于是高不凡便开了后门,破例给他们每人配了一匹马,不过这两匹并不是战马,而是上次在小集镇抢来的两匹长毛瘦马,正好沼泽地一战中有很多死马,御下两副马鞍安装在瘦马上即可。 尽管只是长毛瘦马,但柳狗儿和柳七斤依旧很兴奋,一边行军一边练习骑马,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子很有天赋,在高不凡的亲自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当然,其间也免不了掉下来被马骑了几回,摔得脸青脸肿的,当傍晚时份停下宿营时,二人已经能骑着瘦马一路奔跑了。 窦线娘本来就会骑马,高不凡也兑现了承诺,从缴获的战马当中挑选了一匹上乘的枣红马给她骑乘,恰好也是匹牝马,于是取名叫小红,大青马那货于是又和小红再续前缘了。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高不凡没有找到特别理想的扎营地,只好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扎营,并修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虽说简单,却章法有度,攻这兼顾,对人手的安排调动也是信手拈来。 高不凡本来就是军人出身,自从熟读了李靖的《六军镜》后,排兵布阵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尤其是两百人不到的队伍,他驾驭起来得心应手。 裴行俨这一路上都在留心观察,待发现高不凡无论行军调度和摆兵布阵都颇有门道,这才放下心来,同时也暗暗惊惊,此子年纪轻轻却骑射了得,武艺强横,而且还懂兵法,渤海高氏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后起之秀?以前为何没听说过呢? 其实,高不凡近这一年来才崭露头角,裴行俨又一直在洛阳,听说过他才奇呢。 队伍里多了四十多匹脚力,再加上天气晴朗,所以行军速度也快了很多,半天时间,大家便走了约莫八十里路,高不凡估计,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他们便能到达辽东城和新城之间的理想渡河区间了。 夜幕降临,一轮下弦月斜挂天际,四下里虫声唧唧,蛙声一片。 当裴行俨到来时,高不凡正在火堆旁边捧着行军地图仔细度量,古代的地图自然没有后世的详尽,很多地方只是画出一个大概的地形,主要标识就是山脉、河流和城池等,而且错漏百出,不能尽信,所以古代行军最好还是要有当地的向导。 “高兄找在下有事?”裴行俨站定问道。 “噢,裴兄来了,请坐,有些事向你请教!”高不凡指了指旁边的石头微笑道。 高不凡语气随和,动作自然,这显然容易给人产生好感,消除陌生和局促之感,拉近双方的距离。 裴行俨说了一声不敢当,便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目光顺势落在地图上,禁不住轻咦一声道:“这是军中地图?” 高不凡点头道:“这是在下向柳城督军罗艺暂借的。” 裴行俨脱口道:“原来高兄还认识罗督军?” 高不凡微笑道:“只是一面之缘罢了,裴兄也认识罗督军?” 一面之缘就出借军用地图给你,裴行俨自然不信,摇头道:“在下对罗督军只是久仰,罗彦超二十出头便积功获封虎贲中郎将,实乃我等之锴模。” 高不凡随口道:“裴兄也不差,将来成就未必在罗艺之下。” 如果换成长孙晟或者鱼俱罗说这句话,裴行俨或许会沾沾自喜,但高不凡就算了,此子虽然出众,但年纪比自己还轻,而且只是个白身,辈行俨只当是客套虚言,淡道:“高兄过誉了,咱们还说正事吧。” 高不凡淡然一笑,指着地图道:“如今高句丽军队封锁了辽河一线,辽东城和新城肯定驻扎有重兵,沿河巡防也绝对不会少,咱们要伐木渡过最好还是选在两城之间,可是这份地图太简陋了,裴兄在一带游走多时,还尝试过渡河,可知何处更适合渡河?” 裴行俨闻言点头道:“高兄所料不差,如今辽东城和新城都有重兵把守,高句丽军队不仅沿河巡查搜捕,就连河面也有巡船,在这之前,在下和众弟兄尝试过两次,一次在接近河边时就被发现了,第二次刚制作好筏运到河边,却被河面上的巡船发觉,最终功亏一篑,幸好咱们离岸不远,立即掉头上岸逃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不凡皱眉道:“这么说河面上的巡船威胁更大?” 裴行俨神色凝重地道:“的确如此,木筏吃水深,速度太慢,还容易翻沉,除非大家都十分熟悉水性,否则一旦被高句丽人的快船发现,绝对在劫难逃。” 说完叹了口气续道:“约莫一个月前,宇文述所率的左路大军,以及来护儿所率的水师败讯相继传来,皇上仓惶渡河北返,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军队乘机出城追击,击毁了浮桥,偏生咱们军中士卒多不习水性,相互践踏之下,溺死者不下十万计……” 裴行俨说着一双虎目都红了,当日之惨象仿佛还历历在目,神色悲愤地续道:“本来大军战力无损,兵力也雄厚,后勤充足,根本不惧辽东城中的高句丽守军,皇上却失了方寸……” 裴行俨说到这里才猛然惊觉不妥,连忙闭口不言,忐忑不安地瞥了高不凡一眼。他刚才激动之下一时失言,竟然直言隋帝杨广的过失,偏生他跟高不凡又不熟悉,无疑犯了交浅言深的大忌,若高不凡是个阴险小人,日后向皇上打小报告,以此来换取皇上的宠信,那不仅他裴行俨,只怕连他爹裴仁基都会受连累。 一念及此,裴行俨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后悔不迭,惴惴不安,然而高不凡却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皇上确实是乱了方寸,以致出了记昏招,枉送了将士的性命。” 裴行俨不由愕了一下,继而心生感激,很明显,像高不凡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会愚蠢到落人话柄,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以此来消除自己的担忧和顾虑。 裴行俨拱了拱手,高不凡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经此一番,两人的距离无形拉近了许多。 高不凡指了指地图道:“据裴兄所言,咱们要渡过辽河,必须躲过河上的巡船了,那么渡河时最好选在晚上。” 裴行俨点头道:“晚上自然是最安全的,但风险依然不小,如今正是春汛期,河面宽,水流急,晚上乌灯瞎火的,咱们的人又不习水性,没几个懂得操舟的,很容易出事故,若掉河里基本就没救了。” 高不凡轻松一笑道:“这个裴兄不用担心,柳岸里的村民,噢,就是咱们队伍里的乡勇民兵都熟习水性,操舟不在话下。” 裴行俨闻言喜道:“那太好了,我们上次伐木作舟的地方十分隐秘,木材易得,附近的河面也适合横渡,位置大概就在这里!” 裴行俨一指地图上的某个地点,倒是距离两城之间的中线不远,稍微靠近辽东城的一侧。 “好,那就选在这里吧!”高不凡道:“对了,裴兄骑射娴熟,我打算用抢来的马组建一支骑兵,到时由裴兄来率领,不知裴兄意下如何?” 裴行俨又愕了一下,高不凡要求所有加入的人都听从他的号令,本以为他要大权独揽,没想到竟然如此大方,把骑兵交由自己来率领。 裴行俨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见到他表情诚恳,目光清明,并不像是试探,显然是认真的,不由精神一振,脱口道:“当真?” 高不凡好笑道:“莫非裴兄以为在下在试探你?区区五十骑而已,至于吗?当初在下如果答应可敦,已经是一千骑兵的千夫长了。” 裴行俨嫩脸一红,拱手道:“既然高兄信得过行俨,那行俨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心里莫名有些兴奋。 裴行俨虽是千牛备身,但手底却从来没多过二十人,而且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宫中当值,内心一直渴望能率一人马征战沙场,如今五十骑虽然少了些,但总比没有的好。 高不凡点头道:“那从明天起,就由裴兄负责训练骑兵,能不能打,就看你的本事了。” 裴行俨傲然道:“定不让高兄失望。” 7017k 第151章 大举围剿 现任的高句丽国王高元无疑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开皇十年,此人便联合靺鞨侵扰过大隋的辽西郡,要知道当时的大隋正值“开皇之治”的鼎盛时期,君主开明,将星闪耀,兵强马壮,四夷臣服,就连琉球这种远在天边的沿海岛国都归顺了大隋,偏偏就这个高元不信邪,敢去捋隋文帝的虎须,虽然后来认怂入贡,并自称“辽东粪土臣元”,但也侧面反映出这个高元并不是省油的灯,果然,后来此人又先后攻打了高句丽南部的小国新罗和百济,均取得了胜利,一统整个朝鲜半岛,实力空前强大,这也是他敢于迎战杨广百万大军的底气所在。 高元既然敢在开皇十年侵扰大隋的辽西郡,现在趁着隋军大败,岂有不乘胜追击之理? 如果可以,高远甚至想把临榆关(山海关)以东的隋国领土给吞并了,如此一来,高句丽日后就不怕隋国再来攻打了,还随时可以叩关夺取幽燕之地,进而虎视中原大地。 所以隋军兵败后,高元立即派出手下最得力的两个臣子率兵全力追击,一个是叫乙支文德,另一个叫高建武,乃高元同父异母的弟弟。 乙支文德此人文武双全,先是采取骄兵之计诱敌深入,最终在鸭绿水畔击败了宇文述的三十多万大军,并且一路追杀至新城,宇文述老猫烧须,最后仅率数千人渡过辽河,逃回大隋境内,大军所携带的海量辎重全部落入乙支文德之手,高句丽军因此实力大增。 乙支文德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挥师渡过辽河,兵锋直指辽西郡的怀远镇。 怀远镇是隋军进攻高句丽的桥头堡,当初隋帝杨广就是坐镇怀远隔河指挥隋军的,这里的粮食兵器堆积如山,所以乙支文德只要攻陷了怀远镇,就能在辽河西岸站稳脚跟,进而占领整个辽西郡。 再说那个高建武,也是个允文允武的人才,深受其大哥高元的器重,一开始便负责镇守辽东城,守得十分顽强,面对数十万隋军的猛烈进攻,竟然把城池给守住了,后来杨广仓惶撤退,高建武又果断出城追击,最终大获全城。 如今乙支文德在前线攻打怀远镇,高建武则在后方提供支持,同时负责肃清境内的隋军溃兵,稳定大后方。 且说百夫长柳承武仅率十几骑突围后,立即便火急火燎地逃往辽东城,向城中的高建武禀报情况。 高建武听完柳承武的禀报后果然十分重视,立即派出多路兵马,并且知会上游的新城守将,令其出兵配合沿辽河一线合围,务必要在这股隋军形成气候之前将其消灭掉,合计兵力竟然过万,其中两千还是骑兵。 于是乎,一张围猎大网便在辽东城和新城之间展开了,沿着辽河一线缓慢地收缩,所以,藏匿在这一带的隋军溃兵都要大难临头了。 高不凡虽然料到敌人会追击,却作梦也没想到人家会大动干戈,派出上万兵力来围剿他们这支两百人不到“游击队”,真是日了狗了,真是应了那句枪打出头鸟。 且说第二天一早,高不凡等人便再次拔营起寨,前往裴行俨等人上次伐木作舟的地方,准备制作木筏伺机渡河。 裴行俨现在可谓是热情高涨,一边行军一边训练他的五十名骑兵,不过小裴同学训练骑兵的方式有点独特,那就沿途抢掠村镇,用实战的方式让骑兵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成长起来,正好地方村镇的武装防卫力量薄弱,正好拿来练手。 另外,目前队伍虽然不足两百人,但每天人吃马喂,消耗也相当大,没有后勤供应的他们只能靠抢掠获得补给,幸好,这里是高句丽境内,他国他民,大家抢掠的心理负担也很小,还顺带练了兵,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抢掠归抢掠,但不能奸淫,更不可耍乐子式地随意杀人放火,这是做人的底线,高不凡不允许麾下任何人逾越。 且说队伍走了三天,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距离裴行俨等人上次伐木作舟的地点约莫还有一天的路程。 这一日,天色昏沉沉的,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偏偏一滴雨也没下出来,所有人的心情都有点郁闷。 约莫傍晚时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高不凡扬手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很快,一支约莫五十人的骑兵便出现在远处迷蒙的烟雨中,但见当先一人生得虎背熊腰,得胜勾上挂着一杆马槊,赫然正是神彩飞扬的裴行俨。 柳英嘴角抽了抽道:“这小伙子是抢劫上瘾了吧,这一天都多少回了?” 韩老实则老实地答道:“第五回了。” 窦线娘却是眉开眼笑,她现在是“军需官”,每天要张罗近两百张嘴,五十多头牲口的口粮,压力还大过亚力山大,自然不会嫌抢来的粮食太多,现在小妮子看裴行俨是越发的顺眼了,一口一个裴大哥的,连高不凡都有点吃味了。 这时,窦线娘已催马迎了上去,喜滋滋地道:“裴大哥辛苦了,这次又得了多少粮食?” 裴行俨勒定马哈哈一笑道:“这次的收获很不错,弟兄们,都把粮食交给柳姑娘清点入账,谁敢中饱私囊,老子捏爆他的卵蛋。” 众骑兵哄堂大笑,纷纷把马背上驮着的大包小包扔在地上,很快就堆起一大摞,估计有近十石之多,果然收获颇丰。 窦线娘虽是一介女流,但跟一众粗汉子混了几个月,对这些粗言俗语已经几乎免疫了,只当作是耳边风,喜滋滋地叫来十几名村民帮忙清点入账,高大哥教给她一套新式的记账方法,既简洁又管用,嗯,高大哥果真是学富五车,什么阿拉伯数字,什么乘法口诀之类,自己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柳姑娘,你这写的都是啥?”裴行俨自问也是个会认字的,但窦线娘在本子上写的“蝌蚪”他却一个都不认识,不禁惊为天人。 话说窦线娘现在对外介绍自己都自称姓柳,名字叫柳线娘,现在除了高不凡和柳岸里的村民知道她原姓窦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本来就姓柳。 柳岸里的村民虽然奇怪窦线娘突然改姓氏,但都默契地没有点破,高不凡倒是隐约猜到窦线娘改姓氏的原因,但他更加不会去点破,于是乎,窦线娘便变成了柳线娘。 “这是高大哥教我的记账方法,裴大哥若想学就找高大哥去。”窦线娘笑了笑,眉宇间隐有得色。 裴行俨揉了揉鼻子:“算了吧,我学那个作甚,不过高兄懂得可真多。” “那是,这世上就没有高大哥不懂的。”窦线娘美眸亮晶晶的,一脸的小傲娇。 裴行俨见状不由揶揄道:“那可不一定,要不你问问高兄会不会生孩子?” “高公子不会,柳姑娘会就有行。”苏定岳那小子插嘴道,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窦线娘羞恼得一叉小蛮腰叱道:“你们这帮家伙要惨了,今晚都别想吃饭啦。” 一听没晚饭吃,这些家伙顿时都老实了,苏定岳那小子涎着脸连赔不是,窦线娘这才肯罢休。 高不凡只是微笑地看着,朝裴行俨招了招手,后者连忙策马来到跟前,拱手见礼道:“高兄!” 经过几天的相处,彼此已经十分熟稔,正因为知道高不凡平时脾气随和,大家才敢如此开玩笑。 “马上就要天黑了,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高不凡问道。 说到正事,裴行俨倒是不敢怠慢,神色一整道:“由此往西六七里远,有一处荒村适合驻扎。” 7017k 第152章 荒村 眼前这座村落也不知被遗弃多少个年头了,草木萋深,荆棘遍地,怪藤缠绕枯树,青苔爬满诡石,说不出的荒凉孤寂,根本寻不着进村的道路,只有那些偶尔在藤蔓中露出来的残桓断壁在无声地证明着,这里曾是一座有人居住的村落。 在现代的中国,被遗弃的村落不是没有,但多是由于城镇化,人口向城市迁移造成的,但在生产力落后的农耕社会,一个村落的消亡的原因却很多,譬如瘟疫、兵灾、贼劫、地理环境变迁等都能轻易摧毁一条村庄,而大多数原因造成的后果都是全村死光光。 因为封建农耕社会的底层百姓都被绑死在土地上,只能靠着在土地里刨食养活自己,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非村民都死光了,否则不太可能放弃整座村子,当然,也有可能这个村子真的不适合再居住了,譬如断了水源,没办法,只能集体迁居。 眼下正值黄昏,天空昏昏沉沉的,数只黑漆漆的乌鸦落在枯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这群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不时发出几声瘆人的怪叫,让整座荒村更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正所谓封建迷信,顾名思义,封建社会的人都十分迷信,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敬畏鬼神,譬如眼前这座荒村,此刻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一处不吉之地,住在这里难免会沾上晦气,所以都目光犹豫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自然没那么多顾忌,鬼神对他来说就是扯谈,唯一能让他忌惮的就是瘟疫,不过这村子应该已经荒废有些年头了,即便是瘟疫也早就销声匿迹,料也无碍,这里如此荒凉,绝对少有人来,在这里扎营正好更加安全。 嗖…… 高不凡手腕一翻,已然张弓如满月,嘣的一声,但见箭去流星,枯树上并排站着的三只乌鸦倒也邪门,弦声一响,竟然十分机警地扑楞飞起,高不凡那支利箭便射空了。 李一那货这几天闷声跟着大队走,倒也还算老实,不过夹着尾巴做人让他很不爽,此时正要嘲笑两声发泄一下,高不凡的第二箭已经射出了,跟第一箭几乎同时射到,那三只乌鸦刚好离开树枝,还没来不及发力高飞,竟被第二支箭给穿成了一串,直接从空中栽倒下来。 四下里静了片刻,继而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李一那货傻了眼,脸上的嘲笑瞬间凝固掉,喉咙里发出的嘲笑声急咽回去,便变成了一声漏气的鸡鸣,随即淹没在如潮的喝彩声道。 裴行俨禁不住脱口道:“昔有长孙将军一箭双雕扬名突厥,今有高长卿一箭三乌,神乎其技,当威震高句丽!” 苏定岳等一众侍卫也是一脸的敬服,别的不说,光就这一手箭术,高不凡若参加四科举人,绝对十拿九稳,难怪就连长孙晟和可敦都看中了此子。 窦线娘美眸炙然地瞧着自家高大哥,俏脸难掩自豪。高不凡收起角弓,淡笑道:“碰巧而已,裴兄过誉了。” 高不凡本来就六识灵敏过人,又得长孙晟指点,再加上修为日深,现在他在箭术上的造诣虽不敢说炉火纯青,但比之长孙晟也不遑多让了。 这时正好又有一只乌鸦落在枯树上,柳狗儿和柳七斤这两个小子立即争先恐后地射出一箭,结果均射了个空,那只乌鸦则吓得喷射出一泡屎,尖叫着飞走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狗崽子,七斤儿,你们这手臭箭还得多练几年呢。”一名侍卫调侃道。 柳狗儿一脸丧气,柳七斤则毫不在意,飞快地跑到枯树下捡起那串乌鸦,笑嘻嘻地道:“蚊子再小也是肉,今晚加餐。”说完把箭恭敬地还给高不凡,然后把三只乌鸦用草串起来挂在裤腰带下。 一众府兵和村民不由大为懊恼,后悔反应慢了,裴行俨笑道:“七斤这小子机灵。” “七斤,分俺一只。”柳狗儿上前讨要,却遭后者拒绝了,正要动手抢夺,高不凡却道:“别抢了,扔掉吧。” “为啥?”柳七斤和柳狗儿异口同声地问。 “这玩意吃腐肉,脏得很,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病菌,小心染上瘟疫。”高不凡淡道。 柳七斤吓得赶紧把死乌鸦扔掉,还顺带在柳狗儿身上蹭了蹭手掌,后者嫌弃地躲远开去,其他人也变了面色,没办法,瘟疫实在太可怕了,别说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封建社会,就是现代社会的人也谈之色变。 “高公子为什么不早说。”柳七斤拔了一丛野草使劲擦去手上的血迹,看样子就差掏出裤裆里的家伙滋几下了。 高不凡好笑道:“没事,没吃进肚子里还不至于得病。” 柳七斤这小子闻言才放下心来。 “进村,今晚就在村里宿营,裴兄负责外围警戒。”高不凡吩咐道。 高不凡露了一手“一箭三鸟”,在队伍中的威信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清除杂草,打通一条进入村子的道路,而裴行俨则率着手下骑兵在村子外围警戒,扫荡野兽和蛇虫鼠蚁。 此时已经暮色苍茫,一名正在挥刀砍劈荆棘的府兵忽然惨叫一声倒地,旁边几名府兵连忙围上去,发现倒地府兵的肩头上赫然插着一支箭,不由面色大变,连忙高叫:“敌袭,村里有伏兵!” 正散开来清理杂草的众人急忙府身后退聚拢,高不凡几个起落便赶到现场,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十点钟方向的一处断墙。 这时裴行俨也赶到了,与高不凡目光一触,两人便十分默契地从两侧向断墙扑上去。 嘣…… 墙后一箭射出直取高不凡,高不凡挥刀把箭劈落,脚下速度丝毫不减,一个纵身便落在断墙上,手中腰刀如同长河匹练,墙头上覆盖着的藤蔓倾刻被绞得粉碎,而此时裴行俨也杀到了,马槊一招毒龙探海,卡嚓一声扎入断墙中,把半面断墙都掀翻了,墙后数人惊慌躲避。 刷…… 高不凡手中的刀当头劈下,真个疾如风雷,眼看墙后那几名偷袭者就要死在他的刀下,裴行俨忽然大叫:“高兄手下留情。” 高不凡人在空中刀势一凝,卡嚓,一名偷袭者举起来的角弓还是被他势不可挡的刀锋给斩折了,吓得那人仰面躺着一动不敢动。 高不凡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一瞧,发现这几名偷袭者虽然衣衫褴褛,但还依稀认得出是隋军的服饰,不禁皱眉道:“你们是隋军?” 刀锋近在咫尺,那名隋军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你……你们也是?” “我不是,他是!”高不凡指了指身后的裴行俨。 裴行俨收起马槊道:“本人乃千牛备身裴行俨,你们是何人麾下?” 三名偷袭者愕了一下,继而面露喜色,答道:“属下隶属左卫,许国公宇文将军麾下。” 高不凡心中一动,原来是宇文述手下的溃兵,冷道:“尔等为何袭击我们?” 三名偷袭者瞧不出高不凡的身份,但见千牛备身裴行俨似乎也唯此人马首是瞻,而且此人一身武艺也太过强悍了,连近距离射来的箭都能劈飞,简直非人哉,于是战战兢兢地答道:“天黑没看清,我们还以为是高句丽兵搜杀过来了,都是误会。” 高不凡察言观色,估计对方并没有说谎,这才收起了腰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是在问小的吗?”角弓被劈断那名隋兵小心翼翼地问,见高不凡点头,这才答道:“小的叫阮小富。” “名字不错,你爹是不是阮大贵?” 阮小富讪讪地道:“俺爹叫阮万宝,俺大哥才叫阮大贵。” “小的阮大贵见过公子。”旁边一名隋军搭话道。 高不凡差点一头载倒,仔细一看,两人还真有四五分相似,敢情是一对亲兄弟,于是目光落在第三人身上,随口问道:“你呢,不会也姓阮吧?” 那名隋军精瘦精瘦的,使的却是一根长矛,摇头道:“小的不姓阮,姓赵,大家都叫我老赵头。” “你们是什么时候藏身于此的?只有你们三个?”裴行俨沉声问道,白天发现这处荒村的时候,他还专门探查过,发现没人,这才建议高不凡今日在此扎营了,现在出了岔子,算得上是他失职了。 三人中似乎以老赵头为首,立即答道:“我们比你们早到半个时辰,还有五十多个弟兄在后面赶来,本打算在此落脚的,没想到你们也看上这里。” 裴行俨神色稍松,原来对方也是刚到不久,如此倒不能算自己失职。 高不凡见这老赵头对答稳重,于是便问:“你在军中是什么职位?” “小的是队正。”老赵头答道。 隋朝的寿命实在太短了,短到很多制度都还没定型就灭亡了,所以史书上关于隋朝的记载不多,譬如隋朝的军制就显得比较混乱,各级军官名称和部队的建制都没详细的记录,即便是同一级军事单位,兵力也不尽相同,一队约莫五十人左右吧,为首者就叫队正,一队由五个火组成,每火十人,军官叫火长。 这个老赵头是个队正,他说还有五十多个弟兄正在赶来,岂不是意味着他这个队还是成建制的,有点不简单呀,要知道隋军大败之下,剩下的溃兵都是散兵游勇,还能成建制的十分鲜见。 “既然如此,去把你的人都领过来。”高不凡淡道。 老赵头连忙站起来,高不凡把刀一伸,搭在老赵头的肩头上,一指阮小富淡道:“他去,你和阮大贵留下。” 老赵头面色微变,只好重新蹲了下来,阮小富忐忑不安地站起来。 高不凡向裴行俨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用马槊一指阮小富,喝道:“走吧。” 第153章 枯井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百多人齐动手,天色完全黑下时,整座荒村便被清理好了,部份未曾倒塌的房屋经过简单的修缮加固后勉强能凑合,眼看就要下雨了,有屋顶遮头自然要比露宿强,所以大家愉快地住了进去,点起火把,架起铁锅准备煮晚饭。 眼前这座房子是砖瓦结构的,所以保存得比较完整,只是院墙坍塌了,房子有一厅三房,其中一间是独立厨房,想必这家人以前也算是村中的富户了,大厅用来堆放粮食等物资,剩下的两间房高不凡和窦线娘二人各占一间,倒是正好合适。 得益于裴行俨这几天疯狂抢掠村子的行径,现在队伍的储备粮食充足,光是五谷杂粮就多达二十多石,即使每人每天吃一斤,也足够两百人维持半个月,另外,裴行俨等人还抢到了不少牲口,除了部份强壮的留下拉车外,其余的都宰了打牙斋,所以大家这几天都十分难得地吃上了几口肉,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吃肉的效果无疑是立竿见影的,窦线娘这小妮子明显丰满了些,尖尖的下巴变得圆润了,白里透红的瓜子脸也更加好看了,就连眉心那一点殷红的美人痣似乎也更加灵气了,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娇美灵动。 大厅里灯光摇曳,窦线娘刚给火头军们分发完粮食煮饭,此时正撅着小屁股,嘴里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清点剩下来的柴米油盐,显然心情很不错。 高不凡闲得无聊,在油灯下翻阅李靖的兵书《六军镜》,偶尔间抬起头来,目光正好落在小妮子浑圆的臀上,不由心神微漾。 十五岁的姑娘的身体已经拉扯出线条了,就像抽了穗的苞谷似的,充满了青春的气息,而现在已是暮春时节,窦线娘也换下了厚衣,此时正穿着一件麻布衣裙,纤腰细束,肩似刀削,朴素的衣着也却难掩天生丽质。 高不凡正瞧得有点喉咙发干,窦线娘似有所觉般转首望来,两人目光相接,顿时都像触电般红了脸。 高不凡不由暗汗,连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窦线娘心如撞鹿,高大哥刚才炙热的眼神让他既羞涩又有点欢喜,还有一点点期待。 正当气氛暧昧的时候,柳狗儿那小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不凡少爷,线娘姐姐,不好啦,秋生哥不小心掉进一口枯井里,英叔他们下去救人,结果都没能上来。” 高不凡和窦线娘面色齐变,一个放下兵书,一个放下账本,跟在柳狗儿身后跑了出去。 当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赶到时,枯井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四周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韩老实正举着火把在井口查探,身上系着绳索,显然是准备下井救人,旁边的人则七嘴八舌地苦劝他不要下井。 “高公子来了,快让开!”众人见到高不凡,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 高不凡快步走到枯井旁,沉声问:“怎么回事?” 一名村民立即战战兢兢地道:“刚才大伙准备做晚饭,秋生发现这里有口井,便想弄些水上来,谁知刚探头看了看井口就栽下去了,英叔和七斤那小子下去救人,结果就再没上来了,大家在井口喊了半天都没回应。” “俺早就说这村子不吉利,不能在这里住,这口井里说不定就有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秋生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咋看一眼就往下栽,英叔和七斤下去后一声不响,到现在也不见上来。”另一名村民面带惧色地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望向枯井的目光都多了一丝恐惧,仿佛那黑漆漆的井内真藏着一头恶鬼似的。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他是绝对不信什么鬼神的,但古人却是笃信鬼信,他就算解释再多也是徒劳,而且这个时候救人要紧,如果所料不差,这口枯井估计是荒废太久,枯枝败叶发酵出沼气之类的有毒气体了,这玩意可是能要命的,救人得迅速及时才行。 “所有人退后,火把绝不允许伸进井口,这是军令!”高不凡声色俱厉地下了一道命令,然后纵身一跃地跳进了井里。 在场的人不禁都失声惊呼,窦线娘俏脸煞白,急忙跑到井边查探,一边焦急地道:“韩叔,把火把给我。” 韩老实后退了一步,摇头道:“高公子说了,火把不能伸进井口,这是军令。” 其他举着火把的村民和府兵也纷纷退了开去,高不凡已经声明这是军令,自然没人敢违抗,上次奸**女被斩首的五名府兵还历历在目呢! 窦线娘急得跺了跺脚,只好一脸担忧地瞪着杏目往枯井里看,只是这口枯井显然很深,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底。 且说高不凡跳进枯井后,立即屏住了呼吸,手脚并用,快速往枯井底部爬下去,大概下降了十几米,到底了,高不凡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具人体,连忙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来便扛到肩上,再一摸索,又找到了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夹在腋下,然后只用靠着双腿蹬两边的井壁往上弹跳。 以高不凡目前的实力,这对他来说没啥难度,前后也就十秒不用,他便带着三人攀上了井口,窦线娘见状松了口气,在场的人见状都齐声欢呼,佩服得差点五体投地。 高不凡跃出井口,迅速把三人平放在地面,然后查探气息,发现最先掉进井里的年轻村民柳秋生已经没气了,脉搏也停止了跳动,不由心中一沉,幸好,柳英和柳七斤都还有气息。 高不凡让人取来冷水浇在柳英和柳七斤两人的头脸上,片刻之后,两人便渐渐苏醒了,而那名叫柳秋生的村民坠井时脑袋受到撞击,左侧太阳穴部位凹下去一块,估计当场已经毙命了,没有再抢救的必要。 柳七斤这小子是最后下井的,吸入的有毒气体也是最少的,醒来休息了片刻便能坐起来说话了,揉着脑袋一脸懵逼地问:“咋回事?俺不是下井了吗?几时上来的?” 柳狗儿伸手在柳七斤眼前晃了晃,好奇地问道:“你晕在井底了,是不凡少爷下去把你们救上来的,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柳七斤茫然地摇了摇头:“俺只记得闻到一股臭味,很难闻。” 高不凡解释道:“废弃的井里会产生有毒气体,吸入过量能将人毒死,而且,这些有毒气体遇到明火还会发生爆炸,能将人给生生炸死。” 众人不禁恍然大悟,柳七斤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高公子懂得真多,幸好俺和英叔着急救人,都来不及点火把,噢,秋生哥怎么样了?” 柳狗儿摇了摇头:“秋生哥没救了!” 柳七斤的目光落在柳秋生的尸体上,表情瞬间黯淡下去。 这段时间大家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说得洒脱点就是生死看淡,说得难听点则是麻木了,对于柳秋生的死,即便是同村的村民也只是黯然了片刻,然后便准备把尸体移走安葬了事。 正当村民们准备抬走柳秋生的尸体时,高不凡的目光不由落在尸体的衣服上,上面沾了一片黑乎乎的浓稠液体,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机油的味道。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动,连忙道:“且慢!” 两名搬尸体的村民下意识地停下来,疑惑地望向高不凡。 高不凡走到尸体傍蹲下来,伸出手指揩了一下尸体衣服上的黑色液体,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色瞬间变得古怪无比,这气味……石油? 第154章 听我的,有饭吃 高不凡前世参观过炼油厂,接触过原油,几乎可以断定,柳秋生衣服上所沾染的黑褐色液体就是石油,但是为了进一步求证,他还是再一次下到井底,没有携带火把,以免发生意外,毕竟石油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点燃,常规手段很难扑灭。 眼下正是晚上,十几米深的井底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高不凡目力异于常人,借着井口上方照下来的微弱火光,便足以把井底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了。 这口井的井底不算大,直径也就一米左右,没有水,但从四周井壁的颜色深浅来判断,这口井原来是有水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干枯了。 高不凡用脚拨开铺在井底的一层枯枝败叶,发现底下竟然有一条裂缝,约三指宽,二三十公分长,可以看到裂缝中盈满了那种黑褐的粘稠体,显然,柳秋生尸体衣服上所沾的就是此物。 高不凡心中一动,从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条塞到裂缝中,将里面的黑色液体吸光,但是片刻之后,石缝中的黑色液体竟然又慢慢满上来了,很明显,这地底下十有八九是一块油田,而且是极容易开采的油田,高不凡不由激动了一把,只是一想到现在是工业化程度几乎为零的隋朝,顿时又冷静下来了。 石油被称为工业的血液,在后世是主要的能源物质,也是最重要的工业原材料,几乎各行业都离不开它,但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封建农耕社会,这玩意却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价值差不多为零。 事实上,我国最早在东汉时期就有关于石油的记载了,《汉书》中提到“高奴有洧水可燃”,而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中则这样描述:“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古人将石油称为洧水、肥、石脂和石漆等,直到宋朝人沈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石油。 石油在我国古代虽然发现得很早,但几乎没啥应用,因为这玩意产量少,烧起来还呛人,意味极不好闻,而且浓烟滚滚,所以人们宁愿用植物油和动物脂胭炼油来照明,也不使用石油。 但是,一座露天,且极容易开采的油田在高不凡看来还是十分有用的,可惜却在高句丽境内,若是在大隋境内,他肯定设法把这块地搞到手,然后再想法办炼制煤油汽油什么的,以后光靠卖灯油就能赚得盘满盘流了。 至于现在嘛,弄点石油来行军照明,制作简单的火箭和燃烧弹还是可以的,所以高不凡打算明天让人搞些陶罐瓦瓮什么的来装上百来斤,接下来或许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井里既然有石油,高不凡也大概猜到这座村子荒废的原因了,很明显,这不是人祸,而是天灾,极有可能是一场地震改变了地下岩层的结构,导致了原本有水的井干枯了,底下的浅层石油却冒了出来。 这如果在后世,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全村人都发大财了,光是国家的拆迁补偿就有一大笔,另外还有安置房,可是现在是隋朝,就连认识石油的人都少之又少,拆迁安置更是甭作梦了。 试想一下,村子里的水井突然干枯,还冒出了又黑又臭的不明液体,那些村民断了水源,说不定还疑神疑鬼,全村迁徙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且说高不凡重新爬上了井口,把那块浸泡了石油的布条用火把一点,顿时便熊熊燃烧起来,黑烟滚滚,气味极呛,有点像臭鸡蛋的味道,绝对是石油无疑了,而且含硫量比较高。 窦线娘捂住鼻子惊讶地道:“高大哥,你说的这种……石油真的能烧着呀,就是味道太呛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里的石油的杂质太多,直接燃烧不仅污染大,还极浪费,简直是暴殄天物,要经过加工提炼才好用。” “噢!”窦线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高大哥说出“暴殄天物”这个词,想必这种黑乎乎的脏东西的确很有用。 “对了,线娘你回头多准备些盛器,最好是陶罐瓦瓮什么的,我有用。”高不凡吩咐道。 “高大哥是要用来装石油吗?嗯,是了,这些石油可以用来引火照明,还可能制作火箭。”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赞道:“我家线娘越来越聪明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智者敏。” “人家本来就不笨好吗!”窦线娘撅了撅菱角似的小嘴儿,飞快地白了高不凡一眼,竟有种说不出的小妩媚,把四周的府兵和毛头小子都看得愣了愣神。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挥手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一众府兵和村民都识趣地各自散去,警戒的警戒,做晚饭的做晚饭,休息的休息。 卡嚓…… 一道惨白的电光划破天际,一声炸雷随即响起,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落下,大家更是纷作鸟兽散了,大雨中,那块沾了石油的布条却仍然在燃烧,直到布条化成了灰烬才熄灭。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约莫半炷香时间就停了,倒像是专门为大家送“水”煮晚饭的,那些伙头军用接下来的天水煮饭,倒是不用再到村外找水了,省了一番功夫。 很快,整座村子上空便弥漫着诱人的饭香和肉香,正当一众府兵和村民幸福地吃着晚饭的时候,裴行俨所率的骑兵终于返回了,还押回了老赵头麾下的人马,不过人数却跟老赵头所讲的五十来人有很大的出入,竟然多达两百多人,足足多出四倍有余。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高不凡总算明白裴行俨为何去了那么久才回来了,很明显,老赵头这混蛋耍了个心眼,他们明明有两百多人,却只报五十人,幸好自己也多留了一份心眼,让裴行俨带上五十骑兵前往,要不然只怕压制不住这两百人,否则真的后果难料。 眼前这两百多名隋军溃兵明显已经饿极了,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竟然一个个眼冒绿光,垂涎三尺,甚至蠢蠢欲动,仿佛一群饿狼似的,要不是忌惮裴行俨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估计已经扑上来动手开抢了。 正捧着饭碗吃晚饭的府兵和村民们见状不由大为恼火和警惕,纷纷拿起武器,一边吃饭,一边凶狠地盯着新来的两百溃兵,他奶奶的,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谁怕谁?老子好不容易才吃上两天饱饭,你们这些新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有胆子动手抢试试,砍不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人在饥饿的时候最容易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人跟野兽并无两样,这个时候别说同胞了,就算是父子兄弟也可能为了一口吃的自相残杀,“易子而食”可不仅仅是史书上的一个词语,而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蹲下,都不许妄动,谁动谁死!”裴行俨手中马槊寒光闪闪,厉声喝令,那些溃兵便都乖乖地蹲下来,不过目光却舍不得从众人的手里的饭碗上移开,不停地吞着口水。 裴行俨控制住所有溃兵,这才来到高不凡跟前翻身下马,拱手道:“高兄,老赵头那家伙果然耍滑头少报了人数,幸好咱们早有准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裴兄辛苦了!” 裴行俨狞笑舔了舔嘴唇道:“辛苦啥,区区两百多疲兵,在咱们的骑兵面前还不够瞧,宰了几个便都老实了。” 高不凡对此并不出奇,虽然大家都是隋兵,但眼下大家各自为战,对方又有两百多人,实力不弱,对方的首领肯定不会轻易依附过来给别人当小弟的。 “他们的首领呢,不会就是老赵头吧?”高不凡觉得老赵头既然亲自到前面负责探路,应该不太可能是这支溃兵的首领。 果然,裴行俨摇头道:“老赵头并不是他们的首领,这些溃兵的首领是一名旅帅,这家伙拽得很,非但命令老子放人,还要抢我们的马,老子一怒之下便扎了他个透心凉,那家伙还有十几名亲兵想动手,老子也全宰了。” 高不凡暗汗,裴行俨这小子果然生猛,难怪是史书上号称万人敌的猛将,愣是要得,看来自己把骑兵交给他率领的决定无比正确。 “嗯,弟兄们奔波了一晚也累了,带他们吃饭休息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高不凡吩咐道。 裴行俨拱了拱手,率着骑兵队的众弟兄下去吃饭了,至于那些新来的溃兵都被缴了武器,倒是不怕他们闹出乱来。 高不凡信步走了上前,那些新来的溃兵都下意识地向他望来,神色惊疑不定。 高不凡抽出一柄腰刀,屈指在刀身上轻轻地弹了两下,发出噔噔的声响,突然发力一指击在刀身上,那柄镔铁打造的腰刀便应声而折,那些新来的溃兵不由都骇然色变,这小子好强的指力,什么来头? 高不凡又隋手把断刀弹断成几截,这才洒然地拍了拍手道:“本人渤海郡蓨县高不凡,表字长卿,这里我说了算,听我的,有饭吃!” 7017k 第155章 刘武周 “听我的,有饭吃。” 多么简单直白,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啊,这对一群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溃兵来讲,简直如听仙音,比打鸡血还要得劲。俗话说得好,有奶便是娘,这个时候只要高不凡能赏口饭吃,让这些溃兵跪下来叫娘叫爹叫祖宗都行,更遑论只是认他当老大,听从他的调遣了。 这世道,拳头大就是硬道理,高不凡手中既有奶(粮),麾下又有骑兵,单指能断刀,拳头足够硬,当老大也就理所当然了。 所以,根本不用高不凡再多一句废话,那些溃兵便纷纷表示愿意听从他的调遣,并且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于是乎,高不凡只用一句话就把这两百多名溃兵收编了,麾下兵力再次暴增一倍有余,达到了四百零八人之多。当然了,正所谓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些溃兵的战力和忠心程度都十分堪忧,打硬仗肯定是不行的,遇到敌人不一哄而散就烧高香了,说什么赴汤蹈火都是特么的鬼扯,要形成战斗力还是得磨一磨才行,最好能打上一两场顺风仗,士气和忠心程度才能迅速提升上来。 正如最早收编的一百多名隋军俘虏,他们先是亲眼目睹高不凡率领几十村民歼灭了一支高句丽百人步兵队,又亲自参与灭掉两支高句丽的百人骑兵队,现在不仅士气高涨,对高不凡这个带头大哥也是信心空前,相信跟着高不凡能活命,能活着回家见到父母妻儿,所以他们敬服、拥护高不凡,就连李一这种顶级门阀公子也收买不了他们。 既然这些新来的溃兵都表示愿意归附了,高不凡也言出必行,立即让窦线娘分发粮食,让这些溃兵自己做晚饭,不过粮食配给的份量只及一众村民和最早收编那批府兵的三分之一,吃饱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也不至于饿死。 高不凡之所以采取这种分配粮食的方式,倒不是因为粮食不够,而是要安抚众村民,以及最先加入的这批府兵,毕竟他们才是作战的主力,同时也告诉那些新加入的溃兵,多劳多得,想吃饱饭就得卖命卖力气,偷奸耍懒者,贪生怕死者不配吃饱。 老赵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个小仙女似的柳线娘竟然也分了他一份口粮,不由心中一暖,连忙千恩万谢,跑去跟别人搭火煮晚饭了。 然而,正当老赵头捧着小半碗半生熟的麦粒狼吞虎咽时,却见高不凡朝他走过来,不由心中一凛,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高公子。” 高不凡摆了摆手,很自然地在傍边蹲下道:“继续吃,甭用管我。” 老赵头只好也跟着蹲下,捧着碗忐忑不安,旁边几名溃兵下意识挪远了一些,既局促又有些好奇地偷偷望来。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老赵头,发现这家伙虽然看上去精瘦,其实身板挺结实的,浓眉勾鼻,颇有些威势,一对鹰目虽然恭顺地低垂着,却透着一丝桀骜和精明。 “吃啊,看我作甚?”高不凡微笑道,说完拾起老赵头旁边搁着的那根长枪,竟然挺重手,枪柄乌漆麻黑,似木非木,似铁非铁,不由轻咦了一声道:“老赵头,你这把长枪想必有些来头吧?” 老赵头面色微变,谄笑道:“高公子果然好眼光,这是本人祖上留下的,枪柄由铁木反复浸泡桐油,历经三年才制成,比铁要轻一些,但坚硬程度却不遑多让,柔韧性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不凡双手略一用力,那根铁木枪便变成了一个圆弧,竟然没有折断,一松手,枪身嗡的一下便弹直了,枪头划出一道凛凛寒光,不由脱口赞道:“好枪!” “不值什么,高公子要是喜欢便尽管拿去用。”老赵头很识趣地道,但眼神却有些不自然。 高不凡笑了笑,把铁木枪随手放下,淡道:“本人不会使枪,也不习惯夺人所好,好意心领了,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老赵头暗松了口气,干笑一声道:“高公子过谦了,武艺到了高公子这种程度,摘叶飞花都能伤人,用什么兵器其实都一样。” “浮夸了,不过你倒是挺会说话的,话说你真叫老赵头?”高不凡略带玩味地睨着老赵头。 老赵头心中一凛,陪笑道:“实不相瞒,小的其实叫刘武周,河间郡景城县人氏,原在杨太仆手下担任队正,兵败后走散了,便加入到周顺的麾下,周顺见小的身手还算不错,便让在下担任斥候负责探路,谁知竟然遇上高公子等人,由于天黑看不清,阮小富这混蛋一时紧张放箭,以至发生了误会。” 老赵头口中的周顺就是被裴行俨宰了的那名旅帅,相当于百夫长,从八品上,属于中低级军官。 “你叫刘武周?”高不凡不禁意外地多看了老赵头一眼,记得隋末群枭当中好像也有一个叫刘武周的,为了和李唐争天下,勾结突厥人南下中原,不过最后还是被李唐灭了,这是碰巧同名同姓,亦抑就是此人? 刘武周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狐疑,陪笑着问:“莫非高公子听说过小的?” 高不凡摇头道:“倒是未曾,不过武周这名字起得不俗,想必令尊也是个有学问的人。” 刘武周连忙谦虚道:“高公子谬赞了,我刘氏一族在河间郡倒算得上是大富之家,只是名气远不及渤海高氏,在下自小游手好闲,好舞枪弄棍,被族人瞧不起,甚至被家兄羞辱,一气之下便离开家乡投效到杨太仆名下,誓言混出个名堂,岂料这次随军东征高丽,非但未立寸功,反而成了一名流落异国乡的溃兵,真是一言难尽。” 高不凡闻言便更加肯定了几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就是隋末群枭中的刘武周了,也不出奇,夏王窦建德不也是泥腿子出身?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枭雄起于微末,这个刘武周相貌不俗,行事果决,有野心,还能低头装孙子,日后混出名堂来一点也不奇怪。 “老刘不必气馁,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想必老刘日后会大有作为的。”高不凡微笑道。 刘武周微愕,讪笑道:“高公子见笑了,若高公子看得起,在下愿追随骥后效力。” 高不凡一听便知刘武周误会自己要招揽他了,于是淡笑道:“在下只是一介白身,承蒙诸位弟兄信任推举为首,只不过暂时充当话事人,等回到大隋便功成身退了,追随骥后什么的话休再提起,免得引起误会,不过,如今这形势,大家当同心协力才有机会渡过辽河返回大隋。” 刘武周立即一脸佩服地道:“高公子一片赤诚高义,实乃我辈之锴模,正所谓英雄莫论出身,能者多劳,高公子虽然是一介白身,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大家理所当然听从您的调遣,武周自然也不例外。正如高公子所讲,如今这形势,大家自当戮力同心才能渡河回国。” 不管刘武周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他的表情和语气还是十分诚恳的,高不凡也懒得去揣摸,只要这家伙听从调遣就行,于是微笑道:“老刘倒是深明大义,既然如此,你继续担任队正一职,负责统率五十人。” 刘武周暗喜,连忙道:“只要高公子信得过在下,在下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那倒不必,做好自己本份就行,不过本人丑话也讲在前,像之前虚报人数这种小把戏,本人不会再追究,毕竟此前你我是是敌非友,但从现在开始,你老刘若敢跟我玩心眼,就别怪本人翻脸无情了。” 刘武周心中一凛,讪讪地道:“在下不敢!” 第156章 好战分子 是夜,又下起了大雨,破房子终究是破房子,虽然经过简单的修缮,但屋顶依旧四处漏水,仿佛置身于水帘洞中,房间的地面被滴得湿漉漉的,唯有墙角附近的一块干燥的净土勉强可以栖身。 此刻,墙角边的干燥地面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盘膝对面而坐,二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碟炒得金黄的知了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另外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茶水,里面漂着一些切成丝状的碧绿茶叶,看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有茶香,也不知是什么茶。 高不凡笑了笑道:“条件简陋,没有酒肉待客,就地取材弄了吃喝,倒是让裴兄见笑了。” 裴行俨摇了摇头,讶然地道:“见笑倒是不会,只是没想到高兄竟有如此手艺。” “是线娘的手艺,我充其量只是提供了一点技术指导,不敢居功。”高不凡坦然道。 裴行俨稍琢磨了一下才会过意来,笑道:“高兄用词不拘一格,总能让人耳目一新,害行俨白白浪费了许多脑细胞。”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没事儿,脑爬子只会越用越灵光,就好比刀剑,经常打磨才会锋利,长时间不用反而会生锈,你看你现在不是学东西挺溜的嘛,连脑细胞这词儿都会用了。” 裴行俨点了点头:“用高兄的话来说,行俨这是涨姿势了。” 高不凡差点绝倒,没想到这位在史书上号称万人称的猛将竟有如此诙谐的一面,指了指那碟香喷喷的知了猴道:“尝尝吧,这玩意不仅味道一绝,而且营养价值很高。”说完夹了一只丢进嘴里,嚼得嘎崩脆。 裴行俨本来还有点犹豫,见到高不凡吃得香,便忍不住夹了一只来尝,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停不下来了,两人你来我往,风卷残云般把一碟知了猴扫荡一空。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碟子,裴行俨有点意犹未尽地问道:“这是什么虫子?看着挺恶心,吃起来却极美味。” 高不凡微愕,脱口道:“裴兄没吃过知了猴?” 裴行俨摇了摇头,他的身份背景虽然远不及李一这种顶级门阀公子,但好歹也出身于武勋世家,家境富裕,衣食无忧,没吃过知了猴这种接地气的食物也不出奇。 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穷文富武,介绍道:“知了猴即是幼蝉,在长出翅膀前都深藏在地底下,如今还不是知了猴大量破土的月份,这些都是大家修缮房屋时碰巧在地底下挖出来的。” 裴行俨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再去搞些来,这么点儿塞牙缝都不够,不过瘾。” 高不凡好笑道:“算了吧,外面下着大雨呢,喝口茶解解腻,这玩意吃多了容易上火,桑叶茶正好有败火的功率。”说完端起来碗喝了一口。 裴行俨闻言也连忙端起那碗桑叶泡的茶一口喝光,摇头道:“味道太寡淡,喝着没劲,等回到大隋,在下请高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再点几名粉头一旁侍候着,那才叫爽!” “那就一言一为定了。”高不凡笑了知道,隋唐时期还不流行冲泡茶,一般是煮茶饼,研磨成粉沫后连渣喝掉的那种,所以口味比较重。 这时一声重重的咳嗽从隔壁传来,警告的意味甚浓,裴行俨机灵灵地打了寒颤,低声道:“倒是忘了隔墙有只小母老虎,看来粉头是不能点了。” 高不凡不禁莞尔,记得当初在蓨县城中初遇窦线娘时,这小妮子就是个典型的小辣椒,失忆之后性格大变,现在记忆恢复了,但在自己面前仍然像小鸟依人一般乖巧,不过也仅限于在自己面前,面对其他人时这小妮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双手一叉腰,杏目一瞪,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都鲜有人敢惹。 当然了,大家之所以让着她,一部分是看在高不凡的面子上,更多的却是长相和性别优势,毕竟一帮大老爷们也犯不着跟仙女似的小姑娘置气,而窦线娘自己也知进退,往往见好就收,即使偶尔无理取闹一下,大家都乐意包容她的小性子。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高不凡给裴行俨续了杯桑叶茶,一边正容道。 裴行俨点头附和道:“确实不对劲。” “哦,哪不对劲?”高不凡反问。 “高句丽人不对劲啊,咱们灭了两支高句丽骑兵,明明跑了十几个,本以为对方会大举追杀,结果连续三天都没动静,太反常了。”裴行俨皱着道:“难道高兄说的不是这个?” 高不凡眼中闪地一丝赞许,看来这个裴行俨不仅有勇,而且还是挺细心的一个人,点头道:“原来裴兄也察觉到了,从明天起,把咱们探路的斥候再放远十里,不仅前方,左右和后方都要派出斥候。” 裴行俨皱眉失声道:“有这个必要吗?” 高不凡郑重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总觉得高句丽人在憋着坏。” 裴行俨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我明天就安排下去,对了,咱们现在人数多了一倍,现有的粮食只能支撑个七八天,而伐木做舟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得多弄些粮食来才行。”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食,一旦断粮,军队必然一触即溃,甚至不触即溃。高不凡本来就是军人出身,自然知道后勤供应的重要性,点头道:“是得多弄点粮食,只是上哪弄去?距离你们上次伐木作舟的地点还有一天左右的路程,即便沿途有三两个村镇,想必能弄来的粮食也不多。” 裴行俨舔了舔嘴唇道:“我正好知道一处地方有粮,而且管够,就是那地方不太好打。” “在哪?”高不凡心中一动,连忙把地图取了出来。 裴行俨凑近前,目光飞快地扫过,然后手指一指地图上的某处道:“大概就在这里。” 高不凡目光一闪,裴行俨所指的这个位置在西南侧,目测距离伐木作舟的地点有近六十里,距离此地的位置也差不多,于是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所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粮食?” “这是高句丽军队的一个驻所,也是一个临时补给点,处于新城和辽东城之间,方便沿河一带巡防的高句丽军队补给物资,这是我们之前乱闯时无意中发现的。”裴行俨解释道。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补给点,那肯定派有重兵把守。” 裴行俨点头道:“我曾经观察过,那里约有千来人把守。” 高不凡沉吟道:“千来人……有点多了,咱们很难吃得下,弄不好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行俨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虽然有四百多人,但有过半数是新加入的溃兵,这些人打顺风仗都未必好使,就更别说让他们打攻坚战了,更何况这个据点里的敌人是己方的数倍,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所以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高兄说得是,也罢,咱们的粮食还能坚持七八天,沿途再抢几个村庄,勉强应该够了。” 高不凡微笑道:“力敌固然不行,但咱们可以智取。” 裴行俨眼前亮,脱口道:“莫非高兄有妙计?” 高不凡不置可否地道:“裴兄先说说那里的情形再从长计议。” 裴行俨精神一振,介绍道:“高句丽人把据点建在一条河边上,水陆交通都十分方便。” 高不凡闻言笑道:“水陆交通方便的方必然易攻难守,这就是所谓的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也。” 裴行俨佩服地道:“正如高兄所料,那里地势平坦开阔,的确易攻难守,不过高句丽人想必以为咱们这些溃兵不敢来犯,所以连防御工事都修得十分敷衍。” 高不凡暗道,那肯定啦,人家派了一千多名重兵把守呢,那些饿得手软脚疲的溃兵即便刚好路过,逃命都来不及了,那里还敢乱打主意,不是谁都像咱们这两个奇葩,胆大包天! 高不凡听裴行俨详细叙述完这个高句丽驻所的情形,心中已经有七八分把握了,当即拍板道:“这么一块肥肉放在嘴边,不吃白不吃,打!” 裴行俨闻言大喜过望,脱口道:“高兄,我果然没看错你,有种!” 高不凡道:“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识之意。 “事不宜迟,我这安排人先行前往查探情况。”裴行俨兴奋地站了起来,一头便扎进屋外的大风大雨中。 高不凡哑然无语,有些人嗜赌,有些人好色,裴行俨这小子显然是个好战分子,看得出他很享受这种深陷敌后打游击的生活,对于渡河回国反而没那么的热衷,若换着其他人,这个时候肯定会选择省点吃,尽快伐木作舟渡河回国,逃离这个朝不保夕的险地,而他却疯狂地选择去攻打一个有上千敌人把守的据点。 第157章 雨夜 滂沱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屋里的滴漏像断线珍珠似的,地上的积水已经在左下角的墙边汇集成一泓小水塘,再顺着指缝大的墙缝往外淌,高不凡有点担心这雨要是继续下,整座泥砖房都会倒塌下来,而高不凡所处的位置正是整个房间地势最高的,上面的屋顶也没漏水,因而幸得片刻安稳。 裴行俨这小子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在房间的地面上留下两排泥泞的脚印,稍倾,纤影闪动,窦线娘提着裙裾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躲避头顶上方的滴漏,只是一不留神,额头上还是中招了,发出一声懊恼地惊呼,双手护住脑瓜子飞快地跑到高不凡所在的席子跟前,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了。 “高大哥,这破房子不能住了。”窦线娘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水渍,一边可怜兮兮地道。 “总比在外面淋雨强。”高不凡笑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席子。 窦线娘脱掉沾满泥水的靴子,在高不凡的旁边歪坐下来,像条小美人鱼似的,只是她没有尾巴,裙摆下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腿和一双秀气小脚丫。 这个朝代的女子还不流行缠足,若是明清时期,高不凡此时看到的恐怕就是一双所谓的“三寸金莲”了,那种畸形的美,高不凡实在欣赏不来。 窦线娘的双足就很好看,那是一双天然的少女之足,纤柔修长,皮肤光洁嫩白,脚趾头粒粒饱满圆润,十分漂亮,高不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窦线娘显然察觉到高大哥的目光异样,连忙把脚丫子缩回裙摆下,神情忸怩地道:“袜子太脏了,我洗掉还没干。” 高不凡打趣道:“没关系,虽然味道有点冲,但我还憋得住。” 窦线娘的俏脸登时胀得通红,待看到前者眼中揶揄的笑意时,这才意到高大哥在捉弄自己,不由大发娇嗔道:“人家洗了好多遍了都!”说完赌气地自己闻了闻,又把秀气的脚丫伸到高不凡面前道:“不信你闻闻,哪有味儿?” 高不凡急忙捂住鼻子往后仰,并且夸张地直翻白眼,窦线娘既好气又好笑,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粉拳雨点落在前者身上,只是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 两人嬉闹了片刻,动作忽然都慢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高不凡已经仰面躺下,而窦线娘则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几乎紧贴在一起,状态亲密而暧昧。 房间内突然安静下来,屋外大雨哗啦,屋内漏滴嘀哒,两人就这般默默地对视着,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窦线娘的脸蛋儿越来越红,芳心扑通扑通的急跳,一双杏目几乎要滴出水来,那含羞带怯的媚|态着实让人心头怦然。 此时此刻,高不凡感觉自己体内正有一头野兽在躁动着,少女温香软玉般的娇躯就在怀中,水汪汪的媚眼,红扑扑的俏脸,粉嘟嘟的樱唇近在咫尺,弄得他浑身同火烧一般,就连哗啦的雨声仿佛也化身为欲旺的鼓点,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线娘!”高不凡的喉咙有点发干,以至于声音都带点嘶哑,窦线娘轻轻一颤,合上眼睛嘤了一声,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高不凡的脑袋嗡的一声,终于忍不住翻身在上,向着那红艳欲滴的小嘴儿印了下去…… ………… 雨一直下,距离荒村约莫二十里的一座村镇外面,正有上千匹战马沐浴在这场夜雨中。尽管眼下已经过了凌晨,但村镇内依旧灯火通明,不时可见到穿着蓑衣的高句丽士兵在警戒巡罗。 镇内最大的一座房屋中,火把的光芒把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十几名高句丽军官正围在一幅地图旁边开会议事,其中一人正是在沼泽地一战中侥幸逃脱的骑兵百夫长柳承武。 此时,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被带走了屋内,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座村镇的本地百姓。 “刘将军,此人就是这里的族老。”领人进来的那名士兵大声禀报道。 “老叟见过诸位将军。”老者由于缺了两颗牙,说话时有点漏风,声音还有点粘糊。 在场一众高句丽军官中,以那位姓刘的将军为首,此人名叫刘在尚,是一名骑兵千夫长,也是这次大规模围剿的负责人之一,全权节制两千骑兵。 这个刘在尚约莫四十岁许,五短身材,分明是个矬子,但是长得十分敦壮,额高、眼狭、尖刀眉,满脸横肉,目光阴沉,一瞧就是个凶悍之裴,他的眼睛只是一扫而过,饶是那名见多识广的族老都禁不住有点发怵。 刘在尚皱了皱尖刀眉,显然对这个口齿不清的族老有所不满,恶声问道:“老头,本将军接报,你们的村镇今日遭到了隋狗的抢掠,对方有多少人马?以及抢掠的经过,都详详细细地说一遍,不许有遗漏。” 这名族老虽然口齿不清,但心水却是很清,知道这位将军不待见自己,便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请求让自己的儿子代言。 很快,这名族老的儿子便被带了进来,约莫三四十岁,倒是口齿伶俐,答道:“回将军,那支抢劫咱们镇子的隋狗是一支骑兵,人数不多,也就四五十人吧,看着挺凶的,却没有动手杀人,也没有奸**人,抢了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品就打北边离开了,对了,他们的首领是一名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左右吧,手里拿着一根长矛一样兵器,但又不是长矛,两边都是开刃的。” 柳承武面色一黑,打断道:“那叫马槊!” “哦,那玩意原来叫马槊啊,看着怪吓人的,小的被那隋狗坐在马上用马槊一指,差点就吓尿了。”族老的儿子心有余悸地叙述道,而旁边的族老则气得直翻白眼,扇了儿子一记后脑勺,怪他屁话多。 刘在尚不耐烦地挥手斥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待族老和他的儿子被带下去后,柳承武便迫不及待地道:“刘将军,我敢肯定就是这支隋狗了,他们下午才抢了这里,理应还在左近宿营,事不宜迟,咱们这时连夜追上去,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将之歼灭。” 刘在尚瞥了柳承武一眼,冷斥道:“你急个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忘了你和刘正哲这个死鬼上次是怎么折人家手里的?吃了一亏还不长记性。” 柳承武羞愧得面色胀红,咬牙争辨道:“上次是属下一时疏忽了,这才着了那小子的道儿,这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的,属下保证!” 刘在尚冷笑讽刺道:“你拿什么保证?拿你手下死剩的十几人保证吗?更何况外面正下着大雨,地上留下的痕迹早就冲没了,乌灯瞎火的,你知道这支隋狗在哪扎营吗?” 柳承武又羞又恼,还让再争辩几句,刘在尚已经冷冷地打断道:“闭嘴,废话少说,本将军自有定夺,大家都听好了,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惊动这支隋狗,嘿嘿,再过两天,咱们的大军就能完成合围了,老子要赶狗入穷巷,然后再一网打尽,一了百了。” 屋内的一众武官轰然应诺,只有柳承武沉默不语,他跟高不凡交过锋,深知此子十分“狡诈”,必须尽快将其解决掉,否则越拖变数就越大,而趁着今晚大雨,正是追上去歼灭此人的良机,偏生刘在尚自以为是,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罢了,但愿这狡猾的小子没有察觉吧,否则这张大网未必能网得住他。 黎明时份,雨终于停了,东边的天空竟然露出了几点疏星,虽然没了雨声的喧嚣,但四野里却更加鼓噪动荡了,蛙声此起彼伏,发情的雄虫们卖力地鸣唱,试图趁着这份黎明前的黑暗招来母虫,抢在天亮之前,再愉快地来上一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狭窄的窗子照进来时,屋内的光线也明亮起来,窦线娘侧躺在墙角的草席上,身上盖了一件男子的长衫,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低垂,就像一只贪睡的小猫咪,菱角似的小嘴儿微翘着,笑容甜甜的,也不知在发着什么美梦。 一滴水从屋顶上方落下,滴在地面的小水坑里,发出嘀嗒一声轻响,熟睡中的窦线娘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长衫也随即掉落,露出了只穿着里衣的娇躯,凹凸显现,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气息。 虽然是初夏时节,但雨后的清晨还是有点微凉的,窦线娘冷醒了,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不过身上的长衫还残留着高大哥的气息,念起昨晚二人的耳鬓厮磨,差点剑及履及,不由羞得霞飞双颊,浑身如同火烧,心中既欢喜,又有点小失落。 这妮子昨晚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完全交给高大哥了,最后关头却没有如愿,都怪柳狗儿这家伙跑来捣乱,早知就不叫这小子帮忙收集盛器了。 第158章 富贵险中求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那口枯井竟然被积水灌满了,要下井取石油就得先把积水抽光才行,虽然麻烦了点儿,但也有一个好处,井里的有毒气体全部被排挤出来了,倒不虞下井取油的人会中毒。 高不凡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尤其早,因为他昨晚根本没睡,没办法,怀里搂着一个活色生香,而且随时予取予求的少女,他又如何能得安稳? 当时的情况已经是天雷勾地火了,要不是柳狗儿那小子不知从哪个旮旯寻到一只缺耳的瓦瓮,屁颠屁颠地跑来找线娘姐姐献宝,高不凡已经鱼郎问津了,待把柳狗儿打发走,气氛早就破坏殆尽了,高不凡的脑子也重新被理智占据了,倒是不好“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 冷静下来的高不凡反倒有点感谢柳狗儿了,毕竟窦线娘这妮子才十五岁,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若因为自己一时贪欢中标了,委实是种罪过,尽管古代女子十二三岁结婚生子很正常,但作为现代人,高不凡却有点接受不了,关键他相信科学,女子身体条件在未成熟之前生育,无论是对本身,还是胎儿都十分不利,风险无形中提高了很多,古代幼儿成活率低跟早婚早育也不无关系。 念及此,高不凡便更加下不了手了,只是干搂着窦线娘眯了一夜,怀中少女几次动作暗示,他只是装睡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妮子才撅着嘴儿睡着了。 高不凡睡不着,干脆便练过内家功法来,待他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经蒙蒙亮亮起了,想起取石油的事,便干脆起床安排人手,离开房间之前还细心地给窦线娘盖上一件衣服。 如今高不凡麾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很快,枯井内的积水就被清理掉了,为了安全起见,高不凡亲自带着韩老实下井开掘,再往下挖深半米,黑漆漆的石油便从底下咕噜咕噜地冒上来,直接用水桶吊上去就行,省事得很。 高不凡命人把所有闲置的陶罐、瓦瓮,甚至水囊都装上石油,最后只装了两百斤左右,但也应该够用了。 正当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在井边灌装石油的时候,窦线娘端着一锅香喷喷的粳米粥过来了,用昨天吃剩的驴骨熬制,上面还飘着一些油脂,看着十分可口。 柳狗儿这货不由垂涎三尺,讨好地道:“线娘姐姐,赏俺一碗呗。” “臭狗儿,谁是你的线娘姐姐的,你比人家还大呢,真不要脸皮。”窦线娘板着俏脸,显然还在为昨晚被柳狗儿坏了好事而生气。 柳七斤幸灾乐祸地笑着附和道:“狗儿的确不要脸,俺就从来不会装嫩,线娘妹妹,赏俺一碗吧。” 窦线娘瞪了他一眼道:“自己熬去,又不是没给你发粮,这是给高大哥吃的,咦,高大哥呢?” 柳英笑道:“高公子刚才亲自下井挖石油,把身子弄脏了,估计是清洗了去吧。” 窦线娘噢了一声,忽见柳狗儿用水囊装石油,顿时柳眉竖起斥道:“臭狗儿要死了,为什么用水囊装石油,以后咱们用什么来装水?” 柳狗儿郁闷地道:“是不凡少爷让装的。” “哦,那继续装吧,高大哥让装肯定有他的道理。”窦线娘端着那锅骨头粥就转身离开了。 柳七斤挠了挠后脑勺:“狗儿,你是不是得罪线娘了?” 柳狗儿叫屈道:“没有啊,线娘姐姐让俺帮忙找盛器,昨晚俺在那边的破房子里找到一只大米瓮,她还夸俺来着。” “那她现在咋就生你的气了?” “俺哪知道,或者正如不凡少爷所讲的,大姨妈来了吧。”柳狗儿嘟哝道。 柳七斤吐了吐舌头,立即决定这几天都躲着窦线娘走,免遭无妄之灾。 吃完早饭,高不凡便下令开拨了,离开之前把井口给重新盖上,还在上面覆盖上一层藤蔓和草皮来掩饰。 裴行俨见高不凡如此仔细地掩饰油井,禁不住问道:“莫非高兄还打算回来这里。” 高不凡笑道:“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我倒是希望不用返回这里,大家都能顺利渡河回家与家人相见。” 裴行俨心中一动道:“咱们这一行人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一路上抢了七八处村镇,按理说高句人要找咱们并不难,结果到现在都没动静。” “所以我说不对劲,斥候都放出去了?”高不凡一边策马一边问。 裴行俨道:“都放出去了,前后左右都有,距离咱们二十里地。” 高不凡闻言稍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行,高句丽人也不知在憋什么坏,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裴行俨笑道:“管他高句丽人憋什么坏,咱们憋咱们的坏,对了,高兄不惜让人把水囊都灌满了那种能燃烧的石油,莫非是准备火攻?” 一说起接下的行动,裴行俨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一股兴奋,果真是好战分子无疑。 高不凡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切随机应变吧。”说完一夹马腹,大青马便往前飙了出去。 苏定岳低声道:“行俨,咱们会不会太冒险了,那儿有一千多高句丽守军呢,甚至更多,而且还有营寨可守,凭咱们这点人手能行吗?别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要不你还是劝一劝高公子,咱们抓紧赶到那片树林伐木作舟吧,粮食省点吃还是够的,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裴行俨拍了拍苏定岳的肩头道:“定岳,论稳重俺不如你,但论勇猛精进你不如我,相信我吧,我不会看错人的,高不凡此子不是等闲之辈,没有把握的事他会做?” 苏定岳闻言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不得不承认高不凡此子的确不凡,虽然年纪轻轻,但武艺和骑射功夫却高得吓人,待人接物和言行举止都极为老到,而且见识广博,根本不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既然能答应行俨攻打那处据点,应该是有很大把握的。 裴行俨又拍了拍苏定岳的肩头道:“大丈夫生于世,若总是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次皇上亲率百万大军东征,最后却一败涂地,面子和里子都丢尽了,这个时候咱们若能取得一些战果,等回到大隋,还愁不被重用?更何况咱们死了那么弟兄,总得向高句丽人收回点利息才行。” 苏定岳闻言热血上涌,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行俨说得对,妈的,大丈夫死则死矣,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一票,咱们干了!” 裴行俨闻言喜道:“这才是我裴行俨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仗齐打。” 苏定岳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行俨,这个高公子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终究只是个白身,而你杀的周顺却是个旅帅,我担心李一这蠢货回到大隋后以此来作文章,我刚才见到李金斗找新来的队正刘武周套近乎了,估计憋着坏。” 裴行俨眉毛一扬,淡淡地道:“没事,一个蠢货而已,怕他作甚,大不了找机会料理了他。”说完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且说一行四百多人离开了荒村,向着五十里外的高句丽据点直扑而去,这次军事行动的目标还仅限少数人知道,免得新来的那些溃兵吓得打退堂鼓,毕竟这是攻坚战,敌方的兵力还是己方的数倍。 昨晚的那一场大雨似乎把天空的所有水汽都耗尽了,所以今日是个大晴天,头顶上方碧空万里,湛蓝如洗,烈日放肆地烤炙着大地,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了,未及中午,所有人都已经汗流浃背。 这时,裴行俨派去前方打探的的斥候回来禀报,距离那处高句丽据点约莫还有二十里地,一切情况都正常。 高不凡闻言立即下令停下来休息,并且埋锅做饭。眼下还没到中午,休息可以理解,但做午饭实在有点早了,但既然高公子下了命令,大家也乐得早点吃饭,于是乎便发粮开锅。 “怪哉,这么早就埋锅做饭,姓高那小子到底懂不懂行军打仗的?”阮小富低声嘀咕道。 刘武周目光一闪,斥道:“让你吃饭还不乐意,赶紧去领粮。” 现在是窦线娘管着所有粮食,每次开锅做饭,大家便以“火”为单位向她领粮,一火有十人,由火长负责领取粮食。 阮小富和阮大贵原本都是斥候,自从刘武周被高不凡“任命”为队正后,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了火长,手底下管着九名士兵。 阮小富显然是个话唠,而且眼皮子浅,领了粮食回来悻悻地向刘武周抱怨道:“管粮食的小娘皮太过份了,欺负咱们是新来的,粮食只给一半不到,还不够塞牙缝。” 刘武周淡道:“初来乍到,啥都没干,有饭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咋样?” 阮小富虽知是这个理,但总有点意难平,大家都是一张嘴两条腿,凭什么其他人多吃? 第159章 有点门道 刘武周很讨厌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只是这次打扰他的人,他同样惹不起,只能笑脸相迎:“哎哟,什么风把李大公子您吹来了。” 只见李一微昂着头站在刘武周等人的面前,单手端着一碗粳米饭,上面还搁着两块油汪汪的肥肉,阮小富和阮大贵二人禁不住直吞口水,他们已经记不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哼哈二将李金斗和李银斗,一左一右地站在李一的身后,手里同样各端着一碗粳米饭,饭上面搁着两块肥肉,看这哥俩趾高气扬的表情,仿佛一碗在手,天下我有。 “吃不饱是吧?呶!”李一大方地把饭碗递到刘武周的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施舍者嘴脸。 刘武周愕了一下,讪笑道:“李公子这是?” 李一傲然道:“如果在洛阳,这些玩意连我家的狗都不会吃,赏你了,拿去吃吧。” 刘武周暗怒,但李一的来头太大,他倒是不敢拒绝,还连忙接过饭碗,感激地道:“多谢李大公子的慷慨。” 李一撇了搁嘴:“这能值啥,要是在洛阳,只要本公子一句话,金子、银子、房子、好女子,你刘武周想要啥就能有啥。” 刘武周陪笑着恭维道:“谁不知道李家是洛阳城中的顶级门阀,李公子在东都一言九鼎,只是小的何德何能,敢蒙受公子的青眼。” 刘武周这份恭维,李一很是受用,傲然道:“本公子现在身边缺人手,只要你肯听我的,保护本公子的周全,等回到大隋后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拉拢人的话说得也太粗糙了些,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就凭此,刘武周已断定此人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只能靠着祖宗余荫混吃,上不得台面,但是,顺水人情也不怕做,攀上李阀这棵大树也不失为一门晋升的好路子,所以刘武周满口答应了。 李一见到刘武周轻易便接受了自己的笼络,不由大喜,暗道此人识事务,越发的看刘武周顺眼了,劈手便抢过哼哈二将手里的饭碗,一股脑门地交给了刘武周身边的阮小富和阮大贵。 阮氏兄弟亦是大喜,连声道谢,然后狼吞虎咽起来,近个月没吃过肉的两货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没把舌头都吞下去了。 李一见状十分得意,豪气地放话道:“你们尽管放开肚皮吃,管够,等回到大隋后,本公子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神仙般快活。” “谢谢李大公子,李公子的安全便包在我们身上了,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阮小富这货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大言不惭地许诺,反正随便说说又不会掉块肉。 李一满意地挥手道:“你们慢慢吃,本公子吃得太饱,四周逛逛消食。”说完带着一脸郁闷的哼哈二将离开了。 还没走出多远,三人的肚子都咕噜地叫起来,窦线娘分的粮食都是有定量的,李一这货为了拉拢刘武周等人,不惜拿出自己的口粮来充大头,结果自然就只有挨饿了。 “大郎,咱们现在吃什么?好饿啊!”李金斗苦着脸问。 李一揉了揉瘪瘪的肚子,饥饿的滋味可不好受,怒斥道:“老子是公子,还是你是公子?” “自然大郎你是公子了!”李金斗陪笑道。 “那你还问个屁,赶紧想办法弄点吃的回来,本公子饿死了。”李一飞起一脚踹在哼哈二将的屁股上,两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去找吃的。 刘武周看着李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由暗摇了摇头,难怪都说富贵不过三代,若李阀的年轻一辈都是这种货色,只怕不能长久。 虽然内心瞧不起李一这个草包,但白送的饭菜不吃白不吃,刘武周干脆利索的吃完,发现阮小富和阮大贵兄弟还在恶心地舔着碗底,便把空碗往阮大贵怀中一扔道:“顺便把这个也添了。” 阮大贵这货也不嫌弃,竟真的舔起来,刘武周翻了一记白眼,恰见高不凡和窦线娘在远处走过,略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追了上去。 “高公子留步!” 高不凡回首一看,见到满脸谄笑的刘武周,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站定脚步微笑道:“老刘有事?” 刘武周对着窦线娘礼貌地笑了笑,这才低声问道:“高公子,接下来是不是有仗打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谁告诉你的?” 刘武周陪笑道:“属下猜的。” 高不凡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向窦线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便离开了。 “走,咱们那边聊。”高不凡信步往溪流的上游走去,刘武周坦然地跟了上去。 沿着溪流走了几十米,四下无人,高不凡这才停下来,淡道:“说说你是如何猜到的?” 刘武周陪笑道:“其实属下也是瞎猜的。” “没事,你就说说看!” 刘武周点头道:“昨晚裴将军冒雨派出斥候,属下便知道有事了,今天早上高公子又让人装了大量的那种石油,甚至不惜使用水囊,现在又提前休息吃午饭,所以属下斗胆猜测,高公子正准备主动攻击某个目标,而且目标可能就在左近。” 高不凡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刘武周此人能成为隋末群枭之一,果然有点门道,这份洞察力实非常人能及,赞叹道:“老刘行啊,你猜对了,没错,我正准备攻打一处高句丽的补给点,只要拿下,咱们便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 刘武周肃容道:“既然是补给点,想必派有重兵把守,凭咱们这点人,高公子有把握拿下?”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重兵算不上,也就千来号人把守的营寨罢了。” 刘武周面色微变,千来号人还不多?足足是咱们的三倍呢,更何况对方据营而守,占据了地利,这简直是疯了。 高不凡神色玩味地问道:“如何,老刘怕了?我还想给你派点任务呢,看来还是算了。” 刘武周面色变幻,最后咬了咬牙道:“属下确实有点担心,不过想必高公子也不会拿大家的性命来开玩笑的,所以属下但凭高公子差遣。” “这是真心话?”高不凡目光冷然。 刘武周瞥了一眼高不凡手中的腰刀,苦笑道:“一半吧。” “那另一半呢?” “高公子武艺高深莫测,在下断然不是对手,如果在下拒绝,只怕会立毙于高公子的刀下。”刘武周坦然道。 高不凡轻笑道:“老刘是实诚人,那你后悔找我问话了吗?” 刘武周摇了摇头,正容道:“在下宁作明白鬼,不做糊涂虫。” 高不凡闻言不由眼前一亮,笑言:“那我也保证你会做个明白人。” 刘武周拱了拱手:“那便烦请高公子告知在下详细的作战计划。” 高不凡笑了笑道:“莫急,等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正如你所讲,我不会拿数百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有高公子这句话,那在下便放心了。”刘武周拱了拱手,转身行了开去,直到远离十数米,这才暗松了口气,有点后悔自己猛浪了。 刘武周自问武艺不弱,可是那天在荒村的断墙后面对高不凡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刀,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深知此子武艺高深莫测,刚才只要他稍微说错一句话,恐怕真就命丧高不凡刀下了,幸好,他过关了。 第160章 我是认真的 眼前这条河是辽河的一条支流,高句丽人的补给点就建在临河的官道边上,水陆交通十分方便,但正如高不凡所料,这里的地势平坦,易攻难守,高句丽人把补给点建在此,明显是贪方便,不过却有点托大了。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微微西斜,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夜幕就会降临大地。此刻,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正藏身在河畔一丛芦苇的阴影下,就像两头等待狩猎的猛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营寨。 高句丽人把营寨建在河边,可分成两个部份,一部分是水寨,建有码头,方便船只停靠,另一部份是陆寨,也是主营区,就建在官道边上,主营区搭建了数排营房和仓库,应该就是守兵起居和存放粮食的地方,仓库是尖顶的,十分好认。 高不凡数了一下,仓库共有五座,即便以一座存粮两百石来计算,加起来也有一千石之多,也就是十万斤,足够一支千人队伍吃好几个月了。 正如裴行俨所讲,高句丽人修建的防御工事十分敷衍,濠沟、挡土墙、陷马坑、绊马桩什么的一概没有,只是用两米高左右的木拦栅把整个营地围蔽起来,临着官道一侧开了一扇大门,门前摆了两摆拒马,门内两侧倒是各搭了一座箭楼,居高临下,对正面来犯之敌有一定的杀伤力。 观察完整座营寨的布防后,高不凡的把握显然更大了,耸了耸肩道:“这些高句丽人也太儿戏了些,河道上根本不设防,要是咱们有船趁夜偷袭,不废吹灰之力就能从码头攻进去。” 裴行俨学着高不凡的样子耸了耸肩:“没辙,人家就是欺负咱们没船。” 高不凡笑了:“说的也是,咱们要是有船,早就渡过辽河了。” 裴行俨正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高句丽人守城的手段是真的厉害,咱们十万大军猛攻数月,愣是没能把辽东城拿下,这处补给点的防御工事修得如此马虎,应该是他们麻痹大意了,没想到咱们这些残兵败将敢来攻。” 高不凡点头笑道:“所以说这是天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傻子才不取。”裴行俨亦笑道。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便对身后的柳狗儿吩咐道:“告诉刘武周,可以开始了。” 柳狗儿机灵地点了点头,猫着腰转身迅速离开,灵活得跟条狗似的。 裴行俨有点担忧地低声道:“刘武周这家伙靠谱吗?” 高不凡点头道:“靠谱。” 裴行俨不由奇道:“高兄为何如此肯定,我倒觉得这家伙有点滑头,不太靠得住。” 高不凡道:“我也觉得此人靠不住,但在这件事上,刘武周靠谱,因为他是个明白人。” 裴行俨一头雾水道:“那我反倒糊涂了,为何此人靠不住,但在这件事上就靠谱?” 高不凡笑道:“因为他明白我让他做的这件事不会有性命之忧,利大于弊,所以他会靠谱,如果反过来,我让他做的事弊大于利,甚至有性命之忧,他就靠不住了,所以我说他是个明白人,准确点来说,是个精明的明白人。” 裴行俨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高兄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绝世猛男,女人未必喜欢,但男人肯定喜欢。” 裴行俨哭笑不得:“我是认真的?” 高不凡认真地道:“我也是认真的,裴兄勇毅果敢,义字当头,为将必是一员虎将,为兄弟则能舍生忘死,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颇如在下就十分乐意交裴兄这种朋友,这样就有个大傻子为在下两肋插刀了。” 裴行俨本来还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最后一句登时被打回原形,啼笑皆非。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笑道:“后面这句是开玩笑,但前面这番话我的确是认真的。” 裴行俨咧了咧嘴道:“行俨也很乐意结交高兄这种朋友,这样就有人罩着,不会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高不凡好笑道:“原来裴兄还记着沼泽地那笔账?” 裴行俨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是认真的。” “行,那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高不凡也认真地道,说完与裴行俨相视一笑。 ………… 准确的来说,补给点里的高句丽守军有一千两百人,守备将军名叫李泽珠,是一名千夫长。 这处补给点是隋军败退后才修建的,专门为辽河一线巡防的高句丽军队提供后勤支持,同时也作为俘虏的临时关押点,现在营地内就关押着三百名隋军俘虏,等攒够五百名俘虏后,会统一押送到辽东城向隋国皇帝索要赎金。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当厨子的通常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当龟公的更可能是个瘦猴,懂的都懂。李泽珠守着偌大的粮仓,待遇好任务轻,每天除了吃喝就是在营地转几圈,偶尔出营散散步,想不胖都难。 所以这个千夫长李泽珠是个大胖子,生得珠圆玉润的,据说他还是上层贵族出身,难怪捞了这么个轻闲的肥差。 这个钟点不早不晚,而李泽珠已经享用完晚饭了,正打算到水寨的码头上垂钓打发时间,等天黑再吃一顿时夜宵就睡觉觉去了。 且说李泽珠刚准备好鱼食和钓具,一名同样生得圆滚滚的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道:“将军不好啦,外面来了一支隋军。” 李泽珠唬了一跳道:“隋国皇帝都夹着尾巴逃了,哪来的隋军?” “应该是一支残兵,不过人数挺多的,只怕有一百人。”亲兵禀报道。 李泽珠闻言抬脚踹了亲兵一个趔趄,骂道:“才一百个残兵,你慌个屁啊,莫非咱们这里的一千两百守军都是吃素的,少给老子丢人现眼了。嘿,送上门来的隋狗不抓白不抓,儿郎们,走,跟本将军抓隋狗去,统统送到辽东城向隋国皇帝讨银子花。” 李泽珠把钓具一扔,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出营房去。 第161章 引蛇出洞 且说圆滚滚的李泽珠率着一群圆滚滚的亲兵离开营房,赶到了寨门的箭楼下,威风凛凛地喝问:“隋军何在?” “报告将军,在外面。”一名士兵大声禀报道。 “扶本将军上楼看看。” 李泽珠虽然很肥,名字也带猪(珠)字,但终究不是猪,并没有贸然下令打开寨门杀出去抓人,而是先上箭楼亲眼观察过再作定夺。 李泽珠在亲兵的搀扶下登上了箭楼,手搭凉棚往外面望去,果然见到一群衣衫褴褛的隋兵顺着官道畏畏缩缩地往这边走来,当走到营寨附近便不敢通过了,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探头探脑,为首的数人还在争论着什么,部份隋兵估计是太累太饿了,直接就在路边的草丛中坐下,甚至四仰八叉地躺着。 李泽珠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使,指了指远处问道:“那些隋狗在草丛中蹲着翻来翻去作甚?拉屎吗?” 旁边的亲兵笑道:“不是拉屎,估计是饿急了,正在拔草根充饥呢,咦,有个家伙抓到一条蛇直接就往嘴里塞。” 李泽珠骇然道:“竟然生吃蛇?” 亲兵撇了撇嘴道:“人饿坏了连屎都吃,更何是蛇。” “果然是隋狗,连屎都吃。”李泽珠惊叹道,却没有急于下令出寨抓人,而是继续观察。 此时在营寨外面“表演”的隋兵正是刘武周所率领的一队隋兵,共五十人而已,高不凡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引蛇出洞。 “刘队正,好像不行啊,人家根本不上当。”阮小富一边嚼食着血淋淋的死蛇,一边偷眼往紧闭的营寨大门望去。 阮大贵则一言不发地嚼食着另一半死蛇,就跟吃辣条似的,嘎崩脆,直到把半截蛇完全吞到肚子里,这才嘟哝道:“不上当更好,省得咱们待会跑个屁滚尿流,高不凡那小子太缺德了,让咱们当诱饵,分明欺负咱们是新来的,新来的就不是命啊。” 刘武周皱眉斥道:“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正如高不凡所讲,刘武周的确是个明白人,当诱饵的任务看似危险,但却是最轻松的,反倒是设伏的任务更加危险,毕竟设伏的人马是要真刀真枪跟高句丽兵干架的,而当诱饵的人不管任务成不成功,调头跑就是了,而且不用跑得多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 刘武周自问武功不差,若论跑路的速度,他绝对超过麾下五十人的任何一个,即便有倒霉蛋会被高句丽兵追上,那个人也绝不会是他,所以他痛快地接受了高不凡交给他的这个任务。 当然,同行的五十人中,就只有刘武周知道这处营寨中有一千多高句丽兵把守,包括阮小富和阮大贵在内,均以为营寨中只有一两百高句丽兵而已,所以眼下才以如此淡定地表演生吃蛇。 且说刘武周在距离营寨数十米的地方磨蹭了盏茶功夫,见到营门依旧紧锁,不由暗暗着急,看来负责守营的高句丽军官是个稳重的家伙,并没有上当。 正当刘武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靠近时,忽瞥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出现在箭楼上,看那架势应该是这里的军官,不禁眼珠一转,大声道:“这里过不去,得绕道。”说完转身就走。 一众隋兵本来就不太乐意当诱饵的,刘武周骗他们据点里的敌人只有一两百,他们才壮着胆子跟来的,此时听闻可以撤了,也不管真假,立即弹起来便顺着原路开溜,仿佛跑慢了有东西咬屁股似的,根本不用演都相当逼真。 李泽珠见状总算放下心来,大手一挥道:“儿郎们,打开营门,跟本将军抓隋狗去。” 别看李泽珠长得圆润,骑术竟然很不错,滋溜一下便上了马背,率着三百步卒便打开寨门杀了出去。 这位李守备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估计是闲得蛋痛了,忽见数十隋军残兵,不由见猎心喜,竟然执意亲自上阵,只让自己的副手留守据点。 李泽珠的副手名字中也有个珠字,叫做郑光珠,不过并不胖,反而生得孔武有力,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副二两弓,看样子武艺应该不错,他并没阻止李泽珠追出营地,估计是觉得区区四五十残兵没啥威胁,更何况李泽珠还带了三百人,足矣! “高句丽人上当了。”躲在芦苇丛中的裴行俨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又有点遗憾地道:“可惜出来的人少了些。” 高不凡却道:“我倒是觉得刚刚好,须知贪多嚼不烂,走吧,来活了!” 两人悄然离开了河边,消失在附近的一片草林内。 且说刘武周本来是打算佯装撤退的,结果麾下的人争先恐后,越走越快,正当刘武周暗自着恼时,发现高句丽人竟然打开了寨门追了出来,这下好了,不用装了,大家发足狂奔,刘武周尽力施展,很快就抢在了队伍的前头,向着埋伏圈的方向跑去。 李泽珠带着三百人紧追不舍,心里暗暗纳闷,他奶奶的,这些隋军残兵咋突然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李泽珠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这些隋兵在亡命的情况下使出了吃奶之力,定然不能持久,很快就会累得束手就擒了,那样反而更加省事。 于是乎,李泽珠不紧不慢地摧动马匹,其实他想快也快不了,因为他率领的只是三百步卒。 就这样一追一逃,足足跑出了近十里路,前面出现了一片丘陵,长满了杂树,刘武周大喜,终于到地头了,急忙在树林边上站定,大口地喘着粗气,饶是他体力好,但一口气跑出十里地,此刻也累到不要不要的,其他人更加不堪,纷纷东倒西歪的。 李泽珠见状哈哈大笑道:“隋狗跑不动了,儿郎们,给我上,把他们统统抓住,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泽珠身后的三百步兵此刻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上面下了命令,只能脚步凌乱扑上前去,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举刀喊杀。 李泽珠不由大皱其眉,显然对手下有气无力的喊杀声极为不满,正准备呵斥几句,一阵如同炸雷般的喊杀声却从树林中传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支五十人的骑兵就像疾风般杀了出来。 李泽珠瞬间面如死灰,仿佛突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时从树林中杀出的自然就是裴行俨所率的五十骑兵了,他和高不凡脚程快,已经抢先赶回来了,此刻正手执马槊一马当选。 “杀啊!” 没有结阵应对的步兵,在骑兵面前充其量只是盘菜罢了,更何况那三百高句丽步兵刚追了十多里路,此刻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别说骑兵了,就算是一支数量相当的步兵迎而冲杀过来他们也抵挡不住。 五十骑兵就好像一列庞大的战车,毫无悬念地碾压而过,瞬间把三百高句丽步兵冲得七零八落,杀了个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李光珠掉转马头想逃,却被一箭射穿了后颈,当场坠马死于非命,紧接着又被狂驰而过的马蹄踩得肠穿肚烂,面目全非。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裴行俨率着骑兵冲杀了几个来回,三百高句丽步兵便死伤大半了,剩下的想四散逃命,结果却被数百隋军步卒围住痛打,最后一个都没逃掉,全军覆没。 7017k 第162章 真刀真枪有肉吃 夕阳西坠,晚霞似血,丘陵下的尸体虽然已经清理掉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旁的野草上、路面的低洼处、裸露在地表上的石块……随处都能见到干枯了的血迹。 裴行俨横槊立马,满脸血污,皮甲上还挂着粘糊状的不明内脏物,迎面的夕阳将他和胯下战马的阴影拉得老长老长,本来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此刻平添了三分狰狞和两分邪魅。 一把扯开了皮甲,将结实的胸膛粗犷地暴露在血一般的夕阳下,让猎猎的晚风猛烈地吹袭,裴行俨只觉清凉惬意无比,就目前而然,这一战是他在高句丽打得最畅快的一仗,全歼敌军三百人,而麾下的骑兵甚至只轻伤了数人,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 上次在沼泽地那一战虽然来了两支高句丽骑兵,但那会的他只是“诱饵”,大部份高句丽骑兵都是掉进沼泽地中丧生的,自然没有这次杀得痛快,更何况那次还死了很多弟兄。 裴行俨这次随驾亲征,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后来他有机会施展了,原因却是隋军主力大败,隋帝杨广甩下他们自己逃回国了,他和一帮千牛卫弟兄成了失陷在敌后的弃子。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四处逃亡,被高丽人赶得像狗一般躲躲藏藏,就别提多憋屈了,这一战终于让他大大出了一口恶气,爽了。 胜利,胜利,还是胜利! 自从遇上了高不凡,逢敌必胜,每战必克,此时整支队伍的士气空前高涨,尤其是柳岸里的村民,以及最早加入的那一批府军,如今简直把高不凡当成战神般膜拜了,就连最近收编的两百多名府军,心中也真正认可了高不凡这个“老大”。 夕阳下,炊烟四起,饭香扑鼻,一场大胜自然值得好好犒劳一番,窦线娘慷慨地把所有日前抢来的牲口都宰了,就连新收编的两百多名府军也破例分到了足额的口粮,不过肉就没他们份了。 看着骑兵碗里香喷喷油淋淋的大肉,新来的府军一个个馋得眼冒绿光,不过骑兵的功劳有目共睹,超过半数的敌人都是骑兵干掉的,人家大口吃肉天经地义,可是那些民兵,还有那些先来的府兵,大家都是步兵,而且大家都参战了,凭什么他们能吃上肉,咱们这些新来的就只能吃白饭?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部份新收编的府军已经忘了自己昨天还只能分到三分一的口粮,现在拿了足额口粮还不满足,竟还眼红那批府军和村民能够吃肉。 “妈的,胜仗是大家打的,凭什么别人吃肉,咱们们只能吃干饭。” “就是,欺负咱们是新来的,不公平。” “老子也要吃肉。” 也不知哪个愣头青挑的头,一群新来的府兵便怒气匆匆地跑去把窦线娘团团围住了。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都知道口粮是窦线娘管着的,不堵她堵谁?不过,这群府兵还算识趣,知道这位是老大的女人,倒不敢过份,只是围住她大声质问。 柳狗儿这小子见到线娘姐姐被欺负,还得了,立即吆喝了一帮村民冲上前护住窦线娘,双方剑拔弩张,差点便打起来。 窦线娘气得柳眉倒竖,她今天已经大发慈悲给新来的府兵发了足额口粮,没想到这些大头兵非但不大感激,还要跑来闹事,真真岂有此理! “狗儿闪开!”窦线娘把柳狗儿拨拉到一边,一叉小蛮腰,杏目瞪得圆滚滚的,怒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了,你们想咋样?” 带头闹事的正是阮大贵和阮小富这两货,只见阮小富阴阳怪气地道:“柳姑娘是在开玩笑吗?分给咱们那点口粮塞牙缝都不够,放个屁就没有了,还吃饱了撑着呢。你们吃肉,咱们连汤也得没喝一口。” 窦线娘皱眉道:“你胡说,我明明发给你们足额口粮了,所有人的份量都一样。” 阮大贵撇嘴道:“我们要吃肉,小娘皮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别以为有男人撑腰,咱们就怕你呀!” “对,我们也要吃肉。”一众新来的府兵纷纷鼓噪道。 窦线娘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手按在短剑斥道:“有胆子再说一遍。” 阮大贵本来还得意洋洋的,忽然面色一变,像老鼠见到猫一样低下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高不凡和裴行俨等人已经悄然分众走了进来。 高不凡和裴行俨现在军中威望已经成形,乃公认的一二把手,一众闹事的府兵见到二人,都目露惧意,下意识地低下头。 阮大贵和阮小富这两货当初躲在荒村的断墙后,差点被高不凡一刀劈了,所以深知高不凡的强大,见到这位出现,登时秒怂。 “高大哥!”窦线娘见到高不凡,委屈得鼻子一酸,可是醒起阮大贵刚才讽刺自己的那番话,立即又强忍住眼泪,以免显得自己真是靠着男人撑腰。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扫过一众闹事的府兵,顿时所有人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你们想吃肉?”高不凡淡问,结果没人敢出声,于是点名道:“阮大贵,阮小富,你们想吃肉吗?” 阮大贵和阮小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高不凡竟然笑道:“想吃肉就对了,可是你们凭什么吃肉?” “那……那柳狗儿他们凭什么有肉吃?”阮大贵嘟哝道,一众府兵纷纷壮着胆子附和道:“就是,大家都参战了。” 裴行俨冷笑道:“你们真的参战了?” 阮大贵一挺胸道:“是我们把敌人引过来的。” 高不凡点头道:“敌人是你们引过来的,这是功劳没错,昨天你们还只能吃三分一口粮,今天吃到了全额口粮,这也没错吧,你们的奖励就是以后每顿饭都能吃跟大家一样多的口粮。” 阮小富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想吃肉,那就真刀真枪地搏杀,柳狗儿他们都是见过血的,他们值得吃肉,至于你们,现在还不配!”高不凡淡淡地道。 柳狗儿脱掉上衣,骄傲地露出手臂上的伤口,这是他刚才参战时被敌人兵器划伤的,这时其他村民也纷纷展露自己参战所受过的伤,一名脑袋受了刀伤的村民被白布包裹得像个印度阿三似的,傲然行上前,见四十度角仰望天空。 这下,一众闹事的府兵都沉默了,这一战他们只是在外围看热闹,偶尔装模作样地纳喊两声助威,出工不出力,有人还暗暗嘲笑那些悍不畏死地冲在最前的村民和府兵是白痴呢。 呀…… 一声惨叫,阮大贵整个人飞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半天爬不起来,原来被高不凡踹了一脚。 高不凡冷冷地道:“还是那句,想吃肉,那就真刀真枪地搏杀,还有,阮大贵你说得对,这个小娘皮的背后有男人撑腰,你们最好别惹她。”说完伸手握住了窦线娘的手腕,后者俏脸刷的红如火烧,美眸几乎能滴出水来。 “都散了吧,能不能吃上肉,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高不凡一挥手,一众闹事的府兵如逢大赦,连忙一哄散了开去。 阮小富扶起地上的阮大贵,对着窦线娘说了声柳姑娘对不起,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 裴行俨皱了皱眉道:“便宜这货了,高兄应该打掉他满嘴牙。柳姑娘,下次遇到这种混球,不用跟他客气,你的背后不仅有高兄撑腰,还有裴大哥!” 柳狗儿一挺胸:“还有俺。” 第163章 计划有变 李大郎很失望,他原本想看高不凡吃瘪的,可惜这场矛盾冲突没有闹大,甚至没流血就被高不凡轻易化解了,真是不甘心,阮小富和阮大贵这两个怕死鬼,见到姓高这小子就怂了,还有裴行俨这狗日的,显然已经成了高不凡的忠实狗腿子,真气人! 李一这货屁本事没有,但很记仇,还一直惦记着小仙女似的窦线娘,所以异想天地拉拢刘武周和阮氏兄弟等人,试图挑起内部矛盾,把高不凡搞下来,只可惜即便是四两拨千斤,你也得有四两的分量不是? 看着远处正在指挥府兵整理缴获物资的窈窕身影,李大郎禁不住吞了吞口水,暗道,这小娘皮好像又丰满了,前鼓后翘的,肯定是高不凡那小子的杰作。 李大郎这货在东都洛阳时无女不欢,即便随驾出征的途中也偶尔跑出去鬼混,如今两三个月没碰女人,都快憋得练成黄金左手了,偏生高不凡又严令抢劫村庄时不能***女,更是让李大郎恨得牙痒。 “李金斗,你不是看得准吗?柳线娘那小娘皮现在还是不是处儿?”李一沉声问道。 李金斗这货斜眼盯了一会,然后振振有词地道:“此妞眉尖凝而不散,眼睛黑白分明,双腿紧密,屁股圆实,啧啧,绝对是处子无疑。不过大郎你最好别乱打主意,刚才你也看到了,高不凡那小子现在威信如日中天,三言两语就把闹事的上百人镇住了。” “你当老子是白痴。”李大郎撇了撇嘴道,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回到大隋之前他都奈何不了高不凡,而且姓高这小子的确有真本事,也罢,自己正好仰仗他渡河回国,等回到大隋的地头就是老子说了算。 “嘿嘿!”李一猥琐地舔了舔嘴唇,一想到回国后把小仙女似的窦线娘从高不凡身边抢过来,扒光了压在身下挞伐,这货便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啊喔喔……”阮大贵发出鸡叫一样的呻吟,他的腹部赫然多了一个脚印,大半肚皮都紫了。 高不凡踹的一脚很有技巧,虽不会伤及内脏,但绝对不好受,痛上几天是肯定了,这是对阮大贵嘴贱的惩罚。 刘武周检查了一遍阮大贵的伤口,淡道:“死不了,过两天就好了。” 阮大贵面色苍白地道:“真的吧,可真他妈的痛啊!” 阮小富瞧着大哥腹部那只触目惊心的黑紫脚印,心惊胆战地问:“伤成这样,真的没事?” 刘武周点头道:“骨头没断,也没有伤及内脏,只是皮外伤罢了,瘀血散了就没事了。” 阮小富闻言放下心来,阮大贵则骂骂咧咧的问候祖宗,虽然不敢指名道姓,但都知道他在骂谁。 刘武周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知道以高不凡的武功,要不是手下留情,这一脚能要掉阮大富的十条小命,不过他也没有明说,以他的精明,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阮小富阮大贵是他的直系手下,忠于他一人就够了,没必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其实,刘武周当时完全可以阻止阮小富和阮大贵带头闹事的,但他没有这样做,还借故跑去上茅厕,途中甚至特意嚷嚷了几遍,好让大家都知道他不在场,然后再躲在暗处观察事态的发展,结果高不凡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摆平了,让他有点始料不及,而且高不凡还顺势立了个规矩,那就是真刀真枪杀敌见血才能吃肉。 可别小看了那一口肉,一群几个月没有油脂下肚的饿汉,跟一群打了几十年光棍的“饿”汉其实没什么区别,后者渴望娶媳妇,前者渴望吃肉,欲、望都是炙热得如同火山,所以可以预见下一次战斗,这些渴望吃肉的饿汉会爆发出何等可怕的能量。 这时刘武周总算意识到,高不凡在队伍中的威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而且办事风格硬朗,手段老辣,根本不能把他当成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如果只是武艺不及高不凡,刘武周还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脑子比武艺威力更大,但当他发现高不凡还是个玩手段的高手时,他就不得不惦量了,毕竟小命只有一条,玩脱就没了。 …………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四野暮色苍茫,韩老实蹲在道旁的草丛中,就像一头冬眠的老熊,旁边的柳七斤被蚊虫叮咬得有点抓狂。 “韩叔,蚊子咋不叮你?”柳七斤一边上挠下抓,一边疑惑地问。 韩老实老实地道:“俺身上涂了艾草汁,能驱蚊虫。” 柳七斤眼前一亮:“还有吗?” 韩老实伸手在旁边拔了一颗艾草丢过去,柳七斤这才发现附近长有很多艾草,急忙摘了叶子往脖子和四肢上使劲擦,但是效果却是不大。 “咬人的都是母蚊子,姐儿爱俏,母蚊子估计也喜欢少年郎,所以只咬你。”韩老实解释道。 柳七斤翻了个大白眼:“鬼扯呗,俺还是弄些烂泥糊上好了。” 柳七斤正想从草丛中站起来,韩老实急忙伸手把他扯了回来,低声道:“别动,有人来了。” 话音刚下,两匹马便一前一后从官道远处急驰而来,隐约可辨认出是高句丽士兵。 柳七斤连忙伏下,这时,两匹马已经跑近了,彼此相隔有近二十米,看得出十分警惕,应该是补给点派出来打探消息的斥候。 “七斤,前面的给给你,我解决后面的。”韩老实道。 柳七斤点了点头,立即张弓搭箭,结果崩的一声,旁边的韩老实已经一箭射出,后面的那名高句丽斥候当场中箭坠马。 柳七斤急忙也射出一箭,可惜射偏了,箭从斥候的鼻尖底下飞过。那名斥候吓出一身冷汗,拨转马头就逃。 柳七斤慌忙补了一箭,只是那名斥候的经验也丰富,一边策马,一边伏在马背上,柳七斤更加射不中了。眼看着这名斥候就要逃掉,韩老实崩的一箭射中了马脖子,那名斥候便连人带马摔飞出去。 柳七斤趁机提刀冲出去,把摔得七荤八素的的斥候给一刀宰了。 两人随后把尸体拖入路边的草丛中掩盖住,而旁边赫然还躺着两具血迹已经干了的高句丽兵尸体,原来这已经是韩老实和柳七斤干掉的第二波斥候了。 “走吧,回去了。”韩老实拍了拍手,转身行了开去。 柳七斤连忙追上不解地问:“不等了?” “不会有人来了。”韩老实憨笑道。 “为什么?” 韩老实指了指斥候的尸体道:“高公子本以为据点里的高丽人会派兵接应的,让咱们在这里盯着,结果只来了两队斥候,所以留守据点的高句丽头领应该很谨慎,如今连续派出两拨斥候都没有回去,他肯定不会再派人来冒险了,咱们得尽快把消息告知高公子,否则可能生变。” 柳七斤点头道:“在理,没想到韩叔你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竟然懂得那么多,以后不能叫你韩老实了。” 韩老实憨笑道:“俺只是老实,但不笨。” 两人从藏马的地方取回坐骑,趁着日落后微弱的光线飞奔回丘陵下。 且说高不凡和裴行俨二人听完韩老实的回报,不由讶然相视,看来负责留守据点的高句丽军官不简单呀,竟然不上当。 高不凡原本的打算是把据点内的高句丽守军引出来,分批各个击破的,第一步计划无疑相当成功,一举消灭了三百人,本以为据点中的守军会继续派人来增援接应的,结果人家只派了两拨斥候来探听消息,十分谨慎。 如今两拨斥候都被韩老实和柳七斤宰了,想必以据点那名留守军官的谨慎,肯定更加闭营不出了,甚至可能会向别的地方求援。 这下倒是麻烦了,补给点里的高句丽守军至少还有八九百人,还打不打?如果强攻的话,即便最后能拿下,己方也肯定死伤惨重,不划算! “长卿,那还打不打?”裴行俨面色凝重地问道,他现在改口称呼高不凡的表字,可见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高不凡斩钉截铁地道:“打!”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高不凡决定动手之前已经考虑过各种情况的可能,既然第一个计策受阻,那便换另一个计策。 很快,高不凡便迅速调整了布置,所有步兵换上高句丽人的装束,然后举着火大摇大摆地往补给点而去。 第164章 识破 郑光珠腰间挎着二石弓,立在箭楼上往东极目眺望,眼见红日西沉,暮色苍苍,内心越发的不安,面色也越发的凝重,直觉告诉他,千夫长李泽珠已经出事了,那数十名路过的隋军残兵极有可能只是一枚诱饵,否则李泽珠不可能天黑都不回转的,而自己派出去的两拨斥候也是石沉大海。 可是郑光珠有一点想不通,残留在高句丽境内的隋军溃兵虽然不少,但都是些丧家之犬般的散兵游勇,而且经过数轮的围剿,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即使还有漏网之鱼,也不太可能有实力完全吃掉李泽珠麾下的三百人吧? 可是直到现在,李泽珠都没有回转,甚至一兵一卒都没逃回来,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了:第一,李泽珠没事,只是追得太远了,没能在天黑前赶回来;第二,李泽珠全军覆没了,一个都没有跑掉。 郑光珠更倾向于第二个可能,因为以他对李泽珠的了解,李不太可能如此“敬业”,上层贵族出身的李泽珠好逸恶劳,绝不可能那么拼命,追敌追到夜不归营,所以李泽珠全军覆没的可能更大,再加上两拨斥候都没有回来,郑光珠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强戒备,今晚全部不准休息。”郑光珠果断地下达了第一条命令,如果那支隋军能完全吃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实力绝对很强,人数只怕有千人以上,而且绝对是冲着这里的粮食来的。 因为除了粮食,那些隋军残兵不可能为了其他东西而冒险攻击一座有上千重兵把守的营地。 郑光珠正准备下箭楼,营地外的官道远处却出现了一丛火光,紧接着是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敢情有人举着火把骑马而来了。 郑光珠只以为自己派出的斥候终于回来了,连忙停住脚步,很快,两匹快马便奔至营门前,其中一人挥着一面小旗高声喊出一句口令,敢情是一名传令兵,并不是郑光珠派出的斥候。 郑光珠连忙命人把营门打开,将两名传令兵放了进来。 “李守备何在?”传令兵策马营后,劈头便问。 郑光珠连忙道:“李守备追击隋军去了,如今不在营地,本人乃副守备郑光珠。” 传令兵皱眉道:“哪来的隋军?” “一支数十人的隋军残兵。”郑光珠答道。 传令兵闻言也不觉得奇怪,如今高句丽境内还有不少隋军溃败后残留的散兵游勇,区区几十人不成气候,于是便大声传令道:“高建武大将军有令,三日内对辽东城和新城之间的隋军残兵进行彻底的清剿,现已基本形成了东西合围,命尔等封锁此处路口,以免隋军残兵往南逃窜。” 郑光珠立即恭敬地表示接令,如今高丽王任命了两名大将军,一名是乙支文德大人,另一名就是高建武大人。 两名传令兵传完军令便打算离开,郑光珠连忙道:“李守备追击隋军至今未归,属下担心他出意外,但这里是粮仓重地所在,属下又不能擅自离开,所以请两位告知大将军,请大将军定夺。” “李守备去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了,而且属下派出的斥候也是石沉大海,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两名传令兵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显然也意识到不同寻常了,道:“那郑大人得加强戒备了,正好骑兵千夫长刘在尚将军此刻就在南面不远,我们绕道走一趟通知刘将军,让他来定夺好了,他是这次围巢的指挥之一。” 郑光珠闻言喜道:“有劳两位兄弟了,要不吃了晚饭休息一会再走?” 两名传令兵倒是敬业,摇头道:“我们带了干粮,给我们装些水就行。” 郑光珠连忙让人给两名传令兵灌满了水囊,亲自送出营门去。 送走了两名传令兵,郑光珠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而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他刚回到营房中刚坐下喝了口水,一名士兵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道:“禀报郑大人,好像……好像是李大人回来了。” 郑光珠大喜过望,连忙跑出营房,飞身攀上了箭楼,果然见到东北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火龙,火光下人影绰绰,从装束上看应该是自己人,而且人数也对得上,一名军官骑马走在队伍中间,身形也像是李泽珠,但由于距离太远,还看不清样貌。 郑光珠先是一喜,不过眼底又闪过一丝疑惑,李泽珠带出去三百人,现在回来的人数差不多,莫非没抓住俘虏?而自己派出的四名斥候咋一个都没提前没回禀报?这不对劲呀! 郑光珠本来就是个谨小慎微之人,既然起了疑心,立即就警惕起来,命人在栏栅上点起大亮的火把,将营门前面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昼,同时弓箭全部就位待命。 此时从远处走来的这支人马,正是经过侨装的隋军府兵,此刻坐在马背上的就是一名府兵,此人的体形倒是跟李泽珠有些相似,不过李泽珠那叫胖,此人则是壮实。 刘武周提着铁木枪在左侧牵马,裴行俨拖着马槊在右则行进,脚步不紧不慢,始终不离刘武周十步之内。 “裴将军今晚不用率领骑兵?”刘武周扫了一眼裴行俨的长槊,陪笑着搭讪道。 裴行俨淡道:“待会攻营,骑兵难派上用场,有苏定岳率领足以。” 刘武周恍然般哦了一声,其实他心里明白,裴行俨是信不过自己,所以亲自在一旁监督,要是自己敢出工不出力,甚至带头退却,这小子手中的马槊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身上招呼。 就在此时,远处的营寨光明大作,栅栏上的火把增加了一倍有余,而且能清淅地看到箭楼和栅栏上站满了手持弓箭的高句丽士兵。 刘武周见状面色难看地道:“棒子军的头领很聪明,估计是瞧出破绽了,咱们的伪装没有骗过人家,强攻绝对不行,裴将军以为呢?” 裴行俨见到那架势也是心中一沉,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等信号。” 刘武周目光一闪,直到现在他都没见到高不凡,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等信号?等什么信号? 众府兵远远见到营寨的箭楼和栅栏上冒出来的一排排弓箭手,禁不住都有点发毛了,奶奶的,莫非棒子军识破咱们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继续往前走!”裴行俨低声喝道。 众府兵不敢违抗,只好继续往前行,马背上那名府兵怕得要死,毕竟坐得最高,目标最明显,要是高丽兵放箭,他绝对是死得最快的那个。 幸好,当走到弓箭的射程附近时,裴行俨终于下令停下。 此时营寨的门前被照得亮如白昼,这种距离下已经无所遁形了,郑光珠一眼就认出马背上的那名府兵根本不是李泽珠。 “是隋狗,他们穿着咱的人的衣服!” “真是天杀的隋狗!” 这时更多的高句丽兵瞧出了端睨,瞬时全营骚动,有人惊恐,有人愤慨,有人咆哮…… 郑光珠面色阴沉,很明显,李泽珠以及他带出去的三百人的确已经死光光了,这些狡猾的隋国人还扒光了他们的衣服穿在身上,试图蒙混过关,幸好自己机警,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郑光珠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心中悲愤难当,他解下来了腰间的二石弓,向着马背上的那名府兵就是一箭射去。 裴行俨一伸手就把那名府兵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同时马槊一伸,把射来的劲箭格飞,然后翻身跃上马背,威风凛凛地大喝:“大隋千牛备身裴行俨在此,识趣的便立即打开营门投降,本将给你留你个全尸。” 第165章 连环诈 郑光珠愤而射出了第一箭,其他高句丽弓箭手同仇敌忾,也跟着满腔怒地火地开弓发箭,不过裴行俨选的站位恰到好处,郑光珠的二石弓能射到,但其他高句丽弓箭手用的只是一石弓,甚至是半石弓,所以绝大部份射出去的箭,还没有够着人就掉地上了,射了个寂寞! 郑光珠见状连忙命令不许胡乱放箭,免得浪费箭矢,要等隋军进入射程再动手。 官道这边灯火通明,几乎吸引了所有守军的注意力,但临河水寨这边却相对昏暗许多,虽然也有人把守,但人数并不多,而且这些负责值守码头的高句丽兵,心思显然也不在这边。 也难怪水寨这边的守兵会大意的,毕竟水寨居高临下,河面平阔,一览无余,只要稍有动静都逃不过大家的眼睛,更何况水面无阻无挡的,敌人要是从河面来攻,简直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一顿乱箭就解决了。 然而,这些高句丽守军忽略了,敌人不仅可以从河面来攻,还能从河底来攻,以高不凡的水下本领,在河底潜行几百米简直易如反掌。 此时,高不凡已经静静地潜伏在码头下的阴影中近盏茶功夫了,静夜中,远处隐隐传来喊杀声,很明显,裴行俨正按照计划在正门反动了佯攻,眼下时机已到。 高不凡单手用力轻轻一按,飞身上了码头,手中腰刀带出一逢凛烈的刀光,兔起鹘落之间,六名巡逻码头的高丽兵便被放翻了。 码头后面就是一座寨门,是唯一通往营区的通道, 此刻还开着,有六名高丽兵守在那,高不凡干掉了码头上巡视的六名高丽兵后,脚步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像疾风般扑向寨门,六名守门的高丽兵脸色大变,纷纷举起兵器砍向这名不速之客。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高不凡看来实在是太慢了,闪转腾挪间,他手中的刀已经一抹而过,六颗头颅便相继滚落。 扑通…… 当最后一名守兵的尸体坠地,高不凡身上的水还在哗啦啦地顺着双足往下淌着,从他翻码头连杀十二人控制寨门,前后不过十来秒,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 高不凡取了寨门旁边的一根火把,对着河面划动了三个圈,很快,远处黑暗的河面上便哗啦啦地游过来十几人,这些人游水的姿势有点怪异,当抵近码头时才看清了,原来这些人都是单手划水,另一手则抱着一些杂七杂八的盛器,都是些瓶瓶罐罐。 很快,这些人都顺利地爬上了码头,其中一人身形窈窕,杏目灵动,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赫然正是窦线娘。 “高大哥!”窦线娘怀中抱着一只酒坛子,神色有点紧张,柳七斤和柳狗儿这两个小子也各捧着一只盛器站在身后,表情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 韩老实也来了,就数他拿捧着的盛器体积最大,是一只米瓮,剩下的人也全是柳岸里的村民,人手一个盛器。 这些盛器里面装的都是石油,所以很显明,高不凡等人是来杀人放火的。 兵书有云:兵不厌诈。高不凡今晚便使了个连环诈,裴行俨等人伪装成高句丽兵去诈营门,实际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作用是吸引守军的注意,真正的杀着却是在水寨的这一侧。 高不凡料知守军的头领是个谨慎之人,用伪装的“蠢”办法未必能骗过他,果然,裴行俨等人刚接近就被识破了,但此举无疑也吸引了守军的全部注意力,也给守军的头领郑光珠造成一种已经挫败来敌阴谋的错觉,从而放松了警惕,于是乎,高不凡便带着人轻松从水寨一侧潜入了。 这就是诈中诈,连环诈,你以为识破了我的诈,其实让你识破我的诈才是诈! 柳岸里的村民住在高鸡泊附近,所以大多水性精熟,不过窦线娘这妮子竟然水性也这么好,倒是出乎高不凡的意料。 且说高不凡带着众人进了水寨,几乎一路畅通无阻,因为此刻绝大部守军都被调动到营门一侧去了,所以主营区反而空虚了,偶尔遇上几名守军,均被高不凡轻松解决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根本不用高不凡指挥,一众村民便扛着石油在营地中四处放火,倾刻间,整座营地便燃起了几十处火头,除了堆放粮食的仓库,其他所有建筑都着了火,被关押着的数百隋军俘虏也被放了出来,潮水般往外逃。 “不好啦,着火了!” 当正在前面迎敌的守军发现着火时,火势已经完全弥漫开来了,但见烈焰腾空,浓烟滚滚,整个营区都陷进了火海当中,石油这玩意可不是吃素的,一旦被点燃,神仙难救,只能等它自行烧光。 “完了!”郑光珠眼前一黑,差点便一头栽倒在地。 大火熊熊燃烧,很快,就连营地的围栏也被烧着了,那些高句丽守兵已经方寸大乱,有人甚至直接翻过围栏弃营而逃了。 裴行俨精神一振,高兄果然没掉链子,计划成功了,他哈哈大笑三声道:“信号来了,刘队正率你部作前锋,本将为你压阵。”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刘武周。 刘武周见到营地着火,守军大乱,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了,倒也没有犹豫,铁木枪一举,大喝道:“弟兄们,想吃肉的就跟老子冲。”说完便勇猛地往营门冲去。 刘武周麾下的五十府兵本来还有些犹豫的,此刻见到守军已经乱成一锅粥,又醒起高不凡说过要真刀真枪见血才配吃肉,便都鼓起勇气跟在刘武周后面冲杀上前。 裴行俨见到刘武周身先士卒冲上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猛地一夹马腹,坐骑便箭一般飙了出去。 刘武周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见到裴行俨挺槊追上来,不由心头一震,下意识就地一滚,显然是担心裴行俨在背后给他来一下。 然而裴行俨却直接冲到寨门前,手中长槊如毒龙般刺入,卡嚓一声刺在寨门中间的横木上,直接贯穿而过。 “给我——开!”裴行俨咆哮一声,双臂猛然发力,竟然生生把上千斤重的营门给挑飞了,但他胯下的战马也不堪重负,悲啸一声轰然跪倒,看样子两条前腿已经骨折了。 裴行俨滚落马下,就势跳起来起便继续往营地中冲杀进去,刘武周既震惊双佩服,不由热血上涌,举枪奋力冲杀,枪花一抖便连枪数人,竟是相当了得。 眼见两人如此神勇,众府兵亦是热血沸腾,高声喊杀着,潮水般杀入营地。 杀呀,老子要吃肉肉! 第166章 入网之鱼 苏定岳今晚负责率领骑兵,在距离后方五里的地方待命,当他见到远处火光冲天时,便知道计策成功了,立即下令举起火把,拔出千牛刀一挥,五十骑兵便风驰电掣般向着敌营杀去。 当苏定岳率着骑兵杀到时,发现整个敌营已经陷入了滚滚烈焰之中,而且营门已经大开,数百同袍正潮水般涌入,就连那些新收编的府军竟然也勇猛异常,嗷嗷叫着,杀得高句丽守军节节败退。 苏定岳不由暗暗咋舌,此刻终于体会到高不凡不久前那句“真刀真枪才有肉吃”的威力了,这时那些新来的府兵都憋着一股“要吃肉”的劲头,冲杀起来不是一般的生猛。 新来的都如此勇武,作为最强战力的骑兵自然不能落后,苏定岳猛夹马腹,五十骑便硬生生将一面已经烧毁得差不多的围栏给撞塌,然后风卷残云般冲进去…… 营中的高句丽守军虽然人数占优,但老窝被人家烧了,慌乱之下哪里还有心恋战,更何况关在牢里的数百隋军俘虏汹涌往外逃,高不凡等人又混在俘虏中间游走斩杀,所以守军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从水寨的一侧杀入营中了,于是就更加慌乱了。 这时营门外的隋军又破门攻入,两面夹击之下,顿时全线崩溃,最后狼奔豖突地四散逃命,紧接着苏定岳又率着五十骑兵杀入,大局定矣! 激战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九百多守军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副留守郑光珠倒是颇有气节,直至战死都没投降,此人无疑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高不凡让人把他给埋了,至于其他守军的尸体,全部扔进还在燃烧的大火中化为灰烬,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也难怪会说慈不掌兵,在你死我活的环境下求存,你得有一副铁石心肠,否则下一具无定河边的枯骨有可能就会是你。 营地中一共有五座粮仓,尽管守军已经做了防火措施,每座粮仓与周边的建筑都保持了七八米的距离,但大火烧起来的炭灰飞火还是将其中一座粮仓引燃了,激战当中大家也无暇去救火,于是好几百石的粮食便全部付诸一炬了,懊恼得窦线娘这小妮子直跺脚。 高不凡倒是挺淡然,毕竟十万多斤粮食是不可能全部带走的,烧了烧便烧了,就是有点浪费而已。 裴行俨一边擦拭着马槊上的血迹,一边龙行虎步地走到高不凡的跟前,惋惜地道:“长卿,我审问过那些俘虏了,这条河的确是辽河的支流,顺流而下就能进入辽河了,可惜这里竟然没有船,否则咱们直接运了粮食回大隋,倒也省事。” 高不凡笑了笑道:“好事怎么可能全让咱们占了,不过……这里应该有船才对啊。” 裴行俨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问了才知,原来这里的粮食都是从辽东城用船运来的,运完粮食船就回去了,不会在这里停留。”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辽东城外肯定有船?” 裴行俨耸肩道:“那里的高丽兵更多,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九千吧。” 高不凡笑道:“说的也是,咱们这点人跑去辽东城外抢船,简直就是匕首捅老虎屁股。” 裴行俨不解道:“什么意思?” “——找屎(死)!” 裴行俨不禁哑然失笑,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道:“所以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老老实实地伐木作舟去吧,让大带赶紧把能带的都带上,留给咱们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 裴行俨点了点头,这里是高句丽军队的补给重地,现在被端了,高丽人不抓狂才怪,逃掉的守军很快就会带着大批人马杀回来。 这个营地中原本关押着三百多名隋军俘虏,这时自然全部被高不凡收编了,麾下兵力再次增加,达到了七百三十人。 这个时候收买人心最有力的武器自然就是吃饭了,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就连柴火都是现成的,临河取水也方便。 于是高不凡传令下去,一部分人手负责打包粮食器皿,尽量将所有能吃能用的都带上,一部分人手则直接开火做饭犒劳三军,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反正粮食太多,不可能全部带走,不吃白不吃。 另外,窦线娘还让人把营地内所有能抓到的家禽家畜,除了马匹之外,全部都杀掉吃肉,于是乎,高不凡兑现了他的承诺,那些新来的府兵也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肉。 这一顿简直就是奢侈的盛宴,所有人都吃得撑圆了肚子,一些府兵甚至流下了幸福的泪水,这是他们流亡数月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而且还吃上了肉,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爽,简直无法用语言以来形容,关键这一顿肉还是他们拿命拼来的,成就感和自豪感爆棚,一扫数月来丧家之犬的灰霾,重新树立起自尊和自信,重拾了作为军人荣誉感。 那三百多名刚刚被解救的隋兵俘虏自然没资格吃肉,但幸运地喝上了一口肉汤,而且饭食还管够,同样幸福得泪流满面,不过当他们看到大口吃肉的其他府兵们,还是忍不住不停地吞口水,眼神中尽是羡慕。 人类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三百多名新加入的俘虏自然也向往吃肉,于是乎,他们很快便从吃肉的府兵嘴里得知,只有真刀真枪杀敌见血,才有资格吃上肉,这是“老大”高公子定下的规矩! 刘武周看着骄傲地吃着肉的府兵们,还有羡慕地看着府兵吃肉的“新兵”们,心情复杂莫名,他出生于大富之家,自小便不安份,也很有想法,结交之人三教九流辈,黑白两道皆有,族人怕他给家族招灾,都不待见他,就连亲兄弟也不理解,甚至羞辱他。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刘武周一气之下离开家乡投靠到太仆杨义臣麾下,凭着一身本事被选为伍长,后来又提升为队正,紧接着又跟着杨太仆东征高丽,本以为扬眉吐气的机会来了,谁知造化弄人,这次东征竟然惨败了,他不仅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还成了滞溜在高句丽境内的弃兵。 刘武周在逃亡时遇上了旅帅周顺,加入了他的麾下,本打算凭自己的本事智谋取代周顺,拉起一支忠于自己的队伍,岂料他的计划还没成功,周顺就被裴行俨宰了,周顺的队伍也被高不凡收编了,白给人做嫁衣裳,就连他自己也成了高不凡的手下。 刘武周不是没有取代高不凡的想法,但是难度显然要比取代周顺难上很多倍,因为高不凡的武艺高深莫测,比周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身边还有裴行俨这样的猛人。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那就只能玩计谋,可是现在刘武周发现,高不凡这小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智计百出,打起仗来路子很野,刁钻多变,就连收拢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如今看来,自己玩计谋也未必玩得过人家,唉,看来只能暂时老老实实当小弟了,除非高不凡这小子哪一天倒霉战死阵前,自己才有机会当老大。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了,能带走的粮食和物资也都打包完毕,只等高不凡一声令下便可以开拨。 这时,刘武周来到高不凡的跟前,恭敬地道:“高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那些俘虏该怎么处理?” 这一战,投降的高句丽守兵有两百余人,全部成了阶下囚,如今被捆成一排坐在地上,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目光惊恐地向高不凡望来。 这些高句丽士兵虽然大多不懂隋国语,但也瞧出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就是隋军的头领,能一言决定他们的生死。 高不凡挥了挥手淡道:“都放了吧。” 虽然战争免不了杀戮,但要避免不必要的杀戮,这不是所谓的圣母心,而是战争的根本目的就不是杀戮,而是取得胜利,冷酷无情的“三光政策”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敌人,但也会引来敌人的刻骨仇恨和毫不犹豫的死磕,最终给自身带来损失,甚至是惨痛的失败,所以,一支聪明的军队会选择“优待俘虏”。 “好的,属下这便把人给放了。”刘武周嘴上恭敬地答应着,心中却是哧之以鼻,很明显,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妇人之仁。 那些俘虏被放了,一哄而散消失在夜幕下,高不凡等人也押运着战利品连夜撤离,赶往伐木作舟的地点。 天亮的时候,骑兵千夫长刘在尚终于率领两百骑兵赶到了补给点,但此时的营寨已经化作一片焦土,只剩还没完全熄灭的余烬在冒着缕缕残烟,五座粮仓烧毁一座,其余的四座全部被搬空。 刘在尚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喉咙一甜,直接便喷出一口老血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后悔日前没有听柳承武的,尽早把高不凡这支隋军歼灭,结果这支胆大包天的隋军竟然转头就把自己的补给点给端了! 作为这次大围剿的两名指挥之一,刘在尚在这件上无疑担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所以他不敢怠慢,立即写了一份报告飞报往辽东城。 辽东城中,大将军高建武收到刘在尚的的飞报,亦是大吃一惊,一千两百名士兵把守的补给点竟然被一支隋军残兵给端了,损失近十万斤的粮食,实在有点骇人听闻,一旦高丽王问罪下来,他这个大将军也罪责难逃。 这还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这支战力强悍得离谱的隋军残兵还在境内,无形中威胁着整个大后方的安全,而且这支隋军残兵的实力明显正在以滚雪球的速度在发展壮大,从一开始的几十人,发展到现在的近千人,只用了短短的十来天时间,若再放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乙支文德正在辽河对岸攻打隋军的怀远镇,这个时候若是后方闹乱子,导致前线吃败仗,他高建武绝对难辞其咎。 于是乎,高建武越想越坐不住了,决定亲自率军前往,把这支恼人的隋军残兵给料理了。 话说辽东城中本来一共有八千的兵力,为了这次沿辽河一线的大清剿行动,已经派出了四千人,其中两千是骑兵,另外,新城那边也派出了四千人配合,总计兵力达到了八千余。 高建武这时又亲自率了两千人离开了辽东城,于是整座辽东城便只剩下两千守军了。 不过高建武并不担心,辽东城墙高城厚,而一河之隔的怀远镇还有乙支文德所率的五万大军,所以辽东城不虞有失。 很明显,高建武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高不凡所率的这支隋军残兵给剿灭了,以绝后患! 高不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惊动了一位大人物亲自赶来,离开据点当晚便连夜赶路,为了引开追兵,沿途还故布疑阵,放火烧了几处山头,以掩饰大队的行踪。另外,高不凡还让裴行俨率骑兵四处兜圈子,留下大量的蹄迹,用以误导追兵。 第三日下午,高不凡等人终于赶到了伐木作舟的地方。高不凡发现,辽河在这里转了一个大湾,水面宽阔但水流平缓,最妙的是河湾方圆数里内竟然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形成了一片好大的林子,树木参天,正是伐木作舟的好地方。 然而,当高不凡等人进入林子时,发现早就有人潜伏于此了,而且还不止一股,最大的一股人数竟多达千人,另外还有两股人马,人数都在三四百人左右,这三股人马各有各的首领,互不统属,各自为政,口音差异比较大,应该是来不同地方的隋兵。 这下子热闹了,方圆数里地的树林子内挤了近三千人,虽然大家都是隋军,但却各自抱团,谁也管不着谁,不过大家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砍树! 于是乎,从早到晚,树林子里都是砍树的声音。 第167章 猜测 人多的地方大概是个好地方,但一不定是个安全的地方,一来容易发生踩踏,二来容易传播病菌,如果是目前这种战争状态就更加糟糕,因为容易被人家一锅端。 当高不凡看到这片覆盖了整个河湾的茂密森林时,第一感觉就是这里是个好地方,是个隐匿行踪,伐木取材的好地方,但是,当他发现这片森林里面还隐匿着好几股隋军溃兵时,他的想法立即就变了,这里未必就是一个好地方,甚至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高句丽人又不是白痴,试问这么一处便于隐匿行踪,而且方便伐木造舟的地方,连人生地不熟的隋军溃兵都能找到,高句丽人会找不到? 偏偏这里却聚集了大量的隋军溃兵,每天还能安稳地砍树造木排,高句丽人是疏忽大意了,亦抑直接就是故意的? 高不凡更倾向于后者,再结合这些天的反常平静,他怀疑高句丽是在“围猎”,不断地压缩沿辽河一线的空间,然后将附近一带的隋军溃兵逼到这一块来,然后再一网打尽。 高不凡越想越是不安,若真如他所料,那么他们这些人目前恐怕已经在高句丽军队的包围圈内了,一旦对方形成了合围,封锁了整片树林,那么树林里的所有隋兵便都成了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了。 所以进入树林后,高不凡并不急于下令砍树取材,而是立即让裴行俨派出更多的斥候查探方圆五十里之内有没有异常情况,以便确认自己的猜想。 裴行俨大吃了一惊,方圆五十里的查探范围实在有点离谱了,他几乎要将手下五十骑都全部撒出去才行,但见到高不凡面色凝重,裴行俨也不敢怠慢,立即安排人手,分八个方向出发侦察,每一个方向派出四骑,加起来一共派出发了三十二骑。 “高大哥,发生什么事了?”窦线娘见到高不凡突然派出那么多斥候,有点不安地问道,裴行俨和苏定岳等人也目光疑惑地望来,这也是他们想问的。 高不凡沉声道:“咱们可能已经落入高句丽军队的包围圈了。” 众人不禁骤然变色,苏定岳失声道:“怎么可能?咱们这路上故布疑阵,高句丽人到现在估计连咱们在哪都找不到,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包围咱们?” “高公子怎么会认为大家被包围了呢。”柳英亦不解地问。 “这里不是只有咱们。”高不凡瞥了一眼远处另一伙正在热火朝天地砍伐树木的隋军。 窦线娘心中一动,脱口道:“高大哥的意思是高丽人包围的是这片林子的其他隋军,而咱们是自己一头扎入这个包围圈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而且我怀疑高丽人是在用围猎的方式把辽河一线的隋军残兵都赶到一块儿,然后再一网打尽……” 高不凡把自己的分析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众人听完后都后背凉嗖嗖的,特别裴行俨这些千牛卫,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作为皇家侍卫,他们很清楚什么叫围猎,因为杨广几乎每年都会在皇家猎场举行秋狩,过程很简单也很宏大,数万士兵在外围驱赶猎场的野兽,逼使它们往同一个方向聚集,然后皇上就能带着大臣和侍卫们从容不迫的射杀猎物了。 窦线娘自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连忙道:“那咱们赶紧离开吧。” 裴行俨不禁皱起了浓眉,柳英和韩老实等村民则面面相觑。高不凡的意思自然是立即离开这里,而且越快越好,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连裴行俨这些骨干都犹豫不决,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毕竟这里树木茂密,只要造出木排来就能渡过辽河,回到自己的国家了,谁又愿意因为一个还没确认的猜测而放弃回家最近的路呢?关键是错过了这次后,未来要面对太多的不确定性了,前路必然危难重重,一着不慎就可能丧身异国他乡了。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目前就算舌灿莲花也不可能说服得了大家,毕竟能远视的永远只有少数,只好摇了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要等斥候回报了才能确认,现在大家先行安营扎寨,先吃饱了再说。” 众人闻言都暗松了口气,毕竟辽河对岸就是大隋的国土了,就这样放弃实在太可惜了。苏定岳拍了拍肚皮笑道:“没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吃饱了再说。” 众人皆笑,气氛倒是放松了些,于是开始安营扎寨,埋锅做饭。 话说高不凡一行人把补给点里剩下的四个粮仓都搬空了,合计近七百石,也就是七万斤左右,七百多人即便加上部份牲口也不可能携带那么多粮食,所以沿途掩埋了一部份,并且简单做了些防水,只要不遇上大雨浸泡,挖出来还能食用,这是高不凡留给自己的后路。 除去掩埋掉的粮食,高不凡等人一共携带了三百石,也就是三万多斤的粮食,所以每个人的平均负重都不轻,若加上兵器,起码有四十斤左右。 高不凡等人的到来,自然惊动了树林里的另外三股隋军残兵,当他们发现高不凡等人携带了大量的粮食时,不由眼都瞪圆了,尤其是闻到高不凡等人的营地里传出来饭香肉香时,更是一个个馋得不停地咽口水,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 这些残兵为了活命东躲西藏,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即便侥幸活下来,就没有几个是能吃饱的。这片树林里的三股残兵人数都上三百,其中最大的一股甚至过千人,自然是众多残兵中混得比较好的,但手中照样也没几粒存粮,只靠着打猎和采摘充饥,即便手里有点食物都藏得严严实实的,而高不凡这些新来的竟然大碗大碗地吃饭,特么的甚至还有肉吃,还有天理吗? 于是乎,正当高不凡等人享用着晚饭时,麻烦便找上门了。 第168章 门神门神 虽然眼下太阳还没落山,但树林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有点昏暗了,所以高不凡命人点起了火堆照明。树林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烧火用的木头,当然也不缺野兽,一千四百多年前的生态环境可不是现在可比的,在野外还是野生动物占据主导地位,普通人离开集体甚至无法在野外生存。 这片树林方圆数里地,面积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加上靠近河流,所以成了大小野兽们的理相栖息地,现在这片树林被数千人类占领了,所以大部分野兽都被吓跑了,亦有部份留了下来,而且留下来的都是些猛兽。 在黑暗的树林中,普通人类更不是猛兽的对手,点起火堆能有效地吓阻它们,但是,火光能吓阻猛兽,却吓阻不了一群饥饿的人。 率先找上门的是那股人数最多的头领,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以多欺少的意思,就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少两个汉子。 这两名汉子都身材高大,年纪大的约莫三四十岁,超一米八的个头,面色腊黄,但是双目炯炯有神,面部轮廓分明,长着一张覆船般的嘴,也就是俗称的“君子嘴”,这种人一般都比较正派,当然,事无绝对,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亦不在少数。 另一名汉子……也许不能称为汉子,因为对方虽然身量比黄面大汉还要高出两分,但看上去十分年轻,像高不凡一般,连胡茬都还没长出来,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高鼻阔嘴卧蚕眉,手持一根亮银铁枪,怕是有三四十斤重吧,可见臂力相当了得。 这小子神色傲然,亦步亦趋地跟在黄面汉子身后,一进营地便目光挑衅地望向同样身最高大的裴行俨,后者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把马槊亮了亮。 黄面汉子背着一对黄色的锏,也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估计分量也不轻,但此人背着仿佛轻无一物,先是瞥了裴行俨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高不凡的身上,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渤海高氏的高不凡,高长卿?”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点头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黄面汉子淡道:“不敢当,在下只是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麾下的裨将秦琼,字叔宝,齐州历人。” 高不凡不由虎躯一震再震,我去,见到门神了! 秦琼和尉迟公正是隋唐时期的两员猛将,唐太宗李世民麾下的绝代猛人,乃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传说这两人长相威武,而且一生征战无数,所以煞气极重,神鬼见之皆避。 一次唐太宗和魏征下棋时睡着了,梦中斩了一条老龙,结果老龙阴魂不散,天天到宫里作祟,闹得唐太宗心神不宁,于是魏征便建议让秦琼和尉迟公把守宫门保驾,果然,老龙便不敢来了。唐太宗体恤秦琼和尉迟公两人夜晚守门辛苦,于是便命画师画了两人的画像贴在宫门上,结果同样有效。 此事传开后,天下百姓纷纷效仿,在门外张贴这两位仁兄的画像,渐渐成为一种习俗,秦叔宝和尉敬德便成了家喻户晓的门神,直到一千四百多年后的现代,中国人仍然保持着把这两位仁兄贴在门上辟邪的习俗。 秦琼哪知高不凡此刻在想啥,见到对方眼神古怪地打量自己,不由暗暗戒备,皱了皱眉道:“听说高公子一行携带了三百多石粮食,所以某家特来讨要一百五十石,还望高公子看在大家都是隋人的份上,慷慨解囊。”说完目光一眨不眨地反盯着高不凡。 此言一出,裴行俨等人都沉下脸来,别看秦琼说得客气,实则态度十分强硬,一开口就要走一半的粮食,够嚣张的,如果高不凡说个“不”字,只怕他就要动手抢了。 高不凡早就料到这位门神多是来者不善了,所以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对方竟然准确地说出自己带了多少粮食,很明显,自己的队伍中肯定出了“二五仔”了。 “秦将军是如何得知在下带了多少粮食的?”高不凡微笑着问。 秦琼还没回答,他旁边的年轻少年便不耐烦地道:“你管我们是如何得知的,痛快点,给还是不给?” 高不凡目光一冷,淡道:“你娘没教过你,有求于人,得先礼下于人吗?” 少年示威般扬了扬手中的银枪,狞笑道:“俺娘亲的确没教过俺,不过你小子也别一副高人一等的口气来教训老子,老子现在不是求你要粮,敢不给你就试试。” 裴行俨勃然大怒道:“好大口气,今天不教你学个乖,你小子都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完马槊一举便欲上前扎去。 高不凡伸手拦住淡道:“行俨别冲动,堂堂千身备身,何必跟一个黄口小儿一般见识,忒辱没了身份。” 裴行俨一想也是,这种小屁孩,赢了也胜之不武,然而对面的少年却不领情,撇嘴道:“明明跟老子差不多大,装什么大人,呸,什么千牛备身,只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软骨头罢了。” 这小子口够臭的,一句话把高不凡和裴行俨都给骂了,窦线娘气得满脸寒霜:“臭小子,你嘴巴放干净点,信不信本姑奶奶抽你。” 少年看到窦线娘,竟然脸红了,冷哼一声道:“好男不跟女斗,老子……俺不跟你打,一边凉快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目光忽然扫见正躲在远处幸灾乐祸的李一主仆三人,心里顿时了然,估计是这货暗中搞的鬼,难怪秦琼知道自己带了三百石粮食,李一这货肯定还说了其他坏话,否则这名少年不会开口就骂裴行俨欺软怕硬什么的。 高不凡的肉身虽然才十来说岁,但身体内却是几十岁的灵魂,他懒得跟一名小屁孩吵嘴,目光落在秦琼身上,淡道:“秦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秦琼点头道:“士信年纪轻,说话直,不中听,但他是某家的兄弟,他说出的话,某家都认。” 高不凡淡道:“既然如此,那本人也直说了,本来区区几石粮食实在不值当什么,但都是弟兄们用性命换来的,秦将军若想要,问问我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裴行俨狞笑道:“作梦吧!” “对,想都别想,老子辛辛苦苦用性命和鲜血抢来的粮食,凭什么白给别人。” “对,老子不答应,有种来抢试试。”众府兵神色狰狞地抽出了兵器,把秦琼和罗士信包围在中间,大有高不凡一声令下,就将两人剁成肉酱的架势。 都是刀口舔血的汉子,谁怕谁来着,不服?干就完事了! 第169章 条件 秦叔宝和罗士信两人被府兵们团团围住,竟夷然不惧,后者甚至冷笑连连:“仗着人多是吧?看老子怕你们不。”说着手中银枪一抖,瞬时枪花朵朵,风声呼呼,寒意森森。 这时秦叔宝也不紧不慢地解下了双锏,双手握往中间猛然一合,顿时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如同晴天一记霹雳,端的是震聋发聩,四周的府兵均被这种威势骇得凛然后退。 裴行俨亦微微变色,握紧马槊跃跃欲试,眼神中的战意在迅速攀升,正所谓朋友易得,对手难逢啊,此时不免见猎心喜。 高不凡见状亦不禁心中佩服,门神果然名不虚传,先不论武艺如何,光是这份独对千军的胆气便不同凡响,鼓掌道:“两位果然是真英雄好汉,胆气过人,令人心折,如果只是在下的私产,区区几百石粮食,全送与两位也无妨,但是,这些粮食是弟兄们用性命换来了,只凭在下一句话就给送给你们,实在对弟兄们不公平。” 罗士信冷笑道:“说那么多废话,意思还不是不想给,少啰嗦,你要战便战,反正你们的粮食也是抢来的,我们也从你们手里抢过就是了。” 终究还是秦琼老成,听出了高不凡的言外之意,皱了皱眉问道:“那便请高公子划出道来。” 高不凡微笑道:“大家都是隋国人,如果自相残杀,只会让高句丽人看笑话,坐收渔翁之利,秦将军只带一人前来,想必也是不想引发群战,造成不必要的死伤是吧?” 秦琼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但高公子若想以多欺少,某家亦不怕奉陪到底,论人数,某家只多不少,还望高公子先掂量掂量。” 秦叔宝强势的态度终于让高不凡生出了一丝怒气,不禁收起了对历史名将独有的一线尊敬,耸了耸肩淡道:“好教秦将军得知,在下打仗习惯了以少胜多,莫非秦将军以为我们的几百石粮食是天下掉下来的?三天前,我们刚端了高句丽人的一个后勤补给点,那里的高句丽守军就有一千两百人,而当时我们只有四百人出头,所以,秦将军不要以人数多寡来衡量我们的战力,否则你会输得很难看。” 此言一出,周围的府兵均高高地昂起了头颅,露出傲然之色。 秦琼皱眉不语,心中惊疑不定,他有点怀疑高不凡是在吹牛皮,但从那些府兵自豪的表情来看,似乎又不像作假。 罗士信这小子则半点也不信,嗤笑道:“少吹牛了,就凭四百人攻打一千两百人把守的补给点,你当俺们是白痴吗?李公子都跟我们说了,你的粮食都是沿途抢劫平民百姓得来的,少在这里吹牛给自己脸上贴金。” 果然如此,高不凡目光冷冷地扫过,正在外围看热闹的李一主仆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避开高不凡的目光。 罗士信长枪一指高不凡,怒喝道:“姓高的,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老子来。” 这小子果真讨厌,高不凡即便再好脾气也忍不了,不过从这小子的语气和表情来看,李一这货肯定说了很多抹黑自己的谎话,这笔总账迟点再跟他算,现在先收拾一下这个姓罗的小白痴,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很强大了?” 罗士信傲然道:“反正打你没问题。” 高不凡怒极反笑道:“自信并不可笑,无知的自信才可笑。” 罗士信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瞧不起俺?”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不仅瞧不起你,还觉得你是个无知可笑的白痴。” 罗士信勃然大怒,挺枪便向高不凡刺来,旁边一把长槊急伸而至,抢先把罗士信的长枪架开,赫然正是裴行俨。 “杀鸡焉用牛刀,长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由我来教训就行了。”裴行俨早就气得牙痒,也不待高不凡答话,分心就是一槊刺出。 罗士信举枪相迎,轰,两年重兵器相交,顿时火星四溅,两人都往后了一步,竟然势均力敌。 裴行俨不禁暗暗吃惊,这小子吃啥长大的,力气竟如此大,罗士信亦颇有点意外,他天生神力,十六岁的个头就超一米八了,除了秦叔宝,大将军来护儿的麾下几乎就数他最能打了。 “再来!”两人都不服气,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喝,又咣咣当当地战在一起,杀了三十几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裴行俨杀得性起,拖槊上马喝道:“有种上马来战。” “有种就借老子一匹马!”罗士信夷然不惧地喝道。 裴行俨大怒,让人给罗士信牵来一匹马,这小子当即上马与裴行俨战在一起,又打了数十个回合,裴行俨终究是经验更丰富些,逮着机会一槊把罗士信给打落马下。 “裴大哥威武!” “裴将军威武!” 众府军欢声雷动,一边为裴行俨喝彩,一边嘲讽落马的罗士信。裴行俨本人则冷静多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凭着经验丰富险胜一招罢了,而对方比他小了好几岁,假以时日,自己未必是这小子的对手。 窦线娘刚才被罗士信这嚣张的小子气坏了,此时不禁出了一口恶气,笑嫣如花地奚落道:“臭小子,你不是很能打吗?连裴大哥都打不赢,还想挑战高大哥,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罗士信羞愧难当,秦叔宝见罗士信没有受伤,对方显然手下留情了,神色稍霁,安慰道:“士信不必气馁,你还年轻,欠缺些火候而已,以后多加努力,定能打赢裴行俨的。” 罗士信闻言点了点头,神情恢复坚定,捡回自己的长枪站起来。 秦叔宝翻身上马,淡淡地道:“裴将军好本事,某家也想领教一二。” 裴行俨傲然道:“那你得坐稳了,别掉下去丢人现眼。” 高不凡微笑道:“行俨,你刚打完一场也累了,这一场便由我来领教秦将军的高招。” 裴行俨刚才那场打得可不轻松,此时确有些力乏了,再加上秦琼看上去并不好惹,武艺肯定在罗士信之上,他并没有把握能赢,闻言便顺势道:“也好!” 高不凡一声呼哨,大青马便嘀哒嘀哒地走了出来,骄傲得像个王者。秦琼不由眼前一亮,脱口道:“好马!” 高不凡微笑道:“它叫青云,自小便跟着在下,所以在坐骑上在下占便宜了。” 秦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大方地道:“无妨,坐骑横竖只是个助力罢了。” 秦门神大方而自信! 高不凡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腰刀锵然出鞘! 秦琼皱眉道:“某家的双锏重共八十斤,高公子只用单刀怕会吃亏。” 高不凡淡然道:“无妨,兵器横竖只是个助力罢了。” 说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秦琼,罗士信不禁翻了白眼,暗道:“让你小子托大,待会让你尝到秦大哥这双锏的威力,看你还敢不也继续得瑟。” 秦琼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便算扯平了,此战某家若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高公子慷慨解囊,某家麾下一千三百多弟兄还在挨饿。” 听得出,秦琼的语气比一开始已经客气了不少,态度也诚恳了许多,不像刚来时那般的强硬。 高不凡亦痛快地道:“我若输了,粮食你尽管拿去,不过秦将军若输了,得答应在下一件事。” 这条件听起来很划算,但是秦琼此人稳重,问道:“什么事?”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如果到时秦将军觉得不合理,可以拒绝。” 秦琼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自己这个便宜似乎占大了,所以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一言为定。” 7017k 第170章 人情 秦叔宝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倒不是认为高不凡的条件不划算,相反,正是因为太划算了,他觉得自己占了对方的大便宜,所以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到正在挨饿的弟兄们,只好厚着脸皮答应了,大不了待会自己让他一招半式便是。 秦琼心里如是考量着,手上却半点也含糊,双锏猛地一撞,发出一声炸响,震得人两耳嗡鸣,若是胆小些,估计这一下就被震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敢与之交手。 秦琼这一招有个名字叫“敲山震虎”,一来鼓舞士气,二来震沥敌胆,当然,这一招在高不凡这样的高手面前,屁用不顶。 秦琼显然也料到如此,一夹马腹便冲上前,左手一锏砸向高不凡的右脑门,势大力沉,风声虎虎。 高不凡从容不迫,竟然举刀相迎,罗士信见状差点便失笑出声,秦大哥的力量之大,连他都自愧不如,而且秦大哥手中的铁锏重达四十斤,两支加起来有八十斤重,高不凡竟然托大到直接用腰刀相迎,只怕他这把刀下一秒就要被砸成面条了。另外,秦大哥这一招唤作“双风贯耳”,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对手若架住了左边,右边的铁锏接踵又至,令到对手接应不暇,也不知多少人被秦大哥这一招砸碎了脑袋。 正所谓铁锏无锋,大巧不工。战场杀敌,一招就是一招,一式就是一式,没有那么多花巧和讲究,秦琼这一招“双风贯耳”虽然简单,但练得滚瓜烂熟,得心应手,一锏砸出,又快又稳,力量何止千斤。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高不凡的腰刀要保不住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但见刀锏相交,咣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 高不凡的刀不仅架住了秦琼的铁锏,还顺势一招打蛇随棍上,贴着铁锏快如电闪地削向秦琼的左手,秦琼的后续招式便被迫打断了,只好右锏横架,急挡住高不凡下削的长刀。 罗士信差点惊掉了下巴,揉了揉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高不凡竟然用腰刀挡住了秦大哥的铁锏,这……怎么可能?莫非这小子的臂力竟然强大到可以抵消兵器本身的劣势? 秦琼本人也是吃惊非常,不过他经验老到,心志坚定,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立即调整过来,并没因此乱了方寸,一招一式,稳似灯油。 两人见招斥招,一口气打了二十多个回合,期间兵器以硬碰硬了五次,而高不凡手中的腰刀竟然没有折断,只是多了几点豁口而已,高不凡本人更是气定神闲,举重若轻。 罗士信有点怀疑高不凡的腰刀是经过特制的绝世宝刀,否则不可能挨了那么多下都不断,而裴行俨等人却是很清楚,高不凡手中的这柄腰刀只是隋军普通士兵用的制式腰刀罢了,所以既震撼又佩服,窦线娘这妮子更是一脸的自豪,一双妙目一瞬一瞬地盯着场中,笑嫣如花。 裴行俨也曾和高不凡切磋过,但两人都没使出全力,所以裴行俨一直认为自己或许不及高不凡,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但此时见到高不凡以单刀战秦琼的双锏,依旧一副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样子,便知自己远不是高不凡的对手了,长卿这小子果然高深莫测。 在外人看来,高不凡和秦琼此时战了个平手,但秦琼却是越战越心惊,因为两人兵器相撞时,都是实打实的以硬碰硬,而高不凡的腰刀却只有几斤重,所以双方在力量上的高下已经立判了。 而力量上的差距还只是其次,最让秦琼惊疑和憋屈的是高不凡敏锐地预判能力,简直太逆天了! 秦琼这副双锏最大的优势不是重量,而是那个“双”字,这玩意不仅需要强大的臂力,对一个人的灵巧程度要求也是极高,易学难精,就好像老顽童周伯通的双手互搏,想学得溜得会一心二用,所以秦琼这双锏的招式都是左右呼应的,让人防不胜防,一般人对上必然左支右绌,一不留神就会中招,偏偏高不凡这小子十分邪乎,仿佛秦琼的一只手一动,他就能猜到秦琼另一只手接下来的动作,提前出招打乱了,让秦琼不得不变招应对,那感觉就像拉屎拉了一半,突然被人往粪坑里扔了块大石头,粪水溅了一屁股,屎也缩了回去,就别提多恶心多憋屈了。 其实,高不凡和秦琼战了十几回合,便已经大致摸清对方的底细了,论武功高低,秦琼应该和厉山飞一个级别,比王须拔差一点。 若是半年前,高不凡要战胜秦琼恐怕不容易,但在火山口底下困了几月后,高不凡每日只靠练功打发时间,又有公孙盈袖这样的陪练过招,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此时的他即便打赢王须拔也不在话下,就更别提跟厉山飞一个级别的秦琼了,之所以打到现在,是给秦门神一点面子。 渐渐地,秦琼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双锏一收,喘着粗气道:“不打了。” 罗士信急道:“秦大哥,胜负未分,为何不打了?” 秦琼沉声道:“某家已经输了。” “秦大哥哪里输了,明明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士信,输了就是输了,没必要为了面子装聋作哑,咱们走吧。”秦琼说完下马掉头就走。 罗士信神情微窘,其实他不是没看出来,只是顾及秦琼的面子才假说胜负未分,被秦琼直接点破,既惭愧又尴尬,拖着银枪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秦将军且慢。”秦琼如此光明磊落,高不凡不由更加欣赏了,便出言叫住了对方。 秦琼停下脚步,沉声道:“某家言出必行,高公子说吧,想让秦琼做什么事?” 高不凡微笑道:“秦将军误会了,赌约的事只是个玩笑,不提也罢,来人,送秦将军二十石粮食。” 秦琼和罗士信愕住了,有点难以置信。 高不凡笑道:“在下并非小气之人,但一百五十石粮食有点狮子大开口了,二十石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同为隋国人,理应患难相扶才是。” 秦琼和罗士信脸上均闪过一丝羞愧,前者拱了拱手道:“高公子高义,但这粮食秦琼更不能要了。” 秦琼为人光明磊落,听信了李大郎的馋言抹黑,以为高不凡只是个仗着武艺欺负弱小,欺男霸女的恶棍,这才上门来强硬要粮,结果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再加上又败在高不凡手里,以他的骄傲,自然不肯接受高不凡的相赠。 高不凡眼珠一转,微笑道:“既然如此,我这粮食也不白送了,跟秦将军换十艏木棑如何?” “秦大哥,这买卖不亏!”罗士信惊喜地低声道。 秦琼神色复杂,这买卖不仅不亏,还大赚特赚了,事实上跟白送没什么区别,这种情况下,粮食多金贵啊,有钱也买不到,而木头到处都是。 秦琼本来想拒绝的,但一想到营地中还在饿肚子的一众弟兄,不禁暗叹了口气,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如此便谢过了,某家欠高公子一件事和一个人情。” “秦将军言重了,待会我让人把粮食送到贵营地。”高不凡拱手还礼,二十石粮食换秦门神的一个人情,其实并不亏。 秦琼抱拳一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径自从李一主仆三人旁边走过,倒是罗士信狠狠地盯了三人一眼,而裴行俨等人也目光阴冷地望来。 李一主仆三人不由头皮发麻,哪里还敢停留,转身便溜了开去,害怕被生撕了。 7017k 第171章 黎明前渡河 秦琼和罗士信刚离开,高不凡手中的腰刀便叮叮当当地碎成了十几块,散落一地,窦线娘见状不禁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 裴行俨亦吃了一惊,看来这柄腰刀只是在高不凡的力量灌注下才没有当场折断,其实早就不堪重负了,现在高不凡一收力,腰刀立马便现出了在形,足见秦叔宝这双锏的威力,不过长卿也是了得,这一身内家功夫只怕已经迈进顶尖高手的行列了。 “秦琼和罗士信都是个人物,倒是值得结交。”刘武周震惊过后下意识地道。 高不凡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刘武周,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刘队正负责将二十石粮食送到秦叔宝那里吧,顺便结识一下。” 刘武周心中一凛,陪笑道:“这样的英雄好汉,属下那配结识,让高公子见笑了。” “英雄莫问出处,好汉不分高低,去吧。”高不凡挥了挥手道。 “属下遵命。”刘武周恭敬地道,心里莫名的有点发虚,高不凡的双眼清若溪水,亮似辰星,每回站在他的面前,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比脱光了在大街上飞奔还要羞耻,还要难受。 刘武周离开后,裴行俨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把不凡叫到一边,低声道:“长卿,李大郎这蠢货留下来迟早是个祸根,我这就去把他料理了。” 高不凡连忙拦住道:“行俨千万别冲动,李阀势大,你和令尊均在朝为官,行事须谨慎。” 裴行俨皱眉道:“可是李大郎若活着回到大隋,未必就不会找你我的麻烦。”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自会有天遣,不必咱们出手。” 裴行俨闻言神色古怪,欲言犹止,据他了解,高长卿并不是如此迂腐人呀,难道没听过“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的说法吗?等天遣,简直就是笑话。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行俨,刚进来这片树林子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只老虎了,让大家今晚小心戒备,不准单独离开营地,外出方便须结伴同行。” 裴行俨眼前一亮,立即点头道:“好的。” 二十石粮食就是两千斤左右,刘武周带着麾下府兵一次就全搬到秦琼的营地去了。 “秦将军,这是高公子命属下送来的二十石粮食,请您查收。”刘武周拱手道。 秦琼点了点头,客气地道:“待某家带话谢过高公子,明日天亮时,某家会让人把十艏木排送去。” “好的,属下会将秦将军的话带到,告辞。”刘武周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开,罗士信却叫住道:“且慢,阁下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刘武周一喜,他正愁没机会留下姓名,连忙道:“在下刘武周,河间京城人氏,原在杨太仆麾下担任队正一职,承蒙高公子看得起,现还统率一队人马。” “原来是刘队正,久仰久仰。”罗士信很没营养地客套了一番,这才问道:“在下有件事想请教刘队正。” 刘武周道:“罗将军客气了,何事?” 罗士信自嘲道:“俺算哪门子将军,就一小兵而已,叫我罗士信就行,你们三天前真的端了高句人的一个补给点?” 刘武周点头道:“的确如此,那个补给点距离这里也就七八十里,驻有一千两百守军。” 罗士信将信将疑:“当真,你们几百号人,又是攻坚战,是如何拿下的?” 刘武周虽然不太乐意替高不凡扬名,但此战他也参与其中,而且也好趁机给秦罗二人留个好印象,于是便添油加醋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秦琼听完后不由拍案叫绝道:“高公子用兵不拘一格,以少胜多,令人大开眼界。” 罗士信虽然不太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高不凡这一战取胜得确实漂亮,同时又暗暗可惜那些粮食,要是他肯定统统带走。 “对了,你们军中怎么会有女子?”罗士信想起高不凡身边那位杏目桃腮,小仙女似的少女,不由好奇地问。 刘武周心中一动,莫非罗士信这小子对柳线娘一见钟情,反问道:“罗兄是在说高公子身边那名少女?” 罗士信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刘武周笑道:“她叫柳线娘,在下遇上高公子时,她已经在队伍中,具体来历,在下也不清楚,但柳姑娘和高公子挺亲密的,应该是一对儿。” 罗士信闻言便没再多问,秦琼拱了拱手道:“多谢刘队正告知,这里条件简陋,某家就不留客了。” 不留客,意思就是送客了,刘武周很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刘武周带着人离开后,秦琼瞥了罗士信一眼道:“咋的,看上人家姑娘了?” 罗士信微窘道:“没有的事,李大郎不是说高不凡这小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吗,俺只是求证一下而已,秦大哥你多想了。” “那求证得如何?” 罗士信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刘武周的话也没能证明柳线娘不是被高不凡强掳来的。” 秦琼抬脚就踹在罗士信的屁股上,冷道:“你看那姓柳的小姑娘都恨不得贴高不凡身上了,还把你小子骂得狗血淋头,有半点像是被强迫的吗?李大郎这种纨绔说的话你都信?” 罗士信郁闷地揉了揉屁股道:“秦大哥你不也被李大郎骗了,要不然咋跑去向高不凡要粮。” 秦琼淡道:“即便没被李大郎欺骗,我也会去找高不凡要粮。” 罗士信恍然道:“原来秦大哥是在顺水推舟啊。” 秦琼点头道:“士信你要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人要正直,但不能愚直,你这种性子听风就是雨,很容易被别人当枪使,大哥我之所以不点破,就是想让你吸取教训。” 罗士信惭愧地低下头:“秦大哥教训得是,士信受教了。” “看得出,高长卿此人在队伍中的威望很高,底下的人都十分拥护他,他若真如李大郎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又怎么可能那样得人心,所以刚进入他们的营地,我就知道李大郎在撒谎了。”秦琼叹道:“高长卿此子不简单,可惜只是个白身,率领府军名不正言不顺。” 罗士信疑虑道:“高长卿让秦大哥答应他一件事,也不知安什么心,还好,他若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秦大哥可以拒绝。” 秦琼道:“放心吧,此人很有分寸,不可能提出过份的要求,传令下去,所有人吃饱饭后连夜赶造木棑,明日黎明前渡河。” 罗士信吃惊道:“这么急?” 秦琼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越早离开越好。” 罗士信想了想,恍然道:“秦大哥说的也是,高不凡这小子端了高句丽人的补给点,人家不抓狂才怪,现在肯定在漫天搜索,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咱们确实得赶紧离开。” 秦琼不置可否地道:“所有人吃饱,把剩下的粮食给西边和东边的送去,问问他们要不要明天跟咱们一起行动。” 罗士信连忙道:“那咱们要不要知会高不凡那小子一声?” 秦琼犹豫了一下,高不凡麾下有七百多人,而且今天才刚来,没有那么多木排,不可能跟自己一起渡河,不过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头道:“通知一声吧,如果他愿意,可以派些人手跟咱们一起渡河,等咱们过了河,再把木排撑回来这边接人,只是那会都天亮了,暴露的风险太大,高不凡只怕不会同意。” 罗士信撇嘴道:“管他同不同意,咱们通知了就算仁至义尽,不亏心!” 7017k 第172章 林暗草惊风 树林中还有另外两股隋军残兵,一股来自会稽郡,一股来自襄阳郡,人数都在四百左右,会稽郡这股隋军的首领叫杜威,襄阳郡这股隋军的首领则叫郭子胜,武艺均都不俗,已经在这片树林中伐木作舟多日了。 罗士信吃饱饭后,便按照秦琼的意思,分别给这股隋军送去部份粮食,结果发现这两股隋军竟然都正在吃饭,一问才知,原来高不凡早已命人分别送去了十石粮食。 罗士信这小子见状倒也干脆,立即把带来的粮食又原封不动地搬回营地,秦琼皱眉问道:“怎么又带回来了?” 罗士信撇嘴道:“不用啦,高不凡已经给他们各送了十石粮食,这小子倒是挺会笼络人心的,不过这样也好,咱们本来就人多,正好留着粮食自己吃,省了!” 秦琼恍然,高不凡带着几百石粮食,财大气粗,区区十石粮食实在不算什么,于是问道:“杜威和郭子胜什么意思?” “他们都没意见,答应跟咱们结伴渡河,至于高不凡那小子,俺还来不及通知。”罗士信答道。 秦琼点头道:“等木棑赶造好,你带人送十艏过去,再通知高长卿一声就行了,此子大概率不会派人跟咱们一起渡河。” 罗士信不以为然地道:“不派人最好,咱们也省得麻烦,不过秦大哥,你说高不凡这小子端了高句丽人的一个补给点,咋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到现在也不见他派人砍树做木排,整个营地静悄悄的,所有人吃饱了就睡觉休息。” 秦琼点了点头,他也察觉了这个异常,另外他还注意到高不凡麾下有几十匹马,进了树林后不久又急急离开了,也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自己明天黎明前就要渡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秦琼也不想去深究。 “秦将军,那个李大郎又来了,嚷着见秦将军。”这时一名隋兵走过来禀报道。 罗士信闻言大怒道:“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还敢来,简直不知死活,老子这就去把他捶出屎来。” 秦琼连忙把罗士信喝住,李阀在朝中势大,连大将军来护儿都惹不起,就更别说他们这种小兵小将了,而且这种纨绔公子,也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只不理他便是,吩咐那隋兵道:“你就说本将军有事不便招待李公子。” 隋兵应声领命去了,罗士信悻悻地道:“便宜这鸟人了。” 话说自从李一这货发现树林中还有三股隋军,其中一股的人数甚至多达千余人,实力比高不凡还要强,立即便起了坏心,打算亮明身份把这三股隋军收编了,然后挑唆他们去抢粮,把高不凡弄下去,最好能直接弄死,那样他就有机会当老大,把窦线娘也收入囊中。 然而,李一太高估自己身份的作用了,秦琼虽然对他李大郎客气,却没有半点奉承的意思,更不可能给他李大郎当马仔,不过好在,秦琼和罗士信在他的刻意抹黑和挑唆下,还是跑去找高不凡讨要粮食了。 可惜,后续事情的发展让李一大失所望,两方人马不仅没发生大规模流血冲突,甚至可以说是握手言和,让高不凡这小子做了回好人,而他这个“二五仔”却暴露了。 李大郎担心高不凡和裴行俨会秋后算账,自然不敢再待在营地里,便跑来秦琼这里寻求庇护,岂料被拦在外边,秦琼根本不想见他。 “敦伦汝母,姓秦的什么意思,本公子来这里是看得起他,现在竟敢给老子甩脸子。”李一见秦琼借口不鸟自己,不由破口大骂。 那名传话的隋兵皱眉道:“李公子息怒,咱们将军真的很忙,您还是请回吧。” “你算老几,狗一样支巴玩意,你让本公子息怒就息怒啊,叫秦琼滚出来见老子,就连来护儿都不敢如此对待本公子,他秦琼算个屁。”李一越骂越上头,一记耳光便甩在那名隋兵的脸上。 那名隋兵本来已经被骂得脸红耳赤,现在又被抽了一记大耳刮子,就连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人,不由怒火上涌,举起长矛就欲扎过去。 李一吓了跳,腾腾腾地后退三步,哼哈二将李金斗和李银斗连忙上前护主。 李一见到李金斗和李银斗二人挡在身前,立即又恢复了神气,喝道:“狗东西,你想作甚?敢动本公子一根头发,你全家不得好死。” 那名隋兵气得发抖,但终究不敢伤人,喝道:“滚,这里不欢迎你。” 旁边其他隋兵也看不过眼了,纷纷举起兵器围了上来,怒视着李一主仆三人。 李一见状不由有点发虚了,正所谓众怒难犯,他也担心这些大头兵愤怒之下失去理智,把他堂堂李大公子乱刀分尸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灰溜溜地离开。 离开秦琼的营地,四周便黑暗下来,李金斗举着一支火把,弱弱地问:“大郎,现在咋办?秦琼不收留咱们,原来的地方又回不去了。” 一阵林风吹过树梢,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啸声,李一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咬牙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还有两股人马吗,咱人去襄阳人郭子胜那儿。” 郭子胜这股隋兵在东侧,于是主仆三人便在树林中穿行,往东边走去。 这片树林中本来没有路,荆棘丛生,但这段时间近两千隋兵在这里砍树,所以踩出了很多道路,秦琼和郭子胜的营地之间便有一条小道相通。 李一主仆三人正在林中小道行走,忽有一团毛茸茸的物体滚到了脚下,分明是个活物,三人吓了一跳,只以为是蛇什么的,定睛一看,嘿,哪来的小猫? 只见那团毛茸茸的物体竟然是一只小猫,肚子的皮肤粉红粉红的,正在那拱了拱去,鼻子一抽一抽,发出沙哑的哇哇声。 李一奇道:“这树林里哪来的野猫……等等,这不会是虎崽子吧?”说完把那粉东西抓起来端详。 李金斗和李银斗同时色变,可不是,猫的幼崽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分明就是一只出生没多久的小老虎啊。 那只小老虎估计还没有满月,被李一倒提着,不停地挣扎,发出类似于嘤儿哭声的哇哇叫。 “大郎,快放了它!”李金斗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提醒。 就在此时,一阵劲风吹袭,附近的树丛中传出一声令人胆颤的低吼,紧接着哗啦啦地一阵急响,一头斑阑猛虎在树从深处猛扑了出来。 云从龙,虎从风,林暗草惊风!! 现代人的认识里有个误区,以为老虎都跟养在动物园里那些“病猫”一般,没错,动物里养着的那些只配称为病猫,真正野生的老虎,其可怕程度远超你的想象,森林之王可不是白叫的,尤其是东北虎,体重普遍可达五百斤以上,最重的甚至有八百多斤,几个成年人加起来也不及它重,一口能咬碎野猪的头骨,一巴掌可将人的脑袋拍个稀巴烂,甚至只要舔一口,舌头上的倒刺便能把人皮刮下来一块。 电视上所谓的一个滑铲把老虎开膛破肚,简直就是笑话,普通人在老虎面前弱小得跟一只蚂蚁差不多,而且这玩意不仅会游水,甚至能上树,要是你单独在野外遇上它,基本上可以宣告歇菜了。 这头突然从树丛中扑出来的老虎,正是一头纯天然野生东北虎,而且是一头护崽的母东北虎,所以悲剧了,首先倒霉的是举着火把的李金斗,一虎爪拍在脑袋上,当场半边脸都被撕了下来,脸颊骨和头骨粉碎性骨折,手中的火把掉到地上,随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老虎的咆哮和李一凄厉的惨叫声混成一块,然后惨叫声嘎然而止,只剩下骨头和血肉被嚼碎的瘆人声响。 “救命啊!”李银斗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在黑夜中远远地传了出去,树林中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然后纷纷举着火把往这边赶来。 7017k 第173章 协调指挥 率先带人赶到现场的是秦琼和罗士信,此时那头东北虎早已叼着虎崽子钻进茂密的树丛中消失了,只留下两堆狼藉的碎肉,侥幸躲过一劫的李银斗正抱着树干瑟瑟发抖,表情惊悚,眼神呆滞,上下牙格格地打着架。 秦琼和罗士信等人看着地上那两堆血淋淋的碎肉,无不心头凛然,其他隋兵更是脸色发白,警惕地紧握兵器往四周张望。 襄阳人郭子胜也带人赶到了,瞥了一眼地上两堆触目惊心的残骸,心里已然猜到了八九分,不过还是对着秦琼拱了拱手,问道:“秦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秦琼道:“应该是那头大虫干的,它根本没有离开这片树林。” 郭子胜不由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往四周的黑暗张望,他是最早一批进入树林的,当晚便被老虎叼走了两个手下,所以他知道这片树林中有老虎,还特意组织人手围猎驱赶了数次,后来秦琼和另外一股隋军也进了树林,估计是见到人多,那头老虎便没再出现过了,郭子胜还以为这头畜牲已经识相地离开了呢,没想到今晚竟然又跑出来噬人,而且一下子就干掉了两个。 “你的人?”郭子胜指了指地上的两堆碎肉问秦琼。 秦琼摇了摇头,双眉紧锁,心中暗暗叫苦,李一虽然是被老虎咬死的,但却是在离开自己的营地后出的事,李阀如果蛮不讲理地追究,说不定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偏生那头老虎还留了个麻烦的活口。 “咦,那不是李公子身边的人吗?”郭子胜的一名亲兵认出了李银斗,禁不住脱口道。 郭子胜仔细一端详,也认出来了,表情不由凝重起来,坏了,两堆碎肉中的一堆不会就是李阀的李大郎吧?这下郕国公李浑要麻爪了。 这时,又有一行人举着火把赶到了现场,正是高不凡和裴行俨等人,窦线娘看到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不由花容失色,掩住了小嘴转过身去不敢多看。 裴行俨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从残留的衣物碎片来看,其中一堆碎肉必是李一那蠢货无疑,这下可以高枕无患了,老虎咬的,关老子鸟事! 刘武周神色惊疑不定,走到两堆碎肉旁边蹲下来观察了片刻,这才扭头道:“高公子,看来李大郎和李金斗是被老虎咬死的,伤口多是爪痕,骨头也被嚼碎了。” “老虎,有老虎,救命啊!” 一直抱着树干瑟瑟发抖的李银斗听到“老虎”两个字,仿佛受到了刺激,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并且用脑袋砰砰地猛撞树干,倾刻便血流披面,紧接着又嗷嗷怪叫,双手拼命地抓挠树身,还用嘴去啃咬树皮,壮惹疯癫。 在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敢情这家伙已经被吓疯了,秦琼见状莫名松了口气,两个挂了,剩下一个活口又疯掉了,只要守营的那几名隋兵不说,就没有知道李一出事之前到过自己的营地。 高不凡叹了口气吩咐道:“行俨,把李大郎安葬了,李银斗带回营中包扎。” 裴行俨虽然极为厌恶李一,但人死为大,便就地挖了个坑把李一和李金斗给埋了,疯了的李银斗则带回营地安置。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郭子胜和后面赶来的杜威在向高不凡表达了赠粮的谢意后便离开了。 秦琼向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顺便知会高公子一声,某家明日黎明之前将会渡河,郭子胜和杜威也将与某家一起行动,不知高公子作何打算?”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道:“这么急?” 秦琼歉然道:“我等已经在树林里逗留多日,木棑也做好了,此地不宜在再久留,所以就不等高公子了,不过高公子若愿意,明日渡河前可以派些人手与某家一同渡河,待我等过了河,你们的人再把木棑撑回来这边。” 高不凡摇头道:“木排不如船只轻便,即便过了对岸,必然也顺流往下游漂出一段距离,再逆流撑回来这边十分费事,到那会只怕已经天亮了,所以行不通。” 秦琼皱眉道:“的确如此。” 高不凡微笑道:“秦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希望秦将军能推迟渡河。” 罗士信闻言不悦道:“为什么要推辞?就为了等你们?你们七百多号人,数十匹马,最快也得十天八天才能造出足够的木排,到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俺们凭什么留下来和你们一起送死。” “士信,不得无礼。”秦琼斥道。 罗士信急道:“秦大哥,俺说的都是事实,高长卿端了高句丽人的一个补给点,高句丽人的大军肯定很快就会杀过来,不能再待在这了,待在这里无疑是等死。” 裴行俨心中不爽,冷笑道:“就怕你们渡河才是送死,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长卿,他们既然要送死,咱也别管了,免得别人以为咱们故意拖累他们。” “放狗屁!”罗士信怒道。 “小子,有种再说一次,我看你是欠修理。”裴行俨亦怒道。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秦琼眼神严厉地制止了罗士信,高不凡也连忙把裴行俨拦住。 秦琼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虽然之前某家答应过高公子,会应承高公子一件事,但事关底下上千弟兄的生死,恕某家不能推迟渡河,还请高公子见谅。” 高不凡点头道:“在下理解,但是秦将军不妨先听一听在下的理由再作出决定?” 秦琼神色稍霁,点头道:“某家洗耳恭听。” 高不凡便将自己的猜测详细了说了一遍,秦琼听完后不由变得凝重起来,罗士信这小子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态度,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高不凡趁热打铁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咱们这些人已经落入高句丽大军的包围圈内了,此刻辽可的对岸,甚至就连上下游都有高句丽人的伏兵,待你们登上木排过河时,就是他们发动的最好时机。” 秦琼的面色越发凝重了,他不仅早一名勇将,也深谙兵法之道,正所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自己这些人乘着笨拙的木棑,若在河中间遭到高句丽的水军攻击,然后高句丽军队再封锁两岸夹击,那么自己这些人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一念及此,秦琼不由冷汗直冒,罗士信虽然也心中发毛,但依旧存了侥幸心理,反驳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如果你猜错了,大家岂不是错过了一次渡河的良机。” 秦琼闻言点头道:“的确,这只是高公子的猜测而已,大家辛苦多日才造出了木棑,眼看就要功成了,只凭高公子的一个猜测,就让大家前功尽弃,恐怕大家都不会同意的。” 高不凡也知是这个理,别说秦琼等人,即便是自己麾下的人,现在让他们立即离开这片树林,只怕也没多少人心甘情愿,毕竟对岸就是自己的祖国,离开这里就意味着离开祖国越远,离家和家人越远。 “落黑之前,我已经派出了三十余骑斥候往八个方向打探五十里内的动静,相信最迟明日上午就会有确切的消息,秦将军只需推辞一天渡河就行。”高不凡诚恳地道。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如果大家真的陷入了重围之中,秦琼这些人将是突围的重要助力,所以高不凡才竭力挽留,甚至主动赠送食物,这并不是为了笼络人心,而是让他们吃饱,有力气去应对接下来的战斗,这就是所谓的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 秦琼显然也感受到高不凡的诚意,沉吟了片刻道:“不是某家信不过高公子,但渡河的命令已经下达了,下面的弟兄都晓得明日黎明前要渡河,这时候撤销,只怕大家都不会乐意,这样吧,如果高公子的斥候能在黎明前带回确切的消息,某家便取消渡河,这样对下面的弟兄也有个交待。”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也罢,那就看天意了,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等消息吧,不过在下有个请求。” “高公子请讲。”秦琼客气地道。 “如果最后确认在下的猜测没错,还望秦将军到时听从本人的协调指挥,以便合力突围。”高不凡沉声道。 罗士信望向秦琼,这小子也知道事关重大,这次倒没有插嘴。 高不凡目光清明地迎上秦琼望来的一双虎目,后者与其对视了三秒,这才垂下目光道:“这算是高公子要求秦琼答应的一件事吗?” 高不凡点头道:“当然算,从此你我两清。” 秦琼点头道:“那好,某家答应你,不过前提是要先确认你的猜测。” 高不凡松了口气,只要搞定了秦琼,剩下的两小股人马就好办了,他们要么随大队,要么自己等死,只要不是蠢蛋,都知道如何选择,微笑道:“当然,另外,郭子胜和杜威那边,劳烦秦将军沟通一下,当然,在下也会跟他们说明。” 秦琼爽快地道:“行!” 第174章 慌神了 李银斗真的疯了,躲在营地中篝火照不到的角落里,呲牙咧嘴地审视着四周路过的人,仿佛老虎上身了似的,有点瘆人,大家都下意识地远离。 刘武周丢了一根木柴过去试探,李银斗竟然发出一声低吼,抓起那根木柴便凶争地啃咬,不一会就满嘴鲜血,状态吓人。 “这小子真的疯了。”阮小富缩了缩脖子,很有点遗憾地道。 “李大郎真倒霉。”阮大贵也十分遗憾,本以为抱上了粗腿,等回到大隋后依附李一就能吃香喝辣,谁知竟是个短命鬼。 刘武周同样宝贝儿得可惜,其实李阀不失为一条往上爬的好路子,但随着李大郎的死,这条路子就断了,不过他有点奇怪,裴行俨不久前才叮嘱大家提防老虎,离开营地要结伴,结果李大郎主仆就遭了虎噬,这也太过巧合了些。 此时,裴行俨正好从旁经过,往营地外走去,刘武周连忙上前笑问:“裴将军要出营?” 裴行俨点了点头道:“长卿让我找郭子胜和杜威沟通些事情。” 刘武周连忙讨好道:“林中有猛虎,夜里行动不安全,要不属下多带几个人手保护裴将军周全。” 裴行俨摆手道:“不必了,我不是李大郎那种废物,你守好营地就行,说不定那头猛虎还在左近伺机而动,让值守的人打醒十二分精神。” 刘武周一凛道:“属下遵命。” 裴行俨手执马槊翻身上马,带着两骑弟兄便径直离开了营地,这时密林深处正好传来一声虎啸,虽然距离感觉还很远,但刘武周仍然打了个突,连忙命人把营地的火烧得更旺一些。 裴行俨想了想,还是多带了两个人手,那头母老虎委实有些吓人,他和高不凡到虎穴偷虎崽时不觉得如何,但当他看到李一主仆那两坨烂肉时,这才明白护崽的母老虎到底有多可怕。 天上不会掉馅饼,自然更不会掉虎崽子,那头正好滚到李一脚下的小老虎崽正是高不凡和裴行俨的杰作。 高不凡的六识灵敏异常,无论是视力,还是嗅觉都远超常人,他轻易就找到了虎穴所在,本打算把李一主仆引往虎穴附近的,意外发现虎穴内竟然还有虎崽,于是便找来裴行俨配合,先将母老虎引走,然后再劫走了虎崽。 那头母老虎回到巢穴不见了虎崽,立即便抓狂了,循着气味找过来,而高不凡已经凭借高明的轻身功夫,提前把虎崽放在李一主仆经过的小路上,好死不死,李一这货竟然把虎崽提溜起来,虎崽吃痛大叫,母老虎闻声加速赶来,于是李一主仆便悲剧了。 老虎是不讲道理的的畜牲,袭击人自然无需理由,所以李一主仆惨死虎嘴之下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了,谁也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精准定位的谋杀,估计就连疯了的李银斗也毫不怀疑这是一场意外。 约莫半个时辰后,裴行俨回到了营地,正如高不凡所料,郭子胜和杜威果然同意了,如果大家陷入了高句丽军队的包围圈,便由高不凡负责统一指挥突围,但他们也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不当冲在最前面的炮灰,第二,高不凡要管饭。 这两个条件也不过份,高不凡痛快地答应了,粮食暂时管够,至于冲锋陷阵,自然是骑兵在前,还轮不到郭子胜和杜威等人,高不凡也信不过他们的战力。 于是乎,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现在就等撒出去的斥候回归。今夜注定无眠,高不凡可以几天不眠不休,但普通士兵不行,所以除了轮值的人,其他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距离黎明已经不远,期盼中的马蹄声仍然没有响起,裴行俨一遍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那根马槊,又一遍一遍地站起来巡视营地,焦躁溢于言表。 半个时辰过去了,远处火光大作,人影绰绰,高不凡知道秦琼等人已经准备出发渡河了,向来淡定的他这时也不禁有点浮躁起来,纵身爬上营地附近一棵高树上,往四野里张望。 正当高不凡失望地要从树上下来时,忽见南边的黑暗中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移动,短短数息间,火光便由豆子大小变成了弹珠大小,渐渐地,火光越来越近,还隐约听到了马蹄声。 高不凡一喜,飞身下了高树道:“南边回来了,刘武周,你带人出树林迎一下。” “得令!”刘武周连忙带了麾下的五十弟兄举着火把迎出树林去。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刘武周便带着两名斥候回到营中,只见这两名斥候神色疲倦,形容狼狈,其中一人还受了箭伤,幸好并不致命。 裴行俨惊问:“可是遇敌了,怎么只剩你们两个?” 裴行俨往八个方向派出了八组斥候,每组四人,现在这一组只回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还带箭伤,情况不妙。 两名斥候红着眼点头道:“咱们在距离这儿四十里外发现了敌军的营地,本打算抵近侦察,没想到遭遇了对方的暗哨,打头的周金水和胡大用当场就被射死了,我们赶紧掉头,差点就没逃掉。” 裴行俨面色难看,本来麾下骑兵就不多,一下损失了两骑,伤了一骑,自然极为肉痛,然而接下来裴行俨更加肉痛了,另外三路斥候陆续返回,无一例外都遇上了敌人,折了三人,伤了三人。 尽管还有四路斥候没返回,但情况已经明了,果如高不凡所料,高句丽人的确是在围狩,如今这片树林已经在人家大军的包围圈内了。 这时,秦琼、郭子胜和杜威三隋军已然把数以百计的木棑全搬到了河边,两千多人整装准备渡河。 “秦大哥,高不凡没派人来,咱们出发吧,时辰不早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啦。”罗士信催促道。 秦琼皱了皱眉,他明明已经听到了马蹄声,估计是斥候回来了,但是过了那么久,高不凡还没派人来,难道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任何发现? 又等了片刻,秦琼正准备开船,树林中奔出来一行人,为首者正是刘武周,高声叫道:“秦将军、郭将军、杜将军且慢,我们派出的斥候回了,情况紧急,高公子请诸位将军前往营地商议突围。” 秦琼和罗士等人吃惊地对视一眼,连忙命令停止渡河,所有人暂时退回树林中,等候下一步命令。 秦琼、郭子胜和杜威等人匆匆赶往高不凡的营地,事关重大,他们不认为高不凡敢在这件事上说谎。 与此同时,辽河对岸的黑暗中,正有两千高句丽军队严阵以待,为首者不是别个,正是高句丽大将军高建武。 高建武目光炯炯地盯着对岸的火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淡笑道:“那些隋国人一定以为渡过这条河就安全了,岂料辽河的这边却是他们葬身的地狱。” 旁边一名武官笑着拍马屁道:“大将军运筹帷握,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河对岸这几千隋狗很快就要变成死狗了。” 高建武捋了捋颌下的长须道:“传本将军的命令,上游和下游的战船做好准备,待隋国人全部上了木排,准备在这边靠岸时再发动,如此便可事半功倍,尽歼灭之!” “大将军英明。”武官又拍了句马屁便准备派人传令去。 高建武这时却面色一变,疑惑地轻咦一声道:“且慢,情况有变。” 那名武官愕了一下,见到高建武正神色疑惑地盯着河对岸,于是也极目望去,只见对岸的火光竟然渐渐消失了,重新恢复了黑暗,不由奇道:“怎么回事,难道那些隋狗准备摸黑渡河?” 高建武却是眉头紧锁,就怕是对方发现了端倪,所以取消了渡河,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因为这时对岸的包围圈还没来得及缩小到一定范围,若树林中的隋军这时候突围,有可能就从间隙中溜掉了。 “马上派一艏快船过河查看,小心不要惊动他们。”高建武沉声道,本来胸有成竹的他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近三千隋军被赶到一块儿,若不能一网打尽,反倒让他们走脱,绝对的后患无穷,所以高建武有点慌神了。 很快,一艏轻盈的快船便乘着黑暗往对岸偷偷地划过去。 第175章 突围(上) 八路斥候已经回来了七路,还有一路至今没有返回,而已经回来的七路斥候当中,只有三路完好无损,其他四路均至少折损一人,伤者加起来达五人之多。 看着这些受伤的斥候,根本无需高不凡多言,秦琼等人已经相信大家真的落入高句丽军队的包围圈了,无不神色凝重。 “高公子,那咱们现在该当如何应对?”郭子胜沉声问,其他人也注目高不凡。 “趁着敌人的包围圈还没成形,马上离开这里,越快越好。”高不凡斩钉截铁地道,既然多路斥候被敌军截杀,对方显然已经意识到被识破了,此时肯定在加速收缩包围圈,所以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 秦琼显然也意识到时间无多,率先点头道:“在下家没意见,但应该往哪个方向突围?” “哪个方向都一样,但我建议往东南边突破。”高不凡提议道。 “理由呢?”罗士信追问。 “我们之前就是打那边来的,对道路比较熟,而且还做了点布置,或许可以派上用场。”高不凡坦然答曰。 秦琼立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往东南边突围。” 杜威此人年纪最大,显然也是个老油条,恭维道:“高公子未雨绸缪,在下佩服,行吧,在下也同意往东南方向突围,追随高公子骥尾。” 杜威这话听着好听,实则却是在告诉高不凡,往东南方向突围可以,但我的人不打头阵,只能跟在你们的后面。 郭子胜亦立即道:“杜兄所言极是,在下甘愿追随高公子骥尾。” 裴行俨虽然不指望杜威和郭子胜能打头阵,但这两个家伙如此恬不知耻,他心中还是有点不爽,不过眼下大家同坐一条船,倒不好争执内讧,所以只沉着脸不作声。 高不凡仿佛全然不在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时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秦将军,麻烦你派些人手帮忙运送粮食。” 相比于杜威和郭子胜这两个“缩骨仔”,高不凡自然更信赖秦琼的人品,粮食这么重要的物资,还是交给秦琼比较放心。 秦琼说话不多,爽快地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这时,树林外的马蹄声又再响起,是最后一路斥候回来了,正是韩老实,只见韩老实背着浑身鲜血的柳七斤,坐骑也只回来了一匹。 “啊,七斤怎么了?”窦线娘失声惊呼,急急上前帮忙,一众村民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止血和包扎伤口。 柳七斤的右肩和左腿分别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虽然十分虚弱,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看样了并无性命危险。 韩老实虽然浑身鲜血,但行动自如,似乎并没有受伤,身上的血估计早沾到别人的,他急步走到高不凡面前禀报道:“西边五十里遇敌,骑兵,一千人以上。” 在场众人均面色大变,糟透了,在平原上遇到一千骑兵简直就是恶梦啊。 高不凡神色凝重,骑兵的速度快,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杀到这儿,于是立即下令开拔,同时吩咐刘武周将剩下的石油全部倒在四周的树丛中引燃。 当所有人离开山林后,林中便窜起了多个火头,并且迅速地蔓延,片刻已成燎原之势,烧红了半天际。 秦琼等人刚开始还不明白高不凡放火的意图,但当他们看到河对岸也燃起大量的火把,而且还有大量的船只正从河面上迅速往这边驶来时,他们才明白了高不凡此举的意义在于阻敌,以及掩饰撤退。 “他奶奶的,棒子军果真在对岸设下了埋伏,幸亏咱们没有渡河,要不然死定了。”罗士信后怕地道。 杜威和郭子胜两人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没有渡河,要不然此刻不是成了箭下鬼,就是掉到辽河中当王八了。 “出发!”高不凡此刻也无暇观察对岸的敌情了,一声令下,所有人向着东南方向全速行军,生死时刻,分秒必争。 此刻辽河对岸的大将军高建武已经脸色铁青,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能不急吗?只可惜眼前隔着一条辽河,即便他身边有两千精兵,也只能干瞪眼。 高不凡倾倒在树林中的石油虽然不多,但是树林中却不缺枯枝败叶,一经引燃便一发不可收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火势直冲云霄,就连河面上的高句丽战船都感受到那可怕的热力,不敢在靠近树林的地方登岸了,倒是让高不凡等人从容地撤离了,而且,冲天的大火还暂时掩饰了他们的行踪。 众所周知,大火燃烧时会虹吸四周的氧气,偏生这片森林就座落在河湾上,呼呼的江风直吹,正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烈焰滚滚直上九霄,声势之威人就可想而知了。 树林中的野兽成群结队地惊恐逃离家园,熊熊的火光下,一头色彩斑阑的猛虎混在野兽群中飞奔,嘴里还叼着一只小虎崽,显然,大火比老虎还要可怕,在火威之下,虎威也就微不足道了,只能杂着尾巴仓皇逃命。 且说高不凡等人离开了树林往南撤退约半个时辰左右,一支骑兵便在黎明的署光下杀到,宛如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漫卷而来,轰隆的马蹄声震天动地。 率领这支骑兵的正是千夫长刘在尚,他杀气腾腾地赶到现场,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树林,不由呆若木鸡,继而气急败坏,直觉告诉他,他又来迟了! 话说刘在尚发现有隋军的斥候时,立即便意识到计划可能暴露了,所以他才率领一千骑兵加速赶来,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禁不住拔刀咆哮:“狡猾的隋国人,不将你碎尸万段,本将军誓不为人。” 这时,东边蹄声如雷,另一支千人骑兵杀到,领兵的同样是一名骑兵千夫长,名字叫作金宫诚,正是这次大围剿的另一负责人。 “老刘,那些隋国人都让你杀光了?”金宫诚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神色惊疑地问刘在尚。 刘在尚面色铁青地咬牙道:“跑了。” 金宫诚不由面色大变,失声道:“跑了?往哪里跑了?那你还不快追。” 刘在尚一拍额头道:“对,快追,老子真的被气昏头了。” 金宫诚不满地冷哼一声,立即命人仔细堪查四周,很快便根据地上留下的踪迹确定了隋军逃离的方向,马上往东南方向急追下去。 “刘将军,隋军往东南边逃了,那里也有咱们的步兵封锁,他们跑不掉的。”百夫长柳承武安慰刘在尚道。 刘在尚点了点头,颇为后悔地道:“老柳,之前本将军应该听你的,那个隋国小子真的太狡猾了。” 柳承武心道,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不过那小子确实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野狼还要机警,大将军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竟然还是让他走脱了,不,他还没逃掉,仍然在包围圈之内,只要被两千骑兵追上,这小子就死定了。 “承勋,大哥一定会亲手宰了那小子替你报仇。”柳承武暗咬牙发誓,猛抽一鞭,策马疾驰,只恨不得立即追上高不凡,手刃此人为弟弟柳城勋报仇。 第176章 突围(下) 四股隋军合成一股,共计两千八百余人,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往东南方向疾行急奔,所有人都知道情况危急,所以根本不用催促,人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全力奔行,因此速度极快,半个时辰竟然赶了二十多里路,当然,这也归功于高不凡的先见之明,昨晚慷慨地赠送了大家粮食,隋兵们吃饱了肚子,这才有力气赶路。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队伍正继续行进着,便见一骑快马飞速折返,马上斥候大声禀报道:“前方两里地发现一支高句丽敌军,人数不明,但在千人以上,请高公子定夺。” 地处平原地带,视线开阔,所以很快,一支高句丽军队便影影绰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但见旗帜招展,虽然有战马开道,但数量不多,这显然是一支步兵无疑。 高不凡果断拔刀在手,扬声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迎上去,干翻他们,前——进!” “杀!”裴行俨大喝一声,率先领着数十骑兵快速冲了上去,生猛如同出海蛟龙。 “杀呀,狭路相逢勇者胜!”在高不凡的亲自率领下,六百多名府兵高举兵器,神色狰狞地喊杀着,潮水般扑向对面的来敌。 迎面而来的这支高句丽步兵是一支千人队,为首的千夫长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人头,登时打了个突,不是说好了大家合力围歼隋军残兵吗?艾玛呀,就这还叫残兵?人数比老子的兵都多,甚至还有数十骑骑兵,这……玩我的呢?草,这仗无法打了。 大将军高建武这次出动一万人围剿辽河一线,其中骑兵两千,步兵八千,听着虽然挺多,但分散成多路后,兵力就不是那么可观了,所以在包围圈未曾收缩到一定程度时,几乎每个方向都是弱点,也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军人出身的高不凡对此再明白不过了,所以离开树林后,他立即下令全速行军,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包围圈的中心点,因为离包围圈的中心点越远就越安全,突围成功的可能也就越大,相反,每多耽搁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此时正面遇敌,高不凡二话不说,上来就开干,只要干翻这支敌军,就等于撕破了敌人的包围圈,那么前面将是海阔任鱼跃的坦途,接下来只需提防敌军的骑兵追杀就行了。 对面这支高句丽步兵显然也是训练有素,见到隋军杀过来,立即结阵迎敌,长枪兵刀盾手在最前,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 裴行俨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往密匝匝的的枪阵上撞,立即拨转马头带队绕往侧翼,同时摘下弓箭就是一轮抛射,当场射杀十余人,敌军的弓箭手立即还以颜色,但在骑兵的高速机动下,敌军的一波利箭反击收效甚微。 这时,高不凡已经率着麾下的六百多名步兵正面冲杀进敌阵,两军短兵相接,瞬时混战成一团。只见高不凡跨下大青马狂飙突进,手中凛冽的刀光如同长河匹练,所过之处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杀得是人头滚滚。 窦线娘骑着枣红马,寸步不离地紧跟着高不凡身后,手持短剑警惕地盯着四周,为高大哥扫除顾之忧,而柳狗儿等村民则护在四周,俨然成了两人的亲兵。 高不凡身先士卒,就像一支醒目的军旗,他杀到哪,一众府兵便跟着冲杀到那。刘武周这家伙虽然圆滑,但杀起敌来半点也不含糊,那根黑漆漆的铁木枪矫健若游龙,整个步兵阵营中,就数他最猛,杀敌最多。 趁着高不凡等人正面杀入,裴行俨也率着骑兵绕到了敌阵的后面,狠狠地冲杀进去。 罗士信见到高不凡等人如此勇猛,不由热血沸腾,大声道:“秦大哥,俺也要冲阵了。” 秦琼点了点头道:“士信你带五百人冲击左翼,我从右翼打将进去,大局定矣!” “好哩!”罗士信率了五百人杀向敌阵左翼,秦叔宝率三百人攻向敌阵右翼。 这支高句丽千人队在高不凡和裴行俨的首尾夹击之下,本来已经只有招架之功,秦琼和罗士信这两员猛将再由两翼同时杀入,登时杀得他们阵脚大乱。 郭子胜和杜威两人虽然有点缩骨,但还是懂大局的,而且眼下己方大占上风,所以也果断出手了,两股人马一窝蜂地掩杀上前。 高句丽军队哪里还抗得住,本来在兵力上就被碾压了,再加上隋军中还有高不凡、裴行俨、秦琼和罗士信这四名猛人。高不凡就不用说了,裴、秦、罗三人中任何一个都是威震隋末的悍将,现在合起来打一支千人步兵队,简单就是三把牛刀杀鸡! 很快,这支高句丽千人队便被冲杀得七零八落了,千夫长见势不妙,便试图在亲兵的保护突围逃命,结果迎面遇到了一名举着双锏的黄面大汉。 嘭嘭…… 两名开路的亲兵当场被砸碎了天灵盖,几十斤重的铁锏直接破开脑袋,镶进了脖子里,那骇人的场景吓得千夫长魂飞魄散,勒转马头便逃,但是没跑多远,一根马槊便毒蛇般斜蹿出来,卡嚓一声刺进了他的肋侧。 千夫长只觉撕心裂肺般的痛,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脱离了马鞍腾空飞起,低头一看,便见到自己的鲜血正汨汨地顺着马槊往下淌,再往下看,就是那名正握着马槊的隋军年轻将领。 千夫长发出一声惨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腾云驾雾般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数丈开外,紧接着眼前一黑,瞳孔彻底失去了色彩。 秦琼瞥了一眼脚下的千夫长,有点不满地望向马上的裴行俨,后者甩掉马槊上血水,哈哈笑道:“秦将军,不好意思,抢了你的买卖,此人的马便送你了。”说完一夹马腹便杀向别处。 千夫长的坐骑是匹黄骠马,此刻正茫然地立在战场上左顾右盼,估计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秦琼把双锏交于右手,上前摸了摸马首,黄骠马竟然没有反抗,还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嘶叫。 秦琼喜道:“就你了。”提锏纵身上了马背,然而当他准备再冲杀时,发现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大部份高句丽士兵已经逃散,剩下的非死即伤。 第179章 分兵 正如秦叔宝所料,众人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骑兵千夫长金宫诚便率领一千高句丽骑兵赶到了。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的同袍尸体,以及丢得到处都是的兵器和旗帜,这些高句丽骑兵眼睛都红了,不时发出像野兽般的咆哮,千夫长金宫诚更是面色铁青,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 虽然恨极,虽然满腔怒火,虽然杀气充盈于胸臆,但金宫诚却不得不花上一些时间去安葬这两百多具同袍的尸体。 安葬同袍耗费的是时间,但如果不安葬,打击的却是骑兵们的士气,甚至会引起骑兵们的公愤,所以有些事明知会耽搁大事,却不得不去做。 正当金宫诚的人在收集掩埋同袍的尸体时,刘在尚也率着一千骑兵赶到了。 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刘在尚呆若木鸡,喉咙一甜,差点又喷出一口鲜血来,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都怪自己当初太大意了,明明有机会提前歼灭这支隋军残兵的,结果却由于自负放走了他们,岂料这支人数只有区区数百的隋军残兵破坏力竟然如此惊人,一转头就攻占了有重兵把握的粮食补给点,如今更是实力暴涨,正面击垮了一支千人步兵,若再任其肆意发展下去…… 那后果,刘在尚想想都不寒而栗!! “刘将军,据属下观察,隋军只是捡走了弓箭和盾牌和粮食等,其他兵器都没拿,显然走得很急,从时间上推断,他们离开此地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这支隋军现在距离咱们最多也就三十里左右。”柳承武策马来到刘在跟前低声道。 很明显,柳承武是在催促刘在尚赶快下令追赶,刘在尚只是点了点头道:“放心,他们跑不掉的,就让他们多活一两个时辰又如何。” 其实,刘在尚何尚不想立即追上去歼灭这支隋军,可是金宫诚的人正在安葬同袍的尸体,他自然不好立即带人离开,正如上面所讲,有些事虽然明知会耽搁时间,却不得不去做,而且刘在尚如果此时带人抢先离开,无疑有抢功之嫌,必然会引起金宫诚和他麾下兵将的不满。 所以,刘在尚只好耐着性子等候金宫诚把两百多具尸体安葬完,然后,两名千夫长又在掩埋尸体的大坑前指天发誓,激发大家同仇敌忾的情绪,这才率着两千骑兵继续追赶,而此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刚刚追出了约莫五里地,刘在尚和金宫诚便发现地上留下的足迹分成了两条,只得停来商议。 “这支隋军肯定是兵分两路逃遁了,事不宜迟,刘将军,要不你我各追一路吧。”金宫诚建议道。 旁边的柳承武立即插嘴道:“此事不妥。” 金宫诚皱眉问道:“有何不妥?” 柳承武神色凝重地道:“金将军,属下与这支隋军的首领打过交道,那小子虽然年轻,却狡诈非常,属下就曾经被他留在地上的痕迹误导过。” 接着,柳承武便将自己上次率骑兵追赶高不凡,结果花了半天时间,最后只追上几头拉着空车的蠢驴的经过说了出来。 金宫诚听完后点头道:“如此说来,此子的确十分狡诈,但你之所以会上当,只是太过大意罢了,当时你若在溪边时就发觉地上少了人的足迹,根本不会上当。” 金宫诚说完翻身下马,指着地上的蹄印和足迹道:“你们看,这两边都有人迹和马迹,很明显这支隋军已经兵分两路逃窜了,作不得假,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以掩饰踪迹的溪流。 如果本将所料不差,隋军之所以分开逃跑,只不过是想分散追兵而已,但是咱们有两千骑兵,即便分成两路追赶又何惧之?” 刘在尚点了点头:“金大人分析得有理。”说完又望向欲言犹止的柳承武道:“老柳,你觉得呢?” 柳承武连忙道:“金大人的分析固然在理,但隋军的首领实在太狡猾,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属下觉得还是不要分兵为好,免得中了对方的埋伏,被对方各个攻破。” 金宫诚不悦地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听这种丧气的话,他麾下一名百夫夫长更是禁不住嘲讽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看来柳承武是被隋狗吓破胆子了。” 柳承武不由怒目而视,金宫诚麾下这名百夫长恰巧也成柳,叫柳存雄,他迎着柳承武愤怒的目光继续嘲讽道:“难道不是吗?你的弟弟柳承勋死在对方手上,而你自己也差点在对方手下全军覆没,一百骑兵跟瞎了似的往泥沼里跳,白白丢了性命,其实那一百弟兄就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柳承武,你就是一个愚蠢的怂货,就这样还想报仇?作梦吧” 柳承武怒极,铮的拔出了配刀,愤怒地道:“柳传雄,你侮辱我可以,为何要侮辱我死去的弟弟和士兵们,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柳传存夷然不惧地拔出了兵器,冷笑道:“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罢了,你要动手,老子随时奉陪。”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金宫诚和刘在尚只好各自喝退各自的手下。 “金大人,咱们有两千骑兵,而对方还不足三千步兵,即便对方分兵两路只是假象,又能奈何得了咱们?畏有畏尾只会耽搁时间,到时对方就真的逃了。”柳存雄虽然收刀归鞘,却还大声地道。 金宫诚点了点头,骑兵的机动性远不是步兵可比的,即便对方真有什么阴谋,自己打不过撤就是了,反正对方也追不上,是战是退,主动权全在我,何必畏首畏尾。 金宫诚打定主意,便对着刘在尚道:“刘大人,咱们已经耽搁不短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咱们还是分兵追赶吧,不必再作无谓的争执了,你先选!” 刘在尚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问柳承武道:“老柳,你觉得咱们应该追哪个方向?” 柳承勋看了一眼远处升腾起来的烟气,更料定那是故布疑阵,于是一指另一条足迹道:“属下建议追这条。” 刘在尚点头道:“好,那本将往东南方向追!” 金宫诚闻言道:“那本将往南边追。” 于是乎两千骑兵便分作两路,一往东南,一方正南方向而去了。 第177章 审问 战斗结束了,太阳也已升得老高,战场上尸横遍野,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各式兵器、旗帜和粮食等,近百名被俘虏的高句丽士兵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此战当场杀敌两百余人,俘虏近百人,剩下的都逃散了,而己方也战死了四十余人,伤了近百人,其中有一半是郭子胜和杜威的麾下,可见这两股隋兵是战斗力最弱的,他们的人数最少,又是最后才加入战斗的,结果伤亡却是最多。 “传令下去,安葬战死的弟兄,救治受伤的弟兄,除了弓箭、盾牌、粮食,以及能用的马匹,其他所有东西都不要拿,搞定后立即出发。”高不凡吩咐道。 裴行俨点了点头,立即让麾下的骑兵传达命令,安葬死者,救治伤者,收集需要的物品。高不凡拦住了要替他擦去脸上血水的窦线娘,杀气腾腾地走到那群敌军的俘虏面前朝,冷冷地道:“谁会隋国语,可以活命。” 一众俘虏面面相觑,没人回答,静默了三秒钟,高不凡打了个手势,周围的府兵立即神色狰狞地拔出了腰刀,那些俘虏不由吓得瑟瑟发抖。 “我再说一次,谁会隋国语,可以活命。”高不凡一字一顿地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从左往右扫去,终于,俘虏群中有个人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道:“将……将军,小的……小的会隋国语。” 刘武周立即上前,把这名俘虏从人群中提溜出来,讨好地送到了高不凡面前,笑道:“高公子真神了,俘虏中果然有人会隋国语。” 高不凡点了点头,示意刘武周把人放下,淡问道:“你的隋国语说得不错,莫非也是隋人?” 那名俘虏连忙摇头道:“小的不是隋人,小的以前是做生意的,经常到柳城做买卖,一来二去就学会了,去年两国开始交战,边贸停了,生意自然也做不成了,小的也被大王征入军中,由于小的会隋国语,所以现在担任军中翻译。” 俘虏说得很详细,显然害怕这名满脸血污,浑身杀气的年轻人听了不满意,突然下令把自己给宰了。 高不凡听了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那我问你,你们这次围剿总共出动了多少人马,由哪位将军来指挥,敢有半句虚言,呶,就让他砸烂你的脑袋。” 高不凡说完一指附近的秦叔宝,后者此刻浑身血污,双锏上沾染的血肉和脑浆还没擦去,超过一米八的个头,就像一尊黄面魔神站在那,见到那名俘虏看来,还十分配合地露出一丝森然地冷笑。 那名俘虏心惊胆战地收回目光,连忙答道:“这次围剿由大将军亲自指挥,一共出动了一万兵力,其中骑兵两千,步兵八千。” 此言一出,秦琼、郭子胜和杜威三人均都微微变色,暗暗庆幸跑得快,要是被对方成功包围住,别说八千步兵,只是两骑兵就足以灭掉自己这些人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哪个大将军?” “高建武大将。”俘虏翻译答道。 秦琼不由脱口失声道:“竟然是他。” “秦将军,这个高建武什么来头?”高不凡好奇地问。 秦琼沉声道:“据说这个高建武是高句丽王高元同父异母的兄弟,颇有才能,乃高元的左臂右膀,这次负责镇守辽东城的人就是他,没想到此人竟然离开辽东城,亲自率兵来围剿咱们。” 高不凡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你们的大将军高建武现在何处?” 俘虏翻译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道:“小的不清楚,小的只知道大将军一开始只是派了刘在尚将军和金宫诚将军负责指挥这次围剿,后来……听说有一股隋军特别厉害,连续灭了咱们一支步兵百人队,两支骑兵百人队,前不久还偷袭了咱们重兵把守的粮食补给点,抢走了近十万斤的粮食。大将军得知后极为震怒,所以才亲自率了两千精兵赶紧来指挥。” 秦琼等人均下意识地向高不凡望去,既震惊又佩服,很明显,俘虏翻译口中的这股隋军残兵指的就是高不凡所率的这股隋兵了,原来高不凡不仅真的端了高句丽军队的补给点,还灭了两队高句丽骑兵和一队步兵,难怪其麾下会有那么多马。 郭子胜和杜威对视一眼,望向高不凡的目光都多出了一丝畏惧,他奶奶的,这小子果然生猛,灭了人家一队步兵就算了,连两队骑兵都能灭掉,他是怎么办到的,还有……敌人重兵把守的补给点也给他端了,简直太牛了吧。 郭杜二人震惊之余又有点小庆幸,庆幸在树林里的时候没有跟高不凡对着干,否则都不知怎么死。 高不凡仿佛没有感受到大家的眼神似的,他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口道:“刘在尚将军和金宫诚将军又是什么人物?” “他们都是骑兵千夫将,每人率领一千骑兵。”俘虏翻译老实地答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那辽东城中有多少守军你知道吗?” 俘虏翻译明显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小的不清楚。” “秦将军,砸烂他的狗头。”高不凡厉声道。 秦琼愕了一下,不过还是一敲双锏便走上前,俘虏翻译吓得差点尿了,扑通地软倒在地上颤声道:“大概八千左右,这次围剿派了四千,后来大将军又亲自率了两千精兵赶来。” 高不凡打了个手势,秦琼立即配合地收起了双锏,不过还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让俘虏翻译噤若寒蝉。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玩味道:“这么说,现在辽东城中只剩下两千守军了?” 俘虏翻译战战兢兢地点头道:“差不多,不过河对岸的怀远镇还有乙支文德大将军所率的五万大军。” 高不凡笑道:“看来你知道得挺多的,那么乙支文德拿下怀远镇了?” 俘虏翻译摇头道:“还没有,听说负责镇守怀远城的隋军将领叫王仁恭,挺厉害的,牢牢地挡住了乙支文德大将军。” 高不凡闻言暗松了口气,既然河对岸的怀远镇还没有丢,那就好办。秦琼若有所思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暗忖,这小子问得那么仔细,不会是在打辽东城的主意吧? 这念头一起,秦琼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太疯狂了,要知道辽东城墙高城厚,年初的时候,十几万隋军猛攻了两个多月都没能拿下,就连皇上亲临城下督战也于事无补,最后甚至仓皇渡过辽河逃回柳城。 第178章 惑其目,乱其心 高不凡问完话了,一指俘虏翻译,吩咐道:“来人,把他绑了,带上。” 两名府兵立即上前把这名翻译五花大绑,后者惊怒交加,大声质问道:“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为何还要绑我,你说过谁懂隋国语就能活命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高不凡笑道:“放心,我不杀你,暂时扣押你几天而已。”说完挥了挥手,两名府兵便把俘虏翻译的嘴堵上,扔到一辆运粮的板车上。 这名俘虏翻译也识趣,听说没有性命之忧,便认命地躺在板车上不动了。 “高公子,下一步可有了打算?”秦琼拱手客气地问道,郭子胜和杜威亦齐齐望过来,眼神明显比起初敬服了。 一个人只要有真本事,威望自然而然就会慢慢建立起来,即便是老油条也不得不正视。 高不凡神色凝重地道:“大家现在虽然暂时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圈,但远远没有安全,敌军这次出动了一万人,其中还有两千骑兵,这两千骑兵对咱们的威胁最大。” 秦琼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咱们撤离时在地上留下了大量的痕迹,相信敌军的两千骑兵很快就会追上来,须及早想办法应对行。” 郭子胜和杜威凛然相视,后者插嘴道:“这里地处平原地带,若被这两千骑兵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高不凡道。 郭子胜苦笑道:“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高不凡眼中寒芒一闪,冷道:“那就先解决他们。” 杜威摇头道:“那是两千骑兵不是两百,就咱们这点人,还不够人家一次冲锋呢。” 秦琼道:“那就让他们冲锋不起来,高公子,若有合适的地形,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某家有信心对付这两千骑兵。” 郭子胜和杜威一脸的不以为然,这里地处辽河平原,方圆数百里连山头都不多一座,同等数量的步兵对阵同等数量的骑兵,只有死路一条,秦叔宝这分明就是蛤蟆对着小母牛打哈气——吹牛比。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古代战争中,骑兵虽然是王者,但步兵对付骑兵的方法不是没有,譬如威震天下的大唐陌刀队就是骑兵的克星,不过陌刀这玩意造价昂贵,而且对陌刀战士的身材和力气要求都是极高的,所以即便是强盛的大唐,陌刀队的数量也不多。 现在不仅没有陌刀,连钩镰枪、战车之类的武器都没有,所以高不凡也不知秦琼的信心来自何处,不过有信心总是好的,而且秦琼在历史上声名赫赫,战功彪炳,应该有过人之处,既然敢说有办法对付两千骑兵,那肯定是有这个本事。 于是,高不凡精神一振道:“我倒是正好知道有一处地方合适,距离这里不远,大概三十里左右。” 秦琼皱眉道:“只怕来不及了,即便咱们能赶到那,也没有时间去布置,若某家所料不差,一个时辰之内,敌人的骑兵就能追及。” 高不凡胸有成竹地道:“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没有时间,那就拖延时间。” 秦琼眼前一亮,脱口道:“计将安出?” 高不凡笑了笑道:“自然是惑其目,乱其心了。” 众人疑惑地对视一眼,秦琼倒是没有再追问如何惑其目,乱其心了。 很快,战死的弟兄安葬了,受伤的弟兄也包扎好了,战场也按照高不凡的意思简单地打扫了,只取了弓箭、盾牌、粮食和马匹等,其他种类的兵器全部不要。 值得一提的是,此战缴获了十五马,再加上之前攻打补给点时也缴获了二十匹马,如今整支队伍的马匹已经多达七十二匹了,要不是昨晚打听消息的斥候折了八人,战马就有八十匹了。 当下众人再次启程开拔,近百名被俘虏的高句丽士兵也被带上了,众人不解高不凡为何要带上俘虏,这明明只会拖慢大家的速度,所以要么杀了,要么放掉,带着上路算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大家便明白高不凡为何要把俘虏带着了,当走出五里地后,高不凡便让裴行俨率领骑兵,押着这些俘虏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而大部队则继续往东南方向急行军,于是乎,地上便留下了两道足迹。 “秦大哥,高长卿这小子果然狡猾,留下两道痕迹,那么敌人的骑兵肯定会分头追赶,那样咱们同时面对的骑兵就会少很多。”罗士信一边策马,一边赞叹道。 这次战斗缴获了十五匹战马,高不凡很公平,几乎每个将领都分到了一匹,罗士信这小子也有份。 秦琼点头道:“只怕还不止这些手段。” 果然,众人走了约莫两里路,便见远处浓烟滚滚,从方向来看,定是裴行俨他们在放火了。 且说裴行俨等人一边走一边放火,赶着俘虏往正南方向走了五里左右,立即又兵分两路,裴行俨率一半人继续往南,而苏定岳侧率另一半人往西南,依旧是一走,一路放火。 中午时份,裴行俨和苏定岳都不约而同地勒令那些俘虏继续往前走,不准回头看,哪个敢回头就直接射杀。 在射杀了几名不老实的俘虏后,两路俘虏便都战战兢兢地地继续往前行,而裴行俨和苏定岳则各率着骑兵往约定的地点会合去了。 下午两时许,裴行俨和苏定岳终于成功会合了,不过两人此刻的心情都极为复杂,看不到笑容,甚至还有点凝重。 他们会合的地点正是上次端掉的补给点附近,旁边就是那条辽河的支流。 苏定岳蹰躇地看着缓缓流淌地河水,沉声道:“行俨,咱们真的不回去和高公子会合了?这样会不会太不仗义?” 裴行俨皱了皱浓眉道:“确实不太仗义,但这是长卿的意思。” 苏定岳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裴行俨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马槊一举道:“自然是抢他的娘的,烧他娘的,制造的混乱越大越好,最好能把敌人的骑兵都吸引过来,那样长卿他们就越安全。” 苏定岳点头道:“好,抢他的娘,烧他娘的!” “抢他娘的,烧他娘的!”麾下数十骑兵齐声吆喝上。 “弟兄们好样的!”裴行俨哈哈一笑,胸中豪气顿生,一夹马腹便箭一般驰了出去,众骑兵打马快速跟上,咚咚的马蹄声如同敲响的战鼓…… 第179章 分兵 正如秦叔宝所料,众人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骑兵千夫长金宫诚便率领一千高句丽骑兵赶到了。看着眼前满地狼藉的同袍尸体,以及丢得到处都是的兵器和旗帜,这些高句丽骑兵眼睛都红了,不时发出像野兽般的咆哮,千夫长金宫诚更是面色铁青,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 虽然恨极,虽然满腔怒火,虽然杀气充盈于胸臆,但金宫诚却不得不花上一些时间去安葬这两百多具同袍的尸体。 安葬同袍耗费的是时间,但如果不安葬,打击的却是骑兵们的士气,甚至会引起骑兵们的公愤,所以有些事明知会耽搁大事,却不得不去做。 正当金宫诚的人在收集掩埋同袍的尸体时,刘在尚也率着一千骑兵赶到了。 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刘在尚呆若木鸡,喉咙一甜,差点又喷出一口鲜血来,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都怪自己当初太大意了,明明有机会提前歼灭这支隋军残兵的,结果却由于自负放走了他们,岂料这支人数只有区区数百的隋军残兵破坏力竟然如此惊人,一转头就攻占了有重兵把握的粮食补给点,如今更是实力暴涨,正面击垮了一支千人步兵,若再任其肆意发展下去…… 那后果,刘在尚想想都不寒而栗!! “刘将军,据属下观察,隋军只是捡走了弓箭和盾牌和粮食等,其他兵器都没拿,显然走得很急,从时间上推断,他们离开此地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这支隋军现在距离咱们最多也就三十里左右。”柳承武策马来到刘在跟前低声道。 很明显,柳承武是在催促刘在尚赶快下令追赶,刘在尚只是点了点头道:“放心,他们跑不掉的,就让他们多活一两个时辰又如何。” 其实,刘在尚何尚不想立即追上去歼灭这支隋军,可是金宫诚的人正在安葬同袍的尸体,他自然不好立即带人离开,正如上面所讲,有些事虽然明知会耽搁时间,却不得不去做,而且刘在尚如果此时带人抢先离开,无疑有抢功之嫌,必然会引起金宫诚和他麾下兵将的不满。 所以,刘在尚只好耐着性子等候金宫诚把两百多具尸体安葬完,然后,两名千夫长又在掩埋尸体的大坑前指天发誓,激发大家同仇敌忾的情绪,这才率着两千骑兵继续追赶,而此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刚刚追出了约莫五里地,刘在尚和金宫诚便发现地上留下的足迹分成了两条,只得停来商议。 “这支隋军肯定是兵分两路逃遁了,事不宜迟,刘将军,要不你我各追一路吧。”金宫诚建议道。 旁边的柳承武立即插嘴道:“此事不妥。” 金宫诚皱眉问道:“有何不妥?” 柳承武神色凝重地道:“金将军,属下与这支隋军的首领打过交道,那小子虽然年轻,却狡诈非常,属下就曾经被他留在地上的痕迹误导过。” 接着,柳承武便将自己上次率骑兵追赶高不凡,结果花了半天时间,最后只追上几头拉着空车的蠢驴的经过说了出来。 金宫诚听完后点头道:“如此说来,此子的确十分狡诈,但你之所以会上当,只是太过大意罢了,当时你若在溪边时就发觉地上少了人的足迹,根本不会上当。” 金宫诚说完翻身下马,指着地上的蹄印和足迹道:“你们看,这两边都有人迹和马迹,很明显这支隋军已经兵分两路逃窜了,作不得假,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以掩饰踪迹的溪流。 如果本将所料不差,隋军之所以分开逃跑,只不过是想分散追兵而已,但是咱们有两千骑兵,即便分成两路追赶又何惧之?” 刘在尚点了点头:“金大人分析得有理。”说完又望向欲言犹止的柳承武道:“老柳,你觉得呢?” 柳承武连忙道:“金大人的分析固然在理,但隋军的首领实在太狡猾,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属下觉得还是不要分兵为好,免得中了对方的埋伏,被对方各个攻破。” 金宫诚不悦地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听这种丧气的话,他麾下一名百夫夫长更是禁不住嘲讽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看来柳承武是被隋狗吓破胆子了。” 柳承武不由怒目而视,金宫诚麾下这名百夫长恰巧也成柳,叫柳存雄,他迎着柳承武愤怒的目光继续嘲讽道:“难道不是吗?你的弟弟柳承勋死在对方手上,而你自己也差点在对方手下全军覆没,一百骑兵跟瞎了似的往泥沼里跳,白白丢了性命,其实那一百弟兄就是被你的愚蠢害死的。柳承武,你就是一个愚蠢的怂货,就这样还想报仇?作梦吧” 柳承武怒极,铮的拔出了配刀,愤怒地道:“柳传雄,你侮辱我可以,为何要侮辱我死去的弟弟和士兵们,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柳传存夷然不惧地拔出了兵器,冷笑道:“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罢了,你要动手,老子随时奉陪。”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金宫诚和刘在尚只好各自喝退各自的手下。 “金大人,咱们有两千骑兵,而对方还不足三千步兵,即便对方分兵两路只是假象,又能奈何得了咱们?畏有畏尾只会耽搁时间,到时对方就真的逃了。”柳存雄虽然收刀归鞘,却还大声地道。 金宫诚点了点头,骑兵的机动性远不是步兵可比的,即便对方真有什么阴谋,自己打不过撤就是了,反正对方也追不上,是战是退,主动权全在我,何必畏首畏尾。 金宫诚打定主意,便对着刘在尚道:“刘大人,咱们已经耽搁不短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咱们还是分兵追赶吧,不必再作无谓的争执了,你先选!” 刘在尚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问柳承武道:“老柳,你觉得咱们应该追哪个方向?” 柳承勋看了一眼远处升腾起来的烟气,更料定那是故布疑阵,于是一指另一条足迹道:“属下建议追这条。” 刘在尚点头道:“好,那本将往东南方向追!” 金宫诚闻言道:“那本将往南边追。” 于是乎两千骑兵便分作两路,一往东南,一方正南方向而去了。 第180章 及时雨 都说六月的天是小屁孩的脸,说变就变,眼下虽然还不到六月,但毫无疑问已经入夏了,本来万里晴空,午后竟然急转直下,先是一朵乌云从北边飘过来,继而像撒了酵母粉的面团似的,越发越大,越积越厚,黑压压的苍穹如同一口倒扣的铁锅,紧接着狂风大作,滂沱大雨劈头盖脸地撒下,正在急行军的高不凡等人顿时作了落汤鸡。 但是,高不凡不惊反喜,真是一场及时雨啊,看来老天爷待自己不薄,这一场疾风骤雨必然会冲涮掉地上留下的痕迹,即便诱敌分兵的计策不成功,这场大雨至少也能给自己争取半天的时间,妙极!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高不凡触景生情,禁不住吟出两句诗了,看来文抄公做多了也会患上职业病,太祖的诗词不少,而且大多风格磅礴大气,高不凡独记得这两句,尽显从容洒脱。 尽管现在大雨倾盆,但紧随旁边的窦线忍娘却听到了,不由眼前一亮。小妮子浑身被大雨湿透了,衣服紧贴着窈窕玲珑的娇体,一边手搭凉棚挡住雨水,一边欣喜地问道:“高大哥刚才是在吟诗?” 高不凡果断地摇头道:“没有。” 窦线娘扁了扁小嘴道:“骗人,你刚才明明吟诗了。” “没有,你听错了。” “就有,人家都听见了,狗儿,你听到了吗?”窦线娘见高不凡抵赖,便向身后的柳狗儿求证,后者立即十分狗腿地猛点头道:“听到了,高公子刚才的确是在吟诗。” “瞧,狗儿都听到了,高大哥还想骗人。”窦线娘不满地撅起了小嘴道:“刚才雨声太大,人家没有听清,高大哥再吟一次嘛。” 高不凡虽然诗名在外,但窦线娘还没亲耳听他吟过诗,所以十分期待。 高不凡暗汗,岔开话题道:“线娘,你听说过人生四大喜吗?” 窦线娘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摇了摇头道:“线娘没听说过,有什么讲法吗?” 高不凡笑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喜,如今这场及时的大雨,不正是咱们的甘露吗?” 窦线娘却是俏脸微红,洞房花烛夜她晓得,可是金榜题名是啥她却不知道,金榜又是啥榜? 这也难怪窦线娘不知道的,隋朝虽然废除了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但科举制度才刚刚萌芽,还远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系统,根本没有状元、榜眼、探花这些说法,自然也没有所谓的金榜题名了。 不过,窦线娘只以为自己学识太浅陋,所以不知道金榜题名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没有追问,倒是旁边的柳狗儿凑趣道:“不凡少爷,既然有人生四大喜,那肯定有人生四大悲了。” 高不凡逗趣道:“人生四大悲就是,久冒逢甘露——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别人,金榜题名时——同名。” 柳狗儿愣了半天,这才嘎嘎地大笑起来,没办法,文化不够,理解能力不足,反射弧自然要比别人长很多。 窦线娘既好气又好笑,伸出短剑敲了柳狗儿一下,嗔道:“臭狗儿,你笑什么,神经兮兮的。” 柳狗儿揉着肚子道:“太搞笑了,嘎嘎嘎,线娘姐姐,你不觉得好笑吗?” 窦线娘见到高大哥正笑吟吟地望来,不由脸上一热,暗暗道:“高大哥,线娘的洞房花烛夜只会是你,不会有别人。” 很明显,经历了这么多,这位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对高大哥情根深种了。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歇,但是雨后的天空很快又变得湛蓝如洗,一轮夕阳挂在西边的天空,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发现,一条绚丽的彩虹横跨东边的天际,美不胜收,不由啧啧称奇。 “不经历一番风雨,哪能见到彩虹,这是个好兆头啊。”高不凡朗声笑道,众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心情莫名的振奋起来。 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众人终于到达上次发现到石油的那座荒村,说来到巧,时间上都差不多,均正值暮色苍茫的时刻。 “秦将军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地方。”高不凡指了指眼前的这座荒村道。 秦琼打马进了荒村,前前后后溜了一圈,这才面露喜色道:“这地方还不错,借助现有的格局修筑防御工事,能省下不少功夫,好,咱们就在这里跟对方的骑兵干一场,事不宜迟,某家这便开始布置,争取天亮之前完工。”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想提醒秦将军一下,这地方没有水,所以咱们不能被对方困住,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秦琼指了指不远处那口水井奇道:“那不是有水井吗?” “是呀,有水井怎么会没水呢?”郭子胜插话道。 高不凡翻身下马走到井边,招了招手道:“诸位过来看看就明白了。” 秦琼和罗士信等人连忙下马跟了过去,高不凡把水桶扔到井里,很快便提起一桶粘乎乎的黑色液体,气味还十分刺鼻,众人不由都呆住了,这是什么玩意? 罗士信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些……好像是那天刘武周用来放火烧树林的火油,一点就着。” 高不凡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一种天然的火油,我叫他石油,极容易燃烧,一旦被点燃,连水都难将其扑灭,它的威力,相信大家那天也有目共睹了。” 杜威不由动容道:“难道这水井里不冒水,就冒这种……石油。” 高不凡点头道:“没错,估计这也是村子荒废的原因。” 秦琼闻言心中一动,目光炯炯地看着高不凡道:“难道高公子准备用这些石油来对付骑兵?”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的确有这个打算,不过秦将军既然有应对骑兵的办法,咱们不妨互相交流一下,如果能够事半功倍,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琼点头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走,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从长计议。” “正有此意。”高不凡驾轻路熟地带着众人去了那座砖瓦房。 第181章 抢马 一大清早,夏日的阳光就开始放肆地烤炙着大地了,地上还残留着沆沆洼洼的积水,数不清的马蹄践踏而过,顿时污水四溅,泥浆横流。 刘在尚此刻的心情,就跟这满地的泥水一样糟糕,焦灼、郁闷又无奈,他麾下的一千骑兵也显得无精打彩的。 都怪昨天下午那场该死的大雨,把地上留下的痕迹冲涮得一干二净,要不然早就逮着那支该死的隋军了,现在耽搁了一晚上,也不知上哪找人去了。 刘在尚正阴沉着脸,在前方开道的百夫长柳承武忽然神色兴奋地带着一名赤足农夫走了过来,激动地禀报道:“刘将军,发现那支隋军的行踪了。” 刘在尚登时精神一震,急忙问:“隋军在何处?” 柳承武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那名赤足农夫道:“此人说隋军就驻扎在附近一个荒废的村子里。” 刘在尚强抑住内心的激动,目光像毒蛇般盯着那名农夫,厉声问道:“你当真见到了隋军?” 赤足农夫被盯得有点头皮发麻,吃吃地道:“回将军,小的真的见到了,隋军正在村口那儿挖土呢,已经挖了老长的一条土沟了,将军要是不信,可以派人跟小的去查看。” 刘在尚迫不及待地把手一挥:“马上带路,假如隋军真在那儿,本将军一定重重有赏。” 赤足农夫闻言十分欢喜,于是一溜小跑在前在带路,约莫一炷香时间便来到了那座荒村前,遥遥一指道:“将军请看,那些隋国人现在还在挖土呢,小的没有骗您吧?” 刘在尚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那些隋军正在村口热火朝天地修筑防御工事,不仅在地上挖了一条壕沟,还在壕沟后面垒起了两堵土墙,土墙上布满地锋锐的枪尖和矛头,就好像刺猬一般,让人望而生畏,不过,这两面土墙显然还没完工,高度也只有一米左右。 刘在尚见状不惊反喜,神色狰狞地舔了舔嘴唇道:“好家伙,终于让本将逮到你们了,这回定让你们插翅也难逃。” “这些隋狗倒是识相,估计也知道两条腿跑不过骑兵,所以打算凭借地形负隅顽抗,幸好咱们来得及时,他们的防御工事还没完全修好,要不然歼灭他们的代价会更大。”一名百夫长庆幸地道。 柳承武此刻满腔复仇的火焰,主动请缨道:“刘将军,趁着敌人的防御工事还没修好,咱们应该立即发动进攻,属下愿意领兵打头阵。” 刘在尚点头道:“好,老刘你先上前试探一番,千万不要鲁莽深入,毕竟对方的人数并不少。” 柳承武得令一声,点了五十名骑兵往村口冲杀上去,隋军显然也早就发现了高句丽骑兵,见到五十骑冲上来,立即停止了修建工事,躲到了两面挡土墙后严阵以待。 话说这座荒村整体是呈长方形的,房屋建在村道的两侧,村头村尾各有一个出口,如今隋军在村头和村尾都修筑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扼守着进村的路口。 不过,由于时间太仓促,防御工事修得比较凑合,那条“匚”字形的壕沟是第一道防线,只挖了三米宽,深渡更是只有一米半左右,说实在的,这种宽度的壕沟,只要骑术过关,纵马一跃就能跨过,而这种深度更是挡不住人,即便掉下去,很快就能爬上来,当然,前提是沟里没有尖刺什么的。 第二道防线则是一堵“匚”字形的土墙,也只有一米高左右,尽管墙体上凸出来的枪尖矛头看着有些吓人,但以马匹的跳跃能力,同样轻易就能跨过。 第三道防线则是一堵“一”字形的挡土墙,距离第一面墙大概十米远,已经进入村子的范围了,两端连接着村道两侧的破房子,同样只有一米高,马匹一跃就过。 这样的防御工事聊胜于无,一旦守军后撤,这三道防线根本阻止不了骑兵杀入,顶多就是延缓一下骑兵的冲刺速度而已。 此刻守在村口的正是秦琼和罗士信,还有其麾下的一百五十名隋兵,其中弓箭手五十人,刀盾手五十人,还有五十名长枪兵。 村口地形狭窄,摆下一百五十人已经是极限了,看得出秦琼的排兵很有章法,长枪兵和刀盾手扼守在第一堵挡土墙后面,而弓箭手则躲在第二堵挡土墙后,两则的残垣断壁后同样埋伏着弓箭手,而且居高临下。 这时柳承武已经率着五十骑冲到村口百步的范围内,秦琼抱着双锏,仿佛没看到似的,当对方的骑兵要杀到五十步之内,这才蓦地睁大双目,喝道:“放箭!” 铮嗡…… 随着天空一暗,一波箭雨呼啸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夺命之弧,向着敌方五十骑抛射而下。 柳承勋显然早有准备,大喝一声:“举盾!” 五十名高句丽骑兵立即左手举盾,不紧不慢地驱马前进,形成一面斜斜向上的盾墙,瞬时叮叮当当地挡下了大部份箭矢,只是轻伤了数人而已。 “不过如此!”柳承武冷笑一声,继续策马奔至壕沟前,却不跃马过沟,观察了片刻便拔转马头离开了。 罗士信不解地问:“秦大哥,刚才对方掉头时多好的机会下,一波平射过去,至少杀伤他十来人。” 秦琼胸有成竹地道:“莫急,才刚刚开始,一波把人家杀狠了,人家不肯再来咋办?” 罗士信笑道:“说的也是,放长线才能到大鱼,但愿高不凡那小子的方法管用。” 秦琼皱了皱眉头道:“士信,说到底,高长卿对咱们也算有救命之恩,你在他面前切不可再言语无礼。” 罗士信不以为意道:“好吧,但愿高长卿的方法管用,不过那晚即便咱们渡河中伏,也未必会丧命,所以救命之恩还算不上吧。” 秦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跟罗士信的年龄相差近两圈,是事实上的师徒,却又以兄弟相称。罗士信天生神力,勇武过人,但又心气高傲,年纪跟高不凡差不多,不服对方也很正常,秦琼现在担心的却是那个小美人柳线娘,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据他观察,罗士信似乎对人家柳姑娘有意思,只是人家柳姑娘明显意属高长卿了,但愿士信这小子不要钻牛角尖才好,无论武功,还是智谋,他显然都不是高不凡的对手。 且说那柳承武试探性进攻了一次,回到刘在尚面前,神色轻松地禀报道:“据属下刚才试探可知,隋军的防御工事修建得仓促,防御力十分有限,那道这沟宽不及一丈,深只及四尺,纵马一跃就能越过,而且沟下面还来不及布置致命的机关。 另外,那两堵土墙高度不足三尺,而且,隋军的箭矢明显不足,只要耗尽其箭矢,咱们的骑兵就能长驱直入,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刘在尚闻言喜道:“很好,那便从两面同时进攻,务必在大将军赶到之前全歼这支隋军,本将军要亲手割下隋军首领的首级向大将军请功。” 刘在尚一声令下,麾下的一千骑兵便果真兵分两路,每路五百骑,分别从村口和村尾两处发动进攻。 而此时,高不凡正在村里亲自指挥人手,沿着村道两侧赶挖掘水渠,这两条水渠只有三十公分深,一头分别通往村口和村尾的“匚”字形壕沟,另一头则直通往油井的所在,眼下已经挖了一半左右。 再看油井附近,已经用砖石和木桩等筑起了一张偌大的蓄水池,四周用泥浆和干草封好,防止泄漏。 窦线娘正小心翼翼地指挥着一众府兵从油井里取油,然后倒进蓄水池中,眼下已经蓄了半池的石油,估计有上万斤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让大家小心点,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在附近生火。”看着那一大池黑漆漆粘呼呼的石油,高不凡亦禁不住捏了把冷汗,这时只要稍微有点火星,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窦线娘拍了拍已经颇具规模的胸脯,自信地道:“高大哥放心吧,有我盯着呢,出不了岔子。” “噢,那就好。”高不凡禁不住往小妮子的胸前瞥了一眼,竟然有点心痒痒的,那晚虽然最终没有剑及腹地,但却品尝过那少女那动人的柔软,至今回味无穷。 窦线娘仿佛心有灵犀,俏脸刷的就红了,水汪汪的杏目有意无意地嗔了某人一眼,羞涩中带着几分妩媚,还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叉眼的小动作。 高不凡暗暗好笑,这小妮子越发有向野蛮女友发展的倾向,莫非这是个性回归吗?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在蓨县城遇到她时,就是一只不好惹的小辣椒。 这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分别从村口和村尾方向响起,很明显,敌军已经兵分两路发动进攻了。 高不凡只好撇下窦线娘往村口方向跑去,后者见状不满地跺了跺脚,又撅了撅菱角似的小嘴儿,一指柳狗儿斥道:“臭狗儿又偷懒,中午饭别吃了……” 且说高不凡快步奔到村口,纵身跃上附近一座残破房子的屋顶,放眼望去,只见村口外面的空地上沙尘滚滚,数十名高句丽骑兵正风驰电掣般冲杀过来,紧接着,己方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射出,敌军丢下几具尸体撤了回去,不过敌军的第一波骑兵刚刚退却,第二波骑兵又杀将过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很明显,对面敌军的将领头脑清醒,思路清晰,正用这种车轮战的方式来消耗自己这方的箭矢呢,这无疑是个聪明的打法。 东边的太阳越升越高,不知不觉间,敌军已经发动了第十波的冲锋,秦琼依旧只是下令用箭来击退来敌,如此一来,箭矢的消耗速度自然很快。 这时,高不凡见第二堵土墙后的五十名弓箭后开始撤下来了,估计是所携带的箭矢已经用完。果然,这五十名弓箭手退下来后,另外五十名弓箭便立即弯着腰冲了上去,顶替了上一批弓箭手的位置。 高不凡见状不由皱起了剑眉,如今整支队伍的人数虽然达到了两千七百多人,但弓箭手只有四百多人,已经平均分配到村口和村尾了。虽然每名弓箭手分到了二十支箭,但像秦琼这样消耗法,绝对撑不到傍晚,到时必然会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威名赫赫的秦叔宝秦门神,不会就只有这点本事吧?”高不凡不由纳闷了。 这时马蹄声再次响起了,敌人发动了第十一波攻击,看得出人数增加一倍。之前敌人都是五十骑一波次,如今达到了一百骑,很明显,这是要动真格了。 一直不紧不慢的秦琼也终于凝重起来,瞪大瞳铃般的双眼紧盯着阵前。 一百骑兵冲锋的气势自然要比五十骑大得多,眼看敌军骑兵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了,这回秦琼反倒没有下令放箭了,而是任由敌骑杀到了壕沟前。 那些高句丽骑兵本来都举着盾牌严加提防,发现却没等来箭雨,不由暗喜,只以为隋军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大着胆纵马跃过壕沟,挥武着马刀向第一堵土墙冲去。 这时秦琼才不慌不忙地喝道:“只准射人,不准伤马,放箭!” 只听得嗡的一声,一波密集的箭雨从墙后平射过去,十几名跃过壕沟的高句丽骑兵当场被射成了刺猬,一些刚刚冲到沟边的骑兵吓得下意识地猛勒缰绳,结果收势不及,马匹悲啸着摔进了三米宽的壕沟内。 幸好壕沟并不深,没有摔伤的高句丽骑兵很快又从坑里爬了上来,但是刚冒头,立即又被飞来的箭矢当场射杀。 后面的高句丽骑兵赶紧拨转马头逃离,刘在尚见状不由目眦尽裂,这一波攻击,他至少损失了三十骑。但是更气人的还在后面呢,那十几匹已经跃过壕沟的无主战马,竟被墙后翻出来的隋兵堂而皇之地牵走了,那堵土墙只有一米,隋军牵着战马一跨就过。 柳承武不由目瞪口呆,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隋军把土墙修得那么低,不会就是为了方便抢马吧? 第182章 不要低估敌人 隋军翻过土墙,顺利把十三匹越过壕沟的战马牵了回去,罗士信见状不由搓着手大笑道:“秦大哥,这买卖也太好赚了吧,再多来几次,咱们就赚大发了。” 秦琼摇头道:“不要低估了敌人,更不要把敌人当成白痴。” 果然,接下来高句丽骑兵又恢复了起初的车轮战术,试图消耗隋军的箭矢,不过,这次秦琼却不配合了,只要敌军的骑兵不越过壕沟,他就不下令放箭,一众守阵的隋兵也乐得清闲,像看猴戏似的看着壕沟对面的高句丽骑兵轮番冲锋,甚至还指指点点,高谈阔论,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画面把一众高句丽骑兵肺都气炸了,千夫长刘在尚面色阴沉,心中却是狞笑道:“且让尔等先得意忘形一会,等时机一到,有得你们哭的。” 眼看就要日上中天了,高句丽骑兵依旧分批轮番佯攻,就是不肯轻易越过壕沟,而隋军的弓箭手也继续在那看戏,反正看戏又不花力气,还能打发时间,而对方跑来跑去,人马都要消耗体力,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崩…… 罗士信用二石弓射出一箭,利箭角度刁钻地从马首一侧斜飞而过,避开了盾牌,正中一名高丽骑兵的肋侧,这名骑兵惨叫一声坠落马下,随即被身后同伴的马匹踩成肉泥。 罗士信收起二石弓笑道:“秦大哥,你说对面的敌军将领是不是一根筋,明知这种方法没用,还要在那浪费士兵和马匹的体力,而且,咱们当中要是再多几个神箭手,每次射杀一二人,就足够他们喝一壶。” 秦琼淡道:“不要低估了敌人,更不要把敌人当成白痴。” “这句话秦大哥已经讲过了。”罗士信提醒道。 秦琼脸皱起眉头道:“那你记住了没?” 罗士信见到秦琼似乎有点生气了,连忙神色一整道:“士信记住了,不要小看敌人,更不能把敌人当成白痴。” 秦琼摇头道:“你记住了,却没有弄明白……盾!” 秦琼忽然厉声大喝,原来就在他们说话间,一支佯攻的高句丽骑兵冲锋至壕沟前却不像往常那般减速,反而猛然加速提缰跃过壕沟,而后面的骑兵抬手就是一波抛射,但见利箭像雨点般覆盖了隋军的防御工事。 扼守在土墙后面的隋兵明显有点麻痹大意了,刀盾手仓促举盾抵挡,幸好他们身前有一堵土墙,虽然不高,但到底掩护了下半身,所以这波突如其来的箭雨虽然打了隋兵一个措手不及,但造成的伤亡却十分轻微。 然而,二十几骑高句丽骑兵已经趁着这个时机跃过壕沟,冲到了第一堵土墙前面,一名隋军的长枪兵刚躲过箭雨站起来,就被敌军的骑兵隔着墙一刀劈了脑袋,两名隋军刀正要举盾相迎,倾刻又被一匹跃过土墙的战马撞翻在地。 瞬时间,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就被突破了,第二堵土墙后的弓箭手急忙放箭还击,竭力阻止更多的敌军骑兵跃过壕沟。然而,那些隋军骑兵这次却没有退却,反而冒着箭雨前仆后继地冲上来,越来越多的骑兵跃过第一堵土墙,试图冲击第二堵土墙,情况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罗士信双目尽赤,咆哮一声,手提银枪跃上土墙,抬手一枪将一名接近第二堵土墙的高丽骑兵刺于马下,同时纵身跃上马背。 与此同时,秦琼也手持双锏从墙后跃出,一个纵身跳起近丈高,仿佛苍鹰从天而降,一铁锏将一名高句丽骑兵的肩头打得塌了下去,骨头碎裂时发出让人牙酸般的卡嚓声。 秦琼手中铁锏一拨,将骑兵的士体拨到马下,一翻身就上了对方的坐骑,忽见有一名高句丽骑兵正提缰跃过第一堵土墙,身上披着铠甲,看样子还是名军官,战马一落地就踩死一名隋兵刀盾手,同时挥刀劈翻另一名隋军长枪兵,身手竟然十分了得。 秦琼不由大怒,手中一根铁锏撒手便飞了出去,这招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撒手锏,四十斤重的铁家伙打着旋转,呜呜地砸向那名高句丽骑兵军官。 那名军官不是别个,正是一心要杀掉高不凡,替他弟弟柳承勋报仇的柳承武,只是于今还不知道高不凡的名字,只晓得对方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而且是隋军的头领。 且说柳承武正杀得性起,忽见一道乌光呼啸着向自己当胸砸来,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举刀挡架,嘿,这下杯具了,四十斤重的铁锏呢,经秦琼这样一甩出,少说也有大几百斤的力道。 只听得哐的一声,柳承武手中的刀当场被砸断,五指的指缝尽数震裂,倾刻满手鲜血,这还是轻的,打着转的铁锏余势未歇,砸在柳承武的右肩头上,当场筋断骨折坠落马下。 柳承武差点痛晕过去,眼见那名黄面隋将策马朝自己奔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急忙忍痛狼狈地翻过矮墙,一名亲兵倒也机灵,提起他便跃过壕沟急急逃命。 秦琼此刻也无暇追赶,捡回自己的铁锏便奋力厮杀,在他和罗士信的合力下,越过第一堵墙的高句丽骑兵很快就被清理掉了,隋兵重新夺回了第一堵墙的防线。 第二堵墙后的隋军弓箭手终于发挥了威力,在密集箭雨的封锁,高句丽骑兵的这波突然袭击总算被打退了,但隋军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当场战死十八人,重伤七人,轻伤三十二人,第一堵墙还塌了一段。 罗士信提着已经被鲜血浸润的长枪,有点垂头丧气的,不敢看秦琼的眼睛,很明显,这次他和麾下的隋兵一样,大意了,差点全线失守! 秦琼这时也没空理会这小子,忙着指挥救治伤者,抢修防御工事。 幸好,高句丽骑兵这波突然发难虽然给隋军造成了不少的杀伤,但他们本身的损失也不轻,甚至更大一些,战死二十五人,伤了四十多人,还折损了三十二匹马,而且车轮战术使了那么久,人马都很疲了,所以没有趁机发动新一波猛攻,而是停下休息吃饭。 屋顶上的高不凡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不过他没有上前帮忙,更没有出面干涉,眼见敌人停止了进攻,他便悄然离开了村口,现在他是彻底放心了,秦琼不愧是威名赫赫的隋唐猛将,如今看来还是十分靠谱的,村口这边不用他费心,倒是村尾那边让人放心不下。 负责镇守村尾的是刘武周和杜威,说实在的,高不凡心里不太踏实,要是裴行俨在此,他倒是可以高枕无忧! 第183章 掉链子 柳承武为亲兵所救,最终捡回一命,只是右肩骨折,并无性命之忧,不过作为一名武将,即便最后治好,这条手臂估计也大不如前了,除非遇上十分高明的大夫。 “刘将军,属下没用,错过了这次破敌的大好机会。”柳承武神色沮丧地道。 柳承武作为带队的军官,他的受伤退却无疑很打击士气,所以对这次进攻失败负有很大的责任,但他也是尽力了,而且重伤在身,刘在尚倒是不好再苛责他,强行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免得其他武官兔死狐悲,进一步打击队伍的士气。 刘在尚念及此,反过来安慰道:“此次非战之罪,实在是敌将太厉害,老柳你好好休息养伤,别的不用再管。” 柳承武闻言十分感激,提醒道:“属下本以隋军的箭矢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支隋军之前攻占了咱们的粮仓补给点,那儿的守军配备最多的就是弓箭,估计已经全部落入隋军手中了,昨日他们又击溃了咱们一支千人队,收集到更多的弓箭,所以,咱们只怕一时半会也难完全消耗掉对方的箭矢。 幸好,隋军绝大部份都是步兵,如今虽然据险而守,但也等于画地为牢,再也跑不掉了,咱们大可围而不攻,等大将军率领步兵主赶到,隋军便休想再守住这个村子,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刘在尚闻言不置可否地道:“你且安心养伤,本将自有计较。”说完便带着众武官离开了。 柳承武暗叹了口气,看得出,刘在尚未必听得入耳,甚至内心对他还有所不满了。 “刘将军,咱们真的要围而不攻,等候大将军到来吗?”一名百夫长问刘在尚,其他武官也齐刷刷地望来。 刘在尚反问道:“你们以为呢?” 那名百夫长小心翼翼地道:“老柳刚才那番话虽然很有道理,但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而且咱们若一直按兵不动,只等大将军率步兵主力前来相助,岂不是显得咱们这些人很无能,况且步兵主力一到,将村子团团包围起来,到那时,功劳十有八九就落不到咱们头上了。” “正是这个理。”其他武官纷纷附和,有人甚至不满地道:“老柳早不说晚不说,偏生自己受伤不能上阵才那样说,这分明就是看不得其他人立功嘛。” “刘将军,属下以为隋军的箭矢肯定不多了,下午再消耗一阵,天黑之前,咱们定能把村子拿下,属下愿意打头阵。”最先开声那名百夫长见到那么多人支持自己,便拍着胸口大声请缨。 其实,刘在尚发现隋军驻扎在荒村之后,立即就派人飞马回去向大将军高建武禀报了,却没有派人联系另一名骑兵千夫长金宫诚,本来就存了争功的心理,此时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这份功劳,更何况自发动进攻到现在,他虽然蒙受了一些损失,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麾下能战的骑兵还有八九百人呢,实力受损不大。 “好,下午便由老郑你来打头阵。”刘在尚打定主意便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那名百夫长名叫郑东奎,立即一挺胸道:“属下得令,保让不让将军您失望。” 午后,吃饱休息了半个时辰的高句丽骑兵再次发动了进攻,依旧是兵分两路攻打村口和村尾的防御工事,或许有人会有疑问,这条荒村又不是有城墙围住的城池,为什么只能从村口和村尾进攻? 因为地形不允许啊,这条荒村建在一片土坡上,四周还长满了杂草和树木,骑兵根本不能通过,所以只能从村口和村尾有路的地方进攻。 当然,高丽骑兵马也可以弃马步行来攻,从杂树乱草中摸进村去,但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名坦克兵,你会丢开坦克不用,去钻那满地荆棘乱草吗?更何况村里的敌人数以千计,即便让你侥幸摸进去,也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当下午的战斗打响时,村里的两条排水沟也相继挖好了,只需挖通最后数米的距离,排水沟就能与村口和村尾的“匚”形壕沟连通上,不过窦线娘那边的取油进度却有不尽意。 尽管那口井里的石油是从地底下自动渗出来的,但也只是“渗”,并不是“喷”,所以大家取油的速度只能取决于油井渗油的速度,不是想快就能快的。 此时的蓄水池只盛了三分二左右,而且油井冒油的速度明显越来越慢了,窦线娘不得不派人下井往下再挖深半刻,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不少功夫。 “线娘姐姐放心吧,傍晚之前咱们肯定能够取到足够的石油,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会,瞧把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柳狗儿见窦线娘不住地打呵欠,便讨好地道。 窦线娘的确很困了,她从昨晚到现在几乎都没合过眼,此刻双眼布满了血丝。 “好吧,我去眯一会,臭狗儿你给我盯着,出了岔子唯你是问。”窦线娘说着又打了呵欠,正准备去休息一下,村尾的方向忽然杀声大作。 “不好,敌人杀进来啦。”有隋兵大声高呼。 窦线娘一个激凌,顿时睡意全消,按照高大哥的作战计划,此时不应该让敌人杀进来才是,不好,负责把守村尾的是刘武周和杜威,这两个家伙真是靠不住,掉链子了! 窦线娘立即抄起短剑往村尾的方向疾奔而去,柳狗儿见状也连忙带上兵器追赶。 当窦线娘赶到村尾,发现已经有敌骑跃过第二堵土墙了,现场乱成一锅粥,不由焦急万分,迎着一名高句丽骑兵就杀过去。 那名骑兵见到一女子向自己扑来,先是愕了一下,继而露出一抹狞笑,猛夹马腹向窦线娘奔来,手中马刀划出一片凛烈的寒光。 “线娘姐姐小心。”柳狗儿惊呼出声,手中长矛脱手就掷了出去,准头倒是不差,不过力道实在弱了点,被那高句丽骑兵一刀便劈飞开去,不过窦线也趁机跃起,一剑向高丽骑兵的小腹刺去。 然而那名高句丽骑兵能率先突破防线杀入村中,显然也不是凡凡之辈,右脚脱离马镫一脚,迅速踢中了窦线娘的肘下。 窦线娘手中的短剑直接脱手飞出,急忙就地一个翻滚,那名高句丽骑兵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窦线娘,一勒缰绳,战马的前蹄便向窦线娘追踏上去,这一记要是踩中,非死即残。 眼看窦线娘就要伤在战马的铁蹄下了,忽然一道人影快似奔雷,一记靠山崩猛撞在战马的前胸位置,轰——蓬,那匹七八百斤重的战马竟然被生生撞翻了一个跟斗…… 第184章 是时候了 高不凡虽然完全没有装x的意思,但是实力不允许啊,他这一记闪电般的冲刺靠山崩,直接将近千斤重的战马给撞翻了个跟斗,那画面实在太震撼了,嘭的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随即掀起一阵狂风,尘土四方激荡。 那匹战马翻倒后还撞塌了一截土墙,四蹄朝天乱踢了片刻便不动了,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歪倒一侧,不停地口吐血沫,看样子颈骨已经折断,眼看是活不成了,而马背上那名骑士倒是身手了得,在战马翻倒的那一刻,他已经顺势滚落马下,就地滚出数米,虽然没有受伤,不过估计被吓得不轻,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像见到鬼一般,惊恐地盯着烟尘弥漫下的玄衣少年。 高不凡偏好穿青色和黑色的衣服,今日穿了一套玄黑色的劲装,反倒显得更加唇红齿白了,左手反握一柄横刀,剑眉朗目,英气勃勃,不是一般的飒。 “高大哥。”窦线娘的美眸中几乎溢满了崇拜的小星星。 高不凡脚尖轻点,地上那柄短剑便铮的弹起,划了一条抛物线,落向窦线娘,后者连忙伸手接住,欣喜地道:“谢谢高大哥。” 高不凡微点了点头,吩咐道:“狗儿,带线娘回去。” 高不凡的语气很平和,却让人不容置疑,柳狗儿连忙道:“线娘姐姐,我们回去吧,不要妨碍了不凡少爷。” “噢,好吧,那高大哥你小心点。”窦线娘噢了一声,乖巧地退了回去。 这时,又陆续有三骑高句丽骑兵跃过了第二堵土墙,不过高不凡刚才那一击实在太震撼了,这三名骑兵一时间竟然都不敢上前正缨其锋,而失去了战马那名骑兵更是缓缓地往后退去。 高不凡大踏步上前,横刀依旧随意地反拎在左手上,那三名骑在马上的高句丽话骑兵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猛一夹马腹,呈“品”字形向高不凡撞来,中间那名骑兵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狞笑,仿佛在说:“你小子不是能把战马撞翻吗?有本事把三匹战马也给撞翻,就算你牛比。” 高不凡目前的武功修为虽还算不得登峰造极,但也算是一流高手了,甚至可以说半只脚迈进了尖顶高手的行列,牛比自然是牛比的,但并不傻比,眼见三匹战马迎面撞来,而马背上三名骑兵的三把马刀也高高扬起,自然不会傻到去硬撼,只见他左脚一勾,勾起地上一支被丢弃的长矛,右脚随即一招凌空抽射,准确地踢在矛柄一端。 那支长矛登时嗖地激射出去,仿佛长眼睛一般,直接将中间那名骑兵射落马下,长矛击穿了皮甲后贯胸而过,甚至还将尸体钉在地上,力道之威猛,端的吓人。 与此同时,高不凡已经纵身跃起一丈多高,双腿大张呈一字马,像一只大鸟般从三匹战马的头顶上方越过。左右两名高句丽骑兵不由目瞪口呆,他们倒是想趁机挥刀把高不凡从中劈开两半,即便劈不着胯以上,劈中他胯下的“鸟窝”也好啊,毕竟稍微用刀尖剐一下那里,人就废了。 只可惜高不凡这一跃是真特么的高,即便他们坐在马背上,把刀伸到极致也够不着人家,更何况他们也没这个反应速度,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高不凡已经越过他们的头顶,双腿一合,轻盈地空翻落下。 而且,高不凡落地的位置正好是马屁股后面,他左手顺势一伸便拉住了中间那匹战马的尾巴,此时三匹战马还在往前冲呢,高不凡双脚竟然快如奔马,揪着马尾稍一借力,便像一片残叶般飘身上了马背。 正率兵赶来支援的郭子胜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大声喝彩,一众隋兵更是看得目瞪口中呆,差点没把手掌拍烂。 当左右两侧两名高句丽骑兵发现高不凡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马背,正与他们并驾齐驱呢,顿时吓得直接从马前上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被四面围上来的隋兵乱枪给戳死了。 高不凡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一眼,拨转马头,一提缰绳便跃过第二堵土墙,凌空一刀,将迎面而来的一名高丽骑兵斩于马下,他策马左冲右杀,倾刻再斩三人。本来已经极为慌乱的隋兵见到高不凡杀到,并且大展神威,所向披靡,顿时士气大振,奋力发起一波反攻。 这时,郭子胜率领的隋兵也潮水般拥上前来支援了,渐渐地,隋兵们终于重新夺回了丢失的两堵土墙,把越过壕沟的高句丽骑兵艰难地赶了回去,不过,那两堵土墙几乎毁坏殆尽了,而且尸横遍地,伤兵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目测伤亡人数绝对过百,和骑兵近战时,步兵的劣势太明显了,要不是这里地形狭窄,骑兵难以发挥全部的威力,只怕结果会是一面倒的屠杀局面。 高不凡面色冷峻,剑眉深锁,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刘武周和杜威这两个家伙真就掉链子了。 杜威看着眼前手握横刀,神色冷峻的玄衣少年,内心竟然莫名的有点发虚,没办法,这小子虽然年轻得连胡子都还没有长出来,但武力值太惊人了,杜威自问还挡不住人家的一刀,所以当高不凡握着横刀,神色不善地站在面前时,他便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为鱼肉的不安感觉。 “高公子,弓箭手的箭矢早就用完了,敌人的骑兵直接冲过了,没有弓箭手的掩护,防御工事又太简陋了,咱们实在难以抵挡啊,在下早就派人向柳姑娘索要备用的箭矢了,可是柳姑娘就是不肯给,为之奈何?”杜威一脸无奈地诉起苦来,这老油条开始推卸责任了。 刘武周的做法则要聪明多了,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因为没有那个上级会喜欢找借口推卸责任的部下,所以上级生气的时候,你最好先低头认错,找借口推脱只会适得其反。 杜威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兵油子,从军时间要比刘武周长得多,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不过高不凡到底只是个白身,连军人都不是,而且还年纪轻轻的,这货心里显然没把高不凡当成上级,即便忌惮,也是忌惮高不凡的武功而已,其实内心还是存了一种高不凡年纪轻,容易糊弄的侥幸心理,所以这才敢找借口推卸责任。 而刘武周却是知道,高不凡虽然年纪轻,实际却是年少老成,武功智谋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根本不能把他当成少年人来看待,所以杜威只怕要悲剧了。 果然,高不凡闻言冷冷地道:“我早就说过,备用的箭矢须到时机才能使用,这是军令,谁都不能违返,柳姑娘不给是对的。” 杜威皱眉道:“可是没有足够的箭矢,就凭这些简陋的防御工事,如何能抵挡得住对方的骑兵?” 高不凡淡道:“秦琼就挡住了,他麾下的射箭手不比你们多,箭矢也不见得比你们多。” 杜威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冷笑道:“秦叔宝是秦叔宝,我是我,高公子要是瞧不起在下,觉得在下没本事,那便另请高明吧。” 高不凡暗怒,点了点头,淡道:“好,那你便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杜威不由脸红耳赤,有点恼羞成怒,一挥手喝道:“弟兄们咱们走,老子不伺候了。”说完扭头就走。 杜威麾下的兵都是会稽郡人,同乡人抱团很正常,然而此时一众会稽郡的府兵却面面相觑,除了杜威的十几个心腹之外,竟没人动弹。 杜威愕了一下,厉声喝斥道:“都柱着干什么?造反了不行?跟老子走啊。” 杜威麾下的府兵约有三百来人,之前都听从他指挥,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经历这几天的战斗,高不凡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跟着他能打胜仗,能吃饱肚子,这些府兵又不傻,自然明白该听谁的。 “玛的,敢情你们这些王八蛋都造反了。”杜威一把揪住一名府兵,扬手就是一记大耳刮子,骂道:“马二,连你都敢背叛老子,反骨贱狗贼,老子抽不死你。” 杜威反手又是一记大耳光,抽得那名叫马二的府兵两颊红肿如面包。 马二吃吃地争辩道:“杜老大,属下本来就不是你的兵,咱们不是同一个旅的,属下的旅帅已经战死在鸭绿水畔了,现在大家都是身陷敌国的弃兵,谁有本事带大家打胜仗,谁有本事让大家吃饱肚子,谁有本事带领大家回家,我马二就听谁的,实算不上谁背叛谁。” “是啊,高公子有本事,我们就听高公子的。”一众府兵纷纷点头附和,甚至有人劝道:“杜旅帅,不要赌气,大敌当前,咱们还是听高公子的吧,秦将军和裴将军那么厉害,还不是听高公子的。” 杜威那十几名心腹见状也眼神犹豫地低下头,从众是所有人正常的心理。 杜威不由气急败坏,铮的抽出配刀便向马二劈去,骂道:“妖言惑众,动摇老子军心,老子宰了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账。” 但见寒光一闪,杜威的刀还未劈下,头颅已经咕咕地滚落,鲜血如同喷泉飞溅,马二吓得连连后退。 刘武周抬脚把杜威的无头尸体踹倒,又在尸身的衣服上蹭干净刀身上的血,就好像刚杀了一只鸡般,这才对着高不凡抱拳慨然道:“杜威此贼不顾大局,自私自利,动摇军心,对高公子大不敬,实在该杀! 之前也正是因为杜威胆怯率先退却,这才让敌骑攻进来,险些酿成大祸,幸得高公子大展神威,力挽狂澜,这才把敌骑击退,杜威此贼非但不知羞耻,还狡辩推卸责任,留下来也是个祸害,属下斗胆杀之以正军纪!” 高不凡深深看了刘武周一眼,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个杀伐果断的枭雄,而且极懂得把握时机和揣摸人心,知道自己不便出手杀人,他连眼都不眨就替自己干了,既把掉链子的责任都推到了杜威身上,又树立了他本人的威信,同时又讨好了自己,枭雄本质暴露遗! 不过,刘武周出手杀了杜威无疑是件好事,高不凡此时自然不会计较他耍点小聪明,点头道:“大敌当前,杜威为一己之私挑动内讧,竟然对部下挥刀相向,的确该杀,从现在起,杜威麾下所属暂由刘队正你统率。” 刘武周暗喜,立即一挺腰道:“属下遵命。” “郭兄,你带人从旁协助。”高不凡转身对郭子胜淡道。 郭子胜心中一凛,连忙道:“不敢,高公子叫我老郭就行,属下遵命,自当竭尽全力。” 郭子胜也是个老兵油子,亲眼看着另一个老兵油子身首异处,哪里还敢拿捏,立即识趣地夹起尾巴来做人了,至于麾下那几百人就当送给高不凡了,其实他想不送也不行了,瞧瞧杜威他麾下那几百名府兵,现在已经没有几个肯听他的,想必自己麾下那些人也差不多,还不如趁早俯首,至少能捞个顺水人情。 高不凡也不再多废话,立即下令救治伤者,修补防御工事,因为敌人只要不傻,很快就会发动第二波进攻。 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只是半炷香时间不到,敌骑便重新集结完毕了,随即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一场惨烈的血战随即拉开了序幕。 或许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那些高句丽骑兵的战意空前高昂,悍不畏死地策马跃过壕沟,羽箭也不要钱般往隋军的阵地上倾泻,倾刻给隋军造成了大量的死伤,要不是高不凡亲自在场督战鼓舞士气,只怕隋军已经抵挡不住了。 红日西斜,残阳如血,村口和村尾前面的空地上尸横遍地,人尸马尸堆叠,兵器和箭矢到处都是,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再一次艰难地将敌骑击退,高不凡已然浑身浴血,晓是他武功了得,此时握刀的手已经又酸又胀,他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夕阳,用嘶哑的声音道:“是时候了!” 第185章 炼狱火威 储蓄石油的水池被掘开了两个缺口,几万斤的石油便汹涌而出,顺着排水沟迅速流向村口和村尾的“匚”字壕沟。本来石油是一种比较粘稠的液体,所以流速比较慢,如果土质疏松的话,还容易往下渗,不过高不凡早就想到这一层,昨晚已经让人砍来了大量的粗竹子,破开后铺在水沟中,充当简易的输油管道,不仅提高了石油的流速,还减少土壤的下渗吸收。 此刻夕阳西下,村口和村尾两处的战斗正逞白热化,喊杀声、马蹄声、弦声,利箭破空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混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根本没人注意到两条“黑龙”正在苍茫的暮色掩护下,静悄悄地倾注入“匚”字形壕沟当中。 “匚”字形濠沟约三米宽,一米半深,此时沟中还横七竖大地躺了不少尸体,随着注入的石油越来越多,那些尸体也跟着慢慢地飘浮起来,那些高句丽骑兵前仆后继地纵马跃过壕沟,并然没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当夕阳快要完全落到地平线下方时,村尾的防线便率先“告破”了,死伤惨重的隋军终于放弃了阵地,仓皇往村内逃去,高句丽骑兵们见状,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纵马横冲直撞,直杀入村子内部。 “刘将军,咱们的人从那头攻进去了。”一名骑兵激动万分跑来向千夫长刘在尚禀报,后者也是精神振奋,嘿嘿,功夫不负有心人呀,付出了数百人的死伤,终于拿下这块硬骨头了,不容易呀。 “秦大哥,村尾那头破了。”罗士信大声提醒道。 秦琼点了点头淡道:“咱们也撤吧,是时候了。” 秦叔宝一声令下,土墙后面的隋兵便迅速撤了下来,表面看上去十分慌张,实际却散而不乱,长枪兵刀盾手交替断后,弓箭手也猫着腰,手中还扣着弓弦,一边撤退,一边还能转身射击,掩护殿后的长枪兵和刀盾手。 “隋军败了,隋军逃了!!!” 村口这边的高句丽骑兵见到隋军仓惶退却,立即发出惊天动地高呼,一片欢腾。百夫长郑东奎兴奋得仰天大笑,意气风发地一挥手道:“弟兄们,跟我冲,杀光隋狗,大功就在眼前。”说完策马狂奔起来。 一众高句丽骑兵立即跟在其后,扬刀策马,潮水般跃过壕沟,向着村口涌入,而此时两堵低矮的土墙已经差不多倒塌殆尽了,只剩下那几十公分高的土坎,没能起到任何阻挡作用,所以只要跃过了那条三米宽的壕沟,骑兵便能长驱直进。 蹄声如雷,转眼间,刘在尚麾下的骑兵几乎全部杀入了村子,嘿嘿,在纵马飞驰的骑兵面前,一支溃败混乱的步兵只有被斩瓜切菜般屠杀的份,更何况骑兵是从两边同时杀入的,两面夹击之下,藏在村里的隋兵还能活命吗?显然不是可能的! 千夫长刘在尚并没有亲自冲锋陷阵,而是在二十骑亲兵的护卫之下在村口外等候胜利时刻的到来。 刘在尚认为,如无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时辰战斗就能结束,他的麾下会押着隋军那名少年首领,或者提着此人的首级来到他面前报捷。 忽然一阵风吹来,刘在尚抽了抽鼻子,皱眉疑惑问道:“什么味道那么呛?” 石油具有挥发性,气味十分刺鼻,刚才村口这里混战成一团,再加上血腥味的掩盖,所以大家均没留意到夹杂在其中的气味,此时顺风一吹,刘在尚和一众亲兵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寻找这股难闻气味的来源。 想必其中一名亲兵的鼻子比较灵敏,率先策马来到壕沟旁边低头一看,立即惊疑不定地叫嚷起来:“将军,你看这些是什么玩意?” 刘在尚和一众亲兵连忙好奇地策马上前,探头往壕沟下一看,发现壕沟内不知何时多了大量黑色的粘雕液体,把底下的尸体都给浮起来了,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刘在尚狐疑地审视着壕沟内的石油,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就在此时,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村中轰的一声大响,竟然燃起了冲天大火,下一秒,两条火线以肉可见的速度往这边迅速扑来。 刘在尚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地勒转马头往后退开。 呼,轰蓬…… 火线扑至,壕沟中的石油倾刻爆燃,火焰冲起数丈高,炙热的气浪竟然将跑得慢的几名亲兵连人带马给掀翻了。 千夫长刘在尚是跑得最快的,但还是被爆燃产生的汽浪扫中,那感觉就好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般,五脏六腑一阵震颤,吓得他跑出几十米才敢停下来,结果扭头一看,登时面如死灰,如坠入冰窖之中。 此时的荒村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匚”字形壕沟中的火焰窜起高达数米,俨然成了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封死了进村骑兵的退路。 “完了!”刘在尚的脑海中蹦出了两个大字,此情此景,他要是还没意识到中计,那他得有多蠢。 且说那六七百高句丽骑兵分别从村口和村尾杀入村中,一开始还耀武扬威,准备大开杀戒的,结果冲到一半,发现前的路面竟然挖了许多坑洞,这些坑洞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十几公分深,也不算密集,人在上面走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马却不行,一不留神就把蹄子给你折了。 所以跑在最前的骑兵不得不猛勒缰绳急刹,部份收势不及的闯入了“坑阵”中,当场连人带马摔个七荤八素,人马都惨嚎不止,敢情马腿已经折了。 正当骑兵们堪堪刹停,村中轰的一声巨响,恐怖的烈火冲天而起,随即,两条火龙便沿着村道两旁的排水沟迅速蔓延开来,火焰蹿起近米高,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村口和村尾两条壕沟发生了爆燃,形成数米高的火墙,封死了后路。 怕火是动物的天性,马自然也不例外,四周突然冒火,而且还发出巨响,即便是战马都吓坏了,发了疯一般乱转乱跳,有的甚至不顾一切地飞奔起来,结果闯入坑洞阵中,当场蹄折悲嘶,惨烈地摔飞出去,相当一部分骑兵被颠下了马背,整支骑兵队伍乱成一团,任由骑士如何安抚马匹都不起作用。 这个时候,躲在两侧屋顶或墙脚的隋军弓箭手一下子全冒了出来,对着马上的高句丽骑兵就是一顿乱箭齐射,这下完蛋了,那些进退不得的高句丽骑兵俨然成了隋兵弓箭手的活箭靶。 那些隋兵弓箭手似乎都有默契,没有射马,箭矢只瞄准马背上的骑兵招呼,就好像割草一般,倾刻收割了一大茬。 “放箭!”刘武周神气地厉声大喝,指挥弓箭手一波接一波地射击。 眼看着在烈火包围下无处可逃的隋兵被一波波地射杀,晓是秦琼都变了面色,罗士信这小子更是后背汗涔涔的,他虽然早就知晓了作战的详细计划,但当计划成功,亲眼看到被困的高句丽骑兵像鸡狗般被屠宰时,他还是惊得瞠目结舌,眉心突突地乱跳! 郭子胜现在总算明白高不凡之前为何宁愿死撼对方骑兵也不愿意动用备用的箭矢了,如果当时用掉了所有备用的箭矢,现在杀敌那有这么轻松,杜威死得不冤啊! 那些高句丽骑兵终究不是泥人,被射杀了两波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拔转马头往村外逃去,结果跑到“匚”字形壕沟那里,发现过不去了。 “匚”字形壕沟虽然只有三米宽,对于身长四五米的战马来讲,跃过去并不困难,但是现在壕沟燃着好几米高的炙热火墙呢,所以任由那些骑兵如何催促,胯下战马就是不敢跳,甚至还拼命地往后退。 前无路,后有利箭催命,一些骑兵惊惶之下竟然弃马一个助跑,试图跳过壕沟。三米的壕沟啊,能跳出这么远的人只怕不多,当然也不是没有,有几名骑兵就幸运地跳过了,但也被烧得很惨,石油燃烧时外焰的温度高达上千度,即便是一跳而过,皮肤也肯定会被炙伤,所以那些侥幸跳过壕沟的骑兵,无不痛得在地上打滚惨叫,但至少暂时捡回一命。 见到有同伴成功跳过壕沟,于是更多的人去效仿,陆陆续续有人成功逃生,但更多的人掉进沟里,倾刻成了火人,即便侥幸爬上来,身上的火焰也扑不灭了,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烧成一堆黑炭,最后甚至连骨都烧没了。 千夫夫刘在尚和他的亲兵们,在远看着这一幕幕惨状,无不心惊肉跳,前者除了心惊,心头还在哗啦啦地滴血,完了,他麾下这一千骑兵算是全完了,而至今他还没见到那个可怕的隋军少年头领,恶魔,此人简直就是恶魔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但是整条荒村却在数万斤石油的火光下亮如白昼,血腥的杀戮还在持续,石油燃烧时升腾起来的浓黑烟雾就像一头巨大的恶鬼,让整座荒村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炼狱。 当然,高句丽骑兵中也不乏血性骁勇之人,发现逃生无望后,立即向着村道两侧的隋兵发动反攻,他们弃了马匹,跳过还在燃烧的排水沟,冒着箭雨咆哮挥刀。 然而,隋军的长枪兵和刀盾手们早就严阵以待了,那些高句丽骑兵中的勇士跨过了火沟,躲过了箭雨,结果一头撞在了盾墙上,不是被探出来的长枪扎死,就是被刀盾手的刀砍死,横竖都是死就对了。 刘在尚预料得不错,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就结束了,除了成功跃过壕沟逃生的数十人,其余六百多名高句丽骑兵全部被击杀,同时还送给了隋军五百多匹战马,要不是有近两百匹马受伤或死亡,隋军差点就等于接收了整支骑兵,这份“礼”不可谓不厚重。 战斗结束了,但烈火还在继续熊熊炙燃烧,距离荒村二十里之外正有一支步兵往这边赶来,火龙竟然延续七八里,人数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没错,这支军队正是大将军高建武所率领的步兵主力,他收到刘在尚的消息后,立即便带着大军从辽河畔赶来了。 “大将军,前面好像起火了?”忽然,一名亲兵指着远处大声道。 高建武循着所指望去,果然,平原尽头那黑越越的地平线下竟亮起了一片夺目的光芒,把夜空都给烧红了。 高建武心中打了个突,不由自主地想起辽河湾处燃烧的树林,那晚的大火几乎把方圆数里地的森林烧成了一遍白地,而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围猎也随着这场大火破产了,气得他差点吐血,如今又看到大火,里竟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没办法,内心有阴影啊! “地图!”高建武沉喝一声,旁边的亲兵立即取出一份地图。 高建武接过地图急急打开,四周的武将也纷纷围上来,亲兵们高举火把照明。 高建武看了看地图,又抬头看了看起火的方向,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这方向好像正是刘在尚围困住隋军的荒村所在。 “大将军,也许刘将军已经拿下了荒村,正在放火烧村呢。”一名武官见高建武面色不好,便出言安慰道。 “对,也有可能是刘将军在发动火攻。”另一名武官接口道。 高建武闻言神色稍霁,沉声道:“但愿是吧,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 结果高建武话音刚下,一骑探子便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禀报道:“报——大将军,刘在尚战败,全军覆没!” “什么!”一众武官不由失声惊呼,高建武胸中血气翻涌,身体晃了晃,差点便从马背上掉下来,旁边的亲兵手急眼快扶了一把,高大将军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一千骑兵,一千骑兵啊! 竟然就这样全军覆没了,刘在尚他玛的是个废物吗? 高建武震惊过后,双眼瞬间变成了赤红,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身上散发出来的凛烈杀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第186章 隔火对视 被烈火包围住的荒村就像一座巨大的蒸笼,热得让人汗流浃背,但是相比之下,呛鼻的浓烟则让人更加的难以忍受,这里出产的石油含硫量还高,燃烧时散发出一种类似臭鸡蛋的味道,不仅难闻,还对身体有害。 所以战斗结束后,高不凡第一时间就让人运来泥土把村尾处的“匚”字形壕沟填平了一丈余,灭了大火,打通一条出村的通道,然后把伤者运到村外去安置救治,今晚刮的是南风,村尾居南方,正好是上风区。 高不凡亲自指挥救治伤兵,秦琼和郭子胜负责警戒,刘武周、罗士信负责打扫战场,而窦线娘则负责将缴获的战利品登记造册。 这一战,高句丽的千人骑兵队几乎全军覆没,但隋军的伤亡也很大,战死三百多人,伤者更是多达五百余,其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很快,战死的隋兵尸体都被集中起来,就地挖了个大坑掩埋掉,而高句丽士兵的尸体则不用那么费事,直接丢进火海里烧掉完事,可以预见,明年这座荒村的周围将会更加的草木茂盛,繁花似锦。 战争从来就是如此残酷,正所谓:凭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上每位闪烁的将星,其脚下无不堆积着累累白骨。 这一战最大的收获自然是战马了,经过收集整理,最后确定还能使用的战马多达五百零八匹,其他伤马废马也有八十九匹,死马更多,有两百多匹。 罗士信这小子在收集马匹时看中了其中一匹大青马,虽然远不及高不凡的青云,但也相当不错,个头高大,膘肥体壮,雄健有力,正好适合他这种力量型的战将,便牵着马上前,去问正拿着本子认真记账的窦线娘:“柳姑娘,俺想要这匹青马,可否?” 罗士信年少艺高,作战勇猛,窦线娘倒是乐意奖励有功之人,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你得把原来那匹黑鬃马还回来。” 罗士信不由略失了失神,窦线娘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是如此的吸引他,连忙道:“好哩,柳姑娘的记性可真好。” 窦线娘闻言有点得意地道:“那是,记性不好那能管好账,所以你小子以后可得老实点,休想糊弄本姑娘。” 罗士信呵呵笑道:“俺哪敢啊。” 窦线娘嘴角上扬,挥手道:“不敢就好,快取了你的马一边去吧,本姑娘还有得忙呢,没空跟你闲扯……咦,高大哥。” 原来高不凡正好从安置伤兵的地方行来,窦线娘立即像只彩蝶般飞奔过去,罗士信见状只好牵了青马转身离开,神情颇有些落幕,唉,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对,应该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罗少年第一次尝到另一种战场上的挫败感。 高不凡略感奇怪地扫了一眼垂头丧气地牵马而去的罗士信,微笑道:“战场可都打扫完了?” 窦线娘点了点头,又献宝般把账册递到高不凡的面前晃了晃,喜滋滋地道:“高大哥,你知道咱们这次缴获了多少匹战马吗?” 高不凡摇头道:“高大哥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你猜猜嘛!”窦线娘雀跃地蹦了蹦,少女形态毕露。 高不凡很喜欢这样活泼可爱的窦线娘,随口道:“大概五百匹左右吧。” 窦线娘不由瞪大了俏目,佩服地道:“高大哥真厉害,咱们一共缴获了五百九十七匹马,其中能用的五百零八匹,伤马废马八十九匹,另外还有两百多匹死马。” 高不凡点了点头:“还还挺多的,裴行俨要是知道准高兴坏了。” 窦线娘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对了,另外还有大量的兵器,人家还来不及清点呢,估计天亮也搞不完。” 高不凡立即道:“那就先不要清点了,弓箭和盾牌都带上,其余的兵器尽量都扔掉,如果还有其他不必要的东西,也全部丢弃。” 窦线娘倒也机灵,忙问:“高大哥,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尽管此战灭了一千高句丽骑兵,但还有另一支,而且那个什么高建武大将军麾下还有七八千步兵,估计就在左近,所以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正在这时,负责警戒的郭子胜快步走了过来,恭谨地道:“高公子,秦将军请你过去一下。” 经此一役,高不凡算是正式确立了他在这个团队中的地老大地位,将当初的各自为政的数股人马揉合成了一股。 荒村中的大火还在燃烧着,火势有所减弱,不过那滚滚浓烟依旧直冲云霄,秦琼背着双锏站在一座破房子的墙头上眺望远处,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名站在紫禁之巅的侠客,正等着他的对手到来。 高不凡腾身一跃,几个起落就干净利索地地上了墙头,来到秦琼的身边站定,后者抬手一指,沉声道:“高公子,咱们是不是得走了?” 高不凡循着秦琼所指望去,只见北边黑越越的平原尽头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火龙,正迅速往这边赶来,便点头道:“是得走了,还好,只是步兵,估计是那个大将军高建武到了。” 秦琼眼前一亮,竟然流露出一丝炙热的战意道:“此人乃高句丽婴阳王倚重的左臂右膀,高公子不打算会一会他?要是能将其擒住,将是不世奇功一件,高公子也必将名扬天下,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高不凡笑着摇了摇头:“秦将军太抬举我了。” 秦琼皱起了眉头道:“咱们现在有五百骑,能战者二千人,难道高公子不认为可以一战?” 高不凡微笑道:“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更何况咱们现在只是有五百匹马,并不是有五百骑兵。” 秦琼摇头道:“高公子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拥兵两千,不用五百娴熟的骑士,只需凑出三百会骑马的勇士就行,某家愿亲率三百骑趁夜色偷袭敌人的中军,必然能使对方阵脚大乱,高公子再趁机迎头击之,未必不能一战而胜。” 高不凡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秦将军的计策的确可行,但目前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还是算了吧。” 秦琼奇道:“高公子往日以三百人就敢攻打有一千二百人把守的补给点,此时却为何畏首畏尾?”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缓缓地摇头道:“并非在下畏首畏尾,而是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秦琼的浓眉皱得更深了。 高不凡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星斗,淡问道:“秦将军,离开辽河边上那片树林时,咱们有多少人?” “两千八百余人。”秦琼答道。 “那么现在呢?” “不足两千三百。” 高不凡点头道:“是了,离开树林后两战,咱们便死了差不多六百人。” “可是咱们消灭的敌人更多,战斗总是要死人的,难道不是吗?”秦琼的眼神有些异样,刚刚结束的这场战斗,此子眼都不眨便屠杀了一支高句丽千人队,跟杀人魔王白起再世似的,此时反倒怜悯起死人来了? 高不凡平静地道:“没错,战斗总是要死人的,所以要避免不必要的战斗,特别是把握不大的战斗。我的目的不是要建功立业,更不是要征服这个国家,而是尽量带大家活着回家,所以秦将军不必再多讲,你的计划我不同意。”说过纵身跃下了墙头。 秦琼暗叹了口气,眼神甚至有些迷惘,现在他是越发看不懂高不凡了,既然不想建功立业,那为何要不择手段争当老大? 今日白天在村口发生的那一幕,秦琼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听说了,刘武周在阵前杀了杜威,收编了其麾下的人马,而在场的郭子胜也被吓得服服帖帖的。 刘武周很明显早高不凡的“亲信”,所以秦琼认为刘武周在阵前斩杀杜威,是经过高不凡授意的,甚至怀疑那个马二也是高不凡收买的托儿,所以秦琼难免觉得,杜威的死就是高不凡设下的一个局,毕竟以此子的智谋和手段,设这样的局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可是,高不凡刚才的那番话又让秦琼有点动摇了,此子到底是个热衷于功名权力的枭雄,还是淡薄名利的君子? 秦琼暗摇了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这个奔四的大叔,竟然去琢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到底是枭雄还是君子,真够荒诞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接触过高不凡的人,想必也不会将此子当成十来岁的少年来看待。 秦琼抬头看了一眼打北边而来的火龙,似有不甘,但最终还是跳下墙头,向着村尾走去。 很快,队伍便在村尾前的空地集结起来了,轻伤的骑马,重伤的躺在马车上,没伤的步行,带上所有物资整装待发。 烈火仍然在燃烧,把四周的黑夜照亮,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队伍前面,那名淡定地坐在大青马上的玄衣少年身上,一个个敛息静气,眼神坚定,静候命令的下达。 “出发吧。”高不凡没有振臂高呼,只是平静挥了挥手,两千多人,五百多匹战马便浩浩荡荡地往南开拔了。 所有人都知道,越往南,离大隋就越远,离家就越远,但这个时候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犹豫,大家的步伐坚定而力。很明显,经此一战,高不凡在队伍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点,真正做到令出如山,令行禁止。 高不凡没有跟随队伍一起出发,而是拔转马头奔回了荒村中,再次登上了墙头凭高而望。 此时刮的还是南风,浓烈的烟柱由南向北倾斜,直冲霄汉,打北边而来的火龙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来,但见人影绰绰,旗幡招展。 约幕一炷香时间,火龙的先头部队终于抵达了荒村村口外的开阔空地上了,“匚”字形壕沟内的石油此刻还没燃尽,依旧在熊熊燃烧着,火焰有所减弱,但依旧有一米多高,把方圆数十米照得亮如白昼。 猎猎的火光映照之下,但见一排排高句丽步兵秩序井然地走来,枪如林刀似海,真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得出战力绝对不低。 秦琼估计是不甘心,不知什么时候也折回了村里,此刻正站在另一堵墙头上往村口的方向观察,不过当他看到这支秩序井然的高句丽步兵时,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起来。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以秦琼从军多年的经验来看,眼前这支高句丽步兵绝对是一支百战精兵,因为那种浓烈的杀气绝不是一支普通队伍能有的,而且这支步兵还装备精良,战力绝对十分强悍,仅凭一支临时拼凑的三百骑兵想撼动这样一支队伍,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琼暗捏了把冷汗,大意了,高建武既然是高丽王的左臂右膀,手里又怎么可能没有王牌,幸好高长卿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 正在此时,一队杀气腾腾的高句丽兵竟然押着数十人走上前来,看穿着打扮,那几十名被押着也是高句丽兵,应该是之前侥幸逃生的高句丽骑兵。 很快,那几十名高句丽骑兵便被押到了“匚”字形壕沟前跪倒,随即被身后的同袍挥刀斩下脑袋,然后连同尸体和脑袋都踢进燃烧的壕沟内。 高不凡见状不由皱起了剑眉,暗忖,这个高建武果然是个狠角色,那些逃回去的骑兵竟然被他直接砍了。 此时,刀枪林立的步兵队伍中出现了一面数丈高的大旗,高不凡站在墙头上凝目望去,隐约见到旗下有一名骑着白马的中年男子,腰挂长剑,颌下留着长须,气质竟然十分儒雅。 高不凡心中动:“莫非此人就是高建武?” 此时,大旗下面那名中年男子猛然抬头望来,隔着一面熊熊燃烧的火墙,二人四目相对,瞬间如刀剑相交。 中年男子身边一名武将目光暴闪,迅速弯弓搭箭,崩的一声,劲箭电闪飞出,向墙头上的高不凡射去,力道威猛,绝对三石以上的弓力。 第187章 后果自负 天上星斗璀璨,地下烈焰焚空,一支劲箭似那逐电流光,劲射向站在墙头的高不凡,箭矢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绝对不弱于三石的弓力,换而言之,这个高建武身边有高手,而且还不止一个,因为就在劲箭射出的一刹那,三条矫健的身影已经快如奔马般跃过了壕沟,向着村中扑来,目标非常明确,正是墙头上的高不凡和秦琼。 高不凡左手一翻,一把角弓已然在握,崩的就是一箭射出,仿佛长了眼睛似的正中来箭,只听得叮的一声,顿时火星四溅,两支箭的箭头竟然直接在空中炸碎了,不过对方的箭力道威猛,即便箭头碎了,箭杆依然向着高不凡射来。 高不凡不慌不忙地再射出一箭,将箭杆击落,就如闲庭信步般从容,这份准头和出箭的速度也是没谁了,晓是对面那名弓箭手亦不由得骇然变色,因他用的是三石弓,而高不凡用的只是一石角弓,若论弓力他占上风,但论箭术,他明显不如墙头上的这名玄衣少年。 此时,另外三名高手已经扑入村中了,一人直奔秦琼而去,两人径取高不凡,真个气势如虹。 崩…… 高不凡竟然一弓两箭,分别射向这两名袭来的高手,几乎是弦响即至,迅似流星,那两名高句丽高手吓一跳,急停住身形,挥刀将来箭击落。 崩…… 又是一声弦响,两名刚把利箭击落的高句丽高手急忙横跃开去,结果发现根本没有利箭袭来,高不凡只是拉了一下空弦而已。 两名高手抬头望去,只见高不凡还凌立在高高的墙头上,眼神戏谑地扬了扬手中的角弓,不由勃然大怒,一左一右扑向墙头。 崩…… 弦声再响,这回不是空弦了,但依旧是一弓两箭,分取左右两边,两名高手正提气腾空跃起,急忙挥刀劈飞来箭,但人在空中也泄了气息,只能向地面急坠而下。 崩…… 高不凡信手又射出两箭,两名高手几乎同时狼狈地使出了一招懒驴打滚,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来箭,吓得他们出了一身冷汗。二人实在不明白,对方的箭为何能够做到一弓两箭分射不同角度的目标,而且还射得那么准,简直匪夷所思。 “告诉高建武,不要再试图阻我渡河,否则后果自负。”高不凡淡淡地道,说完把弓往腰间一挂,腾身一个空翻飘落墙头,正好落在墙下的大青马背上。 “秦将军,走了!”高不凡轻夹马腹,大青马欢快地长嘶一声,奋开四蹄往村尾的方向跑去,如同一朵青云,飞快地飘出了村子,消失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两名高句丽高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别说他们追不上神骏的青云,即便能追得上也不敢追,敢情已经被高不凡神乎奇技的箭术射怕了。 秦叔宝左一锏,右一锏,一招双风贯耳把缠着他的那名对手砸得面色煞白,急急后退了数步。秦叔宝一言一发,纵身上了黄膘马,不过他倒是艺高人胆大,并没有急着脱身,而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对手道:“回去告诉高建武,胆敢再追来,后果自负!” 秦琼说完这才勒转马头打马而去,那名高句丽高手竟然听懂了,气得差点鼻子冒烟,厉声道:“阁下有种就留下姓名!” “你记好了,某家乃大隋齐郡男儿,秦琼秦叔宝,刚才那位乃渤海郡蓨县高不凡高长卿!”秦琼为人光明磊落,坐不改姓,行不更名,留下名讳后绝尘而去。 “高不凡高长卿,秦琼秦叔宝!” 高建武听完三名护卫高手的回禀后,差点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将一支羽箭折断在地,不过并没有指着折断的羽箭发誓说些狠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两个名字,因为狠人通常不话多,无声狗才会咬人! “可曾联络上了金宫城?”高建武瞬间收敛了情绪,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 旁边一名武官连忙答道:“已经派出三拨信使前往联络了,最快明上午就会有消息。” 高建武举步走到壕沟旁边,他很奇怪,隋军到底在哪里搞到如此大量的火油,弄出如此泼天大火,灭了他一支千人骑兵。 众将和士卫连忙围了上去,一名谋士面色凝重地道:“大将军,据属下观察,这些肯定不是普通的火油,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搞来的。” 高建武淡道:“如此大的量,不可能随军携带,肯定是在附近弄到的,甚至是就地取材。”说完目光往荒村内的残垣断壁望去,问道:“这个废弃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回大将军,这里叫乌鸦坡,曾经是有人住的,后来突然断了水源,这里的原住民便都搬走了,荒废有十几年了吧。”一名了解情况的幕僚赶忙答。 高建武皱眉追问道:“什么原因造成断了水源?” 幕僚摇头道:“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应该是地龙翻身吧。” “把火灭了,咱们进去看看……算了,还是等天亮再说吧。”高建武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吩咐就在村外安营扎寨。 约莫半个时辰,后续的步兵陆续赶到了,近八千兵力在村外扎下了营寨,就在此时,荒村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响,震得地动山摇,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浓烈的黑烟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朵巨型蘑菇云,仿似那末世降临。 驻扎在村外的高句丽兵将们被巨响震得七荤八素的,再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无不胆战心惊,一些胆小的甚至直接跪倒在上顶礼膜拜,大叫什么火神发怒。 可不是吗,这时的荒村已经被可怕的爆炸震成了一片废墟,不对,这座荒村本来就是一片废墟,此时的荒村只能用齑粉来形容,没错,就是齑粉,残垣断壁全部都震没了,表面是一层浮土,就用像用筛子筛过似的,滚滚烈焰就从浮土下面冒了来,到处都是烈火和浓烟,完全成一片火海,连同村子周边的树木杂草全都烧着了,滚滚热浪逼人而来。试问除了火神发怒,什么火能把土壤也给烧着了? 第188章 作孽呀 树木在燃烧,荆棘杂草在燃烧,甚至泥土石块也在燃烧,到处都是烈火,到处都在冒烟,并且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再蔓延…… 高建武不得不下令后军队撤出五里地,这才退到了安全地带。看着眼前这片可怕的地狱火海,高建武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立即进村查看,要不然自己和麾下的将士都已经随同那些残垣断壁炸成齑粉了。 如此可怕的爆炸,如此可怕的大火,显然不是人力可为的。当然,高建武也不相信是什么火神在发怒,他怀疑这座村子下面本来就埋着大量那种火油,隋军正是利用这种火油弄出来的泼天大火,现在也不知什么原因,村子地底下的火油被引燃了,这才引发了这场可怕的大爆炸。 高建武甚至怀疑是隋军故意弄了延时引爆的机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叫高不凡的隋国人也太狠太可怕了,分明是想把自己和部属一锅烩了啊,幸好自己多存了一份心眼,没有立即进村查看。 毫无疑问,高建武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有一点他猜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高不凡并没有设置什么延时机关,油井被引燃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咱们的高大少爷作为一名现代穿越者,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环保意识还是十分过硬的,可干不出点燃油井这种生孩子没屁门的坏事了。 要知道油田一旦被点燃,就连现代也没有有效的手段去扑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直燃烧,如果地下的石油量大,烧个几百上千年也是有可能的,先不说有多浪费,光就是排出来的气体就不知对环境造成多大的伤害,简直是作了大孽了。 夜色如墨,星光指路,两千多人的队伍还在往南行进着,忽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去,惊讶瞬间爬上了大家的脸。 只见平原的尽头处,一个巨大的火球挣脱了黑夜的束缚,一直升到天际,如同烈日一般,放射出万丈光芒,紧接着,火球慢慢消失了,但是地上却越来越亮,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秦琼吃惊地望向了高不凡,大家走了半个多时辰,距离荒村起码有十里路了,可是巨响传到这里还是那么的震撼,可见这一场爆炸到底有多么的可怕,要是高建武那些人进了村子,只怕连骨灰都找不回了。 刘武周、罗士信、郭子胜、甚至连窦线娘和柳狗儿都疑惑地向高不凡望来,眼中除了震惊,还有崇拜,他们可不管什么环保不环保,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灭了敌军的七八千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高不凡当成神来膜拜,瞧瞧窦线娘这妮子熠熠生辉的双眸就知道了。 高不凡耸了耸肩,诚实地道:“别看我,我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 大家将信将疑,驻足看了一会热闹便继续往南行了。高不凡回头看了一眼被烧红了的半边天际,不由哀叹了一声,真是作孽呀,只不知道那个高建武现在可安好,他应该对石油很好奇,很感兴趣吧? ………… 夜深了,这夏日深夜的风总算有了一丝凉意,但裴行俨还是觉得很热,胸前的伤口被汗水渗入,更是火辣辣的痛,他扯开了衣襟任由夜风吹拂,最后干脆脱光了,一头扎入河中,一阵剧烈的痛楚后,四肢百骸为之一松,终于清凉舒爽起来。 扑近扑通…… 苏定岳等人见状也纷纷下马跳入河中,鲜血很快就把岸边附近的水染红了。清洗完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众人爬上岸,光溜溜地跌坐在岸边的草地上,疲惫的战马散落在四周,贪婪地抢吃河边肥嫩的青草。 裴行俨的胸口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经过河水浸泡后,皮肉甚至有点外翻,看上去十分吓人,但他仿佛浑然不在意,嘴巴一下一下地把青草嚼碎,然后抹到伤口上,其他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甚至有人直接用马粪糊在伤口上。 昨天的抢劫行动很顺利,但今天却中了埋伏,最后虽然奋力杀出重围,但也当场战死了三人,几乎人人带伤,不久前,两名重伤的弟兄也相继断了气,如今只剩下三十五个弟兄了。 裴行俨很明白,自己遇到对手了,那个高句丽骑兵首领不简单,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追上自己,甚至提前在自己可能抢劫的村子设下了埋伏,幸好,对方肯定是将兵力分散埋伏在多个村镇,所以每个村镇分到的兵力并不算多,再加上自己见机得快,要不然就被人家包了饺子了。 “行俨,对方是个硬茬,明天还继续吗?”苏定岳沉声道。 裴行俨站起来抖了抖大鸟上的水渍,拔出插在地上的马槊,狞笑道:“当然继续,他既然想玩,老子便陪他好好玩玩。” 苏定岳皱眉道:“咱们已经拖了他三天时间,应该够了。” 裴行俨摇头道:“还不够,至少还得再拖他三天,拖得越久,长卿他们就越安全。” “敌人的骑兵有两千,如今只有一千追击咱们,另外一千骑兵肯追击高公子了,高公子他们抵挡得住吗?”一名千牛卫插嘴道。 裴行俨笑道:“你应该担心的是那支高句丽骑兵,追击高长卿,嘿,时间一长,他们准倒大霉,不信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这名千牛卫有点不信邪,那可是一千骑兵,又是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作战,能倒霉才奇,沼泽地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更何况高丽人上了一次当,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裴行俨往胯下一指:“谁输了,下面吊块石头,在弟兄面前遛一圈。” 众人哄堂大笑,那名千牛卫马上摇头兼摆手道:“老子不干,丢不起这个人。” 裴行俨哈哈一笑,把衣服和皮甲重新穿上,跳上马背道:“走吧,弄吃去的,玛的,今天粮食没抢到,还把自己的粮食给搭上了,幸好长卿有先见之明,提前埋了那些粮。” 众人纷纷穿上衣服,披着星月离开了河边。 第189章 越危险的地方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金宫诚是辽东人,对本地的地形自然要比裴行俨这个外来者熟稔得多,他麾下的骑兵更是比裴行俨多几十倍,关键此人还很颇有几把刷子,裴行俨故意留下的误导性痕迹并没有骗过他,相反,金宫诚还迅速抓住了裴行俨等人袭击村镇的规律,并提前在那些可能被袭击的村镇附近埋伏了骑兵,昨日傍晚一战便差点把裴行俨等一窝端了,幸而裴行俨反应也快,察觉中伏后立即率令众弟兄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才逃过一劫。 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金宫诚并没有气馁,他有信心,既然能困住这支隋军骑兵一次,就能困住第二次,并最终将其消灭了。 此刻,金宫诚正仔细地琢磨着手中的地图,他已经确定了这支隋军骑兵的大致位置,并且在外围每个关键的路口都设了关卡,接下来他只需在关卡的范围内进行围猎就行了,换而言之,这支隋军骑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金宫诚招了招手,将还在身边听命的五名百夫长叫了过来,胸有成竹地开始了调兵遣将。 金宫诚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务必要将这小股隋军骑兵消灭掉,为了这区区几十骑的散兵游勇,他已经浪费了四天的时间,他不想再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报,大将军急信!” 金宫诚刚刚调兵遣将完毕,麾下五名百夫长正准备动身执行计划,一名背着令旗的信使便骑着快马奔至跟前。 金宫诚不敢怠慢,连忙从信使手里接地信件一看,登时在面色大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急急又重头把信件仔细读了一遍,最后竟长叹了一声。 众百夫夫长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识字,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金将军,大将军信上说了什么?” 金宫诚神色凝重地道:“刘在尚全军覆没,已被大将军问罪斩首了。” 此言一出,众百夫长无不骇然失色,这……怎么可能?刘在尚麾下有一千骑兵,竟然全军覆没了,隋军虽然有两千多人,但全是部兵,刘在尚纵然不敌,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金宫诚也很纳闷,因为大将军高建武这封信并没有详细说明刘在尚全军覆没的原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隋军绝对使用了某种诡计,否则不可能全歼一支千人骑兵的,即便隋军的兵力再多一倍也办不到,唉,刘在尚真是太大意了! “传我命令,立即把扼守各路口的人马都撤回来吧。”金宫诚无奈地吩咐道。 “撤回来?”五名百夫长再次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才把那小骑隋军骑兵给网住,都快最后一哆嗦了,这个时候把人手撤回,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开什么玩笑? 金宫诚无奈地解释道:“两千多隋军主力一路往南,沿途烧杀抢掠,破坏力极大,大将军怀疑对方的目标是卒本城,命我等火速赶往截击,不得有误!” 众百夫长不由吓了一跳,艾的娘亲哟,看来这股隋国溃兵还真成气候了,不再是被撵得满山跑的散兵游勇了,都特么的敢攻城掠地啦,不得了! 当下没人再有异议了,区区数十骑兵造成的危害肯定比不过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更何况这支敌军还刚刚歼灭了己方的一支千人骑兵,展现出恐怖的破坏力,必须立即全力消灭才行,相比之下,区区数十隋军骑兵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金宫诚放出去扼关各路关卡的人马陆续赶回来了,集结成一股后往南边的卒本城急驰而去。 裴行俨手提马槊驻马于一座小土坡上,身后是三十四骑弟兄,所有人,包括裴行俨在内,此刻的脸上都是一片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嘿,棒子军葫芦里卖什么药?怎么突然都往南跑了?”苏定岳嘀咕道,心里却是莫名地松了口气。 裴行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对方明明已经堵住了各处路口,自己都准备硬闯了,结果这些高句丽骑兵却突然都撤走了,还火急火僚地往南跑,什么状况? “裴老大,棒子骑兵会不会是被咱们杀怕,所以夹着尾巴逃了?”一名自我感觉良好的弟兄得意地道,结果立收获了众多鄙视的目光。 裴行俨却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有这个可能,要不咱们追上去,再杀他娘个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自我感觉良好的这位仁兄缩了缩脖子,笑道:“还是算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得,放他们一马又如何。” 众人差点绝倒,不过脸上均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们这次的任务算完成了,活着的感觉真好,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 “行俨,接下来咱们去哪?”苏定岳问道,众骑兵也敛起了笑容,齐刷刷地望向裴行俨,等他拿主意。 “去辽东城!”裴行俨握紧马槊,神色坚定地道,这是当日兵分两路时,他和高不凡约定好的,只要摆脱了追兵就赶往辽东城汇合。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苏定岳目瞪口呆地道:“行俨,你不会疯了吧?去……辽东城送人头吗?” 裴行俨意气风发地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并问是哪个混蛋说的,还准备把他打出屎来。 “我和高长卿约好了,摆脱追兵后在辽东城下汇合,城外的渡口不仅有船,还有浮桥,现成的不用白不用。”裴行俨道。 众人顿时晓得是那个“混蛋”说的名言了,于是想都不想,举双手双脚赞成,既然高公子都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那就肯定准没错了。 于是乎,一行人三十五骑便毫不犹豫地往西北方向驰去,直奔辽河下游的辽东城。 裴行俨虽然不知道那支高句丽骑兵为何突然撤走,但想来必跟高不凡有关,嘿,敌人在这种关键时刻回撤,而且撤得那么急,应该是在那小子手里吃亏了,说不定还是吃了大亏。 第190章 南辕北辙 正如秦琼所讲,两千多人的队伍,要凑合出一支三百人的骑兵还是办得到的,而事实上,如今队伍中五百多匹战马都有人骑了,当然,这些人还远算不上是合格的骑兵,真正合格的骑兵必须经过长时间的严格训练。 不过,这五百名临时拼凑的“骑兵”当中,也有底子好的,经过秦琼的精心筛选,终于选出了一百骑精英,当然,所谓的精英只是相对而言,仍然算不上合格的骑兵。 在秦琼的眼中,骑兵的最低标准就是能够在快速移动中的马背上挥动兵器砍人,如果这都办不到,还是趁早洗洗睡吧,而合格的骑兵不仅要做到进退自如,如臂使指,还得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射中目标。 秦琼筛选出来的一百名精英都勉强能做到骑兵的最低标准,那就是在移动的马背上挥刀砍杀,至于剩下的四百名“骑兵”则是一言难尽,只能说可以骑马而已。 当然,会骑马也不错,至少能提高行军的速度。事实上,有了这五百多匹脚力,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半天赶的路程几乎抵得上之前的一天。 时值下午,夏日的骄阳似火,队伍依旧一路往南急行着,即便骑在马背上的人都热得汗流浃背。柳狗儿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又一脸崇拜地看了一眼前面气定神闲的高不凡,暗道:“不凡少爷果真不凡,大家都热成狗,就他不见冒一滴汗,衣不沾尘,端的怪哉。” 其实内家功夫练到高不凡这种程度,气息绵长内敛,身体的自我调节能力远非常人能及,自然不会轻易冒汗,也比常人更加抗冻,换个夸张点的说法就是寒暑不侵,当然,这是相对而言,即便比常人牛比一点,依旧是血肉之躯,丢到火里会同样会被烧死,埋到雪地里同样会被冷死。 “不凡少爷,咱们一直往南走,这是要去哪啊?莫非准备打下高句丽的都城平壤?”柳狗儿问道,这小子比高不凡还要敢想。 窦线娘也好奇地向高大哥望去,出于对高大哥的信任,小妮子一路上都没问。 高不凡反问道:“狗儿,你听说过南辕北辙的故事吗?” 柳狗儿讪笑道:“俺没听说过,不凡少爷给俺讲讲吧。” 窦线娘雀跃道:“我听说过。” 高不凡笑了笑:“那线娘你给狗儿讲讲吧。” 窦线娘在高不凡鼓励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南辕北辙的寓言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战国时期,有一个人乘着马车在太行道上急驰,路上遇到一名同路人,于是便攀谈起来。当同路人得知此人要去楚国,不由大吃一惊问道:“楚国在南边,你为何向北边跑?” 这人不慌不忙地答道:“没关系,我的马跑得快,不愁到不了楚国。” 同路人提醒道:“这样走只会离楚国越来越远。” 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行李说:“我带的干粮多,路费足,路远不要紧。” 同路人急道:“你走错路了,这样走不到楚国的。” 这人又自信地道:“我的车夫驾车技术高超,不用担心。” 同路人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窦线娘说完甜笑问道:“高大哥,南辕北辙的故事是不是这样?” 高不凡竖起大拇赞道:“线娘讲得很好,敢情我家线娘不仅能写会算,还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窦线娘顿时霞飞双颊,朝着高不凡扮了个俏皮的鬼脸儿,心里甜丝丝的,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柳狗儿满头黑线地道:“那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高不凡笑道:“他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不过咱们现在做着跟他同样的事。” 窦线娘闻言不由露出思索的表情,柳狗儿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不凡少爷莫非在暗示咱们都是傻子?” 窦线娘差点一头栽倒,啐道:“你才是傻子,傻狗儿!” 高不凡失笑:“寓言故事里的那人是真的在南辕北辙,而咱们是故意南辕北辙,用兵法术语来讲,就叫声东击西,明白了吗?” 窦线娘不由明眸一亮,柳狗儿顿时如醍醐灌顶,差点一蹦老高,脱口道:“俺明白了,不凡少爷领着大家往南走,只是迷惑敌人的假象,实际心里却是想往北走。” 还好,这孩子还有救,高不凡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柳狗儿这货登时飘飘然起来,嘿嘿傻笑道:“可是不凡少爷,咱们现在真的是在往南走,你只在心里想着往北走有什么鸟用?” 得,没救了,说了那么多还是对牛弹琴! …… 卒本城是一座小城,位于辽东城以南三百多里,正当高不凡等人不快不慢地往南行进着的时候,秦琼和罗士信两人已经率着一百“精英”骑兵杀到卒本城下了。 这座小城没有护城河,城墙也比较低矮,而且还毫无防范,当秦琼和罗士信率着一百骑风驰电掣地杀到城门直道前,那些守城的高句丽士兵才反应过来,试图把城门关上,结果刚关了一半,一波箭雨便撒了过来,虽然准头不咋的,但胜在密集,依旧把守城门的十几名高句丽士兵带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转眼又被闯门而入的骑兵撞飞踩死。 两名隋军骑兵在冲过城门洞的时候,将两只水囊点燃了,然后砸在两扇城门上,轰轰两声,这两只水囊竟然炸开了两团烈焰,把城门给直接点燃了,迅速燃烧起熊熊大火。 秦琼和罗士信两人率着一百骑兵进了城,就好像猛虎下山般横冲直撞,吓得满街行人狼奔豖突,抱着头哭爹喊娘的逃命。 秦琼和罗士信自然不屑去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所以直奔城中的官府衙门而去,那些隋军骑兵不时往街道两边的建筑扔出点燃的水囊,一扔就是一团烈火,一个个都像是火神降世似的,所过之处无不大火冲天……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秦琼和罗士信便率着骑兵从另一座城门杀出,回首望去,整座卒本城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浓烟滚滚直上云霄,城中的百姓都惊慌地往城外逃去。 “哈哈,石油这玩意真好用。”罗士信哈哈大笑道。 秦琼淡道:“走吧,还得走下一站,别耽搁了时间。” 轰隆的马蹄声折向西去,真个来匆匆,去也匆匆! 第191章 会师北进 当金宫诚率着一千骑兵火急火燎地赶到卒本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结果发现这座小城已经遭了隋军的毒手,城门被焚毁,城内一片狼藉,沿街大量的建筑遭到纵火,特别是地方官府的衙门,完全烧成了一片白地,最令人气愤的是,隋军竟然把卒本城的地方官和部份守城官兵抓起来,吊在树上,还是扒光猪的那种。 羞辱,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啊,金宫诚的脸都黑了,其麾下的骑兵更是愤怒得像野兽般咆哮,誓言要将隋军碎尸万段。 不过金宫诚气归气,但是并未失去理智,将挂在树上的一众“光猪”救下来后,便仔细询问隋军攻陷城池的经过。 这些地方官那敢说实话,添油加醋地形容隋军如何强大如何威猛,明明只有一百骑,却被他们渲染得像一千骑似的,而且人人都有喷火的邪术,守城将士虽然浴血奋战,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隋军破城而入,进城后的隋军随即四处杀人放火,城中的百姓都吓得逃出城去了。 秦琼和罗士信二人要是在此听到,保准目瞪口呆,佩服这些地方官员的无耻,另外,他们只是放火,可没有胡乱杀人,只有小部份持械对抗的官差被他们干掉了,就连这些肥头大耳的地方官员,也只是扒光了吊树上而已,除了丢脸外,连鸟毛都没丢一根。 金宫诚不是傻瓜,自然也明白这些地方官员为了减轻罪责,故意夸大其词,但有一点可肯定的是,攻城的隋军都是骑兵,而且携带了大量火油,至于兵力,肯定没有一千,因为隋军不可能有那么多战马,也组建不起如此庞大的骑兵来。 为了稳妥起见,金宫诚又找来几名百姓问询,结果这些百姓更加懵逼,只一味地形容隋国骑兵如何凶神恶煞,如何该杀千刀地往街道两边抛掷可怕的火球,至于隋军到底有多少人,根本就说不清,一笔糊涂账。 这也难怪,混乱之下,普通老百姓都只想着逃命,仿佛到处都是马蹄声,到处都是烈烟浓烟,到处都是隋军的身影,这个时候,就连当兵的都数不清隋军具体有多人,就更遑论惊慌失措的百姓了。 于是,金宫诚最后还是弄不清隋军有多少人,一头雾水,询问了一个寂寞! 正当金宫诚出城查看地上的痕迹,以确定隋军的去向时,泊灼城的求救信使却恰好赶到,说隋军正在猛攻泊灼城,请求金宫诚立即驰援。 金宫诚不敢怠慢,立即率领骑兵往泊灼城飞快赶去,同时心里暗暗纳闷,隋军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昨天下午才攻陷了卒本城,今日黎明马上又袭击泊灼城,前后不过五六个时辰而已,要知道两城之间距离足足有两百多里呢,这么个跑法,战马吃得消吗? 且说金宫诚率着骑兵赶到了泊灼城,这会儿已经是日落黄昏,不过还好,泊灼城并未被攻破,四城紧闭,戒备森严,护城河的吊桥却被大火烧毁了,城门也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金宫诚亮名身份,把泊灼城的地方官叫来问询。由于这次城池没丢,不必推卸责任,所以守城的官员比较客观地陈述了经过,不过这次攻打泊灼城的隋军不仅有骑兵,而且还有步兵,根据地方官员的估算,这支隋军绝对在千人之上。 如此一来,金宫城又懵逼了,之前攻陷卒本城的隋军全是骑兵,而攻打泊灼城的隋军却是步骑混合,什么情况?莫是不是同一支人马? 由于攻城的隋军已经离开了半天,而金宫城麾下的骑赶了两天路,早就累得人困马乏了,想追也力不从心,只能在泊灼城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金宫城刚刚准备拔营起寨追击隋军,乌骨城的求援又到了,说隋军正在猛烈攻打乌骨城,急需支援,紧接着,建安城的信使也前来求援了。 金宫诚顿时有种焦头烂额的抓狂感觉,仿佛一夜之间到处都是隋军。 现在有两处地方求援,怎么办?金宫诚犯难了,分兵吧,又担心中了对方的诡计,最后被各个攻破,不分吧,却不知先救哪处好。 金宫诚仔细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分兵,先前往解救乌骨城,因为乌骨城附近有出海口,明军有可能会抢船出海,沿海路逃回隋国。 金宫诚拿定主意后,立即率兵往西南边驰援乌骨城。 此时此刻,高不凡正率着约莫一千步骑在建安城下佯攻呢,先是往城头和城门不紧不慢地射了一通火箭后,又发动了几轮不痛不痒的冲锋便停止了攻击,开始埋锅做饭。 建安城中的守军紧张兮兮的,只以为隋军吃饱喝足后便会动真格,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结果隋军吃完饭,竟然拨营起寨,拍拍屁股走人了。 城中的守军见状不由面面相觑,又担心明军故意使诈,所以不敢趁机出城追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隋军走远,松了口气之余,还有点懊恼错过了反击的良机。 且说高不凡率军离开了建安城下,不紧不慢地往西南走了数里地,这才突然折向北边急行军,等到天黑也不休息,只吃过晚饭后便继续连夜赶路,一口气赶了一百五十多里,直到第二天黎明,这才停下来扎营休息。 下午时份,由刘武周和郭子胜率领的另一支隋军也从东边赶到来会合,现在就差秦琼和罗士信率领的一百骑兵了。 原来,高不凡当晚率军离开荒村后,一路往南疾行,同时暗命秦琼和罗士信率一百骑兵奔袭最近的卒本城。 卒本城是座小城,防御力本来就弱,再加上毫无防备,所以轻易就被秦琼和罗士信攻陷了,两人得手后立即离开,继续南下攻击距离最远的乌骨城。 而这个时候,高不凡又把剩下的步骑兵分成两路,一路由刘武周和郭子胜率领,进攻泊灼城,而他自己则亲自率领另一半人马攻打建安城,目的自然是迷惑敌人,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真正意图,再趁着这个时候折返北方的辽东城。 所以说,高不凡率军南下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标却是辽东城,他这想法实在太大胆了,再加上一路上虚虚实实地攻城掠地,倒是把高建武给骗过了。 另外,高不凡命秦琼长途奔袭六七百里外的乌骨城更是神来之笔,因为那里有入海口,敌人难免会怀疑隋军北渡无望,转而意图南下夺船出海。 很明显,金宫诚便中计了,急急南下赶往乌骨城。 没有了金宫诚这支骑兵的威胁,高不凡自然也安逸多了,会合了刘武周和郭子胜后,继续北返辽东城,而秦琼和罗士信率领的是骑兵,机动性强,只要不出意外,迟早也能追上来的。 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他们只是往北行军了两天,秦琼和罗士信便赶上来了,而且一百骑兵一个不少全带回来了,倒是让高不凡有点意外,不得不感叹这对组合的强大,牛比裂蹄!! 罗士信这小子勇猛无敌,秦叔宝更是有勇有谋,而且武艺高强,简直就是无敌cp组合,如果麾下的骑兵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战力只怕会更加强悍。 虽然只是短短数天的分别,但此刻成功会师重逢,所有人的心情都是舒畅无比,这次“南辕北辙”的行动只能用行云流水来形容,虚晃一枪,不仅成功把追兵甩掉了,还摆了敌军一道,真不是一般的爽。 罗士信不由暗忖,要是接下大家夺下辽东城外的浮桥,成功渡过辽河返回大隋,只怕那个高建武都要气疯了吧,高不凡这小子果真有两把刷子,不服不行! 第192章 紧急军情? 辽东城座落在辽河下游的东岸,与大隋的怀远镇几乎隔河对望,乃高句丽西北部边境的第一雄城,隋帝杨广这次东征高句丽的第一站便是辽东城,可惜最终没能拿下,甚至还狼狈逃回国内,一百多万大军几乎全部葬送在辽东,损失之惨重,令人瞠目结舌,举国上下皆为之震动。 杨广这次押上国运的豪赌,无疑已经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国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给本来就动荡的国内形势再蒙上了一层阴影,短命的大隋朝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站在辽东城的城头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数里外的辽河。这里属于辽河的中下游平原,地势平坦,河面开阔,水流平缓,倒是适合搭建浮桥,此时的河面上便搭了一座浮桥。 这座浮桥原本是隋军搭建的,隋帝杨广逃跑的时候,浮桥被出城追击的高句丽军队毁去了,后来乙支文德率五万大军渡河进攻大隋的怀远镇,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把浮桥重新搭建起来了,还分别在浮桥的两端派了军队驻守,并且修建了水寨。 夜风习习,月明星稀,眼下已是四月中旬,刚过了十六,月亮还是挺圆的的,只是缺了一小块,迷蒙的清辉撒满了河中,但见水面波光粼粼,浮桥的上下游均可见到有巡船挂着渔灯在游戈。 裴行俨隐匿在河边一丛芦苇的阴影中,身后还有两名弟兄蹲在阴影的更深处,而下游不足三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座水寨,浮桥的一端就在水寨范围内,所以,要通过浮桥,就得先拿下水寨。 经过一连三天的观察,裴行俨已经大概摸清了状况,这边的水寨驻军约有一百人,有大小船只二十五艏,其中小型的巡罗快船六艏,每次派出两艏在河面上巡逻,每四个时辰换一班,换而言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巡逻船在河面游戈警戒。 这边水寨的情况差不多如此,至于浮桥另一端的对岸情况如何,由于距离太远,裴行俨想窥探也窥探不了,所以暂时不清楚,想必也跟这边差不多,驻守的人马或许会多一些,毕竟对岸是大隋国境,多派人些手把守也不出奇。 “裴老大,属下尿急了,能不能先放少先放轻两斤?”一名弟兄低声请求道,看样子憋得不挺难受的,都打冷颤了。 “早叫你不要喝河水了,活该,给老子憋着!”裴行俨道。 “憋不住啦,要尿裤子了,近来上火,尿黄,味道有点大。” 裴行俨暗道一声晦气,免得闻那一鼻子的尿骚味,只得赶紧撤了。三人静悄悄地远离水寨,回到上游藏马的地方,那名弟兄赶紧对着辽河叮叮咚咚地撒了一泡尿,这才浑身舒爽地走了回来,一边系裤腰带一边道:“裴老大,咱们天天跑来这里蹲墙脚,几乎把水寨里的驻兵有多少根毛都数清了,明晚不用再来了吧?” 这家伙叫周安,为人机灵,身手敏捷,是干侦察的一把好手,不足之处就是话太多,爱吹牛还浮夸。 裴行俨斥道:“你小子懂个屁,水寨今天只有一百人,不代表明天还是两百人,战场瞬息万变,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裴老大果然兵法娴熟,信手拿来,属下佩服得要死要活的,不过这种事也不用裴老大你亲自来,交给属下就行了。”周安十分浮夸地拍起马屁来。 “滚粗!”裴行俨毫不客气地把这货踹到一边,然后翻身上马,周安和另一名弟兄也连忙跟着上马。 “裴老大,大家都在辽东城附近徘徊差不多十天了,高公子还没赶来,不会是栽了吧?”周安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裴行俨皱了皱眉,一开始他还信心十足的,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亦禁不住有点动摇了,按理说,即使是步兵,十天的时间也应该足够了,高长卿难道真的栽了跟斗? 另一名弟兄茫然地道:“要是高公子栽了,那怎么办,就咱们这点人手只怕攻不下水寨。” 周安咬牙狠狠地道:“攻不下也得攻,老子受够了,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要么死在这里,他奶奶的,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裴行俨瞥了这货一眼道:“放心吧,就高长卿那身本事,即便栽了也没人留得住他,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会赶来这里会合的。” 周安眼前一亮道:“说的也是,就高公子那一身强横的武艺和骑射弓夫,再加上青云如此神骏,他如果要走,还真难有人拦得住他,属下这是杞人忧天了。” 驾…… 三人策马在月色下飞驰,约莫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回到了扎营的地方。裴行俨刚下马,苏定岳便快步迎了上来,低声道:“行俨,又逮住了一个,加上上午逮住的两个,下午逮住的两个,已经是第五个了。” 裴行俨目光凌厉地望去,借着火把的光芒,只见五名高句丽信使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巴都被堵上了,一个个目光惊惧。 话说裴行俨等人现在藏身的地方位于辽东城南边约莫五里地,正是官道旁边的一片小树林中,今日上午,大家发现一名高句丽信使骑马经过,便把他抓住了,搜出了身上的信件,可惜上面的文字他们并不认识,也听不懂高句丽语,只能把这名信使绑起来扣留了,结果一天下来,他们竟然抓了五名信使,其中一名还是刚才抓到的。 尽管看不懂信使所携带的书信,但一天之内派出五名信使传讯,傻子都猜得出肯定是紧急军情,可惜裴行俨等人均不懂高句丽语,要不然审讯一番,说不定能挖到有价值的消息。 裴行俨不甘心,于是便拿出高不凡当初的招数,用马槊指着这五名俘虏的眉心厉声喝道:“懂大隋语的可以活命。” 结果这五名信使面面相觑,即便裴行俨狠心宰了其中一个,剩下的四个均没蹦出一句隋国话来,很明显,他们都不懂。 裴行俨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打算等高不凡来了再行审问,他手里有随军翻译。 第193章 枕戈待旦 正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在诗人浪漫的眼中,仿佛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的美好,但在裴行俨看来,这些骚人只不过是整天宅在家里,每日好酒好肉供着,娇妻美妾侍候着,然后对着自家的庭院无病呻吟罢了,根本没遭受过一年四季的毒打,你试着让这些骚人尝尝酷暑烈日的暴晒,晚上在树林里喂蚊,冬天野外割肉的寒风,还有蚀骨的雪雨,看他们还能春花秋月,还能浪否? 裴行俨最讨厌夏夜里的蚊子,他宁愿面对十万大军,也不愿意被一群饿死鬼似的蚊子围绕着狂轰滥炸,特别是如厕的时候,不幸中了招的菊花和蛋囊能让人抓狂,奇痒难忍又下不了重手去抠去抓。 正当裴将军辗转反侧,感叹何以解忧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这个寂静难眠的夜里,听得特别的清晰。 “莫非又是高句丽的信使?来活了!”裴行俨心中一动,反正也睡不着,便一骨碌爬起来,提了马槊上马便冲出树林,大剌剌地拦在路中间。 这条官道是从南边通往辽东城的必经之路,渐渐地,蹄声越来越近,马上的骑士没举火把,只是借着天上的月色赶路,转瞬就到了二十米开外。 此时,那名骑士显然发现了拦在路中间的裴行俨,急忙勒定马,战马嘶叫一声高高地人立起来,而马上骑士竟然坐得稳稳的,骑术显然十分精湛,非但如此,当坐骑前足落地时,骑士已经取弓在手,崩的就是一箭朝裴行俨射去。 裴行俨大吃一惊,急忙翻身滚落马下,这才堪堪狼狈地躲过一箭,而此时来人已经抓住时机打马迅速冲了过来,幽暗中的月色,手中寒光闪闪,赫然握着一柄横刀。 裴行俨心头大凛,始知遇上硬茬了,此时再想上马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举槊徒步迎敌,眼看那名骑士就要撞上来,突然又猛勒缰绳,战马再次高高人立。 裴行俨正意外间,马上骑士已经失声叫道:“裴将军。” 裴行俨定神一看,借着那淡淡的月色,这才认出了来人竟然是韩满仓韩老实,不由有点傻眼。这时苏定岳等人也从树林中冲出来,裴行俨连忙大声喝道:“是自己人。” 苏定岳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勒马减速,把兵器收了起来。裴行俨脸上有点发窘,他作梦也没想到,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人竟然是韩老实,虽然有自己大意的原因在内,但也不得不承认,韩老实这家伙确实挺厉害的,弓马娴熟,从勒马开弓,到拔刀冲杀,一套动作快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个泥腿子竟有如此强横的身手,还真是怪哉。 这时韩老实已经滚鞍下马了,歉然道:“刚才没看清,原来真是裴将军,太好了。” “好个屁,老子差点阴沟里翻船,被你这老小子给宰了。”裴行俨心中暗道,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问:“韩老实,可是长卿派你来的?” 韩老实点头道:“正是高公子派我来联络裴将军的。” 裴行俨大喜,就知道这小子栽不了,连忙问道:“长卿到哪了?” 韩老实答道:“高公子明日黎明时份就能率大部赶到,命我先行联络裴将军,说等他一至,马上夺桥过河。” 在场所有人不由精神一振,裴行俨心情振奋地一挥手道:“好,没问题,浮桥的情况我已经摸清,只要长卿一到,马上可以发动夺桥,对了,长卿现在剩下多少人马?” 韩老实老实地答道:“两千一百人左右。” 裴行俨点了点头道:“还好,只损失了三百多人,长卿真了不起。” 当初兵分两路的时候,高不凡麾下共有两千五百人左右,如今剩下两千一百来人,也就是分开后,高不凡损失了三百多人,被一千骑兵追击,只损失三百来人,在裴行俨等人看来自然是很了不起了。 然而,这时韩老实又十分老实地道:“现在高公子麾下有五百多骑兵,步兵一千六百来人。” “啥,多少骑兵?”裴行俨愕了一下,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百多。”韩老实答道。 裴行俨登时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还有点痒),一脸的难以置信,失声道:“五百骑兵?韩老实,你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呀,几时学得跟周安那小子那般浮夸的?” 周安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他也觉得韩老实浮夸了,五百骑兵?可能吗? 韩老实憨笑道:“的确算不得五百骑兵,但五百多匹战马却是有的,勉强凑出了五百骑兵而已。” 裴行俨急忙问:“韩老实,咱们分开后到底发生什么事,长卿这小子上哪弄的五百多匹战马?” 韩老实便将荒村石油大战,以及后来“南辕北辙”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裴行俨等人听了不由目瞪口呆了,良久说不出话来,周安砸了砸舌头道:“我的个乖乖呀,高公子竟然灭了一千骑兵,还抢到了五百多匹战马,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其他弟兄也是一脸的狂热,满眼的崇拜,敢情内心里已经把高不凡当成战神般来膜拜。 裴行俨足足呆了近分钟才回过神来,他虽然有信心高不凡能摆脱追兵,但是高不凡的表现却让他大吃一惊,这小子非但成功摆脱了追兵,还灭了一支千人骑兵,抢了五百多匹马,彪悍得让人瞠目结舌,而且这小子还把高建武和金宫诚耍得团团转转,虚晃一枪又杀回辽东城下。 裴行俨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我们今日抓了五名从南边来的高句丽信使,很可能是跟长卿有关的,可惜大家都不懂高句丽的文字和语言,要不然倒是能弄清楚敌人的动向。” 韩老实连忙道:“对了,高公子还叮嘱我通知裴将军,尽量截杀南边来的高句丽信使,因为高公子估计敌人这会估计已经醒悟过来,若猜到咱们的意图,可能会派出快马通知辽东城中的守军。” 裴行俨一拍大腿道:“长卿真是料事如神,这些信使肯定是高建武派来的,这家伙说不定正在长卿的屁股后面拼命追赶呢,哈哈,妙极,没想到咱们抓住那些信使,倒是无意间干了件无比正确的事,如今辽东城中的守军肯定还蒙在鼓里,等长卿率大部赶到,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均是大喜,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只恨不得高公子立即带人赶到,然后夺下浮桥渡过辽河,让那狗屁大将军高建武吃屁去,哇哈哈! 韩老实连忙道:“既然已经联络上裴将军,属下这便回头向高公子复命去了。” “去吧,老韩辛苦了!”裴行俨拍了拍韩老实的肩头,这老小子有本事,值得自己尊重和高看一眼。 于是韩老实重新上马,裴行俨将五名信使身上搜出的书信都一股脑门交给了前者,让他带回去给高不凡,以洞悉敌人的动向。 驾…… 韩老实一夹马腹,又披星戴月地往来路赶回去。裴行俨看着韩老实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 苏定边点头道:“这个韩老实身手确实挺厉害的,可见天下之大,能人真的不少。” 裴行俨深以为然,抬头看了一眼偏西的明月,沉声道:“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黎明了,弟兄们抓紧休息,明日或许会是一场苦战。” 于是众弟兄心情兴奋地回到树林中继续睡觉,枕戈待旦。 第194章 军心可用 月影西移,夜凉似水,朦胧的月色清辉下,一支队伍正在官道上快速地行进着,只有队伍最前面负责领路的数骑举着火把,后面的人只是一个跟一个地闷头行进,除了刷刷的脚步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马匹的蹄子都裹上了一层布,骑士牵马而行,所以蹄声几乎不可闻。 这支队伍正是南下虚晃一枪又折返的高不凡等人,此时距离辽东城只有二十余里了,尽管是连夜赶路,但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心情亢奋,士气高昂,因为此刻大家都知道接下来要干啥了,那就是夺取辽东城下的浮桥。 只要夺下这座浮桥就能渡河回国,就能回到家乡,就能见到日夜想念的妻儿老小。大部份人自从去年离家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了,此番九死一生,历经无数艰难险阻,闯过尸山血海,终于看到回家的曙光,心情自然激动无比。 此时此刻,这群归心似箭的征人,眼中有光,心里有火,手里还有刀,这个时候,无论谁敢阻挡他们归家的步伐,都将被无情地碾碎,无形的杀气笼罩着整支队伍,惊动了一路的飞鸟走兽。 民心可用,气势如虹。军心可用,所向无敌! 看着这支打了鸡血一样的队伍,刘武周不得不再次感叹高不凡这小子善于调动人心,鼓舞士气并非一定需要激情澎湃的演讲,只要抓得住人心,平淡的一句话同样能让整支队伍士气高涨。 就在半个小时前,高不凡下达了一个命令,只有六个字,那就是“黎明夺桥回家”。当这简单的六个字传入耳中,所有人便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也一扫而空,瞬间迸发无穷的力量。 队伍继续往前行进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深夜的平静,是韩老实回来了,带回了裴行俨的五份书信。正好之前抓到那名俘虏翻译,高不凡还带在军中,便把这货从马车上提过来加夜班。 十几天下来,这名翻译竟然胖了一圈,可见并未受到虐待,而且伙食还很好,再加上整天被软禁着,又有马车待步,所以长膘了。 俘虏翻译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弄醒的,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这才从高不凡手里接过一份书信看起来,顿时面色变了变。 “信上说了什么?”高不凡微笑着问,柳狗儿则拿着一柄镶了宝石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刮着翻译小腿上的毛,嘴里还反复嘀咕着:“以德服人,幸甚至哉,割以永治……” 俘虏翻译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吃吃地道:“这……这是高建武大将军写给辽东城留守将军的信。”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信上说了什么?” 俘虏翻译只是犹豫了一下,柳狗儿已经开始撸起他的裤筒,刮他大腿上的毛了,再往上就是大腿根,窦线娘见状不由暗啐一口,连忙转过身去。 俘虏翻译只觉得下面凉嗖嗖的,连忙以最快的语速把书信念了一遍,高不凡听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信是高建武写的,大致意思就是让辽东城留守将军乙之清德加强戒备,防范隋军来袭什么的,还提到了通知乙支文德什么的。 “如今留守辽东城的将军叫乙之清德,他跟乙支文德是什么关系?”高不凡问道。 俘虏翻译估计是彻底认命了,立即回答道:“乙支清德将军是大将军乙支文德的族弟,一直在高建武大将军麾下任职。”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另外四封信也拿出来递给俘虏翻译道:“这几封也念念。” 俘虏翻译接过信逐一打开看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地道:“其中三封也是高建武大将军写的,内容跟第一封相同,还有一封是金宫诚千夫长写的,同样是提醒乙支清德将军戒备,而且金宫诚将军还表示他明日中午之前就能赶到。” 高不凡心中一动,金宫诚就是那个被自摆了一道的骑兵千夫长吧,看来自己所料不差,对方终于反应过来,洞悉了自己的意图,现在正加紧赶来辽东城呢,高建武还派出了四名信使,估计是担心信使出意外,幸好这些信使都被裴行俨抓住了,否则自己会很麻烦,至少渡河不会顺利。 “公子,你什么时候才放了小人?”俘虏翻译见到高不凡满意了,便大着胆子问道。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这货胖了一圈的体形,笑问:“跟着本公子吃好喝好睡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俘虏翻译苦着脸道:“可小人家中还有妻儿高堂啊,公子你就发发善心,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高不凡好笑道:“也罢,既然你那么想离开,狗儿,把他放了。” 俘虏翻译不由喜出望外,脱口道:“当真?” 高不凡点头道:“本公子言出必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马达。”俘虏翻译受宠若惊地答道。 “嗯,本公子记住了,狗儿,把马达放了。”高不凡吩咐了一声便牵着大青马继续赶路。 柳狗儿把这位马达身上的绳索解开,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道:“走吧,仔细点,可别喂了狼,狼可不会把你当成屁给放了,只会把你变成屎拉出来。” 翻译不由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这才醒起如今在荒郊野外,大晚上的,自己孤身一人,若碰上猛兽岂不糟糕? 窦线娘终究是心地善良,从马背上择下一柄单刀扔过去,淡道:“拿着防身吧。” 马翻译不由感激涕零,捡起单刀连声道谢,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窦线娘窈窕的背影已经走远了,精神抖擞的隋兵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旁走过,数盏茶工夫后,整支队伍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只能隐约见到队伍最前头的火把光芒。 马翻译暗叹了一声,他能感受得出隋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这群归心似箭隋兵只怕无人能挡了,把守浮桥的弟兄自求多福吧。 此刻,离这五十里外,正有一支骑兵风驰电掣地往辽东城的方向急赶,赫然正是千夫长金宫诚所率的一千骑兵。 此刻的金宫诚既焦急又气愤,更多的却是无奈,当日他被高不凡耍得团团转,最后跑去救援乌骨城,结果等他到了乌骨城,秦琼和罗士信早已经离开了,他一问之下,得知攻城的隋军只有一百骑,这才意识到上当了,急急又掉头北返,可惜已经追不上了。 金宫诚一路通过分析隋军行进的路线,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隋军的目标竟然是辽东城。金宫诚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派出快马通知大将军高建武,另外又向辽东城派出了一名信使。 大将军高建武收到金宫诚的通知后,同样吓了一大跳,连续派出四骑信使飞报辽东城,可惜这四名信使,连同金宫诚派出的那位,竟然一个不剩,全部被裴行俨打了闷棍,真不是一般的悲催。 第195章 飞夺浮桥(上) 明月坠了下去,旭日未曾东升,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裴行俨持槊立马于道旁,神情肃然地往南眺望,他身后的三十四骑弟兄亦披挂整齐,弓上弦刀出鞘,跃跃欲试。 远处的数支火把越来越近,但见人影绰绰,刀枪林立,战马如龙,裴行俨一眼就认出了队伍最前面的秦琼和罗士信两人,立即打马上前,抱拳道:“秦将军,罗兄,久违了。” 秦琼和罗士信抱拳还礼:“裴将军,久违了。” 常言道不打不相识,罗士信当初虽然惜败于裴行俨之手,但两人之间非但并没有生出嫌隙,反而成了谈得来的朋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惜英雄重英雄吧。 罗士信佩服裴行俨的勇猛无畏,仅率数十骑拖住敌军一千骑兵,而裴行俨则欣赏罗士信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特别是打仗时勇往直前的那股冲劲。 所说以,裴行俨和罗士信是性格和作风都相近的同一类人,颇此欣赏就很正常了。 “行——俨!” 此时,一把熟悉爽朗的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裴行俨循声望去,只见高不凡一身黑衣短打装扮,牵着大青马闲庭信步般走了上来,脸上挂着同样熟悉的微笑,只觉分外的亲切。 裴行俨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连忙下马迎了上前道:“长卿,可把你给等来了,我还以为你栽了呢。”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行俨你都没栽,我又怎么好意思栽?”高不凡笑言,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暖意,男人间的情谊都在不言中。 “裴大哥。”窦线娘甜笑着打了声招呼,裴行俨轻咦了一声道:“柳姑娘怎么又变好看了,想必少不了长卿日夜滋润的功劳。” 窦线娘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恼地道:“裴大哥又胡说八道,不理你了。”说完把俏脸扭到一边,似乎真的生气了。 裴行俨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窦线娘这才转嗔为喜,得意地问道:“裴大哥,你知道我们现在多少匹战马吗?” 裴行俨心里把窦线娘当成义妹来看待,而逗弄这个小仙女似的义妹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故作不知道:“多少?两百还是三百?” “差不多六百匹了。”窦线娘比了个六的手势。 裴行俨“震惊”道:“那么多,长卿你从哪搞到的?实在让人大吃一惊,要不线娘你给裴大哥讲讲经过吧。” 高不凡好笑道:“行俨,你小子的演技浮夸了,我就不信你没问过韩老实。” 窦线娘白了裴行俨一眼,哼道:“裴大哥太坏了,老是作弄人家。” 裴行俨正容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长卿你竟然灭了一支千人骑兵,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话说你小子为何那么彪悍呢?” 高不凡微笑道:“彪悍的人生从来不需要解释了,对了,废话少说,浮桥的状况你搞清楚了没有?” 裴行俨差点绝倒,不过说到正事,他立马认真了起来,肃然道:“高句丽人在浮桥两边都修筑了水寨,这边的水寨约有一百来人防守,另外还有大小船只二十五艏,浮桥上下游的河面上十二时辰都有巡船警戒,而河对岸的情况不清楚,想必也差不多,守军或许会多一些。”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乙支文德正率五万大军在辽河对岸攻打怀远镇,所以浮桥对岸的情况最是关键,但马上就要天亮了,已经没时间去打探对岸的情况,也罢,如今只能一鼓作气冲过去了。 高不凡抬眼看了看东边的地平线,估计半小时之内太阳就会升起,于是果断下令道:“全速前进。” 高不凡这一声令下,本来牵马而行的骑兵立即上马,向着辽东城外的浮桥飞驰而去,而一众步兵也跟着一溜小跑起来,当到达辽东城下时,天色已然蒙蒙亮起了。 辽东城头的守军被轰隆的马蹄声惊醒,纷纷探出头来观看,当他们看到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时,瞬间都懵逼了,直到隋军潮水般从城下经过,向远处河边的浮桥扑去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天啊,那是一支隋军! 砰砰砰砰…… 急促的铜锣示警声随即响起! “敌袭!敌袭!” “隋军来了!!隋军来了!!” 铜锣声和叫喊声响彻天际,瞬间全城震动。 辽东城位于高句丽边境的最前线,再加上数月前才被隋军包围猛攻,所以城中的军民都十分警惕,铜锣声一响,守城的军队便迅速集结起来,留守将军乙支清德急急披挂登上城头,借着天边微弱的晨光往城外望去,顿时面色剧变:“这是哪来的隋军呀,竟然有那么多马?” 乙支清德不由心胆俱震,只以为自己大哥乙支文德在对岸吃了败仗,隋军又攻过河来了,不过当他发现这支隋军的目标是浮桥时,他便意识到自己弄错了,这支隋军分明是打南边来的,正准备抢夺浮桥渡河呢,极有可能是当初散落在境内的隋军残兵。 可是眼前这支隋军人数众多,骑兵更是多达五六百匹人,兵强马壮,杀气腾腾,像潮水一般澎湃,哪里有半点像是残兵! 乙支清德和他麾下的兵将们正在城头惊疑不定,而城外的隋军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只认准了浮桥的所在急扑上去。 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 归心似箭的隋军,此时就像一股出海的狂涛怒澜,即使是百万重大山横亘于前,也休想挡住他们归家的步伐。 “杀啊!”两千多名隋军高声喊杀着,刀枪并举,像洪水一样横冲直撞,倾刻把岸边的那座水寨冲垮了,负责把守水寨的一百多名高句丽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水寨就被攻破,隋军隋即汹涌杀入,斩瓜切菜般把他们收割一空。 整个过程只是持续了一刻钟,隋军便完全占领了水寨,控制了桥头和水寨中的所有船只。 乙支清德在城头上眼睁睁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发生,额头上已经尽是冷汗,如今城中的守军只有两千,眼见这支隋军如此凶猛,他又怎敢派兵出城阻拦,弄不好阻拦不成,连辽东城都给丢了。 第196章 飞夺浮桥(中) 当高不凡仗刀立马于浮桥上的时候,一轮旭日正好从东边的地平线下跳了出来,万道霞光仿佛就是从他身后释放出来的一般,耀眼夺目,光芒万丈! “渡——河!”高不凡手中横刀一指,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沉稳而有力,撕破猎猎的河风,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名隋兵的耳中。 “渡——河!”隋兵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呐喊,仿佛山呼海啸,令让热血澎湖。 紧接着,作为第一梯队的刘武周,率着麾下五百步兵率先上了浮桥,向着对岸快步冲去,与此同时,弓箭手乘坐的二十五艏船也分别在浮桥的上下游同时出发,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划向对岸,负责操船的都是柳岸里的村民,窦线娘也在其中。 秦琼和罗士信负责率骑兵断后,提防辽东城中的守军出城阻击。 这时,对岸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当刘武周率领先锋刚从浮桥上接近,对岸的水寨便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冲在最前面的隋兵当场像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茬,十几具尸体落入河中,倾刻把河水都染红了。 刘武周冲在最前面,幸好他举着盾牌,否则这一波便成了箭下鬼了,纵然如此,他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手中那块盾牌赫然插满了利箭,很明显,对岸的水寨中至少有两百名弓箭手,由此可推测,守军只怕在千人以上。 “刀盾手在前,刀盾手在前!”刘武周声嘶力竭地大喝,立即调整进攻的队形,与此同时,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也开始射击,掩护浮桥上主攻的同袍。 高不凡难得的神色冷峻,沉声大喝:“擂鼓助威。” 几名力士立即在这边桥头架起了两面战鼓,咚咚咚咚地敲响,激越的战鼓声中,隋军们士气大振,潮水般往前扑去,可惜浮桥狭窄,战阵根本就铺不开来,发挥不了人数上的优势,而水寨中利箭铺天盖地落下来,把隋军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隋军即便有盾牌在手,依旧伤亡很大,不时有人中箭落水。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着急,看来对岸水寨中的守军远远多于自己的预计,就这种密度的箭雨,弓箭手少说也有两三百人,那么留守水寨的兵力只怕有一两千人,大意了! 这时,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开始使用火箭了,沾了石油的弓箭呼啸着落入水寨中,顿时片地开花,处处烈焰,黑烟滚滚。 火箭显然凑效了,水寨中射出来的箭雨稀疏了很多,估计里面的人正忙着灭火呢,刘武周趁机一鼓作气,率部往前急速推进了,结果攻到对岸的桥头时,立即又遇上了更加顽强的阻击。 高句丽守军占据了地利,数不清的长枪对准了桥头,而长枪前面是密不透风的盾阵,让人见之生畏。刘武周尝试冲击了几次,根本没办法撼动对方的盾阵,还被长枪扎死了十几名弟兄,而刘武周自己也差点被扎个透心凉。 这下糟糕了,先锋部队被阻于桥头前进不得,后面的队伍自然也被困在桥上,而水寨中的箭雨又开始密集起来,不时有隋兵中箭死伤。 高不凡剑眉深锁,情况不妙啊,时间拖得越久伤亡肯定越大,伤亡越大士气就越低落,一旦隋兵们的士气被瓦解,那就真的兵败如山倒了,而且,如果对岸水寨中的守军豁出去,直接把浮桥给断掉,后果不堪设想,桥上的隋军至少会死掉一半。 情况危急,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攻下对面的桥头! 高不凡把心一横,命人取来一坛子石油,大声喝道:“行俨,助我一臂之力。” 裴行俨见到高不凡一手持盾,一手抱着装满石油的大坛子,立即便意会了,沉声道:“没问题,不过长卿你也要小心。” 高不凡点了点头,已经飞步上了浮桥,快如奔马般向着对岸疾奔而去,裴行俨手腕一翻,二石弓已经握在手中,点燃一支火箭扣在弦上,然后紧跟在高不凡身后疾奔,同时厉声大喝:“统统让开。” 桥上的隋兵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高不凡脚步如飞,转眼间便奔至浮桥的后半段,这里的隋兵队形密集,而且头顶上方是对面射来的密集箭雨,根不可能给高不凡让出一条道路来。 高不凡长啸一声,人如飞鸟般纵身跃起来,竟踩着隋兵们的肩头继续往前飞奔,速度也没慢多少,如履平地一般,跟在后面的裴行俨见状都忍不住要大声喝彩,不过他可没有如此了得的轻身功夫,只能停下脚步站在浮桥的中间,还好,以二石弓的射程,距离应该足够了,他对自己的箭术有信心。 高不凡的一声长啸犹如龙吟一般,瞬时吸引了战场双方的注意,再加上他在人头上飞驰,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不由愕住了,这鸟人抱个酒坛子想干啥?管他干啥,射他就远事了! 倾刻间,数不清的利箭便向着高不凡招呼过去,窦线娘在船上看到,小脸都吓得煞白,失声尖叫:“高大哥。” 叮叮咚咚…… 高不凡举着的盾牌倾刻插满了箭矢,就好像刺猬一般,那场景简直是惊心动魄。这时,高不凡已经奔至桥头十米开外,突然再次长啸,右手猛地一抡,装着几十斤石油的酒坛便呼啸着飞了出去。 就是现在! 裴行俨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崩的一声,火箭离弦而出。只见那只酒坛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当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刚好位于桥头盾阵的上方。 当…… 裴行俨射出的火箭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正中酒坛子,酒坛当场炸碎,里面几十斤石油飞溅而出,随即发生了爆燃,变成了一大片火雨泼天撒下。 位于火雨下方的守军盾牌手倾刻就遭了大殃,盾牌可以挡住箭矢,可以挡住刀枪剑戟,但特么的挡不住从天而降的火雨啊。 轰蓬…… 要命的烈焰从天而降,下面的盾阵倾刻燃烧起来,并且迅速土崩瓦解,很多盾牌手们身上都着了火,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只是石油这玩意倒在身上点燃,除非量不多,否则大罗神仙都难救,所以倾刻间,不少盾牌手便成了火人,任由他们如何凄厉的惨叫挣扎,最终也逃脱不了被活生生地烧死的命运,即便侥幸没死,被大面积烧伤的人绝对生不如死。 桥头的盾阵瓦解了,附近的守军也在慌乱地躲避烈火,刘武周只要不傻,此刻都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举步冲上前,一枪便将一命全身着火的高句丽守兵挑飞,枪身横扫,又击碎了一名守军的天灵盖,威风凛凛地大喝:“弟兄们,杀啊!” “杀!”隋兵潮水汹涌,成功抢占了桥头,所有着火的守军和盾牌都被踢进了河中。 高不凡回首望去,只见裴行俨还站在浮桥的中间,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不由会心一笑,同时也松了口气,别看他刚才很拉风,其实险象横生,那么密集的箭雨,只要不慎中上一两支,约对非死即伤。 第197章 飞夺浮桥(下)·毁桥 隋军成功抢占了对岸桥头,高不凡本以为接下来将会是水到渠成的局面,可是水寨中的高句丽守军竟然出乎意料的顽强,不仅死死守住阵线没有后退一步,甚至连续发起数波反攻,试图将桥头重新夺回来。 刘武周这家伙刚开始作战还是相当勇猛的,随着身边战死的人越多,渐渐便有些胆怯懈怠了,不敢再身先士卒,而是更多的躲在后面吆喝,偶尔冲上前厮杀一阵子,很快又退下来继续吆喝,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屁用都不顶。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领是下面士兵的表率,将领带头浑水摸鱼,下面的士兵又怎会拼命? 眼见队伍被阻在桥头不能再前进半分,甚至有被敌军逼得后退的迹象,裴行俨不由急得肝火上升,大声道:“长卿,让我上吧,叫刘武周这怂货退下来。” 高不凡也看出刘武周怯战了,便点头答应,命刘武周率部有序后撤,裴行俨则率三百名生力军冲了上前,最后干脆把罗士信也派了上去。 这两员猛将一上阵,效果无疑是相当显著的,简直就是双龙出海,威不可挡。 正所谓将既不惜死,兵安敢不用命? 裴行俨和罗士信两人猛冲猛杀,以一当十,身后的隋军士气如虹,终于杀得守军缓缓后退,而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也趁机靠船登岸,从两翼向水寨内放箭,利箭如同飞蝗,杀得里面的守军心胆俱寒,加速往后退却。 战场上两军角力,此消彼长,当一方占上风,而另一方长时间没能扭转局面,占上风的一方优势便会续渐扩大,当优势扩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从量变发生质变,瞬间如缺堤的洪水般压倒对方。 此时的形势正是隋军稳稳占据上风,并且不断地扩大优势,双方僵持了约莫半小时,终于抵达了质变的临界点,守军抵挡不住,倾刻全线溃败,而隋军则像缺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冲呀,杀呀!”隋军战意高昂,一个个撒开大步在浮桥上飞奔,心中都怀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回家,谁特么的敢挡就砍谁。 这座浮桥是隋军回家唯一的路,同样也是高句丽守军唯一的后路,所以尽管被隋军攻了进来,但守军却仍然不愿意放弃水寨逃离,而是退到营房一带筑起一条新的防线,继续顽强地抵抗着。 此时,隋军的步兵已经差不多完全通过了浮桥,只剩下五百多骑兵还守在浮桥的那一边。 骑兵过桥比较麻烦,必须牵马步行,而且一次过桥的人马不能太多,免得把浮桥压塌了,另外,对岸的水寨中还在激战中,暂时腾不出足够的空间让战马渡河。 不过,秦琼似乎也不急着过河,背着双锏,左手牵着黄膘马的缰绳,右手轻柔地捋着战马的鬃毛,仿佛在给情人梳头似的。 太阳越升越高,战斗还在继续,辽东城中的守将乙支清德终于壮着胆子打开城门,派出一支千人步兵赶来救援浮桥了,没办法,他的兄长乙支文德正在对岸攻打怀远城呢,浮桥不仅是大军的退路,同样也是大军后勤供应通道,若是被隋军占领,甚至毁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即便现在辽东城中只有两千守兵,乙支清德还是不得不匀出一半前来救援,只是他一开始的犹豫已经错过了救援的最佳时机了,隋军现在已经成功控制了整座浮桥,而且步兵完全通过浮桥,攻进了对岸的水寨中,如今浮桥的这边只剩下秦琼所率领的五百多骑兵了。 “秦将军,城中有敌军杀出来了。”一名亲兵见到秦琼还在梳理黄膘马的鬃毛,便出言提醒道。 秦琼这才抬头瞥了一眼远处结成方阵,正往这边缓缓推进的高句丽步兵,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嘲讽,淡道:“看来这个乙支清德比他族兄乙支文德差远了,这个时候才派兵出城来,不嫌太迟了些?” 秦琼说完解下双锏翻身上马,杀气腾腾地道:“弟兄们,来活了,也该咱们活动一下筋骨啦。” 秦琼麾下的一百骑兵“精英”经过前段时间的长途奔袭实战锻炼,不仅骑射功夫大有长进,而且也磨合到一定程度了,至少在秦琼的眼中,他们已经勉强算得上是合适的骑兵,而余下的四百“骑兵”也有很大的进步,尽管还不能达到马上开弓的水平,但在马上挥刀砍人还是能办到的。 眼见步兵的弟兄们为了夺桥浴血厮杀,终于成功夺下浮桥冲过对岸,骑兵的弟兄们早就饥渴难耐了,闻言立即抽刀上马,跟在秦琼的身后向敌人的步兵方阵冲杀过去。 五百骑兵对阵一千步兵,胜负自然是毫悬念的,双方先是对射了一波,紧接着秦琼便率一百骑兵精英率先杀入敌阵,与敌军短兵相接,结过几番冲击,终于把敌军的战阵撕开了一道口子,骑兵就像一柄尖刀般从撕开的口子捅了进去,然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高句丽步兵倾刻全线崩溃,掉转头便四散逃命,大部份的士兵逃向了城门。城头上的守将乙支清德见到步兵战败,吓得立即升起了护城河的吊桥,并且关闭了城门,那些逃兵见状禁不住破口大骂,但也没办法,只得呼啦一声顺护城河往两边跑。 秦琼正准备纵马追杀扩大战果,却忽见远处尘头飞扬,不由面色微变,急忙鸣金收兵,退回了浮桥旁边。 “秦将军,高公子命你马上率骑兵渡河,不得有误!”一名举着小旗的隋军传令兵奔过来大声传令。 秦琼立即安排骑兵分批渡河,一次五十骑,只是当一半骑兵登上浮桥时,远处飞扬的尘头已经迅速赶到辽东城下了,只听得蹄声滚滚如雷,掀起的沙尘遮天蔽日,下一刻,一支庞大的骑兵便出现在秦琼等人的视线内,滚滚战马如同洪水猛袭。 这支骑兵不是别个,正是咬在高不凡等人屁股后面追了一路的千夫长金宫诚。 话说金宫诚意识到隋军的目标是辽东城后,率着麾下骑兵一路狂奔猛追,此时终于赶到了,可惜还是慢了一拍。 “秦将军,快上桥吧!”亲兵们见敌军大批骑兵杀刀,无不捏了把汗,纷纷催促秦琼过河。 此时,骑兵大部都已经过了桥,只剩下一百骑精英骑兵了。秦琼喝道:“你们先过河,我来断后。” 于是乎,剩下的一百骑兵也纷纷牵马过桥,直到最后一名骑兵上了浮桥,秦琼这才策马来到桥头,而此时金宫诚已经率着骑兵风驰电掣地杀到河边了,眼见隋军正在牵马渡河,不由目眦尽裂,厉声大喝:“放箭!” 金宫诚麾下的骑兵可是真正训练有素的骑兵,人人都能在马上开弓射箭,一声令下,箭雨便铺天盖地向着浮桥上的人马倾泻下去,可怜还没来得及逃出射程范围的十几名隋军骑兵立即成了箭下游魂,十几匹战马也被射成了刺猬,悲嘶着掉入了河中,包括秦琼的那匹黄膘马。 秦琼双目尽伟业,把双锏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叮叮当当地击落,这时,跑得最快的数骑高句丽骑兵已经冲到浮桥边上了,眼看就要冲上浮桥,河面上突然射来数支利箭,将这几名高句丽骑兵射落马下。 秦琼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的河面上多了十几艏战船,战船上的隋军弓箭手正纷纷开弓,与岸上的高句丽骑兵对射呢。 “秦将军,快跳上船来!”窦线娘焦急地大声娇呼。 但秦琼并没有上船,而是挥动双锏砸在桥面上,把桥面的木头砸得稀巴烂,一边退一边砸,足足砸烂了五六米的桥面,这才纵身跃上战船。 然而,就在秦琼跃起的瞬间,一支劲箭破空而至,正中他的左肩,前者闷哼一声,踉跄跌落甲板。 “秦将军,你中射箭了!”窦线娘急忙举盾冲了上来,正好替秦琼挡住了两支来箭。 “谢过柳姑娘!”秦琼感激地道谢一声,竟然徒手把肩头上的箭杆折断,又面不改色地站起道:“柳姑娘请继续开船,尽量靠浮桥。” 窦线娘和柳狗儿闻言只好继续操船,秦琼抡起两支铁锏,一路把浮桥给砸烂砸碎,仿佛肩头上的箭伤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似的。 柳狗儿不由砸舌,暗道一声牛比。 对面岸上,千夫长金宫诚眼睁睁地看着秦琼把浮桥砸烂,不由急得抓狂,空有一千骑兵,却又无何奈何。 第198章 战歌 秦琼固执地抡动他的双锏,一路将浮桥砸得木屑纷飞,但他左肩上的伤口也因此而绽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肩背。窦线娘见状十分不忍,忽然醒起船中还有一些用来制作火箭的石油,便搬出来倒在桥面上,柳狗儿十分机灵地点了把火,于是桥面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余战船上的隋兵见状也纷纷将船上剩下的石油丢到桥面上,很快,整座浮桥便都燃起了大火,对岸的高句丽骑兵更是只能望河轻叹了。 秦琼这时才松了口气,放下双锏跌坐在船上呼呼地喘气,看来他也不是铁打的。 “秦将军,我给你包扎伤口吧。”窦线娘拿出匕首和金创药等,准备给秦琼取出箭头止血。 秦琼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柳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免得脏了你的手。”说完脱下上衣,把肩头露出,然后探手够住肩后那一小截箭杆,竟生生把血淋淋的箭头从肉里面拨了出来,登时鲜血直流。 柳狗儿倒也机灵,抢在窦线娘之前给秦琼上药止血,然后将伤口层层包扎起来,手法熟练,显然经常干这个。 秦琼连声道谢,柳狗儿一脸仰慕地道:“秦将军武功盖世,神勇无敌,能为秦将军包扎伤口是俺的荣幸,嘿嘿,秦将军以后得空能不能指点俺几招?” 秦琼苦笑道:“原来你小子也是无利不起早,也罢,回头本将军便指点你几招,不过你小子是不是身在宝山不识宝,高公子一身武艺奇高,何必舍近求远?” 柳狗儿谄笑道:“高公子不是天赋异禀嘛,他的武艺俺学不来,而且高公子已经指点过俺射箭了。” 秦琼瞥了一眼柳狗儿那副小身板,皱眉道:“所以你觉得自己能学得来某家的功夫?” 柳狗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估计觉得并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决心,又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那小得可怜的肱二头肌道:“秦将军别小看俺,俺的力气可不小。” 秦琼不由啼笑皆非,随口道:“再说吧。” 柳狗儿这小子倒是挺会打蛇随棍上,立即扑通地跪倒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嘭嘭嘭就就叩了九个响头:“柳狗儿拜见师傅。” 秦琼不由目瞪口呆,最后苦笑着挥了挥手:“起来吧,某家指点功夫可以,但是拜师就免了吧。” 这怎么行?指点功夫的事可以免,但师徒之名不能免啊,柳狗儿这货明显只是想找个厉害的师傅罩着而已,见到秦琼不肯收徒,正准备厚着脸皮继续软磨硬泡,窦线娘看不过眼了,小蛮腰一叉,揪扯着耳朵把他提溜起来,这小子才消停了。 当秦琼等人靠船登岸,隋军已经完全占领了这边的水寨,寨中的高句丽守军不得不落荒而逃,只丢下满地的尸体和兵器,当然,此战隋军的伤亡也不小,直接阵亡超过两百人,伤了五百多人,其中四十八人重伤。 不过不管怎么说,隋军还是胜利了,终于渡过辽河,踏上了大隋的国土,活着的隋兵都露出了胜利喜悦,有人甚至激动得跪倒亲吻脚下的土地,更有人大哭大笑,状若疯癫。 裴行俨把长槊插在被鲜血浸润的地面上,单手叉腰,指着天空中的烈日破口大骂:“狗日的贼老天,老子回来了,老子活着回来了,哈哈哈!” 罗士信也有样学样把长枪插在地上,双手叉腰大笑道:“狗日的,俺罗士信也活着回来了。” 相对于众人的狂喜和激动,高不凡却表现得十分谨慎,眼下虽然成功渡过了辽河,但还没完全摆脱危险,别忘了那乙支文德还在攻打附近的怀远城呢,他麾下统率着五万大军,而这座浮桥正是乙支文德的粮道和后路,得闻后路被断,菊花被爆,乙支文德不抓狂才怪呢! 所以,高不凡估计乙支文德很快就会派兵来夺回浮桥,换而言之,此地不可再久留,必须立刻马上离开。只是……高不凡虽然料定乙支文德会派兵反扑,却没料到对方的反扑会来得那么的快,那么的猛烈! 隋军只是刚刚集结完毕,还没来得及掩埋同袍的尸体,一支步骑混合的高句丽军队便从东北边潮水般漫过来了,东北边正是怀远城所在的方向。 看着远处漫山遍野的高句丽士兵,隋兵们终于笑不出来了,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就连裴行俨和罗士信这两员悍将都禁不住变了面色,看这万头涌动的架势,来敌没有五千都有三千吧,真是应了那句乐极生悲。 高不凡面色凝重地凝视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头皮也禁不住阵阵发麻,这种情况下越是掉头逃跑死得越快,在战场上,用后背对着敌人是最愚蠢的,只有正面硬撼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战争,从来都是狭路相勇者胜,谁怂谁输!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顿时热血上涌,铮的一声拔出了横刀,竟然大声唱起歌来,众人不禁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那雄浑而低沉的声音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细听。 “如果国家遭受到侵犯, 热血男儿当自强。 喝干这碗家乡的酒, 壮士一去不复返。 滚滚大河,滔滔长江。 给我生命,给我力量。 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 洒在我的胸膛上。 战旗飘飘,战鼓响。 刀已出鞘,雷鸣电闪! 从来狭路相逢勇者胜。 向前进,向前进! 向前进,向前进! 战旗飘飘,战鼓响。 刀已出鞘,雷鸣电闪……” 很多年前,有一部火爆全中国的电视剧叫《亮剑》,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军人,对这部剧真可谓达到痴迷的程度,以至于一听到这首主题曲便热血沸腾,此时此刻在战场上唱起来更是分外带感,激情澎湃。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高不凡唱的是一首战歌,军人的情怀都是朴素的,而且是共通的,这首《亮剑》的主题曲旋律雄壮豪迈,歌词简洁有力,撼人心弦,再加上高不凡此刻身临其境,歌声的感染力更是倍增,刹那间激起了在场所有军人的共鸣,不知不觉跟着哼唱起来。 “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不知不觉间,隋兵们开始扯开喉咙嘶吼,本来低落的士气迅速攀升,战意空前高昂起来。 “战旗飘飘,战鼓响,刀已出鞘,雷鸣电闪……杀!”高不凡把歌词稍微改动了,但丝毫不影响歌曲的强大感染力,他长刀一指,迎着对面的高句丽军队率先冲杀上去。 隋兵们立即跟在后面潮水般扑上前,竟无人回头多看一眼,一往无前,狭路相逢勇者胜,前——进! 此时此刻,除了胜利,他们别无选择! 7017k 第199章 急惊风与慢郎中 王仁恭表字元实,甘肃天水人,也算是名门之后了,其父乃鄯州刺吏王猛,不过王仁恭此人并未依靠祖上余荫,而且屡立战功,深得隋文帝杨坚和今上杨广的信任和喜爱,官拜车骑大将军。 这次杨广东征高句丽,王仁恭以左光禄大夫一职,率一军出扶余道,受左卫大将军宇文述节制,结果宇文述在鸭绿水畔遭到惨败,数十万大军几乎尽墨,唯独王仁恭这一路得以保存,便担当起殿后的重任。 如今,王仁恭正率军一万镇守怀远城,抵挡乙支方德的五万大军,双方激战月余,王仁恭虽然未能把乙支文德击退,但也把怀远城守得固若金汤,成功阻挡住高句丽军队西进的步伐,粉碎乙支文德吞并大隋辽西郡的野心。 将近中午,烈日当空,怀远城内的镇守将军衙门前,两只石狮子几乎被晒得冒火,而此刻衙门的大堂里,左光禄大夫王仁恭的脑门也差点儿飙烟。 王仁恭现年五十岁许,头发纱冠,方面大耳,长须飘飘,本来看上去挺儒雅和气的一个人,此刻却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满眼的怒火,几乎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对面的那个人。 此刻站在王仁恭对面的这个人非但夷然不惧,还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前者,没错,就是俯视。王仁恭的身量本来并不算低,估计超过一米七五,但跟眼前这人一比,顿时“娇小”得像小学生似的。 此人的身高只怕有两米二三,雄壮得像头熊罴似的,满脸粗犷的络腮胡子,而且目生重瞳,仿佛长了四只眼睛似的,让人不寒栗。 如此奇人异相,想必大家都猜到了,此人正是鱼俱罗。去年底,义城公主出使契丹,杨广重新起用已经被贬为白身的鱼俱罗,派他到契丹保护义城公主,但却不封他一官半职,这无疑太坑了,不过鱼俱罗似乎并不太在乎,只要能领兵打将,即便只是白身他也愿意,可是让他当保镖保护一个妇人,他就很不乐意了,为此还跟传旨的李渊大闹一回。 但不知为何,顶天立地的鱼俱罗最后还是妥协了,赶到契丹盟帐保护义城公主,正好与前往契丹买马种的高不凡遇上了。 再后来,杨广在辽东战败,仓惶逃回柳城,百万大军也变成了肉包子打狗,义诚公主显然害怕契丹人听闻杨广惨败而倒向高句丽,所以连夜离开契丹盟帐,在柳城督军罗艺和鱼俱罗的保护下赶到了柳城。 此时的杨广刚从辽东逃回来,惊魂未定,但听闻义城公主来了,也很高兴地接见了她,待见到义城公主身边的鱼俱罗时,马上又想起此人的骁勇善战,于是便派他赶往怀远镇协助王仁恭阻击高句丽大军。 不过,杨广此人疑心病重,鱼俱罗天生双瞳,时人都说这是帝王之相,所以他心里始弱有一根刺,于是找借口把鱼俱罗一撸到底,从丰州总管一连数贬,最后干脆剥夺官职降为庶民。 尽管此时要借重鱼俱罗的才能,但杨广似乎仍不想封他官职,所以依旧让他以平民的身份到王仁恭麾下听命。 鱼俱罗虽然有点不爽,但既然能领兵打仗,他也就不计较了,痛快地赶到了怀远城。只是鱼俱罗此人性格狂傲不羁,而且能征惯战,战功兢兢,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在王仁恭之上,试问怎么可能服王仁恭管束? 鱼俱罗性格狂放不羁,行事也是雷厉风行,作风硬朗,疾如风烈似火,勇不可挡,而王仁恭却正好相反,行事谨慎,作风稳健,遇事喜欢从长计议。 如果说鱼俱罗是一股急惊风,那么王仁恭就是个慢郎中,两人根本尿不到一壶去,干架就在所难免了。 鱼俱罗一直不满王仁恭婴城固守的做法,他觉得龟缩在城中太被动了,而且也很没面子,必须主动出击,把高句丽大军给打回辽河对岸去。奈何王仁恭是主将,他不同意主动出击,一直压着,把鱼俱罗气得差点便秘,于是便给王仁恭起了个绰号叫“王八公”,只会躲在龟壳里缩头。 以鱼具罗的脾性,自然不会私下里说说,而是当着面叫王仁恭为王八公,饶是王仁恭脾好,也被气得不轻。 就在今天早上,怀远城外的高句丽大军突然有了异动,差不多五千步骑混合的队伍离开了,往西南边撤离,此举自然惊动了城中的王仁恭和鱼俱罗,二人一致认为,可能是浮桥出问题,因为西南方向正是浮桥的所在。 鱼俱罗觉得应该抓住机会,立即主动出城发动进攻,而王仁恭则要等探子查探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出兵,于是两人便又干起来了。 鱼俱罗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件女人的亵衣,直接就扔王仁恭的脸上,骂道:“王八公,你他妈的就是只老王八,缩头乌龟,婆婆妈妈,没有半点男子气概,某家觉得这衣服适合你,穿上这一身,以后就叫王姑娘吧……呸,叫王婆才是。” 在场其他官员将领想笑又不敢笑,王仁恭脸都气绿了,厉声喝道:“鱼蛮子,你太混账了,真真气煞老夫也,来人,把这老混蛋绑起来,推出砍了脑袋。” 话音刚下,王仁恭的一队亲兵便冲了进来,鱼俱罗大喝一声:“谁敢?” 鱼俱罗这一声大喝可不得了,震得在场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屋顶的浮尘沙沙地往下掉,那些亲兵都骇然定住了脚步。 鱼俱罗须发箕张,重瞳怒瞪,脖子上的青筋条条贲起,浑身衣服竟像打了气一般微微鼓起,就像一头狂暴的狮子,在场所有将领,包括王仁恭也禁不住胆寒。 “王大人息怒,鱼将军性格如此,何必跟他计较呢,鱼将军你也消消气,大敌当前,大家更应该团结合作不是?”在场的将领纷纷和起稀泥来。 王仁恭也就顺坡下驴,冷哼道:“也罢,本官也懒得跟你鱼蛮子一般见识,回头便禀明皇上,你自去皇上那领罪吧。” 鱼俱罗冷笑道:“皇上若要治某家的罪,某家屁都不放一个,但你王仁恭不配,老子当年在丰州杀突厥人的时候,你王仁恭也不知在哪玩泥巴呢。” 第200章 倾城而出 鱼俱罗确实战功赫赫不错,但王仁恭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当年杨素率军北击突厥时,王仁恭也正好在其麾下听命,还因战功官拜上开府,虽然功劳不及被封为丰州总管的鱼俱罗,但至少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就这,鱼俱罗竟然还嘲笑他在不知哪撒尿和泥玩! 侮辱,简直是赤果果的侮辱! 不过,鱼俱罗都把女人的内衣扔王仁恭脸上,连这都能忍,王仁恭还有什么不能忍的,所以他忍了,不过却冷道:“鱼蛮子,随你怎么说,但现在本官是主将,在探子弄清楚状况之前,管你如何撒野,本官也不会出兵。” 鱼俱罗也知道拿王仁恭没办法,他只是气不顺闹一闹而已,冷笑道:“战机稍纵即逝,等你都打探清楚,那还打个屁。王仁恭,你这人太过瞻前顾后了,一味求稳,守成有余而进攻不足,所以你这辈子的成就也就这样了,永远都及不上某家。” 王仁恭淡道:“本官的确不如你鱼蛮子,如今才官拜左光禄大夫。” 打脸,这绝对是赤果果的打脸,因为鱼俱现在只是个白身,混了一辈子,功劳再大又如何,还不只是个平民百姓,有什么好神气的? 王仁恭这一记反击无疑正中鱼俱罗的痛点,后者当场便黑下脸来,心里憋屈却又无法反击,最后一甩衣袖便要离开大堂,结果刚迈出大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惨叫一声,就好像撞在一堵墙上一般,直接便反弹出去,顺着台阶滚出了老远,连额头都磕破了。鱼俱罗正在气头上,一跨步便把那人提溜起来,神色狰狞地喝骂道:“狗东西瞎了狗眼。”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讨饶道:“属下有紧急军情上报,情急之下冲撞了鱼将军,属下罪该万死,鱼将军恕罪。” 鱼俱罗眼珠一转,连忙把此人放下来,急问道:“什么紧急军情?” 这名士兵显然是名斥候,立即答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支隋军,把高句丽人搭的浮桥给烧毁了,乙支文德气派败坏地派了五千兵马反扑,如今正与那支毁桥的隋军在辽河边上激战呢。”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续表情精彩了,仰天哈哈狂笑三声,一把提起这名斥候转身返回了大堂中,一把扔到了王仁恭的面前。 其实王仁恭和堂内的其他武将已经听闻两人的对话了,此刻无不震惊相视。 “你都看清楚了,浮桥真的烧毁了?”王仁恭强抑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 斥候点头肯定地道:“属下看清楚了,不仅浮桥已经毁去,就连浮桥两端的水寨都毁去了,那支隋军好像是从河的对岸杀过来的。” 在场众人不由再次愕住了,河对岸?难道是一支失陷在高句丽境内的溃兵? 鱼俱罗又惊又喜,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问:“这支隋军有多少人?领兵的将军是谁?” 鱼俱罗手劲大,激动之下,这名斥候差点被揪得透不过气来,直翻白眼。鱼俱罗连忙松了手,斥候猛吸了数口气,这才答道:“大概一两千人吧,但是有数百骑,至于将军是哪个,属下却不清楚,因为这支隋军没有举军旗,不过战力非常强悍,竟然把五千高句丽大军给敌住了,而且他们一边战斗,还一边唱着战歌。小的听得热血沸腾,要不是还得回来向大人们禀报,属下都忍不住加入进去,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王仁恭和众将领不由面面相觑,残兵?一两千人?还有数百是骑兵,甚至敌住了对方五千大军? 这些信息放在一起,实在太古怪了,关键这支隋军还没有举军旗,也不知是何人所率领,难道是乙支文德使的诡计,故意演戏诱咱们出城作战? 可是王仁恭转念一想,连浮桥和水寨都烧毁了,应该不是演戏,如果真是演戏,那代价也太大了,要知道浮桥可是高句丽军队的退路和粮道,乙支文德再傻也不可能干出自断后路的事情来吧? 鱼俱罗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唱的是什么战歌?” 斥候讪讪地道:“属下学不来,总之听了之后就好像有一团火在身体内燃烧,恨不得冲上去挥刀砍杀,就算是战死也在所不惜。” 鱼俱罗惊讶道:“真的假的,你这蠢货,难道就一句也没记住吗?” 斥候想了想道:“属下就记得一句,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刀已出鞘,雷鸣闪电……” 王仁恭不由傻了眼,这是什么劳什子战歌,闻所未闻呀! 古人的歌曲风格本来就与现代大相径庭,而且不会用如此直白简洁的歌词,彼如《秦风·无衣》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而像《亮剑》主题曲这样的战歌,在古人听来自是新颖无比。 王仁恭等人一脸蒙懵,而鱼俱罗却是脑中灵光一闪,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高不凡,这小子说话的风格和用词总是与时人迥异,莫非是他? 鱼俱罗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大声道:“管他是谁领的兵,管他唱的是什么鸟歌,既然浮桥被毁,高句人的后路和粮道便等于被切断了,此刻高句丽军队肯定已经人心浮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仁恭,你要是想继续当缩头乌龟,那你就继续当吧,这回老子就算单枪匹马也得出城去杀他个痛快。” 其实,王仁恭只是谨慎罢了,并不是胆小,更不是愚蠢,又岂会错过如此大好时机,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全城守军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把麾下的一千骑兵大方地交由鱼俱罗率领。 毫无疑问,王仁恭的确是一名合格,而且颇有心胸的将领,鱼俱罗威猛绝伦,率领骑兵再合适不过了! “杀啊……” 怀远城的四门洞开,近万隋军像喊杀着,像潮水般涌出。鱼俱罗早就憋坏了,此刻率领一千骑杀出城外,简直就像出海蛟龙一般,勇不可挡…… 紧接着,一场激烈的大决战便在怀远城下拉开了序幕。 第201章 重装具甲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的成败,很大程度取决于后勤供应,如果后勤物资供应不上,士兵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要武器没武器,挨冻受饿,还两手空空,那还打个屁的仗啊?战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换而言之,粮道就相当于一支军队的生命脐带,一旦粮道被掐断,军队无法获得后勤补给,那么距离这支军队的溃败之日也就不远了,而且粮道被掐断的消息一经传开,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士气低迷,从而加速溃败。 正所谓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后方浮桥被毁的消息很快便在高句丽军队中传开来了,再加上围攻怀远城已有月余,高句丽军队的士气本来已经回落,浮桥被毁的消息一经传开,瞬时全军震动,随之而来的恐慌情绪迅速弥漫全军,士气低落至冰点,任由乙支文德如何安抚也于事无补,而这个时候,怀远城中的隋军抓住时机倾巢而出,无疑切中了高句丽军队的要害。 此时此刻,乙支文德看着怀远城中蜂拥杀出的隋军,禁不住长叹一声,王仁恭果然名不虚传,用兵谨慎却不拘泥,眼光独辣,这时机抓得真他娘的准,这下自己有麻烦了。 不过,乙支文德麾下坐拥近五万大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且,看着四门洞开的怀远城,乙支文德甚至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趁机拿下怀远城,那么他不仅能化险为夷,甚至能反败为胜,一举吞并大隋的辽西郡。 毫无疑问,乙支文德的确是个能人,也难怪会被高句丽国王所倚重的,如此不利的形势下非但不想着撤退保命,反而决定主动进攻。 只是乙支文德有一点失算了,那就是怀远城中不单单只有一个善守的王仁恭,而且还有一个善攻的鱼俱罗,此人就是个天生的沙场杀神,鬼王一般的凶煞,当年他担任丰州总管时,就连以凶悍著称的突厥人也被他杀得魂飞魄散,闻风丧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自此,只要鱼俱罗在丰州总管任上一日,突厥人便一日不敢南下牧马。 隆隆隆…… 马蹄声如同闷雷般响起,一支铁骑从城门内杀了出来,就像一股刚铁洪流,又像一堵铁墙在移动,震得整座怀远城都在微微晃动一般。 没错,王仁恭麾下的骑兵虽然只有一千,却是一支重装具甲铁骑,不仅马上骑士浑身披着铁甲,就连战马也披了马铠,戴着面帘、鸡颈和当胸,只有双眼和下面的四蹄没有防御,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头钢铁巨兽,让人不寒而栗。 鱼俱罗倒是没有披挂,因为他身量巨大,一时间也找不到适合他穿的铁甲,不过,光是他本人坐在马上,就仿佛一座铁塔一般,即便不披甲,依旧极具视觉冲击力。 看着这支钢铁洪流一般的骑兵从城门中杀出来,对面的高句丽士兵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乙支文德都变了面色。 “哈哈,乙支文德小儿,某家鱼俱罗,有种出阵与某家一战。”鱼俱罗声如炸雷,所使的兵器更是让人乍舌,那是一柄厚背鬼头砍刀,跟块门板似的,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斤吧,端的是吓人。 鱼俱罗率着这一千具甲铁骑,就像坦克般向着高句丽军队的战阵平推过去,那轰隆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心血少点只怕都能当场吓死过去。 “放箭!”高句丽军队的战阵中万箭齐发,像雨点倾泻。 “来得好!”鱼俱罗哈哈狂笑,只是一伏身,把厚背大砍刀竖起,密集的箭雨便叮叮当当地射在刀身上,根本没能伤到他分毫,这也是绝了,鱼俱罗这柄门板似的大砍刀只要一竖起,竟能当成盾牌来使用。 当当当…… 但见箭如雨下,具甲铁骑却几乎毫发无损,不管是骑士和战马都披着铁甲呢,根本不惧箭矢,除非是刚好射中马脚,又或者是床弩和投矛之类的重型兵器,否则对具甲铁骑来讲,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眼看着隋军的铁骑在箭雨下几乎毫发无损,高句丽的战阵明显开始骚动起来,尤其是位于战阵最前的刀盾手和长矛手,无不面如土色,两股颤颤,要不是有军纪约束着,只怕已经扔下兵器四散逃命了。 “矛!”乙支文德眼看箭矢作用不大,便果断命令掷矛手掷出短矛。 数以百计的短矛从高句丽军队的战阵中掷出,天空也顿时为之一暗,这回鱼俱罗倒是不敢怠慢了,厉声大喝:“举盾。” 铁骑兵们纷纷举起盾牌,势大力沉的铁矛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盾墙上,瞬时火星四溅,一些直接洞穿了骑兵的铁盾,更多的被格飞出去,部份骑兵则被巨力撞得滚落马下,随即被身后同伴的战马踩死。 重装铁骑兵的优势很明显,但劣势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速度慢,难转向,骑兵只要跌落马下,基本就没救了,这身铠甲实在太重,连爬起来都难,若没有同伴救援,只能任人由敌人宰割。 在损失了一些人马后,鱼俱罗终于率着这支重骑杀到了高句丽的战阵前,接下来的一幕只能用“绞肉机”三个字来形容。 没错,此刻的重装铁骑就好像一台绞肉机,倾刻把战阵最前的高句丽刀盾手和长枪兵绞得粉碎,并且摧枯拉朽般往前推进着,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们的步伐,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的断肢残臂。 乙支文德急调骑兵上前抵挡,但也只能暂时延缓重装铁骑推进的速度而已,而此时,鱼俱罗那柄大砍刀展现出极为狂暴的杀伤力,一刀下去,人马俱碎,端的恐怖。 鱼俱罗憋屈了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再次征战沙场了,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一柄上百斤重的大砍刀使得如同狂风一般,触之者死,碰之者亡,竟无人是他一个会合之敌,杀得那些高句丽骑兵心胆俱丧,纷纷惊惧地躲避…… 第202章 痛打落水狗 其实,对付重装铁骑也不是没有办法,譬如挖壕沟,用勾镰枪勾马脚等,只是乙支文德率五万大军攻打怀远城,乃主攻的一方,在城外挖壕沟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现在隋军突然从城中主动杀出,攻守易势,乙支文德想挖壕沟也来不及了,所以只能用尽一切手段去消耗隋军铁骑的体力。重装铁骑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但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持久,时间一长,再神骏的战马也给你累趴下,毕竟负重量太大了。 然而,在一支重装铁骑累趴下之前,他都是无敌的,你除了逃跑,就只能用人命去填。乙支文德显然还不想逃跑,因为他仍然试图反败为胜,夺取怀远城,所以他便拿人命去填了。 没错,乙支文德麾下的确是人多,有五万多人呢,即便站着让鱼俱罗的铁骑砍杀,累死他们也杀不完,只是不是人人都不怕死的,看着同伴被斩瓜切菜般杀戮,其他高句丽将士难道不会害怕?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所以,很快便有高句丽将士临阵退缩了,一开始乙之文德还约束得住,但随着伤亡越来越大,渐渐便难以约束了,再加上浮桥被毁,粮道和后路被断,军心早就不稳,现在再被鱼俱罗率铁骑这一通冲杀,阵脚不乱才怪呢。 这个时候,王仁恭也亲自指挥步兵,紧跟在重装骑兵后面一通掩杀,登时杀得高句丽军队节节后退。 在这种规模的大战之下,个人意志真的显得微不足道,乙支文德虽然很想反败为胜,但是形势比人强啊,隋军的重装骑兵还没累趴,他的战阵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了,无奈之下只能下令撤退,以便脱离接触。 那些高句丽将士早就无心恋战了,撤退的命令一下,立即便潮水般退却,有多快跑多快,只想离开隋军的重装铁骑越远越好。 这个时候,重装铁骑的劣势便表现出来了,速度太慢,只要敌人逃跑,铁骑便实在没办法了,不过把敌人杀得溃逃,重装铁骑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鱼俱罗率着铁骑追杀出里许,砍碎了几名跑得慢的高句丽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他身后的重骑兵们也纷纷勒住马,人马都累得呼哧呼哧地喘大气。 鱼俱罗虽然天生神力,武功奇高,但挥动上百斤的巨刃厮杀了近半个时辰,依旧累得不轻,他胯下的战马更惨,此时都有点站不稳了,四蹄一个劲地打颤,终于悲啸一声趴倒在地,痛苦地口吐白沫。 鱼俱罗把大砍刀插在地上,卸下战马身上的铠甲护具,摸了摸马首道:“好畜牲。” 不用鱼俱罗吩咐,便有一名士兵把备用的马匹牵了过来,敬畏地道:“鱼将军请上马。” “把本将军的大刀抬回去。”鱼俱罗吩咐士兵把自己那柄大砍刀抬走,换了一柄寻常的马刀重新上马,然后继续策马追赶,倒不是还没杀过瘾,而去要去看看那支突然从天而降,断了乙支文德后路的隋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败势已成,乙支文德也无力回天,只能命人高举着军旗,尽量聚集起败兵往一个方向撤退,而王仁恭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所以率着大军一路咬尾追砍,穷追不舍,誓要把对方打残才罢休。 …………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过了中天,高不凡浑身浴血,手中的刀已经砍得卷起了了刃口,而窦线娘的坐骑早就中箭倒毙,这时正与高不凡共乘一骑,一手搂住高不凡的腰,一手挥动短剑左右刺杀。 裴行俨、秦琼、罗士信、刘武周……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隋兵们高唱着战歌往前冲杀,有的人跌倒了再站起来,有的人跌倒了就此长眠。 一路战歌,一路鲜血,没有人回头,只是用尽力气挥出长刀,一往无前,就好像战歌里所唱的,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 也不知厮杀了多久,也不知多少弟兄倒在了这条血路上,众人忽觉压力一空,身边竟然没了敌人,原来不知不觉间,大家竟然把敌阵给杀了个通透,而敌人显然也无心恋战,竟然头也不回地跑到了河边,争先恐后地抢上河边的船只。 话说高不凡等人虽然毁了浮桥,毁了水寨,但是水寨码头上的几十艏船却没有毁去,此时便成了高句丽士兵争抢的目标,为了争夺船只,他们甚至不惜互相扭打起来。 隋兵们见到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高不凡却是心中一动,紧接着面色急变,大喝:“所有人跟上!”说完策马往西北边驰去。 秦琼和裴行俨这时也意识到什么,异口同声地大叫:“快跟上。” 隋兵们立即下意识地跟着往西北边跑,刚跑出里许,便见东北边万头涌动,数万高句丽溃兵竟像洪水般迅速漫了过来。 “天啊!”隋兵们都吓傻了一般,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就连裴地俨等人也是后背凉嗖嗖的。 幸好,大家很快便发现这些高句丽士兵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神色慌张,丢盔弃甲的,分明就是一支溃兵。 刘武周惊喜地道:“莫非是王仁恭大人击败乙支文德?” 话音刚下,大家便见到咬在高句丽军队后面追杀的隋军了,但见一面大旗高高飘扬,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隋”字,另有一面战旗上绣着一个“王”字,端的是威风凛凛。 秦琼点头道:“看来还真是王大人到了。” 高不凡不禁长吁了口气,暗忖,看来这个王仁恭确实有两把刷子,时机倒是把握得挺好。 “高公子,王大人到了,咱们不如杀回去助王大人一臂之力如何?”秦琼提议道,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高不凡本来不太感冒,但见裴行俨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显也是想趁此机会在王仁恭面前表现一番,便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要量力而行。” 于是乎,众人又掉头杀了回去,不过这次的心境却大不一样了,之前是为了活下去而拼命,而现在却是痛打落水狗,所以轻松多了。 第203章 鱼蛮子的小兄弟 此时的辽河边上又重演了差不多两个月前的那一幕,但不同的是角色转换了,上一次是隋军兵败仓惶渡河北逃,被高句丽军队衔尾追杀,而这一次却是高句丽军队兵败渡河南逃,被隋军咬尾追击,结果都是兵败的一方死伤惨重,几近全军覆没。 辽河上的浮桥已经被烧毁了,乙支文德麾下的数万大军熙熙攘攘地拥挤在河边,为了争夺船只而自相残杀,自相践踏,隋军则趁机在外围反复冲杀,不断地收割人命,大量的高句士兵惊慌之下选择了跳河逃生,结果被淹死者不计其数,河面上漂满了尸体,场面触目惊心。 辽河对岸的金宫诚和乙支清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花了半天时间,终于调来数十艏大小船只,火速划往对岸协助高句丽军队撤退。 乙支文德本来还试图整顿队伍迎战的,可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慌乱之下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建制全乱套了,再加上隋兵还在外围不断地冲杀蚕食,队伍如何能整顿得起来? 最后乙支文德只能长叹一声,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匆匆登上了一只小船,向对岸火速逃命去了。 嗖…… 正当乙支文德所乘的船驶出了十数米,一支劲箭便破空而至,直取他的咽喉,端的是快狠准。乙支文德急忙挥刀将来箭斩落,而此时另外两箭也接踵而至了,分取他的双目。 乙支文德大吃一惊,连忙把脑袋一缩,两支利箭便间不容发地从他头顶飞过,正中其身后一名亲兵的胸口,竟直接射穿了皮革透胸而过,这名亲兵当场便气绝身亡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乙支文德又惊又怒,目光如电往岸上扫视,寻找射箭之人,很快,一条似曾相识的身影便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名骑在大青马上的玄衣少年,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手里正挽着一张角弓,并且挑衅地朝他竖起了右手的三头指头。 乙支文德脑海中灵光一闪,脸色瞬间冷沉似水,暗道,原来是这小子,敢情那次掉进冰河里居然没死! 乙支文德终于想起了,这小子就是上次在抚余城中为救一女子,被自己射了三箭的隋国少年,后来在自己和冷楼的联手下,这小子和楼使寒月一起掉进了冰河中,当时自己还料定他们必死无疑呢,所以匆匆离开了,但是冷楼却在那守了近半个小时,直到河面的洞口重新结上冰才离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活下来,真特么的命大,现在还还了自己三箭,妈的,浮桥不会也是这小子带人毁掉的吧? “既然这小子还活着,那么楼使寒月也极有可能活着,此事得尽快告诉冷楼才行!”乙支文德暗忖。 高不凡射了乙支文德三箭,总算出了当日的一口恶气,倒是没再射箭,因为他也明白,以乙支文德的身手,这种情况下射中他的可能不大,没必要再浪费力气,所以收起了角弓。 窦线娘坐在后面,双手紧紧搂着高大哥的腰,低声问道:“高大哥,那个将军好像就是在抚余城中用箭射你的那人。” 高不凡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乙支文德!” “原来这家伙就是乙支文德,身手真厉害!”窦线娘吐了吐舌道。 高不凡剑眉扬了扬,以前不敢说,但现在他有绝对信心打赢乙支文德,特别是在水里,分分钟可以干掉对方,只是没这个必要罢了,毕竟线娘这妮子正在身边,总不能扔下她不管,跳河去追杀乙支文德,不值得! 且说乙支文德这一逃,留在这边岸上的高句丽溃兵便更加的混乱了,要么被隋军砍死,要么跳河淹死,当然,也可以选择放下武器投降…… 王仁恭并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是在亲兵的护卫下观战,他早就留意到高不凡这支奇怪的队伍了,却没有派人上前来打招呼,而是暗中仔细观察。 “奇了,这支队伍战力的确很强悍,特别是那几员猛将,身手都相当了得,可是都面生得很呀。”王仁恭身边一名幕僚奇怪道。 王仁恭捋须微笑道:“你的眼神还不如本官,呶,那个使双锏的叫秦琼,字叔宝,是来护儿将军麾下的偏将,老夫曾经见过一面,挺厉害的一个人物,一双铁锏各重四十斤,很好认。” 幕僚一拍额头道:“原来是他,王大人真是好记性……哎哟,鄙人忽然醒起来了,那个使马槊的小伙不会是裴仁基裴大人家的大郎吧?” 王仁恭哈哈一笑道:“可不正是,老裴生了个好儿子呀,羡煞旁人了。” 幕僚一拍额头道:“难怪如此神勇,真是虎父无犬子,那个使黑铁枪的汉子也挺厉害的,不知王大人可认得此人的来历?” 王仁恭摇头道:“那本官倒未曾认出来,等结束了再问问。” 这时,另一名幕僚神色古怪道:“大人你看那名骑青马带个女子的少年,身手也相当了得,而且其他人好像都听他的,莫非也是哪位公爷家的儿郎?” 王仁恭早就注意到高不凡了,只是搜尽了枯肠也认不得是那一家的公子。 正在此时,鱼俱罗终于打马赶到了,定神往战场上搜视了片刻,重瞳很快便锁定了高不凡,没办法,高不凡的大青马太扎眼了,而且背后还带着个红装少女左冲右杀,如此骚包拉风,就算是瞎子都能见到了。 “哈哈,果然不出某家所料,真是这小子!”鱼俱罗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和高不凡有过命之交,此刻战场上重逢,自然十分高兴,再加上高不凡这次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断了乙支文德的后路,这才有今天之大胜,回头他若能因功官复原职,还得多谢高不凡呢。 “咦,莫非鱼蛮子你认得那名黑衣少年?”王仁恭禁不住眼珠一转,问道。 鱼俱罗现在心情好,倒懒得跟王仁恭计较,得意地道:“那小子叫高不凡,表字长卿,渤海高氏,瑯琊王之后,也是跟某家有过命交情的小兄弟!” 王仁恭和幕僚们都不禁微微动容,倒不是因为高不凡是渤海高氏之后,毕竟渤海高氏早就没落了,论起门阀来还排不上号,大家震惊的是鱼俱罗竟称高不凡为小兄弟。 谁不知鱼蛮子目高于顶,性格狂放不羁,竟然称一名少年为小兄弟,可见这个高不凡的确不简单。 鱼俱罗见状更得意了,他向来瞧不起人,但如果一个人能入他眼,他就能当宝一样对待,此时自然更要替高不凡抬举造势了,得意地笑道:“你们别看高长卿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去年不仅协助驾部员外郎李靖剿灭了高鸡泊中的大盗张金称,年前还在契丹与某家一道保护可敦,挫败了镜花水月楼杀手的刺杀行动,深受可敦的赏识,可敦甚至有意将其纳入麾下担任骑兵千夫长呢。” 王仁恭不由大为动容,脱口道:“那此子的确非凡,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鱼俱罗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嘿笑道:“估计跟他马后这名女子有关,嘿,这小子……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待会某家再问问他,不过这回王八公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了,浮桥定是这小子带人毁去的。” 王仁恭差点被噎着,面色一沉便不再理会鱼俱罗,不过他也看得出,高不凡的确是那支队伍的首领,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第204章 沙场重逢 鱼俱罗是个闲不住的,和王仁恭得瑟了几句便策马加入了战斗,纵马来回砍杀,简直如鱼得水,并且乐此不疲。裴行俨、秦琼和罗士信三人无疑都是沙场猛将,但杀起人来跟鱼俱罗相比还是差了点气势。但见鱼俱罗就好像一驾狂暴的战车般横冲直撞,一刀下去,就没有那具尸体能是完整的,充斥着一种暴力的美感,但是画面也太过血腥了些。 正率骑兵冲杀的秦、罗、裴三人都禁不住纷纷侧目,暗暗猜测这位猛人的身份。 而这时鱼俱罗已经杀至高不凡的身边,抢先一刀将一名高句丽骑兵斩成两段,然后哈哈大笑道:“高小兄弟,别来无恙呼?” 高不凡早就留意到鱼俱罗了,挥刀砍翻另一名高句丽骑兵,这才微笑道:“鱼前辈缘何在此?” 鱼俱罗反问:“某家还想问你呢,浮桥是你小子带人烧掉的吧?” 高不凡点头道:“算是吧,此事说来话长,等结束了再与鱼前辈你细说。” 鱼俱罗大笑道:“某家就知道是高小兄弟你干的,也只有你小子能唱出如此古怪的战歌,也好,等战斗结束了咱们再聚话吧,咱哥俩也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说完马刀一挥,又开始冲杀起来。 窦线娘不由暗暗咋舌,秦琼、裴行俨和罗士信已经勇猛不可挡了,但跟一位相比,竟然似乎还有所不及,看来杨广虽然昏暴,但麾下却也猛将如云。念及此,窦线娘不由为孙安祖叔叔担忧起来,孙叔叔听了阿爹的建议,遁入高鸡泊中竖起义旗反隋,也不知是祸是福。 一想到孙安祖,窦线娘马上又想到自己的父亲窦建德,顿时黯然神伤,阿爹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次杨广东征失败,百万大军死的死散的散,阿爹也许早就命殒沙场了,即便还活着,估计也成了高句丽人的俘虏。 当…… 窦线娘正分神间,一支流矢向着她袭来,幸好高不凡反应快,迅速回身挥刀将来箭击落。窦线娘不由吓得小脸煞白,倒是不敢再胡思乱想了,集中精神迎敌。 这一场大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才结束,尽管对岸派出了船只救援,但乙支文德麾的五万大军还是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不到三千人成功逃回辽东城,其中绝大部份被淹死,还有部份被隋军砍杀,另外还被隋军俘虏了八千人之多。 此战,隋军大获全胜,总算挽回了些许颜面,要不然杨广此次东征高句丽真的是颜面扫地,百万大军尽墨,面子里子都丢精光了。 残阳如血,河水滔滔,隋军在河边打扫战场,高不凡等人此刻却站在王仁恭和鱼俱罗的面前。 只见王仁恭一边捋着长须,一边打量着高不凡等人,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不得不说,王仁恭的卖相不俗,体型微胖,看上去很有福气,笑容也很有亲和力,指了指裴行俨道:“裴大郎,你可认得本官?” 裴行俨的老子裴仁基跟王仁恭官职相当,都是以左光禄大夫的身份率一军,受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节制,不过裴仁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所率的一军出几乎全折在鸭绿水畔了,只有那本人和有限的亲兵侥幸逃生回来。 裴行俨恭敬地答道:“行俨自是认得,行俨见过王大人,敢问王大人,家父如今可安好?” 王仁恭点了点头道:“令尊无恙,如今正在柳城伴驾。” “谢过王大人告知。”裴行俨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王仁恭并未告诉他,裴仁基由于战败,已经被皇上削职了,另外,就连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也就是宇文化及他老子也同样被罢免了,几乎所有战败的将领都不例外,包括统率水师的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 这时,王仁恭又指了指秦琼道:“你叫秦叔宝是吧?在来护儿大将军麾下效力。” 秦琼连忙道:“属下正是秦琼,没想到王大人竟然认识属下,属下真是受宠若惊。” 王仁恭微笑道:“秦将军乃来护儿大将军麾下的悍将,一双铁锏打遍军中无敌手,本官又岂会不认识,这位小将本官倒是不认得。” 罗士信立即上前一步,声如洪钟地道:“俺叫罗士信,也在来护儿大将军麾下效力。” 王仁恭赞道:“真是好一员虎将。”然后目光又望向刘武周。 刘武周暗喜,终于轮到自己露脸了,连忙行礼道:“属下刘武周,在杨太仆麾下效命。” 王仁恭微笑道:“原来是杨太仆麾下,现任何军职?” 刘武周心中一阵激动,急忙答道:“回大人,属下在杨太仆麾下任队正。” 王仁恭闻言亦是心中微喜,其实无论秦琼、还是罗士信,抑或裴行俨他都很中意,渴望拉到自己的麾下,不过秦琼和罗士信是大将军来护儿的麾下,而裴行俨则是千牛备身,皇上的侍卫,均不适合拉拢,倒是只有这个刘武周合适。 因为刘武周只是太仆寺卿杨义臣麾下一名小小的队正,如果他王仁恭开口要人,想必杨义臣也不会拒绝的,所以王仁恭微笑道:“本官麾下正缺一名旅帅,刘队正可愿意转到本官麾下效力?” 刘武周大喜过望,自然表示愿意。 最后,王仁恭才把目投到了高不凡身上,裴行俨已经抢先介绍道:“王大人,此乃高不凡,表字长卿……” 王仁恭微笑着打断道:“本官知道,渤海高氏,瑯琊王的后人是吧?” 裴行俨喜道:“原来王大人也认识长卿啊,这次咱们能从对岸杀回来,全赖长卿领兵有方。” 王仁恭微笑道:“本官也是听鱼将军说起的,高公子真是后生可畏呀。” 高不凡连忙道:“王大人过誉了,愧不敢当。” 旁边的鱼俱罗插口道:“王仁恭,高长卿你就别想招纳了,你老小子还不配。” 王仁恭不由老脸微窘,高不凡只是个白身,本来是最好的拉拢对象,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可敦看中的人他又怎敢拉拢,再加上有鱼蛮子这层关系,他早就死心了,要不然也不会最后才跟高不凡搭话。 不过,被鱼俱罗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不配,王仁恭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幸而高不凡情商高,立即道:“鱼前辈玩笑开大了,在下何德何能,也配让王大人招纳。” 王仁恭闻言面色稍霁,倒是越发看高不凡顺眼了,要不是高不凡已经被可敦看中,他还真想出言招纳,顺便恶心一下鱼蛮子这个老混蛋。 “高公子谦虚了。”王仁恭捋着长须微笑道:“这位姑娘定是高公子的红颜知己了?果然生得花容月貌,灵气逼人。” 窦线娘不由霞飞双颊,羞涩地低下头来,高不凡淡定地介绍道:“线娘,快见过王大人和鱼前辈。” 窦线娘连忙施礼道:“柳线娘见过王大人和鱼前辈。” 王仁恭呵呵笑道:“柳姑娘不必多礼。” 鱼俱罗皱了皱眉,高不凡不由暗叫不妙,因为当初第一次遇到鱼俱罗时,窦线娘也在场,受伤正发着烧,最后还是吃了鱼俱罗的赠药才退烧了,所以鱼俱罗知道窦线娘姓窦,只不知他现在还记不记得。 幸好,鱼俱罗只是皱了皱眉,并无其他异常,甚至还调侃了一句:“果真是红颜祸水,难怪高小兄弟不惜单枪匹马跑去抚余城救你。” 窦线娘顿时又红了俏脸,心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下意识地往高不凡身边靠了靠。 第208章 邻家女孩 杨广要召见我? 高不凡看着鱼俱罗怫然而去的背影,不由略失了失神,他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鱼俱罗说杨广要召见自己,高不凡还是有点“受宠若惊”,有点纠结,还有点期待。 话说后世对杨广的评价争议非常大,有人说他穷奢极欲,志大才疏,荒淫无道,刚愎自用,也有人说他聪明绝顶,才华横溢,雄心勃勃,只不过有点操之过急而已,如果他能悠着点,不那么冒进的话,定是一代雄主。 不过不管怎么说,隋朝的国祚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仅二世乃止,这是不争的事实,隋朝的江山的而且确是在杨广手里丢掉的,从这一点来评判,杨广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守成君主。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高不凡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召见,也好亲眼看看这个隋炀帝杨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哇!”高不凡正思索着,喉咙再次一甜,刚才强压下去的一口鲜血终究还是吐了出来,不过吐出一口鲜血,胸口反而舒服多,只是痛得厉害。 高不凡掀开衣襟,发现左胸上赫然多了一枚拳印,四周青紫一片,触目惊心,但高不凡可以肯定的是,胸骨并没有折断,心脏也无大碍,估计鱼俱罗在最后时刻收回了部份力量,要不然自己非躺下不可,毕竟心脏部位可不比别的地方。 当然,高不凡最后时刻也收了三分力道,要不然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只是高不凡不知道的是,他此刻之所以还能站着,除了鱼俱罗手下留情外,还跟他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揉合了佛道两家优点的功法,不仅激发他的内在潜能,还淬炼了他的身体,抗打击能力要比其他高手强很多,假如换成同级别的王须拨,挨了鱼俱罗这一拳,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确认并无大碍后,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福至心灵猛地转身,顿时心中一凛,原来不知何时,那名观世音菩萨一般的白衣少女竟然到了他的身后,就静静地站在数米开外,那绝世姿容如一轮皓月当空,拈花微笑,正是那种亲切而不亲近的微笑,且双目微垂,如坐云端,慈悲地俯视世间众生。 高不凡心中暗自凛然,此女竟然无声无息便到了自己身后,皱了皱剑眉问道:“白姑娘有事?” 白云裳既是俗家弟子,高不凡叫一声白姑娘自然没问题。 “是高施主你有事!”白云裳微笑道,她的声音平和好听,就好像拂面的清风,仿佛再凶神恶煞的人在她在前都会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高不凡不由暗嘀咕一句见鬼,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受伤了,需要医治!”白云裳仍在微笑。 高不凡脱口:“你有药?” “有!”白云裳伸出右手,玉掌上赫然托着一只白色的瓷瓶,也不见她是如何使劲的,那只瓷瓶便轻飘飘地抛了过来。 高不凡不由瞳孔微缩,他目力过人,所以看得真彻,此女的五指只是微张一下,掌心的瓷瓶便被抛了出去,而且划出一道数米长的抛物线,力道控制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估计此女已经把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练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至少高不凡自问还办不到。 难怪鱼俱罗说传言此女是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看来的确不简单,光凭这一手功夫便可见一斑。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接过瓷瓶,打开瓶口的木塞瞄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一颗白色的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也随之扑鼻而来。 “这是家师炼制的雪参玉露丸,对内伤有奇效,施主内服即可。”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佛道不是不相容吗?难道尼姑也会炼丹?” 高不凡这问题颇有点挑衅的味道,但白云裳似乎并不生气,依旧微笑着摇头道:“雪参玉露丸并非道家丹药,只是调制的伤药而已。” 高不凡哦了一声,把瓶塞塞好,扬手将瓷瓶抛了回去,拱手道:“谢过白姑娘好意,这雪参玉露丸只剩一颗,定然十分珍贵,在下的伤并无大碍,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白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高不凡倒不是怕有毒,只是不想平白欠别人人情罢了,而且他的伤的确并无大碍,凭借他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根本不用吃药,只需几天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白云裳玉掌轻舒,稳狠托住了落下的瓷瓶,点了点头道:“既然高施主不需要,那便留待有缘人吧,施主不介意云裳把一把脉吧?” 高不凡暗暗纳闷,此女莫非真的生就一副菩萨心肠,看到谁受伤都爱出手帮忙医治吗?拱手道:“不必劳烦白姑娘了,对了,白姑娘如何得知在下姓高?” 白云裳微笑道:“鱼将军刚才称呼高施主为高长卿,云裳刚好听到了。” “原来如此,那在下不打扰白姑娘了,告辞!”高不凡拱了拱手,转身行了开去。 白云裳只微笑着目送高不凡远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可随着这微笑的消失,此女反而变得真实起来,她微笑的时候,是云端上的菩萨,亲切而不可亲近,此时此刻却像是个邻家女孩,亲切又可亲近。 白云裳看了一眼下游的隋军军营,仿佛轻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高不凡回到军营附近,见到一人竟然在河边垂钓,赫然正是韩老实。 高不凡走了过去,在旁边蹲下,问道:“韩叔,你哪来的钓具?” 韩老实憨笑道:“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鱼钩和鱼线,用油纸包着,随便弄根棍子当钓竿系上就能用。” 韩老实昨晚似乎没有睡好,眼圈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高不凡拨了根草叼在嘴里,坐在旁边看韩老实钓了一会鱼,这时,恰好有一朵从上游漂下来的莲灯正好停在浮标附近打转。 韩老实皱了皱眉,用钓竿把莲灯推了出去,让其顺流而下漂走。高不凡目送着莲灯远去,忽然道:“韩叔,我刚才遇到个人,跟韩婶长得有点像。” 韩老实憨笑道:“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不出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说完站起来拍了拍韩老实的肩膀道:“昨天河里死了很多人,怕是难有鱼儿上钩了,还是回去歇着吧,韩叔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吧。” 第205章 收益 这一夜,高不凡等人就驻扎在辽河边上,不过王仁恭并没有亏待大家,命人从怀远城中运来了丰盛的酒菜犒劳一众将士,还亲自向众将士敬酒并且勉励一番,不过随后也把高不凡等人缴获的六百多匹战马给收走了,并美其名曰:向皇上献马报捷,顺便为大家请功。 高不凡虽然性子洒脱豁达,但眼睁睁地看着六百多匹战马被收走,多少有点肉疼,要是能把这些马带回飞鹰马场多好,只怕老爹和夏管家要高兴坏了,不过,隋兵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自然都是属于朝廷的,除非自己自立山头反隋吧。 而现在自立山头反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尽管杨广此次东征失败已经极大地动摇了国本,葬送了大隋的国运,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以大隋殷实的底子,要想收拾几股带头造反的势力还是有余力的。 纵观历史上朝代更替的先例,皇朝末年最先举起义旗造反的势力都是炮灰,而最后撷取果实的都是后发先至的“精明人”,汉高祖刘邦如是,唐高祖李渊如是,明太祖朱元璋亦如是,就连后来的清兵入关也是捡了闯王李自成的便宜。 所以说,一个皇朝末年最先起来造反的那一批人,绝大部份都只是炮灰,真命天子这个时候都会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等炮灰们和朝廷死磕得差不多了,这才登高一呼,猛踩油门,后发先至夺取胜利果实。 言归正传,且说王仁恭敬完酒,发表完“演讲”后,便带着六百多匹战马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众将士则继续开怀痛饮,庆祝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同时也庆祝大家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于活着回到了大隋。 所有人都争相向高不凡敬酒,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正是高公子的智勇双全,运筹帷握,实现了带大家归国回家的承诺,尽管这过程中有不少弟兄死去了,但活下来的人更多,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心存感激。 所有战马都被王仁恭要走了,麾下的兵将也得还给朝廷,对高不凡来说,此番出生入死似乎就是一场白忙活,其实不然,高不凡此番辛苦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那就是名气、人脉、威望、友情和人情等。 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却非常宝贵,名气就好比后世的名星流量,是能够兑现的。凭什么有人登高一呼,应者云集?靠的就是名气和威望。 至于人脉、友情和人情就更不消说了,其作用比名气来得还要牢靠,其中友情无疑是最牢靠的,裴行俨就是高不凡此番经历结交的铁哥们,而秦琼和罗士信只能算到人脉和人情的范筹,至于王仁恭、刘武周和郭子胜等人,只能算作人脉,倒是鱼俱罗也勉强算到友情的行例,不过鱼俱罗虽然行事狂放不羁,但骨子里却是大隋的死忠分子,若高不凡敢竖旗造反,他会毫不犹豫挥刀相向。 “高公子,属下敬你一杯。”刘武周也拿着酒杯行到了高不凡的面前。 “不敢当,以后要称刘兄为刘族帅了,可喜可贺。”高不凡微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刘武周难得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拱手道:“这都是托高公子的福啊,此番高公子立下大功,声名远播,又得可敦和鱼将军的赏识,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在下还望高公子日后念在曾经并肩作战一场的份上,提携在下一番呢。” 刘武周当初赌气离家从军,发誓要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所以功名利禄的心思极重,眼见高不凡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自然趁机搞好关系。 高不凡笑了笑道:“指不定在下日后还要刘兄提携呢。” 刘武周呵呵一笑,又客套了一番便识趣地退了回去,高不凡不冷不热的态度显然并不想与自己深交。 高不凡虽然海量,但也架不住敬酒的人多,渐渐便有了一丝醉意,窦线娘这妮子贪杯,也不知什么时候醉倒,趴在高不凡一边大腿上睡觉了,俏脸红扑扑的,像只乖巧的小猫咪。 裴行俨的情绪似乎并不高,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高不凡撞了一下前者的肩头,微笑道:“立了大功还不高兴?” 裴行俨苦笑道:“可是我爹吃了败仗,被皇上削职了,刚才王大人告诉我的。” 高不凡淡定地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世间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不就是削职么,又不是削脑袋,有什么好愁的,说不定皇上回头需要用人,你爹又官复原职了。” 裴行俨闻言精神一振,笑道:“说的也是,不就是削职嘛,多大的事,还是长卿你洒脱,我决定向你学习,来,咱们来痛饮一杯。” 高不凡和裴行俨对饮了一杯,调侃道:“行俨可别学我,我只是个马倌儿,你可是堂堂千牛备身,此番立下大功,加官晋爵是必须的。” 裴行俨摇头道:“若论功劳,长卿你比我大得多,皇上定少不了赏赐,对了,鱼将军说可敦曾想招纳长卿你?” 高不凡坦然地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无拘无束,不是当官的料,所以拒绝了。” 裴行俨佩服地道:“长卿的胆子可真大,据说可敦为人强势,你竟然敢拒绝他,而且还……” “还有命活到现在是吧?”高不凡问。 裴行俨微窘,点了点头,高不凡笑道:“可敦强势不假,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只说不想当突厥的官,她也就没再强人所难了。” 裴行俨竖起大拇指道:“长卿果然机智,不过你不当突厥的官是对的,启民可汗在生时还好,现在的始毕可汗对大隋有不臣之心,两国起纷争也是迟早的事,到时如果战事一起,长卿如何自处?” 高不凡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伸手扶住窦线娘差点滑落的脑瓜,又很自然地理了理小妮子脑后的长发。 这时裴行俨却有点担忧地问道:“长卿既然不想当官,那如果皇上封你官,难道你也要拒绝不成?” 高不凡闻言沉吟了,这次自己无疑立了大功,为杨广挽回了东征失败的面子,以杨广那好面子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封个官给自己当当,顺便树个典型什么的,这倒是个麻烦,当吧,大隋就要树倒猢狲散了,不当吧,拂了杨广的面子,只怕会脑袋不保。 裴行俨见高不凡剑眉紧锁,不由好笑道:“长卿只怕是咱们大隋第一个愁当官的人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卿你不是喜欢无句无束吗?那就弄个闲职来当就行了,最好是外放的闲职,既清闲又没人管。”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过马上又苦笑道:“你以为朝廷是我开的,想当什么官就能当什么官。” 裴行俨暗汗道:“长卿这句话不妥,咱们私下开开玩笑无所谓,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只怕会惹来麻烦。” 高不凡淡定地微笑道:“放心,也就是行俨你而已,我不傻。” 裴行俨闻言不由心中感动,看来长卿的确把自己当成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了,于是拿起酒坛亲自给高不凡满了一碗,郑重地道:“行俨再敬长卿一杯,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 “干……干,喝喝!”醉得迷迷糊糊的窦线娘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嘟哝着:“拿酒来!”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连忙扶住她的纤腰,单手举碗与裴行俨一饮而尽。 “夜深了,长卿还是扶线娘回去休息吧。”裴行俨眼神暧昧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然后便站起来径自离开了。 “裴大哥……哎,老裴,别走啊,满上,姑奶奶还能喝!”窦线娘向着裴行俨隔空虚抓。 裴行俨差点一头栽倒,回头苦笑一下,转身继续走远了。 “哎,老裴这怂货,高大哥,咱们自己喝,不醉无归,干!”窦线娘嘴里嚷嚷着,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高大哥!”说完抬头往高不凡的脸侧摸去。 高不凡哭笑不得,俯身抄住这妮子的腿弯横抱起来,大步向帐蓬走去…… 第206章 白云裳 旭日冉冉东升,辽河静静流淌,但今天的旭日已非昨天的旭日,今天的辽河也非昨天的辽河,昨日那场血战所留下的大部份痕迹已被滔滔的河水冲去,终将成为故纸堆里的一段记录。 窦线娘宿酒未醒,夏日阳光透过帐篷,映照得她那张俏脸红扑扑的,这个时候,小妮子那张菱角似的鲜红小嘴儿,还有眉心那点嫣红的美人痣都显得特别娇媚,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 天气太热了,所以昨晚睡觉时,高不凡替她脱得剩下里衣,谁知这妮子还嫌热,不知什么时候把里衣也脱了,此刻仅穿着贴身的小肚兜,露出两根粉藕般的手臂,锁骨随着呼骨微微起伏,风光无限。 高不凡轻手轻脚地替这小妮子盖上一件衣服,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帐篷,迎着天上的旭日伸了个懒腰,然后信步朝河边走去。 “参见高公子。” “高公子早安。” 负责值守的隋兵纷纷恭敬地向高不凡打招呼,后者微笑点头回应,径直走到河边,鞠起清凉的辽河水洗脸。 后世的辽河污染相当严重,但一千四百多年前的辽河却还是原生态的,河水清澈,而且径流量也要大得多,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数朵白色的莲花从上游漂了下来,高不凡正奇怪哪来的莲花,仔细一瞧,这才认出原来是几盏莲花状的花灯,顿时更加好奇了,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更加不是上元节,而且又是大白天的,这个时候谁会在上游放花灯? 于是高不凡顺手捞起一盏花灯,发现上面竟然写了些经文,我去,敢情这是超渡亡魂用的,因为上面写的正是《地藏经》,高不凡曾经帮娘亲陈氏抄写过不少佛经,其中就有地藏经,这是和尚超渡亡魂时最常念的经文。 高不凡暗道一声晦气,连忙把莲灯重新放回水里,站起来往上游走去。离开了营地范围,再行出里许便有一处小河湾,果然见到放莲灯之人,不过不是光头大和尚,竟然是一群穿着缁衣的尼姑。 这群女尼身穿白色的缁衣,头戴僧帽,却人人携带了兵器,两名身体特强壮的还拿着方便铲,此刻,这些女尼的左手都握着一串佛珠,低眉垂目,嘴里喃喃吟唱着佛经超渡亡魂,对于高不凡的到来视若不见。 高不凡不由暗暗纳闷了,这里昨日才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血战,死了很多人,这群尼姑倒是挺敬业的,一大早就跑来这里超渡亡魂,不仅敬业,胆儿还挺肥的,不像是正经尼姑,不对,应该说不像是普通尼姑,毕竟人家的穿着还是挺正规的,就是携带的兵器太扎眼,显然并不好惹。 这时,一阵清脆的木鱼声随风飘送过来,高不凡放眼望去,但见一叶轻舟从上游漂了下来,一名白衣女子手持木鱼伫立在船头,长衫飘飘,仿佛凌波而行,她一边轻敲木鱼,一边吟诵着《地藏经》,而船尾还有两人,一人负责操舟,一人则把一盏盏白色的莲灯放到河面上。 轻舟缓缓驶近,在河湾处靠岸了,船头的白衣女子足不沾尘,飘然下了小舟,手中的木鱼却没有停下,依旧低眉垂目吟唱着佛经。 高不凡不由呼吸一紧,呆住了,只以为自己看到观世菩萨,没错,船上下来这名女子真的太美了,一袭白色的长裙,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只用白色的飘带随意地绾了一圈,额前勒着一条黑色朴素的抹额,容貌竟然丝毫不输公孙盈袖,但是气质却迥然不同。 公孙盈袖那叫倾城绝色,明媚照人,而此女虽然也是绝美,但气质恬淡平和,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就像端坐在云端府视众生的观世菩萨,虽然面带微笑悲悯世人,但你只会觉得亲切,却不能亲近,更兴不起半点觊觎亵渎之心。 公孙盈袖虽然美极,但至少还是个人,女人看了会妒忌,男人见了会心动,而眼前这名白衣女子,无论女人,还是男人,见了都忍不住当成菩萨去顶礼膜拜,生不出半点龌龊的心思来。 高不凡倒吸一口冷,都有点怀疑自己遇到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又或者河神了,这世上竟有如此绝世出尘的人物? “小兄弟是不是很奇怪?”鱼俱罗不知什么时候竟出现在高不凡的身边,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白衣女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问道:“此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让人有种膜拜的冲动。” 鱼俱罗不屑地冷笑道:“只不过是使了些能影响普通人心智的雕虫小技罢了,遇上像咱们这种高手,作用不大。” 高不凡连忙好奇追问道:“什么雕虫小技?” 鱼俱罗神色微窘,高不凡顿时明白,鱼蛮子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根本不晓得其中的玄机。 鱼俱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淡道:“此女乃佛门净土宗,白莲庵慧清老尼的俗家弟子,号称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与禅宗六代传人道信并称为佛门两大后起之秀,道信那头秃驴的确有真本事,只不知这位是不是虚有其表。”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了佛道两家之争,脱口道:“那此女跑来这里作秀,不会是因为皇上吧?” “作秀?”鱼俱罗一头雾水。 高不凡暗汗,解释道:“差不多是装模作样给别人看的意思。” 鱼俱罗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小兄弟看得挺清楚了,没错,某家也觉得此女跑来这里作秀是为了皇上,彰显佛门的影响力罢了。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而史上两次灭佛都是因为道门挑起的,所以佛道两教势同水火,当年先帝即位后实行佛道并重的政策,所以获得了两教的支持,特别是佛门,对先帝可谓是感恩戴德。 而今上即位后,依旧沿用先帝的政策,对佛道两家一视同仁,只不过如今道门领袖王远知明显更得宠一些,估计佛门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千方百计扩大对皇上的影响力,如今皇上就在柳城,白云裳这个时候跑来这里超渡亡魂,讲佛布道,明显是冲着皇上来的。” 高不凡闻言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绝色白衣少女,暗忖,就凭此女姿容,与其讲佛布道,还不如使美人计来得效果好,据说杨广好色,即便不好色,如此绝世佳人,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高不凡正想到此,远处那名白衣少女估计是念完经了,正好抬眼往这边望来,两人四目相接,高不凡登时如遭雷击,白衣少女那双清澈纯净得没有半点杂集的眼睛竟让有点自惭形秽起来,觉得自己用美人计这种想法来揣测此女,实在是太龌龊,太亵渎人家了! 白衣少女目光清明,恬淡自然,嘴角微含笑,明明就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云端,亲切而不亲近,眼角眉梢,浑身上下仿佛都带着一股慈悲,高高在上的慈悲。 见鬼了,高不凡很讨厌这种感觉,连忙移开目光,转身往营地方向走去,不再理会。 鱼俱罗追上高不凡,笑着调侃道:“咋的,莫非小兄弟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仙子?要不某家助你一臂之力将之拿下,前提是小子不怕整个佛门的追杀。” 高不凡笑道:“即便不怕,弄个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回家里供着有什么意思,小子可没有受虐的倾向。” 鱼俱罗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论美貌,公孙盈袖这娘们不输白云裳,论暖床,公孙盈袖肯定远胜,如何,要不要某家掇合一下?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高不凡不由想起和公孙盈袖在火山坑下相处的这段日子,不由脸上微热,苦笑道:“鱼前辈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鱼俱罗哈哈一笑,搭住高不凡的肩膀:“臭小子还不承认,某家看你就是对公孙大家有意思……” 远处的白衣少女看着高不凡两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第207章 杨广召见 高不凡和鱼俱罗两人信步往下游的军营走去,后者似乎心情不错,格外的健谈,问起高不凡当初离开契丹盟帐后的经历,高不凡便大概地讲了一遍,而关于公孙盈袖这一段却是省去了。 鱼俱罗听完后不禁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由衷地道:“看来小兄弟不仅文武双全,还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某家以为你小子也别养马了,出来从军报效朝廷吧,某家敢断言,凭小兄弟你这一身本事,封候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高不凡笑了笑道:“鱼前辈过誉了,小子算什么将帅之才,封候拜相更是不敢想。” 鱼俱罗皱了皱浓眉,用重瞳斜睨着高不凡,冷哼道:“高小子,过份谦虚就是虚伪了,某家自问也是个将才,但如果换成某家置于你当时的处境,也绝对不会比你做得更加好,所以某家说你有将帅之才,绝非浮夸之言。” 高不凡连忙道:“小子安敢与鱼将军相提并论。” 鱼俱罗翻了个大白眼道:“某家几时拿你小子相提并论了,某家自问是个将才,可你小子却是个将帅之才,为将可独当一面,为帅可运筹帷握,你小子明明比某家强。” 高不凡暗汗:“鱼将军抬举了,小子愧不敢当。” “得了吧,你小子本来也非婆妈之人,给句准话,愿不愿意出来从军?”鱼俱罗不耐烦地问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小子还是比较喜欢自由自在地养马,我这个人闲散惯,不爱受管束。” 鱼俱罗怫然不悦,神色有些不善地道:“荒谬,高小子,你明明文武双全,又精通兵法,却死活不肯出士为官,亦不愿从军报国,只一心养马,莫非真如可敦所讲,意图效法那些宵小贼子图谋不轨? 虽然眼下大隋境内反贼四起,但如果你以为大隋江山如今已是风雨飘摇,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要皇上坐镇东都调集全国兵马,扫平国内的流寇反贼只是弹指一挥的事情,高小子你千万可别自误。” 高不凡面色微变,剑眉一扬道:“鱼前辈,在下虽然尊称您一声前辈,但并不代表您可以胡乱揣测中伤在下,反贼的帽子更不应该乱扣,否则,小子就算明知不敌,也要与您大战一场。”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小子够张狂的,对某家胃口,也好,某家也正想看看你这大半年来到底有没有长进。”说完欺身而上,啪的一拳便砸向高不凡的胸口,猛烈的罡风竟然扫起大蓬扬尘,端的威猛无比。 高不凡不敢怠慢,闪身避过这一拳,鱼俱罗随即一招扫堂腿横扫前者的下盘,在泥地上犁出一道弧来,同样极为霸道,这力道,估计就是一块石头也得被他踢碎。 高不凡腾身一跃,再次避开这一击,谁知道鱼俱罗一记回旋踢又劲抽过来了,直取高不凡的下巴,端的是快速绝伦。高不凡慌忙提气轻身,人在空中使了一招铁板桥,避过这要命的一击,再顺势一个空翻落地,迅速后跃开三尺。 鱼俱罗冷笑道:“小子刚才不是挺张狂的吗?为何只闪躲不还手?” 高不凡淡然道:“你是前辈,故让你三招。” 鱼俱罗不由放声狂笑,浑身衣服无风自鼓,整个人仿佛膨胀了一圈,更加像座铁塔似的,显然被激怒了,身影微微一晃,已然撮掌成刀斩向高不主的颈侧,速度比刚才何止快上了一倍,这是动真格了。 高不凡心头微震,他当初和鱼俱罗并肩作战过,所以知道后者武功奇高,可当真正与之对战时,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压迫油然而生。 嘭…… 高不凡抬起左手架住了鱼俱罗的一掌,但也被震得倒退了半步,左手更是一阵痛麻。 鱼俱罗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脱口道:“高小子可以呀,竟然只退了半步,看来这半年多以来的进步的确很大。” 鱼俱罗嘴上说着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也不慢,一口气连攻了三招,高不凡也连挡了三招,被震得胸中血气翻滚。 高不凡不由暗暗心惊,本以为鱼俱罗的武功即便比王须拔高,想必也在伯仲之间,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鱼俱罗显然不是王须拔能比拟的,而现在的自己,显也不是鱼俱罗的对手。 呼…… 高不凡终于主动抢出一拳,击向鱼俱罗的左胸,后者大喝一声来得好,竟然不躲不闪,一拳反砸高不败的左胸。 鱼俱罗被称作鱼蛮子,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的,性格狂放野蛮,身上有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劲儿,喜欢直来直去,一往无前,光是那股气势就能压倒对手,很显然,他现在就是要以气势压倒高不凡,把这小子打服。 就两人目前的实力,这一记重拳若砸中胸口,无论是鱼俱罗,还是高不凡,定然都不会好受,甚至非死即重伤,可是这个时候若谁先胆怯躲闪,谁就会彻底失去先机,接下来必将面对对方疾风骤雨般的后手,最终必输无疑。 高不凡本也是个狂傲之人,不过他的傲却刻在骨子里,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他前世作为一名军人的座右铭,这段时间的铁血征战经历更是锤炼了他的这种品格,意志坚硬如钢铁,不就是一拳换一拳吗,谁怕谁?干! 嘭嘭…… 两人胸口同时挨了一记重拳,两声闷响,各自往后倒退了数步,高不凡只觉喉咙一甜,连忙紧咬牙关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 鱼俱罗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厉声喝道:“高长卿,你小子不要命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高不凡声音略带嘶哑。 鱼俱罗愕了一下,继而黑着脸道:“不打了,你小子是属驴的,犟驴!” 高不凡却摇头道:“不行,必须打,除非鱼前辈收回之前那句话,反贼的帽子小子实在戴不起。” 鱼俱罗气乐了,怒笑道:“高小子,你真以为某家打不过你?”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若只是分胜负,在下定不是鱼前辈的对手,但若要决生死,生死难料!” 鱼俱罗重瞳一缩,继而苦笑道:“你小子果真比某家还要犟,行,某家收回之前那番话,不过某家也要提醒你小子,皇上已经下旨召见你了,到时皇上若要封你一官半职,你小子最好悠着点。” 鱼俱罗说完揉了揉胸口,气哼哼地转身大步走了。 第208章 邻家女孩 杨广要召见我? 高不凡看着鱼俱罗怫然而去的背影,不由略失了失神,他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鱼俱罗说杨广要召见自己,高不凡还是有点“受宠若惊”,有点纠结,还有点期待。 话说后世对杨广的评价争议非常大,有人说他穷奢极欲,志大才疏,荒淫无道,刚愎自用,也有人说他聪明绝顶,才华横溢,雄心勃勃,只不过有点操之过急而已,如果他能悠着点,不那么冒进的话,定是一代雄主。 不过不管怎么说,隋朝的国祚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仅二世乃止,这是不争的事实,隋朝的江山的而且确是在杨广手里丢掉的,从这一点来评判,杨广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守成君主。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高不凡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召见,也好亲眼看看这个隋炀帝杨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哇!”高不凡正思索着,喉咙再次一甜,刚才强压下去的一口鲜血终究还是吐了出来,不过吐出一口鲜血,胸口反而舒服多,只是痛得厉害。 高不凡掀开衣襟,发现左胸上赫然多了一枚拳印,四周青紫一片,触目惊心,但高不凡可以肯定的是,胸骨并没有折断,心脏也无大碍,估计鱼俱罗在最后时刻收回了部份力量,要不然自己非躺下不可,毕竟心脏部位可不比别的地方。 当然,高不凡最后时刻也收了三分力道,要不然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只是高不凡不知道的是,他此刻之所以还能站着,除了鱼俱罗手下留情外,还跟他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揉合了佛道两家优点的功法,不仅激发他的内在潜能,还淬炼了他的身体,抗打击能力要比其他高手强很多,假如换成同级别的王须拨,挨了鱼俱罗这一拳,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确认并无大碍后,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福至心灵猛地转身,顿时心中一凛,原来不知何时,那名观世音菩萨一般的白衣少女竟然到了他的身后,就静静地站在数米开外,那绝世姿容如一轮皓月当空,拈花微笑,正是那种亲切而不亲近的微笑,且双目微垂,如坐云端,慈悲地俯视世间众生。 高不凡心中暗自凛然,此女竟然无声无息便到了自己身后,皱了皱剑眉问道:“白姑娘有事?” 白云裳既是俗家弟子,高不凡叫一声白姑娘自然没问题。 “是高施主你有事!”白云裳微笑道,她的声音平和好听,就好像拂面的清风,仿佛再凶神恶煞的人在她在前都会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高不凡不由暗嘀咕一句见鬼,反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你受伤了,需要医治!”白云裳仍在微笑。 高不凡脱口:“你有药?” “有!”白云裳伸出右手,玉掌上赫然托着一只白色的瓷瓶,也不见她是如何使劲的,那只瓷瓶便轻飘飘地抛了过来。 高不凡不由瞳孔微缩,他目力过人,所以看得真彻,此女的五指只是微张一下,掌心的瓷瓶便被抛了出去,而且划出一道数米长的抛物线,力道控制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估计此女已经把全身的每一块肌肉练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至少高不凡自问还办不到。 难怪鱼俱罗说传言此女是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看来的确不简单,光凭这一手功夫便可见一斑。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接过瓷瓶,打开瓶口的木塞瞄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一颗白色的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也随之扑鼻而来。 “这是家师炼制的雪参玉露丸,对内伤有奇效,施主内服即可。”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佛道不是不相容吗?难道尼姑也会炼丹?” 高不凡这问题颇有点挑衅的味道,但白云裳似乎并不生气,依旧微笑着摇头道:“雪参玉露丸并非道家丹药,只是调制的伤药而已。” 高不凡哦了一声,把瓶塞塞好,扬手将瓷瓶抛了回去,拱手道:“谢过白姑娘好意,这雪参玉露丸只剩一颗,定然十分珍贵,在下的伤并无大碍,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白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高不凡倒不是怕有毒,只是不想平白欠别人人情罢了,而且他的伤的确并无大碍,凭借他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根本不用吃药,只需几天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白云裳玉掌轻舒,稳狠托住了落下的瓷瓶,点了点头道:“既然高施主不需要,那便留待有缘人吧,施主不介意云裳把一把脉吧?” 高不凡暗暗纳闷,此女莫非真的生就一副菩萨心肠,看到谁受伤都爱出手帮忙医治吗?拱手道:“不必劳烦白姑娘了,对了,白姑娘如何得知在下姓高?” 白云裳微笑道:“鱼将军刚才称呼高施主为高长卿,云裳刚好听到了。” “原来如此,那在下不打扰白姑娘了,告辞!”高不凡拱了拱手,转身行了开去。 白云裳只微笑着目送高不凡远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可随着这微笑的消失,此女反而变得真实起来,她微笑的时候,是云端上的菩萨,亲切而不可亲近,此时此刻却像是个邻家女孩,亲切又可亲近。 白云裳看了一眼下游的隋军军营,仿佛轻叹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 高不凡回到军营附近,见到一人竟然在河边垂钓,赫然正是韩老实。 高不凡走了过去,在旁边蹲下,问道:“韩叔,你哪来的钓具?” 韩老实憨笑道:“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鱼钩和鱼线,用油纸包着,随便弄根棍子当钓竿系上就能用。” 韩老实昨晚似乎没有睡好,眼圈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高不凡拨了根草叼在嘴里,坐在旁边看韩老实钓了一会鱼,这时,恰好有一朵从上游漂下来的莲灯正好停在浮标附近打转。 韩老实皱了皱眉,用钓竿把莲灯推了出去,让其顺流而下漂走。高不凡目送着莲灯远去,忽然道:“韩叔,我刚才遇到个人,跟韩婶长得有点像。” 韩老实憨笑道:“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很多,不出奇。”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说完站起来拍了拍韩老实的肩膀道:“昨天河里死了很多人,怕是难有鱼儿上钩了,还是回去歇着吧,韩叔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吧。” 第209章 送饭娘娘 李靖不愧是一名杰出的军事家,虽然如今还名不见经传,但每次拜读他所写的兵书《六军镜》,高不凡都能有新的体会和感悟,真的获益匪浅。眼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高不凡便把李靖的《六军镜》翻出来重读,不知不觉日已过午,腹中饥饿,却仍不见窦线娘送饭来。 “怪哉,线娘这妮子野哪去了,这个钟点竟然还不打饭来。”高不凡放下书站了起来,接着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穿越到大隋十几年,自六岁开始就独住一个小院,任何事都是自己动手做,从不需要下人侍候,没想到短短个把月时间,自己竟然就被线娘这妮子侍候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少爷了。 高不凡正打算自己去打饭,窦线娘便提着饭菜钻进了帐篷来,估计也知道自己迟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将饭菜铺开,竟然有酒有肉,十分丰盛。 窦线娘飞快地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递到高不凡面前,甜笑道:“高大哥饿坏了吧,快趁热吃。” 高不凡伸手轻刮了一下窦线娘的瑶鼻,这才接过饭碗笑问道:“哪来的酒肉,是不是昨晚私自截留的?好你个军需官,竟然监守自盗,得军法处置才行。”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道:“才不是呢,人家专门到怀远城中买的食材,回来后自己亲自做的,嘻嘻,高大哥快尝尝这红烧肉味道如何?”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今天迟了,敢情这小子妮子跑怀远城中买菜去了,心中感动,连忙夹了块红烧肉送到嘴里,闭上眼睛认真地品尝起来。 窦线娘满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高不凡皱起剑眉,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窦线娘面前道:“你自己尝尝吧。” 窦线娘顿时眼神一黯,委屈地张开小嘴咬了一小口,顿时目露疑色,味道没问题呀,挺好吃的,忽见高大哥正促狭地看着自己,还随即飞快地把自己咬过的这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美滋滋地吃起来。 窦线娘登时霞飞双颊,既羞又甜地白高不凡一眼嗔道:“高大哥太坏了,又作弄人家。” 高不凡乐呵呵地一笑,放下饭碗,亲手给窦线娘盛了一碗米饭,笑道:“我家线娘辛苦了,换高大哥侍候一下你吧,赶紧趁热吃。” “谢谢高大哥。”窦线娘心里甜丝丝,伸手接过饭碗,幸福得差点晕过去一般,又给高不凡夹了块红烧肉,这才美滋滋地自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惊叹地道:“高大哥,我告诉你,人家在怀远成中见到观音娘娘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笑道:“我也见到了。” 窦线娘眼前一亮道:“真的?高大哥也见到了,她长得是不是很好看?”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的确很好看,简直跟天仙下凡一般,不过不是送子观音,而是送饭观音,现在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窦线娘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噗哧地失笑出声,嗔道:“高大哥又作弄人,人家可是说真的。”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是说真的,线娘就是我的送饭观音娘娘,一顿不送,高大哥就牵肠挂肚的饿得慌。” 窦线娘羞喜不已,含情脉脉地白了高大哥一眼,心中暗道:“高大哥如果愿意,线娘可以给高大哥您做一辈子饭。” 高不凡往窦线娘碗里夹了一蔬菜,笑道:“刚吃肉也不行,吃点蔬菜水果营养才均衡。” 窦线娘点了点头,乖巧地把蔬菜给吃了下去。高不凡见这妮子欲言犹止,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便笑道:“看来不让你说是不行了,说说吧,你遇到那个观音娘娘是什么样子的?” 窦线娘顿时又激动起来,一脸虔诚地道:“她姓白,叫白云裳,线娘也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她长得很美很美,就好像寺庙里供奉的观音娘娘一般,听说这位白姑娘是白莲庵慧清师太的俗家弟子,虽然年纪比咱们也大不了多少,可是名气已经很大了,而且信徒众多,她只是从街上走过,满街都是跪拜的人呢,可壮观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那线娘也跪拜了?” 窦线娘俏脸微窘,吃吃地道:“跪……跪了,线娘想给爹爹祁福,愿他老人家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高不凡本来还有些不悦的,但听到最后却是释然了,自己是个穿越者,而窦线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封建社会女子,自己不能以现代人的标准去要求她,甚至不能以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支评判这个朝代的任何人,况且,线娘为父祁福也是孝道的表现,没必要苛刻。 “高大哥,线娘是不是做错了?”窦线娘有点忐忑地道,心想,高大哥英雄盖世,定然不喜欢自己给别人下跪。 高不凡却笑了笑道:“没有,线娘一片孝心天地可嘉,想必佛祖也会保佑窦世伯平安无事的。” 窦线娘闻言顿时高兴起来,主动给高不凡倒了碗酒,又想顺手给自己倒一碗,却被高不凡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顿时哎哟一声,瞪大一双无辜的杏目看着高不凡:“高大哥干嘛敲人家?” “忘了自己昨晚醉成什么样子的,不许再喝了。”高不凡板着脸道,才发现这小妮子的酒瘾竟然挺大的,这个可不能惯着。 “哦!”窦线娘只好可怜巴巴地把酒坛子放下,高不凡见状终究有点心软,把自己碗里的酒倒了些给前者,小妮子登时眉开眼笑,像着小馋猫般抿了一口,然后一脸的满足。 高不凡有点好笑道:“吃饭吧。” 这时外在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把尖细的嗓音随即响起:“渤海郡蓨县高不凡高长卿接旨。” 窦线娘愕然抬头望来,高不凡心中一动,杨广召见自己的正式圣旨终于到了,看来鱼俱罗虽然还是白身,但仍有自己获取消息的渠道,竟然将杨广要召见的消息提前告诉了自己。 “线娘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接圣旨。”高不凡放下饭碗站了起来。 窦线娘的俏脸有点发白,眼神还有点慌乱,紧张地点了点头,忽然又站起来,掏出手帕给高不凡擦了擦嘴角上的油迹,替他整理好衣服。 高不凡搂住小妮子的纤腰轻拥了一下,这才转身走到帐篷接旨。 第214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在蓨县城中遇上宇文智及时,高不凡还只是个菜鸟,除了天赋好点外,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所以并不是修练了内家功夫的曾阿大对手,而现在呢,像曾阿大这种级别的小脚色,充其量只是阿猫阿狗而已,一招便全部撂翻。 且说那宇文智及从马上摔下来,又被自己手下的两名狗腿子压在最下面,痛得他几乎岔了气,连眼睛都翻白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曾阿大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把两名家仆从宇文智及身上拎走,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胸口的,经过一番折腾后,宇文智及总算缓过气来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痛死了老子了,一群饭桶,老子养你们何用,废物!” 曾阿大窘得面色潮红,咆哮一声便向着高不凡扑上去,抬手就是一记重拳直取脑门,拳风虎虎,分明要命的节奏。 “自取其辱!”高不凡剑眉上扬冷笑一声,以前的曾阿大在他眼中是个不可战胜的高手,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难望其项背,只是现在,曾阿大这一拳对他来说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速度和力量都乏善可陈,他只是抢出一脚,便后发先至,踹在了曾阿大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曾阿大就像一捆败草般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宇文智及的身上,后者当场又翻了白眼,直接便晕死过去。 曾阿大挣扎着站起来,胸中血气翻滚,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要不是高不凡不想手下留情,这一脚就让他直接嗝屁了。 曾阿大震捂住胸口,眼神中甚至露出了深深的惧意,他作梦也想不到,只是短短一年时间不到,高不凡这小子就变得如此强大,而且是强得让他绝望的那种。 “二爷,二爷!”一众狗腿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一阵忙活才把宇文智及救醒过来。 高不凡信步走了上前,宇文智及这货虽然嚣张了点,却不是没脑子,这会终于也意识到高不凡的厉害了,倒是不敢再叫嚣,只是色厉内荏地警告道:“高不凡,你……你想作甚?敢动本公子半根汗毛,我爹和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高不凡淡笑道:“你爹宇文述在辽东葬送了皇上的几十万大军,不是已经被削职夺爵了吗?至于你大哥宇文化及,尽管让他来找我麻烦,对了,皇上下午要召见本人,所以本人下午没空,让宇文化及另外找时间。” 宇文智及面色微变,这才猛然醒起似乎听老子宇文述和门客聊天时提起过,高不凡这小子似乎在辽东立了大功,还受到可敦的大力举荐,所以皇上才下旨召见他的,奶奶的,这小子踩到狗屎了吗,运气咋那么好,光是可敦的推荐就足以让这小子飞黄腾达了。 “高长卿,你别得意,别忘记了,南阳公主是我三弟媳,我爹官复原职只是迟早的事,识趣的最好别惹老子,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宇文智及竟把弟媳南阳公主也拉出来作虎皮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南阳公主是杨广的女儿,有这一层关系,宇文家妥妥的皇国戚,难怪宇文化及依旧得宠,可见像宇文阀这种大家族,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非是谋反重罪,否则根本不可能真正倒下。 高不凡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宇文智及的脑袋,微笑道:“南阳公主的面子倒是不能不给,也罢,这便饶你一次,不过记住,下次不要再招惹小爷,因为你招惹不起!” 高不凡说完便淡定地站起来,信步行了开去,宇文阀根深叶茂,势力不容小视,所以给宇文智及一点小教训就行了,没必要得罪死,免得把自己的路也走窄了。 宇文智及几时受过这等折辱,气得发抖,可是人在屋檐下也由不得他不低头,毕竟高不凡这小子跟吃了药似的,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连曾阿大都架不住他的一招,自己要是继续硬气,只怕会吃更大的亏。 “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不凡你给老子等着,有你哭的时候!”宇文智及一边在心中发狠自我安慰,一边眼睁睁地目送高不凡洒然离开。 高不凡进了城门,没见到窦线娘,想必这妮子惊慌之下已经先行回客栈了。果然,当高不凡回到客栈敲响房间的门,窦线娘略带紧张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谁?” “是我!”高不凡淡定地道。 窦线娘这才打开门,下意识地往高不凡身后张望了一眼,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人家担心被认出,所以自己先溜回来了。” 高不凡进了房间关上门,笑了笑道:“瞧把你这妮子吓得,都成惊弓之鸟了。” 窦线娘吐了吐舌头辩道:“人家哪有,要不是怕连累高大哥,本姑娘才不怕他呢,对了,那淫、、贼没有认出我吧?” 高不凡摇头道:“应该没认出,我还揍了他一顿,也算是替线娘你出了口气。” 窦线娘闻言稍放下心来,恼道:“这个死淫、、贼,上哪都能遇到他,真倒霉,要是在野外,本奶奶定然一剑宰了他。” 小妮子杏目圆睁,脸罩寒霜,倒是霸气外露。 高不凡笑道:“别冲动,宇文智及虽然是个弱鸡,但身边还是有几名好手保护的,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会有好下场的,即便真要料理他,不是还有高大哥吗,线娘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窦线娘本来就是辣子性情,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乖巧得像小猫咪似的,高不凡还真担心这妮子冲动之下出手刺杀宇文智及,到时刺杀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便出言提醒。 窦线娘心中一暖,柔肠百结,一头便扎入高不凡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后者的腰,轻声唤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不凡心跳不由猛然加速,这段日子,他能明显感受到窦线娘这妮子对自己越发的热烈和依恋了,就像搂着一团火似的,唉,真的要花开堪折直须折吗?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啊,要是真的折了,老窦会不会发飙? 第210章 任性 杨广的圣旨到了,召高不凡到柳城见驾,同行的还有裴行俨和苏定岳等八名千牛卫,至于柳岸里的一众村民都是当初征调的民兵,只能暂时留在怀远城中,等候朝廷的下一步安排。 此外,王仁恭还特意“派”鱼俱罗负责押送八千名俘虏,以及在怀远城外一战中所缴获的三千多匹战马前往柳城向杨广献俘,真可谓卖了鱼俱罗一个大人情,因为值此机会,鱼俱罗有可能官复原职。 且说高不凡收到圣旨后,第二天便带着窦线娘跟随传旨的宫人上路了,为了行走方便,窦线娘如今的身份是高不凡的贴身婢女。 “长卿,皇上这次特意传旨召见你,估计是要委以重任了。”裴行俨一边催马前马,一边略带兴奋地道,虽然高不凡似乎并不乐意出仕,但作为朋友,裴行俨还是乐见高不凡被重用的。 苏定岳也凑趣道:“裴大哥说得对,我等先行恭喜高公子了,苟富贵,勿相忘,哈哈。” 一众千牛卫也乐呵呵地出言道贺,高不凡只微笑着拱手回应,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反而令苏定岳等人更加钦佩了,啧啧,瞧瞧人家高公子这定力,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窦线娘安静地骑在枣红马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裴行俨见状不由奇道:“线娘,你高大哥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窦线娘勉强笑了笑道:“人家哪有,线娘的心里在替高大哥开心呢。” 高不凡倒是隐隐猜到了原因,替其掩饰道:“线娘的身体有点不舒服。” 众人不禁恍然大悟,只以为姑娘家每月的那几天来了,很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窦线娘抬头看了一眼高不凡挺拔英俊的侧面,禁不住暗叹了口气,心道:“高大哥这次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受到隋帝杨广的召见,我本应为高大哥高兴才对的,可是……高大哥日后要是作了朝廷的官,而我却是朝廷通缉的罪犯,该怎么办才好?” 窦线娘并不担心高大哥当了官后会抓自己,又或者把自己交给官府,可是她担心自己继续留在高大哥身边会连累他。 窦线娘现在孤苦伶仃,父亲窦建德生死未仆,其他亲人又都被官府杀害了,离开了高不凡,她一个女孩子家又能去往何处?即便有去处,她也万分不愿意离开高大哥,如今高大哥是唯人的亲人和依靠。 一想到某天可能不得不离开高大哥,窦线娘便禁不住一阵阵揪心般痛,脸色一片煞白。 “线娘,怎么了?很不舒服吗?”高不凡发现不对劲,连忙勒定马关心地问题道,裴行俨等人见状也勒住缰绳望来。 窦线娘心中一暖,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苍白的俏脸也瞬间转红,摇头吃吃地道:“高大哥,线娘没事,昨晚没睡好而已,咱们快点赶路吧。”说完一夹马腹抢到前面去了。 高不凡只得催马继续前行,裴行俨凑到高不凡身边,压低声疑惑地问:“长卿,你和线娘吵架了吗,亦或你小子昨晚太过孟浪了?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线娘也算是我的义妹了,你可不能欺负她。” 高不凡哭笑不得:“瞎猜什么呢,我像那样的人吗。” 裴行俨点了点头,严肃地道:“不像,不过你小子文武双全,又长了张招蜂引蝶的小白脸,会不会是你小子在外面乱搞,所以惹线娘不快了?” 去你大爷的,高不凡立即对着那张臭嘴醒以高拳,裴行俨赶紧把脑袋一偏,打马逃得远远的。 怀远城位于辽西郡,与柳城郡之间还隔了个燕郡,所以距离还是挺远的,约莫600里,由于鱼俱罗还押着八千名战俘,所以足足花了八天时间,众人才到达柳城郡,结果出城迎接的柳城督军罗艺竟然告诉大家,皇上八天之前就已经动身回涿郡了,也就是说,杨广在下达圣旨召见高不凡后不久,便拍拍屁股走了。 高不凡很是无语,丫的虽然是皇帝,但做事能不能别那么的随心所欲?这边下旨召见,那边转头就拍屁股走人,耍我呢?杨广你大爷的! 不过,高不凡转念一想,又觉得,恐怕是自己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因为对于九王至尊杨广来说,像自己这种小角色,根本还不值得人家戏耍。 果然,罗艺说皇上之所以突然动身离开柳城,是因为萧皇后对这里的居住条件不满意,晚上睡觉时发恶梦了,于是第二天一早,皇上就马上下令摆驾回涿郡临朔宫。 高不凡不得不感慨杨广行事的任性,如果非要说这是优点,那就是杨广挺疼老婆的,可是作为一国之君行事如此随心所欲,江山保不住也就不奇怪了。 鱼俱罗和裴行俨等人对这种事似乎已经见惯不怪了,表现得一点也不意外,可见杨广平时的行事风格就是如此。 这时,罗艺打量了一眼高不凡身边的窦线娘,禁不住眼前一亮,暗道:“好标志的小姑娘,难怪高长卿这小子不惜性命,单枪匹马跑去抚余城救人,嘿,这小子不爱当官,敢情是个好色之徒,不过也好,既然这小子有好色的弱点,日后自己便可投其所好。” 话说罗艺当初也在契丹盟账保护可敦,所以知道高不凡为了救一名女子,单枪匹马赶往高句丽境内的抚余城救人,当时他还和手下的薛万钧和薛万彻嘲笑过高不凡不自量力,没有那个本事,非要学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现在罗艺笑不出了,高不凡不仅把红颜救回来了,还带着一群溃兵在高句丽境内纵横无敌,搞得高句丽人七鸡犬不宁,最后甚至断了浮桥,直接导致乙支文德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据说皇上收到捷报后龙颜大悦,再加上可敦的举荐,当即就决定召见高不凡了。 所以可以预见,高不凡这小子日后绝对的前途无量,罗艺难免有点心生妒忌,而且据传长孙晟也有意招此子为婿,不过好在,听闻长孙晟今年年初就因病在洛阳家中去逝了,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呢,真真时也命也! 第211章 通缉 且说罗艺和鱼俱罗见完礼后,这才对着高不凡笑道:“大半年未见,高兄风采犹胜往日,高兄此番立下大功,得到皇上亲自下旨召见,从此名扬天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可喜可贺啊,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高不凡微笑道:“谢谢,罗督军言重了,罗督番此番保护可敦亦是有功之臣,以后还承蒙罗督军多多关照才是。” 罗艺呵呵一笑,高不凡说得不假,虽然去年在契丹盟帐的刺杀事件中他罗艺出力不大,但终究是被王须拔打伤了,而且后来一路护送可敦到柳城,尽忠职守,因此受到了可敦和皇上的嘉奖,升职是大概率的事件。 接下来罗艺又和裴行俨寒暄了几句,这才作了个请道:“诸位一路劳顿,先进城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前往涿郡面见皇上也不迟,本将也正好一尽地主之宜。” 鱼俱罗没意见,眼下已经将近傍晚了,带着八千俘虏赶路很麻烦,也不必急在一时,正好在城中补充一下物资。 负责押送俘虏马匹的隋兵有三千人,这三千隋兵和八千俘虏自然都只能驻扎在城外,只有鱼俱罗和高不凡等人跟着罗艺进了柳城。 罗艺很会做人,给大家准备了舒适了住处,不过鱼俱罗押送俘虏有责,晚上得住在军营中,所以吃完饭就得出城回营,倒是高不凡等人在城中住下了。 且说众人吃完罗艺的接风宴,正打算回住处休息,罗艺忽然醒起一件事,拍额道:“瞧我这记性,倒是把这事给忘了,高兄的两位家仆如今还在柳城中等候高兄归来呢,本将这就命人把他们找来。” 高不凡和窦线娘闻言都不由一喜,当他们回到住处后不久,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便连滚带爬地赶来了,哭得唏哩哗啦的。 “不凡少爷,俺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 “少爷,小的想死你了。” 高首和高仁一左一右抱住高不凡的大腿,差点眼泪鼻涕都要流出来了,虽然有点夸张的成份,但也看得出是真情流露,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两人都瘦了,胡子拉碴的,一副落拓唏嘘的模样。 窦线娘见状眼圈都微微泛红了,一脸的歉意,当初她执意去辽东找爹,只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谁知半路上高首和高仁追了上来,苦劝她回去,后来高首和高仁一路相随,甚至陪着一道翻越长城出关,最后在柳城附近一同被契丹人抓去当了奴隶,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高首大哥,高仁大哥,对不起,连累你们了。”窦线娘歉然道。 高首和高仁刚才只顾抱少爷大腿,这才留意到窦线娘,先是一喜,接着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高仁讪讪地道:“窦姑娘也在啊,太好了,俺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少爷办不到的事,果然,少爷真把窦姑娘救回来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以他对这两货的了解,很明显有事隐瞒着,于是不动声色地问:“你们俩一直在柳城等我回来?” 高首摇头道:“去年少爷出发赶往抚余城时,不是让俺们带着契丹种马先行回家吗?然后俺们从契丹盟=帐回到柳城,崔管事和俺们一起在柳城等了半个月,没等到少爷回来,于是我们就先行入关南下了。 结果俺们回到马场,一直过了上元节,也不见少爷回来,家主和夫人忧心忡忡的,夫人还生了一场大病,夏管家把咱们骂得狗血淋头的,要不是夫人慈悲,夏管家都差点打断俺们哥俩的两条腿了。 后来夏管家把俺们赶了出门,让俺们去把少爷您找回来,若找不回少爷,以后也不要回去了。” 高首说完便抹起眼泪来,高仁这货更是猛擦鼻涕,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还有点歉然,说到底,这次的确是自己这个当主子的连累他们了。 “差不多就行了,本少这不是回来了吗?嚎什么丧,对了,我娘现在怎么样?”高不凡略一运力便把这两货震开,被两个大男人抱着腿痛哭,实在有点瘆人。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才站了起来,后者答道:“俺们离开马场北上的时候是正月十八,夫人的病有所好转,不过听鸣翠说,夫人由于惦记着少爷,每晚都睡不好,经常唉声叹气,还偷偷的哭呢。” 高不凡闻言不由自责不已,俗语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自己还身置如此险境,大半年音讯全无,可以想象这段日子父母到底有多担心自己! 此时此刻,高不凡恨不得立即插翅赶回家中看望双亲。 这时高首又道:“本来家主是和俺们是一起来的,在柳城呆了两个月,由于放心不下家里,上个月初先行赶回马场了,家主刚离开不久,崔管事和高世雄高世衡公子三人前后脚也来了,待了半个月才离开。” 高不凡闻言颇为感动,崔护和高家兄弟对自己倒是有情有义,没得说了。 “少爷,俺听说你在辽东立了大功,得到了皇上的召见?”高仁和高首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皇上召见啊,这得是多大的荣耀,更何况少爷还立了大功,这下咱们渤海高氏要扬眉吐气了。 高不凡淡然地点了点头,反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高首刚想开口,高仁却猛使眼色,摇头道:“没有了,家里很好,马场也很好,就是大家都记挂着少爷你,特别是夫人,少爷,咱们几时动身回蓨县?大家见到少爷回去,肯定都得高兴坏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真的没有其他事了?高首,你说!” 高首看了窦线娘一眼,欲言犹止,后者隐隐猜到了什么,俏脸煞的一下子白了,低下头微微发抖。 高不凡连忙握住窦线娘的手,柔声道:“线娘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高大哥都会保护你。” 窦线娘鼻子一酸,眸中倾刻蒙上了一层雾气,抽泣着道:“高大哥,有一件事线娘一直瞒着你,我……我是个逃犯。” 高不凡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窦线娘愕住了,睁大一双被泪水浸满的杏目,既吃惊又不解,更多的却是感动,扑入高不凡怀中放声大哭:“高大哥,对不起,线娘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线娘的族人都被官兵杀了,只有线娘逃了出来……呜呜!” 窦线娘哭得肝肠寸断,闻者落泪,高首和高仁也同情地低下了头。 高不凡轻抚着窦线娘的后背,温声地安慰了一会,后者才渐渐控制住情绪。 高首见少爷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窦建德窝藏杀害县令的凶手孙安祖,被人家告发了,县丞潘瑞和县尉杨嵩带人到窦家庄抓人,窦家庄的人反抗,全庄老少都被杀了,只有窦姑娘逃了出来。” 窦线娘估计忆起家人和族人被杀的惨象,躲在高不凡怀中瑟瑟地发着抖。高不凡不禁暗叹了口气,难怪当初窦线娘孤身一人往北跑,敢情是打算追上她父亲窦建德,通知他这个事情,好让他赶紧逃跑。 “那现在呢,可有窦里长的消息?”高不凡沉声问。 高首和高仁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后者轻咳一声道:“窦建德……咳,窦里长现在是高士达的司马,在河间郡一带闹得声势很大,朝廷已经悬赏通缉他了,还有……还有窦姑娘也在通缉布告上。” 窦线娘浑身一震,不惊反喜,急忙离开高不凡的怀抱,脱口道:“高仁大哥,我爹他还活着?” 第212章 崭露头角 高鸡泊广袤数百里,地处清河郡、渤海郡和平原郡交界,高士达本是渤海郡蓨县人,亦即是高不凡的同乡,估计是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同乡人不祸害同乡人,所以这哥们跑到隔壁清河郡境内的高鸡泊中聚众反隋去了,而且搞得有声有色的,特别是张金称被高不凡和李靖联手剿灭后,高士达立即抓准时机招兵买马,抢占地盘,如今已经成为继张金称之后,高鸡泊内实力最强的一股义军(土匪),而孙安祖只能排第二。 话说去年窦建德带着二百族人逃离了军队后,便跟着孙安祖回到了高鸡泊,但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最后并没有加入孙安祖一伙,反而投靠到高士达的麾下。 高士达虽然不是韩信,但他正缺人手,既然窦建德愿意加入,自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所以愉快地接纳了窦建德,并封了他为一名小头目。 不过,窦建德确实很有才能,而且为人仗义疏财公正,每次抢到财物都公平地分给大这,所以十分受拥戴,渐渐崭露头角,后来随着高士达的势力越来越大,便开始自称东海郡公,又封了窦建德为司马,让他负责率军与官兵作战,结果窦建德连战连捷,如今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窦建德窝藏孙安祖的旧账也被翻了出来,朝廷发下了悬赏告示,重金悬赏通缉窦建德,于是,就连他的女儿窦线娘也跟着“沾光”了,通缉告示甚至张贴到了涿郡一带,不过柳城郡地处临榆关外,太过偏远,所以通缉告示并没有张贴到柳城的城门口,否则今天就麻烦,毕竟窦线娘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实在太过扎眼。 “爹爹还活着,原来阿爹还活着。”窦线娘又惊又喜,眼中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高不凡早就料到窦建德不会那么轻易挂掉的,毕竟是隋末群枭之一的夏王窦建德,无论名声和实力都有资格跟李唐板一板手腕存在,要不是一念之差葬送了大好时机,最后坐江山的未必就会是李唐,当然,窦建德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出身贫寒,没能获得门阀势力的加持。 高不凡伸手替窦线娘擦去腮边的眼泪,微笑道:“看来线娘的虔诚和一片孝心果真感动了观音菩萨了。” 窦线娘又哭又笑,此刻心里却十分矛盾,既恨不得立即赶回高鸡泊找父亲,又舍不得离开高大哥。 高不凡显然看出了窦线娘的心思,柔声道:“等见完皇上后,我正好也要回家,到时顺路送线娘去见窦世伯。” 窦线娘大喜,要不是高首和高仁在场,这妮子都要忍不住挂在高大哥脖子上撒娇了,可是转念一想,窦线娘的俏脸又晴转多云,担忧地道:“高大哥,朝廷正在通缉我,这样会连累你的,要不还是我自己赶路吧。” “不行!”高不凡立即斩钉折铁地拒绝了,又放缓语气补充道:“我不放心。” 窦线娘心里甜丝丝,嘴上却嘀咕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呀!” 窦线娘娇呼一声,原来高不凡已经弹指赏了她一记不轻不重的脑瓜崩,顿时委屈地撅起了菱角似的小嘴。 高不凡教训道:“不长记性,忘了你上次是怎么被那啥上谷五虎敲了闷棍的了,要不是刚好遇到鱼前辈赠药,你的小命都没有了。” 窦线娘吐了吐舌,虽然睫毛还是湿湿,但看得出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得知父亲还活着,小妮子显然很开心。 高仁也陪笑着劝道:“没错,窦姑娘千万不要再像上次那般不辞而别了,再惹出事端来,麻烦的还是少爷。” 窦线娘脸上大窘,低下头嗯了一声,高不凡瞪了高仁一眼,这货连忙缩了缩脖子,倒是不敢再乱放屁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便启程离开柳城,往关内去了。窦线娘换了一身婢女的装束,还特意在额前勒了一条抹额,用饰物遮住了眉心那颗扎眼的美人痣,而高首和高仁也机灵地改口称窦线娘为柳姑娘。 窦线娘的新装扮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虽然多了一条抹额遮住了美人痣,但依旧是一枚小仙女似的活泼少女,只是少点儿灵气。 且说众人又走了十天,终于抵达了涿郡治所蓟县城。鱼俱罗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便和高不凡等人一道进城住下,等候杨广的召见。 这回可没有柳城的待遇了,传旨的宫人自行进临朔宫中复命,而高不凡等人得自己花钱住客栈。 窦线娘显然十分紧张,因为蓟县城的城门口果真贴有他们父女二人的通缉告示,所以小妮子紧张兮兮的,进城后一直低着头,直到客栈住下关上门,这才安稳了些,不过却躲在房间里不愿出来。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他本来也有点担心的,但当他看到城门口那张通缉告示后却大大放心了,因为告示上所画的人像实在不敢恭维,窦建德虽然长相不咋的,但画师愣是把人家画成了钟馗式的人物,而窦线娘明明跟个小仙女似的,却被画成了母夜叉一般,青面獠牙,血盆大口,要不是眉心那颗美人痣实在明显,估计就算她大大方方地站在告示下,都没人会怀疑她。 不过,既然窦线娘不愿意出门,高不凡也不会强迫她,毕竟小心点总没有错,等见完杨广自己就南下送这妮子去高鸡泊找爹,免得夜长梦多。 然而,高不凡和裴行俨等人在客栈住了足足十天,都特么的五月中旬了,杨广仍然没有召大家入宫,也不知在搞啥飞机,实在让人很无语。 又等了三天,宫人终于来到客栈通知高不凡和裴行俨明天下午一同入宫见皇上了。高不凡不知道为何会选在下午的时候,只以为杨广喜欢睡懒觉,所以把时间安排在下午,不过也无所谓了,高不凡只想尽快应付完这个不靠谱的皇帝,然后回家见爹娘,顺道送窦线娘去找她爹窦建德。 第213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高不凡终于明白杨广为何选在下午接见自己了,原来早上要举行献俘仪式,没错,就是一场盛大的献俘仪式,杨广和大臣们估计这十几天时间都在忙着准备这件事,所以才迟迟没有接见自己。 高不凡对此十分理解,而且深表同情,毕竟杨广征发百万大军,举全国之力东征高句丽,最后却几乎全军覆没,闹得灰头土脸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关键杨广此人还特别好面子,所以这场惨败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憋屈,一气之下,已经撸掉了一大批的中高级将领,其中就包括宇文化及他老子宇文述。 现在好了,王仁恭和鱼俱罗在怀远城下取得了大捷,一举歼灭乙支文德的五万大军,尽管五万和百万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别的,但终归是一场漂亮的大捷不是?更何况还抓到八千名俘虏和缴获了数千匹战马呢,所以根本不用杨广授意,座下的大臣们便十分机灵地张罗了这场盛大的献俘仪式,强行挽尊,替杨广长一长面子。 由于蓟县城的容积有限,所以献俘仪式就在东城门外的阅兵场上举行,但见旌旗招展,人马如龙好不热闹,不仅城中居住的百姓,就连附近县镇的百姓都被要求前来参加,所以一大早,城里城外都是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 窦线娘本来并不想离开房间的,但衙役天还没亮就进入客栈撵人了,所有人必须出城参观献俘仪式,瞻仰天颜。 于是乎,窦线娘只得跟着高不凡等人离开客栈出城去,充人头给杨广“挽尊”,至于裴行俨和苏定岳等千牛卫,早已经被召入临朔宫当值了,千牛卫本身就是皇帝的近身侍卫。 且说高不凡和窦线娘等人来到东城门外,这时天色才微微放亮,不过这里早已经万人空巷了,校场外万头涌动,人声鼎沸,真个举袂成阴,挥汗成雨。 现在正值盛夏时节,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气温也越来越热,高不凡等人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多时辰,杨广的御驾总算出城了,阵仗不是一般的大,但见猛兽开道,鼓乐喧天,侍卫们鲜衣怒马,枪如林刀似海,马如龙车似潮,极尽威武雄壮之能事,难怪要花十几天时间去准备。 “高大哥,你看,那不是裴大哥吗?”窦线娘忽然轻声惊呼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到了,裴行俨和苏定岳等人正混在一众千牛卫当中,鲜衣怒马,衣甲锃亮,好不威风。 裴行俨等千牛卫经过后,杨广那座由上千名力士抬着的御辇便出现了,罗伞下的隋帝杨广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一众大臣恭谨地站在两侧,卫尉少卿李渊和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各执一旗,神情跟当初如出一辙。 高不凡见状有些好笑,还有点感慨,看来宇文述虽然被削了职,但对宇文化及并没有影响,这家伙依旧受到杨广的宠信。 且说杨广的卸辇入场后,献俘仪式便正式开始了,鱼俱罗一身甲胄,手提门板大的砍刀骑在马上,端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光是这副卖相便赢得满堂喝彩。 八千名高句丽俘虏成行成排地跪满了一地,以额触地,屁股朝天,一齐向着皇座上的杨广纳头请罪,并且用半生不熟的隋国语高呼吾皇万岁,估计也是这十几天经过“排练”学会的。 这场献俘仪式足足闹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赚足了面子的杨广终于心满意足地摆驾回城了,高不凡等人也赶紧溜了,这盛夏的烈日真的太毒辣了。 “让开让开,好狗不挡路。”高不凡等人正要入城,身后传来一把极为嚣张的声音,还有一阵马蹄声。 高不凡和窦线娘等急忙闪到一边,但见数骑马匹正在人群中一溜小跑,马上骑士一边吆喝一边挥鞭驱赶百姓,稍微跑得慢一点,身上就得挨鞭子,弄得人们纷纷抱头鼠窜。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剑眉,暗叫一声冤家路窄,原来马上之人不是别个,竟然正是宇文智及,还有一个则是狗腿子曾阿大。 窦线娘登时面色微变,显然还记得当初在蓨县城中试图强抢她的宇文智及,连忙低下头躲到高不凡的身后,生恐被对方认出来。 宇文智及这货似乎没多大变化,一身白色的公子袍,面白无须,目带淫邪,眼袋很深,呈青白色,依旧一副纵欲过度的尊容。 这货高踞在马背上,手里竟然十分骚包地握着一把折扇,一边策马一边摇着折扇左顾右盼,几名负责开路的扈从一边吆喝,一边挥动鞭子驱赶四周的百姓。 当经过高不凡等人身边时,正左顾右盼的宇文智及眼前一亮,大声道:“停!” 一众狗腿子立即勒定马,宇文智及一双色眼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身后的窦线娘,喝道:“小子滚一边,别挡了本公子的视线。” 不得不说,宇文智及这色胚的眼神还挺毒的,虽然窦线娘低着头躲在高不凡的身后,但是这货看到窦线娘窈窕的背影,便直觉这是个美女,立即命人停下,并且嚣张地让高不凡滚开,估计眼中只有美女,根本没认出高不凡来。 然而,宇文智及没认出高不凡,他身边的狗腿子曾阿大却认出来了,顿时面色微变,低声提醒道:“二公子,此人不是渤海郡蓨县姓高那个小子吗?” 宇文智及愕了一下,目光这才落在高不凡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会,终于认出来了,脱口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咦,昨白净了那么多?奶喝多了吗?” 高不凡在身后暗打了手势,窦线娘连忙趁机低头行了开去,而高不凡则淡笑道:“这不是宇文二公子吗?咋老了那么多,不会是青楼逛多了吧?” 宇文智及面色一沉,冷笑道:“小子越发的嚣张了哈,上次要不是有长孙晟这老贼护着,本公子早就整死你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噢,差点忘了告诉你,长孙晟这老贼今年正月就在洛阳家中病死了,这回可没人再护着你啦,嘿嘿,识趣的便跪下来给本公子叩三个头,本公子可以考虑放过你。” 高不凡微微一震,虽然当初就有预感长孙晟命不久矣,没想到长孙晟今年年初就去世了,唉,长孙家最后的顶梁柱没了,只怕家世更要没落了! 高不凡禁不住想起端庄温婉的长孙无垢,敦厚随和的长孙无忌,不知兄妹两如今过得如何,没有了父亲长孙晟的庇护,只怕在家族中并不好过吧,毕竟他们的生母只是续弦,上头还有两个元配所生的兄长。 宇文智及见到高不凡有些恍惚,只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地道:“小子知道怕了吧,现在跪地叩头求饶还来得及。” 高不凡心情不好,也懒得鸟这货,转身往城门行去,宇文智及大怒,厉声喝道:“奶奶的,给面不要脸,给本公子拦住他,往死里打。” 宇文智及一声令下,几名狗腿子便催马上前,马鞭劈头盖脸地向着高不凡身上抽去。 嘿,这简直就是茅厕点灯——找死。 高不凡现在今非昔比了,区区几名狗腿子根本不够瞧,只见他连头也不回,只是一探手便准确地抓住了三条马鞭,就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再一用力,这三名狗腿子便从马上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后面的宇文智及和曾阿大身上,把两人也撞落马下,跟叠罗汉一般摞成一堆…… 第214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初在蓨县城中遇上宇文智及时,高不凡还只是个菜鸟,除了天赋好点外,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所以并不是修练了内家功夫的曾阿大对手,而现在呢,像曾阿大这种级别的小脚色,充其量只是阿猫阿狗而已,一招便全部撂翻。 且说那宇文智及从马上摔下来,又被自己手下的两名狗腿子压在最下面,痛得他几乎岔了气,连眼睛都翻白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曾阿大见状大惊失色,急忙把两名家仆从宇文智及身上拎走,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胸口的,经过一番折腾后,宇文智及总算缓过气来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痛死了老子了,一群饭桶,老子养你们何用,废物!” 曾阿大窘得面色潮红,咆哮一声便向着高不凡扑上去,抬手就是一记重拳直取脑门,拳风虎虎,分明要命的节奏。 “自取其辱!”高不凡剑眉上扬冷笑一声,以前的曾阿大在他眼中是个不可战胜的高手,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难望其项背,只是现在,曾阿大这一拳对他来说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速度和力量都乏善可陈,他只是抢出一脚,便后发先至,踹在了曾阿大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曾阿大就像一捆败草般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宇文智及的身上,后者当场又翻了白眼,直接便晕死过去。 曾阿大挣扎着站起来,胸中血气翻滚,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要不是高不凡不想手下留情,这一脚就让他直接嗝屁了。 曾阿大震捂住胸口,眼神中甚至露出了深深的惧意,他作梦也想不到,只是短短一年时间不到,高不凡这小子就变得如此强大,而且是强得让他绝望的那种。 “二爷,二爷!”一众狗腿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一阵忙活才把宇文智及救醒过来。 高不凡信步走了上前,宇文智及这货虽然嚣张了点,却不是没脑子,这会终于也意识到高不凡的厉害了,倒是不敢再叫嚣,只是色厉内荏地警告道:“高不凡,你……你想作甚?敢动本公子半根汗毛,我爹和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高不凡淡笑道:“你爹宇文述在辽东葬送了皇上的几十万大军,不是已经被削职夺爵了吗?至于你大哥宇文化及,尽管让他来找我麻烦,对了,皇上下午要召见本人,所以本人下午没空,让宇文化及另外找时间。” 宇文智及面色微变,这才猛然醒起似乎听老子宇文述和门客聊天时提起过,高不凡这小子似乎在辽东立了大功,还受到可敦的大力举荐,所以皇上才下旨召见他的,奶奶的,这小子踩到狗屎了吗,运气咋那么好,光是可敦的推荐就足以让这小子飞黄腾达了。 “高长卿,你别得意,别忘记了,南阳公主是我三弟媳,我爹官复原职只是迟早的事,识趣的最好别惹老子,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宇文智及竟把弟媳南阳公主也拉出来作虎皮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南阳公主是杨广的女儿,有这一层关系,宇文家妥妥的皇国戚,难怪宇文化及依旧得宠,可见像宇文阀这种大家族,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非是谋反重罪,否则根本不可能真正倒下。 高不凡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宇文智及的脑袋,微笑道:“南阳公主的面子倒是不能不给,也罢,这便饶你一次,不过记住,下次不要再招惹小爷,因为你招惹不起!” 高不凡说完便淡定地站起来,信步行了开去,宇文阀根深叶茂,势力不容小视,所以给宇文智及一点小教训就行了,没必要得罪死,免得把自己的路也走窄了。 宇文智及几时受过这等折辱,气得发抖,可是人在屋檐下也由不得他不低头,毕竟高不凡这小子跟吃了药似的,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连曾阿大都架不住他的一招,自己要是继续硬气,只怕会吃更大的亏。 “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不凡你给老子等着,有你哭的时候!”宇文智及一边在心中发狠自我安慰,一边眼睁睁地目送高不凡洒然离开。 高不凡进了城门,没见到窦线娘,想必这妮子惊慌之下已经先行回客栈了。果然,当高不凡回到客栈敲响房间的门,窦线娘略带紧张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谁?” “是我!”高不凡淡定地道。 窦线娘这才打开门,下意识地往高不凡身后张望了一眼,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人家担心被认出,所以自己先溜回来了。” 高不凡进了房间关上门,笑了笑道:“瞧把你这妮子吓得,都成惊弓之鸟了。” 窦线娘吐了吐舌头辩道:“人家哪有,要不是怕连累高大哥,本姑娘才不怕他呢,对了,那淫、、贼没有认出我吧?” 高不凡摇头道:“应该没认出,我还揍了他一顿,也算是替线娘你出了口气。” 窦线娘闻言稍放下心来,恼道:“这个死淫、、贼,上哪都能遇到他,真倒霉,要是在野外,本奶奶定然一剑宰了他。” 小妮子杏目圆睁,脸罩寒霜,倒是霸气外露。 高不凡笑道:“别冲动,宇文智及虽然是个弱鸡,但身边还是有几名好手保护的,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会有好下场的,即便真要料理他,不是还有高大哥吗,线娘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窦线娘本来就是辣子性情,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乖巧得像小猫咪似的,高不凡还真担心这妮子冲动之下出手刺杀宇文智及,到时刺杀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便出言提醒。 窦线娘心中一暖,柔肠百结,一头便扎入高不凡的怀中,紧紧地抱住后者的腰,轻声唤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不凡心跳不由猛然加速,这段日子,他能明显感受到窦线娘这妮子对自己越发的热烈和依恋了,就像搂着一团火似的,唉,真的要花开堪折直须折吗?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啊,要是真的折了,老窦会不会发飙? 第215章 吾与徐公孰美? 尽管宇文智及似乎并未认出窦线娘,但为了保险起见,高不凡还是叮嘱窦线娘这两天都不要出门,其实即便他不叮嘱,这妮子也不敢出门。另外,高不凡还让高首和高仁轮流在客栈外的街上蹓跶,暗中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盯梢。 约莫下午三时许,宫里终于来人了,领高不凡前往临朔宫面见皇帝杨广。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震,终于要见到这位颇具争议的隋二世了,取出一块银子不着意地递给领路的宫人道:“这位公公,在下布衣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懂规矩,到时麻烦公公提点一二,免得犯了宫中的禁忌什么的。” 这名宫人赞许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笑眯眯道:“高公子谦虚了,渤海高氏乃名门望族,更何况高公子还是北齐琅琊王之后,如何能没见过世面?”说着飞快地接过银锭,稍微抖了抖,银子就吱溜的滑进了袖子里,可见“业务”相当熟练。 高不凡自嘲道:“在下只是个养马的粗鄙草民,诚心向公公求教。” 这名宫人闻言甚是舒坦,也越发的瞧高不凡顺眼了,乐呵呵地道:“本人姓吕,名游,高公子叫我吕常侍就行,宫中的规矩多,不懂确实容易犯禁,嗯,咱们边走边聊。” 这位吕常侍还是挺有职业道德的,收了银子倒是卖力办事,而且口才还不错,一路上着实提点了高不凡一番,颇如什么人的名讳需要注意的,什么话不能讲,面见皇上时要如何行礼等等,甚至连皇上身边有哪些得宠的大臣,这些大臣的喜好等都提及了,让高不凡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对宫中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且说两人终于来到了临朔宫门前,吕常侍也闭口不言了,高不凡起初以为在宫中行走时不能聊天,后来才意识到,敢情是自己那锭银子的时效到了,因为在路上遇到了另一名宫人,吕常侍停下来跟他闲聊了一会。 “吕公公,这临朔宫还真大,皇上在哪里召见草民?”高不凡试探地问道。 吕公公只是嗯哼了一声,竟不愿再多说一字,高不凡连忙十分上道地进行了“充值”,塞过去一块银子,于是前者马上又热情起来,笑眯眯地答道:“皇上在武德殿接见高公子,皇后娘娘和义城公主也在场,所以眼睛最好不要乱看,免得冒犯了贵人。” 吕常侍似乎犹豫了一下,估计是在衡量高不凡所给这块银子的价值,最后才若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高公子是不是得罪过太仆少卿?”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宇文化及也在?” 吕常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继续往前行,不再理高不凡,估计那锭银子的时效又到了。 高不凡有些无语,这家伙还真是个敬业的捞钱小能手,人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丫的不见银子就不开口,这么重要的消息的收了两锭银子才肯透露片言只语。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暗暗琢磨起来,话说自己跟宇文化及之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这家伙应该不至于跟自己死磕吧,不过使点绊子应该还是有可能的,自己得小心才行。 约莫盏茶功夫,高不凡终于跟着吕常侍来到一座雄伟的大殿前,上书“武德殿”三个大字,殿前立着两排侍卫,衣甲锃亮腰挎千牛刀,其中一人赫然正是裴行俨。 这时也不方便相见,高不凡和裴行俨四目相碰,均只是不着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吕常侍让高不凡在殿外候着,便自行进殿中复命去了,稍倾,殿内便传出一声高叫:“宣渤海蓨县人高不凡高长卿入内晋见。” “宣渤海蓨县人高不凡高长卿入内晋见。”殿外的千牛卫齐声大喝,震得人两耳嗡鸣。 高不凡举步往殿内行去,脚步也故意放重了,因为这样显得更庄重一些,这个时候你若步履从容,说不定会让杨广感到不快,试想一下,一个平头百姓见到九五至尊不诚惶诚恐就算了,竟然还闲庭信步,这不是嫌命长吗? 且说高不凡进了大殿,低眉垂目,一直走到大殿中央,这才按照吕常侍提点的礼节,向着皇位的方面跪倒叩拜:“草民高长卿,叩见吾皇!” “此人就是蓨县才子高长卿,果真是个好英俊的小郎君。”一把软糯好听的女音传入耳中。 高不凡强忍住抬头打量的冲动,继续低眉垂目的,一副恭谨的顺民模样。 “嗯,高长卿,尔且抬起头来。”一把威严的声音响起。 高不凡连忙抬头望去,目光飞快一地扫而过,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正中的御座上,身穿龙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头戴金博山通天冠,面容清瘦,颌下留着长须,目光威严,那是一个手执生杀大权,一个九五至尊所特有的气势,高不凡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忙又垂下眼帘。 杨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高不凡一番,这才点了点头道:“嗯,的确是个挺英俊的小郎君,皇后以为比之朕年轻时如何?” 萧皇后咯咯笑道:“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不凡暗皱了皱眉,心也微微提了起来,暗叫一声你大爷的! 杨广板着脸道:“自然是要听真话了。” 萧皇后身材丰盈,皮肤雪白,烟视媚行的,自是美艳之极,看不出年龄到底有多大,乍眼望去像是二三十的动人风情,一颦一笑间又有十七八岁少女的清娇俏可爱,难怪杨广死后几经易手,其抢手程度可见一斑。 这时只听萧皇含笑道:“高长卿自是不及皇上年轻时候了,皇上年轻时不仅英俊,而且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绝非高长卿可比。” 宇文化及这货正侍立在一侧,立即笑着附和道:“皇后娘娘所言不差,高长卿如何能与皇上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杨广哈哈大笑道:“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宇文爱卿之美我者,畏我也。” 萧皇后掩嘴娇笑道:“皇上,妾身讲的可是真话。” “臣说的也是真话,要不然皇上可以问问大家。”宇文化及十分狗腿地谄笑着,瞬时间,四周恭维如潮,只有义城公主笑而语。 高不凡则很是无语,感觉像进了动物园似的,不过现在的他却是那个供人参观,品头论足的动物,特奶奶的! 杨广捋着须笑问道:“高长卿,你自己觉得呢?” “草民远不及皇上,正如太仆少卿所讲,皇上是天上的云彩一般高贵闪耀,草民不过是地上的一堆烂泥罢了,臭不可闻!”高不凡十分“耿直”地道。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萧皇后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的,宇文化及也跟着谄笑,但眼底内隐藏着一丝阴沉和警惕,估计是把高不凡当成拍龙屁的有力竞争对手了。 高不凡却是知道,自己跟宇方化及根本不是一路人,拍龙屁这种事偶尔不得为之,真让他天天围在杨广身边阿谀奉承,他估计会吐,现在将想把杨广应付完,然后赶紧溜之大吉。 第216章 涿郡牧监 杨广好面子,这时被拍得心情大好,问道:“高长卿,你年几何了?可曾婚配?”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刚才拍龙屁用力过猛,杨广一高兴,竟打算当自己的便宜岳父? 高不凡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草民今年十六,还未曾婚配。” 现在的高不凡不仅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更是清如溪水,亮似辰星,身材挺拔得像棵白杨似的,萧皇后自是越看越中意,要有是年纪合适的女儿,估计她还真有点意动了,含笑道:“才十六岁啊,果真是年轻有为,恭喜皇上,咱们大隋人才济济,国之幸事呀。” 这时,一名站在殿首一侧的清秀文臣插嘴道:“自古以来,但凡君上贤明,必然国泰民安,政通人和,俊才如云。” 这马屁倒是拍得高明,高不凡禁不住打量了一眼这位,结果对方也正好向他望来,目光融融,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位应该就是吕常侍所提到的“二裴一虞”之中的黄门侍郎裴矩了,据说就是此人极力鼓动杨广东征高句丽的。所谓的“二裴”,指的是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两人都是河东闻喜县出身的裴氏一族。 裴行俨也是河东人,不过却是河东郡河东县的,并不是闻喜县,所以严格地来区分,并不属于裴阀一系。 裴阀、李阀、宇文阀乃如今朝中的三大顶级门阀,其中裴阀无疑是三阀中的新贵,而“二裴一虞”中的“一虞”指的是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另外还有一个纳言苏威,均是杨广座下极为得宠的大臣。 如今的武德殿中,除了裴矩外,还有纳言苏威、柱国李敏,亦即是被老虎咬死的李大郎的叔父,也是杨广的侄女婿。 且说杨广闻言捋须微笑,显然,裴矩的话让他很是受用。自从这次东征高句丽失败后,杨广变得更加好面子,也更敏感了,听不得逆耳之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创伤后遗症”吧,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来自我安慰。 这时宇文化及这货却眼珠一转,笑道:“裴侍郎所言极是,正因为吾皇圣明,大隋才政通人和,人才济济,瞧瞧这位蓨县才子高长卿,年纪轻轻,不仅武艺高强,骑射娴熟,而且还文彩斐然,特别是诗才,更是令人叹为以止。” 高不凡的心微沉,暗叫不妙,草尼大爷的宇文化及,端的是阴损,这是靠害啊! 果然,杨广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淡淡地道:“哦,果真如此吗?” 萧皇后虽然依旧面带微笑,不过明显坐直了,义城公主则蹙起了眉头,裴矩、李敏等人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倒是纳言苏威露出了思索之色。 苏威此人以正直敢言著称,倒是杨广麾下难得的忠臣诤臣,刚才见到高不凡拍杨广马屁,只以为他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所以有点瞧不起,此时发现宇文化及竟然在给高不凡挖坑使绊子,顿时对高不凡的看法又有所改变了。 因为宇文化及和他老子宇文述都是惯会讨好皇上的马屁精,而且这对父平时的所作所为,苏威都是看不惯的,既然宇文化及要打击高不凡,那高不凡此子理应也不错。 嘿,话说这位苏纳言的辩证法倒是有点意思! 这时,只听宇文化及又立即道:“千真万确,臣去年巡视各地马场,正好在渤海郡蓨县遇上了高长卿,有幸听闻高长卿当众吟出两首传世好诗来,真的是惊艳四座,对了,当时长孙将军也在场。” “哪个长孙将军,是长孙季晟吗?”杨广问道。 “正是长孙将军!”宇文化及答曰。 杨广竟叹了口气,有点伤感地道:“你这一说,朕才醒起长孙爱卿已经离朕而去了……对了,高长卿当时作了什么好诗惊艳四座?说出来让朕赏鉴一二。” 宇文化及阴险地瞥了高不凡一眼,笑道:“一首叫《静夜思》,另一首叫《把酒问月》,皇上不若让高长卿当众吟来吧,请好大家也品评品评。” 话说高不凡“所作”的《静夜思》和《把酒问月》还有《赋得牧场草送别》早就传诵开去了,甚至杨广都曾读过,此时经宇文化及别有用心地提起,顿时也记起来了。 杨广本身极擅长于文语,譬如《春江花月夜》就是他写的,可见才情的确了得,不过以他的水平读了高不凡的《把酒问月》,也不得不拍案叫好,只是杨广好胜心强,特别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显然并不乐意别人盖过他的风头,“庭草无人随意绿”的王胄,以及“空梁落燕泥”的薛道衡就是前车之鉴。 这时,苏威轻咳一声道:“皇上,诗词只是小道而已,何足道哉,而且皇上今日召高长卿前来,目的乃是封赏有功之臣,选拔贤才,实不宜谈诗论赋。” 义城公主亦陪笑道:“苏纳言所言甚事,且况这里是武德殿,亦不是谈诗论赋的好地方。” 杨广闻言点头道:“那便改日再考究高长卿的诗才吧,好诗好词当有好酒美景才相配。” 宇文化及大失所望,有苏威和义城公主护着,他也不敢继续再使绊子了,只好谄笑道:“皇上圣明。” 高不凡暗捏了把冷汗,总算领教了宇文化及的阴损,不过义城公主出言相助他能理解,苏威也仗义替自己解围,他就有点难懂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蓨县高长卿!”杨广威严的唤了一声。 “草民在!”高不凡连忙恭谨地答道。 “你本是白身,朕若封你官职,于规矩不合,但若仅赐你财物,又不足以表彰你的功绩。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杨广朗声问道。 瞬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不凡的身上,宇文化及既善且妒,义城公主则冷冷地盯着高不凡,当初她想把高不凡留在身边重用,结果这小子不识抬举拒绝了,于是这次她把高不凡举荐给杨广,目的自然是要引高不凡走“正道”,免得日后效法那些乱民贼子,走上反隋的歪路。 高不凡低眉垂目道:“草民虽然立了些许微末之功,却不敢居功自恃,但凭皇上作主便是。” 义城公主暗松了口气,当初她可是关了高不凡十天,这小子也不肯屈服,还好,这会学乖了,并没有说出不想当官之类的混账话来。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朕听义城公主提起,你拒绝在突厥为官,只愿为大隋养马强兵,也罢,朕便封你为涿郡牧监如何?” 第217章 得寸进尺 杨广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宇文化及还差点就乐出声来,牧监一职虽是从七品官,只比地方县官低一品,但只是负责管理地方马政的官员,没有多少实权,关键牧监还隶属于太仆寺,得受太仆寺管辖,换而言之,他宇文化及这个太仆少卿就成了高不凡的顶头上司,日后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爽乎哉?真爽也! 宇文化及得意地想,嘿嘿,看来自己的阴招还是凑效了,皇上不喜欢别人作诗比他好,所以厌恶了高不凡,于是随便封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官,而且还是受自己管辖的马官,妙极! 在场其他人的想法显然也跟宇文化及差不多,只以为皇上因高不凡诗才了得,所以不喜,于是随便封了个看似品秩不差,实则无关紧要的地方马官来打发他。 萧皇后面露惋惜,义城公主面无表情,再观几名重臣,裴蕴和虞世基无动于衷,李敏则有点幸灾乐祸,只有苏威面色难看。 在苏威看来,高不凡明显是名难得的将才,理应因才施政,封个武职才是,结果皇上竟然封了个地方马官,看似品秩也不低,实则却是丢到旮旯里冷藏了,这不是浪费人才吗? 苏威看不过眼了,正准备上前据理力争,结果高不凡竟然“兴高采烈”地叩首谢恩:“臣高不凡,谢皇上圣恩!” 苏威气得咕噜地把话吞了回去,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懒得再管这闲事了,你小子既然那么喜欢养马,那就养马去吧,没造化的种子。 高不凡兴高采烈的样子虽然有假装的成份,但内心对这个官职还是比较满意的,一来是外放的官员,天高皇帝远,而且品秩不算低,只比正七品的县官低一品,还不受地方官管辖,事情也不多,清闲自在,多爽?二来养马是自己的老本行,当牧监正好继续自己的养马大业,静候乱世群雄并起时刻的到来,到时大量马匹在手,无论扶助贤主,亦或干脆入局争霸都游刃有余。 至于会受宇文化及管辖,高不凡一点也不担心,宇文及在洛阳当他的太仆少卿,自己在涿郡养马,天各一方,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回,怕他个鸟,顶多就是每年上交马匹时被他刁难一下而已,最不济这官不当,拍拍屁股走人。 “皇上,臣妾听说高长卿在蓨县的时候就协助驾部员外郎李靖剿灭了一伙强盗,后来又保护可敦有功,前不久更是断了高句丽人的浮桥,令到乙支文德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扬我大隋国威,如此大功,只封一个小小的牧监大为不妥,您再赏赐一些吧,要不也显得太寒碜了些。”萧皇后竟然第一个出来替高不凡鸣不平了。 杨广闻言沉吟了,估计高不凡那兴高彩烈的“傻样”也让他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便道:“说的也是,那皇后觉得朕应该再赏点什么好?” 萧皇后娇笑道:“皇上要赏赐的又不是臣妾,如果是,臣妾就不客气,直接开口讨要了。” 杨广哈哈笑道:“朕的不就是皇后的,用不着讨要,嗯,也罢,既然皇后出面了,朕也从善如流,高长卿,你可有什么要求?” 宇文化及嘴角抽了抽,羡慕妒忌恨啊,长得英俊就是吃香,高不凡这小白脸真的走狗屎云了。 高不凡“腼腆”地一笑道:“皇上,那臣……也不客气了。” 众人差点绝倒,你小子还真会打蛇随棍上啊,跟皇上不客气?真有你的!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不过眼底却是存了一丝冷意:“高长卿,朕既然开了口,自然一言九鼎,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 萧皇后不禁哭笑不得,看着挺机灵的一个小郎君,怎么如此不知进退,皇上让你提要求,你还真提啊。义城公主也紧张地盯着高不凡,生恐这头“倔驴”提出什么非分的请求来,白白丢了性命。 宇文化及则是暗自兴奋,只盼着高不凡自己作个大死。 只见高不凡继续“腼腆”地道:“臣家中是开马场的,近日家父正打算扩大马场,给朝廷养出更多的好马之余,顺便自己也赚点钱财养家糊口……皇上能不能把臣在高句丽缴获的几百匹马赐给臣?” 萧皇后扑哧的失笑出声,杨广也被高不凡忸怩兼市侩的样子逗乐了,发出一声长笑,眼中的冷意也消失了,他不讨厌臣子贪财,只要不是太过份,下面的人搞钱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相反,太过爱惜羽毛的大臣反而会让他猜忌,作为一名臣子,你要那么好的名声干啥?莫非想造反? “哈哈,高长卿,你小子莫非穷疯了,也罢,朕便把那些马匹赐给你,你在高句丽一共缴获了多少马匹,回头自己跟太仆少卿去要。”杨广大方地道。 “谢皇上恩赐,咳,有劳宇文大人了。”高不凡向着宇文化及拱了拱手,后者差点憋成内伤,最后得捏着鼻子道:“高牧监言重了,举手之劳。” 萧皇后再次轻笑出声,杨广也笑了,估计是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耿直”让他颇为满意,作为一名君王,自然不喜欢自己的臣子都是老谋深算的官油子。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光,有点意外地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其余几名大臣也是神色各异。 “皇上,臣能不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请求!”高不凡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场众人不由都傻了眼,杨广也是面色一沉,他虽然喜欢耿直没心机的大臣,但不包括不知进退的愣头青。 “大胆!”义城公主厉声喝斥道,萧皇后也皱起了眉头。 杨广却是摆了摆手,平静地道:“说来!”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子还想怎么得寸进尺。 宇文化及暗喜,作为天子近臣自然清楚杨广的脾气,说话越是平静,越是要发飙的前凑,嘿嘿,高长卿,你就继续作死吧! 这会就连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也向高不凡投来了怜悯的目光,这年轻人呀,一时春风得意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苏威这时连正眼都不瞧了,估计把高不凡当成了不知进退,而且贪得无厌的蠢货了。 第218章 名正言顺 高不凡仿佛没感受到众人的异样,也丝毫察觉不出杨广平静的语气后面所隐藏的风雷,一脸欣喜地道:“谢皇上,那臣便斗胆直说了,臣家中原来开设的马场每年可向朝廷上交五百匹战马,去年为了响应皇上东征的号召,共上交了七百匹战马,比往年增加了两百匹,但由于朝廷收购战马的价格远低于民间,所以我们家马场去年没赚到钱,还赔了不少……” 众大臣不禁面面相觑,宇方化及的心则顿时提了起来,暗忖,这小子不会是趁机告自己黑状吧? 杨广皱了皱眉头,敢情这小子是向自己诉苦来了,不过他也是个聪明的君主,一听便听出了问题的所在。战马是重要的军事物资,大隋能养马的地方本来就不多,其中地方的私人马场供献不少,若这些私人马场都赚不到钱,以后还有谁肯替朝廷养马?没有充足的战马装备军队,那么大隋的军队战力必然会遭到削弱。 这时,高不凡又继续道:“家父经常说,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才家,国家强大稳定,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老百姓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百万将士的负重前行,所以赔点钱财也不打紧,就当给咱们国家做点贡献了。” 杨广闻言不由大为动容,脱口道:“讲得好,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才有家,高长卿,没想到令尊竟然如何识大体,要是朕的子民都像尔父一般,何愁我大隋江山不强大永固?” 萧皇后笑嫣如花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这样的父亲,也难怪教出如此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当然,最重要还是有皇上的英明教化。” 杨广舒心地哈哈大笑,自他登位以来,修长城、开运河、建宫殿,大兴土木,各种大工程上得过快过急,老百姓不堪重负,所以换来的都是骂名,有些乱民贼子甚至借此竖旗造反,如今难得遇到一个如此懂事,如此识大体的百姓,自然是十分高兴。 “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事关乎国家存亡,战马则是军队强大的根本,宇文爱卿,以后朝廷收购战马要考虑到养马的成本,至少不能养马者亏本,免得寒了这些良民百姓的心。”杨广捋着须沉声道。 宇文化及立即夹着尾巴溜了出来跪倒请罪道:“臣领旨,皇上圣明仁德。臣作为太仆少卿,犯有不察之罪,寒了为朝廷养马百姓之心,请皇上责罚。” 杨广淡道:“那便罚你三个月俸禄吧,太仆寺卿杨义臣也罚奉半年,以儆效尤,退下吧。” 宇文化及连忙领罪谢恩,暗擦了把冷汗退到一边,心中恨死了高不凡,三个月俸禄虽然不多,但这脸打得却是啪啪的。 高不凡低眉垂目,心里偷乐,其实他的本意并非要整宇文化及,没想到杨广举一反三,竟给了自己一个意外之喜,不仅提高了战马的收购价,还顺便拿捏了宇文化及,连带太仆卿杨义臣也被涮了。 这时,虞世基和苏威等人望向高不凡的眼光再次变了,之前以为这小子是个“青铜”,没想到原来是个“王者”,装啥充楞一副市侩青年模样,却不动声色地反击了宇文化及,还捞了提高战马收购价的利益,消息一旦传出云,天下的马场老板都得感谢这小子了。 这时高不凡已经十分机灵地叩首高呼道:“皇上英明。” 杨广舒心地捋着胡子笑道:“高长卿,这回令尊的马场就不会亏本了吧?回头让他多给朝廷养出好马来,朕是不会亏待忠臣良民的。” 高不凡连忙感激地道:“谢皇上恩典,臣会向家父转达皇上的勉励,尽心尽力为大隋养出更多更好的优质战马。” 杨广哈哈大笑道:“好!” 高不凡趁机道:“家父一直想扩大马场,苦于没有场地,而且渤海郡还是偏南了,养出的战马不及北边,臣斗胆请求皇上允许家父到涿郡来开设马场,只是臣身为涿郡牧监,似乎又有点不妥,天下人难免会说闲话。” 杨广心情正好,再加上高不凡又直接开诚布公地说了来,行事光明磊落的,倒是没引起他的猜疑,立即道:“准了,只要按时按规向朝廷上交足额的战马,谁敢说闲话。” 高不凡大喜,有杨广今日这句话,到时把飞鹰马场开到涿郡来就名正言顺了,没人敢瞎比比。 正在此时,苏威这耿直boy却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觉得此举不妥。” 杨广皱眉道:“苏卿家,这有何不妥?” 苏威正容道:“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高长卿身为涿郡牧监,总管一郡马政,若其父又在涿郡开设马场,难保其不会徇私枉法,中饱私囊。” 高不凡暗汗,看来自己之前自作多情了,看来这个苏威是个铁面无私的家伙,帮理不帮亲。 杨广却有点不以为然,挥手道:“苏爱卿多虑了,马场只要足额按时上交战马,高长卿虽为一郡牧监,也无权决定战马的收购价格,如何能够中饱私囊?” 苏威顿时语塞,只好认错道:“那是臣多虑了。” 杨广转首对宇文化及道:“宇文爱卿,各个马场每年该上交多少匹战马,应该都有标准吧?” 宇文化及立即答道:“回皇上,是的,太仆寺有详细的划分,按照牧场的大小和水草丰美的程度来估算一年能养多少战马。” 杨广闻言点了点头,苏威也没话可讲了,只要高家的马场按时足额上交战马,的确问题不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高不凡获封涿郡牧监一职,还获得六百多匹战马,以及在涿郡开设马场的许可。 “高长卿,且先让你得意一段时间,看我日后如何整你。”宇文化及心中狠狠地想道,而且暗算盘算好,待高家的马场划定后,自己便亲自前往考查,把每年上交战马的配额按最高标准来定。 杨广打了呵欠,估计是累了,也难怪,早上那场盛大的献俘虏义式热闹了几个时辰,再加上现在天气炙热,犯困就再正常不过了。 萧皇后见状立即体贴地道:“皇上也乏了,大家没什么事便都退下吧。” 于是乎,殿内众人纷纷告退,杨广则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径直离开了武德殿。 第219章 柴绍 高不凡离开武德殿时,发现裴行俨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在殿外等候自己,不由有些意外,问道:“行俨不用当值了?” “换岗了。”裴行俨答曰,说着又连忙向着正从旁边经过的黄门侍郎裴矩行礼道:“见过裴大人。” 高不凡亦拱手行礼,口称裴大人。 裴矩年约五十岁许,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生得清朗俊逸,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帅哥,而且目光随和,笑容温润,让人如沐春风,见之便产生好感。 裴矩停下脚步,微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行俨和高长卿是好朋友?” 裴行俨纠正道:“生死之交。” 裴矩颇有点感慨地道:“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勇敢、率真、坦诚、热血,容易相知、相识、相交,到了老夫这种年纪,别说生死之交,就连普通朋友也以结识一个了,身边的人为了争权夺利,还勾心斗角。”说完分别拍了拍高不凡和裴行俨的肩头,随和得竟像个邻居老头。 这时,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和纳言苏威也刚好从殿内行出来,估计是听到了裴矩的这番话,后者哧之以鼻,直接从旁边大步走过,而虞世基则皮笑肉不笑地道:“裴侍郎此言差矣,难道老夫与裴侍郎还不够朋友?还不够两肋插刀?” “一边去,谁跟你这头老狐狸是朋友,那天老夫犯了错,你虞世基不落井下石就烧高香了,还两肋插刀,背后插两刀还差不多。”裴矩像赶苍蝇般猛挥手,虞世基竟也不以为意,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笑眯眯地打旁边走过。 高不凡不由有些目瞪口呆,这些朝堂大佬讲话都是如此生猛坦率吗? 裴矩对着高不凡呵呵一笑道:“让长卿见笑了,老夫跟虞大人平时就喜欢各自斗嘴,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行俨,回头有空带长卿到世伯那坐一坐吧。” 裴行俨咧嘴笑道:“一定,只怕裴大人家中的美酒不够喝,长卿可是海量的。” 裴矩呵呵一笑:“最不济砸锅卖铁罢了,嗯,你们继续聊,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妨碍你们年轻人了。”说完施施然行了开去。 高不凡目送着裴矩行远,若有所思,裴知俨见状低声道:“裴矩和虞世基都是朝中出了名的老狐狸,长卿可别被他的表面蒙蔽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我不傻,对了,行俨和裴侍郎都是河东人,莫非是同一个宗族?” 裴行俨摇头道:“非也,裴矩乃闻喜县裴氏,家父乃河东县裴氏,并非一系的,也许算得上是远房分支吧,早就疏远了,不过这天下同姓之人,真要认真考究起来,五百年前也许都是一家呢。不提这个,对了,皇上给长卿你封了什么官?” 高不凡道:“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咱们边走边聊吧。” 裴行俨深以为然,便与高不凡一道往临朔宫外行去,然而正当两人经过两排站岗的千牛卫旁边时,一名浓眉大眼的侍卫头目却拦住了他们,并且目光炯炯地盯着高不凡,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莫非是裴行俨的竞争对手? “柴嗣昌,你这是作甚?”裴行俨皱眉冷道。 这名侍卫头目没有理会裴行俨,对着高不凡抱拳问道:“阁下就是渤海郡蓨县才子高长卿?” 高不凡抱拳还礼:“不敢当,在下正是蓨县人高不凡高长卿。” 侍卫头目自我介绍道:“本人柴绍,表字嗣昌,恬为千牛备身,与唐国公家二公子李世民是莫逆之交。” 高不凡心念电转,瞬间明白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了,拱手微笑道:“原来是柴兄,久仰久仰。” 柴绍略带讥诮地反问道:“不知高兄久仰在下什么?”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在下就是久仰,也不知久仰什么,噢,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柴兄的眉毛很浓密,在下久仰。” 裴行俨差点绝倒,四周的侍卫也是忍俊不禁,要不是正在当值,估计都笑出声了。 柴绍愕了一下,继而面露怒色,冷笑道:“我还以为蓨县高长卿是个何等出类拔萃的人物呢,敢情只是个逞口之快的轻佻之徒,跟世民相比差远了,长孙将军也不知看中你哪一点。” 裴行俨双眉一扬,正要反唇相讥,高不凡已经微笑道:“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如何能与唐国公家的二公子相比,行俨,我们走吧,免得妨碍柴兄当值。”说完从容地行了开去。 柴绍又愕了一下,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高不凡虽然没跟他争执,却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上风,反倒他柴绍显得像是个当街寻衅,无理取闹的泼妇了。 柴绍和李世民是好哥们,而且即将要成为李世民的姐夫,因为唐国公李渊已经决定将三女儿李秀宁许配给柴绍了。 本来李世民和长孙无垢是有口头婚约的,但直到长孙晟去世时,两家的婚事都还没有实际定下来,而且自去年长孙晟带着长孙无忌兄妹回了一趟渤海郡娘家后,事情似乎产生了变数。 据说长孙晟意属渤海蓨县才子高长卿,还当众把一枚先帝御赐的玉佩赠给了高长卿,另外,长孙晟还带着女儿长孙无垢登门拜访了高家马场,颇有点见家长的味道,事后高长卿又赠诗送别,那首“离离牧场草”在洛阳坊间传唱得沸沸扬扬的 所以,即便长孙晟并没有当众宣布招蓨县高长卿为婿,但也释放出了耐人寻味的信号,再加上直到长孙晟去世也没跟唐国公把两家的婚事真正定下来,事情的变数就更大了。 当然,长孙晟生前也没明确要取消当初的口头婚约,所以李世和长孙无垢之间的婚事便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李世民显然是真的十分喜欢长孙无垢,本来挺豪爽洒脱的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整日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柴绍作李世民的好哥们兼准姐夫,自然替前者着急,而且愤愤不平,今日正好遇上高不凡,一时忍不住便不顾自己正在当值,竟上前拦路质问,为哥们打抱不平。 谁知高不凡表现得很大度,轻飘飘一句话便带过了,根本不接招,让柴绍有力无处使。 这时柴绍也清醒过来,他此刻正在当值,倒不敢再继续追上前纠缠,而且那样做反而落了下乘,传出去只怕对世民的名声也有损,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不凡走远。 裴行俨这时也意识到高不凡这招以退为进的高明,便笑着拍了拍柴绍的肩头道:“柴嗣昌,皇上刚刚接见了高长卿,当众封官赏赐,难道你觉自己的眼光比长孙将军,比皇上还要好?” 柴绍在色微变,交了咬牙低声道:“裴行俨,世民和无垢姑娘自小青梅竹马,你最好让高长卿死了这条心吧,不要痴心妄想了。” 裴行俨耸了耸肩道:“既然如此,那你紧张啥?若真是缘分天定,何不顺其自然。一个大男人弄得跟个絮絮叨叨的长舌妇人似的,当好的你值吧,若出了岔子你柴嗣昌担带不起。” 裴行俨说完浑身舒爽地快步追赶高不凡去了,只气得柴绍像筛子一样发抖,敢后暗叹了口气,这回世民只怕真的遇到对手了,这个高长卿不简单,长相也是无可挑剔。 第220章 恐吓 裴行俨快步追上高不凡,笑容暧昧地道:“原来长卿和长孙无垢姑娘之间的传言是真的,可惜长孙将军与世长辞了,如今的长孙家实力大不如前,要不然长卿娶了无垢姑娘倒是一大助力。” 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所谓爱情的概念,普通人家成亲是为了传宗接代,大户人家的婚姻除了传宗接代之外,还和利益挂钩,讲求门当户对,相互利益捆绑,所以裴行俨有这样的样法半点也不奇怪。 至于窦线娘和高不凡情投意合,在裴行俨看来也没什么打紧,一并娶了便是,而且窦线娘的出身显然并不高,当个妾室收入房中宠着即可,只有长孙无垢这种世家千金才配当高不凡的正室,才能给夫家产生助力。 高不凡耸肩道:“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十画都没一撇的事,行俨便休再提了,对了,你现在怎么还是千牛备身,难道皇上没给你升职吗?”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行俨也学着高不凡的样子耸了耸肩道:“本来是要升的,不过我求皇上允许将功抵过,以我的功劳换取家父官复原职了。” “皇上答应了?这样也可以?”高不凡有点难以置信。 裴行俨笑道:“父债都可以子偿,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年纪还轻,立功的机会大把,而家父年纪大了,被削职为民,也许从此一蹶不振,用我的功劳换家父复职,值了。” 高不凡禁不住微微动容,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道:“你小子倒是孝顺,令尊没白养你,还是那句,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功劳没了就没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裴行俨眼前一亮,赞道:“都说长卿允文允武,诗才了得,如今我算是信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啧啧,光是听着就得劲!”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低调低调,信口胡绉两句,不可为外人道也。” 裴行俨嘿笑道:“只怕长卿想低调也不行,实力不允许,那个啥……才华横溢,对,长卿腹中的才学都横溢出来了,信口胡绉两句均是佳作,如何低调得了?” 高不凡由哑然失笑道:“我咋觉得你小子比柴绍更像个絮絮叨叨的长舌妇!” 裴行俨耸肩道:“得,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皇上到底给你封了个什么官,我猜至少也是个裨将军吧,甚至正七品的振远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高不凡摇头微笑道:“涿郡牧监,从七品。” 裴行俨差点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什么?涿郡牧监,不是武职啊……是了,长卿你一心养马,莫不成是你自己选的?” “那有此等好事,这是皇上封的。”高不凡便将殿中的经过略略地说了一遍,裴行俨听完后皱眉道:“看来是宇文化及背后捣鬼了,以长卿所立的功劳,封个七品武职绰绰有余。” 高不凡笑道:“我觉是挺好的,当个牧监逍遥在,而且皇上还允准我把飞鹰马场开到涿郡去。” “好个屁,现在宇文化及成了你的顶头上司,日后有得你受的。”裴行俨摇头道。 高不凡淡定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怕他个球。” 其实高不凡之所以如此笃定,都是因为知道大隋命不久矣,风云变幻的乱世即将到来,群雄割据,到时杨广的圣旨都未必出得了洛阳,更何况是宇文化及这个弼马瘟。 裴行俨却是心中佩服不已,竖起大拇指道:“长卿,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仿佛做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就好像那首战歌所唱一般,让人热血沸腾,要不我干脆辞了千牛备身一职跟你混算了。” 高不凡笑道:“只怕令尊会拎刀来找我。” 两人正聊着,身后忽然传来一把声音:“裴大郎,高长卿且留步。” 高不凡和裴行俨转身望去,只见穿着一身紫色官袍的柱国李敏正缓步行来。裴行俨面色变,低声提醒道:“此人乃柱国李敏,是李一的叔父。” 高不凡倒是淡定,李一这蠢货是被老虎咬死的,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倒是不怕李敏找上门兴师问罪。 片刻,李敏终于走到了近前,高不凡和裴行俨便施礼道:“见过李大人。” 李敏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裴行俨身上,问道:“裴大郎,李一到底是怎么死的?” 裴行俨皱眉道:“下官不是告诉过李大人了,李大郎是不幸遭了虎噬,当时很多人在场,想必李人已经问过其他人了吧?” 李敏冷道:“既然人那么多,为何猛虎只咬了李一和李金斗,没咬其他人?” 裴行俨一脸无辜地道:“下官又如何得知,只能说他们自己倒霉了。” 李敏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官已经派人赶往怀远城调查过了,据当时在场的府兵所讲,高长卿和你都和李一有矛盾,排挤李一,逼得他夜晚离开了营地,这才惨遭虎噬的。” 高不凡淡道:“好教李大人得知,在下与李一有矛盾是不假,但从来没有排挤,甚至逼迫他离开营地,是他们主仆自行离开的,所以李一主仆之死与我等无关,李大人若硬要往下官和行俨身上栽,那下官只能找皇上评理去。” 李敏冷哼一声道:“高长卿,别以为皇上接见了你一次,之后想见就能见的,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七品牧监而已。” 高不凡神色平静地道:“有理不在声高,李大人若有证据便拿出来,若能证明李大郎的死与本人有关,本人便赔命,若无证据,那就是污蔑,那么下官即便见不着皇上,也要找可敦作主。” 李敏顿时面色一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如此强硬,其实据他收集来的消息显示,李大郎主仆当晚确实是自己离开营地的,并没有遭到高不凡和裴行俨的驱赶,之所以叫住两人质问,只是恐吓的居多。 可惜高不凡并不吃这套,根本没被吓住,李敏的下一步计划自然主没办法实施了,而且高不凡还搬出了义城公主,任是他李柱国也不得不惦量一下。 高不凡是义城公主举荐的人,而且高不凡对义城公主还有救命之恩,所以义城公主大概率会护着这小子,另外,据说高不凡这小子和鱼蛮子也相交甚笃,不太好对付。 李敏面色变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把高不凡抓起来拷打审问的想法,冷笑道:“好,若本官拿到证据证实李一的死与你高长卿有关,定取尔项上人头。” 高不凡昂然道:“那就等李大人来取。” 李敏面色阴沉,一拂衣袖便灰溜溜地走了,裴行俨轻呸了一声,又有点担忧地低声道:“长卿,李银斗虽然疯了,但终究还活着,当初咱们就应该把他一并料理了。” 高不凡淡定地道:“放心吧,即便李银斗恢复正常,也只会说李一是被老虎咬死的,与我等何干。” 裴行俨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李大郎这蠢货终究也是因为害怕咱们才离开营地的,只怕李阀最终还是会怪罪到咱们头上。” “那又如何,最多也是玩阴的来报复,不敢明着来。”高不凡笃定地道:“还是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球。”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高不凡现在底气很足,只要李阀不敢明着来,何足惧之? 裴行俨闻言也放下心来,正如长卿所讲,怕他个球! 第221章 又见三郎 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走出了临朔宫,便见一群人笑呵呵地迎了上来,赫然正是苏定岳和另外五名千牛卫,都是当初在高句丽境内并肩浴血奋战过的战友。 “高公子,裴大哥。”苏定岳和五名牛卫不约而同地拱手行礼打招呼。裴行俨笑道:“现在要叫高大人了,咋都没点机灵劲儿。” “高大人。”苏定岳等人从善如流,立即笑嘻嘻地改了口。 高不凡微笑道:“咋这么齐整,莫不是约好来吃大户的?” 苏定岳理直气壮地道:“高大人刚得了皇上的封赏,难道不应该请我们大撮一顿?” 众人皆笑,高不凡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应该,必须的,哪家酒楼你们选。” 众人齐声欢呼,裴行俨笑道:“长卿,你别听这帮家伙瞎起哄,其实是咱们些人凑钱摆上一席给你您庆祝的,醉仙楼雅间已经订好,到了就能开席,走,回客栈把窦姑娘也叫上。” 高不凡心中微暖:“诸位有心了,不过线娘感了些风寒,只怕不方便出席。” 裴行俨闻言遗憾地道:“这样啊,那就让她歇着吧,回头长卿打包些菜肴回去也一样。” 于是众人便往醉仙楼走去,一边行一边闲聊,当大家得知高不凡竟被皇上封了个从七品的涿郡牧监后,都大为意外,不过这官虽然不是武职,但对一个刚进入官场的人来说,起点绝对不算低了,更何况皇上还赐了六百多匹马,价值不下几万两银子,真可谓赚大发了,值得狠撮一顿来庆祝。 醉仙楼是城中最大最有档次的酒楼,消费并不低,普通百姓可吃不起。且说高不凡等人到了醉仙酒,进入三楼的一家雅间中坐落,很快,酒菜便流水般端上来了,满满的一大桌,相当之丰盛。 高不凡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不由微微动容,什么熊掌、鹿茸、燕窝、豹肚,老山参汤的,啧啧,这一桌的花费绝对十分惊人,这些家伙一个月的俸禄加起来只怕也不够吧? 众侍卫不禁面面相觑,苏定岳牙痛般吸了一口冷气,问道:“裴大哥,你点的?” 裴行俨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苏定岳立即一拍桌子喝道:“小二,这咋回事?我们点的菜不是这些,你这是上错了,还存心宰客?” 那小二吓了一跳,吃吃地道:“没……没上错啊,是咱们掌柜让送到这房间的,还特意叮嘱小的不要送错房间呢。” “草,那就是故意把咱们当肥羊宰了?奶奶的,也不打听打听,千牛卫是你们能招惹得起的。”苏定岳大怒,一把便揪住了小二的衣领,捏起拳头就欲往脸上招呼。 高不凡连忙道:“老苏稍安勿躁,这么大家酒楼不大可能宰客,先弄清楚再计较,让他去把掌柜的找来问问。” 苏定岳闻言便松开了手,小二赶紧溜出了雅间,很快,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便脚步匆匆地迈了进来,一脸歉意地抱拳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这些菜肴是本酒楼免费赠送的,鄙人一时疏忽没跟后厨说明,引起了诸位误会,实在对不住。” 裴行俨奇道:“免费赠送的?竟有这等好事,掌柜的不会开玩笑吧。” 这一桌酒菜花费只怕要近百两银子,醉仙楼这是钱赚多了回馈客户,抑或是嫌银子咬手? 掌柜微笑道:“准确点来说并不是免费赠送,因为这一桌酒菜是我们大管事点的,花费都算在我们大管事名下,噢对了,请问哪位是高长卿高大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微笑道:“在下便是,敢问掌柜的,你们大管事是哪位朋友?” 掌柜连忙再次向高不凡拱手为礼道:“我们大管事姓卢名涛,表字洪波,人称卢三郎。这一桌酒菜是咱们大管事特意给高大人道贺的。” 高不凡恍然大悟,敢情这座醉仙楼也是范阳卢家的产业,卢三郎果然神通广大,自己刚从临朔宫出来,他就收到自己封官的消息了? “原来是卢大管事,真是有心了,不知卢兄此刻何在?劳烦掌柜的请卢兄来上来喝两杯。”高不凡微笑道。 掌柜笑道:“大管事此刻就在酒楼后堂,只怕打扰了高大人和诸位聚餐,所以没有上来叨扰。” 裴行俨立即道:“无妨,在场都是豪爽汉子,又没有女眷,自是越热闹越好,劳烦掌柜的把卢大管事请来一起喝几杯,正好彼此结识一番。” 掌柜点头道:“既然如此,鄙人这便去把大管事请来与诸位相见。”说完拱手一礼便退了出去。 裴行俨立即低声问道:“长卿,这个卢三郎是不是范阳卢氏的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是话事人,卢氏一族名下的产业都是此人在打理。” 众侍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都是世家大族,实力雄厚,富甲一方,高公子果然交游广阔啊,嘿嘿,本来大家是凑钱请客,现在倒变成沾了高公子的光了,这一餐酒菜只怕要上百两银子,啧啧,大手笔!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外面的楼板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约莫三十许岁,相貌俊朗,颌下留下短须,目光炯炯有神,举手投足,神定气闲,一进门便笑容朗朗地朝众人拱手:“叨扰,叨扰了,卢某唐突了诸位,罪过罪过!” 高不凡已经站了起来迎上前笑道:“我道是那位如此财大气粗,原来是卢兄,行俨,过来认识一下,这位乃范阳卢氏的卢三郎!” 裴行俨站起来拱手道:“在下裴行俨,见过卢大管事,让卢管事破费了。” 众侍卫也纷纷见礼,卢三郎一一回礼,举止有度,从容不迫。 众人寒喧完落座,卢三郎端起酒杯道:“这一杯向高兄道贺,预祝高兄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高不凡微笑道:“谢谢,卢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才过了多久,你就连酒菜都给在下准备好了。” 卢三郎呵呵笑道:“碰巧而已,其实你们往这边来的时候,鄙人刚好乘马车经过,听到了你们的谈论,又恰巧听到你们要到醉仙楼吃酒,所以便提前赶到吩咐了一声后厨。” 众人不禁恍然,苏定岳笑道:“那真的挺巧的,哈哈,不过咱们有口福了,沾了高公子的光。” 第222章 御夷镇 酒过三巡,菜尝五昧,席间的气氛渐渐便热络起来,再加上卢三郎此人极善交际,妙语连珠,谈笑风生,很快便与在座众人打成一片,倒是宾主尽欢,各得其所。 宴罢,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高不凡对着裴行俨道:“行俨,你们明天还要轮值,且先回去休息吧,我正好有件事要拜托卢兄的。” 裴行俨点了点头,向卢三郎拱手告辞,然后带着苏定岳等人先行离开了。 几名帮工麻利地将桌子收拾干净,又重新上了茶水和各式点心和果品,高不凡与卢三郎对席而坐,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话说去年第一次见到卢三郎是在雲裳轩,当时高不凡便觉此人不简单,待人接物如春风化雨,处理事务大气果断,能力非常强,后来高不凡还请卢三郎出手了陇西李氏李懋赔偿的一百匹牝马。 卢三郎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心里却是暗暗感慨,去年初见高不凡时,他便觉得此子言行举止都相当不俗,再加上高不凡当时已经略有名声,所以高看了一头,不过他之所以帮忙出手那一百匹牝马,更多却是看在崔护的面子上。 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高不凡竟然在辽东闹出了那大的动静,连皇上都下旨接见他,还封了他为涿郡牧监,尽管只有从七品,但此子所表现出来的潜力无疑是巨大的,而且涿郡正是范阳卢氏的势力范围,高不凡日后在此任职,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更加要搞好关系。 正因为如此,卢三郎才制造了这一场“偶遇”,高不凡自然也是看破不点破,正好他有一件事要拜托卢三郎的。 卢三郎放下茶杯,关心地道:“恕在下冒昧了,以高公子之才更应该在军中任职,为何皇上却封高兄为涿郡牧监呢?”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家中原是开马场的,估计皇上觉得在下对这方面比较熟悉吧,其实养马也挺好的,以后还请卢兄多多关照。” 卢三郎见高不凡神色自若,似乎对皇上的封赏并无不满,不由心中微动,微笑道:“高兄倒是豁达洒脱,嗯,以后在涿郡还需高兄照应一二才是。” “那里那里,其实在下眼前便有一件事想请卢兄关照的。”高不凡道。 “哦,高兄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及,鄙人定然不会推辞。”卢三朗热情地道。 高不凡也不客气,直言道:“是这样的,在下在辽东缴获了数百匹战马,皇上如今全部赐给了本人,而且允许本人在涿郡开设马场,所以在下不打算把这些马带回蓨县了,但暂时又没地方安置,所以想请卢兄帮个忙,待马场建好后再弄回去。” 卢三郎闻言笑道:“小事一桩,没问题,交给鄙人就行。” 高不凡站起来郑重地揖了一礼道:“这对卢兄来说是小事一桩,却解决了在下一个大麻烦,万分感谢,安置马匹的一应开销花费,待在下回到家中再着人送来。” “不着急,等高兄什么时候把马场弄好再一并结算也不迟,反正现在也计算不了花费。” 高不凡既然要给钱,卢三郎也不推辞,毕竟安置几百匹战马的花销并不低,又要场地,又要请专人侍候,光是精饲料就是一大笔开支,当然,最关键与人相交,还不能把身段放得太低,范阳卢氏是在“投资”高不凡,而不是抱大腿。 高不凡愉快地道:“好,那便劳烦卢兄了,不知卢兄几时能准备妥当?” “三天,三天之后高兄可以把马交给在下。”卢三郎信心十足地道。 “好,那三天后我再去向宇文化及要马。”高不凡笑道。 卢三郎开笑般道:“高兄身为牧监,却直呼太仆少卿的姓名,就不怕被穿小鞋?” 高不凡呵呵一笑道:“在下信得过卢兄,当然,如果真的隔墙有耳,那也不打紧,因为即便当着面,在下也敢直呼其名。” 卢三郎竖起大拇指,岔开话题道:“高兄打算在涿郡建牧场,可有首选之地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涿郡只相当于后世北京的一部分地区,而且一千几百年前的今天,地理环境跟后世的差异还是很大的,他自然不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养马,只能等回头上任后再慢慢走访了。记得后世的河北张家口附近有适合养马的天然草原,只不知那地方现在到底属不属于大隋,属不属于涿郡。 高不凡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卢三郎,不由心中一动,试探道:“卢兄对涿郡再熟悉不过,可知有什么地方适合建马场?” 卢三郎犹豫了一下才道:“养马最好还是选天然牧场,涿郡境内真的不多,即便有也早就被别人占先了,占用耕地种植牧草却又吃力不讨好,而且地价还相当不划算,弄不好还得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是了,鄙人倒是醒起一处地方,水丰草茂,十分适合养马,就是有点难办。”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个难办法?” 卢三郎皱眉道:“高兄听说过六镇暴动吗?” “愿闻其详。”高不凡拱手道。 卢三郎清了清嗓子道:“所谓的六镇即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是北魏时期设立的,后来为了防止柔然人南下,又增设了三镇地,其中一个叫御夷镇。” “难道御夷镇是个适合养马的地方?”高不凡问道。 卢三郎笑道:“高兄果然话头晓尾,没错,这个御夷镇的确是个适合养马的好地方,河流众多,水丰草茂,不过自从六镇暴动后,这些边镇便名存实亡了,北魏也随之土崩瓦解,后来被北周取代,直到我朝,都未再将这些边镇重新纳入,御夷镇就在涿郡的北边,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大隋,但实际却在奚族人的控制之下,一些奚族小部落在那儿放牧。”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瞥了卢三郎一眼,后者摇头叹息道:“那地方的确是个适合养马的好地方,不过要将奚人弄走,很难!” 第223章 风起云涌 日落西山,但气温却是出奇的闷热难耐,且没有一丝风,西北边的天空昏黄一片,乌云堆积漫卷,隐有闷雷声阵阵传来,一场夏日雷雨怕是跑不掉了。 高不凡走出了醉仙楼,手里提着两只食盒,快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消失在风刚起的长街上。 醉仙楼三楼的雅间内,卢三郎推开了窗户,久久伫立,凝望着乌云堆积漫卷的西北天边,自然自语般道:“大风起兮云飞扬,这天下,又要风起云涌了。” 醉仙楼的掌柜静立在卢三郎的身后,同样透过窗户眺望天边的乌云,此时那片乌云已经越来越近,完全遮住了落日余晖,天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狂风随即平地而起,吹得两人的衣衫猎猎作响,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卢三郎把窗户关上,雅间随即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中,掌柜的点上两根蜡烛,雅间又重新明亮起来。 “大管事觉得高长卿会去取御夷镇吗?”掌柜低声问道。 卢三郎微笑道:“肯定会,此子浑身是胆,要是看了那地方不取,他就不是高长卿。” 掌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此人的确浑身是胆,孤身一人就敢深入高句丽境内,而且闹出这一番大动静来,着实了不起。” 卢三郎淡道:“其实此人最可怕的并不是胆量,而是这里。” 卢三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续道:“若有勇无谋,充其量只是个莽夫罢了,成不了大气候,高长卿此子有勇有谋,允文允武,绝非池中之物,看他在辽东的表现便可见一斑,皇上只因此子的诗才了得便不重用他,绝对是大隋的损失,再观如今这天下气象……” 卢三郎说到这里便顿住没有再往下说了,掌柜的神情肃然,片刻才道:“高长卿手中无兵,只凭牧监署那几个典吏衙役,如何能将那些鸠占鹊巢的奚族人赶走?即便能赶走,还要守得住才能安心养马,这实在太难了,即便高长卿此人再是了得,鄙人也实在难以看好。” 卢三郎微笑道:“自古成大事者总是能人所不能,若是高长卿办不到,我范阳卢氏也没必要在此子身上浪费太多的资源和时间。” 话说如今大隋败象已现,特别是这次东征高句丽惨败,百万大军几乎尽丧辽东,其负面后果虽然暂时没有显现出来,但很快,各种问题就会像雨后春笋般爆发了,直至一发不可收拾。那些高瞻远瞩的世家大族嗅觉无疑是最灵敏了,颇如范阳卢氏,就在暗暗准备后路,用广撒网的方式来物识投资“潜力股”,很明显,高不凡这个初露头角的少年已经进入了卢氏的视线。 …… 当豆大的雨点撒下来的那一刻,高不凡回到下榻的客栈,等在过堂里的高首高仁这两货立即激动地迎了上来:“不凡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皇上的封赏呢?不会就是这两只食盒吧?” 高首和高仁盯着高不凡手里提着的食盒,一脸的疑惑,差点没当众说出皇上真抠门的话来。 “回去再说,这是给你们带的食物。”高不凡把其中一只食盒交给了高仁,这货打开盖子一闻,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口水几乎流到了下巴上,当即把皇上封赏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了,抱着食盒便自己跑回房间,准备大块剁颐。 高首一脸鄙夷地骂道:“高老二,你个死吃货。” 高不凡道:“这是皇上御赐的佳肴,外面吃不到。” 高首立即连屁也不放一个,追着高仁回了房间。 高不凡提着另一只食盒敲响了窦线娘的房门,小妮子立即探出头来,欣喜地道:“高大哥回来了。” 高不凡闪身进了房间,把食盒中的菜肴在桌上摆开,笑道:“我特意给你带的,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窦线娘心里暖洋洋甜丝丝的,搬来凳子在桌旁坐下,看着眼前这些连见都没见过的美味佳肴,小妮子感动得差点哭了,又有点肉疼般道:“这些菜肴花了不少钱吧,太浪费了。” 高不凡宠溺地点了点窦线娘的额头,笑道:“真是小守财迷,不用钱的,别人请。” 窦线娘一听不用钱,立即愉快地大块剁颐起来,好吃得差点把舌头也吞进去,鼓着腮邦子问道:“这是什么呀,真好吃。” 高不凡笑道:“熊掌!” 窦线娘瞪大一双杏目:“原来这就是熊掌,得多少钱?”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七八两银子怕是要的。” 窦线娘不由吐了吐舌头:“谁请的,这么大手笔。” “卢三郎。” 窦线娘脱口道:“原来是他,范阳卢氏还真是有钱,果真富甲一方。” 当初在雲裳轩,卢三郎送了她几十套衣服,所以窦线娘印象深刻。 “对了,卢三郎为何请高大哥吃饭?”窦线娘好奇地问。 高不凡便把经过略略说了一遍,窦线娘听完心中复杂难明,也不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高不哥终究是做了大隋的官,而自己父亲窦建德却是个反隋的,以后自己和高大哥岂不成了两个阵营的敌人了? “想什么呢?”高不凡微笑着问,一边替窦线娘撩起额边的刘海。 窦线娘菱角似的小嘴顿时一扁道:“高大哥以后就在涿郡当官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还要在这里开马场。” 窦线娘顿时更加没胃口了,放下筷子低头不语,眼圈红红的让人怜惜。高不凡笑道:“怎么了?涿郡离渤海郡也不远,线娘以后随时可以来找高大哥的。” “可是高大哥是官,线娘是匪,官匪不两立,如何是好?”窦线娘有点六神无主。 高不凡好笑道:“傻妮子,你我的额头上又没凿着字,谁知咱们是官是匪,反正在高大哥心里,你就是线娘,就是高大哥的小仙女。” 窦线娘顿时破涕为笑,俏脸一片绯红,心里柔肠百结。 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一声惊雷,轰,仿佛就在客栈上空炸开一般,随即,狂风暴雨猛烈地拍击着屋顶和窗户。 窦线娘惊呼一声,捂住耳朵扑入了高不凡的怀中…… 第224章 不折不行 这场急雨来得着急,去得却半点也不着急,断断续续,时大时小,竟然一直持续到二更天也未曾停歇,客栈外面的街道上早就积水成河了,两边的檐流如同瀑布倾泻,发出哗啦啦的喧闹,不过,在这更深人静的夜里,反而显得更加静谧了。 高不凡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一边静听着外面的潇潇雨声,一边琢磨着卢三郎的意图。 御夷镇是什么地方?高不凡对此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能肯定的是,这地方绝对不好控制,否则地方官不可能放任不管,就连朝廷也置之不理,拱手让给了奚族人,而卢三郎明知这地方难搞,却还要“介绍”给自己,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范阳即是后世的保定一带,整个涿郡都是范阳卢氏的势力范围,卢氏一族几乎控制了这里的民生,各行各业都有涉足,名下的土地也是最多的,莫非卢三郎担心自己开马场会影响到卢氏的利益,所以才故意把涿郡北边的御夷镇透露给自己,好让自己跑到那旮旯地方去养马,免得跟卢氏一族争利? 这个推测是完全有可能的,有句名言说得好,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更何况自己和卢三郎只是数面之缘,吃过两顿饭而已,根本算不上深交,就连“朋友”这两个字也要打个引号。 卢三郎代表着范阳卢氏的利益,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在为范阳卢氏的利益服务的,此举的目的肯定也是如此。 高不凡这么一想,思路便渐渐清晰了,卢三郎把御夷镇这块难啃的骨头介绍给自己,第一个可能就是防止自己和范阳卢氏争利,第二个可能应该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考验,如果自己成功了,范阳卢氏日后肯定会加强与自己合作,反之则泛泛而交,如果自己日后有损卢氏的利益,对方说不定还会毫不犹豫地踩上一脚。 不过不管卢三郎的最终企图是什么,高不凡都确定去到实地考察一番,如果真如卢三郎所讲,御夷镇的确是一片适合养马的好地方,那就想方设法搞下来。 高不凡正思索着,外面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虽然雨声喧哗,但以他非凡的听力,依旧瞬间捕捉了,心情有点矛盾地道:“进来吧,门没锁!” 话音刚下,房间门便被推开了,一条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借着外面雨水的反光,隐约可见,赫然正是窦线娘,敢情高不凡从脚步声便分辨出来是谁了。 只见窦线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长发披散在香肩上,俏脸红红的,怀里抱着一只枕头,抿了抿菱角似的小嘴,忸怩地道:“高大哥,我睡不觉,雨声太吵了。” 高不凡暗自苦笑,往床里边挪了挪道:“上来吧,咱们挤一挤。” 窦线娘顿时眉开眼笑,抱着枕头麻溜地上了床,在高不凡身边躺下,并且驾轻路熟地往后者怀里挤。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温香软玉在怀,今晚又躲不过失眠的下场了, 高不凡搂着青春少女温软的娇躯,嗅着少女的发香,一边听着外面的潇潇雨声,却出奇的没有半分欲想,两人就静静地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天亮。 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纸,亮亮的,窦线娘的俏红扑扑,娇俏又可受,就像雨后的海棠花。 正当高不凡欣赏着枕边人海棠春睡的样子,窦线娘醒了,两人四目相对,均是心中微颤,后者飞快地合上眼睛,睫毛低垂,小嘴微撅,仿佛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高不凡要是还忍得住,那就真的禽兽不如了,一俯身便凑了上去…… 这一日,习惯了早起的高大少爷破例了,直到日上三竿都未见起床,高首和高仁也十分懂事,自行解决了早餐便到街上闲逛放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盯梢。 直到差不多中午,高大少才施施然地起了床,亲自去打来了热水,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挤眉弄眼的,吃饱后便体贴地把将饭堂到送高不凡的房间门口,然后就识趣的溜了,免得碍眼。 三天后,高不凡找到了宇文化及,在缴获的数千匹战马中精挑细选了六百五十八匹,然后便带着马扬长而去,连多谢都没一句。宇文化及面色阴沉,心中不爽极了,但也无可奈何,这是皇上赏赐给高不凡的,他哪敢拦阻? 话说卢三郎办事还真的稳妥利索,说好三天就是三天,一切都准备定当,高不凡把这些战马交给他便什么都不用管了,而且,当卢三郎得知高不凡要带上两百匹战马回清河郡还给崔氏,他还特意派了三十名家仆帮忙赶马,当然,一路上的食宿则要高不凡全包。 这一天刚好是六月初一,高不凡带着窦线娘和高首高仁这两货离开了蓟县城,南下回渤海郡去了,卢三郎派来的三十名家仆帮忙赶着两百匹战马,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在官道上行进着。 一出城,窦线娘便像脱了牢笼的一只百灵鸟,骑着马跑前跑后,吱吱喳的,快乐极了。这小妮子还是那么的活泼好动,经过某人滋润的身体明显更加ao凸有致了,模样儿也更加的娇俏妩媚。 估计是觉得回到蓨县两人就要分开,所以窦线娘那天早上的表现十分坚决果断,高大少爷本想悬崖勒马,奈何这小妮子却反客为主,真是花开堪折直须折,不折也不行了。 去年高不凡赶着马北上时正好是金秋时节,现在却是盛夏,官道还是那条官道,但景致却是不一样了,最直观的变化就是毛贼变多了,一行人只是走到河涧郡附近,也就一半路吧,便遇到十几股劫道的贼,幸好都是些小股盗匪,高不凡一出手轻易便解决掉了。 很明显,这世道是越发的乱了,真的是盗贼遍地! 这一日,高不凡等人终于进入了清河郡境内,正路过一处河边的山林,突然一支响箭从林中射出来,凄厉的嘀声响过,随即杀出一支人马,竟然多达数百人,瞬间把高不凡等人给团团包围住了。 “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惹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随着一声大喝,便见一贼首越众而出。 第225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随着一声大喝,便见一名贼首威风凛凛地越众而出,只是这货的话音才刚下,脑袋上已经中了一箭,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发髻上中了一箭,当场将发髻给射炸了,本来威风凛凛的贼首也倾刻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汉子。 这名贼首差点便吓尿了,竟然怪叫一声捂住脑袋往下蹲,而高不凡已经猛夹马腹,大青马便像疾风般冲了上前,其他贼子还没反应过来,那贼名首已然被他揪着头发提溜了起来。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对方有几百人呢,高不凡就算再是武艺了得,只怕也照应不过来,所以便先声夺人,把对方的首领给抓住,以令对方不敢一拥而上。 嘿,话说这名贼首还真是绣花枕头一只,也太过垃圾了点,如此轻易就被抓住了,连高不凡都有点意外。 这时,附近的贼子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厉声吆喝,一边便要扑上前来抢人,高不凡抓住贼首的一条腿,将他当成兵器向着众贼使劲抡去,那些贼子生怕伤到自己人,急忙收起兵器后退。 “哎呀,好汉饶命,好汉悠着点呀!”贼首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地鬼叫。 高不凡哈哈一笑,倒提着贼首拨转马头折返到窦线娘等人的身边,高首和高仁这两货禁不住大声喝彩:“不凡少爷威武。” 窦线娘更是眉飞色舞,差点没拍烂手掌,把短剑抽了来往贼首的脸上拍了拍,笑嘻嘻地问:“这大清早的,既开路又栽树的,你到底累不累?” 那名贼首被倒提着,脸色胀得通红,惊恐地道:“不累……不不不,路不是俺开的,树也不是俺栽的,俺给你们买路财,姑奶奶饶命,好汉饶命呀。” 窦线娘差点失笑出声,啐道:“呸,谁要你的买路财,当我们跟你一样,是劫道的贼子吗?” “兀那小子,快把俺们九当家给放了,否则要你好看。” “直娘贼,狗男女,快点放人,否则剁成肉酱喂狗。” 对面这帮贼子投鼠忌器,只能破口大骂,各种粗言秽语,气得窦线娘咬牙切齿,用短剑在贼首的两边脸上各抽了一剑,登时肿起了两道血痕。 贼首痛得大声惨叫,对面的贼子见状倒是不敢再乱骂了,生恐惹急了这虎逼小娘皮,对着他们的九当喉咙上来一下,那就神仙难救了。 “六当家栽了,点子扎手,快去找大司马来。”一名贼子小头目低声吩咐了一句,便有一名小喽罗飞快地跑了开去。 “姑奶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刀剑无眼呢。”贼首战战兢兢地道。 高不凡手腕一翻,便将贼首倒转过来,像老鹰抓小鸡般揪住了后衣领,贼首这才有暇看清眼前的窦线娘,那双贼眼不由一亮,暗道:“好标志的小娘子。” 窦线娘的俏脸一沉,又是一剑拍在贼首的额头上,这回力道更大,贼首当场血流披面,厉叱道:“再敢乱瞧就挖了你这双贼眼。” 窦线娘本来就是一枚小辣椒,只有对着高不凡才有温柔款款的好脾气,这名贼首披头散发,贼眼从乱发后面望出来,更显得贼兮兮的猥琐,偏生目光还往不该看的地方扫瞄,小妮子登时便炸毛了。 贼首敢怒不敢言,连忙低头不敢再乱看。高不凡淡道:“你叫名字,你们的大当家是谁?” 贼首似乎顿时有了底气,说话也大声了:“俺叫高荣贵,至于俺们大当家,你小子可听好了,俺们大当家乃东海郡公高士达,麾下兵力两万……不,兵力十万,识相的立即放了俺,否则……” 贼首本来还想放话恐吓,但目光与高不凡平静中略带嘲讽的眼睛一触,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威胁的话语也生生吞了回去。 高不凡看了一眼窦线娘,后者明显有点郁闷,自己爹爹不正好高士达麾下做事吗?这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十数骑往这边快速地奔了过来,当先一人头戴斗笠,虽然遮住了脸面,但窦线娘看到这副熟悉的体型,还是禁不住浑身一震,差点连短剑也拿捏不稳,并以手掩住了小嘴,眼圈都微微眨红了。 “大司马来了,快让开!”一众贼子纷纷让开道路,让这十几骑奔过来。 四当家高荣贵一见,登时大喜过望,高声叫道:“大司马救俺。” 很快,那十几骑便奔至跟前七八米外勒定,为首的汉子解开斗笠,狮鼻阔口,目光炯炯,赫然正是窦建德。 当…… 窦线娘手中的短剑脱手掉落马下,发出叮当一声,窦建德本来还阴沉着脸,但当他看到高不凡身边的窦线娘时,登时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倾刻老泪纵横,颤声道:“线娘!” “爹!”窦线娘再也禁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滚鞍下马,又哭又笑地向着窦建德奔去,后者估计是太激动了,下马时还摔了一跤,跌跌撞撞迎上前。 “爹,女儿总算找到你了。”窦线娘悲呼一声,投进了父亲的怀抱中。 “线娘,乖囡,你还活着,太好了,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亲,对不起乡亲们。”窦建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看着抱头痛哭的父女两,高荣贵和一众贼子都傻了眼。良久,父女两人才控制住情绪,窦建德抬眼望向高不凡,隐约觉得有点眼熟,问道:“线娘,这小子是谁?” 窦线娘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凑到窦建德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登时皱起了眉头,朝着高不凡抱了抱拳沉声道:“能不能聊聊?” 高不凡微笑道:“自无不可。”说完把高荣贵丢下,这货得了自由,赶紧溜回自己的阵营去。 “高首高仁,你让大家在这里稍等,看好马匹不要乱跑。”高不凡吩咐道。 “少爷小心点。”高仁低声道,虽然以自家少爷和窦线娘的关系,窦建德应该不至于对他不利,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毕竟那边并是窦建德说了算,上面还有个东海公高士达。 窦建德厉声喝道:“没有本司马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否则以军法论处。” 包括六当家高荣贵在内的一众贼子凛然应诺,可见窦建德在军中很有威信。 窦建德扫了高不凡一眼,牵着女儿窦线娘地往林子中行去,高不凡把大青马的缰绳交给了高首,夷然不惧地从刀枪林立的贼众当中行过,这份胆识,饶是窦建德也是暗暗佩服。 7017k 第226章 老窦的算盘 高不凡跟着窦建德进了树林深处,四下无人,窦建德只顾拉着女儿窦线娘聚话,把高不凡晾在了一边,不过高不凡并无半点不悦,只是耐心地站在远处等候,毕竟人家父女久别重逢,而且家中还遭遇惨变,如今只剩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了,彼此有很多话要倾诉也很正常。 窦建德和窦线娘聊了约莫两炷香时间,总算大致了解了女儿这大半以来的经历,心疼又庆幸,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远处的高不凡,见对方一直面带微笑,并无半点不耐之色,不由暗暗点头,这小子脾性倒是好的,看得出对线娘很迁就很爱护,而且文武双全,可惜却做了隋朝的官,道不同不相为谋,唉,这下倒是有点难办了。 窦建德目光如炬,从女儿提起高不凡时的语气和神态,便知晓自家女儿那颗心早就系在姓高那小子身上了,这也难怪,高不凡这小不仅长了副好皮囊,本事还大,再加上女儿蒙他搭救和照顾,日久生情就再正常不过了。 “线娘,你在这待一会,为父跟那小子聊一聊。”窦建德吩咐道。 窦线娘估计也知道自家老子性格强势,生恐双方闹得不愉快,便道:“爹要跟高大哥聊什么?女儿不能知道吗?” 窦建德瞪了女儿一眼道:“男人间的事,你一个女儿家听啥,怎么?有了高大哥就不听爹的话了?” 窦线娘俏脸一红,撅起小嘴嘴道:“线娘哪有,爹你胡说。” “那就乖乖站在这里别添乱。”窦建德怀着纠结的心情转身向高不凡行去,心里还嘀咕了一句女大中留了,古人诚不欺我。 高不凡见窦建德朝自己走来,忙迎上前两步拱手为礼:“蓨县高长卿见过窦里长。” 窦建德摆手沉声道:“老子早就不当里长了,朝廷的狗官杀了我全家,杀了我窦家庄全族老少,此仇不共戴天。” 高不凡只好改口道:“见过窦当家。” “你小子若瞧得起来我窦建德,就叫一声窦世伯。”窦建德有点不满地道。 高不凡暗汗,幸好没让自己叫岳父大人,尽管这已经是事实,但名份还没定下,真有点叫不出口,连忙拱手道:“窦世伯。” 窦建德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点了点道:“你叫高不凡高长卿,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是令尊是吧?” 高不凡点道:“正是家父。” “我还记得你小子,去年在蓨县城中帮了我父女一个大忙,孙安祖也说你小子仗义,这次又救了小女线娘,这番恩情,我窦建德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窦建德慨然道。 高不凡连忙道:“举手之劳罢了,窦世伯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和线娘……是很好的朋友。” 窦建德暗翻了个白眼,淡道:“我窦建德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向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救了小女一命。我听线娘说,杨广那昏君封了你为涿郡牧监是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窦建德脸色一沉道:“当今皇帝杨广昏庸无道,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这次东征高句丽,百万大军尽丧辽东,举国震动,天下缟素,万户齐哭,各地群雄并起反隋,大隋气数已尽,这朝廷的官还有什么好当的? 东海公高士达英明仁义,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承天应命举义旗反隋,高长卿你一身本事,若投靠到东海公麾下,何愁不能干出一番大事来,何必给昏君杨广养马?” 窦建德竟然劝自己投靠高士达这个炮灰,高不凡有点无语,但又不能直接拂了便宜老丈人的面子,便含糊地道:“此事非同小可,家父未必会同意,有待斟酌。” 窦建德见高不凡并没有直接拒绝,心中已经很是满意了,他也是个理智之人,知道造反这种事不是轻易就能做出决定的,就连他自己,当初要不是全家全族被官兵杀了,也不会毅然起兵反隋,更何况高不凡家里是开马场的,衣食无忧,全家老少数十人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只怕也没人愿意冒杀头的险造反。 “行,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窦世伯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一家。”窦建德慨然道,接着又话锋一转道:“林子外面那些战马既然是你小子的,窦世伯本不该取,但若不取,又无法向东海公和一众弟兄交待,而且义军目前实在急需战马,不如这样吧,窦世伯今日取走一半,就当是暂借的,日后成了大事,双倍奉还如何?” 高不凡大方地道:“没问题,窦世伯尽管取去,就当是……我送给线娘的,也不必还了。” 窦建德愕了一下,目光狐疑地向女儿窦线娘望去,后者站在远处,见到老子和高大哥齐齐望来,不由芳心一紧,忐忑地挤出一丝甜笑,问道:“怎么啦?” 窦建德收回目光,嘀咕道:“你小子倒是大方,不过送就不必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窦建德说过双倍奉还,绝对说对做到。” 高不凡摇头道:“我高不凡也是说到做到,说了送给线娘的,就是送给线娘的,不必还!” 窦建德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别以为窦世伯不知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想娶我家线娘,先把那劳什子马官辞了再说。”说完冷哼一声,返回去牵起窦线娘的手就往林子外走去。 “爹,你干嘛?”窦线娘急道。 窦建德道:“干嘛?跟爹回去啊,还没过门呢,就想跟男人回家去了,脸还要不要?” 窦线娘又羞又急:“爹你瞎说什么呢,高大哥!” 高不凡挥了挥手道:“线娘你先跟世伯回去,迟点我再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也行。” “噢!”窦线娘万分不舍,奈何手被老子拽着,只能一步三回头,俏目中尽是雾气。 高不凡亦颇为不舍,只是老窦这个便宜老仗人不好糊弄啊,只能从长计议了。 窦建德带着窦线娘离开了,还带走了一百匹战马,卢三郎派来帮忙赶马的三十名家仆自然不敢拦阻,还以为这是高不凡与贼首谈判后的结果,不过能留下一半马匹马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贼匪有几百人呢,高公子能通过谈判挽回一半损失,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大司马为何只取一半马?”高荣贵有点不满地质问窦建德,他是高士达的族亲,所以并不惧窦建德,一双眼甚至往窦线娘身上觊觎,结果被后者杏目一瞪,当场吓得后退了半步,这货也是刚才被窦线娘打怕了。 窦建德心中瞧不起高荣贵,但又不能不给面子高士达,所以淡道:“此人对小女有恩,本司马取他一半马匹已经很不仁义了,你还想怎样?” 高荣贵顿时为之语塞,行走江湖,义之当头,有恩不报还抢劫恩人,的确非常不妥,于是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窦线娘显然不想阿爹背负忘恩负义的名声,连忙道:“这些马是高大哥……” 窦建德皱眉瞪了窦线娘一眼,打断道:“线娘!” 窦线娘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闭嘴,高大哥是朝廷的官,若送马给反贼盗匪,那就是资敌,那就是勾结反贼,若是传到官府的耳中,可是要杀头的。 窦线娘俏脸微白,心中暗暗后怕。 窦建德心道:“臭小子,区区一百匹马就想作嫁妆娶走我的宝贝女,想得太美你了,少于十座城池,老子也不答应。” 第227章 宾客盈门 渤海郡蓨县,此刻的飞鹰马场热闹非凡,不仅高氏一族的族亲到了,就连新任知县潘瑞,县尉杨嵩也在,整个马场张灯结彩,热闹得竟像过年似的。 原来高不凡在辽东立下大功,获得了皇上亲自召见,并封为涿郡牧监的消息已经通过官方渠道传回了蓨县城,而高不凡今日就要回到马场的消息,也由先行赶回的高首传达了。 于是乎,包括族长高士鸿在内的族亲都赶到马场恭候了,后来收到消息的新任知县潘瑞和杨嵩也前后脚赶来凑热闹,很明显,两人都觉得高不凡前途无量,所以跑来混个脸熟,作个先期的人情投投资。 此时日已正午,阳光猛烈,热浪逼人,老爹高开山和夏管家正在前厅陪着一众客人喝茶闲聊,一名下人连滚带爬跑了进来,大声颤报道:“家主,不凡少爷回来了,已经到了马场外,还带回来很多马。” 高开山激动得倏地站了起来,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估计是觉得作为父亲,众目睽睽之下出门去迎接儿子有点不合身份,于是便按奈住激动的心情重新坐下,吩咐道:“夏管家,你出去迎一迎,安排好马匹入厩,免得那小子胡来。” 新任县令潘瑞笑道:“高公子在契丹保护可敦,又在辽东立下了大功,连皇上都亲自召见,并封官行赏,如今衣锦还乡,我等应当出门相迎才是。” 县尉杨嵩立即附和道:“正是,我等同去。” “对对对,同去!” 潘瑞和杨嵩带头,族长高士鸿、高士泰,高士清等一众族中的话事都跟着站了起来,一个个满脸春风的,暗暗庆幸去年把高不凡这个“宝藏男孩”发掘出来,嘿嘿,正是金鳞岂是池中物啊,这小子短短一年时间便大放异彩,先是献计献力灭了大盗张金称,接着又在契丹保护了可敦,接下来又在辽东立下了大功,获得天子召见,并且封官赐赏,如今渤海高氏的名声无疑又上一个台阶,与有荣焉呀。 高开山见到大家都站起来准备出门迎接自家小子,既自豪又感慨,当下也不再矜持了,抢先几步在前领路。 众人来到宅子的大门口,高不凡正好赶着剩下一百匹战马过了吊桥,一路奔驰着进了马场,但见马蹄翻飞,蹄声如雷。 潘瑞见状不由动容道:“皇上御赐的骏马果然非同凡响,竟神骏如斯。” 潘县令此番话虽然有拍皇帝马屁的意思,但经过高不凡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批战马的确十分神骏,而且这批战马都是上过战场厮杀的真正军马,气势确不是一般的战马可比。 潘瑞此言一出,众人也纷纷点头惊叹,夏管家激动得直搓手,不过作为养马的老手,一眼便看出这批马的数量只有一百头左右,不是说皇上赐了六七百匹马吗?剩下的哪去了? 这时,高不凡已经策马奔至宅子前,一身玄衣,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神采飞扬,县尉杨嵩禁不住失声赞道:“好一个英武俊秀的少年郎,高场主好福气啊,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纷纷向高开山道贺,后者则矜持地客套了几句。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已然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抱住刚下马的高不凡,兴奋得哇哇大叫:“高老大,俺哥俩就知道你会平安归来的,奶奶的,早知俺们当时就不听你的,跟着你一起去抚余城救人了,在高句丽打仗爽吗?回头给俺们哥俩详细讲讲。” 高家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口水花飞溅,弄得高不凡都接不上口来,直到高士清大喝声道:“孽畜,没规无矩,还不滚一边去。”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高世雄两兄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们老子。高士清一声怒吼,这哥俩立即像老鼠见到猫一般,乖乖地闪到一边去,不敢再喧哗了。 高不凡自是认得潘瑞和杨嵩了,就是这两货杀了窦线娘的全家,不过这仇窦建德自然会亲手报,倒是不劳烦自己出手,于是不动声色地先向两人抱拳行礼,又给族长高士鸿等见礼,这才扑通的跪倒在老爹高开山面前道:“爹,儿子不孝,让父亲和娘亲担忧了。”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高开山虽然嘴上责备着,不过脸上已有了一丝笑意,挥手道:“还不快滚去见你娘亲。” 高不凡点了点头站起来,对着众人抱拳道:“在下失陪一会,先去向家母请个安。” “应该的!”众人纷纷善意地笑着说。 高不凡立即风一般跑进了宅子,向着后宅飞奔而去。后院显然早就得到消息了,一众仆妇正搀着陈氏在门前张望呢。 “不凡少爷,不凡少爷,回来了!”丫环婢仆们失声尖叫,俏婢鸣翠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陈氏反而相对平静,只是脸带微笑地含泪凝望。 高不凡旋风一般来到陈氏前,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娘亲,孩子回来了。” 没办法,做古人就是比较费膝盖,高不凡也算是入乡随俗了。陈氏激动地上前把儿子扶起来,一边摩挲着脸蛋笑道:“吾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少爷!”俏脸鸣翠也很想摸一摸自家少爷的俊脸,可又不敢,只好又哭又笑地痴望着,当初得知少爷去了辽东失联,生死未仆,她可是哭得死去活来的。 高不凡颇有点感动,安慰道:“别哭了,少爷这不是好好的吗,无破无损的,去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洗完澡还得出去见客。” 俏婢鸣翠又惊又喜,这还是少爷第一次主动找她服侍,连忙点头嗯了一声,心花怒放地跑了开去,那纤腰俏臀摇拽生姿。 陈氏欣慰地看着风尘扑扑,越发的英俊的儿子,心想,看来凡儿经历了这次险境,终于开窍了,嗯,十六岁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高家开枝散叶了。 高不凡陪着母亲陈氏聊了一会儿天,简略地说了一遍这一年来的经历,然后便在俏婢鸣翠的服侍下洗了个冷水浴,这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出去见客。 且说高不凡去了前厅,众人重新相见坐落,大家便问起高不凡在辽东的经历,高不凡尽管只是简略地说了一遍,但大家还是听得惊心动魄,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则是如痴此醉,更加后悔当时没有跟去了。 众人一直聊到下午三时许,夏管家命人上了酒席,大家坐在一块饮宴一番,直到酒足饭饱,天色将暮,一众客人才纷纷告辞离去。 高世衡和高世雄兄弟显然还不过瘾,要留下来过夜,住到高不凡的小院去触膝长谈,高不凡自然没意见,哥俩有情有义,是值得深交的对象。 高士清也罢不得儿子和高不凡多亲近,所以便允许他们留下,独自骑马回城去了。 第228章 追随 “皇上允许咱们家把马场开到涿郡去?竟有此等好事?”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两人还是蛮高兴。 高开山和夏管家本来去年就计划扩大马场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场地,再加上高不凡去了辽东一直音讯全无,高开山哪有心思再扩大马场,所以事情就搁置了。 如今得知皇帝杨广竟然允许飞鹰马场开到涿郡去,而且高不凡还是涿郡牧监,自然少却很多麻烦,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夏管家迫不及待地问:“那少爷可有合适的场地了?” 养马最重要的就是场地,所以夏管家和高开山比较关心这个。 高不凡摇头道:“暂时还没找到,这事急不来,待我上任后再慢慢走访,估计要几个月才能定下来,所以新马场少说也等到明年初才能开张。” 眼下已经是六月份,若是明年初能把新马场开起来,已经相当迅速了,所以高开山和夏管家很满意,前者沉声问道:“那凡儿几时上任?” 高不凡耸肩道:“皇上也没规定孩儿什么时候得上任,我想在家待一段时间,陪陪娘亲,然后赶往东都洛阳,向吏部报到,拿到委任文书再去涿郡上任。” 高开山闻言点了点头,儿子才刚回家,如今马上又要去上任,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就更别说妻子陈氏了。 “对了,老夏你明天派个人去清河郡东武城县通知崔护管事,说我六月十五那天去还马。”高不凡吩咐道。 夏管家顿时瞪大眼睛道:“少爷要用皇上御赐的军马来还给清河崔氏?” 高不凡笑道:“如果夏财神你没意见的话,我无所谓,反正都是马。” 夏管家干笑了两声道:“咱们马场有马,用咱们马场的马还给清河崔氏就行了,毕竟皇上御赐的东西不好拿来送人。” 高不凡就知道这只老狐狸舍不得把自己带回来的上好军马送人,笑了笑道:“随你,反正初十那天给我准备好一百匹马就行。” 高开山摇头道:“准备一百一十匹马吧,毕竟去年咱们急需战马时,清河崔氏仗义出手相助,借了咱们一百匹马,如今将近一年时间,多出的十匹就当是利息。” 高开山为人慷慨大方,高不凡自然也没意见,夏管家虽然相对“抠门”些,但在人情往来方面亦不会吝啬,也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对了,卢三郎派来帮忙赶马的三十名仆人记得要招待好,明天每人给五千钱跑腿钱,打发他们回涿郡去吧。”高不凡叮嘱道。 夏管家又满口答应了,笑眯眯地道:“家主老爷,还记得鄙人以前说过什么来着,不凡少爷十五岁之前都会寂寂无名,十五岁开运之后崭露头角,然后一直福星高照,鸿运当头,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贵人照应,如今果然应验不爽,去年少爷满了十五岁,先是遇上长孙晟,然后又得李靖相助剿灭张金称,北上又有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照应,甚至得到可敦赏识和举荐。” 高不凡意外地道:“老夏你几时会看相算命了?爹,老夏以前真的跟你说过吗?” 高开山道:“估计是作梦的时候说过。”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老爹偶尔也会幽上默。夏财神也不争辩,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时辰也不早,鄙人回去作梦了,家主和少爷也早点休息吧。”说完施施然离开了大厅。 高不凡耸了耸肩,有时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老子和夏财神的关系,从他出生那天,夏财神就是家里的大管家了,既是管家,又像是兄弟,反正老爹有什么事都习惯和老夏商量,不像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夏管家离开后,高不凡和高开山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回住处休息了。高不凡原以为老爹会问起窦线娘的事,但是后者却始终只字未提,于是高不凡也选择了不说,因为他知道老爹肯定是知道的,毕竟高首和高仁这两张大嘴根本存不住秘密,老爹之所以没提,是因为相信自己能把事情处理好。 估计是高不凡从小就十分自立的原因,高开山也习惯了放养的方式,有些事情高不凡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除非他觉得儿子一个人兜不住。 且说高不凡回到自己居住的独立小院,俏婢鸣翠早就望眼欲穿了,正要欣喜的迎上来,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倏倏的飙了上来,一左一右搂着高不凡的肩头。 鸣翠只好撅嘴跺了跺脚,一脸的不开心! 高世雄迫不及待地道:“长卿老大,快跟俺们说说你用石油火烧荒村那一战详细经过吧,之前人多,你只是随边提了两嘴,不过瘾!” 高世衡则大声道“俺想先听夺桥之战,鸣翠姑娘,去给俺们弄些酒来吧,一边喝酒,一边讲那才过瘾。” 俏婢虽然万分不乐意,但对方毕竟是客人,还是少爷的好友,她自然不好待慢了,只能转身去准备酒食。 很快,一坛美酒和几昧小菜便端上来了,在院子里摆开。高不凡和高世雄兄弟围席而坐,就着这夏夜的满天星斗和习习凉风,一边喝酒一边聚话。 高世雄兄弟就是两个武痴,作梦都幻想能征战沙场,所以高不凡这番经历听得他们如痴如醉,就连俏婢鸣翠也听得入了迷,幻想着自家少爷骑着大青马纵横沙场的英姿。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半夜,三人喝光了三坛酒,高不凡仍然目光清明,倒是高世雄兄弟已有六七分醉意,说话都点大舌头了。 “长卿老大,你以后就在涿郡当牧监了,还要在那儿开马场,要不咱们哥俩也跟你去涿郡混吧,给你当个亲兵什么的。”高世雄提议道。 高不凡好笑道:“牧监只是管理一郡马政的文官,又不是将军,配亲兵不合规矩。” “那就差役,扈从也行,反正能跟你混就行了。”高世衡不以为意地道。 高不凡皱眉道:“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你们老子能同意吗?” 高世雄哥俩立即拍着胸口道:“放心,老头子一百个同意,他巴不得俺们哥俩跟着长卿您混,好长点本事,要不然也不会同意俺们在马场过夜。” 高不凡闻言笑道:“那世伯倒是看得起小侄,也罢,正好我也的确需要人手,你们回去问问,如果士清世伯同意,你们就跟我去涿郡!” 高世雄兄弟大喜,立即表示要连夜回城请示老头子,高不凡连忙道:“莫急,我还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才会上任,而且眼下已经下半夜了,城门早就关了,离天亮还早着呢,回去也是蹲城门洞外白等,还不如在这里睡一觉,天亮了再走。” 高世雄兄弟闻言这才作罢,俏婢鸣翠却是大失所望,她倒是希望这两个憨大傻赶紧走,蹲城门洞也好,省得在这里碍事,人家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跟少爷单独说上两句话呢,真讨厌! 第229章 相亲宴? 大业八年六月十五日,夏管家一早就准备好一百一十匹马,高不凡怀揣着当初的借条,赶着马便往清河郡的东武城县而去。 虽然悍匪张金称去年就被剿灭了,但现在的高鸡泊内盗匪为患,反而比当初更加猖獗了,其中最大的两伙势力无疑就是高士达和孙安祖,两人一南一北,很有默契地盘踞在高鸡泊的水泽之中,互不干扰,各发各的财。 为免不要的麻烦,所以高不凡特意绕远路,不打高鸡泊附近经过,所以直到下午四时许才赶着马到了东武城县外,提前收到通知的崔护早就在城外等候了。 “长卿!”崔护见到高不凡,立即微笑着迎了上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高不凡心中微暖,滚鞍下马快步迎上前笑道:“让崔兄久等了,因为绕路耽搁了些时间。” 崔护面色有些凝重地道:“如今盗贼遍地,小心些总是好的,长卿这一路上还顺利吗?高士达和孙安祖这俩伙盗匪现在是越发的势大了,附近州县都不得安生。” 高不凡答道:“挺顺利的,只是遇上几个拦路敲竹杠的小毛贼,随手就打发了。” 崔护闻言笑道:“那就好,几个不开眼的毛贼,遇到长卿也算他们倒霉了,走,咱们进城吧,族长已经准备好酒席给长卿你接风洗尘。” “崔族长也太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有劳他亲自接待。”高不凡连忙道。 崔护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笑道:“长卿谦虚了,如今的你可是大名鼎鼎啊,可敦推荐,皇上召见,正是一举成名天下知,我们崔氏族里的人早就想见一见长卿这种少年英才了。” 高不凡暗汗,听崔护的意思,敢情清河崔氏一族有头有面人都来了,少不了应酬一番。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高不凡指了指身后的一百多匹马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崔兄清点一下吧。” 崔护皱眉道:“不必点了,咱们可是生死之交,长卿太过见外了,我早就说过,马是送的,还不还都不打紧。” 高不凡正容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况且一百匹马也不是小数目,崔兄若不收下,我这调头就走,接风宴什么的也不叨扰了,还请崔兄向崔族长告罪一声。” 崔护无奈道:“好吧,那马我就收下了。” 负责接收马匹的小管事倒也负责,把马匹仔细清点了一遍,跑来禀报道:“大管事,一共一百一十匹马,多了十匹。” 崔护意外地望向高不凡,后者笑道:“家父说那是利息,要是我,自然不会跟崔兄你客气的。” 崔护自嘲地摇了摇头:“令尊倒是讲究,也罢,鄙人就当做了一宗买卖了。”说完取出当初那张借条还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看都不看就接过随手揣入怀里,然后便跟着崔护进了城中。 东武城县是清河崔氏的发源地,这里的人几乎都姓崔,名副其实的“崔全城”。 且说高不凡跟着崔护进了城,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前,正是崔氏一族族长崔望的府邸。崔望表字远之,曾官至民部侍郎,如今已经退隐在家中。 清河崔氏真不愧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无论是宅子的建筑布局,亦或是下人的举止谈吐,甚至庭院中的一花一草,一山一石都透露出一种百年华族的深厚底蕴。 高不凡刚进了客厅,立即便感到十几双眼睛向自己注目而来,当中一名老者年约五六十岁许,面色红润,下颌处长了颗黑痣,也就是俗称的“地库痣”,在相学上来讲,这可是大富大贵的象征。 崔护介绍道:“长卿,这位便是我们的老族长。” 高不凡连忙见抱拳一揖施礼道:“蓨县高长卿,拜见崔公。” “蓨县才子高长卿果然一表人才,相貌不凡,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啊!”崔望捋须微笑,十分满意地打量着高不凡。 四周的崔氏族人也纷纷点头微笑,那架势就好像在审视上门女婿似的,让高不凡颇有点不适应,谦虚道:“崔公谬赞了。” 接下来崔护又介绍了在座其他人,均是崔氏一族内有头有面的人物,其中四个还是族长崔望的儿子,分别叫崔仁、崔义、崔礼、崔信,合起来就是仁义礼信。 众人寒暄了一番落座,有婢女给高不凡奉上了茶水,大家便开始闲聊起来。一众崔氏族人见高不凡举止从容,淡吐不俗,应对自如,不由暗暗称奇,崔望轻捋长须,心中越发的满意了,微笑道:“时辰也不早了,老三,吩咐下去开席吧。” 崔礼连忙站起来离开了客厅,很快又回转道:“父亲大人,酒席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于是众人又移步隔壁的宴客厅入席,刚好坐了两桌,作为今日唯一的外客,高不凡自然坐在族长崔望的一席,崔护和崔礼二人分坐左右,不过让高不凡奇怪的是,崔礼的旁边还留了个空位,也不知谁这么大架子,族长都入座了,此人还没有到。 崔望扫了一眼崔礼旁边的空位,皱眉不悦地问道:“老三,诗瑶那丫头呢?” 崔礼面色微窘,讪讪地道:“中午的时候还在房间里面的,刚才却找不到人了,可能……上街去了吧。” 崔望面色一沉斥道:“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女儿上哪去不知道,马上把人给找回来。” “爹你别生气,三弟早已经着人去找了。”崔仁连忙打圆场道,崔护也笑着缓解气氛道:“诗瑶这丫头平时很乖巧懂事的,估计是突然有急事才离开了,大家边吃边等,长卿,让你见笑了!” 高不凡连忙说没关系,心里却是大致猜到了个大概,敢情这顿所谓的接风宴原来是相亲宴,而女主角却突然跑路放鸽子了,也不知长啥样子,不过倒是挺有性格。 当然,高不凡对这个崔紫瑶也没啥兴趣,对方跑了更好,省了自己一场麻烦,到时若真见了面,自己婉拒的话,崔家人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第230章 留宿 直到宴会结束,那位崔诗瑶姑娘都没有现身,估计是人没找着,也不知躲哪儿去了,看得出族长崔望的老脸都有点拉长了,老三崔礼的额头更是渗出了一层细汗,明显局促不安,气氛颇有些尴尬。 高不凡反而轻松自在,他对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实在不感兴趣,那位崔诗瑶姑娘显然也是同道中人,而且采取的方式更加激进,直接放鸽子开溜,一个封建社会的女子能有这种勇气,高不凡还早挺佩服的。 “崔公,诸位,小子今日多有叨扰,时辰也不早了,这便先行告辞。”高不凡站起来向众人辞行,心想还是赶紧离开为妙,免得那崔诗瑶突然被抓回来,到时躲也躲不掉。 族长崔望估计也觉得尴尬,所以也不挽留,勉强笑了笑道:“守之,代老夫送一送长卿小友。” 崔护表字守之,点了点头站起来,崔家四兄弟也站起来,礼貌地把高不凡送出了府门口,这才返回府中的客厅。 此时的客厅中,崔望神色阴沉,崔仁、崔义、崔礼、崔信四人低头站在父亲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诗瑶这混账丫头到底哪去了?”崔望强抑着怒火沉声问道。 老三崔礼嚅嚅地答道:“城中都找遍了,没找着,估计是……出城去了。” 崔望把茶杯重重地搁在茶几上,斥道:“都怪你这当爹的平时太过纵容,这混账丫头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今天你老子我这张老脸都被她丢尽了,你知道吗?” 崔礼吓得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汗流浃背地道:“孩儿教女无方,请父亲重重责罚。” 老二崔义连忙劝道:“父亲大人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诗瑶这丫头自小就没了娘,三弟平日溺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崔望神色变幻,最后暗叹了口气,沉声问道:“那混账丫头近日是不是还跟李子通那些人混在一起?” 崔家四兄弟低头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崔望的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怒声道:“没造化的混账,欲跟咱们崔氏一族结亲的王孙公子多不胜数,她偏要选一个心术不正的浪荡任侠儿,让她趁早断了,要还是不听劝,那就直接扫地出门,免得日后给我清河崔氏一族招祸。” 崔礼面色煞白,颤声道:“孩子明白,孩子回头就把这死丫头关起来,哪里不让去。” 这时天色已经黑下了,崔护把高不凡送出了崔府大宅后,歉然地道:“长卿,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唉,诗瑶这丫头自小便聪明好学,而且乖巧懂事,可自从在外面结识了一群好勇斗狠的任侠儿之后,就变得越发的离经叛道,整天异想天开,什么仗剑走天涯,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高不凡笑了笑道:“诗瑶姑娘倒是挺有个性的。” 崔护见高不凡神色轻松,竟没有半点失落的样子,看来人家是真的不稀罕和崔氏联姻,估计是意属长孙家的那位无垢姑娘了,不由兴致索然,摇了摇头道:“一个姑娘家要啥个性,娶妻当娶贤,能相夫教子的才是贤妻。诗瑶这丫头自己有眼无珠,有金镶玉不要,偏要捡块破铜烂铁,那是她自己没福气,嗯,不过对长卿你来讲反而是件好事,这种女子真不能娶回家。” 高不凡暗汗,不过也颇有点感动,崔护是崔氏一族的大管事,代表崔氏的利益,却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看来心中的确把自己当成了挚交好友。 “得,不聊她了,眼下已经天黑,城门也关闭了,得天亮才能出城,长卿可有下榻的地方?”崔护问道。 高不凡答道:“家仆已经订好了客栈。” 崔护眼珠一转,挽着高不凡的手肘笑道:“住啥客栈,不如到为为兄家里住吧,寒舍虽小,但总比客栈舒适些,正好为兄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聊,一别就是大半栽,咱们也该好好聚一聚话了。” 高不凡犹豫道:“夜里叨扰,不太合适吧?” “就咱两的交情,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算在家里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崔护不由分说就把高不凡往自己宅子的方向拉。 高不凡拗不过,只好答应了,吩咐高首和高仁自行回客栈休息,自己则和崔护回到家中。 崔护的宅子虽然远不及族长崔护,但也绝对算得上是豪宅,三进三出,估计占地不下两千平,这也难怪,清河崔氏毕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崔护管着全族的生意,家里又能寒碜到那里去? 且说高不凡进了崔宅,崔护的原配夫人郑氏还亲自出来见了一面,可谓给足了面子。 崔护给高不凡安排了一间位于中院的厢房,看来还真不把他当外人,因为一般留客都在安排在前院的房间。 “老爷请高公子到书房闲聊?”高不凡洗浴完毕,换了一身衣衫,一名长相清秀的婢女便来相请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客气地笑了笑道:“有劳姑娘带路。” 这名小婢女目光与高不凡一触,顿时就红了脸,没办法,高大少新浴之后更加的唇红齿白,丰神俊朗,小婢女也禁不住心中如小鹿乱撞。 “高……高公子客气了。”婢女连忙转过身去在前面领路,只是走路的姿势都有点顺拐了。 高不凡有些好笑,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婢子……叫舒儿。” 高不凡点头道:“好名字,读书使人进步。” 婢女扑哧的笑道:“不是读书的书,是舒适的舒。” 高不凡哑然失笑,连忙告罪,不过经过这个小误会,婢女明显放松下来,走路也自然多了,好奇地问道:“高公子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高不凡笑道:“你听谁说的?” “听府里其他仆人说的,他们随老爷到过契丹,都说全靠高公子,大家才活了下来。”舒儿佩服地道。 高不凡摇头道:“那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在下不敢居功。” 舒儿道:“高公子真谦虚,难怪这么有本事,我们家姑娘说,越有本事的人越谦虚,越是半桶水的人越哐当。” 高不凡笑道:“挺有的哲理的,看来你们家姑娘很有学问。” 舒儿吐了吐舌头头道:“我们家姑娘也是从老爷那儿听来的。” “呃……那你们家姑娘挺好学的。”高不凡只好改口道。 舒儿捂嘴笑道:“高公子真会说话,五姑娘真有福气。” “五姑娘是谁?”高不凡愕然问道,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舒儿睁大眼睛道:“难道高公子在宴上没见到五姑娘吗?” 高不凡恍然道:“你是说诗瑶姑娘?” 舒儿点了点头道:“五姑娘就是诗瑶姑娘,我们家诗柔姑娘排第六……哎哟,婢子又多嘴了!” 婢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倒是不敢再多言,加快脚步在前面领路,很快便带着高不凡到了书房门外,轻叩了叩门道:“老爷,高公子带到。” “长卿来了,快进来吧。”崔护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高不凡便推门走了进去。 第231章 有女诗柔 崔护的书房布置得极为雅致,书架上的书简码得整整齐齐,漆器花瓶之类也摆了不少,还有文竹、桔子、金线草等绿植,大部份高不凡都叫不出名字来。 “崔兄还真是好雅兴,打理着全族的生意,竟还有时间伺弄花草,佩服。”高不凡四周打量着一眼,笑道。 崔护摇头道:“为兄哪有时间管这些,书房平时都是下人打理的,至于这些花草嘛,却是小女伺弄的,这痴儿平时就爱种些花花草草的。” 高不凡恍然地哦了声,顺手从书架上拾起一卷竹简,还挺沉的,看竹片上的包浆,这卷籍显然很有些年头了。 高不自穿越到大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竹简这玩儿。话说纸早在汉朝以前就有了,不过直到东汉人蔡伦改进提高了造纸技术后,纸的质量和产量都有大幅提升,纸才开始慢慢流行起来,魏晋时期,更加轻便的纸才完全取代了竹简,变成了主要的文字载体。 当然,竹简虽然被摒弃了,但是很多世家大族的家中还是收藏有的,颇如大隋皇宫中的藏书中就留存了很多竹简。隋文帝杨坚是个十分节俭的人,据说曾经便下令把废弃的大量竹简斥解,分发给人们如厕后刮屁股,倒也是物尽其用了。 高不凡掂了掂这卷竹简,保守估计也有十来斤重吧,真佩服无纸时代的读书人,每日捧着十几斤的书手不息卷,这手劲只怕都练出来了,谁特么的还敢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这时崔护已经亲自斟了杯茶,高不凡把竹简放好,转身在茶几旁坐下。崔护感叹道:“长卿这次辽东之行,也算是九死一生了吧,对了,长卿可找到窦姑娘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线娘现已回到其父的身边。” 崔护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长卿被皇上封为涿郡牧监,准备几时上任?” 崔护见过窦线娘,如今窦建德又名声在外,朝廷的通缉令贴满了大街,想必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窦线娘的身份了,不过他并没有追问,更加没有点破,这就是会做人的地方。 高不凡微笑道:“我准备下个月初十出发去洛阳吏部报到,领取委任文书,然后再到涿郡上任。” 崔护点头道:“那时间上倒是挺充裕了,不如在为兄家里多住几天?为兄也正好一尽地主之宜。” 高不凡婉拒道:“恐怕要辜负崔兄的一番美意了,家母身体欠恙,这段时间我想好好陪一陪她。” 崔护闻言遗憾地道:“既然如此,那为兄也不留你了,长卿到了涿郡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派人给为兄送信。” 高不凡笑道:“一定,对了,崔兄可听说过御夷镇这个地方?” “御夷镇?好像早就废弃了,如今并不在大隋的控制之下。”崔护好奇地问:“长卿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地方?” 高不凡便将卢三郎向自己推荐这个地方养马的事说了出来,崔护一听,面色立即凝重起来,皱眉道:“御夷镇这个地方为兄也没去过,听说在长城之外,如今既然被奚族人占领,要拿回来只怕难比登天,除非出动军队驱赶,即便侥幸把奚族人赶走了,也很难站得住脚,得时刻提防对方卷土重来,而且突厥人肯定也会虎视眈眈。 长卿如果单纯想养马赚钱,何必跑那险境去,光是维护马场安全的成本就太高了,真没必要,涿郡适合养马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高不凡看得出崔护是在真心为自己着想,不像卢三郎,另有目的同,所以坦诚地道:“万事开头难,我打算先去实地考察一番,能拿下的就拿下,实在不行再另说。” 崔护目光一闪,点头道:“也是,长卿总是能人所不能,非常人行非常事,如果长卿能拿下御夷镇并站稳脚跟,想必范阳卢氏定会大力支持。” 崔护既然能被清河崔氏推出来管事,能力自然不是盖的,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卢三郎的目的,很明显,范阳卢氏也看中了长卿的潜力,这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考验罢了。 “崔兄太瞧得起小弟,到时若要取御夷镇,说不定需要崔兄帮忙呢。”高不凡直言道。 崔护慷慨地道:“绝对没问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长卿尽管提,为兄在所不辞。”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差不多三更才散了,各自回房休息去。 第二天一早,高不凡便被一阵悦耳的鸟鸣声叫醒了,起床伸了个懒腰,顺手推开了窗户,结果正与一名少女打了个照面,两人大眼瞪小眼,登时都愕住了。 原来高不凡所住的房间外面是一座院子,种满了花草,如今正值盛夏时节,草木繁茂,园圃中各色鲜花绽放,芳香扑鼻,引来了大量的蜂蝶流连其间,美不胜收。 少女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小髻上还停着一只白色的蝴蝶,在明媚的晨光照耀下,更是唯美得像一只在花间徜徉的精灵。 高不凡愕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打扰姑娘了。” 这名粉裙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看着有些娇憨,此时红霞迅速爬上了双颊,便显得更加娇憨了,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高不凡,吃吃地道:“你……你是谁?为何住在我哥的房间?”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在下蓨县高不凡,这里是你哥的房间吗?咋晚是崔兄安排我在这住下的。” “啊,原来你就是高长卿!”少女捂住脸飞快跑了去,停在她发髻上的那只蝴蝶也惊慌地飞走了。 高不凡郁闷地摸了摸脸,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且说那少女飞也似的逃出了院子,结果跟迎面而来的崔护撞了个满怀,顿时娇呼一声。 崔护扶住少女皱眉道:“柔儿,你这是作甚,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崔诗柔俏脸绯红,吃吃地道:“爹,你咋安排外人住到大哥的房间里了?” 崔护捋须一笑,低声道:“这么说柔儿见到高长卿了?怎么样,爹没骗你吧,光模样就是万里挑一的。” “爹你太过份了,不理你了!”崔诗柔跺了跺脚,撒开脚丫就跑了开去。 崔护摇了摇头哼道:“臭丫头,爹是为你好,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说完便举步进了院子。 7017k 第232章 敬酒 崔护进了房间捋须笑问:“长卿昨晚可睡得安稳?” 高不凡答曰:“还好,只是这间房原来是有人住的?” 崔护点头答道:“原系小儿的书房,平常读书写字用的,偶尔也会在此过夜,不过这两年小儿在东都洛阳求学,所以房间一直空着,长卿缘何问起这个?” 高不凡不由一阵苦笑,这房间既然是崔护儿子住的,那刚才跑出去的那名小萝莉不用说,定是崔护的女儿崔诗柔无疑。 崔护“不解”地问:“怎么了?莫非长卿嫌弃小儿住过这里?” 高不凡连忙道:“那能呢,崔兄误会了,只是在下刚才可能无意中唐突了令媛诗柔姑娘了。” 崔护马上一拍额头道:“愚兄一时间竟然忘了柔儿每天都会来这院子,替他哥打理花草,不过幸好长卿也不算外人,回头愚兄跟她解释一下即可,长卿倒不必放在心上。” “呃……那就有劳崔兄了。”高不凡感觉怪怪的。 崔护摆了摆手道:“自己人,不必见外,对了,昨晚听长卿提起了御夷镇,今日一早,愚兄便特意找了老族长请教,正好老族长家中收藏有一幅北魏时期的古地图,上面就有御夷镇,所以愚兄便借来给长卿一观,或许能帮得上忙。”说完从怀取出一块牛皮纸地图。 高不凡大喜,连忙道谢一声接过,将牛皮纸展开一看,只见上果然画着一幅地图,虽然不甚详细,但地形地势也算是标得清楚明白,北魏时期的北方九个军事重镇都标注有,其中一个正是御夷镇,果然位于长城之外,有三条较大的河流横穿而过,应该是个水丰草茂的好地方。 “太好了,有了这幅地图,能省却很多麻烦,崔兄,我能临摹一幅吗?”高不凡欣喜地问。 崔护笑道:“自然没有问题,正好柔儿那丫头工书善画,而且女孩子做事也细致些,回头愚兄让柔儿帮忙犹豫临摹一幅吧,保证没有错漏。”说着也不等高不凡答应,便笑眯眯地把地图叠起来,重新收入了怀中。 高不凡见状只好道:“那就有劳诗柔姑娘了,不知几时才能画好?” 崔护笃定地答道:“花不了多长时间,下午应该就能完成,不会耽搁长卿赶路回家,正好吃完午饭再走。” “那叨扰了。”高不凡只好无奈地道。 “待会下人会送早饭过来,长卿先用过早饭,为兄待会带长卿逛一逛这东武县城,然后中午回来吃午饭,估计那会柔儿已经把地图画得差不多了。”崔护热情地安排今日的行程,然后便施施然地离开了,估计是去给女儿崔诗柔安排任务。 片刻,下人果然送来了早餐,十分精致,一碗小米南瓜粥,一只肉包子,一根炸油条,外加两块桂花糕。 高不凡吃完早餐在院子中活动了片刻,崔护便踩着点一般来了,笑问道:“长卿用过早饭了,可还合你的口味?” “味道是挺好的,就是有点吃不饱。”高不凡耿直地道。 崔护呵呵一笑:“愚兄倒是忘了长卿的食量了,不过没关系,就当先垫一垫肚子,中午再吃大餐,小女亲自掌勺哦,长卿你有口福了,小女的手艺一绝。” 高不凡不由暗暗嘀咕,老哥你这是想干啥?莫非也想升级给我当老丈人? 只是一想到崔诗柔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小萝莉,高不凡立即便有种坑害祖国花朵的罪恶感,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线娘好歹也有十五岁了,这个年龄即便在后世也不违法,否则这妮子当日就算再主动,高不凡也下不了手,或许有人会说矫情,但作为一名拥有现代价值观的穿越者,道德底线已经被刻定了,除非这个人本身就没原则。 且说高不凡和崔护上街逛了半天,参观了崔氏名下的几座作坊,另外还有商铺酒楼等,虽说是走马观花,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对崔氏名下产业的脉络,以及崔护的经营之道有了大致了解。 将近中午时份,高不凡和崔护回到家中,午饭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而且相当丰盛,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不由惊叹道:“这些都是诗柔姑娘做的?” 崔护有点得意地道:“长卿快尝尝小女的厨艺如何吧。” 这些菜肴香喷喷的,只看卖相就能令人食欲大旺,想必味道定然不会差,高不凡一尝,果然相当可口,于是赞不绝口。崔护更加得意了,笑道:“俗语说得好呀,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得先留住他的胃,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出得厅堂,还要入得厨房,长卿以为呢?” 高不凡只好含糊地道:“嗯,有道理。”然后大块剁颐,话说这饭菜的味道还真是一绝。 崔护朝一旁侍的婢女舒儿打了个手势,后者便无声地离开了,稍倾便搀着一名身穿粉色罗裳的少女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长相娇憨可爱,赫然正是高不凡早上遇到的那名少女,只是现在的装束更正式隆重一些,发髻上还插了一支金步摇,行动时一晃一晃的,平添了几分优雅和贵气,脸上薄施脂粉,更加的娇俏可人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天跑了个崔诗瑶,结果今日马上换了个崔诗柔无缝衔接,崔老哥,真有你! 崔护微笑道:“长卿,这是小女诗柔,早上你们已经见过了。” 高不凡连忙站起来正式见礼道:“蓨县高长卿,见过诗柔姑娘。” 崔诗柔未语便脸先红了,低眉垂目福了一礼,小声地道:“见过高公子。”声音轻柔,倒是人如其名。 崔护捋须微笑道:“长卿与为父有过命之交,柔儿便待为父敬长卿一杯吧。” “噢!”崔诗柔乖巧地斟了杯酒,双手奉到高不凡面前,弱弱地道:“高……高公子,柔儿敬你一杯。”说完更是霞飞双颊。 高不凡却不敢轻易接,天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规矩讲究,若自己喝了这杯酒,崔护马上来句“好贤婿”什么的,岂不是糟糕? 高不凡正犹豫着,小萝莉的脸蛋却越来越红了,眼眸内有水光泛动,俏脸微垮,小嘴微扁,眼看就要哭出来一般,高不凡吓了一跳,赶忙把酒杯接过道:“谢过诗柔姑娘。”然后一饮而尽。 高不凡喝完酒,见到崔诗柔还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微愕,待看到对方的一双小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时,这才会过意来,连忙把空了的酒杯交回到对方手中,又说了一声谢谢。 崔诗柔福了一福,这才倒退两步,把酒杯放回婢女舒儿捧着的托盘上。 崔护轻咳了一声道:“柔儿你且退下吧,” 崔诗柔这才如释重负般退进了屏风后面,高不凡也暗松了口气,还好,看来敬酒并无特殊的讲究,这名小萝莉眉目如画,娇憨可爱,实在让他难以拒绝得了,特别是那委屈得涓然欲泣的样子,只怕换了谁都不忍心拒绝这杯酒吧。 7017k 第233章 老辣 崔诗柔转到屏风后面,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后院的闺房里,这才长出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柔儿了。” “吓死柔儿,吓死柔儿了!”一把古怪的粗嗓子突兀的响起,原来是一只挂在窗外庭树上的绿鹦鹉在学舌。 舒儿笑嘻嘻地道:“婢子没有骗姑娘吧,那高长卿真的是丰神俊秀,连咱们公子也有不如,瞧把姑娘你紧张得,嘻嘻。” 崔诗柔登时霞飞双颊,摇了摇头,香腮微鼓道:“他是个坏人,不想喝柔儿的敬的酒。” “坏人,坏人!”绿鹦鹉扯着嗓子大叫,舒儿掷了一把瓜籽过去,这绿东西立即乖乖闭了嘴,卡嚓卡嚓的嗑起瓜籽来。 “高公子最后不是喝了吗?”舒儿笑道:“可见高公子对姑娘还是有意思的。” 崔诗柔脸上一阵炙热,马上又耷拉下小脑瓜蔫蔫地道:“那是人家要哭了,跟大哥一样,每次柔儿要哭,都会让着柔儿。高长卿允文允武,又长得那么好看,连皇上都召见他,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看得上柔儿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只有五姐才配得上他,爹爹真的是乱点鸳鸯谱。” 舒儿立即不服气地道:“姑娘你工书善画,手灵手巧,会伺弄花草,会教小鸟说话,还烧得一手好菜,谁敢说姑娘什么都不会?” “谁敢?谁敢?”庭树上的绿鹦鹉昂起头喊了两嗓子,一副狗腿子的嘴脸。 崔诗柔叹了口气道:“写字画画,养鸟养花能有什么用,像五姐那般练就一身好武艺,仗剑走天涯,扶危济困,拯救天下苍生,那才叫真本事。”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露出向往和佩服的神情,估计是把五姐崔诗瑶当成偶像了。 舒儿撇嘴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那是男人们该干的事,婢子就更情愿在家里养鸟种花,对了,姑娘去年种的紫蔷薇开了,咱们去看看吧。” 崔诗柔立即又高兴起来,把不愿意喝她敬酒的“坏人”抛到的脑后,兴致勃勃地地跑去看她的紫蔷薇了。 看得出,这个小姑娘就是个小乐天派,跟大多数大家闺秀一样,自小的生活被长辈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年四季,除了庭院秋千,就是芍药蔷薇,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然后安静地长大,安静地等待父母择一门合适的亲事,再热热闹闹嫁过去相夫教子。 所以崔诗柔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也难免会羡慕她五姐崔诗瑶的,只是她顾着羡慕别人,却忽略了自己的美丽和优秀。 且说高不凡和崔护吃完午饭,又喝茶闲聊了半个时辰,一名婢女便捧着一只托盘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禀报道:“老爷让姑娘临摹的地图已经画好了,让婢子拿来转交给高公子。” 崔护笑道:“柔儿这丫头虽然胆小柔弱,但办事向来仔细,极少出差错,不过长卿你还是检查一遍地图可有错漏吧?” 高不凡从婢女的托盘上取过地图,发现竟是用绢帛临摹的,不由暗赞这小姑娘果然细心,地图用绢帛来画,自然要比纸张耐用得多,而且不容易破损。 高不凡打开了绢帛,禁不住又是眼前一亮,只见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勾勒得与原图别无异处,而且字迹工整绢秀,十来岁的少女有如此笔力,已经相当不错了,看来崔护并没有黄婆卖瓜,崔诗柔的确工书善画。 高不凡仔细对比了几遍原图,竟寻不出任何差错来,不由赞道:“诗柔姑娘果然兰心惠质,地图临摹得一丝不差。” 崔护呵呵笑道:“那就好。” 高不凡收起了地图道称谢,又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崔护也不再挽留,径直把高不凡送出了城门,直到分别都只字未提联姻的事,如此一来,高不凡反倒有点尴尬了,只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崔护根本没那个意思。 崔护目送着高不凡主仆远去,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转身施施然返回城中。 话说高不凡虽然聪明过人,但论老辣却是不如人家崔大管事。崔护显然看出了高不凡对与崔氏联姻不感兴趣,甚至有点抵触,尽管不知其中缘由,但他能隐约感觉出来,高不凡并不是讨厌崔氏,而是抵触这种跟利益挂勾的家族婚姻,所以十分识趣的只字不提联姻的事,留下回旋的余地,而是通过巧妙地制造机会,给女儿和高不凡双方都留下印象,若日后真的有缘,自然会水到渠成,反正女儿还小,他也不急,颇有点放长线钓大鱼的味道。 且说高不主仆十余人离开了东武城县,顺着官道往蓨县方向骑马而行,回来的路上不用赶着一百来匹马,所以轻松多了,也不再绕路,结果呢,就是那么的邪门,经过高鸡泊附近时,竟然就遇上了一伙土匪。 不过这伙土匪有点奇怪,竟然蒙着脸,大概二三十人吧,在路中间横了一颗大树拦住去路,为首之手执一柄横刀,一脚踩在树身上,目光冷冷地审视着高不凡等人,喝问道:“兀那小子,可是从东武城而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点头道:“正是,阁下何人,为何拦住我等的去路?” 这时,旁边另一名土匪凶声恶气地骂道:“废话少说,你小子是不是姓高?渤海郡蓨县的高不凡高长卿?”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淡道:“正是。” 为首之人冷笑道:“那我们就没找错了,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一点配得诗瑶姑娘了,今天就给你长点教训,弟兄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蒙面土匪便势如猛虎般扑了上来,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敢情是那件事惹的,看来这个崔诗瑶的朋友还真不少嘛,竟打上门为她出头来了,只不过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小爷对你没半点兴趣好吗! 7017k 第234章 李子通 为首的蒙面人一声令下,二十多名贼匪便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明晃晃的利刃甚是吓人,要是普通老百姓,只怕已经被吓尿了,但对见惯了大场面的高不凡来说,就这,连小儿科也算不上,至于高家的十几名下人,之前也经历过剿灭张金称一战,拼过命,见过血,所以并不惊慌,纷纷取出兵器严阵以待。 为首的蒙面人一见,立即便知道遇到硬茬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为崔诗瑶硬出头,若这个时候认怂退走,这脸面还往那个搁?所以一个箭步便扑向高不凡,试图来个擒贼先擒王。 高不凡嘴角露出一丝轻嘲,为首这名蒙面人只是一出手,他便看清是几斤几两了,也就比孙安祖强一点点吧,而对现在的他来说,只配称为垃圾。 于是高不凡干脆翻身下马,好整以暇地对着蒙面人召了召手,后者显然被激怒了,咆哮一刀疾劈而来,直取高不凡的脑袋,但见刀风呼呼,刀光如练,倒是极有威势,引得众贼齐声喝彩,结果嘭的一声闷声,为首蒙面人竟然连人带刀扑了个饿狗啃屎。 原来高不凡错身闪过来刀的同时,右脚快如电闪地扫中了为首蒙面人的小腿,后者便应声向前栽倒,而这时高不凡还有暇在他的肩背上补了一手刀,当场劈得为首蒙面人狠磕在地上,脸先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个饿狗啃屎,画面不是一般的华丽。 这一摔摔得真够狠的,只听得嘭的一声,尘土飞扬,蒙面人估计是摔蒙了,半天爬不起来,贼众顿时傻了眼,有人扑上来相救,均被高不凡踢皮球般,一脚一个踢飞出去,倒在四周咿呀惨叫。 “哈哈,就这点本事还大言不惭要教训我家不凡少爷,太不自量力了。”高首和高仁等人见状笑哈哈地坐在马上看戏,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时,为首的蒙脸人终于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蒙面的黑布也掉了,露出一张平凡的汉子脸,满嘴的鲜血,鼻子也歪了,鼻血汨汨而流,不是一般的惨。 高不凡好笑道:“兄台真是勇气可嘉,就这点能耐也敢替人出头抱不平,在下佩服万分。” 为首的蒙面人恼羞成怒,狂叫一声:“狗官,老子跟你拼了。”再次不要命般扑上来。 高不凡剑眉轻挑,飞起一脚把对方踹出丈外,这种对手太弱了,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实在没意思得很,然而就在此时,一片刀光突兀从芦苇中飞出,向着他急射而来,仿佛石破天惊,那凌厉的刀气一度让高不凡以为是王须拔来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急忙拔刀奋力劈出,瞬时如奇峰突起,巍峨耸立,横亘于身前。咣哐,一声震天大响,漫天而来的刀光消失了,高不凡横刀立于原地,凝重如山,而偷袭者身如惊鸿,飘然落于仗许之外,刀锋在地面带出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 “李大哥,李大哥来了!”众贼大喜过望,发出振奋的欢呼声。 高不凡凝目望去,只见一布衣青年垂刀而立,约莫二十岁许,生得轮廓分明,皮肤比当初的自己还要黝黑,一双眼睛锐利得就像刀锋一般,鼻子又高又直,嘴唇抿成一线,给人的感觉就是硬,是个硬茬。 只是布衣青年此时神色凝重,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显然和高不凡硬撼一刀的感觉并不好受,反观高不凡,脚步不丁不八,如渊嵉岳恃,高下已经立判,很名显,这一刀高不凡占了绝对上风。 “阁下何人?”高不凡淡淡地问。 布衣青年冷道:“我叫李子通,阁下就是蓨县高长卿?” 高不凡点了点头:“正是。” 李子通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阁下空有一身本领,却甘为昏君杨广之鹰犬,残杀反隋义士,实在令人不耻。”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你指的是张金称一伙?” 李子通冷笑道:“除了张大当家,莫非还有其他英雄好汉惨死在你的手里?”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杀人如麻,连屠村都干得出来的凶匪,也配称为英雄好汉?如果你李子通也是这样的“英雄好汉”,小爷倒是不介意再多宰一个。”高不凡意味深长地盯着李子通的脖子。 李子通面色一沉,寒声道:“一派胡言,我李子通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干的都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的好事,从来没有过渔肉乡里,再瞧瞧杨广这昏君都干了那些天怒人怨的事,自从他登基以来,连年征战,大兴土木,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光是修通运河,死于徭役的百姓不下几十万,这次东征,百万大军尽丧辽东,他登基十年不到,这天下已经十室九空,这种无道昏君,难道不该反?” “对,反他娘的,昏君该杀,谁保昏君,就是我们的死敌。”一众贼匪同仇敌忾地大声道,一边狠狠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皱了皱眉,这个李子通能说会道,倒是个极会煽动人心的高手,淡道:“阁下自夸行事光明磊落,难道不会羞愧?刚才是谁偷袭我来着?可见阁下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也不知如何蝇营狗苟,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李子通面不改色地道:“刚才在下急于救人才出此下策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高不凡哈哈一笑:“看来阁下不仅能言善辩,而且脸皮比城墙还要厚,佩服佩服。” 这时,刚才被高不凡摔了个狗啃屎的的蒙面人厉声喝道:“放你娘的屁,李大哥光明磊落,又岂是你这狗官能侮辱的,今日我乐伯通与你不死不休。”说完就要扑上来。 李子通连忙伸手拦住,沉声道:“伯通,你不是此人的手,还是我来吧。” “李大哥,我来帮你!”一把清澈的女音突兀响起,紧接着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从芦苇丛中飞奔了出来。 7017k 第235章 厌恶 从芦苇丛中奔出来的这名女子作书生打扮,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手提长剑,乍眼望上去倒像个英俊的白面书生,但定眼仔细一瞧,脂粉气也太重了些,雪肤盈眸,身形窈窕,胸前的丰挺也不束一下,太不了专业了,再加上那把清澈的女音,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女的。 “书生”奔至跟前,与李子通并肩而站,手按剑柄,对高不凡怒目而视,喝斥道:“姓高的,不准你侮辱李大哥。”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这位不会就是昨天放鸽子的崔诗瑶吧?淡道:“阁下又是何人,敢不敢报上万儿来?本人的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书生”果然受不得激,怒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崔诗瑶是也,高长卿,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崔诗柔就算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朝廷鹰犬。” 高不凡心中一动,果然是她,顿时更加兴趣索然了,此女的长相能打到八十分以上,但智商却是不及格,性情更是可打负分,受不得激,还自以为是到极点,令人厌恶。 高不凡本来还挺佩服此女敢于违逆长辈,敢于反抗包办婚姻的勇气的,可是现在一见,才发现此女并非什么女权斗士,而是一名被宠坏的“小仙女”,一身的公主病,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 自己从来没见过她,更没有主动追求过她,就连昨日的“相亲宴”,也是崔氏一族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安排的,此女现在竟然有脸骂自己痴心妄想,还说嫁狗嫁鸡也不嫁自己,这自己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实在是可笑之极。 本来高不凡还以为乐伯通等人拦路教训自己是在自发的出头行为,现在看来,反像是崔诗瑶自己撺掇来。你说你不想相亲,自己放跑了去情有可愿,可你竟然还找人来揍一个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那也太不可理喻了! 瞬间,高不凡已经对此女厌恶到极点,跟小萝莉崔诗柔相比,这位当姐姐的实在不敢恭维! 高不凡厌恶的表情溢于言表,崔诗瑶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你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凭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来恶心本姑娘?该死! 崔诗瑶娇叱一声,拔出长剑便向高不凡刺去,身手竟然比乐伯通还强,但在高不凡看来还不够瞧。李子通显然也明白崔诗瑶不是高不凡的对手,抢先一步把后者拦下来,朗声道:“杀鸡焉用牛刀,诗瑶姑娘你且退下,我来对付此贼即可,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崔诗瑶听话地点了点头退到一边,顺着李子通的语气提醒道:“李大哥小心,此贼有两下子。” 高不凡此时也不禁生出一丝火气,淡道:“要不你们一起上吧,省得浪费时间一个一个地打发。” 崔诗瑶大怒,立即又要冲上来,李子通又拦住安抚-了几句,此女才安静下来,就这脾气,要是高不凡肯定顶不顺,不由庆幸此女昨日没有宴会上出现。 李子通安抚完崔诗瑶,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不凡道:“但愿阁下不是个只会呈口舌之利的货色。” 高不凡淡道:“阁下刚才不是已经验过货了?装啥大尾巴狼。” 李子通面色一沉,长啸一声纵身跃起,一招独劈华山便斩向高不凡,凛烈的刀光瞬间让天上的烈日也为之一暗。 高不凡倒是不敢怠慢,这个李子通的武艺或许不及王须拔,但跟厉山飞却是一个级别的,小瞧不得! 高不凡闪身避过李子通的锋芒,斜劈一刀还以颜色,两人刀来刀往杀了二十多个会合,高不凡便基本摸清对方的底细了,没有兴趣再缠斗下去,逮着对方一个破绽,左拳猛地抢出,正中李子通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李子通惨叫一声横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吐出一口鲜血来,重重地摔倒在地。 “李大哥!”崔诗柔惊呼一声扑上前扶住李子通,后者面色煞白,以刀支地勉强站了起来,其他贼子呼哗地围了上来,将李子通团团护在身后,可见此人的确十分受拥戴。 “恶贼,敢伤李大哥,我跟你拼了。”崔诗柔怒叱一声,越众扑了出来,长剑朝着高不凡的胸口急刺过去。 高不凡手中长刀一挥,劈在剑身上,崔诗柔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登时虎口震裂,长剑当场脱手落地,吓得她呆若木鸡! 一招,准确点来说,她竟然连高不凡的一招也接不住! 恐惧、羞辱、气馁、沮丧、不甘,各种负面情绪瞬间拥上心头,崔诗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圈在眶内打转,然而同样是哭,崔诗柔要比她可爱多了,高不凡现在是半点怜悯都欠奉。 不过,崔护的面子到底不能不给,所以他收刀归鞘,淡淡地道:“我对你没半点兴趣,别自以为是,这次给崔管事一个面子,若还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滚!” 崔诗柔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两个耳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掩住脸掉头跑进了芦苇荡中消失了。 乐伯通等人面面相觑,下一秒,扶住受伤的李子通也往芦苇荡里跑。高不凡厉声喝道:“站住。” 乐伯通等人一个激凌,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李子通咬牙道:“高长卿,你赢了,要杀要剐,释随尊便。” 高不凡指了指横在道路上的那颗大树,淡道:“随地扔垃圾也太没公德心了,搬走!” 李子通愕了一下,众贼也是一脸懵逼,“公德心”是啥玩意,不过高不凡的意思他们都懂,乐伯通急忙带人把那棵大树搬离官道。 高不凡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家仆扬长而去,李子通面色变幻,喉咙一甜,又吐出了一口鲜血来,自出道以来,他还是首次吃了如此大亏和羞辱,不由气急攻心。 “李大哥!”众贼纷纷围上来表示关心,李子通调息了一阵子,翻涌的气血才平复下来,沉声道:“我没事,快把诗瑶姑娘找回来。” 7017k 第236章 睚眦必报 一叶小渔船穿行在高鸡泊的芦苇荡中,李子通盘腿坐在船舱内,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崔诗瑶有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眼神茫然地看着水面荡漾的碧波。 李子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柔声问道:“诗瑶姑娘可是被高长卿这贼子伤到了?”说完便伸手把住崔诗瑶的手腕脉门。 崔诗瑶脸上微热,抽回手道:“李大哥,我没受伤,没想到那……贼子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竟然连李大哥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子通心中有些不快,不过脸上却是微笑道:“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强中自有强中手,也没什么出奇的,只是高长卿这恶贼空有一身武艺,却为虎作伥,甘为昏君卖命,天理不容。” “此人肯定没好下场的。”崔诗瑶愤愤地道,一想起高不凡那羞辱的话语,她就羞恨交加,一想到高不凡那厌恶的眼神,就好像尖刀一样刺眼,让她怒火中烧。 从来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也从来没人敢这样羞辱她,高不凡是第一个,这可恶的家伙,姑奶奶总有一日让你跪下来叩头膜拜。 话说高不凡看人还是挺准的,崔诗瑶的确是个被宠坏了的豪门骄女,她是崔氏族长的嫡孙女,人长得漂亮出众,还有一身“好”武艺,伴随在她身边的永远都是掌声、赞美和恭维,再加上父亲的纵容,渐渐便变得目高于顶,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自私又野蛮。 自从结识了李子通后,崔诗瑶便被后者的气度和武功所折服了,受到对方影响,开始鄙视朝廷,痛恨杨广,每日做着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济世救民的美梦,身边一帮“志同道合”朋友的恭维更是让她飘飘然,也越发的叛逆了。 得知族中有意将自己许配给渤海高氏的高长卿时,崔诗瑶登时大发雷霆,直接逃出了家门,找到李子通等人诉苦,于是便有今日这一出拦路的戏码,只是崔诗瑶作梦也想不到高不凡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就连她仰慕不已的李子通也不是对手,教训人家不成,反而反过来被人家教训了。 也许崔诗瑶心中有过那么一刻的悔意,但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她瞬间就自动将悔意转化为恨意了,估计在她的字典中没有“犯错”这两个字,即便有,也是别人的责任,她是那么的优秀和美好,所有人都得迁就她! 这就是所谓的公主病,崔诗瑶显然病得不轻,当然,以崔诗瑶的容貌和出身,愿意迁就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李子通就是其中之一。 李子通不仅馋她的身子,还想获得清河崔氏的支持,他的野心绝对不小! “诗瑶姑娘,如今左才相在泰山一带举旗反隋,干得有声有色,麾下部众数万,声势日益浩大,李大哥我跟左才相有旧,打算近日前往投奔他。”李子通微笑问道:“不知诗瑶姑娘愿不愿意与我等同往?” 崔诗瑶一喜,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道:“我爹还不想造反,他不会同意的。” 李子通点头道:“清河崔氏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家大业大,我自然明白你爹的难处,不过杨广此次东征高句丽失败已经极大地动摇了国本,大隋气数尽了,我敢断言,不出五年,大隋将会灭亡,所以崔氏最好也趁早作出打算吧。诗瑶难道没看到如今这天下群雄并起,已是一片末世气象了,改朝换代,势在必行,天下大势浩浩荡荡,谁也阻挡不了。清河崔氏虽是世家大族,但若逆势而动,只怕最后也落得个片瓦不存的结局。” 崔诗瑶悚然动容,点头道:“那我回去再劝一劝我爹。” 李子通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令尊饱读诗书,应该是个明事理的,诗瑶回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定然会幡然醒悟的。” 崔诗瑶懊恼地道:“我爹还好说服,只是他又不是族长,管不了事,我爷爷则是个老顽固,要说服他难比登天。” 李子通目光一闪,微笑道:“那咱们一步步来,先说服令尊,至于令祖父,只要大势一到,想必也会识时务的。” 崔诗瑶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李大哥准备几时动身?” “就这几天吧。”李子通答道。 “这么快?”崔诗瑶有点不舍。 李子通慨然道:“如今天下百姓水深火热,尽早推翻大隋,改天换日,格除弊政,天下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崔诗瑶倾慕地道:“李大哥壮志凌云,诗瑶佩服,预祝李大哥旗开得胜。” 李子通心中一热,伸手握住了崔诗瑶的手腕,目光热切地道:“诗瑶,随我同去吧,相信我,李大哥一定会干出一翻轰轰烈烈的大事的。” 崔诗瑶脸蛋一红,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道:“李大哥莫急,至少得等瑶儿回去跟爹说一声。” 李子通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不过脸上还是笑着道:“好,李大哥等你。” 渔船在高鸡泊的芦苇荡中穿梭了个把时辰,终于靠岸了,崔诗瑶登岸,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骑上马往东武县城的方向而去。 李子通看着崔诗瑶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换上了一副阴沉的嘴脸,今日他本来想狠狠教训一顿高不凡,一来让这个竞争对手死心,二来也好在崔诗瑶的面前出一把风头,岂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教训高不凡不成,反而被对方打伤了,在崔诗瑶面前丢了个大脸,无疑形象受损,幸好他机灵,把高不凡抹黑成朝廷的鹰犬,这才在道德上占据了制高点。 “李大哥,那个高不凡的武功竟如此可怕,早知就用暗箭干掉他。”乐伯通恨声道。 李子通目光阴冷,沉声道:“此人效忠朝廷,留着迟早是个祸患,必须除掉。” 别看李子通平日乐善好施,以一副侠士的面目自居,实则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今日在高不凡手下眼了大亏,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7017k 第237章 第二次东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半个月时间便过去了,日子进入了大业八年的七月份,虽然天气仍然十分炙热,但早晚间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而一条震动全国的消息也随着秋意由北往南蔓延,那就是杨广下令准备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了,全国各地的军队和物资再次向着涿郡云集,新一轮的征徭也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去年第一次东征高丽时,被征发入伍的大多是山东、河南和河北一带百姓,为了获得足够的兵源,这次征发的范围抗大了,几乎波及了全国各地,所以天气才刚刚入秋,而整个大隋仿佛瞬间入冬了一般,寒彻肌骨,为了逃避征徭,百姓们纷纷弃家而逃,要么躲进深山老林,要么托庇于地方的豪门大族,成为黑户,相当一部份百姓干脆直接加入各地的义军。 瞬时间,大隋境内烽烟四起,造反俨然成了一种潮流,并且越演越烈,大隋江山也随之进入了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覆亡似已成定局,而作为九五之尊的杨广似乎毫无所觉,又或者视若无睹,依旧铁了心要进行第二次东征高句丽,卯足劲头要把在战场上丢失的面子,再在战场上拿回来! 很明显,不踏平高句丽,杨广是誓不罢休了,吸取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教训,杨广现在是信心十足,这一次,他一定要赢,而且一定能赢! 高不凡却是知道,大隋要玩完了,他得尽快把涿郡的马场建起来,打好自己立足的根基,准备迎接这场波澜壮阔的皇朝末世到来,手中有马,心中不慌! 七月初三,高不凡去了一趟柳岸里,运着几只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五铢钱,正是当初偷自宇文化及的贪污赃款。这几箱五铢钱钱一直藏在县衙后面的池塘中,这段时间高不凡悄悄通过护城河的水道,把这些五铢钱都运了出来,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十二万钱,换成白银价值一千两左右。 且说高不凡一进柳岸里,整座村子都沸腾了。 村里的成年男子几乎都被征发入伍,留守的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生活穷困僚倒,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瞧着让人心酸。 “都是杨广这昏君作的孽啊!”窦线娘红着眼愤愤地道。 话说窦线娘得知高不凡本月初十就要离开蓨县,前往东都洛阳吏部报到,心中万分不舍,于是便瞒着老爹窦建德偷溜出来,跑到飞鹰马场找高大哥,这几天都和高不凡腻歪在一起,今日更是一道来了柳岸里,不过此刻作男子打扮,倒不虞被认出来。 高不凡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当初柳岸里的村民生活还算过得去,没想到短短一年间便贫困于斯,没有了青壮劳动力,这个村子只怕不出几年就要完全消亡了,而柳岸里只是一个缩影,整个大隋不知有多少村庄面临这样的困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能帮多少是多少吧。”高不凡摇了摇头,让里长柳大鹏把铜钱挨家挨户派发下去,每户大概能分到七八千钱吧,也就是五六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对村民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能解燃眉之急。 高不凡没有说这笔钱是自己出的,只是说是征发入伍的村民们立了功,朝廷所发的赏赐,他只是帮忙带回来村里而已。 村民们高兴极了,围住高不凡千恩万谢,一边打听自己男人或儿子是否安好。高不凡都统一回答很好,窦线娘却是喉咙发更,心里发堵,很想哭,因为她知道柳岩里的村民大部份都死掉了,只剩下三十人不到,如今还在怀远城外,估计还得参加第二次东征,最后活下来的只怕没有一人。 窦线娘跟柳狗儿和柳七斤他们并肩作战,朝夕相处了近半年,早就处出了感情了,背地里哭着对高不凡说:“高大哥,要不你想想办法把韩叔和狗儿他们调回来吧,杨广马上就要发动第二次东征了,他们会死掉的。” 看着眼前一张张面黄肌瘦的笑脸,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还有衣衫褴褛的蓬头稚子,高不凡心里也不是滋味,点头道:“听说鱼前辈已经官复原职,而且担任这次东征的行军总管,我给他写封信,想必鱼前辈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谢谢高大哥,你真好!”窦线娘欢喜得差点蹦起来,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怕已经搂住高大哥的脖子献上香吻了。 高不凡笑了笑,内心却有点无奈,这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何其多,自己能力终究是有限,又能帮得了多少,或许李子通说得对,这大隋的确应该改朝换代了。 高不凡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韩小云,韩老实的儿子,这小子仍然赤着双脚,但没有流鼻涕,身高比去年高出了半个头,瘦得厉害,不过双眼炯炯有神,也成熟了很多,腰挺得笔直,倔强得像个小大人似的。 高不凡招了招手道:“过来!” 韩小云立即跑了过来,腼腆地笑道:“不凡少爷你找俺?”说完又弱弱地打量了一眼窦线娘,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窦线娘脱口道:“高大哥,这位小弟弟是谁,有点像韩叔。” 高不凡点头道:“他叫韩小云,正是韩叔的小儿,小云,快叫线娘姐姐。” 韩小云立即抱拳拱手道:“韩小云见过线娘姐姐。” “行呀,小子现在倒有模有样了,像个大人似的!”高不凡摸了摸韩小云的脑瓜,后者傲然道:“俺今年十岁了,是大人了。” 高不凡揶揄道:“韩大人咋还光着脚,去年送你的鞋子破了吗?” 韩小云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一双小脚,赧然道:“俺卖掉换钱给娘亲抓药了。” 高不凡顿时僵住了,窦线娘满眼的怜惜,拉着韩小云的手柔声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娘亲病了吗?” 旁边的里长柳大鹏叹了口气道:“小云他娘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常年得吃药,韩老实在的时候还好点,靠着一身打猎的本领,家境勉强能维持,现在嘛……这世道根本不让人活啊。” 柳大鹏说到这里眼圈都泛红了,他虽然是里长,但这一年来的生活也不好过,村里的青壮年都被征发了,而官府的税收却没见减多少,且皇上马上又要第二次东征了,加赋也势在必行,这日子是越发的过不下去了。 窦线娘差点就脱口而出,过不下去就加入我们义军吧,不过想到高大哥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只得咕噜地把话吞了回去,免得给高大哥招祸,她永远都忘却不了窦家庄全庄老少被官兵杀戮的惨景,可不想这份灾难降临到飞鹰马场的身上。 7017k 第238章 离别总是在秋天 高不凡和窦线娘在里长柳大鹏的陪同下来到了韩小云家中,这是一间茅草房,屋顶上的茅草是新铺就的,显然在最近修缮过。 “上个月刮大风,屋顶被吹飞了,小云这孩子也不坑声,自己给重新铺好了。”柳大鹏感叹道:“这孩子懂事倔强,不想麻烦别人。” 窦线娘怜爱地揉了揉韩小云的小脑袋瓜子,赞道:“小云你真能干,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韩小云的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推开柴门跑进了院子,一边大叫:“娘亲,高公子和里长来了,还来了个线娘姐姐。” 随着屋内传出数声咳嗽,便见一名纤弱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荆钗布裙,却难掩丽色,只是看上去也太过虚弱了些,走两步都气喘吁吁,显然患有疾病。 “啊,是高公子来了,民妇见过高公子,见过里正大人。”妇人连忙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彬彬有礼,这气度并不像是普通的农妇。 高不凡微笑道:“柳婶不必多礼。” 窦线娘有点意外,甜笑道:“柳婶你好,柳婶你可真好看。” 妇人平静地一笑:“姑娘真会说话,你也很好看,像个小仙女似的,几时和高公子成亲的?” 窦线娘登时霞飞双颊,摇头道:“柳婶你误会了,线娘并不是高大哥的妻子。” 妇人微窘,连忙道:“对不起,民妇眼拙,误会了。” 柳大鹏将一袋铜钱放在妇人脚下,笑道:“柳白氏,这是令夫在辽东获得的赏赐,托高公子给你捎回了。” 妇人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吃惊地道:“这么多?” 高不凡微笑道:“不多不多,这是柳叔用命挣回来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 柳白氏眼圈微红道:“高公子,小云他爹还好吗?几时才能回家?” “好着呢,四支健全,能吃能喝,很快就能回来了,你保重身体。”高不凡安慰道。 柳白氏闻言苍白的脸上倒是有了几分血色,柔声道:“麻烦高公子和里长大人了,进屋里坐一坐,喝碗水吧。” 高不凡连忙道:“不打扰了,柳婶你好生歇着吧,小云,照顾好你娘亲。” 韩小云点了点头,把高不凡等人送了出去,一直送出老远,一副欲言犹止的模样。 “韩大人,怎么了?有话就讲,有屁就放,男子汉就不能痛快点?”高不凡调侃道。 韩小云闻言鼓起勇气道:“韩大哥你下次还会来吗?”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为何问起这个?” 韩小云搓着小手低声道:“俺想挣钱,跟着高大哥挣大钱。” “为什么?”高不凡反问。 “因为没有钱就买不起药,娘亲就没药吃了,俺要挣大钱,挣很多的钱,那么娘亲就不愁没药吃了。”韩小云神色坚定地道。 高不凡心中感动,点头道:“孝心可嘉,只是你能干些啥?高大哥可是不养闲人的。” 韩小云傲然道:“俺爹能干的,俺都能干。” 高不凡笑道:“你爹是捕鱼高手,是打猎高手,能骑马会射箭,你可以吗?” “可以!”韩小云拍着胸口道,不过眼神有些闪烁。 “讲大话可不好。”高不凡淡道。 韩小云低下头,呐声道:“俺不会的可以学,俺长大了绝对不会比俺爹差。” 窦线娘目光乞求地望着高不凡,这么懂事孝顺的小弟弟,她是真的心疼。 高不凡点头道:“行,那你问问你娘亲同不同意,如果同意的话,明天直接到飞鹰马场找我。” 韩小云大喜,脱口道:“娘亲需要人照顾,俺能不能带上娘亲?” “可以,不过你娘亲的一应开销,每月在你的工钱上扣。”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 韩小云立即拍着胸口道高兴地道:“没问题,高大哥放心,别看俺年纪小,但干起活来绝对一个顶俩。” 高不凡板着脸道:“先别吹牛,过了夏管家那关再说,试用一个月,要是夏管家说你不行,到时你们母子还是得走人。” 韩小云信心十足地道:“俺绝对能过关。” 里长柳大鹏也不禁替韩小云高兴,甚至还有点羡慕,高不凡今非昔比了,连皇上都亲自召见他,还封了个从七品的涿郡牧监,只比县老爷低一品,如今是堂堂的朝廷命官了。 话说柳大鹏当初还想招高不凡为婿的,可自从传出高不凡是北齐瑯琊王之后后,他便识趣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是更加不敢想了,门第差距太大。 且说高不凡和窦线娘离开了柳岸里,骑着马返回飞鹰牧场,走了一程路时,窦线娘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个柳白氏和咱们在怀远城遇到的观音姐姐有点像?”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有点像,不过世上相似的人何止万千,并不奇怪。” 窦线娘嘀咕地道:“那也太像了些。” 高不凡扫了一眼浩渺的高鸡泊,芦苇的叶子已经微微泛黄了,不由感叹道:“秋天就要来了。” 窦线娘闻言立即感伤起来,想起高大哥马上就要离开蓨县走马上任了,更是心情低落,依依不舍,可怜兮兮地道:“高大哥能不走吗?我爹说杨广二征高丽是在自取灭亡,大隋气数已尽,大隋的官也没什么好当的了。” 高不凡牵住窦线娘的柔荑,微笑道:“线娘你是知道的,我其实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不过就你爹那胃口,高大哥要不努力挣一份家业,以后怎么有底气把你娶过门?到时拿不出聘礼来,你爹把你嫁给其他人怎么办?” 窦线娘愕了一下,继而俏脸通红,既喜且羞,嗔道:“高大哥你瞎说,我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高不凡笑道:“就算你爹不是这样的人,高大哥也要面子的不是,聘礼可不能寒瘆了。” 窦线娘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丝丝地睇了高大哥一眼。 第二天,韩小云果然用板车推着他娘亲到了飞鹰马场,高不凡让夏管家安排母子二人住下,暂且不表,七月初十,高不凡终于离开了蓨县踏上路途,前往东都洛阳吏部报到了。 这又是一个秋天,上一个秋天,他在马场以一首“离离原上草”送别了长孙晟和长孙无垢等人,这个秋天,他自己也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 离别总是在秋天! 7017k 第239章 软饭硬吃 从渤海郡到东都洛阳,乘船走运河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舒适安逸,就是有点慢,而且携带马匹也麻烦,所以高不凡最终选择了骑马走陆路。 大业八年七月初十,高不凡一行离开了蓨县,向着东都洛阳进发了,同行者共计有: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贴身跟班、俏婢鸣翠,另外还有随行仆人若干,这些仆人都将跟随高不凡前往涿郡走马上任,负责侍候他起居饮食和日常跑腿等工作,毕竟新官初来乍到,身边没几个信任的人很难办事。 高士清此人倒是心水清,深知自己的两个儿子武艺一般,智商更是一般,文不成武不就的,日后很难有大的出息,还不如趁早找座靠山,抱紧高不凡的大腿,即便最后肉吃不上,喝口汤也不错,更何况以高不凡的仗义慷慨,定然不会亏待身边的人的,所以当两个儿子提出要跟着高不凡到涿郡混时,他十分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投资原始股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做法,特别是极有潜力的原始股,简直是一本万利的行当,而高不凡无疑就是那种成长潜力无限的原始股。 至于俏婢鸣翠,高不凡本不想带她的,无奈母亲陈氏执意坚持,老爹高开山也一旁敲边鼓,说一个官老爷身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没有,实在太过丢价,于是高大少爷只好从善如流了,其实他知道二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想抱孙子罢了,话说这个朝代的男子,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的确实不在少数,只是对高不凡来说,实在难以接受,总之二十岁之前,他不会考虑生孩子的问题。 不管高不凡接不接受,反正俏婢鸣翠却是喜不自胜,为了表明自己不会拖后腿,执意不乘马车,非得跟着大家一起骑马。 高不凡也不争辩,只让她骑马,但马车还是备上了,果然,只骑了半天马,俏婢便被残酷的现实毒打得乖乖坐进马车去了,本来是丫环的命,却得了小姐的待遇。 俏婢鸣翠坐进了马车里,揉了半天的腰臀才缓过劲过,始知骑马赶路原来这么辛苦的,不由深深佩服起同为女子的窦线娘来,听说窦姑娘和不凡少爷一起在高句丽境内骑马并肩作战了数月,真真女中豪杰也。 念及此,鸣翠不由醒起临别时窦线娘交给自己保管的那只木箱,说是给不凡少爷准备的日常衣服,如今就摆在马车的一角。 反正闲着也无事,俏婢便打开木箱,看看窦姑娘到底给少爷准备了什么衣服,话说出门前她也收拾了很多衣服,足够少爷换洗的。 且说鸣翠把木箱打开,见到里面果然装了满满一箱的衣服,而且码得整整齐齐的,甚至连少爷自己设计的那种内裤也有,估计是窦线娘自己赶做的,真是有心了。 鸣翠翻了翻这些衣服,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试着搬动箱子,发现竟是极为沉重,她根本搬不起来! 鸣翠吃了一惊,当初是窦线娘亲自把箱子放到马车上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么重,很明显,这箱子中肯定装了其他东西,因为光是衣服不可能那么重。 鸣翠急忙把上面的衣服搬开,登时就呆住了,原来箱子下面竟然装了半箱子的金银,什么金锭银锭,金叶子银豆子,甚至还有金砖,照得人眼花缭乱。 “啊!”俏婢禁不住捂住了小嘴失声惊呼。 外面骑马的众人听到了均疑惑地勒定马,不过大家都知道鸣翠虽然名义上是个婢女,但实际上却是公子的通房丫头,所以没人上前查看,只等高不凡自己处理。 高不凡拔转马头来到马车旁边,问道:“鸣翠,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快进来一下。”鸣翠的声音有点激动。 高不凡不由暗暗奇怪,连忙下马进了马车,当他看到箱子中的金银时,也禁不住呆了呆,乖乖,这些金银全折算成银子,只怕值好几万两吧,这下老窦恐怕要抓狂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土匪真有那么好赚吗?一年时间不到,就捞了这么多金银? “少爷,这里还有一封书信,应该是窦姑娘留给你的。”鸣翠从衣服中发现了一封书信,便递给高不凡。 高不凡连忙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写着“高大哥亲启”五个字,字迹娟透,正是窦线娘的手笔无疑了,于是打开取出信笺一看,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嘻嘻,高大哥是不是很意外?其实线娘也很意外,没想到我爹的库房里竟然有那么多金银财宝,正好高大哥不是要开马场吗?开马场总是要花钱的,所以线娘就跟爹“借”了些给高大哥作本钱。嘻嘻,线娘知道高大哥肯定不会收的,所以偷偷藏在衣服下面了,放心吧,爹最多就生线娘一天的气,更何况他也不是“借”了高大哥你一百匹马吗,线娘替高大哥向他“借”点钱,就算扯平了。高不哥,线娘有点想你了,到了涿郡记得给线娘写信啊!” 高不凡看完这封简单平述的信,既感动,又有些无奈,看来这软饭自己是要硬着头皮吃了,也罢,大不了日后双倍奉还,线娘这妮子真是个……赔钱货,估计老窦这时已经挠墙了。 事实上,窦建德这时不仅挠墙,甚至想派兵追赶,把自己积攒了一年多的血汗钱给抢回来呢,这可是他日后招兵买马的本钱哦,结果一不留神就被自己的小棉祅倒贴给外人了,气得他差点吐血,早知如此,当初他宁愿不抢高不凡那一百匹马,奶奶的,亏大发了! 不过,窦建德终究是有气度和格局的人,否则也成不了日后雄踞河北的夏王,所以他并没有派兵追赶,只是在心中的账本上默默地记上一笔,把十座的城池的聘礼变成了二十座,反正少一座也休想他同意这门亲事。 高不凡把书信收起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鸣翠忍不住问道:“少爷,窦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真有钱!” “大概是开矿的吧!”高不凡耸了耸肩,下了马车,俏婢一脸的羡慕。 “长卿老大,发生什么事了?”高世雄见高不凡下了马车,便忍不住问道。 “发财了!”高不凡翻身上马,一边随口道。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难道现在连马车都能长银子了?” “你们觉得呢?”高不凡说完一夹马腹,驱马继续前行,唉,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也有吃线娘这妮子的软饭的那一天。 7017k 第240章 黎阳仓(加一更) 从蓨县到洛阳将近一千三百多里,使用马车的话,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且说高不凡一行人晓行夜宿,终于在七月下旬赶到了黎阳仓附近。 话说大隋的粮仓丰禀,大部份都建在运河附近,其中要以东都洛阳一带的粮仓最是密集,分别有河阳仓、兴洛仓、洛口仓、回洛仓和含嘉仓,都是储粮百万石以上的大粮仓,另外,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运河边上还有太仓、广通仓和常平仓,据说这些粮仓的储量甚至直到唐朝贞观年间也没耗尽,相当惊人。 光从粮食储量上来看,大隋的国力之强可见一斑,隋文帝杨坚将一个无比富强的国家交给了杨广,结果杨广不仅没守住,还在短短十几年间就败光了,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黎明阳仓位于黎阳县,即如今的河南浚县,建立于隋文帝年间,一直沿用至北宋,素有“黎阳收,固九州”的说法,是中原地区极为重要的官仓,不过距离滑县的瓦岗最近,所以日后也是最先被瓦岗军攻破的官仓,瓦岗军也因此而实力暴涨,声势如日中天,大有气吞中原的架势。 当然,瓦岗的翟让目前还没有攻占黎阳仓的实力,这个时候徐世绩和单雄信等人才刚刚加盟翟让不久,还未发力呢,待到李密加盟,瓦岗的实力也达到了鼎盛,可惜李密出了昏招,杀死翟让鸠占鹊巢,导致人心离散,最终一败涂地。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到了黎阳仓附近,见到运河上漕船往来频繁,官兵们正在加紧将黎阳仓的粮食运往涿郡,为皇帝杨广的第二次东征作好准备。 估计是出于安全考虑,黎明仓附近的所有路口都有官军设卡盘问,以防盗贼奸细潜入。高不凡等人同样被拦下了,官兵们查验完身份,正准备放行,一名军官却走了过来,冷冷地道:“马车检查了没?” 负责检查的小兵赔笑道:“丁旅帅,这位高公子是新任涿郡牧监,准备到吏部报到的,并非歹人。” 这名丁旅帅板着脸斥道:“如今瓦岗寨反贼猖獗,狗头军师徐世绩更是狡猾如狐,让人防不胜防,楚国公有令,无论是谁都得严加查验,你算什么东西,敢违抗楚国公的命令不成,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 那名小兵吓得脸都绿了,连忙赔不是,又对着高不凡陪笑道:“高公子见谅,小的例行公事,马车也得检查一下。” 高不凡自然不会跟一名小兵为难,点头微笑道:“理解,只是马车中有女眷,容我先打声招呼。” 小兵连忙拱手称是,心中暗道这位公子倒是好脾气。 高不凡走到马车旁给里面的俏婢打了声招呼,鸣翠便自己掀起了车帘下了马车,小兵往马车上扫了几眼,没发现有其他人,便挥手道:“没问题,通过!” 岂料那名丁旅帅似乎跟高不凡卯上了,喝道:“且慢,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打开来检查。”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只是些衣服和金银细软。” “那也得检查。”丁旅帅黑着脸,估计是瞧高不凡这种富家公子,小白脸不顺眼,有意刁难一下。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箱子里面的金银是窦建抢来的,来历不明,倒不是好解释,若有特征明显的被认出来,岂不是糟糕?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脾气火爆,早就不爽了,闻言冷笑道:“你小子算那根葱?不就是个手下管两百人的族帅,装什么大尾巴狼,莫非以为我渤海高氏好欺负耶?俺们老大在辽东征战沙场立下大功,连皇上都亲自召见,封他为涿郡牧监,你一个小小的旅帅凭什么刻意刁难?” 丁旅帅面色微变,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白脸竟然就是近日风头很盛的蓨县才子高长卿,当下便有点后悔了,但这个时候又不能认怂缩头,冷冷地道:“老子管你是谁,任何人过关都得接受审查,这是楚国公的命令。” 高不凡心中一动,楚国公不就是杨玄感吗?莫非他现在就在黎阳仓督运粮草?得,有这位大反骨仔在,杨广这次二征高句丽还未出兵已经算是失败了一半了。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目前是以高不凡的头号保镖自居,见到对方查了马车,还非要查箱子里的私人物品,分明就是欺负到头上来了,当下勃然大怒,立即拔出了佩刀,凶神恶煞地道:“来来来,有种就上来打开箱子检查,看看咱哥俩的刀利不也利。” 丁旅帅面色大变,急退数步厉喝道:“你们想造反,来人,抓住这两个目无法纪的狂徒。” 四周的官兵立即应声围了上来,高不凡剑眉一挑,正要发作,一名小吏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过来,厉声喝道:“统统住手。” 丁旅帅见到此人,急忙命令众官兵退后,然后客气地道:“樊管事,这些人武力拒绝接受检查,本将正要将他们拿下。” 高不凡淡淡地道:“丁旅帅果真是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人你检查了,马车你也检查了,现在还要翻箱倒柜检查本官的私人物品,不嫌欺人太甚了?本官好歹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又岂能让你随便欺侮,今日你要检查箱子可以,但若检查不出一个不是来,本官定拿你到杨尚书面前讨还公道。” 高不凡说话不紧不慢,有理有节,自有一股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丁旅帅为之所慑,顿时不敢妄动了,只狡辩道:“阁下的箱子那么大,天知道里面有没有藏人,本将查验一下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若是人人都像阁下这般不配合,本将的工作还如何进行。” 谁都听得出丁旅帅底气有点不足了。 高不凡冷笑道:“本官乃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难道还会在箱子里窝藏罪犯不成,你有你的例行公事,本官也本官的尊严,你有权检查,本官也有权讨要公道。” 樊管事眼珠一转,笑道:“这位公子莫非姓高?” 高不凡拱手道:“本官渤海蓨县高长卿,正准备到洛阳吏部报到。” 攀管事立即热情地笑道:“原来是蓨县才子高长卿,咱们国公对高公子所写的诗可是赞不绝口,恨不能相逢久矣,这会可巧,国公正好在此间督运粮草,鄙人便斗胆代国公邀高公子到府里一见。” 高不凡虽然很不情愿和杨玄感有交集,但这时显然不能拒绝了,只好道:“在下对杨大人也是仰慕已久,即便樊管事不相邀,在下也正准备厚颜求一见。” 樊管事暗忖这小子果然上道,哈哈笑道:“既在如此,高公子请跟鄙人来吧。” 丁旅帅已经一额冷汗,倒是不敢再刁难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放行,先前被训斥的那名小兵则一脸的鄙夷,暗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题外话------ 感谢一直不离不弃的书友。特别感谢麦兜与麦唛,一直在默默运营搞活动。 7017k 第241章 造反组合 黎阳仓作为中原地区最大的官仓之一,其防御措施自然是相当给力的,除了高大的城墙外,常驻的守军更是多达两万,周边县镇部署的兵力也不少,一旦有事,短时间内就能召集起数万援兵,也正因为如此,瓦岗军才不敢轻易攻打这里。 黎阳仓西濒永济渠,东临黄河,外面建有坚固的城墙,还挖了宽达十数米,深及五六米的护城河,而且城门口还设计了瓮城,防御力那是杠杠的,除非是内部出了问题,否则想攻破黎阳仓,绝对得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过了吊桥,从东城门进了黎阳仓库,最后来到督运署,这里就是杨玄感目前的办工地点了。 高不凡等人在外面等了近炷香时间,樊管事才终于出来了,不过明显更加热情了几份,笑道:“咱们国公听闻蓨县才子高长卿来了,十分高兴,只是现在公务繁忙,暂时不能分身相见,故命鄙人先安排高公子住下。待咱们国公闲暇了,自会第一时间接见高公子,呵呵,高公子你看如何?”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杨大人重任在身,公务繁忙也很正常,下官能理解,但凭樊管事安排便是,反正下官也不赶时间。” 樊管事不由暗暗点头,少年得志的人往往多少都有点傲气,难得这个高长卿如此好说话,言谈举止得体,待人接物也从容有度,年纪轻轻的,实属难得,要是能为主公所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是乎,高不凡一行人便在樊管事的安排下在黎阳仓城中住下了。由于黎阳仓城不是普通的城池,其用途就是用来储存粮食的,所以这里没有普通老百姓,只有镇守仓库的驻军和驻军家属,自然也没有客栈之类,大家都住在营房里,城内最多的建筑就是一座座堆放粮食的谷仓,上百万石的储粮啊,想想都觉得惊人。 杨玄感也不知是真的那么忙,抑或是想考验高不凡的心性,竟然晾了高不凡三天,这才在督运署的大堂接见了他。高世雄兄弟虽然一肚子的不爽,却也不敢在大名鼎鼎的楚国公杨玄感面前撒野,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督运置外等候。 且说高不凡进了督运署的大堂,立即便迎上了一双锐利的目光,不由心中打了个突,暗自打量了一眼,发现此人生得额锐角方,一双锐目黑白分明,仿佛能直透人心,其身材欣长,手脚也特别长,头戴进贤冠,身穿黑色长衫,气度既沉稳又从容。 高不凡一度以为此人就是礼部尚书杨玄感,但观此人的穿着又不太像,关键此人也是站着的,主位还空着,正主此刻显然不在。 负责领高不凡进来的樊管事笑着介绍道:“高公子,这位乃蒲山公李密,表字玄邃,如今在国公座下办差。” 高不凡心中一震,难怪此人一看就不简单,敢情是杨玄感的谋主李密,世袭蒲山郡公,助杨玄感造反失败后逃到了瓦岗投靠翟让,最终鸠占鹊巢,成为争霸天下的一代枭雄,这位真是个极厉害的狠角色。 “原来是蒲山公,久仰久仰!”高不凡连忙拱手行礼,这句话他是发自内心,对于李密这个人,他的确是久仰,这位可是后世隋唐演义里面的常客,智计百出,手段果断狠辣,就连张须陀这种牛人都是死在他手上的。 李密眼底闪过一丝闪不可察的疑色,笑道:“不敢当,这位小友定是近来声名远播的蓨县才子高长卿了,小小年纪便允文允武,不仅诗才了得,武功也是奇高,今日一见,果然有龙凤之姿。” 高不凡不动声色道:“蒲山公谬赞了,以在下观之,蒲山公骨格清奇,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樊管事顿时面色微变,李密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芒,淡道:“高公子真会说笑。” “哈哈哈,蒲山公和高小友都很会说笑,不过有一点本官可以肯定,两位均是难得的俊杰。”随着一把爽郎的声音响起,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李密连忙行礼道:“李密见过尚书大人。” 高不凡定目一看,心中禁不住暗暗喝彩,只见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这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出头,体貌雄伟,颌下留着一撮美髯,生得端的是仪表堂堂,而且目光清明,笑容随和,让人见之而心生好感,就是不知脑后是否跟曹操一样有反骨。 “蓨县高长卿见过杨大人!”高不凡连忙见礼。 杨玄感眼中精光一闪,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自从得闻高小友那首《把酒问月》,本官是惊为天人啊。” 李密亦笑道:“高公子小小年纪便写出如此发人深醒的诗句,不能不说是天赋异禀,李密亦敬服万分呀。” 高不凡道:“杨大人和蒲山公谬赞了,愧不敢当。” 杨玄哈哈一笑:“高小友谦虚了,来来来,快快请坐,本官这几日实在公务繁忙,若有待慢之处,还请高小友多多包涵。” 堂堂一个国公爷,大隋的礼部尚书,竟然如此礼贤下士,如果不是刻意装的,高不凡真的不得不佩服此人,不过,杨广在未登位之前同样也十分谦虚,枭雄之所以是枭雄,伪装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本领。 “岂敢岂敢。杨大人言重了。”高不凡一边客套,一边淡定地坐下,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李密目光一闪,竟然亲自斟了杯茶送到高不凡的面前,笑道:“这番接待不周,密亦有过,还请高公子见谅。” “岂敢,岂敢!”高不凡下意识地站起来,接过李密手中的茶杯,岂料茶杯竟然像生了根一般,根本拿不动。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暗暗运力,硬是从李密手中把杯茶夺了过来,李密面色微变,左手急伸,竟然握住了高不凡端茶杯的手,一边笑道:“高公子小心,茶水有点烫,要不我给你换一杯。” 高不凡立即感到李密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只得急忙运力相抗,否则茶杯必然碎在他手里,茶水溅一身是肯定了,说不定手心还会被瓷片割伤。 7017k 第242章 试探试探 高不凡一边暗暗运力相抗,一边不动声色地道:“蒲山公太客气了,不过不必了,本人习惯了喝热茶。” 李密本意只是想试探高不凡的武功深浅,并无意让高不凡当众出丑,闻言便松了手,微笑道:“原来高公子与密一般喜喝热茶。” 李密虽然表面慢不经心,实则却是暗暗惊讶,刚才他尽管未用全力,但也使了七分劲,而高不凡竟然神色自若地抗住了,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修为,实在令人吃惊,难怪能在辽东闯下偌大的名声。 李密和高不凡之间的这番较量只在短短的片言只语间,若不是有心人,断然不可能注意到,而杨玄感无疑是那个有心人,见状不由眼中异彩一闪,他和李密是挚交好友,自然深知李密的武功强横,结果竟然没有在高不凡手中讨到便宜,看来此子的确不凡。 如此一来,杨玄感更是起了爱才之心,呵呵笑道:“本官也喜欢喝热茶,看来咱们三个倒是志同道合,高小友,玄邃,都坐下吧,可别见外了。” 高不凡暗汗,心道:“对不起,咱们志不同,道更加不合,还是你们走你们的奈何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吧。” 高不凡重新坐下,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果然很汤,被李密握过的五指还在隐隐作痛,不由暗暗心惊,李密此人表面看上去并不壮实,没想到力量竟如此强横,绝对是个顶尖高手,刚才他如果再久握一会儿,只怕自己就顶不住了,杯子必然碎在手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高不凡就一定比李密弱,因为这种情况下李密无疑占了大便宜,李密是进攻方,手指向内收紧发力,而高不凡是防守方,手指反向发力防守,只要懂点物理的都明白谁占便宜。 李密在高不凡对面盘腿坐落,杨玄感居正中主位盘膝而坐,面带微笑地审视着高不凡,那慈和中夹杂着赞许的眼神让高不凡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真怕这位突然来一句:“此乃吾家之千里驹也!” “据说高小友和驾部员外郎李靖是结拜兄弟?”李密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高不凡点头道:“承蒙李二哥看得起。” 杨玄感哈哈笑道:“李药师倒是好眼光,早早跟高小友拜了把子,正好本官年纪跟李药师相仿,要不也与高小友结拜一番。” 杨玄感这番话显然是在开玩笑,顺便还取笑了李靖,几十岁的人还跟十来岁的少年结拜兄弟,真不要脸皮。 高不凡不知道杨玄感是否和李靖有过节,不动声色地道:“杨大人说笑了,下官安敢高攀。” 杨玄感的确是在说笑,他堂堂国公爷,怎么可能不顾身份与高不凡结拜,就算高不凡再出类拔萃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哈哈一笑,转移话题道:“公孙大家将高小友的《把酒问月》编成了曲子,本官有幸得闻,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月不绝,可惜王大家并不在此间,要不然将她请来助庆,你们诗曲双绝,倒是绝配!” 高不凡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心中却是暗暗嘀咕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懂公孙盈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杨玄感豢养来拉拢人才的歌姬,亦或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寒月? 杨玄感见到高不凡竟然无动于衷,不由暗皱了皱眉,李密眼中亦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公孙盈袖这种闻声天下的绝世美人,连他见了都有点心动,而高不凡竟然好像不感兴趣似的,十几岁的少年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知不觉间,李密对高不凡的评价又拔高了几分,杨玄感估计是见高不凡对美女不感兴趣,便转移话题道:“高小友此番前往洛阳,可是到吏部报到?” 高不凡点头道:“正是,下官毕日将前往涿郡任职!” “哦,不知高小友将出任何职?”杨玄感明知故问道。 高不凡答道:“皇上恩典,封了下官为涿郡牧监,还恩准下官在涿郡开设牧场。” 李密摇头叹息道:“以高公子之才更应该在军中任职,当个牧监真是屈才了,杨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有为国选才举贤之责,所以属下以来,杨大人应该向皇上奏,请求将高公子调任军中,好让高公子这种大才有用武之地。” 杨玄感捋须微笑道:“玄邃言之有理,不知高小友意下如何?”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奶奶的,这是靠害啊,你们哥俩是马上就要造反的人,关键还是当年造反,当年就失败的二人组,最后一个死了全家,一个当了逃犯,现在想拉我入伙,不是靠害是什么? “杨大人好意心领了,其实下官并无意从军,而且下官家中本来就是养马的,所以养马对下官来说是驾轻路熟的老本行,皇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封下官为涿郡牧监,皇恩浩荡,下官只有欢喜!”高不凡连忙婉拒了,还装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以表明自己对这个职位十分满意。 开玩笑,杨玄感和李密造反注定是要失败,谁沾上都必然会惹一身骚,这时杨玄感若上奏替自己求官,日后造反败,自己肯定会受牵连,说不定会被杨广当成是同党,一并抓起来卡嚓掉呢。 杨玄感闻言不由面色微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既意外,又有点不悦,不过他倒是极有涵养,淡笑道:“既然高小友志不在此,那就算了。” 李密则若有深意地道:“其实养马也挺好的,如今大隋最缺的就是战马,官军需要,各地的盗匪反贼也需要,十分抢手。” 杨玄感眼中精光一闪,高不凡心中一凛,皱起剑眉冷道:“蒲山公何出此言?下官清清白白为朝廷养马,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不容他人污蔑抵毁。” 李密连忙笑道:“高公子误会了,密只是想提醒高公子开马场养马要小心提防盗匪反贼,没想到引起了误会,李密在此向高公子赔个不是。” 杨玄感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高小友在辽东立下大功,舍生忘死保护可敦周全,对朝廷一片忠心,大家有目共睹。玄邃也是一时失言,高小友不要放在心上。” 高不凡佯怒只是想反客为主而已,既然目的达到了,所以见好就收,免得跟李密撕破脸,淡道:“敢情是下官多心了,也在此向蒲山公赔个不是。” 7017k 第243章 李密的建议 高不凡和李密两人互相赔了不是,“误会”也就化解了,大家继续相谈甚欢,只是聊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很明显,杨玄感试图拉拢高不凡,但几经试探,结果并不顺利,于是便打住了,不过也不知是彻底放弃,还是暂时打住。 且说三人很没营养地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杨玄感便吩咐开宴款待高不凡,后者也不拒绝,饱餐一顿便起身告辞了。 席间,杨玄感和李密虽然都分别有过一次试探,但都被高不凡巧妙地带过去了,之后,两人都不再提及,估计是彻底放弃了。 且说高不凡走出了督运署大门,不由长出了一口气,这餐饭无疑是他穿越到大隋后,吃得最不自在的一餐饭,现在他只现立即离开黎阳仓城,离那两个倒霉蛋越远越好。 高不凡一走,杨玄感的面色便阴沉下来,目光望向李密,问道:“玄邃,你觉得此子如何?” 李密皱眉道:“此子沉稳老到,实不能当成寻常少年来看待。” “前人早慧者并不在少数,高长卿即便年少老成,也并不出奇。”杨玄感不以为然,有点遗憾地道:“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 杨玄感自问气度风仪俱佳,今日也表现得足够礼贤下士的,可是高不凡这小子虽然表面客客气气的,实则却拒人千里之外,莫非凭自己的名声地位和个人魅力,仍不足以吸引他吗? 话说高不凡若不是个穿越者,提前知道杨玄感的下场,只怕真的就被他所“吸引”了,可惜高不凡却是个开了挂的,所以恨不得离杨玄感越远越好。 李密锐目闪闪,若有所思地道:“此子武功极高,既不好色,又不求官,一心养马,只怕是另有所图。” 杨玄感眼中精光暴闪,又摇头不屑地道:“渤海高氏早就没落了,如今能有多少实力?高长卿即便武功再高,养再多的马也成不了事,终究不过是黄梁一梦罢了。” 李密却郑重地道:“杨大人千万别小看了此子,只第一眼,属下便觉得此子不简单,再观其言行举止,小小年纪,在大人面前竟游刃有余,说话应对滴水不漏,李密敢断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日后遇风化龙也未可知。” 杨玄感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密对高不凡的评价竟然如此高,沉声道:“那玄邃的意思是?” 李密抬手作了个砍击的动作:“此子既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及早除掉以绝后患。” 其实李密还隐隐有一种直觉,高不凡对自己和杨玄感似乎有很重的戒备之心,莫非此子察觉了杨公和自己正在谋划的大事?可是李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当然,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密是个极为缜密之人,既然发现疑似的威胁,自然要劝杨玄感把高不凡及早除掉。 杨玄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面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心中其实有点不以为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根基,想造反还得小心翼翼的,一个毫无根基的少年凭什么遇风化龙?简直痴心妄想。 李密见状便知杨玄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不由暗叹了口气,道:“高长卿和李靖是结拜兄弟,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靖此人重情义,想必高长卿也是个重情义之人,他既然不好色,不求官,杨大人不妨在情义上做文章,如果这个方法还不行,属下还是建议将此子除掉。” 杨玄感眼前一亮,问:“计将安出?” 李密道:“这得着落在李靖身上了,李靖本是个人才,可惜为人太过方正,不会变通,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始终得不到机会施展才华,去年负责押运兵甲到涿郡,在路上剿灭了盘踞在高鸡泊的强人张金称,立下了功劳,本可因功升任马邑郡丞的,却一直被段文进压着,至今还拿不到任职公文,杨大人可以助他一把,看高长卿领不领这个情,若领了,可行拉拢之事,若是不领,应及早诛除,以绝后患。” 杨玄感闻言喜道:“妙计,玄邃真乃吾之萧何也!” 李密微笑道:“密安敢以萧何自比,不过密愿竭力辅助杨公成就一番高祖之伟业。” 萧何辅助汉高祖刘邦夺得了天下,后担任宰相一职,领袖群伦,是贤臣能人的表率,所以杨玄感和李密两人的比喻已经相当露骨了,反意昭然若揭。 话说杨玄感身为上柱国,世袭楚国公,现在还担任着礼部尚书一职,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且隋朝两任皇帝都待他们家不薄,为何还要造反? 这得要从杨玄感的父亲杨素说起,话说杨素在隋文帝时期就是朝中肿肱股重臣,功劳显赫,等到了杨广登基,那就更加不得了,因为杨广的太子之位就是在杨素的帮助下取得的,最后又是杨素保他平安登位。 另外,杨素还战功赫赫,灭北齐、平反王、克突厥、灭南陈,简直牛逼到不行,绝对是功高震主的存在,放眼满朝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所以受到杨广的猜忌。 杨广登基后虽然重赏了杨素,但实则处处提防,杨素深感不安,有一次他病了,杨广隔三差五就派人来问医送药,虚寒问暖,背地里却对身别的人说:“杨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杨广估计也是故意的,这话竟然传到了杨素的耳中,杨素得知后既惊且惧,最后拒绝再吃药,结果忧愤而死。 所以说,杨素虽然不是直接死在杨广手里,但也是间接因杨广而死,既是杀父之仇,杨玄感恨杨广就很正常了,而且有父亲的下场在,杨玄感肯定也是寝食难安,生怕步其父的后尘,再加上杨广废除了察举和九品中正制的选官制度,实行科举制,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还有针对性地削弱关陇士族集团的势力,而杨玄感正是关陇士族集团的核心代表人物,想造反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早在前两年杨广西征吐浴浑时,杨玄感就想动手了,只是被他的叔父杨慎劝住了,说时机未到,而现在杨广准备二征高句丽,大隋境内义军蜂拥而起,所以,杨玄感觉得这次时机到了,为此还特意把自己的了友李密召来充当谋主,共襄盛事! 7017k 第244章 秋风吹洛水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等一行人离开了黎阳仓,继续往东都洛阳进发,这时自然没人敢再刁难了,不过直到看不见黎阳仓城那高大的城墙,高不凡才总算放下心来。 其实高不凡有点担心李密,此人心机深沉,他隐隐有种预感,李密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杀意,所以觉得还是及早脱身为妙,幸好,一行人终究还是顺利地走出了黎阳仓城,这过程虽然有惊无险,但高不凡还是捏了把汗,并且暗自警醒。 诗云: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当秋风吹过洛水时,想必落叶也会满洛阳了吧。高不凡一行人是七月初十离开蓨县的,经过了二十多天的跋涉,终于抵达了东都洛阳,而此时已经是八月仲秋时节了,凉意更甚,俏婢鸣翠已经换上了秋衣,而高不凡等汉子依旧还是一身夏裳,一来身体强壮,二来骑马容易出汗。 尽管秋风萧瑟,但洛河上依旧船只往来,游人如织,游船画舫上丽影绰绰,丝竹之音随风送达两岸,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目前整个大隋已经风雨飘摇了,这一路上入目所见皆是荒芜的田地,城镇十室九空,盗贼匪类多如牛毛,路边随处可见无主的尸骨,一派末世的萧条景象,而洛阳这里竟然还如此繁华,仿佛处于不同的时空当中,也难怪某些末代皇帝当叛军打到了都城脚下了,依旧不知道自己的江山已经变天了。 估计是坐马坐得腻闷了,再加上雄伟的洛阳城就在眼前,俏婢鸣翠欢欣雀跃,也下了马车,骑上马跟着高不凡等人慢慢地蹓跶,一路贪看洛水两岸的风光。 其实不仅鸣翠,包括高不凡在内的所有人,此刻都在东张西望,本地人一看就知道这群是外地来的“乡巴佬”,而且是第一次来洛阳的“乡巴佬”。 不过,高不凡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还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而且衣着也不差,即便是“乡巴佬”,也是乡巴佬中的土财主,所以倒没人敢鄙视他们。 “公子,要不要坐船游览一遍洛阳风光?”一名颇有几分姿色的船娘仰着头,笑盈盈地问岸上的高不凡,声音甜糯糯的,她站在船头上,手里拿着桨,两只袖子撸起来,露出了白生生的手臂,身材也很傲人,鼓凸有致的。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对视一眼,显然颇为意动,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这两货估计也是憋坏了,毕竟在蓨县时,兄弟俩就没少狂青楼。 高不凡暗暗好笑,话说当初自己说过要请二人逛青楼点几个粉头的,至今都还未兑现,而这一路上两人难得那么听话,而且鞍前马后地驱赶盗贼,为众人保驾护航,也罢,就当给个奖励了,于是微笑道:“你们想坐就坐吧,我们先进城找一家客栈下榻,今晚你们自己解决,明日一早在左掖门等我。” 高世雄兄弟大喜,立即下了马跳上船,高首和高仁等一脸羡慕,但是他们还是有下人的觉悟的,比不得高世雄哥俩。 船娘见高不凡这个俏郎君没有上船,估计是有些失望,不过招揽到两个主顾也不错,于是腰肢一拧,船桨轻轻一点,小船便摇摇晃晃地离岸驶往河中。 俏婢鸣翠瞪大一双杏目,有点奇怪道:“少爷,坐个船而已,高大郎和高二郎他们干嘛那么高兴?” 高不凡笑道:“估计是骑马腻了吧,坐船会比较爽。” 高首和高仁差点失笑出声,暗道,可不是吗,骑马骑腻了,正准备换一匹胭脂马来骑呢,不高兴就奇了。 鸣翠虽然年龄比高不凡大几岁,但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有什么见识,她只知道有青楼窑子这种地方,哪知道青楼窑子也能开到船上去的,不过,高首和高仁这俩货猥琐的表情还是让俏婢猜到了一点端倪,不由脸上一热,再看远处船娘划船时的婀娜身姿时,只觉分外的刺眼,暗暗啐了一口:“不要脸!” 不过,自家不凡少爷没上船,俏婢还是相当欣慰的,而且她也不觉得那个船娘有什么吸引的,论长相不及自己甜美,论手臂不及自己的白,论胸论屁股……也不是自己对手,少爷想要那个,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婢子又不要钱! 高不凡哪知一句话竟引出俏婢如此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打马往洛阳城的上东门而去,众人纷纷跟上。 东都洛阳无疑很大很繁华,不过作为大隋的都城还不足十年,当初杨广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刚登基就下令在洛阳营造宫殿,大业元年就宣布将京城从大兴(长安)迁到洛阳了。 且说高不凡一行由上东门进了洛阳城,顺着大街一路走去,路过一处叫平安坊的地方,觉得这意头不错,出门在外谁不求个平安,于是就在这个坊找了一座客栈住下了,客栈的名字也颇为讨喜,唤作高升客栈。 高不凡一行有二十人,又有马匹又有马车的,显然是个大主顾,所以掌柜的十分热情,让小二把马匹牵到后面的马厩好生照料,又给高不凡开了一间上房,至于下人们则安排了两间大通铺。 房间开好了,俏婢鸣翠立即喜滋滋地布置起房间内,一边准备热水给高不凡洗浴。 话说这一路上都是鸣翠侍候高不凡起居饮食的,有了老夫人的“谕旨”,俏婢现在是理直气壮地住进了高不凡的房间,还说那样是因为方便就近照顾少爷。 幸好,俏婢还是懂规矩的,每次只是打地铺,没有少爷允许,坚决不上床,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等再冷一些,鸣翠便能理直气壮爬上少爷的床帮忙暖床了,这是婢子应份的工作,少爷不能拒绝。 “少爷,是那个船娘的手腕白,还是婢子的手腕白?”鸣翠一边给坐在浴桶中的高不凡搓澡,一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目腻声问道。 高不凡不由失笑出声,俏婢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估计也意识到自己勾引的手段太过拙劣了,不由大发娇嗔道:“少爷你笑话婢子,不准笑!” “不准少爷笑,还有王法吗?”高不凡一伸手,俏婢便惊叫着被他拎了进浴桶中,泡成了洛汤鸡,落汤鸡转眼又变成了大白羊…… 7017k 第245章 人家是正经人 告子曰:食色性也。喜爱漂亮的,好吃的,好用的东西,这是人类的天性,高不凡是人,所以也不例外,他也喜欢美女,也喜欢美食,也喜欢名贵好看的衣服,喜欢一切能带来美好享受的东西,只要是正当合法得到的好东西,又不违背伦理道德,为什么不享用? 所以今晚,高大少爷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通房丫头给享用了,而俏婢也理直气壮地爬上了少爷的大床,不用再等到天冷才找借口暖床,也不必再用拙劣的表演来行勾引之事,她实在没那个天赋,其实,她那张甜美的脸蛋,还有充满青春气息的娇躯就足够点燃已经食髓知味的少爷了,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蹩脚表演。 当初传授内家功夫的黑衣鬼脸人曾警告过,武功有小成之前不可破戒,高不凡当时还有点惴惴的,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自己“冰清玉洁”之躯,即便和窦线娘耳鬓厮磨,浴火焚体,依旧严守最后的底线,结果前段时间最终还是和窦线娘偷吃了禁果,发现根本没啥影响,估计黑衣鬼脸人也是故意吓唬人的,本意是想让他更专心地练功。 既然没有了这个顾忌,秀色可餐的俏婢又日夜像只花喜鹊般在跟前晃悠,已经和窦线娘这妮子食髓知味的高大少爷哪里忍得住,于是便直接将其就地“正法”了。 说到黑衣鬼脸人,高不凡也觉得奇怪,这位自从传授完自己内家功法后就没再出现过了。高不凡本以为时隔一年,这位神秘人怎么着也会回来找自己测试修炼进度了吧,结果在家待了近一个月,鬼影都没见到,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竟然连个“回访”都没有,害得高不凡想给个“五星好评”也没处给。 俏婢鸣翠倒是十分尽职尽责,虽然初承雨露,但第二天仍旧一早就起床了,打来热水服侍高不凡梳洗穿衣,而且更加细心周到了,还一副甘之如饴的喜悦模样,这也难怪,终于得偿所愿了嘛,以前服侍的只是少爷,如今服侍的不仅是少爷,还是自己男人,能不百般体贴,百般温柔吗?反正弄得高不凡都想给她来个“五星好评”,再加一套晨练动作。 梳洗穿戴一新,又吃完早餐后,高不凡便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贴身狗腿子离开客栈,往皇城的方向而去了。 洛阳这座城池比较特别,或者说,洛阳作为一座国都比较另类。因为无论是长安,亦或是北京,皇城都居于整座城池的正北方,方方正正,一副坐北朝南,君临天下的态势,而洛阳不是,洛阳的皇城竟然位于整座城池的西北角,偏居一隅,正门还正对着洛水。 没错,就是正对着洛水,洛水由西往东直接横贯而过,将整座洛阳城分成了南北两半,而且洛阳城中还有多条河流贯通,行舟极为方便,所以杨广如果想下江都,直接出了皇城的端门,就能在洛水上乘坐龙船南下了,再由京杭运河直达烟花之地江都,亦即是扬州,而且杨广也是这么干的,他在位期间不止一次这么干,最后更是滞留江都,最终死在那里。 闲话休提,且说高不凡离开了客栈,一路打听着,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了皇城的左掖门前,发现高世雄兄弟还没到,估计昨晚坐船坐得太爽,现在起没起床都未可知。 高不凡吩咐高首和高仁在左掖门外等候,便上前向守卫通报了身份,顺利进了皇城。 皇城大体可分为三个部份,前面称为外廷,是大臣们上朝参拜皇上,以及办公的地方,六部的官署就设在此地,后面便是宫城了,也称作内廷,是皇帝日常起居饮食的地方,外臣非奉诏不得入内,内外庭的东边是东宫,亦即是太子的地盘,太子成年后可在此开府协助皇帝处理政事,不过杨广现在还没立太子,所以东宫之位仍然空悬。 话说杨广如今还逗留在涿郡临朔宫中,卯足劲头准备第二次东征高句丽呢,所以现在是越王杨侗在洛阳监国。杨侗是杨广的孙子,亦即是已故元德太子杨昭的次子,被封为越王,今年才九岁,还是撒尿和泥玩的年纪,所以杨广让他留守东都监国,也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管事的还是朝中的几名留守重臣。 且说高不凡到了吏部,十分顺利就拿了任命文书,当然,其间免不了给办事的官吏塞了点茶水费,顺便打听道:“孙大人,跟你打听个事,李靖如今现在任职?” 这位孙大人约莫四十许岁,是吏部选司的一名员外郎,负责官员升迁和贬谪的文书工作,虽然职位不算高,却是手握实权的肥缺,此时收了高不凡五两银子的茶水费,所以态度十分热情,答道:“高大人问的可是驾部员外郎李靖?” 高不凡点头道:“就是他,表字药师!” 这位孙大人拈着胡子似笑非笑般道:“他啊……如今还是驾部员外郎,这职位他已经坐了十年八年了吧,他这个人……挺稳的。”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李靖去年不是剿灭了高鸡泊中的悍匪张金称吗,难道没有得到提拔?” 孙大人想了想才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其中出了点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往桌子上放了块碎银,大概有二两银子。 孙大人眼前一亮,大袖轻轻一拂,那锭银子就消失了,跟变魔术似的,这才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高牧监难道不知道李靖得罪了什么人物吗?本来嘛,李靖是可以升任马邑郡丞的,结果却被卡住了,一直拿不到就任命文书,嘿嘿,李靖若跟高牧监你这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早已经在任上了。” 高不凡不由恍然,之前听魏征说李靖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估计问题就出在这,不过就二哥这耿直的脾气,估计也不会向段文振低头,否则凭他的才能,不可能一直在驾部员外郎这张冷板凳上磋砣那么多年。 “莫非高牧监和李靖有旧?”孙大人好奇地问。 高不凡点了点头,直言道:“李靖是在下的结义兄弟。” 孙大人轻咳了一声,拂了拂衣衫,生恐沾上晦气似的,态度也冷落下来,把世态炎凉这个词演绎得淋淳尽致。 高不凡也不以为意,正准备离开,却见两名紫袍官员往这边行了过来。孙大人一见,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谄媚地施礼道:“下官见过卫大人,斛大人。” 两名紫袍男子的官职显然都不低,只是微点了点头,目光便望向高不凡。姓孙的立即介绍道:“这两位是吏部侍郎卫弘大人和兵部侍郎斛斯政大人,高长卿,还不快快见礼。” 高不凡连忙行礼道:“下官见过卫大人和斛大人!” 本来吏部尚书是纳言苏威兼任的,但是苏威现在在涿郡陪驾,所以目前吏部是侍郎卫弘主事,而巧的是,兵部尚书段文振如今也在涿郡陪驾,所以兵部则由侍郎斛斯政说了算。 这吏部和兵部的两位主事者同时出现在此,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斛斯政上下打了一眼高不凡,微笑道:“你就是蓨县才子高长卿吧?本官听高士廉提起过你。” 高不凡连忙道:“不敢,下官正是渤海蓨县人高不凡。” 吏部侍郎卫弘长着一副刻板脸,仿佛全天下都欠他银子似的,沉声问道:“高长卿,你今日可是来报到,办理上任文书的?” “正是!”高不凡点头答道。 “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卫弘明显有点不悦。 孙员外郎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后悔给高不凡办理了任职文书,看来卫大人并不待见此子啊,这下坏了,银子收得烫手啊!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家母身体欠恙,下官在家中侍奉了一个月才动身,所以迟了些。” 斛斯政捋须笑道:“高牧监倒是孝心可嘉。” 卫弘闻言神色稍松,点头道:“既然如此,倒是情有可愿,孙员外郎,高长卿的就任命文书可曾办理了?” 孙外郎暗松了口气,连忙道:“回大人,办好了!” 卫弘点了点头,提醒道:“高牧监拿了文书,回头还得到太仆寺应个卯,可别忘了。” 高不凡连忙称是,告辞退了出去,结果没走多远,兵部侍郎斛斯政竟然快步跟了上来道:“高牧监留步。” 高不凡有些意外,停下脚步客气道:“斛大人有何差遣。” 触斯政捋须笑道:“得闻楚国公对高牧监赞不绝口,本官今日一见,果然是位少年俊才,高牧监若不急着走马上任,回头不如到本人府上一聚,正好本人也喜好诗词一道。” 高不凡暗汗,敢情杨玄感仍然没有放弃拉拢自己啊,正要婉言拒绝,斛斯政又笑着续道:“本官听说驾部员外郎李靖乃高牧监的结义兄弟,若是方便,最好能约上他一道前来,正好聊一聊他调任的事宜。” 高不凡心念电转,拱了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不过李二哥不喜应酬,下官得先征询一下。” 斛斯政若有深意地道:“李靖能有高牧监这种义弟,倒是他的福气。”说完也不等高不凡回答,便转身慢慢踱了开去。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皱起了剑眉,看来这位兵部侍郎斛斯政竟是杨玄感的人,而听斛斯政言外之意,高士廉似乎也跟他走得很近,这可相当不妙。 很明显,斛斯政这是得了杨玄感的指示才接近自己的,并且语言间暗示可以帮助李靖解决任职的问题,这是在变着法子拉拢自己呢! 看来杨玄感和李密的眼光还是挺毒的,知道自己重情义,故从自己的结义兄弟李靖那入手,只可惜杨玄感却是个将死之人,犯的更是诛连三族的死罪,谁沾上谁倒霉,自己又怎么可能把义兄李靖往火坑里推? 高不凡目送着触斯政走远,然后也转身离开了吏部的衙门,压根没想过登门拜访这位。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吏部,转身又往太仆寺而去了,各地的牧监都是受太仆寺管辖的,高不凡这个涿郡牧监自然也不例外,不管愿不愿意,他这新官都得去太仆寺拜个码头,顺便混个面熟。 幸好,如今太仆寺少卿宇文化及正在涿郡忙着拍皇帝杨广的马屁,倒是不虞会撞到这个死对头,所以高不凡一点也不担心,到了太仆寺逛了一圈,跟几个管事的官员打了招呼,然后就顺利地过关了。 当高不凡从皇城中出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高世雄和高世衡终于出现了,只是哥俩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高不凡不由奇道:“咋了,昨晚没睡吗?” “可不是!”高世衡无精打采地道,高世雄则打了个呵欠,两眼发直。 “你们俩没碰过女人?至于一整晚不睡?”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 高世雄又打了个呵欠道:“问题是俺们昨晚根本没碰到女人,就干瞪着眼看了一晚的两岸夜景,嗯,洛阳是挺繁华的,水路还特么的九曲十八弯,俺哥俩算是长见识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脱口道:“那船娘?” “人家是正经人!”高世雄兄弟异口同声道,一脸的痛不欲生。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再也忍不住了,爆笑出声! 高不凡也是啼笑皆非,敢情那个船娘是个正经人,真带着两个不正经的人夜游洛水去了,人算不如天算啊! “高大高二,你们笑屁啊,信不信老子今晚送你去夜游洛水。”高世衡恼火地道。 高仁笑嘻嘻地道:“二郎把船钱给小的就行,夜游就免了!” 高世雄打了个呵欠问道:“长卿老大,文书到手了没?” 高不凡点了点头,高世雄立即道:“那赶紧回客栈吧,俺要补个觉。” 高不凡无奈地笑了笑,让高首带着哥俩先回客栈,他自己则和高仁往淳化坊而去,李靖曾经告诉过他,就住在淳化坊大兴里。 ------题外话------ 两章合一起发了。 7017k 第246章 如此红拂女 高不凡打听到淳化坊位于定鼎门附近,于是便由天津桥过了洛水,顺着定鼎门大街一直往南走,行了约莫里许,便见一座牌楼,上面刻着“淳化坊”三个大字,应该就是这里了。 话说洛阳城分成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坊,街道横平竖直,划分得整整齐齐,就好像豆腐块似的,而且每个坊都筑有坊墙,四面开坊门,俨然就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城池。每一个坊均设有里长负责管理事务,相当于现在的街道办主任,不过坊的面积要小得多,南北各三百步左右,管理相当严格,因为进出必须得经过坊门,一到晚上,各个坊门就关闭了,非特殊情况不许进出,当然,也有胆大的敢偷偷翻墙,不逮住还好,若被逮住了就当盗贼歹徒论处。 此时,淳化坊的牌楼下正有一男子在晒太阳打瞌睡,旁边还摆着一根木棍,看样子应该负责看守坊门的坊丁,跟现在的保安一个性质,唯一的差别就是那身行头,防暴盾和钢叉是现代保安的标准配置,而这名坊丁只有一根木棍,而观这货昏昏欲睡的样子,估计还是个战五渣。 “哎兄弟,请问驾部员外郎李靖是住这里吗?”高仁上前踢了踢坊丁的破靴子问道。 那名坊丁睁开惺忪的双眼,估计是被打扰到睡觉,神色颇有些不悦,高仁笑嘻嘻地递了个橘子过去,这是刚才在路边的走鬼档买的,准备作为手信拿到李靖家里,毕竟第一次登门,也不好意思两手空空。 坊丁接过橘子,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直接剥了皮便开吃,一边点头道:“是的,你找他干嘛?不会是找张鸡婆讨债吧?若是讨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高仁挠了挠头:“张鸡婆是谁?俺们高公子是来找贺部员外郎李靖的。” 坊丁打了个哈哈道:“那就没事,呶,从这里往前走,十字街右拐第三间,掩着门的那间就是了。” 高不凡拱了拱手:“谢了!”又抛了一个橘子给坊丁,便举步往坊里行去。 坊丁接过橘子,好心提醒道:“公子若是找李靖,站在他家门口吼一嗓子就行了,最好不要进他家,也不要乱碰东西,更加不要贪小便宜。” 高不凡愕了一下,满心的疑惑,不过还是道谢了一声。高仁这货左手提着几斤羊肉,右手提着一篮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不凡的身后,打趣道:“不凡少爷,李靖家里莫非是龙潭虎穴?” 那坊丁估计也是个话唠,闻言笑着插嘴道:“龙潭倒是未必,但肯定是虎穴,母老虎更不好惹。” 高不凡主仆二人一头雾水地走到了十字街口往右拐,果然见到第三家的房子半掩着门,而门口正有一名红衣妇女在摆地摊,也不知在卖些什么。 两人走到地摊前,发现只摆了一只碟子和一个竹筒,碟里盛着炒豆子之类的东西,上面还搁了一根筷子,而竹筒里则装着满满一筒的五铢钱。 红衣妇女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岁,模样倒还过得去,就是有点不修边幅,头发蓬蓬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不施脂粉,偏偏穿着一套艳俗的红衣,正用粗糙的双手专心缝补衣服。 “哎大娘,你这是作甚?”高仁好奇地问。 红衣妇女的双眉顿时拧了起来,抬头瞪了高仁一眼,凶道:“没长眼睛,叫谁大娘呢?” 高仁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指了指地上的炒豆子,陪笑道:“大姐,你这是干的是什么买卖?” 红衣妇女竟然立即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道:“打赌呗,只要你能用一根筷子吃到碟里的豆子,旁边这些钱都是你的。” 高仁眼前一亮,脱口道:“真的假的,有这样好事?大姐不会是消遣俺吧!” 红衣妇女立即拍着胸口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张出尘在淳化坊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温良恭谦虚,童叟无欺。”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一头栽倒,敢情这位恶俗的大婶竟然就是李靖的老婆红拂女,这形象真是……一言难尽了。传说红拂女不是杨素府中的歌姬吗?后来看中了李靖,不惜夜奔逃离杨素府邸嫁给李靖,如此传奇女子,即便不如公孙盈袖,即便已经年老色衰,至少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吧? 不过,看得出红衣妇女底子还是有的,大概率是嫁给李靖后,被岁月这把残酷的杀猪刀摧残成这样了! 高仁显然是心动了,抓起碟中的那根筷子道:“那俺来试试。” 红拂女却把脚一伸,拦在碟子上方,同时右手一伸道:“十文钱试一次。” 高仁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要给钱?” 红拂女撇嘴道:“要不然你以为白送?这天下那有此等好事?” 高仁瞥了一眼竹筒中的铜钱,保守估计也有三百文,也就是三十倍的回报,于是咬咬牙摸出十文钱放到红拂的手里,准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红拂女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将十文钱收入囊中,一本正经地道:“买定离手,离手无悔,先讲好了,只能用这根筷子,不能用手抓,也不能用嘴直接吃,更不能用舌头舔。” “省得了!”高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取了那根筷子便试图把碟子中的炒豆子挑起来,只是那豆子圆滚滚的,筷子也是圆的,怎么可能挑得起来,高仁挑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摇头道:“不可能,一根筷子怎么可能吃到豆子,分明是坑人嘛!” 红拂女把腰一叉,一只手几乎戳到高老二的鼻子底下了,大声斥道:“小胖子,说谁坑人呢?你吃不到不代表别人吃不到,更何况你情我愿的事,老娘又没逼你,怎么就坑人了?” 高仁被喷得满脸通红,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后退了几步,骇然变色道:“大姐,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张鸡婆吧?” 红拂女勃然大怒,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质问道:“传说?谁传的?” 高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坊门的方向指了指道:“守坊门那位大叔!” 红拂女破口大骂:“原来是刘老三这只死狗,老娘今日不把你捏出卵黄来就不姓张!”说完撸起衣袖,凶光毕露,活脱脱就是一头母老虎。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嫂子息怒,稍安勿躁。” 红拂女双目一瞪:“你小子那根葱?你让老娘息怒就息怒啊,甭跟老娘套近乎,甭说叫嫂子,叫姐姐叫亲娘也没用。” 当当当…… 高不凡往竹筒里撒了一把铜钱,红拂女眼尖,一眼就数出不下三十枚,不由眼前一亮,立即换上一副笑脸,抛了个媚眼道:“这位公子太客气了,也罢,姐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的仆人计较了,也不跟刘老三这条看门狗计较了。” 高仁不由目瞪口呆,这女人变脸变得可真够快的,泼辣、市侩、脸皮厚、嘴巴毒,难怪得了个外号叫张鸡婆。 高不凡指了指碟子,微笑道:“我也想试一下,行吗?” 红拂女眼珠一转道:“当然可以,不过一次二十钱,刚才给的不算。” 高不凡痛快地从钱袋里掏出了二十文钱交给了红拂女,后者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试吧试吧,规矩你都懂,姐姐就不多说了。” 高仁作了个干呕的动作,高不凡微微一笑,取过那筷子卡嚓地折断成两截,然后用两截筷子轻松地夹起一颗炒豆子送入嘴里…… 7017k 第257章 意志消沉 高不凡把筷子卡嚓的折断成两截,轻松夹起一颗炒豆子送进嘴里,高仁和红拂女不由都傻了眼,后者手里的二十枚铜钱更是叮叮当当地掉落地上。高不凡又夹了一颗炒豆子,扬了扬手道:“没放盐。” “这样也行!”高仁猛一拍额头,懊恼地道:“俺咋没想到?” “你要是能想到你就是少爷了。”高不凡笑道。 高仁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少爷牛逼裂蹄,嘿嘿,大娘不好意思喽,这些钱是俺们的了。” 高仁说着便要俯身拿起地上的那只竹筒,红拂女却突然往两人身后一指,大叫:“不好,着火了。” 高不凡和高仁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好好的,哪里来的火?着根毛线啊!意识到上当了的两人急忙回头一看,只见到一条红影飞一般消失在门后,两扇门哐当的关上,只留下一逢烟尘,地摊上那碟豆子和装铜钱的竹筒自然也不翼而飞了,只剩下几粒炒豆子撒落在尘埃中。 高仁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吃吃地道:“不凡少爷,刚才哪个大娘呢?” 高不凡手里还拿着那根筷子,一脸苦笑地指了指紧闭的大门,高仁勃然大怒,这不是耍癞皮吗?脸还要不要了?撸起衣袖便要上前拍门。 高不凡想阻止,可惜已经迟了,高仁只是拍了一下,两扇门竟然应声倒下,嘭——哐当,两块门板倒在地上,瞬间扬尘四起,门后还传出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高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这门也太过戏儿了吧,自己只是拍了一下,也不怎么用力就这样子了,这不是碰瓷吗? “哪来的狂徒,敢破门强闯吾家,还有没有王法了?”双手叉着腰的红拂女出现在扬尘中,双脚开立与肩同宽,横眉怒对高不凡主仆两人,颇有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高仁气乐了,冷笑道:“张鸡婆,装失忆是吧,快把俺家公子赢的钱还来?否则不光拆你家的门,还拆了你家的房子。” 高不凡连忙道:“高仁退下,不得无礼!” 红拂女哈哈冷笑一声道:“还敢问老娘要钱,今日你们不赔老娘钱,老娘还不放过你们呢。”说完翻开其中一块倒地的门板,指着一只已经破成了几块的黑陶罐,理直气壮地大声道:“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汉高祖刘邦用来腌过咸菜的,价值连城,卖出去至少值百万钱,不过老娘心地善良,有好生之德,你们随便赔个十万钱就行了,若敢不赔,咱们就官衙里见!” 高不凡不禁目瞪口呆,忽然想了不久前坊丁提醒的那番话,敢情是另有玄机的,这特么的就是碰瓷啊! 高仁面色通红,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地上的破黑陶罐吃吃地道:“这……这玩意就一破陶罐,五文钱就能买一个,你吓唬谁呢,就这玩意也想讹人十万钱,作你的春秋大梦吧。” 红拂女冷笑道:“我家的陶罐可不是一般的陶罐,是汉高祖刘邦用过的,世上仅存一件,我家的传家之宝,十万钱速速赔来,少一文老娘都不饶你。” 高仁撇嘴道:“你就吹吧,谁家的传家宝就搁院子里,骗鬼都不信。” “老娘的传家宝,喜欢搁那就搁那,今日你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要不然就见官。”红拂女威胁道。 高仁冷笑道:“见官就见官,怕你,俺家少爷就是官!” 红指女心里咯噔一下,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气势顿时弱了几分。高不凡虽然年轻,但生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即便不是官也是大家公子,红拂女的泼辣也只是装出来吓唬街坊和上门讨债的债主罢了,真遇到硬茬也是没辙,要不然她也不必为了给丈夫觅一份好差事而上下打点,甚至不惜举债。 话说去年李靖出京押运兵甲的差事就是红拂女花钱上下打点才要来的,李靖的运气也很好,在途中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红拂女得知后着实兴奋了近个月,可惜后来却空欢喜一场,李靖的新职位被卡在了吏部,大半年都没有着落,而债主却纷纷上门讨债,红拂女没办法,只能用这种碰瓷的方法来让债主知难而退,高不凡主仆两人也是撞枪口上了。 “红拂,发生什么事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大叔从屋里行了出来,胡子拉碴,同样不修边幅,赫然正是李靖。 “二哥!”高不凡欣喜地叫了一声。 李靖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过望:“原来是三弟,你几时到洛阳的。”说着快步迎了上去,忽又停下脚步,神情有点尴尬地介绍道:“长卿,这是你嫂子。” 高不凡微笑道:“高长卿见过嫂子。” 红拂女脸红耳赤,干笑两声道:“原来你就是三弟啊,当家的经常提起你呢,呵呵,生得真是一表人才。” “嫂子谬赞了,二哥在蓨县时也经常提起你,说嫂子你落落大方,温柔体贴,侠义豪气,巾帼不让须眉。”高不凡眼都不眨一下就脱口而出。 红拂女眼前一亮,暼了丈夫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三弟真会说话,你二哥从来就没当面赞过我。” 李靖老脸微窘,挥手道:“大中午的,三弟肯定还没吃饭,去弄些酒菜来,为夫跟三弟久别重逢,正好喝上几杯。” 红拂女嘀咕道:“当家的好几个月没领俸禄,家里连米面都没了,哪来的酒?” 高不凡立即笑道:“正好我顺路买了一条羊腿,劳烦嫂子料理一下,再顺便买些酒菜和米面回来。”说完便取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红拂女手一伸就灵活地接过了,眉开眼笑地道:“三弟太客气了,当家的,快带三弟屋里坐,饭菜很快就好。”说完又从高仁手里接过那根羊腿和一篮橘子,转身往厨房里跑去。 李靖脸上一阵红一阵热,默默将两扇门板扶起来安上,勉强笑了笑道:“让三弟见笑了,屋里坐吧!” “高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高不凡吩咐了一声,便和李靖一起进了屋。 李靖的这座房子不大,陈设也十分简陋,一眼望过去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桌子一条腿上估计是腐烂了,造成不平衡,所以用一块砖头垫着。 高不凡不禁暗汗,李靖好歹是个驾部员外郎,竟然混得如此落魄,着实令人唏嘘。 李靖本来想给高不凡倒碗水的,结果壶里空空如也,高不凡连忙道:“二哥不必忙,弟不口渴,咱们就这样坐着聊会吧。” 李靖苦笑道:“今日真是让三弟见笑了,愚兄惭愧难当,你嫂子……唉,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都怪李靖没用,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你嫂子在司空府里锦衣玉食,嫁给愚兄后就没享过几天的福,每日粗茶淡饭,为柴米油盐操心,生生从一个知书识礼的好女子,变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悍妇!” 高不凡连忙安慰道:“二哥只是暂时时运不济罢了,有朝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到时嫂子就会明白,她当年毅然下嫁给二哥是无比正确的,她没有看错人。” “承三弟吉言吧,不说愚兄了,说说三弟你吧,听说你在辽东立了大功?”李靖勉强笑了笑道,说实在的,磋砣了那么多年,连他自己都有点自我怀疑了,难免有些意志消沉。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立了点功劳,皇上封了我为涿郡牧监,毕日将走马上任了。” 7017k 第258章 贫贱夫妻,兄弟情义 高不凡和李靖聊起去年两人分别后的经历,后者听完后不由感叹道:“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三弟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单枪匹马闯辽东,不仅全身而退,还立下了如此大功,委实让愚兄佩服万分。” 高不凡微笑道:“还不是全靠二哥的这本《六军镜》,弟拜读之后获益良多。” 李靖闻言精神一振,他虽然兵法娴熟,空有一身本领却始终没有机会施展,即便写出一部兵书来,没有实战经验,在别人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根本不会当一事,而高不凡却因为读了《六军镜》在高句丽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这不恰好证实了《六军镜》并非空泛之谈,这是一部真正有用的兵书。 李靖消沉的意志不由重燃了希望,捋须微笑道:“那是三弟你天资聪敏,悟性高,要不然读《孙子兵法》的人多了去,真正能活学活用的却没几个。” 高不凡道:“那也得二哥你的兵书写得好,弟才能从中悟到真理。” 李靖呵呵一笑,心境显然上了几分,诚恳地道:“三弟可否给愚兄详细复盘一遍你在辽东所有战役的经过,愚兄不是夸海口,现存的兵书兵法,愚兄都已烂熟于胸,唯独缺了实战的经验,三弟若能详细讲一讲,愚兄正好两相印证,便可将《六军镜》进一步修改完善。” 高不凡自然十分乐意助李靖一臂之力,于是便从遇上窦线娘等人讲起,详细地叙述了每一场战斗的经过,不知不觉间,李靖便听得入了迷,高不凡也讲得入了迷了,两人还不时讨论一下,遇到意见相左的时候,还唇枪舌剑地争论起来,彼此都获益良多。 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直到红拂女叫两人吃饭,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两人草草扒了几口饭,又继续聊起来,就跟着了魔似的。 红拂女张出尘也跟着了魔似的,端着饭痴痴地看着口若悬河般的丈夫李靖,连饭都忘记吃了,满心欢喜,眼泪在眶内打转,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丈夫如此神采飞扬了。 当年在司空府第一次看到李靖在大司空杨素面前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时,她就认准了李靖,甚至不顾矜持逃离司空府,主动嫁给了李靖,本以为李靖日后定然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可惜却事与愿违。 不过,红拂女仍然坚信自己的眼光,即便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依旧不改初心,她坚信自己的丈夫总有出头的那一天,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罢了,所以她不惜举债度日,也要给丈夫争取机会,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只能用泼辣和彪悍来武装自己的外壳,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好惹,最终搏得了“张鸡婆”的名声。 这大半年来,李靖的新任命卡在了吏部,驾部员外郎的职位又退了,于是便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新职位还没上任,自然没有俸禄,旧职位已经被新人顶上了,肯定也没有俸禄,家里一下子就断了生计来源,日子越发的没法过了,一开始还能借新债还旧债,可是渐渐地,连借债也没人愿意借了,只能变卖家私,不是一般的凄凉。 红拂女实在没办法,只能想些斜门歪道来帮补家用,来打发前来讨债的债主,她也一度心灰意冷过,但每天清晨醒来,还是得坚强地去面对。 这时,终于又见到神采飞扬的丈夫,红拂女难免激动欣慰,对高不凡也生出一丝感激来,至今她还坚信丈夫李靖绝非池中之物,只要遇到贵人,绝对能一飞冲天! “贵人?”红拂女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暗道:“这个贵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红拂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丈夫在蓨县遇上三弟高长卿,马上就立了剿匪之功,如今见到三弟,立即又恢复了斗志,三弟不是自己丈夫的贵人又是什么? 念及此,红拂女的心思不由活泛起来,三弟既得可敦的举荐,又获皇上的召见,据说跟长孙家也有瓜葛,说不定有办法搞定这件事,让当家的顺利拿到任命文书,嗯,有机会我得拜托一下三弟才行。 红拂女打定主意,飞快地吃饱饭收拾碗筷,又跑到酒肆豪气地买了两坛酒跑回来,殷勤地给丈夫和高不凡各湛了一碗,笑道:“当家的也别只顾着聊天,敬三弟一碗吧。” 李靖意外地看了红拂女一眼,觉得这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不过他正好口干,便端起酒来笑道:“三弟,先干一碗,咱兄弟二人快一年没见了,今晚不醉无归。” 高不凡愉快地和李靖对饮了一碗,红拂女又马上给两人满上,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笑道:“嫂子也敬三弟一碗,之前的事是嫂子做得不对,三弟千万别放在心上。” 高不凡笑了笑道:“嫂子多虑了,我从未没放在心上。”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红拂女估计是酒瘾上来了,又倒了一碗酒自己喝掉,这才笑呵呵地道:“你们哥俩慢慢聊,我去炒两昧小菜来下酒。” “去吧!”李靖挥了挥手,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哪里瞧出红拂女在打什么主意。 “三弟,时辰也不早了,天黑后坊门就会关闭,你还是先回吧,咱们下次再聊,家中简陋,愚昧兄就不留你过夜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的确快下山了,于是便道:“也好,那弟明日再来叨扰。” 李靖轻咳一声道:“还是愚兄去你那儿吧,三弟现在哪里下榻?” “平安坊高升客栈。”高不凡答曰:“弟还会在洛阳遛留些日子,二哥可以随时来找我。” 李靖点头道:“好,愚兄送送你。” 于是两人站起来走出屋,红拂女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道:“三弟这就要走了?下酒菜就快弄好了啊!” 高不凡微笑道:“天就快黑了,下回再尝嫂子炒的小菜。” 红拂女连忙道:“天黑怕啥,就在家里住一晚,难得你们兄弟久别重逢。” 高不凡摇头婉拒道:“不必了,客栈里还有女眷,下次吧,我还会在洛阳逗留几日,还有时间相聚。” 红拂女有些失望,但听闻高不凡还会在洛阳逗留,顿时又放下心来,笑道:“既然如此,那嫂子也不留你了。”说完转身回了厨房。 李靖把高不凡送出了家门口,本来还想送到坊门的,高不凡却停下脚步道:“二哥留步,送到这就行了。” 李靖也不是矫情之人,点了点头道:“三弟慢走,明天客栈见。”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二哥,有件事倒是忘记告诉你了,弟今日在吏部遇上了兵部侍郎斛斯政大人,斛大人邀你我二人到府上一聚,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李靖愕了一下,驾部正是属于兵部的下属机构,他自然认识兵部侍郎斛斯政了。 李靖虽然不擅长应酬交际,但并不意味着他愚蠢,其实他心水清着呢,只是骨子里的傲让他不屑于阿谀奉承罢了,斛斯政早不请晚不请,这个时候请自己上门,很明显是因为三弟,十有八九是看中了三弟的潜力,试图拉拢他了,自己只不过是斛斯政拉拢三弟的一个筹码。 “三弟你要去,二哥便陪你去,如果是为了二哥才去,大可不必!”李靖直言道。 高不凡心中一暖道:“其实我的意思也差不多,如果二哥想去,三弟就陪你去,如果二哥觉得没必要,那三弟也不去了。” 李靖亦是心中一暖,笑道:“那就不要去了,不过三弟不怕得罪斛侍郎?”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得罪他总比被他牵连强。”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大门。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头道:“下次再聊。”说完转身返回屋中。 红拂女不知何时已经躲在门后,见到丈夫回转,顿时神色不自然地道:“当家的,三弟走了?” 李靖点了点头,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一言不发往屋里行去。红拂女追上了上前,急道:“当家的,斛侍郎邀请你为什么不去?这可是个好机会呀,有斛侍郎出面斡旋一下,你的委任文书说不定就到了手。” 李靖停下脚步,皱眉道:“红拂,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红拂猛地把锅铲一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积攒的一肚子子怨气终于爆发了,一边哭一边数落李靖不心疼她,为了点面子死活不肯低头,落得磋砣十几年的下场,自己也从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熬成了黄脸婆。 红拂女越说越伤心,越哭越凄凉,把李靖臊得既羞愧又心疼,搂着妻子温言安慰了起来。红拂却不肯依,抽泣着道:“斛侍郎的邀请必须去,要不当家的趁早给红拂写一封休书吧!” 李靖叹了口气道:“红拂,不是为夫不想赴约,刚才三弟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三弟如此心窍玲珑的人为何也不愿意赴斛侍郎之约?” 红拂女闻言终于安静下来,反问道:“为何?” “斛斯政是楚国公的人。”李靖低声道。 红拂女愕了一下,继而不作声了,良久才道:“那你的官职怎么办?” “为夫自会想办法。”李靖沉声道。 红拂女捡起锅铲默默回了厨房。 7017k 第259章 来自寒月的警告 你要是问俏婢鸣翠最紧张什么,自然是最紧张自家不凡少爷了,其次就是那只装了大量金银的大木箱子,这些可是窦姑娘“借”给少爷开马场的本钱,可不敢丢了,所以她把木箱上了把大锁,藏在客栈房间的床底下,白天几乎寸步不离,每晚还要仔细清点一遍才放心。 这时,俏婢又在撅着那混圆的屁股清点箱子中的金银了,杏目亮汪汪的,还一脸的满足,看来钱银确实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和满足感。 高不凡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在桌子旁看书。李靖家中的藏书不少,其中大部份是兵书,高不凡临走前向他借了几本来阅读。 兵书无疑是枯燥的,再加上是文言文,那就更加枯燥乏味了,不过高不凡却读得津津有味,因上面还有李靖写下来的读书心德和体会,从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真的受益匪浅。正所谓学无止境,不停地学习的人才会不断进步,这是高不凡上辈子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一旦停止学习,这个人基本已废了一半。 这时鸣翠终于把金银清点完了,重新上锁,然后把钥匙贴身藏好,这才将箱子推进床底下,直起腰身捶了撮捶纤腰,抱怨道:“真重,累死婢子了,少爷也不帮人家一把。” 高不凡好笑道:“自找的,谁让你非要天天数来着,金子银子又不长腿,还怕它跑了不成?” “金子银子是不长腿,可是这世上却有很多三只手的人,这些金银可是窦姑娘借给少爷开马场用的,若是丢了怎么办,小心些总是好的,可不敢大意了。”俏婢认真地道。 高不凡点头笑道:“你说得对,娘亲让你跟来管钱真是无比正确,目光如炬,靠谱!” 鸣翠净了手,走到高不凡身后温柔地替他拿捏肩膀,一边甜笑道:“婢子跟来主要是服侍少爷,管钱只是顺带的,很晚了,少爷还不歇息吗?” 不知不觉间,俏婢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甜腻的媚意,俏脸绯红,杏目含春。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你先睡吧,我再看会书。” 鸣翠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十分听话地先去暖床了,作为一通房丫环,不仅要办事伶俐,还得知进退,不纠缠,更不能恃宠而骄,这也是老夫人陈氏平时谆谆教诲她的。 蜡烛越烧越短,高不凡手中的书册越翻越薄,终于,三本兵书都粗读完了,外面也敲响了三更,夜深了。高不凡净了手,正准备吹灭蜡烛上床睡觉,忽然动作却定住了,皱起剑眉侧耳倾听。 “少爷,怎么了?”鸣翠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好奇地问。 “你先睡,我有事出去一下。”高不凡吹灭了蜡烛,闪身从窗口翻了出去,腾身便跃上了客栈的屋顶。 眼下正是八月初三,天上一弯新月如弓,星月黯淡,四周漆黑一片。古代的夜晚没有光污染,一到晚上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高不凡的目力本来就异于常人,再加上修为日深,目力就更加灵敏了,虽然在漆黑的晚上,依旧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一名戴着金色鬼脸面具的黑衣人正站在数米之外的屋脊上,黑色长袍随风猎猎,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也不知他在屋顶上站了多久了。 金色面具人仿佛知道高不凡会出来似的,招了招手,一言不发便转身一跃,飘然落在另一座房子的屋顶,竟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一手轻身功夫着实了得。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两人都是顶级高手,在屋顶上飞檐走壁仿佛如履平地,那些低矮的坊墙更加拦不住两人。 金色面具人一路疾行,很快就离开了平安坊,一直往南越过数座坊,终于来到了洛水旁,在河边站停。洛水畔的风更大,吹得金色面具人的黑袍更加猎猎作响了,放眼望去,洛水上仍有游船画舫亮着灯,丝竹声和女子的娇笑声从船上隐隐传来。 高不凡在金色面具人的身后数米站定,拱手道:“阁下深夜引在下至此,意欲何为?” 金色面具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冰冷的眸子透过脸具静静地盯着高不凡,语带讽刺地道:“高公子红袖添香夜读书,真是好雅兴!” 这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高不凡不禁脱口而出:“寒月!” 没错,这把冰冷的声音高不凡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公孙盈袖伪装成寒月时用的声音,两人当初被困火山口下时,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自然不可能会认错。 公孙盈袖显然还不知道高不凡当初趁她昏迷时已经撕开过她的人皮面具,看到了她的真容,所以还以寒月的身份自居,而高不凡也十分配合,一直没有拆穿她。 寒月冷哼一声:“我还以为高大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本人了呢。” 寒月的声音依旧很冷,还话语间似乎有一股酸味。高不凡笑道:“怎么可能,咱们可是曾经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友,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 寒月心中微颤,嘴上却冷道:“少跟本人套近乎,杀手是没有朋友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你今晚来找我作甚,总不会是来杀我的吧?” “不行吗?我是杀手,只要有人出钱,我连皇帝都杀,更何况是你。”寒月目光冰冷,吐字如冰,手按剑柄。 高不凡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两步,迎着寒月的双眸道:“是吗?我不信。” 寒月目光一厉,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化作一点寒星直奔高不凡咽喉而去,端的快如电闪,那浓烈的杀气让高不凡心头大凛,双脚急蹬,倏地向后滑出半米,失声道:“你玩真的!” 寒月并没有追击,还剑归鞘一仰下巴,冷道:“不要高看了自己,三十招之内,我就能取尔性命。” 高不凡点了点头:“我信,你的修为好像又高了不少,莫非是嗑药了?” 寒月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冷道:“胡说八道,这天下那有增加修为的灵丹妙药,当初要不是我身上有伤,冷楼和乙支文德联手也未必奈何得了我。”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道:“你厉害,话说寒大楼使真是神通广大,东都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寒月冷哼一声:“别忘了我是杀手,即便是大海捞针,我们也有办法找到你。” 高不凡心中一凛,看来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的确不简单,自己才来到洛阳一天,下榻的地方就被人家掌握了,这情报收集能力真的不是盖的。 “难道真有人花钱买我的命吧?”高不凡皱着剑眉问。 寒月冷冷道:“你继续跟杨玄感走近些,不用别人买你的命,你的命有一天也会保不住了。” 高不凡目光一闪,沉声道:“什么意思?” “我今日晚来就是要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和杨玄感走得太近,好自为之!”寒月说完便转身欲走。 “等等,先把话说清楚。”高不凡身形一闪,便拦在了寒月的身前。 寒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冷道:“看来这半年来你的进境的确很大,三十招内,我杀不了你!”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能不能别老把杀字挂在嘴边,咱们好歹是共过患难的一对,久别重逢,谈谈心聚聚旧多好,打呀杀呀的多煞风景。” 寒月铮的一剑又向高不凡刺来,后者再次急退半米躲开。 “我是个杀手,不说杀人说什么,你不爱听可以马上滚,还有,谁跟你一对了,没脸没皮的!”寒月冰冷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怒气。 高不凡暗汗,举起双手道:“行,当我没说,但是你得把话讲清楚了,什么叫我跟杨玄感走近些?” 寒月冷道:“你在黎阳仓住了几天,你自己心里没数?” 高不凡面色再变,失声道:“这你都知道?” 寒月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高不凡面色一沉道:“我的确在黎仓住了四天,还见了杨玄感,那又如何?杨玄感不能见吗?” “当然能见,阎罗王你也能见,尽管去见啊!”寒月说完腾身从高不凡头顶飞过,沿着洛水往下游疾奔,不再理会高不凡,似乎有些生气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没想到这败家娘们嘴巴还挺毒的,展开身形急追了上去,一边道:“杨玄感想拉拢我,我没答应。” “那就最好!”寒月脚步不停。 “为什么?理由呢?”高不凡提气急奔,与寒月并驾齐驱。 “知到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如果我偏要知道呢!” “滚!” “为什么要滚?不滚不行?” 铮…… 寒光一闪,数点剑尖如六出梅花扑面刺来,高不凡急忙一个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过,当他直起腰时,寒月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腾身一扑,直入河中,稳稳地落在一只小船上,然后小船像箭一般驶向河心,消失在夜色之中。。 7017k 第250章 精神焕发 高不凡站在洛水傍,剑眉深锁,看着黑越越的河面若有所思,他是个穿越者,所以知道杨玄感会因为造反被杀,莫非寒月也察觉了杨玄感会造反,所以跑来警告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寒月就是公孙盈袖这点是毋容置疑的,自己已经验明证身了,可公孙盈袖不是杨玄感培养出来拉拢人才的歌姬吗?她这行为岂不是等于出卖主公? 一时间,公孙盈袖的身份在高不凡看来便更加复杂和神秘了。 高不凡站在洛水旁思索了半晌不得头绪,便施展轻身功夫原路返了平安坊高升客栈,闪身从窗口跳进了房间。 “少……少爷,是你吗?”鸣翠略带颤抖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高不凡嗯了一声,把蜡烛点燃,见到俏婢正躲在被窝里仅露出个头来,俏脸微白,一脸的担忧,于是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只是一只野猫从屋顶上跑过而已。” 鸣翠闻言松了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拍了拍很有料的胸口道:“婢子还以为有贼子盯上了咱们的箱子了呢。”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鸣翠身下赫然压着那只木箱,敢情这丫头把箱子给搬到床上了,难怪被子拱起那么高,这么重的箱子,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 鸣翠脸上微窘道:“婢子这不是担心贼子进屋来抢箱子嘛,少爷快帮个忙,好重啊!” 高不凡上前把箱子搬起放回床底下,又对着俏婢混圆的臀儿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教训道:“钱财只是身外物,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若贼子真进屋来抢夺箱子,你最好直接给他,光抱着有什么用,只不过是白丢性命罢了,不值当!” 鸣翠吐了吐舌头,腻声道:“少爷教训得是,要不少爷再教训婢子一下好了。”说完塌着细腰,媚眼如丝。 得,才一日的功夫,勾引人的本事就见长了,那就成全你…… “少爷,真的只是一只野猫经过吗?”得到满足后的俏婢睡不着,一边画着圈圈在少爷旁边低声耳语。 高不凡却已经睡意昏昏,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少爷为何去了那个么久才回来?” “因为那是一只母野猫!” “扑哧,少爷难道对母野猫也感兴趣。” “少爷不仅对母野猫感兴趣,还对骚野猫也感兴趣,你就是一只骚野猫,小骚蹄子!” 鸣翠捂着嘴吃吃地偷笑起来,低声道:“算了,婢子不逗少爷了,婢子还是打地铺吧。”说完真爬了起来,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打地铺去。 高不凡终于清静了,决定从明天起自己睡一间房,影响实在太大了,难怪黑衣鬼脸人警告自己修炼有小成之前不要近女色,色之头上一把刀啊,这把温柔刀最是厉害,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冡,长期这样下去,自己的修为只怕会不进则退。 高不凡暗自警醒,躺在床上默默修炼静功来,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李靖说了今日会来客栈找高不凡,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很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胡碴也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精神奕奕,一洗往日的颓唐。 高不凡见了不由暗暗高兴,知道经过昨日一番相谈后,李靖已经从低谷中走出来了,重新焕发了斗志,喜道:“恭喜二哥。” 李靖心中一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你嫂子粗心,一不留神把愚兄的胡子也刮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这样挺好,看上去特别精神帅气。” 李靖苦笑道:“几十岁的老头子了,还帅啥气。” 高不凡正容道:“二哥此言差矣,正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二哥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正是锐意进取的大好年华。” 李靖呵呵一笑:“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又是哪儿杜撰出来的说法,不过听着挺提神的,三弟洒脱乐观,二哥真应该向你好好学习。” 高不凡笑道:“在这一点上,二哥的确该向小弟学习,对了,二哥吃早餐了吗?” 李靖点头道:“吃过了,走,咱们接着昨天的话题聊,昨晚二哥想了一晚,想到了一个对付骑兵的好点子。” 高不凡苦笑的道:“我还没吃,要不二哥陪我再吃点,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李靖愕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于是乎,两人便在客栈的大堂中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桌丰盛的早点,一边吃一边聊。李靖嘴上说吃过早餐了,但吃起来却半点也不含糊,满满一桌的包子、油条、肉粥和饺子,最后都被两人分吃干净了。 高不凡拍了拍肚子,笑道:“吃饱了,这里说话不方便,二哥,咱们进房间里面聊吧。” “咳,有劳三弟带路。”李靖摸了摸撑圆了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这几个月来断了俸禄,生活水准急剧下降,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两人正准备回房继续聊,却听到有人问道:“掌柜的,蓨县来的涿郡牧监高长卿是不是住在你的客栈里?” 高不凡和李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绿袍,头戴一梁进贤冠的官员正站在柜台前向掌柜的打听高不凡 那掌柜的点头哈腰地答道:“回大人,是的,高大人的确住在本客栈……呶,那不就是高大人吗?” 那名绿袍官员闻声转过身来,这时高不凡也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昨天在吏部负责帮他办理文书手续的员外郎孙大人。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迎了上前拱手笑道:“原来是孙大人。” 孙员外郎见到高不凡,顿时眼前一亮,竟然出奇的热情,快步迎上来拱手施礼道:“高大人原来真在这里,让下官一顿好找。” 高不凡暗汗,自己这个涿郡牧监只有从七品,员外郎也是从七品,论实权尤在自己之上,姓孙的竟然自称下官,姓孙也不用装孙子成这样吧。 “孙大人折煞本官了,不知孙大人找本官何事?”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孙员外郎扫了一眼李靖,陪笑道:“高大人有客人在啊……这位是?”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本官义兄李药师,原驾部员外郎!” 孙员外郎表情顿时精彩了,呵呵笑道:“原来是李大人,巧了,此事正好与李大人有关。” 7017k 第251章 上谷郡丞 李靖皱了皱眉:“与本人有关?还请孙大人明言。” 高不凡笑道:“孙大人一大早便赶到此,不知用过早膳了没,不如坐下喝口茶水,吃点东西再慢慢聊?” “呵呵,高大人客气了,那下官就多有叨扰了。”孙员外郎笑容可鞠,心想,瞧瞧人家高长卿,年纪轻轻的却极会做人,李靖这几十岁的年纪反而不如人家高大人玲珑晓事,难怪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不过,这家伙估计近来是踩到狗屎了吧,竟然时来运转了。 三人在桌旁坐下,又让掌柜重新上了茶水和几味早点。孙员外郎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好整以暇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文书道:“下官这次来找高公子,是特意来给您你送委任文书的。” 高不凡愕然道:“本官的委任文书昨天不是已经办好了吗,这是那么的委任文书” 孙员外郎呵呵笑道:“是李大人的委任文书,昨天终于办下来了,下官由于不知道李大人的住处,所以只好来找高大人了,高大人乃李大人的义弟,想必知道李大人的住处,没想到李大人本人竟也在此,倒是省事了。” 李靖浑身一震,目光疑惑地望向高不凡,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懵然,于是更加不解了。高不凡的心却是微沉,莫非斛斯政这家伙已经先斩后奏,出面替二哥李靖通了气,把一直压着的任职公文要来了? “原来如此,有劳孙大人了。”高不凡道谢一声,从孙员外郎手里接过公文打开一看,发现的确没错,是李靖的任职文书,上面已经盖了吏部的印鉴,只要拿着这封文书,李靖就可以走马上任了,但是文书上面的职位却是有点出入,竟从马邑郡丞变成了上谷郡丞了。 高不凡把文书书递给了李靖,笑道:“恭喜二哥,升任上谷郡郡丞。” “上谷郡丞?不是马邑郡丞吗?”李靖接过文书一看,发现上面写的的确是上谷郡丞,不由皱眉望向孙员外郎。 高不凡拱手问道:“孙大人,这是何解?” 孙员外郎轻咳了一声道:“上面给调整了一下,李大人现在改任上谷郡郡丞了。” 虽然同样是郡丞,但马邑属于上郡,郡守秩正三品,通守正四品,作为佐官的郡丞也有从五品,而上谷郡是个下郡,所以郡丞品秩也要低一级,只有正六品。 高不凡皱起剑眉不悦道:“这是谁作的调整?吏部侍郎卫大人吗?” 孙员外郎轻咳一声道:“高大人别瞎猜,这是正常的人事调整,李大人若有异议,可以继续在吏部挂名候缺。” 李靖到底官场经验比高不凡丰富,知道自己马邑郡丞的职位久悬不决,肯定是被别人占了,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现在只能把自己调往上谷郡任郡丞了。 “本官没有异议,谢过孙大人。”李靖站起来抱拳一礼,把文书收起来放入怀中。 孙员外郎暗松了口气,总算李靖识趣,没有闹起来,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恭喜李大人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既然李靖没意见,高不凡自然也没意见,反正都是郡丞,差个一品半品有什么好争的,而且大隋这官也没几年可当了,到是一切都会推倒重来,以二哥的才华,不愁不能大放异彩。 孙员外郎又坐了一会,吃了点些茶点便起身告辞了,高不凡和李靖把他送出了客栈,试探问:“孙大人,我二哥的委任文书一直悬而未决,为何突然就成了?” 孙员外郎打起了太极道:“总得要走流程嘛,上面要审核讨论,有的人快些,有的人迟些,很正常。” 高不凡哦了一下,没有再问,这时孙员外郎眼珠一转,低声道:“原来高大人还得越王赏识,为何不早说,呵呵,高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呀!” 高不凡愕了一下,越王杨侗?自己几时得他赏识了?更何况赵王杨侗不是只有九岁吗?他能赏识我什么?赏识我撒尿比他远吗? 高不凡一脸懵比,孙员外郎则一脸的讳莫如深,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小子还特么的挺能装的,你继续装! 孙员外郎坐上马车走了,李靖疑惑地低声问道:“三弟你几时认识越王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二哥,如果我说连越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信吗?” 李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信,三弟不会骗愚兄,也没这个必要。” 高不凡现在是一头雾水,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斛斯政打的招呼,那就什么都好办,笑道:“管他呢,反正二哥的上任文书到手了,值得好好庆祝一下,择日不如撞日,二哥这就回去叫上嫂子,咱们找一个大酒楼庆祝一番如何?” 李靖的脸上露出了一线笑容,心情也是十分激动,他在驾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磋砣了好多年,空有一身本事却得不到施展,就别提当憋屈了,现在终于可以施展拳脚了。 上谷郡虽然只是一个下郡,不如马邑郡繁华,但是上谷郡就在涿郡的旁边,与突厥接壤,而且上谷郡山高林密,太行山上盘踞的匪类多如牛毛,正好用来大展身手,立功的机会多多,不像驾部员外郎,整日无所是事,立功更是想都别想。 一想到此,李靖便心潮膨湃,不得不说,三弟真的是自己的贵人啊,他这一来,自己被久拖了半年的委任文书就到手了,虽然稍微有点出入,但对他来说却无关紧要,相反,他还觉上谷郡更适合他。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郡丞虽然只是郡守的佐官,却是典兵的,手握兵权,反而郡守不典兵,只管治政,这也是一种地方官相互制衡的方式,部份上郡还设通守一职,虽然官阶在郡守之下,却节制一郡或数郡的兵马,譬如张须陀就是齐郡通守,权力很大。 “到酒楼酒吃太破费了,不如去愚兄家里,你嫂子的手艺还可以,买些食材回去自己烹制,既放心又省钱。”李靖受穷了那么多年,人也变得十分节俭。 高不凡笑道:“也好,不过大哥不介意小弟多带几个人吧?” 李靖笑道:“自然没问题,三弟的朋友就是二哥的朋友,那有不欢迎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改为明天如何,弟多约几个朋友一齐前往,也好替二哥你热闹热闹。”高不凡笑道。 李靖心情好,精神焕发,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刚聊到兴头上,咱们继续聊了,明天再摆酒庆祝。” 高不凡摇头道:“不聊了,二哥还是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吧,也让她高兴一下。” 李靖一想到妻子红拂女,不由心中一柔,既心疼又惭愧,这些年真的苦了她,于是点了点道:“那愚兄先告辞,明日再叙。” 李靖兴冲冲地走了,高不凡伸了个懒腰,心情莫名的好,只是很疑惑,因为听孙员外郎的意思,是越王赵侗发话了,二哥李靖的委任文书才顺利下来的,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自己根本不认识赵侗这个小屁孩啊,估计这小屁孩也没空搭理自己。 得了,管他呢,反正不是走杨玄感的路子就行,想那么多实在伤脑筋! 高不凡见时间还早,早餐也吃得饱饱的,便叫上高世雄兄弟一起上街溜达,哥俩求之不得了,屁颠屁颠地跟着高不凡去逛街。 7017k 第252章 又见高俭 “长卿老大,咱们到了洛阳,为何不去拜访士廉世叔?出门时俺爹就叮嘱俺们兄弟俩了。”高世雄一边撸着一串冰糖葫芦,一边道。 高不凡点头道:“必须去啊,这不是刚办完事,现在就去如何?对了,你们知道士廉世叔住哪吗?” 高世雄和高世衡面面相觑,后者讪讪地道:“爹好像告诉过俺们的,但是俺们给忘了,要不打听一下?” 高不凡倒是记得长孙府就在玉鸡坊,这是长孙无忌当初告诉他的,于是道:“那咱们先去找辅机兄,回头再拜访士廉世叔。” 高世雄拍掌道:“好办法,长孙无忌肯定知道士廉世叔住哪。” 高世衡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哪有外甥不知道舅舅住哪的。” 高世雄撇嘴杠道:“事无绝对,俺就知道有人不知道舅家在哪。” “谁?说不出来就是你编的。”高世衡反杠道。 高世雄嘿嘿一笑:“倚红偎翠楼的小桃姐记得不?生了个儿子叫憨蛋儿的,从小就在青楼中长大,这憨蛋儿不仅不知道舅家在哪,就连他爹是哪个也不知道。” 高世衡顿时作不得声,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要是长孙无忌听到这两货拿自己和什么憨蛋儿作比,只怕性情再是墩厚都要忍不住狠揍他们一个满头包,奶奶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高不凡也懒得再理会这两对杠精,拦住一名过路的本地人,礼貌地问明玉鸡坊的位置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原来长孙无忌就住在玉鸡坊,好像也不是很远,对了,为什么要叫玉鸡坊,不叫金鸡坊银鸡坊的?” “金鸡银太俗气了呗!” “玉鸡就不俗气?” 高世雄哥俩又杠了起来,真的是无事不可杠,简直就是杠精转世,高不凡一个头两个大,暗暗决定下次只带其中一个出来,这样就杠不起来了。 玉鸡坊距离平安坊确实不算太远,不过玉鸡坊就在皇城东面附近,住宅的档次也比平安坊高多了,住在这里的都是高门大户,就连坊门的牌楼也更加高大气派,负责把守各个坊门的坊丁均有两人,而且精神奕奕,跟淳化坊门口那位癞皮狗一般在太阳底下睡懒觉的坊丁截然不同。 高不凡三人进了玉鸡坊,很快就找到长孙府的所在了。虽然自从长孙炽和长孙晟死后,长孙家就开始没落了,但好歹是数朝累积下来的世家大族,正所谓虎死不倒架,那门楣还是在的,当然,若后续十几年长孙家都没有晚辈崛起,这门楣只怕也难保得住了。 眼前这座长孙府邸占地怕有数亩,朱漆大门一旁还开有一个小门供下人和车马平时进出,而大门平时是关闭着的,只有贵客,又或者主人出入才会打开大门。 此时,长孙府的两扇朱漆铜皮大门便关闭着,门前的石阶两边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金漆牌匾,上书“长孙府”三个大字,落款是杨坚,竟是隋文的御笔,长孙晟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看到这副牌匾,就连高世雄兄弟这对杠精也乖乖地闭上了嘴,还暗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气派!”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蕴啊,非寻常人家可比,上前一步对着看门的下人道:“在下蓨县高长卿,特来拜访辅机兄,劳烦通传一声。” 那名下人却是长相不善,本来就是朝天鼻,偏要踞傲地微仰着头,于是乎,两只鼻孔就仿佛在瞪着上你一般,还一脸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鸡胸鸭胸的,乱七七八槽,快走快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菜市场吗?” 高世雄和高世衡差点绝倒,这哥们真特么的是个人才。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长孙家的家风不应当是如此啊,莫不是长孙晟去世后,家风竟败坏于斯,连看门的下人都如嚣张无礼了? “本官是来拜访无忌公子的,烦请通报一声。”高不凡沉声道。 那名下人顿时愕了一下,又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了,这小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而且还不穿官服,却自称本官,莫非是在吓唬了老子?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现任何官职?”下人眼珠一转,抱拳施了一礼问道。 敢情这位不是不知礼,只是目高于顶而已。高不凡淡然道:“本官乃渤海郡高不凡高长卿,和无忌公子是好友,你只须通传一声就行了,至于本官现任何官耻,非是你可以过问的。” 下人面色一阵红一阵热,不过高不凡这座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反而把他震住了,低下那双瞪人的鼻孔,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高公子,请稍等。”说完便转身进了府中。 高世雄撇嘴道:“这种人是不是犯贱,非要别人对他不客气才跟你客气。” “可不就是,看来长孙家也不咋的,下人调教得连俺门家都不如。”高世衡难得不抬杠,竟然附和起来。 片刻,那名下人便出来了,客气地道:“我们家无忌公子不在,高公子下回来吧。”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狐疑,那么快就回转,他有点怀疑这货根本没有进去通报,可是怀疑归怀疑,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撂翻在上审问不是?只好转身准备离开。 结果刚转身就与一人打了个照面,双方均愕了一下,来人脱口而出:“长卿!” 高世雄和高世衡异口同声叫声道:“世叔。” 原来来人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高俭高士廉,只见他穿着一身绿色的公服,看样子似乎刚刚下班。高士廉现任知礼郎,在鸿胪寺办差,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属于可有可无的底层小官。 高不凡拱手施礼道:“小侄见过世叔。” 高士廉不由面露喜色,笑问道:“长卿,世雄世衡,你们几时来的?” 高不凡答道:“前天到的,昨日去了吏部办事,今天本打算去拜访世叔的,可是却忘了世叔的住址,所以便先到此拜访辅机。” 高士廉捋须微笑道:“原来如此,我住在南城永兴坊,长卿可是到吏部报到的,手续可办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办妥了,毕日将赴涿郡上任,皇上封了小侄为涿郡牧监。” 高士廉十分高兴,同时也暗暗佩服姐夫长孙晟看人的眼光,高长卿这小子真的不简单,短短一年时间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先是协助李靖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紧接着又在契丹救了可敦,马上又在辽东立下大功,受到皇上的召见来亲封,虽然只得了一个涿郡牧监,但品秩却不算低了,从七品,比自己这个知礼郎都还要高,假以时日,肯定更加不得了,要知道高不凡现在只有十六岁,前途是绝对无可限量的。 “恭喜长卿,涿郡牧监也不错,好好干,为我渤海高氏光大门楣。”高士廉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鼓励道。 众人客套了几句,高士廉便好奇地问道:“长卿既然是来找无忌的,为何不进去就离开?” “下人说辅机兄不在家,让我等下次再来。”高不凡直言道。 高士廉皱了皱眉,走到那名门房跟前问道:“牛宏,无忌今天不在家吗?” 原来那名下人叫牛宏,原是长孙家二公子长孙安业的随从之一,在长孙晟去世之后,长孙家便是这位长孙安业话事了,于是便将府里管事的位置都换上自己的人,还专门派了这个牛宏看管大门。 7017k 第253章 公平竞争 话说长孙晟共有四个儿子,长子叫长孙行布,三子叫长孙安业,均是原配夫人所生,而次子叫长孙恒安,乃妾室庶出,至于四子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是长孙无忌,与妹妹长孙无垢均是续弦高氏所生。 长子长孙行布本是一株好苗子,但有点倒霉,在汉王杨谅造反时就被叛军杀了,所以长孙晟死后,长孙家的管家大权就落在三子长孙安业手里。 长孙安业虽然只排行第三,但他是元配嫡子,老二长孙恒安乃庶出,在家里没啥地位,连长孙无忌都不如,所以没有存在感。 偏生这个长孙安业却是个游手好闲之辈,整日不务正业,而且还嗜酒如命,经常欺压寡母高氏和长孙无忌兄妹,在家里一副为我独尊的架势。父亲长孙晟去世不久,长孙安业就开始在家里称王称霸了,首先将管家撤换了,把财政大权捏在手里,其他管事的位置也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就连守大门的负责人也换成了自己随从牛宏。 此时,只见那牛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回舅老爷,无忌公子今日的确不在府里,前日一早就跟朋友出城射猎去了,至今未归。” 高士廉闻言不由大皱其眉,无忌这孩子自从没了父亲管束,行事倒越发的放纵起来,竟然外出数日不归,不用看,肯定是跟李世民他们混在一起了,终日行那游侠好勇之事,沾惹了一身杂气,荒废学业,虚度光阴,真真岂有此理,等他回来看我如何教训他。 “世叔,既然辅机兄不在,那咱们下次再来吧。”高不凡道。 高士廉却是心中一动,大哥生前就有意于高长卿,正因如此,才一直拖着没有答应无垢和李世民的婚事,如今看来大哥的眼光没错,短短一年时间,高不凡已经声名鹊起,崭露头角,还得到皇上的召见和亲封,就目前看来比李世民只强不弱,只是不知后劲如何,若无意外,未来可期。 当然,李世民的家境优势则是高不凡不可比拟的,而且李世民跟无忌还是往来密切的好友,自小就跟无垢认识,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不凡未必就争得过。 “既然如此,我何不给长卿制造点机会,至少让竞争显得公平一些呢?”高士廉心想。 高士廉到底也是渤海高氏一族,心自然偏向于高不凡一些,不过,他又不能不为外甥长孙无忌的利益考虑,因为就目前而言,无垢嫁给李世民,与李家联姻,对长孙无无忌的助力显然是最大的。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高士廉也只好尽量做到公平了,在他看来,李世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高不凡好不容易来一次洛阳,连观音婢的面都难得见一次,实在太吃亏了。 高士廉心念电转,立即就打定了主意,沉声道:“大哥生前对长卿青眼有加,长卿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给他上炷香?”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道:“固所愿也,只是这样方便吗?” 对于长孙晟,高不凡还是相当尊敬和感激的,当初他还只是个“战五渣”,连曾阿大也打不过,要不是有长孙晟护着,恐怕已经被宇文智及生吞活剥了。 另外,高不凡的内心对见到长孙无垢还是有一丝期待的,正如一首诗中所写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世上总有一些美好的人或事物,能让人一见钟情,铭刻在心中挥之不去,而这些美好的人和事物往往都是短暂的,一旦错过了,最终只能在心中留下一辈子的惋惜和惆怅,人面不知可处去,独留桃花笑春风。 高不凡对长孙无垢,或许算不得一见钟情那么夸张,但当初在高鸡泊第一次见到长孙无垢时,这位长孙妹妹在悍匪屠刀下安静端庄的模样的确给高不凡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这一幕“唯美”的剪影一存于他心间。 春花灿烂却短暂,青春美丽却难再,特别是古代女子,甚至青春还来不及绽放,在豆蔻年华便嫁作他人妇了,所以当初长孙无垢离开飞鹰马场回洛阳时,高不凡内心是惆怅的,甚至说有点担心,担心下次再见面时,长孙无垢已经成为李夫人了。 所以,现在高士廉既然想出一个堂皇的理由邀请他进长孙府,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了。 高士廉闻言暗喜,看来长卿这小子的确对观音婢有意思,那就好办了,当初这小子吹了观音婢满身的蒲公英,就知道这小子不可能对无垢没有念想,微笑道:“世叔带你进去,有什么不方便的。” 高不凡连忙道:“那就有劳世叔了,世雄世衡,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高世雄挠了挠头:“长卿老大,还是算了吧,俺们在外面等你。” 高世雄兄弟跟长孙晟也不熟,关系更是隔得远,自然不愿进去上香祭拜,而且主家又不在,那就更加不方便了。 高不凡见两人不愿意,也不勉强,便跟着高士廉从侧门进了长孙家。高士廉是舅老爷,又是带人进去祭拜老家主,牛宏自然不好拦阻,乖乖地放行了,不过也马上跑去禀报了管家。 那管家叫周福贵,原是长孙安业的长随,根本没有管家的经验,甚至连珠算也不会,不过却不妨碍他当管家,谁叫人家跟对了主人,长孙安业是长孙家唯一的原配嫡子,年纪还比长孙无忌大,按照长幼有序的原则,长孙家的家业自然该由他来继承了。 且说那管家周福贵见到高士廉擅自带外人进长孙家,心中十分不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没给高士廉好脸色,要不是高士廉舅老爷的身份还有点用,估计已经被他叫人撵出去了。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为长孙无忌兄妹的处境担忧了,既然管家敢如此态度对代高士廉,估计也不会对高氏三母子有好脸色。不过,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高不凡就算担忧又能如何?总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吧。 高士廉和高不凡两人终于在管家周福贵的“盯梢”下,给长孙晟的神主牌位上完香,正当高不凡以为没机会见到长孙无垢的时候,一名婢女走了进来道:“周管家,夫人听说舅老爷来了,请他到西厢一见。” 周福贵皱了皱眉,淡道:“知道了。” 高士廉微笑道:“大哥生前经常在家姐面前提起长卿,难得如此凑巧,不如长卿也与世叔一道进去见一见你姑姑?” 高不凡连忙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高士廉也不等周管家发话,便带着高不凡跟在那婢女身后往西厢走去。周福贵此人根本上不得台面,腹内空空,就没有当管家的料,虽然觉得高不凡这个外人见内眷不妥,却寻不到由头来阻止,毕竟高士廉已经说了,是带高不凡进去拜见姑姑,所以这货搜尽枯肠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嘴巴张一张了,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不凡跟在高士廉的身后进了后院。 不过,周福贵这货倒是挺尽忠职守的,既然阻止不了,他便立即派人去通知外出喝酒的长孙安业,心想,正好三郎近日正愁寻不到借口拿捏后母高氏,这不机会就来了,嘿嘿,若能把长孙无忌这小子赶走,日后长孙家名下的产业不就全都是三郎的了?至于剩下的庶子长孙恒安,更加不必放在眼内。 7017k 第254章 又见无垢 话说长孙晟还在世的时候,高氏是居住在后院北座的,亦即是主座,而西院则是长孙无垢的住处,可是长孙晟去世后,长孙安业便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要求后母高氏搬离主座。 高氏知书达礼,而且性格比较和善,并不欲与长孙安业争执,以免引起家庭不睦,于是便搬到西院与女儿长孙无垢同住,而长孙安业夫妇则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主座,俨然以一家之主和主母自居。 长孙无忌对此是相当不满的,他可以忍受长孙安业欺侮自己,却忍不了长孙安业欺侮自己的母亲,所以私下里找到长孙安业大吵一场,还差点动起手来,所以如今兄弟两人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虽然同住一屋檐下,却老死不相往来,见面了也不打招呼,形同陌路。 也正因为如此,长孙无忌一刻都不想在宅子里多待,频频外出与李世民等人厮混,如果手里有钱,他早就另外买房搬出去住了,奈何如今家中所有钱财都被长孙安业看管着,他连一文钱也拿不到,就连生活开支都成问题,哪来的银钱买房? 且说高不凡和高士廉在婢女的引领下穿廊过院,走了约莫三四分钟,终于进了西院。 领路的婢女在垂帘外站定,对着屋里禀报道:“舅老爷到,蓨县高长卿公子随舅老爷一道前来拜见夫人。” 高不凡耳力极好,分明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惊讶的轻呼,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片刻后,里面才答了出来:“夫人请舅老爷和高长卿公子入内相见。” 领路的婢女这才掀起门帘,礼貌地道:“舅老爷,高公子请进。” 高不凡微笑点了点头,跟在高士廉的身后进了屋中。眼前是一座小花厅,面积不算大,估计也就二十平方左右吧,两侧各有一个房门,珠帘低垂,估计分别是高氏和长孙无垢的房间。 高不凡的目光一扫而过,并未见到长孙无垢,只有一名端庄妇人娴静地坐在太师椅上,眉目含笑,长相慈和,其身后的木架正中摆放着一尊如来佛象,还有木鱼、念珠、经书等礼佛之物,可见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 “姐姐!”高士廉向着座上的妇人一揖施礼。 高氏只比高士廉大两岁,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皮肤白皙,容貌秀美,端庄娴静,模样跟长孙无垢倒是有四五分相似。 “士廉来了,坐吧!”高氏温和地一笑,说话间目光有意无地扫过左边那个房门,门上的珠帘还在轻轻晃动着。 高不凡目不斜视,上前一步行礼道:“渤海高氏后进晚辈高长卿,拜见长孙夫人。” 高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高不凡,笑容渐渐在脸上绽放开来,点头赞道:“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小郎君,原来咱们渤海高氏也有如此俊才,真是祖上保佑啊,若是再多几个长卿这样的后生俊才,何愁我渤海高氏一族不兴?” “长孙夫人谬赞了,长卿惭愧!”高不凡谦虚道。 高士廉笑着介绍:“好教姐姐得知,长卿出自瑯琊王一脉,若论辈份应该称姐姐你为姑姑呢。” 高氏闻言笑容更加亲切了:“呵呵,原来小凡还是拙妇的侄儿辈啊,难怪看着就觉得亲切。” 高不凡笑了笑:“侄儿一见姑姑也觉得似曾相识,竟像见了娘亲一样。” 高士廉差点一头一栽倒,你小子倒是挺会打蛇随棍上的,只是不嫌唐突孟浪了?姐姐最不喜就是言行举止轻浮之人。 结果高不凡却神色自若地续道:“也许家母也是虔诚信佛之人吧,佛家有言相由心生,因此家母亦和姑姑你一般慈和亲切,所以小侄一见竟觉得似曾相识,也许这就缘分吧。” 高氏刚开始还有点不悦的,听到最后不由呵呵笑起来,笑容越发的亲切和蔼了:“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嗯,无垢的确也跟拙妇提起过,令堂是个虔诚的信徒,当初还赠了无垢一部手抄佛经,嗯,回家姑姑也送你一部,就当是回赠如何?” 高不凡连忙道:“长者赐,不敢辞,侄儿替母亲先行谢过长孙夫人。” 高氏犹豫了一下,回头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婢女道:“去请姑娘把之前手抄的楞伽经取来。” 婢女应声而去,片刻,左边门的珠帘掀起,一名窈窕少女从中行了出来,一身素色的衣裙,约莫十二三岁许,眉似春山含黛,明眸善睐,脸如皎月,唇若施脂,上唇微翘总似带笑,赫然正是阔别一年多的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的目光与高不凡的目光一触,抿嘴浅浅一笑,目光温婉平和,端庄大气,令人心折。 高不凡礼貌地报以微笑,站起来拱手道:“见过长孙姑娘。” 长孙无垢的纤腰上系着白色的腰带,发髻上还插着一朵小白花,表明正戴孝在身,对着高不凡盈盈福还一礼,温声道:“无垢见过高公子。” 一年多不见,长孙无垢长高了不少,十三岁的少女显得更加亭亭玉立了,跟高不凡站在起竟似一对璧人一般,高氏见状既欣喜又犯难! 其实高氏和高士廉的心态差不多,高氏是了解丈夫生前的意愿的,那就是在高不凡和李世民之间摘优“录取”,眼见高不凡生得丰神俊郎,英气逼勃勃,而且年纪轻轻便声名鹊起,被皇帝亲封为涿郡牧监,她自然大为意动,可是世民这孩子的家世显然更加厚实,而且还和无忌是发小好友,这下真是难办了呀。 “娘亲,这是您要的伽楞经。”长孙无垢把一部佛经逞到了母亲高氏的面前。 看着双手托住佛经的,宛若出尘清莲的宝贝女儿,高氏突然有些后悔了,因为这部佛经正是女儿手抄的,而当初陈氏送给女儿的佛经则是高长卿手抄的,结果自己现在又以女儿手抄的佛经来回赠,岂不成了……那个了,若此事传出去,唐国公夫妇得知后难免会误会! 事实上,如果真要在高不凡和李世民之间选一个当女婿,高氏更倾向于李家二郎,一来李家的家底厚,对无忌的助力必然更大,二来世民这孩子好歹知根知底,而她和高不凡只有一面这缘,对高不凡的了解不多,也不知真正的品性如何,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物,岂不是害了无垢一辈子? 高氏念及此,拿起那本《楞伽经》翻了翻,笑嗔道:“你这孩子咋的这般糊涂,为娘要的不是这本,侍书,到我房间去取那部《楞伽经》来,法源寺开过光的那本。” 侍书正是长孙无垢的贴身丫环,闻言答应了一声便往右边的房间去了,片刻之后取来了一部佛经,正是《楞伽经》,一看封面就知是量产的印刷体,是寺庙用来赠送给香客的。 高氏取过这部《楞伽经》看了看封皮,笑道:“对了,就是这本,法源寺高僧开过光的,想必令堂会喜欢。” 高氏说着让侍书把这本《楞伽经》交给了高不凡,而女儿长孙无垢手抄的那一本《楞伽经》则随手搁在旁边的案几上不提。 高氏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处事应变的手腕还是相当娴熟的,轻描谈写间便扭转了这个两难之局,又避免了双方尴尬。 高不凡仿佛毫无所觉,微笑道谢一声接过这部印刷版的《楞伽经》,然后放入怀中。长孙无垢却微张了张嘴,欲言犹止,眼眸中仿佛还隐含着一丝着急。 7017k 第255章 欺人太甚 长孙无垢欲言犹止,好像还有一丝着急,高不凡不禁暗暗奇怪,莫非这本《楞伽经》中有什么玄机? 高不凡正暗自琢磨,外面却传来了之前领路那名婢女的声音:“三郎你不能进去,夫人正在会客。”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婢女的惨叫声随即传了进来,然后就是一名男子的怒骂声:“滚开,不知所谓的贱婢,既然是夫人会客,本公子为何不能进?莫非是见不得光的客人?那本公子倒是更要进去看看了,免得某些人耐不住寂寞,败坏我长孙家的门风。” 高氏闻言勃然变色,高士廉更是怒容满面,霍地站了起来,厉声大喝道:“长孙安业,你说的可是人话,眼中可有你的母亲?” 门帘哗啦地牵起,随即,一名醉醺醺的青年走了进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醉得满脸通红,两眼布满血丝,一进门,那股浓烈的酒臭就扑鼻而来,此人正是长孙晟的第三子长孙安业。 长孙安业醉眼惺忪,脚步虚浮,就像腾云驾雾般走入了厅中,又好整以下地打量了高士廉一眼,撇嘴冷笑道:“我道是谁如此嚣张呢,原来是高俭啊,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教训本公子?你又不是本公子的亲舅,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可笑之极!” “畜牲安敢无礼于斯!”高士廉气得发抖,手握拳头便欲教训这个狂妄的小畜牲。 高氏连忙拦住弟弟高士廉,一边喝斥道:“周管家,三郎喝醉了,快扶他回去吧,省得在这里耍酒疯唐突了客人,成何体统!” “给老子闭嘴,我娘亲早就死了,你高氏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已故父亲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们一把家子扫地出门了,现在反倒在我面前拿捏起来母亲的架子来,真是不知所谓。”长孙安业破口骂道。 这货原本就对高氏不甚尊敬,此时喝醉了更是变本加厉,高氏被他骂得满脸通红,竟然像筛子一般瑟瑟发抖。 长孙无垢既惊且怒,颤声道:“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说话?你太过份了,马上跟娘亲道歉。” 长孙安业冷笑道:“观音婢,连你也敢来教训三哥了,莫不是以为傍上了李二这小子就翅膀硬了不成,嘿嘿,瞧瞧这个小白脸是谁?蓨县高……啥?” “高长卿!”旁边的管家周福贵十分狗腿地插嘴道。 “管他高长卿还是高长命,反正就是这个小白脸,若是让李二知道你这小贱婢私会小白脸,看李二还稀不稀罕你。”长孙安业嘿嘿冷笑。 “你……!”长孙无垢气得俏脸煞白,直接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眶内打转。高士廉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便要狠抽长孙安业这个王八羔子的大耳光,结果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高士俭愕了一下,有点不悦地道:“长卿为何拦吾,这小畜牲灭绝人伦,目无尊长,欺母辱妹,今日将之打死也不过!” 高不凡点头道:“这种畜牲确实该打,不过这种事怎劳世叔你亲自动手,忒的脏了手脚,还是小侄代劳吧。” 长孙安业瞪大一双醉眼,不屑地道:“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管到老子头上了?” 高不凡也不生气,淡然一笑道:“天下不平事,天下人管,你长孙安业欺母辱妹,简直是没人性的禽兽,人人得而诛之。” 长孙安业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人人得而诛之?你小子吓唬谁?来来来,敢动本公子一根汗毛,你今日都别想走出长孙府。” 嘭…… 话音刚下,高不凡已经飞起一脚踹在长孙安业的胸口上,后者当场像败草一般倒飞出去,撞断了门帘,直接滚到了院子中。 啊…… 登时惊呼声四起,高氏捂住了嘴,高士俭也是呆若木鸡,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生猛,一脚直接把人踹飞出屋里,这力道,别把长孙安业直接踢死才好。 长孙无垢搀扶着母亲,既解气又有点担心,她本来是个心胸宽容之人,但刚才长孙安业骂得实在太难听了,气得她也想挥拳打人,可是当她见到高不凡出脚那么重,不免又担忧起来,一来担心长孙安业被踢死,二来担心高不凡会因此吃官司。 然而高不凡却神色轻松,因为他这一脚的力道是有分寸的,虽然看似威猛,却不至于把人踢死,最多就是落地时受点皮外伤。 果然,长孙安业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很快就爬了起来,不过酒劲也上来了,竟然丝毫不惧,反而站在院子中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周管家见到长孙安业没事,不由放下心来,立即厉声大喝道:“来人呀,把这个殴打三郎的狂徒拿下。” 此时院子外面正站着七八名护院武师,闻言正犹豫着,高不凡却主动行出屋去,免得打坏屋里的东西。 长孙安业见到高不凡行出来,下意识地后退数步,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公子往死里揍,出了事本公子一个人扛着。” 如今长孙安业是府里的话事人,一切吃穿用度都得经过他批准,那些护院自然只能听他的,立即就冲了上前,结果不消片刻就被高不凡全部放翻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呻吟。 正在此时,两名少年飞快地跑进了院子,当先一人神色焦灼,体形微胖,皮肤白皙,气质温润敦厚,赫然正是长孙无忌,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府。 长孙无忌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呆住了,而与他同来之人也是一脸惊愕,敏锐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高不凡身上。 高不凡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此人,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人就是李世民?” 眼前这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天庭饱满,剑眉朗目,神采飞扬,身形壮实矫健,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达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自信和冲劲,真是个英伟的棒小伙。 “高长卿!”长孙无忌脱口而出。高不凡微笑道:“辅机兄必来无恙?” “长卿兄,你几时来洛阳的?”长孙无忌又惊又喜,他前日和李世民出城射猎去,至今方归,而李世民这小子也借口送长孙无忌回来,好顺便见一见“未婚妻”长孙无垢,结果两人刚进门,原来的老管家就紧张地告诉他们,长孙安业喝醉了酒,跑到西院闹事去了。 长孙无忌又惊又怒,担心寡母和妹妹受到欺凌,撒腿就往西院跑,结果一进院子,正好见到高不凡把所有护院给放倒了。 高不凡微笑答曰:“前日到的洛阳,办完公事便打算来拜访辅机兄,恰好遇上士廉世叔,便一同进来拜见令堂,结果跟令兄发生点不愉快的事,实在抱歉!” 长孙无忌不由恍然,这时高士廉从屋里行了出来,沉声道:“无忌,你还知道回来!” 长孙无忌连忙低下头行礼道:“无忌见过舅父!” 这时长孙无垢也扶着母亲高氏从屋里走了出来,委屈地叫了声:“哥!” 长孙无忌急忙迎上去,关切地问:“娘亲,观音婢,你们没事吧?” 高氏和长孙无垢均摇了摇头,不过两人都眼睛微微泛红,一看就是受了委屈,长孙无忌见状不由大怒,霍然转身对着长孙安业大声道:“长孙安业,有什么事就冲我来,若再敢欺负我娘和无垢,饶你不得!” 长孙安业本来已经被高不凡的气势所慑,酒意也醒了几分,此时见到长孙无忌这“小兔崽子”竟敢对自己放狠呲牙,登时怒火上冲,冷笑道:“哎哟,好大口气,长孙无忌,你要是有骨气,现在就带着你娘和观音婢离开长孙家的宅子,省得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你们在外面如何胡搞,本人不会多管,但若还住在长孙家,就得守妇道,本人决不容许后院女眷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孽子,你……血口喷人!”高氏两眼一翻,竟被气得直接向后栽倒。 长孙无垢大惊失色,急忙扶住高氏惊呼:“娘亲!娘亲!” 旁边的高士廉急忙帮忙扶着,一边掐人中,婢女侍书则帮忙理顺胸口,好一会,高氏才缓过气来,悠悠长叹一声道:“无忌吾儿,这地方娘亲是再也住不下去了,搬出去吧,眼不见为净!” 长孙无忌既愤怒又羞愧,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痛哭道:“孩儿没用,让母亲平白受此侮辱,今日就搬出去!” 长孙安业嘿嘿冷笑道:“哎哟,看来真的翅膀硬了,那就最好,赶紧搬走,省得败坏我长孙家的门风。” 长孙无忌血贯双瞳,倏地站起来大步向长孙安业行去,照着面门就是一拳,嘭,这一记重拳直接把长孙安业砸得满脸鲜血,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本来长孙安业的拳脚功夫还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喝得醉醺醺,走路都摇摇晃晃,如何避得过,当场就被一拳干翻。 “王八羔子,敢打我,作反了你,你们别想在家里拿走一个子儿!”长孙安业一摸鼻子,发现沾了满手鲜血,顿时又杀猪般鬼叫起来。 7017k 第256章 净身出户 长孙无忌显然出离的愤怒了,揪着长孙安业的衣领对着左脸颊一拳,右脸颊又是一拳,直接打得后者眼冒金星,牙血齐飞。 “长孙安业,刚才那一拳是替娘亲打的,这两拳是替我自己和观音婢打的,从今往后,我长孙无忌与你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此生此世,绝不再踏入此宅子半步,你不是想要爹留下来的这份家业吗?全部给你,我长孙无忌一文不要。”长孙无忌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长孙安业。 此时,一名长相文雅的青年走了过来,沉声劝道:“四弟万勿冲动,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闹得要搬出去,让天下皆知呢,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这名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正是庶子长孙恒安。 长孙无忌还没回答,长孙安业已经吐出一口血沫骂道:“长孙恒安,你一个小娘养的庶子,几时轮到你发话了,滚一边去。” 长孙恒安面色一沉道:“三弟,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二哥,怎么说话呢?” 长孙安业冷笑道:“什么狗屁二哥,老子给你脸时你就是二哥,不给你脸时你屁都不是,这里本不关你事,你一个庶子强出头找不痛快,一边凉快去吧。” 长孙恒安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长孙无忌愤然道:“二哥你都看到了,不是四弟不给你面子,委实是长孙安业太混账了,从今往后我跟他断绝兄弟关系。” 长孙安业狞笑道:“好呀,大家都听到了,以后长孙无忌这兔崽子与我长孙安业再无任何瓜葛,他们这一家子就算饿死街头也与我无关,讲好了,家里的一文钱也不会给你,马上搬,今日天黑之前必须搬走。” 长孙无忌冷声道:“放心,我们母子三人不会赖在这里不走的,也不会向你要一文钱,父亲留下的家业全给你,我长孙无忌凭自己一双手也能挣下一份若大的家业来。” 长孙安业哈哈大笑,一边鼓掌着道:“好,有骨气,我长孙安业倒要看看你小长孙无忌如何挣下一份大家业。” “那你就看好了。”长孙无忌一记重拳砸在长孙安业的颌下,后者当场晕死过去。 “这一拳是替父亲教训你这不肖子的。”长孙无忌冷冷地道,说完转身对长孙无垢决然道:“观音婢,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搬出去。” 长孙无垢用崇拜的双眸看着自己的哥哥,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好!” 这半年多以来她一直忍气吞声,现在她不想再忍了,因为长孙安业今日的言行实在太过份,竟然污蔑她和娘亲败坏门风,即便大度如她也忍不了,不过,哥哥长孙无忌今日的表现也让她颇有点惊喜,哥哥性格墩厚沉稳,很少能见到他如此血性的一面。 话说长孙无忌虽然满腹才学,但性格过于墩厚温和,沉稳是有余,但却缺了些许作为男子的野性和担当,而李世民却恰恰相反,虽然性子有点毛糙,但时刻充满自信和冲劲,脑子又灵活好使,只要想到要做什么事,说干就干,执行力那是杠杠的,所以长孙无忌跟李世民两人混在一起,通常以李世民为主,而长孙无忌只能充当出谋划策的辅助角色。 不过也不得不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性格互补,的确是史上难得的“最佳拍档”,长孙无忌日后辅助李世民打江山,最后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而李世民后来也把长孙无忌的画像放入凌烟阁,位于二十四功臣之首,这也侧面反映出,在李世民心目中,也把长孙无忌当成自己的第一辅臣。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无垢带人收拾行李,母亲高氏则失魂落魄,忧心匆匆,她虽然嘴上说搬出去,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夫家,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夫妻举案齐眉,生儿育女,如今突然要搬离,自然万分不舍,而且她更担心的是搬到哪里去住? “无忌吾儿,咱们搬到哪去?”高氏怀抱着丈夫长孙晟的神主牌,神色凄然地问。 此言一出,长孙无忌也茫然了,是啊,能搬到哪去?虽然长孙家名下的产业不少,但自己刚才已经当众放话不要家里的一文钱,净身出户,如今自然不好再提出要分割房产了。 “娘亲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先住客栈,到时再租一间房子安顿下来,等孩儿攒够了钱再买一间大房子孝敬您。”长孙无忌安慰道。 高氏点了点头,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唉,没想到丈夫离去才大半年,自己一家就沦落到要住客栈的地步,念及此,高氏不由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长孙无忌见状既不安又惭愧,只能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孩儿不孝,孩儿让母亲受苦了!” 高氏赶紧把儿子搂在怀中,反过来安慰他,结果变成了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众婢女见状也禁不住偷偷地抹眼泪。 高不凡不禁剑眉紧锁,他手里的钱银是足够买下好几间宅子的,可是他愿意给,长孙无忌肯定也不会接受,他连家产都放弃继承了,又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的“舍施”。 李世民瞥了高不凡一眼,神情若有所思,显然想法也跟高不凡差不多,他不差钱,更不差房子,如果长孙无忌肯接受,他随时可以拿出一座房子来给长孙无忌一家住! 这时高士廉开口了,沉声道:“无忌,你是男子住客栈没问题,但是你娘亲和无垢若长时间住客栈如何能行,不如这样吧,都搬到舅父家里去住,正好也跟你舅妈也有个照应。” 高氏闻言眼前一亮,住弟弟家里当然是好的,但她有点担心弟妇不乐意,而长孙无忌显然并不想住舅舅家里,毕竟寄人篱下,时间一长肯定会遭人嫌的,支吾道:“只是暂住几天客栈,应该没问题的,等租到房子就好。” 高氏点头附和道:“是啊,住几天客栈不打紧的!” 高士廉却斩钉截铁地道:“弟家里有地方住,何必住客栈,姐姐你不必担心,你弟妇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巴不你和无垢去住,这样家里反而热闹些。” “这……可以吗?”高氏犹豫道。 这时李世民笑道:“正好我家在立德坊有一所宅子,现在也没人住,伯母不如暂时搬到那住吧,离这儿又近,搬起来也省事,等无忌几时租到房子,再搬走也不迟。” 长孙无忌闻言大为意动,如果李世民说要送他一座房子,他肯定不会受,但若只是借来暂住几天,自然是没问题的。 这时,长孙无垢却走了过来,温声道:“谢谢二郎的好意,我们还是住到舅舅家好些。” 高氏一想也对,无垢待字闺中,住到李家的宅子的确不合规矩,弄不好传出些闲言闲语来,于是点头道:“无垢说得对,我们还是搬到士廉家中暂住吧,世民的好意心领了。” 李世民面上有些发热,微窘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世民唐突了!” 长孙无忌暗汗,这时显然也意识到不妥,别说父亲生前还没定下观音婢和世民之间的婚事,即便定下了,成亲之前也不宜住到李家名下的宅子中,这样只会招人闲话,幸好观音婢心思周到,要不然自己就冲口答应,于是点头道:“那就暂时打扰舅父了。” 高士廉点了点头:“无妨,正好我也监督你的学业!” 长孙无忌惭愧地低头,显然察觉到舅舅对自己经常外出夜不归宿万分不满了。 李世民碰了个软钉子,尴尬不已,再看一直沉默旁观的高不凡,心中更不是滋味,母亲常说批评自己遇事容易冲动,的确不假,跟这个高长卿一比,自己的确不是如他沉稳,看来以后做事之前得考虑周全些。 7017k 第257章 自来熟 女眷的物品,高不凡和李世民两人自然不方便帮忙收拾,但长孙无忌的物品则没有问题,所以两人便到长孙无忌的住处帮忙打包,高不凡甚至把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也叫进来帮忙了。 长孙无忌放话“净身出户”,并不是说什么都不要,至少私人品是要带走的,颇如衣物和书籍,以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长孙无忌的衣物不多,两只箱子就装完了,最多的是书籍,足足有数千册,其中还有不少是竹简,足足请了三辆马车才全部拉走。 高不凡不由开玩笑道:“辅机兄还差两车就能学富五车了,了不起。” 李世民摇头笑道:“长卿兄此言差矣,古人惠施之所以学富五车,因为全部是竹简,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过是寥寥数万字而已,无忌虽然只得三车书,但大部份是纸本,何止数百万言也。”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诚如世民所言,看来辅机兄的确要比那惠施强。”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杠赢了“情敌”,真爽! 岂料高不凡根本不以为然,后世随便一部网络都几百万字了,区区百十万字有什么好吹的?自己主是调侃一下长孙无忌而已,境界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杠条毛线啊! 长孙无忌暗暗叫苦,父亲这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大难题啊,世民是自己的发小好友,高长卿也是自己朋友,对观音婢还有救命之恩,如今两人暗中较劲,自己也不知帮谁好,不管了,顺其自然吧,观音婢自己喜欢谁就选谁! 众人忙碍了半天,终于收拾完了,高氏和长孙无垢的贴身物品比较多,拉了十大车才全部拉完。管家周福贵估计是受了长孙安业的授意,派人全程盯紧,不许带走宅中的贵重物品,不过,高氏和长孙无垢由于平时对下人极好,好人有好报,所以负责盯梢的下人都很随意,任由她们把首饰和私房钱都带走了。 长孙恒安把众人送出了宅子,然后把长孙无忌拉到一边,心情沉重地道:“四弟一定要搬走么?三弟嗜酒好赌,终日游手好闲,长孙家的家业迟早会被他败光的,父亲若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留下来吧,有你在,孙长家的家业才能保得住。” 长孙无忌摇头道:“即便有我在也保不住,长孙安业的为人二哥你很清楚,我继续留下来也没用,只不过是闹得鸡犬不宁,徒增外人笑料罢了,还不如另起炉灶,他日若能闻达于诸候,照样可保长孙一脉门楣不坠,父亲便能含笑九泉了。” 长孙恒安闻言也知无何挽回了,长叹一声道:“也许四弟你是对的,只是亲眼看着父亲留下的基业被老三败光,二哥心中万分不安,愧对父亲和大哥!”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才道:“委屈二哥你了,若哪天实在待不下去,你也搬出来吧,自从伯父和咱爹走后,长孙家已经大不如前了,正所谓为破而后立,有些东西总得先打破了,才会有新的建树,相信我,长孙家的门楣一定能重振,而且比以往更加兴盛。” 长孙恒安眼中异采一闪,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头叹道:“四弟,二哥的格局不如你啊,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二哥也不挽留你了,保重,照顾好母亲和无垢。” “我会的,二哥你也保重!”长孙无忌深深作了一揖,回身上马而去。 永兴坊位于南城,就在南市附近,买菜倒是挺方便的,众人把长孙无忌一家送到永兴坊高士廉家中,又稍坐了片刻,高不凡便起身告辞道:“世叔和姑姑今日舟车劳顿,侄儿便不多打扰了,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访。” 李世民仿佛跟高不较劲上瘾似的,也站起来笑道:“伯母,世民也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高氏此刻的情绪显然稳定了很多,微笑道:“好,都是好孩子,今日辛苦你们了,无忌,代娘亲送一送世民和长卿!” “是!”长孙无忌站了起来道:“长卿,世民,我送你们出去吧。” 长孙无垢站起来福了一礼表示致谢,高不凡和李世民赶忙还礼。高士廉轻咳了一声,站起来道:“我也一起送送世民和长卿。”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两人把高李两人送出门口,高氏看着两名少年挺拔的身背影,既喜悦又头疼,低声问道:“吾儿更喜欢谁?” 长孙无垢登时红了俏脸,赧然道:“婚姻大事自然由家中长辈作主,无垢听从母亲和舅舅的安排便是。” 高氏叹了口气道:“你爹生前的意思吾儿也是知晓的,自小你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娘亲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只要是你看中的,娘亲和你舅父自无不允之理。” 长孙无垢低下臻首默然不语,高氏见状笑道:“吾儿慢慢考虑,这事不急,待看准了再作决定也不迟,世民自不必说了,高长卿显然也是对吾儿有意思的,也亏得他今日出手教训你三哥,要不然这混账撒起酒疯来真的啥事都干得出来。” 高氏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教出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不消说,女儿也是品貌俱佳,这两年登门提亲者亦不在少数,根本不愁嫁。 长孙无垢赧然低下头道:“娘亲不要瞎说!” 高氏微笑道:“娘亲怎么瞎说了,世民巴不得无垢你立即就嫁过去,那高长卿要是对无垢你没意思,为何愤而替你出头?娘亲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 “娘亲你别说了。”长孙无垢羞嗔,心乱如麻。 且说高不凡和李世民行出了高士廉的府邸,前者笑道:“明日有个宴会,在下想请世叔和无忌参加。” 李世民眼前一亮,立即脱口问道:“长卿兄,什么宴会?在下能参加下吗。” 高不凡有些无语,你小子是自来熟吗,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而且连什么宴会都还未知就说要参加,参加宴会有瘾啊,抑或是单纯想蹭吃蹭喝? 李世民估计也觉得自己唐突了,笑着解释道:“在下最喜欢热闹,也最喜欢交朋友了,长卿兄若是觉得不妥,那在下不去了。” 高不凡自然不会那么小肚鸡肠,笑道:“在下义兄李靖毕日将升任上谷郡丞,在家里摆上一席宴请宾客,世民兄想去的话,自是无妨!” 李世民闻言喜道:“当真?那我就不客气了,明日和无忌同往。” 李世民这小子还真是不客气,脸皮厚,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热情,这种人的确是社交的天花板,难怪史上的他能聚拢了一大批牛人,他麾下的天策府中更是谋士战将如云, “李靖升任上谷郡丞了?”高士廉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显然也对李靖的事有所了解。 高不凡点头道:“今日刚拿到就任文书。” 高士廉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义兄这事也算是好事多磨了,不过我明日还有事,就不去赴宴了,就由无忌和世民去吧。”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他本来想趁机提醒一下高士廉别和斛斯政走得太近的,可惜后者不去赴宴,也罢,回头只能跟长孙无忌提点一下了。 长孙无忌一脸羡慕地道:“我听说长卿在辽东立下了大功,被皇上亲封为涿郡牧监了。” 高不凡点头道:“侥幸而已。” “长卿兄太谦虚了,对了,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在辽东打仗的事?”李世民目光热切地道。 这时的李世民就是个充满活力的热血青年,表面真看不出有什么心机,直率豪爽,真的很难跟帝王心术联系起来。 高不凡微笑道:“如今天色不早了,回头有空再说吧,无忌和世叔也要进去休息了。” 李世民一拍额头道:“倒是把这个忘了,那咱们明日再聊,长卿兄,无忌,咱们明天见!”说完便拱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长孙无忌笑道:“世民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长卿勿怪。” 高不凡微笑道:“年轻人嘛,有活力总是好的!” 长孙无忌奇道:“长卿这口吻怎么老气横秋的,你的年纪跟世民也差不多。” 高不凡暗道,我若两辈子加起来,还跟你爹差不多呢,自嘲道:“可能我心已经老了吧!” 长孙无忌啼笑皆非:“我怎么觉得长卿在嘲笑我和世民幼稚?” “辅机兄你想多了,进去吧,世叔,告辞!”高不凡一拱手,和高世雄兄弟健步离开,今日出门没有骑马,现在只能坐“11”路车回客栈了。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目送着高不凡等人远去,这才转身返回屋中。长孙无忌忍不住问:“舅父为何不去,难道跟李靖不睦?” “没有的事,别瞎猜!”高士廉斥道:“从明日起,早晚功课均不许缺!” 长孙无忌连忙恭敬地道:“是!” “去吧,把房间整理好,今晚写一遍策论,我要检查。”高士廉板着脸道。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长孙无忌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并无怨言,乖乖回房整理书籍去。 第258章 玄机 秋夜凉如水,书房中油烛高燃,兵部侍郎斛斯政坐在书案后,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呆呆地盯着烛火两眼放空,仿佛伤寒喝了几斤猪肉汤似的,书案上已经铺开了一张信笺,墨也磨好了,却未落笔写上一个字。 “高长卿呀高长卿,你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如此神通广大,连越王都卖你的面子?”斛斯政搁下茶杯,自然自语般道。 话说斛斯政得到杨玄感的指示,本欲借李靖官职之事拉拢高不凡的,结果一转眼,李靖的事情竟然就解决了,顺利拿到了委任文书。斛斯政得知后自然大吃一惊,急忙跑去吏部打听,当他知道竟是越王过问了,更是惊上加惊,现在正纠结着该如何写信向杨玄感说明呢。 高不凡先是得可敦推荐,又得皇上亲封,现在就连留守洛阳监国的越王也出面过问李靖的事,于是乎,高不凡的身份便变得更加高深莫测起来,斛斯政不好拿捏呀! 斛斯政斟酌了片刻,最后挥笔而就,把书信写好了,装入信封中粘上,然后叫来管家派家丁明日送出去,又吩咐道:“拿本官的名贴请知事郎高俭明日过府。” 管家答应了一声,拿了名帖便退出书房去,斛斯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暗忖,本来楚国公让我借李靖拉拢高长卿,只是现在李靖的事已经被越王出面解决了,想必高长卿和李靖不会再来拜访,幸好,本官和高士廉以前有来往,而高士廉正好也是渤海高氏一族,或许可以通过他来接触高不凡,这小子不简单呀,竟然能请动越王出面办事,即便拉拢不成也不能得罪。 也难怪斛斯政会如此想的,越王杨侗虽然只得九岁,但每次皇上离京都会派他留守洛阳监国,这是当作储君来培养啊,所以越王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高不凡竟然能请动他出面,自然不简单! 事实上,当杨玄感接到斛斯政的来信后,立即打消了除掉高不凡的念头,高不凡既然能请动越王杨侗出面,也不知是什么底细,若贸然派人杀他,弄不好会惊动越王,从而惊动皇上杨广,如今杨玄感正在筹备造反的节骨眼上,自然不想因为一个高不凡而节外生枝。 李密显然也担心这个,所以没再继续劝杨玄感除掉高不凡,如此一来,倒免去了高不凡的一个大麻烦。 且说高不凡回到客栈房间中,取出高氏回赠的那部《楞伽经》,回想起今日的经历,不由暗暗唏嘘,果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像长孙晟这样的杰出政治家,能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突厥各部纵横捭阖,却也处理不好自己的家事,去世不到一年,后宅就闹翻了天,实在令人叹息。 这对高不凡来讲无疑也是一种警醒,齐人之福固然好享,但后宅关系处理不好,无疑等于在埋雷,切记切记! “咦,少爷哪来的佛经?莫非少爷也改信佛了?”美婢鸣翠凑近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高不凡手里的佛经。 “是啊,本少准备剃光头出家当和尚了,阿弥托佛!”高不凡随口道。 鸣翠扑哧的失笑出声:“婢子信你才怪!”说完便摇拽着纤腰俏臀打水去了,这小蹄子是故意的,估计是想少爷用小和尚打她。 高不凡随手翻了一遍这部《楞伽经》,没发现有任何异样,那为何长孙无垢见自己拿了佛经会欲言犹止,还有点着急的样子呢? “莫非跟金大侠里写的一样,这《楞伽经》中暗藏了九阴真经什么的?”高不凡一时脑抽,拿起桌上的水壶就准备往佛经上淋,好看看书页上是否有隐藏的字迹。 刚好提了一桶水从外面进来的鸣翠见到这一幕,连忙惊叫道:“少爷你作甚?你要喝水拿杯子啊,弄湿了佛经可就作孽了,这是对佛的大不敬。”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一时间看得入了迷,好在你提醒,要不然这部佛经就毁了。” 鸣翠嗔怪地白了少爷一眼,放下水桶上前替他倒了杯水,又有点担忧道:“少爷你看佛经也能入迷,不会真的想出家吧?”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出家不好吗,省得你这小蹄子整天跟只花喜鹊似的在本少爷面前晃悠!” 鸣翠红着脸啐道:“人家哪有,少爷你凭空污人清白。” 高不凡失笑道:“少爷可没这个本事,而且也犯不着。” 鸣翠愕了一下,慢慢才会过意了,俏脸通红,夺过佛经就要敲打,少爷太坏了,该打! 主仆两人正嘻闹着,佛经中掉出一张书签来,鸣翠咦了一声,正要弯腰捡起,高不凡已经抢先拾了起来。 这是一张便笺做的书签,淡粉色,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上面竟然写着一首诗,赫然正是高不凡当初在飞鹰马场送别时作的那首《离离牧场草》,字迹娟秀漂亮,似乎正是长孙无垢的手迹。 高不凡登时恍然大悟,难怪长孙无垢会露出那种神态,敢情这部佛经中确实另有“玄机”,看来长孙媚媚很喜欢这首诗啊,竟然做成了书签。 原来长孙无垢抄写《楞伽经》时,正是以这本刊印版的《楞伽经》作为模版的,抄完之后,书签夹大书页中一时忘了取回了,当娘亲高氏命侍书拿了这本《楞伽经》送给高不凡时,长孙无垢才猛然醒起来,所以才欲言犹止,露出了着急的表情。 “咦,这好像是女儿家用的物品,少爷快从实招来,这部佛经是谁给你的?”鸣翠似笑非笑地问。 高不凡把书签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珍而重之地重新夹回佛经中,随口道:“观音娘娘送的!” “才不信呢!”俏婢撅了撅嘴,颇有点吃味,不过也不追问,作为一个通房丫头,心态还是摆得很正的,毕竟这还轮不到她来过问。 高不凡爱洁,天天都必须洗澡,洗完澡后便早早上床练功了,一边留意屋顶的动静,结果一夜过去了,化身为寒月的公孙盈袖并没有再出现。 第259章 南市偶遇 洛阳城一共有三大市场,分别是北市、南市和西市,其中以北市最是高大上,南市则是最亲民的,而且商品种类齐全,所市普通市民最爱逛南市,买日常生活用品,买菜都首选南市,譬如红拂女张出尘,虽然淳化坊到西市更近一些,但她宁愿多走几步路也会去南市买菜,就为了省几文钱。 昨日,丈夫李靖的任职文书终于到手了,毕日将走马上任,红拂女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兴奋得几乎一整晚没睡,一大早便起床梳洗,精心打扮一番,准备出门到南市购买食材,烧一桌丰盛的酒席来招待客人,庆祝丈夫李靖高升。 听丈夫李靖说,三弟届时会带几名朋友一同前来饮宴,所以红拂女决定大显身手,做一桌美味佳肴来感谢三弟高不凡。 虽然不知三弟是如何打点的,但红拂女也猜到肯定是三弟高不凡的原因,丈夫李靖的任职才顺利得到落实的,否则丈夫的任职文书也不会拖了大半年悬而未决,偏偏三弟一来洛阳,马上就解决了,所以红拂女对高不凡是打心眼里感激,更是认定了高不凡就是自己丈夫命中注定的贵人。 且说红拂女刚打开院门准备出门买菜,结果却跟高不凡主仆三人打了个照面,双方不由都愕了一下。 “嫂子这么早出门作甚去?”高不凡笑问道,红拂女今日经过精心打扮,面貌一新,形象跟前日第一次相见时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俨然从“张鸡婆”变成了张美丽。 高仁这货连眼珠都差点瞪出来,这位还是自己前日见到的张鸡婆吗?前日那位形象邋遢的巴辣泼妇,简直生人勿近,而眼前这位光鲜美艳,笑起来温柔款款,那气质活脱脱就是个知书识礼的靓丽少妇,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高首倒没啥感觉,因为他前日没有同来,所以没见过华丽变身后的张鸡婆。 正所谓人逢喜事神爽,红拂女张出尘本来就底子不差,当年也是因为“形象好气质佳”才会被送入司空府作歌姬侍候杨素的,此时经过精心打扮,再加上精神奕奕的,看上自然更加美艳了。 红拂女一见高不凡,既惊讶又高兴,立即热情地道:“三弟来了,这么早呀,你二哥还没起床呢,快进屋来,嫂子去叫你二哥起床。” 高不凡连忙道:“不必吵醒二哥,让他再睡会,我是特意带高首和高仁早点过来帮忙的,免得嫂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红拂女不由恍然,同时心中一暖,感叹道:“三弟真是个细心且体贴的小郎君,也不知谁家的闺女日后有福气嫁给三弟你,对了,和三弟同来的朋友呢?”说完往高不凡身后张望。 高不凡笑道:“他们没那么早,嫂子这是准备出门买食材吧?” 红拂女点了点头道:“是呢,只是没想到三弟会这么早到,要不你们先到屋里稍坐,茶水都备好了,三弟自便就好,嫂子先赶去买菜,若迟了就买不到新鲜的了。” 高不凡之所以这么早来,正是因为考虑到李靖手头拮据,拿不出钱来办酒席,所以才借口帮忙,实际是打算自己出钱买食材的,于是笑道:“要不嫂子你在家待着招待客人吧,需要什么食材,您列个单子,我们照着上面去买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让三弟你破费呢!”红拂女脸上微窘,她自然明白高不凡的意思,不过,她手头上的钱的确不多了,即便打肿脸充胖子也买不了什么好食材,而且丈夫李靖上任后才能领到奉禄,后面还有一段日子要熬呢,关键还欠着人家一屁股债。 高不凡笑道:“嫂子太见外了,我跟二哥情同手足,不分彼此,况且买几个菜也花不了多少钱,嫂子你列个单子吧,我和高首高仁去买回来。” 红拂女心中感动,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嫂子就不客气了,只是你们几个大男人只怕也不会挑食材,要不嫂子跟你们一起去吧。” 高首和高仁颇不以为然,暗道,咱们不凡少爷最懂吃了,烧菜的手艺只怕你红拂女也赶不上,说咱少爷不会挑食材?开玩笑呢! 高不凡自然不会吹嘘自己,笑了笑道:“那更好,我们对洛阳的市场也不太熟悉,有嫂子陪着也免得被人当肥羊宰” 红拂女闻言立即掩上院门,仿佛出征的大将军似的,一挥手道:“走,嫂子带三弟你去见识一下洛阳的菜市,我告诉你呀,买菜和日用品最好是去南市,那里的品种齐全,价格也是最便宜的;买牲口则要去西市,那里有最大最多的马市,牛羊驴骡应有尽有;北市的东西最贵,什么丝绸锦缎,玉器字画古玩,到北市找准没错……” 红拂女带着高不凡主仆三人往南市行去,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洛阳的各个市场,还得意地炫耀自己的省钱心得,譬如那个档口的老板心眼实,可以占便宜,哪个档口的商贩奸滑,哪个档口的老板总是短斤缺两……等等,简直如数家珍。 红拂女见高不凡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也没不耐烦之色,不由更加起劲了,喋喋不休了一路,过足了话痨的瘾。 四人走了约莫半小时,终于到了南市,瞬觉人声鼎沸,热哄哄的各种气味扑面而来,热闹,实在太热闹了!洛阳真不愧是隋朝的第一大城,只见满街都是行人,车水马龙,店铺林立,摊档遍地,就是气味有点难闻,不过,这不就是人间烟火吗? 红拂女一进菜市场,精神便更加亢奋了,仿佛将军上了战场似的,领着高不凡三个男人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唇枪舌剑地四处砍价,那些卖菜的摊贩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你来我往地“砍杀”一通,最后各退一步,达成了第一笔交易,于是,高仁的手里便多了一棵白菜,高不凡也支出了两文钱,只觉无比蛋疼! 众人逛了一圈又一圈,高首和高仁提着的食材终于多了起来,有羊腿,有猪蹄,有王八,鸡鸭鱼肉……五花八门,丰富多样,足够做两大桌丰盛的酒席了。红拂女这才心满意足地砸了砸发干的嘴唇道:“差不多了,再买两坛酒就够了。” 高首和高仁暗松了口气,这一圈圈走下来,他们腿都有点发麻了,这女人买菜就是麻烦,每样都要挑三拣四,价格要砍到惊天动地,费时费力还特么的费口水,真佩服这位,讲价喷出的唾沫星子只怕都有两茶缸了吧。 高不凡连忙道:“前面有一家卖酒的,我去买就行了,嫂子你在这歇着,顺便喝口茶水。” “好吧,有劳三弟了!”红拂女这时的确有点累了,而且口干舌燥的,于是便在旁边的茶摊坐下休息,不过嘴上却还叮嘱道:“买酒最好是买鸿福记的,呶,就是那边那一家,千万不要买旁边的醉中仙,这家的掌柜很狡猾,酒里不是渗水就是以次充好。” “晓得了!”高不凡答应了一声便行到前面那家酒肆,见到旁边的酒旗上写着《鸿福记》,便进去买了两坛最好的烧刀子酒。 正当高不凡抱着两坛酒行出来时,忽然见到一名女子从街上行过,觉得身形有点眼熟,仔细一瞧便认出来了,此女不是长孙无垢的婢女侍书吗?她也来南买菜?嗯,应该是了,永兴坊就在南市的附近,买菜倒是方便。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7017k 第260章 自食其力 婢女侍书挽着一只菜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布,看样子并不像是在买菜,目光尽往街边的布庄打量,更像是要买衣服布匹,不过她进了两家布庄,最后都表情失望地走了出来。 高不凡暗暗好奇,把两坛酒交给了高首,然后尾随着侍书进了一家布庄,正好听到后者在和掌柜交谈。 “掌柜的,这些刺绣的做工和质料都是上乘的,光是绸布就不止值一百文钱了,你给的价钱真的太低的,能不能再加点?”侍书皱着眉,语带哀求。 高不凡站在一侧假装看布,一边偷瞄了一眼,见到侍书的篮子中果然有几幅做工精美的刺绣,还有几件大红络子(类似中国结的饰物),材料无疑都是上乘的,光是材料只怕都要好几两银子。 然而,那个掌柜一脸的市侩,眼里露出来的都是精明,一边爱不惜手地翻看着几幅精美的刺绣,一边却一脸嫌弃地摇头道:“一百文钱一幅已经是最高价了,不信你就算走遍整个南市去问,也不会有人出价比鄙人高,也罢,鄙人向来心善,再给你加一些,一幅刺绣一百又五文钱,一块络子二十文钱。” 侍书咬着嘴唇一脸无奈,这个价格的确是她找了多家布庄对比后最高的了,只是这价格依旧让她难以接爱,材料钱都赚不回来,亏大了,于是摇头道:“算了,不卖了。” 侍书把那几幅刺绣和络子放回篮子中盖上便转身离开,掌柜见状急了,连忙道:“姑娘,价钱可以再谈谈啊,刺绣再加五文钱如何?” 侍书倒也不笨,显然看出掌柜很想收购,站定道:“加五十文钱,少一文钱也不卖。” “嘿,你个丫片子倒是挺会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的,那你卖给别人去吧,甭说南市,就算北市也没人会给你加五十文……咳!”掌柜的话一出口便后悔得差点要扇自己耳光,老子真是猪了,干嘛要提北市呢。 侍书眼前一亮,对呀,自己为什么不去北市卖呢,北市附近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肯定有识货之人愿意出高价买的,姑娘打的络子和刺绣不仅选料上乘,手工也是一顶一的好,何必区区几十文钱就贱卖了呢? 侍书打定主意,立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布庄,任由掌柜如何叫唤都不停步了,掌柜的后悔得扇了自己一记嘴巴,那几幅刺绣都是精品啊,至少值一千钱一幅,都怪自己贪心,答应她就不是了,加五十文钱才一百五十文钱,自己一转手就能净赚八九百文。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个掌柜太贪心,一眼就看出侍书是第一次干这活,不懂行情,估计还十分急用钱,所以才想乘人之危大捞一笔,结果送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 掌柜正懊恼,忽见衣着光鲜的高不凡,顿时眼前一亮,热情地问道:“公子想买点什么?随便看,随便挑,本店物美价廉。” 高不凡指了指旁边最精美的一块绸缎问:“这蜀锦多少钱一匹?” 掌柜大喜,这位果然是个大主顾,正好挽回点损失,谄笑道:“公子好眼光,这是本店最好的蜀锦,价格公道,才一万钱一匹。” “太贵了,五文钱卖吗?”高不凡道。 掌柜登时脸色一沉道:“公子这是找消遣吧,这天下那有五文钱一匹蜀锦,五文钱连条活鱼都买不到。” 高不凡淡笑道:“掌柜的可以开天撒价,难道就不准在下落地还钱?” 掌柜翻了个白眼道:“你这那是落地还钱,都往地上挖坑了。”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做生意挣钱不寒瘆,但最好还是讲点良心。”高不凡说完施施然行出了布庄,掌柜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嘿,这小子什么来头,好像识货呀! “三弟,你这是作甚?看上那个姑娘了?要不要嫂子出面替你提亲。”红拂女见到高不凡尾随一名女子进了布庄,又悄悄跟了出来,于是行过来神色古怪地问。 高不凡知道红拂女误会了,不过心中一动,笑道:“嫂子误会了,不过弟的确有件事想拜托嫂子的,前面那名女子的篮子里有几幅刺绣和络子,麻烦您去买下来,刺绣一千文钱,络子一百文钱,有多少要多少。”说完便把钱袋塞到红拂女手中。 “这么贵?”红佛女吃了一惊。高不凡笑道:“不贵不贵,都是些精品,正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区区几两银子,值了!” 红拂女会心一笑,一语双关地道:“好吧,嫂子也正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好物,竟然入得三弟的法眼。” 红拂女拎着钱袋追上了侍书,叫道:“姑娘留步。” 侍书停下脚步疑惑地审视着红拂女,疑惑中带着一丝警惕:“大姐你叫我?” 红拂女打量了眼,发现侍书的容貌姣好,但也不算特别出众,而且一看就是个婢女,三弟应该不至于看上人家,便笑问道:“姑娘这篮子里的刺绣是不是要卖?” 侍书闻言讶然道:“大姐咋知道的?” 红拂女左手叉腰,右手拿着手帕在身前一甩,笑道:“刚才姑娘进那家布庄和掌柜谈时,大姐我刚好就在旁边。” 侍书不由恍然,同时心中一动,莫不是刚才那个掌柜派这位大姐来的,看来自己不卖是正确的,那掌柜真的很想要这些刺绣,又不想出高价,这些商贩真狡猾。 红拂女还不知自己侍书误认为掌柜请来的托儿了,笑问道:“姑娘,能不能让大姐看看那些刺绣?” “当然可以的!”侍书把篮子打开,目光却更加警惕了。 红拂女暗想,这丫头还挺机灵的嘛,拿起篮子中的刺绣仔细端详起来,不由暗道:“果然不错,这做工和材料都是上上选,三弟给的价钱倒也适中。” “姑娘准备卖多少钱?”红拂女微笑问道。 侍书犹豫了一下,大着胆道:“刺绣三百文钱一幅,络子五十文钱。” “什么?” 侍书连忙道:“大姐要是嫌贵可以还个价!” 红拂女一听就知道这是个不懂行情的糊涂丫头,估计也是第一次干这活,这种上好的绸布应该不是一个婢女能用得起的,所以这些刺绣不知是从主家偷来的,抑或是主家有困难,所以要变卖这些织物。 “三百文钱实在太便宜了,这样吧,八百文钱一幅,我全要了,络子八十文钱一个,大姐也包了。”红拂女豪气地道。 侍书不由傻了眼,还没见过讲价往高里抬的,这大姐不会是脑子不正常吧,吃吃地道:“大姐说真的?” “那还有假,刺绣总共五幅,共四千文钱,络子六个,那就是四百八十文钱,总共四千四百八十文,呶,这是五两银子,你拿好了!”红拂女从钱袋来取出一块银锭,大约莫五两重,递给了侍书。 隋朝的金银还是比较少的,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铜钱,所以银贵铜贱,五两银子的价值绝对超过五千文钱。 侍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过银子掂了掂,又放到嘴里咬了一下,确认不是假银,这才欣喜地道:“谢谢大姐,你真是个好人。”说完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一堆铜钱和两角碎银,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不能不够找你钱!” 红拂女大度地挥了挥手:“那就先欠着吧,下次如果还有刺绣要卖,你来找大姐,到时再一并结算也行。” 侍书又惊又喜道:“真的吗?难道大姐是开布庄的?” 红拂女面不改色地道:“算是吧,回头若有刺绣要卖,你到淳化坊门口等我。” 侍书连忙答应下来,心花怒放,连篮子也不要了,一并送给了红拂女。红拂女趁机旁敲侧击,打听侍书的底细,侍书那是红拂女这种“老江湖”的对手,很快就被掏了个底儿掉,最后还喜滋滋地离开了市场,回家向自家姑娘报喜去了。 侍书一边行,一边喜滋滋地想,真好,有了稳定的买家,姑娘以后做的刺绣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关键这位大姐出的收购价还相当可观,大好人啊! 第261章 房谋杜断 红拂女笑盈盈地提着篮子回到高不凡的面前,笑道:“三弟,嫂子幸不辱命,都买下来了,还自作主张给你省了点钱,刺绣八百文钱一幅,络子八十文钱一个,侍书那丫头就是个糊涂蛋,竟然只开价三百文钱,嫂子也不好意思加太多,免得让她生疑。” 高不凡暗汗,拱手道:“有劳嫂子了,咦,嫂子你……也认识侍书?” 红拂女似笑非笑地道:“嫂子还知道她是谁的婢女呢,嘻嘻,三弟真是体贴入微呀,我道是什么人间好物,竟入得三弟的法眼呢,敢情是长孙家的无垢姑娘。” 高不凡暗汗,解释道:“嫂子有所不知了,长孙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可惜在今年年初就不幸病逝了,长孙姑娘和寡母受到异母兄长的排挤,昨日更是被赶出了家门,如今正寄居在舅家,没有生活来源,估计是想变卖些物品度日,所以我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并无其他意思。” 红拂女不由动容道:“原来如此,嫂子早就听说过长孙家无垢姑娘的贤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刚才听侍书讲,这些刺绣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了几个月时间呢,打算卖掉帮补家用,一个大家闺秀遭逢变故却丝毫不气馁,还想办法帮补家用,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三弟好眼光,此女若能娶回家中,定是个贤内助。” 高不凡微窘道:“嫂子你多想了!” 红拂女笑嘻嘻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嫂子明日就替你上门求亲,这年头好女子抢手,就好比早上新鲜的蔬菜,来晚了就没有啦,剩下的都是别人挑剩的次品。” 高不凡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必了,嫂子的好意三弟心领了,这事急不来。” 红拂女捂嘴笑道:“是不必,还是不急?好吧,看来三弟是有自己的打算,嫂子就不滥做好人了,对了,三弟之前说有多少要多少,所以嫂子一时口快,答应了侍书,以后她家姑娘的刺绣和络子我都全包了。” 高不凡闻言笑道:“没问题,以后侍书再拿刺绣出来卖,劳烦嫂子都买下来,花了多少都算在三弟头上,嗯,回头我给嫂子留三百两银子备用。” 红拂女好笑道:“瞧瞧,还说嫂子多想呢,看来嫂子这个月老不当也不行了,行,不用三百两,给嫂子五十两银子周转就行了,无垢姑娘的刺绣都是精品,嫂子花点时间转卖出去还有赚呢。” 高不凡连忙道:“都别卖,给我留着吧!” 红拂女愕了一下,继而咯咯地笑道:“好吧,嫂子都给你留着,没想到三弟不仅细心体贴,还挺有情调的。” 高不凡脸上微热,拱了拱手,低声叮嘱道:“还望嫂子不要声张,待会无垢姑娘的兄长长孙无忌也会来赴宴。” 高不凡还真担心红拂女这张碎嘴到处乱说,所以先给她打支预防针。红拂女笑道:“三弟放心,嫂子省得了,走,菜也买完了,咱们回去吧。” 于是众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到了住处,这时李靖已经起床了,一见这情况便猜到怎么回事了,既感激又惭愧,苦笑道:“红拂,是不是又让三弟破费了?” 红拂女尴尬地支吾道:“三弟非要帮忙!” 高不凡连忙笑道:“二哥跟弟客气啥,反正也不值几个钱,等二哥日后到上谷郡就任,换你请弟就是,正好涿郡和上谷郡也隔得不远,只要有空,弟就去你那蹭吃蹭喝。” 李靖闻言笑道:“就怕三弟你不来,对了,三弟准备几时赴任?要不咱们兄弟二人结伴同行吧,反正也是同路。” 高不凡喜道:“弟正有这个打算,求之不得,这样吧,二哥几时准备好,咱们就几时出发。” “二哥就一人一马,没什么好准备的,随时都能出发。”李靖答道。 “嫂子不跟二哥同往?”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摇了摇头笑道:“你嫂子暂时留在洛阳,等为兄在上谷安顿下来,打开了局面再派人回来接你嫂子,要不然初来乍到的,倒是不好安排。”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这样也好,周全些总是对的。” 高不凡和李靖坐下来继续聊兵法,高首和高仁则到厨房帮红拂女打下手,约莫中午时份,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到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也后脚抵达,李世民竟然还带了两个客人,这小子还真不客气,自己本来就是个蹭饭的,竟然好意思带客,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长孙无忌估计也有点不好意思,对着高不凡道:“长卿,房乔和君集均是我和世民的好友,所以跟来凑个热闹,你不会介意吧?” 高不凡微笑道:“辅机兄见外了,你和世民的朋友就是我高长卿的朋友,更何况来者是客,自然热烈欢迎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三弟的朋友就是我李靖的朋友,欢迎!”李靖虽然不擅长交际,但场面话还是会说的。 长孙无忌闻言放下心来。 李世民爽郎地道:“无忌你瞧,我就说长卿兄和李郡丞不会介意的,长卿兄跟我一样爱交朋友,玄龄、君集,还不见过李大人和长卿兄。” 高不凡心中一动,玄龄?房玄龄,我去,又是一个牛人。历史上的李世民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其中最出名的谋臣除了长孙无忌,还有著名的“房谋杜断”,房谋指的就是房玄龄,杜断指的就是杜如晦,这两人一个善长谋略,属于“战略型”人才,一个处事果断,属于“拍板型”人才,堪称李世民麾下的卧龙和凤雏,均是能够运筹帷握的大能啊,只是不知杜如晦如今投效到李渊门下了没有! 念及此,高不凡竟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魏征,群雄并起的大时代就要来临了,人才将比美人还要抢手,手快有,手慢无啊,李世民这小子喜欢交朋友,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还不缺银子,条件得天独厚,倒是占了先机。 房玄龄名乔,表字玄龄,齐州临淄县人,善诗能文,博览经史,十八岁举进士出身,授羽骑尉,约莫三十左右,颌下留着三缕黑须,气质文静儒雅,不显山不露水的,向着高不凡和李靖拱手施礼道:“房乔不请自来,打扰高牧监和李郡丞了。” 高不凡道:“无妨!” 李靖则道:“请坐。” 那个侯君集约莫二十出头,留着短须,看上表情酷酷的,似乎不善言辞,向着高不凡和李靖各拱手一礼,惜字如今地吐出三个字:“打扰了!” 高不凡能感到侯君集体内的气血涌动,望向自己的眼神隐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不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看来这位来者不善啊,不过,高不凡并不放在眼内,侯君集的实力因然不弱,但能让他感知到气血的流动,显然实力远不如自己,而且侯君集的身上没有明显敌意,这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估计也是出于年少好胜,意图跟自己较量一番。 众人相互认识寒暄了一番便分宾认落座,彼此交谈起来。 李靖家的条件简陋,李世民似乎丝毫不介意,茶杯不够,他就直接用碗喝,没有半分世家大族公子的习气,倒是让人佩服,换着任何人只怕也会对他心生好感。 房玄龄也不知是不是有洁癖,反正坐下后什么东西都不碰,不喝茶,不吃茶点,只是面带微笑地充当一个倾听者。 静气,善于观察倾听,不爱夸夸自谈,不显山不露水,是个冷静实干的人才——这是高不凡通于观察后给房玄龄的初步评价。 第262章 心乱如梅 高士廉的宅子自然远不及长孙府宽敝舒适,只有前后两进,不过,匀出三间房来给长孙无忌和高氏母女住还是可以的,现在长孙无垢就住在后院的阁楼上,而高氏则住阁楼的下层。 阁楼的面积不大,估计还不足十平方,不过经过长孙无垢那双巧手的布置,倒也温馨舒适,窗台外面还特意钉了个木架子,养了些花草,倒是让这座破旧的小阁楼增色不少。 此时,长孙无垢正娴静地坐在窗边,认真地绣着一幅《八骏图》,八骏已得五匹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让人叫绝。 针线活是古代闺阁女子必备的手艺,因为出嫁穿的喜服都必须是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所以针线活又称为女红,很明显,长孙无垢的女红水平很高,即便不是大师水准,也相差无多了,心灵的女子,一般都会手巧,长孙无垢就是如此。 话说自从父亲长孙晟去世后,长孙安业掌控了家里的财政大权,高氏母女每月的用度都得经管家周富贵的手,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的宽裕随意了,再加上孙安业本来就有意赶走高氏母子三人,好达到独占家产的目的,所以授意管家刻意拖延,甚至克扣月钱。 与其受人拿捏,还不如另谋出路,所以长孙无垢便生出了自食其力的念头,而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赚钱的路子为数不多,做些女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数月之前,长孙无垢便开始做刺绣和打络子等,辛苦了几个月,终于积攒了五幅刺绣和六个络子。 一开始,长孙无垢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长孙家也是世家大族,作为一名大家闺秀,行这种商贾贱业之事,若传出去,无疑有点丢价,关键她还担心长孙安业会借此大做文章,骂她给长孙家丢脸。 昨天被赶出家门后,长孙无垢自然也少了这种顾忌,而且,如今寄居在舅家已经给舅父添麻烦了,若再吃穿用度都花舅家的,她于心何安?所以更下定决定自食其力,赚些钱银帮补家用。 今日,长孙无垢便让婢女侍书把自己积攒的五幅刺绣和六个络子拿出去卖,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十分自信的,只是侍书这丫头第一次干这种事,也不知能不能卖出去。 “姑娘,姑娘!”阁楼的楼梯还在响,侍书快乐的声音便先传上来了。 快乐是会传染的,长孙无垢一听便猜到东西肯定卖出去了,不由欣喜地搁下手头的活计站了起来,这时侍书也上得楼来,果然两手空空的,一脸的兴奋地道:“姑娘,东西都卖掉了,嘻嘻,你猜婢子一共卖了多少钱?” 长孙无垢合上那双美眸,斜仰着俏脸作思考状,然后展颜一笑道:“两千文钱吧,不可能再多了。” 侍书咯咯笑道:“姑娘这次可猜错了,一共卖了四千四百八十文钱呢,呶,姑娘你看,一锭银子。” 侍书取出那锭银子,得意洋洋地托在手心。长孙无垢吓了一跳,失声道:“这么多?”急忙取过那锭银子掂了掂,又用剪刀剪下一角来,发现银子的确是真的,这才松了口气。 侍书笑嘻嘻地道:“小姐放心吧,真银假银,婢子还是分得出来的。” 长孙无垢双手捂住脸颊,满眼的难以置信,她本已经作好了被人家当肥羊宰的打算,毕竟第一次做买卖,亏本也很正常,就当积累点经验吧,没想到非但不亏,除去材料成本,还净赚了一半多。 “侍书,你真是太棒了,怎么卖出去的?”长孙无垢惊喜无比,也十分兴奋,她从小就不愁吃不愁穿,对钱银并不上心,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才慢慢意识到钱银的重要,而这笔钱更是她一针一线赚来的,意义非凡,就别提有多开心了。 侍书得意地道:“婢子在南市找了很多家布庄问价,不过那些掌柜都十分势利市侩,估计是觉得婢子好骗,出价低得欺负人,所以婢子一气之下就不卖了,正打算到北市看看,一位大姐突然叫住了婢子……” 侍书滔滔不绝地把经过叙述了一遍,长孙无垢听完后惊疑不定,黛眉轻轻地皱了起来,她兰心蕙质,可不像侍书这么好骗,在她看来,这事也太不可思议了,虽说世上好心人不少,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大姐把所有东西都买下来,还要出几倍的高价,实在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姑娘,怎么了?”侍书疑惑地问。 “那大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长相装扮如何?”长孙无垢仔细问道。 侍书登时嘴巴大张,失声道:“婢子一时高兴,倒忘记问大姐姓名了,她估计有二三十岁吧,穿一身红,挺漂亮的。” 长孙无垢无奈地轻戳了一下婢女的额头嗔道:“你这个糊涂丫头啊!” 侍书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道:“那……婢子下次再问问她名字!” “还有下次?”长了无垢更加狐疑了。 侍书笑嘻嘻地道:“那大姐是开布庄的,她说姑娘你的刺绣都是精品,能转卖出好价钱,说以后姑娘你的刺绣有多少她要多少呢,嘻嘻,以后姑娘的女红就不愁卖了,对了,大姐给的银子有五两,婢子不够钱找她,她就说不用找了,就当是订金,让婢子以后有货就去淳化坊找她呢。” 长孙无垢闻言倒是打消了些许疑考虑,因为听语气,这位大姐倒是个生意人,发现有利可图把东西打包买下倒是说得过去,只是既然是做生意的,谁不想多赚?明明可以低价收购的,却花几倍价钱来买,豪爽得真的不合常理。 “侍书,你下次要问清这位大姐的名字,最好看看她的布庄在哪,还有,不要跟她到人迹稀少的地方,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长孙无垢提醒道。 侍书点头道:“婢子省得了,姑娘放心吧,那个大姐不像是坏人。” “糊涂丫头,坏人额头上又没凿着字,小心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 侍书吐了吐舌,她觉得不太可有,因为像她这样丫头,几千文钱就能在乡下买一个,人家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长孙无垢把银子收起来,继续做她的针线活,穿了几针又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暗道:“这事不会是二郎干的吧?他见我不肯搬到他家的宅子住,于早又变着法子来相帮?” 长孙无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据她对李世民的了解,这位还真做得出来,既有大智慧,又不缺小聪明,不过长孙无垢转念一想,二郎和哥哥今日不是应了高长卿的邀请,去李靖家里作客了吗?哪有时间做这种事,大抵不是他吧,也许侍书这傻丫头傻人有傻福,真的遇上好人了。 对了,那部《楞伽经》中的书签不知高长卿发现了没,都怪我粗心大意,抄完佛经竟忘记取回了,高长聊若见到了岂不……尴尬! 长孙无垢一想到自己粗心遗留在佛经中的那张书签,登时脸上有些发烧,心绪不宁,一不留神便扎到手指了,血珠顿时在洁白的丝绸上染出了一朵鲜艳的梅花来。 长孙无垢看着丝绸上这朵梅花,脸颊烧得越发厉害下,只得丢下针线活,找了《女训》来看,以平复心情。 《女训》的效果无疑是显著的,长孙妹妹看了几篇便恢复了端庄娴静的模样,继续做她的针线活。 第263章 我是风 红拂女的厨艺确实不错,但也只能说不错而已,就家常菜的水准,当然,来客都不会挑剔这个,吃得十分畅快,纷纷敬酒向李靖和高不凡这两个将要上任的新官表示祝贺。 李世民这小子最会来事,提议道:“光喝酒没意思,要不咱们行酒令吧,我作令官,酒令大如军令,谁若行不出来就要受罚。” 长孙无忌连忙道:“行酒令在下没意见,但世民你也太狡猾了,自己当令官隔岸观火,不行,你不能作令官,得跟大家一起行令。” 高不凡道:“本人才疏学浅,还是由我作令官吧,你们尽情表演。” 房玄龄捋须笑曰:“谁不知蓨县才子高长卿文武双全,能作出《把酒问月》如何传世好诗,又岂会是才疏学浅之人?未免过于谦虚了。” 李世民立即拍掌道:“正是,长卿兄休想藏拙,断不能由你作令官,李郡丞乃此间主人,要不由李郡丞作令官好了。” 李靖笑道:“正合我意,正如三弟所讲,你们尽情表演,本人隔岸观火,何其快哉,哈哈!” “咳咳,本人失陪了!” “俺突然间内急,你们尽兴。” 高世雄兄弟站起来就想开溜,结果却被旁边的候君集一手一个按住,嘲笑道:“高大郎高二郎,你面临阵脱逃,算那门子英雄好汉?当然,如果你们俩自认是狗熊,我就放手。” 候君集的力气显然不弱,高世雄哥俩被他按住竟然动弹不得,憋得面色通红,不由怒道:“谁临阵脱逃了,行令就行令,这可是咱哥俩的强项,谁怕谁!” 侯君集松开手,拍掌大笑道:“那更好,便让大家见识一下两位的强项。” 李世民兴冲冲地道:“那还等什么,请李郡丞出令吧。” 李靖点头道:“酒令大如军令,赏罚要分明,行不出令来者罚酒一海碗。” 李世民立即摇头道:“这那是罚,分明就是赏,以在下之见,若行不出令来应当即兴表演一段才艺,反之赏酒一碗。” 长孙无忌微笑曰:“世民这赏罚倒是别具一格,在下同意。” “君集附议,大不了打一套拳。”候君集立即表示支持,高世雄和高世衡眼前一亮,也马上拍着桌子大声道:“俺也同意,嘿嘿,这年头谁还没点才艺呢。” 高不凡不得不承认,李世民这小子很能玩,而且很会搞气氛,有他在不用担心冷场,这也是一种组织管理能力,正所谓窥一斑可知全豹,所以这小子能当“老大”,实非偶然。 李世民哈哈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意风,那就开始吧,请李郡丞出令。” 李靖想了一下道:“先来个简单的吧,吟一首带风字的诗,前人所作,抑或即兴赋诗均可。” 李世民笑道:“太简单了,容我先讨个巧。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家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长孙无忌一拍腿道:“还真让世民你讨巧了,只是有点托大了,竟借用汉高祖的诗作,好不要脸。” 李世民得意地笑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汉高祖的诗我李世民不能用?反正不违令即可,李郡丞以为呢?” 李靖神色自若地道:“可,饮酒一碗。” 李世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笑道:“痛快,长卿兄,下一个该你了。” 房玄龄不动声色地望向高不凡,发现此子始终面带微笑,不急不燥,不温不火,让人捉摸不透,若只是论沉稳,二郎确不如高长卿,但二郎贵在有一颗遇强越强的赤子之心。 高不凡微笑不语,李世民借用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先声夺人,无非是想在气势上压自己一头,或许还有别的寓意,不过不管有没有寓意,高不凡都能感受到李世民正把自己作为竞争对手,当然,竞争的对象不是江山,而是长孙无垢。 这也难怪,李世民和长孙无垢本来是有“口头婚约”的,而且两人从小就认识,结果长孙晟去年带着长孙无垢回了一趟渤海郡蓨县娘家,便半路杀了自己这个“程咬金”,让本来十拿九稳的两家联姻产生了变数,所以李世民把自己当成情敌就再正常不过了。 高不凡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候君集立即嚷道:“高牧监还没行令,不能喝酒,犯规了,该罚!” 高不凡笑道:“无妨,先喝也一样。”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确实,带“风”的诗即便是小学生都能随便背出几首来,彼如“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难就难在要在气势上压过李世民,最好也带点寓意来回应他。 当然,如果高不凡不想跟李世民争锋,随意说两句什么都行,只要是带风的诗句即可,只是那样的话就等于向李世民“俯首称臣”了,自然也没脸去争长孙无垢了。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盯着高不凡,笑道:“世民就服长卿兄的这股自信,速速行来,好让大家见识一下长卿兄无与伦比的诗才。” 长孙无忌神色有点不自然,这时即便高世雄哥俩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了,更遑论长孙无忌这种内秀的人。一个是好哥们,一个是连父亲也看重的朋友,长孙无忌夹在中间真的难做。 候君集显然没这种顾忌,他是李世民的人,自然坚决拥护自己的老大,开玩笑般道:“要比过得汉高祖,只有了秦始皇了吧,只是赢政也写过大风歌?” 高不凡笑道:“别说,秦始皇还真写过。” 李世民愕了一下,连忙扫了一眼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发现两人都一脸的疑惑,顿时放下心来,长孙无忌读书比自己多,房玄龄更是博古通今,连他都不知道,高不凡肯定是在故弄玄虚,于是笑道:“长卿兄就别卖关子了,速速诵来!” 高不凡清了清嗓子道:“那大家听好了,始皇帝诗曰,我是风。高兴就剪绿柳树,绽放桃红。生气就掀翻江海,倾覆苍穹。” 瞬时间,所有人都傻了眼,这哪是什么诗,只是有点押韵的顺口溜罢了,可是仔细一品,又觉得非常有意思,那股“任我行”的气势霸气侧漏,连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房玄龄都微微变了面色。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李世民若有所思,候君集大皱其眉,高世雄和高世衡则使劲鼓掌,一脸崇拜地道:“始皇帝不愧是始皇帝,连写诗都那么厉害,不仅气势非凡,而且显浅直白,朗朗上口,就连俺这种粗人也一听就懂。” 红拂女将信将疑,低声问李靖道:“当家的,赢政写过这样的诗?” 李靖摇头道:“闻所未闻!”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跟他大家开个玩笑,始皇帝自然没写过这样的打油诗,是在下胡绉搏大家一笑的,这首不算,换一首,嗯,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诗!” 李世民又呆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佩服地道:“长卿兄果然才思敏捷,诗才无碍,世民佩服!” 这首《秋思》是唐代诗人张籍写的,现在还没闻世呢,大家自然都认为是高不凡即兴而作,因为地点和季节都吻合,自是无人怀疑,这下就连候君集也服了,他虽然不擅长诗文,但也听出这首诗的不凡。 房玄龄自然不消说了,他擅长诗文,一听就知这又是一首传世经典了,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高长卿此子的诗才也太敏捷了,在限题的情况下,别人绞尽脑汁都未必能写出一首来,他却能信手拈来,如果诗写得普通还勉强说得过去,偏偏却是一首足以传世的经典佳作! 一个字——牛比! 第264章 较量 红拂女坐在李靖身侧,一脸的惊叹,之前都是听说三弟如何文武双全,如何诗才了得,今日算是亲眼见到了,弹指间就作出一首传世经典,所谓的曹七步只怕也不如三弟才思敏捷,不过,红拂女更喜欢高不凡胡绉的那首《我是风》,虽然刚听起来不伦不类,但细细品味却十分有趣,我行我素,霸气外露,比之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还要有气势。 当然,红拂女只看到表面,而李靖却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李世民和高不凡两人,笑道:“好诗,三弟可饮酒一碗。” “献丑了。”高不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目光望和长孙无忌:“辅机兄,该你了!” 这对长孙无忌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了,即兴作了一首《凉夏》,赢得交口称赞,然后喝酒一碗。 下一个轮到红拂女了,只见她笑呵呵地道:“红拂也讨个巧。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世雄猛一拍大腿,懊恼地道:“糟糕,被李夫人抢先了,这本来是俺想说的。” 众人不由齐声失笑。 红拂女咯咯一笑,端起酒碗美美地喝了个精光,此女酒瘾不小。 候君集一指高世雄,幸灾乐祸地道:“高大郎,现在该你了。” 高世雄眉头都几乎皱到一块去,一副铭思苦想的便秘表情,让人忍禁不俊。候集君见状揶揄道道:“高大郎,不行就别勉强了,免得憋出黄金来。” 高世雄却眼前一亮,仿佛醍醐灌顶,大叫道:“有了!” “真有了?吹牛吧!”候君集吃了一惊,李世民笑道:“君集,可别小瞧了别人,世雄兄快吟来。” 高世雄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得意地高声吟诵道:“风吹茅厕屁屁凉,宿醉未消憋得慌。战鼓擂响连环屁,黄金炸得一万两。” 轰…… 众人无不绝倒,哄堂大笑,红拂女更是笑得几乎打跌,捂住小腹哎哟哎哟的,连说自己不行了。 候君集捏住鼻子道:“这真是一首有味道的诗,世雄兄一鸣惊人,屁服屁服!” 高世雄得意地道:“管它有味没味,反正有风就行,令官大人,俺这首诗够资格喝酒一碗吗?” 李靖道:“够了,可赏三大碗黄汤。” 众人双差点笑喷,而高世雄却真的自灌了三大碗酒,这才拍着肚皮一脸的满足,又神气地鼓励旁边的弟弟高世衡道:“老二,该你了,别慌,俺行,你肯定也行!” 高世衡摇头道:“俺对屎尿屁没兴趣,算了吧,俺给大家耍套拳吧。”说完离席跳入院中,嘿嘿哈哈地耍起拳来。 高世雄兄弟的武艺只能说一般,不过耍起拳来倒也虎虎生风,在场众人纷纷喝彩捧场,候君集眼珠一转道:“光一个人耍拳没意思,不如在下陪高二郎过过手,为大家助一把庆?” 高世衡本来就是武痴,恨不得有人跟他干架,再加上之前被候君集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早就不服气了,闻言大声道:“求之不得,姓候的,来来来,让俺称称你的斤两。” 候君集闻言哈哈大笑,纵身跃入场中与高世衡交起手来,结果不出二十个回合,高世衡便被一拳摞翻在地了。 “哈哈,高二郎莫不是喝酒了?就只有这点本事,难道不怕给高牧监丢脸?”候君集目光望向高不凡,挑衅的味道甚浓。 高不凡倒是淡定自若,不过高世雄却是忍不了,腾的跃落场中,便要替弟弟出头,喝道:“候君集休得张狂,俺这就来教你做人。” “大哥,俺能打败他,不用你帮忙。”高世衡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候君集,显然极不服气。 候君集嚣张地大笑道:“不用争,你们哥俩一起上,我一并接着就是。” 高世雄和高世衡更是怒不可竭,一左一右便夹攻了上去,姓候的,让你张狂,不把你打出黄金来就算你拉得干净,结果这次不出十招,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竟然相继被候君集放翻了,很明显,之前候君集还是手下留情了。 “服不服,还要不要再来?”候君集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高氏兄弟,状态极为得意。 李世民这才叫道:“君集,不得狂妄。” 候君集哈哈一笑,假惺惺地上前扶起高世雄兄弟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还望世雄兄世衡兄多多包涵。” “只能怪俺们技不如人!”高世雄哥俩面红耳赤,满脸羞愧,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自知不是人家对手,蔫头耷脑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候君集对着座中的高不凡拱了拱手道:“久闻高牧监武功了得,君集斗胆,想值此机会向高兄讨教几招。” 高不凡还没回答,红拂女已经双眉一挑,站起来笑嘻嘻地道:“拙妇多年未活动筋骨,今日有点手痒,倒是想向候公子讨教,要不咱们先过过手。” 高世雄哥俩是三弟的人,羞辱他们就是打三弟的脸,红拂女对高不凡心存感激,更是把高不凡当成了自家丈夫的贵人,自然不容别人下三弟的面子。 候君集呵呵一笑道:“久闻李夫人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在下出手没个轻重,轻易不跟妇人过招,还是算了吧。” 红拂女勃然大怒,飞身跃入场中,宛若一道惊鸿,一掌便拍向候君集胸前,后者嘴上说得嚣张,但出手却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抬手架挡,然而红拂女突然中途变招,变掌为拂,拂向候君集的面门。 红拂女的动作轻盈敏捷,变招又突兀,候君集虽然反应迅速,但左脸还是被衣袖拂中,登时红了一块,只觉火辣辣的痛,不禁又惊又怒,低吼一声冲步上前,使出一记侧踹,劲风掀起地上的一逢扬尘,显然动真格了。 红拂女冷笑一声闪身避过,两人便在场中你来我往地激战起来,竟然战了个势均力敌。高不凡有点意外,没想到红拂女竟然颇有两把刷子,由此看来,二哥李靖应该不会差。 话说高不凡只见过李靖开弓射箭,却没见他出手,也感知不到他的血气运行,倒不清楚李靖的实力如何,如今看到红拂女出手,心里便大致有底了,二哥比嫂子必然只强不弱。 且说场中二人战了三四十个会合,红拂女毕竟年纪较大,又是女流之辈,力气方面吃了亏,渐渐便落于下风了,李靖喝道:“红拂,差不多就行了。” 红拂女也自知再战下去自己必败,便收招跃出圈子,退了下来,不过此时候君集也汗流浃背,体力消耗很大,因为红拂女太灵活了,让他有点疲于奔命。 这个时候,候君集倒是生恐高不凡出手了,担心自己体力不支,应付不了,所以也回到座位上坐下,绝口不提较量的事,大家继续行令喝酒,只是气氛却没有开始时融洽了,毕竟闹得不愉快,任李世民如何插科打诨也挽救不了。 于是一场酒宴很快便收场了,撤了酒菜,换上茶水闲聊了一会,客人便都纷纷起身告辞。 “长卿兄准备几时离开洛阳上任?”一行人行出了淳化坊门,长孙无忌便问道。 “三日后的初八。”高不凡答道,另一边的李世民闻言似乎暗松了口气。 长孙无忌脱口道:“这么快?” “如今已经是八月仲秋了,再迟就要入冬,入冬之前我得先选好马场。”高不凡微笑道。 长孙无忌点头道:“也是,那无忌也不留你了,不过长卿兄出发前请告知一声,无忌送你出城。” 李世民笑道:“长亭送别,少不了一首送别诗。” 高不凡本想提醒一下长孙无忌,让高士廉不要和斛斯政走得太近的,但有李世民只“一百瓦”的电灯泡在,倒是不好提了,大家挥手作别,分道扬镳! 第265章 房玄龄的分析 李世民把长孙无忌送回到永兴坊的家门口,低声问道:“无忌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住在舅家也不是办法啊。” 长孙无忌微笑道:“我知道世民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平白受你的宅子,况且,我娘和观音婢也不会同意的。” 李世民有点不悦道:“咱们是打小一处玩的好兄弟,无忌何必跟我见外,至于令堂和观音婢,瞒着她们就是了。” 长孙无忌苦笑道:“世民,不是我见外,实在是无功不受禄,而且我娘或许可以糊弄一下,观音婢你糊弄得了?” 李世民苦恼地道:“观音婢那么聪明,的确糊弄不住,只是一想到令堂和观音婢住在如此简陋窄小的房子中,我就于心不安啊。” 长孙无忌中心微暖道:“世民大可不必,虽然条件是简陋些,但观音婢和我娘住得挺好的,不用再受长孙安业那混蛋的气,而且舅舅和舅母待我们也是极好的,明年我打算参加科举选拔,先录个一官半职,也好养活娘亲和观音婢。” 李世民皱眉道:“以无忌之才,通过科举自然是轻易的,只是皇上如今正忙着东征,只怕明年的科举也会取消,依我看,无忌如果想出士,其实没必要非走科举一途的,以皇上对长孙将军的宠信,只需有人向皇上保举,荫封个千牛备身还不容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道:“荫官还是留给长孙安业吧,他才是嫡长,我要凭才学走科举出士的路子,免得落人口实。” 李世民竖起大拇指道:“无忌好志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劝你了,进去吧,代我向令堂和观音婢问好。”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欲言犹止,李世民有点期待地问:“无忌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没……了,世民慢走。”长孙无忌说完转身进了高宅大门。 李世民目送着长孙无忌进了屋去,面色慢慢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和长孙无忌是一起玩大的发小好友,本以为对方会无条件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在观音婢婚姻选择上,长孙无忌显然采取了中立态度,这无疑让李世民感到受伤,甚至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不过,李世民不得不承认,高不凡的确非常优秀,无论是长相和才华,都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尤其是经过今晚的试探后,这份危机感就更强烈了,在诗词一道,自己绝难望其项背,可惜君集太过冲动了,没有机会试探出高不凡的武功深浅。 “玄龄,高长卿这个人,你怎么看?”回到府中,李世民终于问出了口,他想听听房玄龄的判断。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才道:“高长卿此子有大志,二郎是绝不可能招纳他到麾下的。” 李世民点头淡道:“看得出来,高长卿虽然做事风轻云淡,其实跟我是一类人,都不甘轻易屈居人下。我是风。高兴就剪绿柳树,绽放桃红。生气就掀翻江海,倾覆苍穹。呵呵,果然好气魄。” 李世民借用汉高祖的《大风歌》,自然有先声夺人的意思,但也有伸出橄榄枝,招揽人才的寓意,因为《大风歌》的最后一句正是: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只是以他目前的身份来讲,过于托大了。 而高不凡用一首充满“任我行”味道的《我是风》来回复了李世民,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潜台词就是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想约束我,而且我是不好惹的,惹翻了我是没好后果的。 “还有呢?”李世民又问道,这些表面的东西他都能看出来,房玄龄如果只有这点本事,也不会受他如此看重。 房玄龄若有深意地道:“涿郡是个好地方,民阜民丰,高不凡在涿郡开设马场,又有义兄李靖在一旁的上谷郡相呼应,简直如虎添翼也,进可俯视中原,退可休养生息,此子步步为营,所图不小。” 李世民呼吸为之一紧,沉声道:“涿郡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北边有突厥之患,南面无险可据,远不如关陇之地易守难攻,而且玄龄是不是多虑了,区区一个牧监而已,涿郡还有郡守,通守和郡丞,还论不到一个牧监出头吧?” 房玄龄摇头道:“牧监虽然没兵,却有马,李靖虽然无马,却有兵。更何况二郎也太小看高长卿了,此子单枪匹马闯辽东,却带回来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在高句丽境内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最后甚至令到乙支文德的五万精锐全军覆没,如此可怕的人物,即便到哪里都是一头压不住的猛虎。” 李世民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承认房玄龄分析得入理,高长卿此之的确不凡,点头道:“玄龄言之有理,可有妙法破解?或者拖延他几年也是好的。”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才捋须道:“若能使皇上厌而罢黜之,则为上策;将李靖调离上谷,此乃中策;杀之为下策。” 候君集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房先生的下策才是上策,杀了高长卿可绝一切后患,也免得他跟二郎抢无垢姑娘,尽管今日没能试探出高长卿的功夫深浅,但想必也不会比红拂女高太多,只要布置得当,我有信心能击杀他。” 房玄龄摇头道:“君集此言差矣,恰恰相反,本人倒觉得高长卿此子武功高绝,只怕不在鱼俱罗之下,贸然动手刺杀他,恐怕适得其反,若能侥幸杀死他固然是好,若是让他逃脱了,则二郎危矣,像高长卿这种人,如果可以做朋友,最好不要与之为敌,即便要对付他,最好是假借别人之手,切记切记。” 李世民面色微变,他对房玄龄的判断还是十分信服的,马上打消了刺杀的念头,而且这种方法不太光彩,他内心也有点抵触。 候君集却是不以为然,道:“房先生未免太高估高长卿了吧,而且房先生如何得知高长卿的武功高绝,甚至可比肩鱼俱罗?” 房玄龄正容道:“据说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在契丹刺杀可敦,当时鱼俱罗也在场,而高不凡却立了保护可敦之功,可见鱼俱罗当时并不足以抵挡刺客。” 候君集反驳道:“也许是刺客太多,鱼俱罗分身乏术,这才让高长卿侥幸立了点功劳,也未见得他的武功就可比肩鱼俱罗。” 房玄龄淡道:“二郎和君集以为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如何?” 李世民面色凝重地:“自然是顶级的,据说当年还刺杀过皇上,刺客只有两人,却让保护皇上的众多高手死伤惨重,而保护皇上这些高手,武功比之鱼俱罗也不遑多让。” 候君集面色微变,争辩道:“那是镜花水月楼主亲自出手了,刺杀可敦的杀手肯定比楼主弱很多,否则高不凡和鱼俱罗在劫难逃。” “玄龄虽然不会武功,但自问相人还是挺准的,君集还记得你两次挑衅高长卿时,对方的反应吗?”房玄龄问道。 李世民回忆道:“高长卿似乎……皆是无动于衷的,此子一惯如此从容,令人猜不透深浅。” “第一次见礼时,君集跃跃欲试,高长卿只是随意打量了君集一眼,不过我敢肯定,此子察觉了君集的意图。第二次君集直接出言挑战时,高长卿甚至连眼帘都不抬一下,说白了就是根本不把君集当一回事,换着本人是一头大象,面对蚂蚁的挑衅也会是这种反应。”房玄龄估计是见候君集还如此执迷不悟,硬要跟他杠,于是说话便不留情面了。 候君集满脸通红,李世民连忙打圆场道:“高长卿也许真的很强,但君集在他面前也不至于那么弱,不过谨慎些还是好的,君集,以后没有我的点头,不得擅自对高不凡采取行动,就目前而言,没必要将其树为死敌。” 候君集心中不愤,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君集明白!” ………… 长孙无忌回到住处换了一身衣服,又洗漱了一遍,去掉身上的酒气,这才去给母亲高氏请安。 “吾儿喝酒去了?仔细你舅舅知道揭你的皮!”高氏见到儿子脸蛋红通通的,便略责备地问。 长孙无忌点头答道:“长卿兄的义兄李靖升任上谷郡丞,今日设宴,长卿兄请孩儿一道去喝了两杯,舅父也是知晓,无妨!” 高氏闻言放下惦来,噢了一声,问道:“二郎肯定也去了吧,这孩子打小就爱凑热闹。” 长孙无忌略带苦笑点头,高氏见状便猜出了几分,摸了摸孙无忌的头道:“难为吾儿了,你爹给你出了个难题啊。” 长孙无忌往阁楼上瞥了一眼,低声问:“观音婢在上面吗?” “在呢,这孩子整天待在上面还不知在忙啥,也不下来跟为娘说说话。”高氏抱怨道。 长孙无垢做女红挣钱的事,高氏显然还不知情,不过长孙无忌却是隐约知道的,笑道:“妹妹估计是在看书,昨晚问孩子借了几本去。” “女孩子又不用考科举,看那么多书干嘛,认真把嫁衣做好人才是正经,等替你爹守完孝,你们兄妹俩的婚事也得抓紧办了,为娘亦可了却两庄心事,日后在泉下也好有脸见你们父亲。” 长孙无忌眼圈微红,握住母亲的双手道:“娘亲你瞎说什么,你会长命百岁的,会亲眼看着观音婢出嫁,亲眼看着无忌成亲,亲眼看着孩儿出人头地,儿孙满堂,光大长孙家的门楣。” 高氏笑吟吟地道:“吾儿一定能重振长孙一门,娘亲相信你,去看看你妹妹吧。”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忽低声问:“观音婢自己是什么意思,娘亲探过她的口风吗?” 高氏叹了口气道:“无垢说但凭长辈作主,据为娘看来,这丫头自己还拿不定主意。” 长孙无忌闻言皱了皱眉,观音婢打小就很有主见,很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但这也则面反映出,观音婢对高长卿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她和高长卿只是数面之缘,而和世民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结果在观音婢心里,世民只和高长卿却战了个“平手”,看来世民有点危险了。 也罢,便由观音婢自己慢慢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吧,反正三年孝期未满之前,观音婢也不可能出嫁,还有两年时间,正好也等观音婢再大一些,世民和长卿到底谁更优秀,再过两年应该也能看出个分晓来。 “观音婢,我上来了。”长孙无忌一边走上阁楼,一边大声道,妹妹日渐大了,即便是亲哥也需注意些,所以每次来看妹妹,进房间前他都会吼一嗓子,免得撞见尴尬之事。 “哥你上来吧。”长孙无垢温婉的声音传了下来。 长孙无忌噔噔地上了楼,见到妹妹果然又在做刺绣八骏图,便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数落道:“你也该歇一歇了,日夜不停,小心变瞎子,日后嫁不出去。” 长孙无垢抿嘴笑道:“嫁不出去岂不更好,可以陪着娘亲一辈子。” “你去跟娘亲说,看她不掌你嘴。”长孙无忌低笑道。 长孙无垢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哥哥不是去饮宴了吗,为何这么早回来了?” “闹得有点不愉快,提前结束了。”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垢轻撩了一下额前的齐刘海,有点担心地问:“怎么了?”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妹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世民今日带了候君集和房玄龄去赴宴,君集的性子你也是晓得的,打败了世雄兄和世衡兄,还当众挑战长卿兄。” “噢,候君集是二郎身边的好手,那谁赢了?”长孙无垢蹙起黛眉问。 长孙无忌笑道:“长卿没出手,倒是李靖之妻红拂女抢先出头了,没想到此女竟然十分了得,几乎与君集打了个平手。” 长孙无垢微松了口气,也就是说高长卿和二郎并没有直接起冲突。 第266章 走马上任 长孙无忌在小榻一侧盘腿坐下,取过那幅《八骏图》半成品看了看,既自豪又惋惜地道:“吾妹的女红自是极好的,如今越发的精进了,只是如此精致的宝贝拿去换那些阿堵物,着实可惜了。” 长孙无垢笑道:“哥哥若喜欢这幅八骏图,待我绣好之后,送给哥哥便是。” 长孙无忌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若拿走这幅,观音婢你又得另绣一幅,都怪我这作兄长的没用,让妹妹你受累了。” 长孙无垢从长孙无忌手中把《八骏图》拿了回来,一边继续穿针引线,一边认真地道:“观音婢不累,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做些刺绣权当打发时间罢了,咱们住在这里,已经给舅舅一家添了麻烦,观音婢做些力气能及的针线活,正好也帮补一下家用,减轻舅舅的负担,倒是哥哥你,与其在这里自责,还不如发奋图强,认真多读些书。” 长孙无忌惭愧地道:“妹妹说得是,为兄这就回去发奋。”说完便要站起来。 长孙无垢连忙道:“哥哥才刚来就走,莫非跟妹妹我怄气?” 长孙无忌汗颜道:“怎么可能,哥哥还不至于如此气量狭小。” 长孙无垢轻笑道:“观音婢自然知道哥哥你没那么小气,论心胸气量,吾兄可比蔺相如,论才学不输萧何,将来必是一代良相。” 长孙无忌白晳的小胖脸微红:“妹妹你太抬举为兄了,这是要棒杀为兄么?” 长孙无垢咯咯笑道:“好吧,观音婢把这大话收回,免得吾兄骄狂,哥哥仍需努力。” 长孙无忌点头一笑:“为兄自当加倍发奋,不令吾妹失望也。” 这时婢女侍书端上来一碟热腾腾的桂花糕摆在矮几上道:“四郎,这是姑娘特意给你留的?刚刚蒸热,赶快趁热吃。” 长孙无忌轻咦了一声道:“这是兰桂坊的桂花糕啊,价钱不便宜,妹妹那里来的?” 侍书得意地道:“婢子今天把姑娘的刺绣和络子拿去卖了,赚了五两银子呢,姑娘很高兴,说要庆祝一下,顺便犒劳自己,给四郎你留了几块。” 长孙无忌微吃了一惊,对于长孙家来说,五两银子实在不算啥,但那是以前,现在五两银子却不算少了,更何况是观音婢一针一钱赚来的,着实了不起,的确应该庆祝一下。 长孙无垢瞥了哥哥一眼,暗道,看来这事哥哥并不知情,也许真不是二郎做的,二郎向来做事一般都不会瞒着哥哥。 长孙无忌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心中更是惭愧了,还有点失落,观音婢这么能干,根本不用自己这个兄长来养活,不过,刺绣真的这么赚钱吗? “四郎,不好吃吗?这可是正宗兰桂坊出品的桂花糕啊!”侍书见长孙无忌沉默不语,便好奇地问。 长孙无忌连忙展颜一笑道:“味道很好啊。” 长孙无垢似乎猜到了哥哥的心思,微笑道:“商贾经济只是谋生之小道,哥哥该专著于仕途,光大门楣,重振家声得靠哥你。” 长孙无忌闻言倒是豁然开朗,笑道:“观音婢说的是,倒是为兄着相了,对了,今日在酒宴上,为兄听到一首传世佳作,观音婢想不想听?”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可是高长卿所作?” 长孙无忌抚掌笑道:“观音婢一猜就着,唉,长卿的诗才真是令愚兄高山仰止,不服也不行。” 长孙无垢闻言讶道:“到底是什么诗,竟让吾兄如此甘败下风?” “席间世民提议行酒令,李靖当令官出令,各吟带风字诗一首,借用前人,及即兴赋诗均可。” 长孙无垢微笑道:“这倒也不难,可见李郡丞这令官倒是当得仁慈了。 “可不是,世民讨了个巧,抢先以大风歌开局,然后轮到了长卿接令。” “可是汉高祖的大风歌?”长孙无垢问,见到兄长点头,便垂下眼帘低声道:“这倒像是二郎一惯的性子,只是国内这几年并不太平,皇上疑心日重,虽然只是大家日常行令作乐借用前人的诗句,但还是谨慎些好,免得落人口实,哥哥乃二郎的好友,该劝劝他才是。” 长孙无忌点头道:“世民是有些托大了,但料也无妨,只是行令而已,回来的路上为兄已经提醒过他,他亦欣然接受了,世民虽然做事毛躁些,但能听得入别人的意见。” “嗯,这也是二郎的长处,对了,高公子接令吟了什么诗,竟让哥哥你如此叹服?”长孙无垢追问道。 长孙无忌有些好笑道:“一开始长卿兄胡绉了一首据说是始皇帝所作的诗,但众人都闻所未闻,后来长卿才笑言是他胡绉的,然后另吟了一首《秋思》。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长孙无垢眼前微亮,点头道:“的确是首难得的佳作,高公子只怕是思家了吧,写得倒是情真意切,生动传神,不过若论才气,却不及那首把酒问月,如何就让吾兄高山仰止了?莫非是高公子胡绉那首?” 长孙无忌点头:“此首虽不及把酒问月,但亦是传世佳作,长卿兄弹指间信手拈来,这才是为兄最佩服的地方。不过呢,长卿兄胡绉的那首也相当有趣,观音婢且听为兄诵来:我是风,高兴就剪绿柳树,绽放桃红。生气就掀翻江海,倾覆苍穹。” 侍书扑哧地失笑出声,这算那门子诗啊,就一顺口溜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 古人写诗讲究对仗押韵,这是古人对诗词的一贯审美,现代诗的审美一时倒难以接受,也难怪侍书瞧不上眼。 长孙无垢微愕了一下才道:“这样的小诗倒是新颖,乍然一听挺奇怪的,但细细一品,却也有懊妙之处,高公子的言行总是与人不同,这种平白的体裁只怕又是他独创的吧。” 长孙无忌深以为然,当初在蓨县遇到高不凡时,他便觉此子每有新奇之语,总能让人耳目一新,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 侍书闻言仔细一品味,讶然道:“姑娘说得对,还真是这样,初听觉得平白幼稚,细想一下还挺有味道的,嗯,这个高长卿是不是个极狂傲之人,口气真大!” 长孙无忌笑道:“恰恰相反,长卿兄为人十分随和,跟谁都能聊得来,言行举止从容有度,让人如沐春风。” 侍书眼珠一转道:“这么说,此人的傲在骨子里?” 长孙无垢暗忖,不仅仅是因为傲在骨子里,这首白话诗只怕正是高长卿对二郎的回应,唉! “咦,看来侍书也长进了。”长孙无忌却笑言。 侍书脸蛋微红,有点得意地道:“侍候姑娘几年,婢子若无些须长进,岂不是给姑娘丢脸。” 长孙无垢好笑道:“你奉承人的功夫可不是跟我学的,我可不敢居功。” 侍书咯咯地笑起来。 长孙无忌站起来道:“为兄也该回去用功了,观音婢你也别总是在阁楼上干针线活,下去陪娘亲说说话吧。” “嗯,一会就下去。”长孙无垢答应道。 长孙无忌转身往楼梯行去,忽然停住脚步道:“高长卿初八就会离开洛阳赴任了。” 长孙无垢顿了一下,低着头继续穿针引线,仿佛无动于衷,过了一会才道:“那哥哥你去送送他吧,也不枉相识一场。” “为兄正有这个打算。”长孙无忌耸了耸肩,转身继续下了楼梯,忽又自嘲地摇了摇头,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也,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学了高长卿的小动作。 待到楼梯的响动安静下来,长孙无垢这才放针线,抱住搁在双膝上藤篮,望向窗外的蓝天默默发呆,恰好一群大雁列着队从天空飞过。深秋已至,北雁南飞! 这又是一个秋天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走了大半年了。 长孙无垢搁下篮子,走到书案后,提笔写下了两首诗,一首叫秋思,一首叫我是风。 ………… 大业八年八月初八,这日子挺好意头的,在老广东们念来就是“发发发”,当然,高不凡此番前往涿郡倒不是为了发财,选中这个日子也是凑巧而已。 洛水北岸的十里长亭,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前来为高不凡送别,李世民竟然没有来,倒是让高不凡有点意外,一问长孙无忌才知道,似乎是家中出了点变故,不过李世民不来也好,免得这小子又撺掇自己写什么送别诗,毕竟当文抄公也是一项技术活。 长孙无忌将一只食盒递给了高不凡,道:“这是家母让我带给长卿兄路上吃的一些点心。” 高不凡连忙道谢一声接过,转交给旁边的高仁提着:“辅机兄待我向令堂致谢。”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高士廉捋须微笑道:“祝长卿此番赴任一切顺利,青云直上。” “谢过世叔,对了,世叔与兵部侍郎斛大人相熟?”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高士廉摇头道:“只是泛泛之交,长卿缘何问起这个?” 话说高士廉一开始是想走斛斯政的路子的,但是是自从去年长孙晟提醒他不要和斛斯政走得太近后,他已经疏远了彼此的关系,不过不知为何,前两日斛斯政又突然请他过府,态度十分热情,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若只是泛泛之交,应该没问题,于是微笑道:“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日前斛侍郎约我和义兄李靖过府,恰好侄儿无法分身,便拒绝了。” 高士廉似乎捕捉到什么,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道:“原来如此。”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今日就此别过吧,世叔和无忌保重。”高不凡抱拳一揖,翻身上了大青马的马背。 长孙无忌和高士廉挥手与高不凡作别,后者轻夹马腹,沿着官道北行而去,李靖一人一马,正在前面不远等他,兄弟二人会合在一起,乘着朝阳奔赴任地。 正是:海阔任鱼跃,天高凭鸟飞。将相本无种,敢把王候觅。 且说一行人晓行夜宿,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抵达了范阳,李靖在范阳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继续出发前往上谷郡的郡治沮阳,高不凡往其行囊中暗中塞了二百两银子,毕竟初来乍到的,需要使费打点的地方不少,没些钱财防身可不行。 高不凡和李靖分道扬镳后,继续赶往涿郡的治所蓟县,涿郡牧监的办公处所就设在城中。由于杨广正在准备第二次东征,所以如今的涿郡再次大军云集,全国各地的物资也在向涿郡汇集。 不过这次杨广显然吸取了第一次东征的教训,不再为了壮大声势而搞人海战术,陆路只打算派出二十万大军,水路大军也从十万减到五万,仍由来护儿率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被撤职的将领,如今大部份都官复原职了,包括宇文化及的老子宇文述。这也是必然的,毕竟上一次东征失败,杨广麾下能用的大将都受到了处罚,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其他人来顶替,而杨广又急于一雪前耻,也只能让这些老将官复原职继续领兵了,要不然将陷入无将可用的尴尬境地。 当然,这些都是高不凡无关,他现在只想尽快把马场建起来,所以走马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整个涿郡的马场资料调出来,好了解哪个地方适合养马,结果发现涿郡辖下的诸县,只要是适合养马的地方果真都被别人占了,整个涿郡,大大小小的马场加起来多达十二处,其中一半以上还是范阳卢氏名下的,难怪卢三郎推荐自己去御夷镇开设马场。 高不凡翻出崔诗柔替他临摹的那幅御夷镇地图看了看,打算明日就出发到实地考察一下,若是适合就想办法拿下,赶在年底之前把马场定下来,然后就可以着手养马了。 第267章 好地方 目前的第一要务是先把马场的位置定下来,所以高不凡到任交接完后的第十天,也就是大业八年的九月十五日,便只带着高世雄兄和高首兄弟离开了蓟县,往北出发,前往地图上所标注的御夷镇。 五个人五匹马,一共只带了十天的干粮,轻骑快马,一路北行,只花了半天时间便出了居庸关,然后继续赶了五天的路,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所标注的御夷镇附近了。 之所以花了那么多天,倒不是距离有多遥远,委实是路太难走了,涿郡北边是燕山山脉,西边是太行山脉,出了居庸关后,基本就是塞外蛮荒之地了。 自从北魏正光四年发生了北方六镇暴动后,靠着国内输血的北边九大军事重镇全都荒废了,北魏政权也随之土崩瓦解,分列东魏和西魏,然后又被北周所取待,估计北周的统治者也觉得重建北方军镇不太划算,所以就彻底放弃了,直到隋朝,这些地方依旧荒废着,而水丰草茂的御夷镇也成了奚族人的放牧之地,原先为各镇修建的官道自然也随之消失了,大自然的自我修复能力超乎你的想像,即便是现代的水泥路,若是十几年没人走,基本就恢复为原始状态了,更何况只是些土路,不出几年便荆棘丛生,寸步难行了。 所以高不凡虽然手里有地图,依旧花了六天时间才抵达御夷镇附近,实际也就走了两百公里左右。 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由于纬度偏北,所以早晚气温已然在十度以下,沿途的树木枯黄,衰草离披,霜叶红透,远山近水,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一派初冬的景象。 “长卿老大,你看那根东西是啥玩意?”高世雄忽然一指前方大声道。 高不凡勒马凝目望去,只见一座光秃秃的黑石山上面,有一座孤零零的奇怪建筑,可以肯定不是用来住人的,因为这玩意根本住了不了人。 “应该是烟墩,烽火传讯用的。”高不凡端详了片刻才道。 众人策马继续前行,来到黑石山下,果然在乱草间发现了一段已经风化得不成样的夯土墙,应该就是前朝修建的古长城,现在只剩下十几公分高的地基了。 高仁竖起大拇指赞道:“不凡少爷果然见多识广,山上竖起那根玩意肯定就是烟墩,嘿嘿,周幽王烽火戏诸候用的就是这玩意。” “唉,高二还挺有学识的嘛,居然知道周幽王烽火戏诸候。”高世衡道。 高仁得意地道:“一般般吧,小的好歹服侍了少爷那么多年,多少学到了点皮毛。” 高世衡翻了个白眼:“嘿,我说高老二,说你胖还喘上了,再给你两分颜色岂不是要开染坊?” “不敢不敢,二郎能不能别叫小的高老二,听着膈应人!”高仁客气地提议道。 “为啥膈应?老二咋了?俺也是老二,俺觉得老二挺好的。”高世衡不解道。 高首“阴笑”着解释道:“不凡少爷说,男人有两个头,上面的叫大头,是老大,下面的是小头,是老二。” 高世衡愕了一下,继而摸了摸自己的大头失声道:“竟然还有这种说法,以后谁叫俺老二,俺非揍得他连娘亲都不认得。”说完对着大哥高世雄扬了扬拳头,威胁的味道甚浓。 高世雄撇嘴道:“老二,须知吾父即汝父,俺娘即你娘。” “奶奶的,那就揍得俺娘也认你不得。”高世衡大怒,举起了铁锏便要开打,高世雄见状一夹马腹逃了出了。 高世衡大喝:“有种别逃!” 高世雄回头嘿嘿一笑:“有种别追。” 然后高世雄继续逃,高世衡继续追,于是哥俩都变成了没种的,要是他们老子高士清在此听到,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 高首和高仁笑得见牙不见眼,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喝彩鼓劲,一边策马赶上去。高不凡笑了笑,身边跟着两对活宝,虽然有时耳根不净,但赶路时却不用担心无聊,特别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四里下连鬼影的都没有的时候。 咦,那是? 高不凡才想起“鸟不拉屎”这个词,却见北边蔚蓝的天空下,正有数只黑影在盘旋,于是凝目望去,隐约认出竟是五六只秃鹫,不由皱了皱剑眉,秃鹫这玩意喜食腐尸,目力和嗅觉都特别灵敏,所以这玩意一出现,准没好事,如今五六只秃鹫同时出现,估计是发现不少“食物”了。 高不凡收回目光,发现高世雄等人已经跑出老远了,于是轻夹马腹,大青马撒开修长的四蹄,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众人继续北行了一段路,但见山势续渐趋向平缓,四周都是低矮的黑石山,有清澈的小溪在山谷间潺潺而流,溪水两边是些草甸子,虽然眼下已经泛黄了,但仍然能想像得出春夏季节绿草如茵的样子。 复又北行了数里,眼前地势豁然开阔,但见大片草原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天空蓝得让人心旷神怡,朵朵白云像棉絮般,仿佛触手可及。 众人都看呆了,大青马更是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长啸,然后扬开四蹄忘我的飞奔起来,这里,无疑是属于它的世界! 高不凡还是第一次见到青云如此兴奋,于是便任其放开速度飞奔,于是,青云真的就像一朵青云在辽阔的草原上飘过,眨眼便只剩下一道黑点。 “长卿老大,等等俺们啊!”高世雄哥俩大叫一声要,急忙猛抽一鞭追奋力追赶,高首和高仁也急忙使出吃奶之力打马追上去。 五匹马前后相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疾驰,但青云的脚力自然不是其他四匹马可比的,很快就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到了后面,幸好,青云撒了一会欢,终于慢慢地放缓了速度,最后在一处湖泊旁边停下,贪婪地啃食着湖畔嫩绿的水草。 估计是是靠近水源,湖边附近数米的范围内,水草还是绿的,在四周泛黄的水草衬托之下,就像镶在草地上的一颗绿色翡翠,美不胜收! 高不凡不由感叹:“这里真是一个养马的好地方啊!” 第268章 出师不利 高世雄等人终于陆续赶上来了,四匹坐骑见到湖边鲜嫩的绿草,立即便都散开来,各自占据了一块地盘大块剁颐,抢食这份来自深秋大自然的厚赠,很快就要入冬了,下次想再吃到如此鲜嫩多汁的水草,就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了,又或者往更南的地方去。 “不凡少爷,这里真是个养马的好地方啊。”高首环顾四周,禁不住发出跟高不凡一样的感叹。 养马不同于养猪,首先你得有一片辽阔的马场供马匹奔跑撒欢,其次才是营养供给。奔跑是马儿的本能,所有的马,天生就该像风一样奔驰,没有场地施展本能的马儿等于没了灵魂,就算营养供给再丰富,养出来的不过只是“猪”罢了,别说上战场,只怕耕田拉车也难以胜任。 这地方是天然的草原,水丰草茂,辽阔无限,而且纬度还适中,的确是一片适合养马的好地方。马性耐寒,害怕燥热,越热就越容易得病,所以炎热的南方不适合养马,即便能养活,也养不出好马来。 “长卿老大,莫非这里就是御夷镇?”高世衡问道。 高不凡点头道:“根据地图上所标示,的确就是这里。” 高世衡转首四顾,挠了挠大头疑惑地问:“不是说有奚人在这一带放牧吗,怎么连鬼影也没见到一只?” “奚人逐水草而居,估计是到别的地方放牧去了吧,嘿嘿,这不是更好吗,趁着他们不在,咱们先把这里占领了,将马场建起来。”高世雄磨拳擦掌地道。 高首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占?就咱们五个人?咱们又不是老虎,撒泡尿画个圈就完事了。现在奚人虽然不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还是会回来的,到时看到自己地盘被占了,准会跟咱们干仗。” 高世衡狞笑道:“干就干,谁怕谁,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罢了,老子还怕他们,来多来杀多少,杀到他们不敢来为止。” “对,搞死他丫的。”高世雄难得不杠,还扬了扬手中的马槊表示对弟弟这番话的强力支持,一副杀气腾腾,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哥俩不仅是武痴,还是战争狂人。 高不凡却是不敢苟同,在他看来,若能不动武自然是最好的,毕竟奚族人虽然数量不算多,但五六万人应该还是有的,而且溪人表面臣服于大隋,杨广也默许他们在这一带放牧。 另外,杨广目前正在涿郡卯足劲头准备第二次东征高句丽,誓言一雪前耻,如果自己这边和奚族人打起来,造成涿郡的北边不稳,肯定会让杨广不爽,倘若宇文化及之流再趁机弹劾自己“擅开边衅”,只怕杨广一怒之下会下令摘了自己的脑袋来安抚奚人。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在这里放牧的奚人部落,跟他们充分沟通,然后和谐共处,你放你的羊,我养我的马,彼此互通有无,睦邻友好,等站稳了脚跟,壮大了实力,日后是战是和再另说。 当你还弱小的时候,最好还是猥琐发育,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来浪! 其实,高不凡来这里考察之前已经充分考虑过了,奚人部落穷得叮当响,连铁锅布匹都不能生产,若自己能给他们带来看得见的利益,颇如捎给他们需要的日用百货,想必这些奚人部落会乐意让自己在这里建马场的,反正这里的地方足够大,而奚人的人口又稀少。 当然,马场也必须要有自保的能力,没有尖牙利爪的肥猪只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而已,只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奚人才会老老实实跟自己做生意,不敢生出歪心思来。 嘎嘎嘎…… 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难听的鸣叫,众人抬头望去,原来是两头秃鹫从头顶上方飞过,幽深的眼睛打量了众人一眼便扑腾着往北飞了,这玩意对活崩乱跳的生物并不敢兴趣。 高不凡心中一动,飞身跃上马背道:“跟着这两只秃鹫。”说远率先催马追了上去。 高世雄等人也急忙上马,在主人的马鞭抽打下,四匹贪吃嫩草的战马才不情愿地离开了湖泊,跟在大青马后面往北边奔去。 秃鹫的飞行速度并不算快,再加上地势开阔,所以众人并没有跟丢,一直往北跑了约莫十里地,这里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仿佛镶嵌在草原上的一条玉带。 嘎嘎嘎嘎…… 这时,两头秃鹫终于停下来了,在天空中盘旋怪叫,片刻之后突然俯冲下去,消失在前面一片草坡后面。 高首舔了舔嘴唇道:“这些秃鸟无利不起早,估计是发现食物了,不凡少爷,咱们跟着这些玩意作甚,忒的晦气。” “因为跟着它们才能找到奚人部落。”高不凡说完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草坡上走去,如果所料不差,奚人的部落应该就在草坡的那头,为免引起误会,所以高不凡牵马而行。 众人唯高不凡马首是,见状都滚鞍下马,牵着缰绳步行,高世衡有点不解地问道:“长卿老大,咱们找奚人干嘛?” 高不凡随手拔了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慢吞吞地道:“自然跟他们做生意了。” “嘿,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除了牛羊马匹就没啥了,长卿老大你打算跟他们做什么生意?咱们是来养马的,跟他们抢生意还差不多。”高世雄嘿然道。 高不凡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奚人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颇如各种皮毛和人参之类的草药,当然,世雄如果喜欢,也可以买几个奚族美人回去。” 高世雄立即摆手兼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上次在契丹盟帐见到的女人,全都是脏兮兮的,身上还有股难闻的羊骚味,俺膈夜饭都差点吐出来,奚人比契丹还要不堪,白送俺都不要。” 高世衡杠道:“俺倒是见到几个很好看的契丹女人,好好洗涮一下,再换一身漂亮的衣服,定是难得的美人儿,要是白送,俺一定要。” 高世雄白眼一翻:“人家凭什么白送你?” 眼看哥俩又要杠起来,高不凡连忙加快脚步上了山坡,耳不听为干净,只是当他翻上了山坡时,登时面色微变,还赶紧把嘴里叼着的草茎吐掉,目光凝重地往山坡下望去。 高世雄哥俩见状对视一眼,也不杠了,急急牵马跑上山坡去,登时也傻了眼。 山坡下面是一处小河湾,河湾的草原上停放着大量的马车,估计有上百辆吧,只是这些马车跟国内常见的马车迥然不同,没有矩形的车厢,不过车上却搭了一个顶棚,两个轮子的比例极大,看上去十分古怪。 这些车围成一圈,却没见到一头牲口,遍地都是腐烂的死尸,十几只秃鹫正散落在四周愉快地啄食那些腐尸,场诡异恐怖,一阵风吹来,恶臭扑鼻。 高不凡连忙屏住呼吸,高首等人纷纷捂住了鼻子。 “长卿老大,你说得对,跟着这些秃鹫的确能找到奚人部落,不过他们都变成死人了。”高世雄捂着鼻子道。 奚族人擅长造车,不过不是马车,而是牛车,因为牛的负重更大,耐力更足,所以奚人更乐意使用牛车,将所有家当都放在牛车上,逐水草而居,每到一处地方放牧,他们就会把部落的所有牛车围成一圈作为营地,很明显,眼前正是一支奚人部落,不过不知为何,这个部落的人竟然全部死掉了。 “这支奚人部落应该是遭到其他部落的抢掠和屠杀,不用猜,男人肯定全部被杀光,女人和孩子,还有所有牛羊都全部被掠走了,这是游牧部落一惯的做法。”高首叹了口气道。 “你说得不对!”高不凡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凡少爷,哪不对了?”高首反问道,显然有点不服气。 高不凡指了指山坡下散落四处的尸体,沉声道:“这些尸体的形态不太像是被屠杀的,反而更像是自然死亡的。” 众人仔细一看,还真是,因为不少尸体就倒在河边,瞧那姿势,生前好像是要取水喝,而更多的尸体是死在车辆围成的圈子内的,部份尸体还躺在牛车上,四周也见不到任何血迹。 高不凡又指了指那些摆放成一圈的牛车道:“如果你是出手抢掠的部落首领,得手会不带走这些马车?” 高首顿时作不得声,奚族人全副身家都在牛车上,抢掠者的确不大可能丢弃这些牛车。 高世雄竖起大拇指道:“还是长卿老大目光如炬,俺也觉得这些人不是被杀死,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太古怪了,不会是集体中毒而死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中毒的人通常想喝水,那些死在河边的奚人生前明显是想取水喝。 “咱们也别猜了,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高世衡牵马便欲走下山坡,高不凡连忙厉声喝道:“且慢!” 高世衡停下脚步愕然问道:“长卿老大,咋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吩咐道:“马都留在山坡上,我们步行下去,记住,不要触碰那些死尸,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众人见高不凡神色凝重,倒是不敢怠慢,连忙点应诺,把马匹留在山坡上,由高仁一人看管,然后四人便往山坡下行去。 众人越接近河湾,那股恶臭就越发浓烈了,高不凡取出手帕蒙住嘴鼻,又把裤褪和袖口绑紧,高首倒也机灵,连忙也有样学样,少爷脑瓜子好使,跟着他做准没错。 高世雄和高世衡见状面面相觑,问道:“长卿老大,你作甚,至于吗?” “小心使得万年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最好还是小心些,我有点怀疑是瘟疫。”高不凡沉声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吓了一跳,失声道:“卧槽,长卿老大你咋不早说。” “我只是怀疑而已,但愿不是!”高不凡冷静地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赶紧也取出手帕蒙住嘴鼻,又把袖口和裤褪扎紧,尽管不知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跟着长卿老大做准没错的。 终于,四人走到了最近的一具尸体旁,隔着几米便站定了。这具尸体看着像是一名男性,也不知死了多久了,肉都完全腐烂长蛆,有些部位还露出了森森白骨,倒看不出什么来。 众人对视一眼,绕过这具尸体继续往前行,那些秃鹫见到高不凡这几个活人,竟然丝毫也不怕,只是歪头警惕地打量了几眼,然后又继续大块剁颐。 这时,四人终于走到河湾处,一具趴在河边的尸体看上去还比较“新鲜”,高世雄正想伸出马槊把尸体翻转过来,高不凡连忙喝道:“不要动!” 高世雄连忙把马槊缩了回来,讪讪地道:“不用手碰应该没关系吧。” “那你的马槊还要不要了?”高不凡冷道,高世雄顿时讪讪作不得声。 高不凡取出一根羽箭,小心翼翼地刺进了尸体的脑后,恶心的血水顿便流了出来,卡嚓一声轻响,感觉利箭已经刺穿了头骨,高不凡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的脑袋提翻侧过来,顿时看到那张满是烂疮的脸,还有红肿溃烂的脖子。 高不面色微变,又用同样的方法查看了附近几具尸体,果然死状跟第一具差不多,全身淋疤肿大溃烂,这可是肺鼠疫的特征。 “长卿老大,怎么了?是瘟役吗?”高世雄等人此刻也是心惊肉跳,有点后悔跑下来趟这浑水了。 “是肺鼠疫,快走,不要触这里的任何东西。”高不凡扔掉那支箭,厉声提醒道,一边掉头就走。 高世雄等人心头狂震,鼠疫这两个字简直就像催命恶鬼一般,令人谈之色变,急忙跟在高不凡身后往山坡上跑。 高仁见到四人回来,正要迎上前,高不凡已经厉声大喝:“不要靠近我们三米以内!” 高仁吓得急忙停住脚步不知所措,高世雄等人也是面色惨白,高不凡的慎重显然也把他们吓着了,只以为已经被疫鬼上身。 “长卿老大,现在怎么办?”高世衡哭丧着脸问道。 高不凡并没有回答,转身弯弓搭箭,嗖嗖连珠箭发,将那十几头正在啃食腐尸的秃鹫全部射杀,竟然无一落空。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无心情喝彩了,只是惴惴不安地看着高不凡。 第269章 因祸得福 鼠疫可怕吗?当然相当可怕,其致死率可达三到六成,非典和新冠跟它相比,简直就是个小弟弟,即便是医学发达的现代,各国还将其列为最高级别的甲类传染病之一,而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封建古代,其致死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一旦染上了鼠疯,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除非自身免疫系统的确牛比,才有可能侥幸抗过去。元蒙时期,在欧洲流行的黑死病就是鼠疫的一种,几乎灭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亡两千五百多万人,触目惊心。 幸好,鼠疫的致死率虽高,但传染途径不如冠状病毒变态,主要是通过鼠蚤叮咬,直接接触患者液体或病兽传播,所以只要搞好环境清洁卫生,不直接接触病源,染病的几率便会大大降低,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 古人虽然不清楚鼠疫的传播途径,但也总结出一套对付鼠疫的经验,那就是焚烧和隔离,一座村子发生了瘟疫,就把整座村子给封锁了,一座城池发生瘟疫,就封锁整座城池,至于里面的人最后能不能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种方法相当残酷不人道,不过也相当有效。 这世上的恐惧大部份源自于未知,古人对鼠疫的认知无疑是十分肤浅的,甚至将瘟疫的发生当成是上天对人间降下的惩罚,再加上患上瘟疫的人通常浑身溃烂,咳血不止,死状可怖,更是加深了人们对瘟疫的恐惧,关键这玩意还能无声无息地传染,谁也不知道厄运那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只以为谁被“疫鬼”盯上,谁就是下一个倒霉蛋。 此刻,高世雄等人便十分恐惧,生怕已经被“疫鬼”附身了,死亡即将降临。 高不凡射杀了十几只秃鹫,这才挥手喝道:“快走。” 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进入疫区无疑是相当不明智的,如今自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高仁牵着五匹马在前面战战兢兢地行,高不凡等四人则一个跟一个,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高仁这货心里惴惴的,不时回头看上众人两眼,仿佛身后跟着的是几头恶鬼似的,而高首等人也不住地往后看,生恐有疫鬼跟上来。 “停!” 约莫行出了两里许,沉默了一路的高不凡突然叫道,终于听到老大发话了,众人都下意识地微松了口气,没办法,这一路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了。 “世雄世衡,高大,你们去那边山坡弄些柴草过来,高二,你去河边装些水来烧开。”高不凡的声音冷静而沉稳,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众人闻言更加心安了,连忙分头办事。 很快,高世雄等人便搂回来很多干柴和干草,高不凡让他们把柴草分成四堆点燃,每一堆火都相隔数丈远。高不凡站在一堆火前,郑重地道:“接下来我干啥,你们就干啥。” 高世雄、高世衡和高首三人连忙鸡啄米般猛点头,分别站在一堆火堆前屏息静气,目光紧盯着中间的高不凡。 高不凡先把左脚伸到火焰中烧了烧靴底,直到感到炙热感,这才把左脚收回,然后再换右脚,如此反复数次。 高世雄等人于是有样学样,烫完靴底便开始脱衣架在火上烤,结果,高不凡一直脱到光溜溜了,连内衣内裤也用火烘烤了一遍,这还不止,最后高大少还把自己全身也“烤”了一遍,那火烧鸟巢的画面过于华丽,笔者实在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众人不由目瞪口呆,暗忖,长卿老大这驱疫鬼的“法事”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吧,而且还是个技术活儿,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火烈鸟”。 幸好,在场的都是男子,四下又无其他人,所以虽然有点尴尬,但众人也跟着照做了,就连高仁这货把跑去弄来一堆柴草点燃,有样学样地把自己全身上下烘烤了一遍。 五匹坐骑站在远处大眼瞪小眼,不时呲牙裂嘴打响鼻,场面古怪之极。高仁这货倒是会举一反三,举着火把就要把马儿也烤一遍,结果差点被大青马一蹄子踢到到河里。 “牲畜真不知好歹,爷爷给你驱疫鬼还不乐意!”高仁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鼠疫最主要是通过跳蚤叮咬传播的,高不凡把自己全身上下烤了一遍还不放心,又跳到河里彻底清洗了一遍,这才上岸,又用烧开的水把头发泡了一遍,这才打住,高首等人自然也按照这个步骤全做了,等大家折腾完,天色已经黄昏了,夕阳西坠,暮色渐苍。 高不凡最后把大青马赶到河里,用树枝暴力了刷了数遍,直到一尘不染,这才允许它上岸。大青马被折腾得不轻,估计是生气了,一上岸撒腿就跑。 “不准到山坡那边去,否则腿给你打断。”高不凡喝道,大青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仿佛跟高不凡赌气似的,径直往山坡那边跑,一边跑还一边示威地扭头往回瞧,见到高不凡没有追来,又垂头丧气地调转头行回到河边吃草。 高世雄羡慕地道:“也不知长卿老大你咋调教的,青云这头畜牲也太灵性了,比俺家老二还要聪明。” 高世衡大怒,挥拳便打,哥俩便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高首和高仁大乐,嘿嘿,每日的例行“节目”表演开始了,一边喝彩一边打赌今日谁会赢。很明显,经过高大少爷这一轮“高深莫测”的驱疫鬼大法,众人都安下心来,又有心情打闹了。 高不凡穿好衣服,打了一声呼哨,青云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亲呢地拱了拱高不凡的手,看来早就把刚才的不愉快丢呱哇国去了。 高不凡从布袋里掏了一把豆子出来,青云舌头一卷便全卷了进嘴,愉快地嚼食起来。 高不凡拍了拍马首,翻身上了马背,懒洋洋地道:“你们继续打,谁赢了今日值岗,我到那边看看,天黑前回来。”说完一夹马腹,往西边的那座黑石山跑去。 高世雄和高世衡闻言顿时不打了,各地跳出圈子异口同声道:“算你厉害,你赢了!” “你赢了!” “明明是你赢了,你刚才打了俺胸口一拳!” “你也踢了俺屁股一脚!” “高大高二,你们来评评理,俺们到底谁赢了?” 高首和高仁不由直翻白眼。 且说高不凡奔至那座那黑石山下,飞身下了马,拔出腰刀在山脚下的石头上敲敲打,寻了半圈,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块风化掉的石灰石,不由一喜,连忙在附近仔细寻找,发现周围果然都是石灰岩,不由大喜过望。 既然有石灰岩,那就就好办了,到时弄些生石灰把那些尸体给处理了,毕竟自己要在这里开马场,这个隐患必须清除掉,要不然如何能安心养马? 当然,这场瘟疫无疑也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处,在这里放牧的奚人肯定都被吓跑了,短时间内必然不敢再回来,等他们再回来时,自己的马场只怕早就建好了,到时即便要谈判也更加有底气。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祸事未必不是好事,哈哈! 第270章 刺佛 东升的旭日驱散了早上的寒意,却暂时驱不散山间的雾气,清晨的草原湿漉漉的,一具倒在溪边的尸骨已经完全腐烂了,蚂蚁在这里安了家,蓬松而细小的土粒几乎覆盖了尸体的全身,脱落的头发就像一团乱草,露出下面白森森的头盖骨,看得出,这名死者在死之前还十分努力地抬起头,空洞洞的眼骨窝仿佛还在注视着溪水的上游,一串佛珠半泡在溪水中,一半则攥在尸体白骨森森的手里。 溪水自西向东流,上游便是西方,这位死者也许是个佛教信徒,至死还攥着佛珠,头朝西方,他的凡胎已脱,至于灵魂有没有回到西方极乐净土,那就不得而知。 这时,上游的晨雾中走出来两个人,两个穿着缁衣,头戴僧帽的中年尼姑,她们手里各执一根方便月牙铲,紧接着,一名白衣少女也从晨雾中飘然行了出来,足不沾尘,干净得就像天边飘来的一朵白云,不带一丝人间烟水气息,绝倾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目含慈悲,如坐云端之上倾听世间疾苦,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两名中年尼姑走到尸体旁站定,一齐稽首合拾唱了一声佛号:“阿弥托佛!” 白衣少女眼中的慈悲之色更盛了,轻念道:“阿弥托佛,这是皈依我佛的弟子,吾当念经三百遍渡其早登西方极乐净土。”说完便取出木鱼敲击吟诵《往生经》。 两名尼姑也跟着念起经文来,瞬时梵唱袅袅,四周一片平和安祥。白衣女子一丝不苟地念足了三百遍经文,这才停了下来收回木鱼,放回了背着的包袱当中,吩咐道:“埋了吧。” 两名中年尼姑便用月牙方便铲就近挖了个坑,把尸体给掩埋了。这两名尼姑并不强壮,但力气显然不弱,挖起坑来又快又好,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的,所以驾轻路熟。 两名尼姑埋葬完死尸,又用溪水把月牙铲清洗干净,三人这才继续上路,行了约莫数里,其中一名尼姑道:“云裳师妹,这一带原是有奚人部落游牧的,如今找了三天也未曾找到,估计已经移牧他处了,要不还是返归吧。” 白云裳微笑道:“佛贵有诚,总能找到的。” 于是那名中年尼姑点头宣了一声佛号,继续往前行去,白云裳却停下了脚步闭目静听,两名尼姑见状也停下来屏息细听。 “救命啊,救命啊!”一把虚弱的呼救声由左手方隐约传来。 三人连忙往左边行去,绕过一片小树林,便见林边倒着两人,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声息,另一人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呼救声正是从此人的嘴里发出的,只是此人浑身红肿溃烂,还不住地轻咳,脸上的烂肉颤颤悠悠的,仿佛随时都会往下掉,十分吓人,令人望而却步。 两名中年尼姑停住了脚步,犹豫着不敢上前,而白云裳却走了上前,往这人身上和四周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闻着有一股子奇异的清香,让人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躺在地上濒死的那人使劲吸了吸鼻子,本来死灰色的双眼突然亮起,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哀求道:“观音娘娘,救我,水……我要喝水!” “阿弥托佛!”白云裳喧了一声佛号道:“觉缘师姐,把水囊给我吧。” 其中一名中年尼姑连忙放下方便铲,解下腰间的水囊便行上前要喂那人喝水,然而就在此时却异变顿生,躺在地上那人突然撮指成爪戳向觉缘师太的咽喉,与此同时,躺在附近一动不动的那具尸体也猛然弹起,一刀劈向白云裳的后背,凛烈的刀光如同石破天惊。 觉缘的反应极快,扔掉水囊便往后急退,那只水囊倾刻被击利爪击破,登时水沫四散喷溅。偷袭者一击不中,立即如影随形追上前,嘭的一拳击中觉缘的胸口,后者顿时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倒地,另一名尼姑急忙将同伴扶住,同时一铲子当头砸向偷袭者,将其击退开去。 再看偷袭白云裳上的那人,那惊天一刀眼看就要砍实了,却突然僵在半空,原来白云裳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竟然就用一双玉掌夹住了这可怕的一刀,这份速度、眼力和手劲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偷袭者不由心头大骇,急忙飞起一脚疾踢白云裳的胸口,同时大喝:“死!” 白云裳双手轻轻一送,偷袭者连人带刀被推飞出去,那一脚自然也落空了。 “阿弥托拂,施主的戾气太盛了,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白云裳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面带微笑,用慈悲的眼神看着这名偷袭者。 “放屁,老子可不是善男信女,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刀,什么佛祖观音,在老子眼里就是个屁。”偷袭者曲指一弹刀背,哈哈大笑道:“不过姓白的妞儿,你的确很强,不愧是佛门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难怪慧静老尼敢放你出来独自行走江湖,四处传佛布道,蛊惑人心。” 白云裳宣了一声佛号,脸上依旧古井无波,脾气不是一股的好,但是那两名中年尼姑则没那么好脾气了,厉喝一声“孽障,贫尼来超渡你”,举起方便铲便向另一名偷袭者攻去,端的杀气腾腾。 另一名偷袭者身材瘦小,动作异常灵活,在两名尼姑的迅猛攻击下竟然还游刃有余,一边还有暇嘲笑道:“老尼姑的戾气也不轻嘛,看来吃斋念佛也没屁用,姓白白妞儿,你还是先劝劝这两头老秃驴放下屠刀好了。” “我佛虽有慈悲之心,亦有降魔伏妖的修罗手段,对于尔等妖孽,自然是以修罗手段来超渡。”两名中年尼姑一个叫觉缘,一个叫觉慧,此时气得怒目圆睁,一边厉声争辩,一边攻势更盛,两根月牙方便铲使得跟风车似的,偷袭者登时险象横生。 白云裳目光慈悲地凝视着另一名偷袭者,平静地道:“施主杀不了我,还是走吧。” “大话谁都会说,我王须拔偏不信邪!”偷袭者一把扯掉面上的“丧尸”伪装,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的中年汉子脸来,须发稀疏,赫然正是大盗王须拔,而另一人不用说,正是王须拔的拍档厉山飞。 话说去年王须拔和厉山飞刺杀可敦失手,后者重伤在鱼俱罗手里,几乎濒死,全靠寒月给的一颗参丹吊着命逃离,不过厉山飞显然十分命大,竟然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了,武功似乎还有长进,此时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只是王须拔和厉山飞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还伪装成“丧尸”偷袭前来这里传经授佛的白云裳。 7017k 第276章 求救 烧制第一炉生石灰时由于经验不足,所以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熟手之后效率提高了很多,半天就能出一炉,所以仅花了三天时间,高不凡等人便烧制出两千多斤的生石灰,暂时应该够用了。 白云裳竟然耐心地在这里等候了三天,觉缘和觉慧这两个中年尼姑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干活却十分勤快,主动帮忙收集柴草,简直一个顶俩,着实羞辱了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把。 高首和高仁知耻后勇,奋力追赶,结果哥俩还是干不过人家,敢情这两位师太是“专业”的,人家在山门里打柴挑水是每天的必修课,高大和高二这俩货干不过也很正常,只能心悦诚服地接受来自师太的“侮辱”了。 既然生石灰够了,高不凡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奚人的尸体,方法很简单,就地挖坑撒上生石灰后掩埋掉,这样虽然麻烦,但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病体的接触,避免染疫。 尽管如此,高不凡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如临大敌,并且严禁高世雄等人直接接触尸体,还特意削了数根几米长的树叉,挖完坑就用长树叉把尸体推到坑里填埋,以免沾上尸体上溅出的液体。 只是这些尸体大多已经高度腐烂,推动的时候难免弄得遍地烂肉和腐水,觉缘和觉慧这两个尼姑看不过眼,便要动手抬尸,结果被高不凡毫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顿。 两位师太被高不凡训得脸都绿了,一气之下干脆撂挑子不干了,高不凡也不鸟她们,鼠疫可不是开玩笑的,传了一个就会传给第二个,他宁愿少两个人干活也不要猪队友。 白云裳一直在虔诚地念经超渡亡魂,见到两位师姐被训,什么也没说,只是取了方便铲默默帮忙挖坑,这下觉慧和觉缘急了,两人虽然名为师姐,实际却是白云的跟班兼保姆,连忙抢回方便铲继续干活,不过这次倒是老实了,只挖坑不抬尸。 众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终于把数十具奚人的尸体处理完毕,又一把火将那些牛车全部烧干净。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觉缘和觉慧对着熊熊大火稽首合拾,白云裳仿佛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似,对着高不凡等人合拾致意,微笑道:“阿弥托佛,诸位此番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呵呵,举手之劳罢了,无足挂齿。”高世雄这货也学着人家合拾道。 高不凡此时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他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到附近一堆生石灰旁仔细地蹭了蹭靴底,这才快步离开。 “长卿老大,等等俺!”高世雄等人连忙也用生石灰蹭了鞋底,然后追在高不凡屁股后面跑了。 觉缘师太冷哼一声,有点不满地道:“此子好生无礼!” “还很怕死!”觉慧师太补充道。 “也许我们应该少说些话的。”白云裳默默走到那堆生石灰旁,也学着高不凡的样子仔细地蹭了蹭靴底,然后缓步行了开去。 觉缘和觉慧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用石灰蹭了鞋底,命毕竟只有一条,谁不惜命? 高不凡足足在石灰水池中泡了半天,几乎把皮肤都泡得开裂,这才爬了上来,高世雄等人自然也不例外,一个个就像煮熟了的北京脆皮烤鸭似的。当五人回到火堆旁时,觉缘和觉慧两位施太的表情精彩了,就连白云裳也差点失笑出声,腮边泛起一缕笑意,一刹那又从云端回到了地上。 这下倒是轮倒高世雄等人看呆了,白云裳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不减,不过这种微笑跟刚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却大不一样,让她看起来瞬间又从地上回到了云端,可亲而不可近。 高不凡看得仔细,不由暗暗称奇,这倒底是什么法门?竟能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感觉,莫非是催眠术?抑或是传说中的幻术?世间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 这时,白云裳一双星眸已然看了过来,高不凡连忙收回审视的目光,前者微微一笑,如菩萨拈花微笑,道:“叨扰了高公子数天,今日事毕,云裳便就此向高公子辞别。” 高不凡忙问:“白姑娘接下来打算何往?” “云裳记得往东百余里有一个大湖,奚族的楚里部以前就在那一带放牧,云裳打算造访楚里部,顺便跟楚里部的首领谈一谈高公子开设牧场的事。”白云裳道。 话说契丹有八部,奚族也有五部,分别是:遥里、伯德、奥里、梅只和楚里,其中楚里部是相对较大的部落,整个部落有八九千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百余里也不算远,不如跟着白云裳同往混个脸熟,顺便探听一下虚实,毕竟日后自己要在这里开牧场,低头不见抬头见,何不借着白云裳的面子和楚里部先打好关系,于是道:“白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倒是想一道前往拜访一下。” 白云裳闻言微笑道:“高公子能亲自出面自然更好,只是奚人脾气直率,还望高公子相谈时莫要起冲突才好。”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本人不是去干架的,诚意很足,断然不会让白姑娘难做。”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但见两骑从黑石山那边跑了出来,马上骑士穿着一身兽皮,头戴毡帽,腰间还各挂着一副弓箭。 这两名骑士远远便勒定马,神情警惕地往这边张望,估计是看到烧石灰升腾的浓烟,所以特意跑来查看的。 “奚人?”高不凡脱口问道。 白云裳摇了摇头:“不是,奚人的衣着阔领右衽窄袖,还喜欢在帽子上插上各色羽毛。” 高不凡轻哦了一声:“那难道是突厥人?” 这时,远处那两名骑士估计是看到白云裳,竟是眼前一亮,交头接耳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便打马往这边靠近了。对方只有两人,高不凡自然不担心,高世雄和高世衡也不放在眼内,只是好奇地望着。 这时,那名骑士已经策马来到十几米开外,勒定马仔细打量了一眼白云裳,竟然抱拳用大隋语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白莲庵主持慧静师太的高徒云裳居士?” 白云裳合拾微笑道:“小女子正是白云裳!” 那名骑士大喜过望,回头招了招手,高声道:“哈赤,真的是云裳居士!” 在远处警戒的那名骑士闻言立即策马飞奔过来,奔至近前勒定,睁大双眼仔细一瞧,马上喜道:“太好了,真是云裳居士。” 两名骑士不约而同地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云裳上跟前,扑通地跪倒在地上,一脸狂热地叩拜道:“哈赤,哈泥,拜见云裳居士。” 白云裳轻轻闪到一边,虚扶了一把,微笑道:“两位施主请起!” 两名骑士脱了毡帽摆在一边,又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站了起来。高不凡不禁暗暗惊讶,看来自己还是低估限白云裳在这一带的影响力了。 “阿弥托佛,哈赤施主哈泥施主,你们阿母可还安好?”白云裳问道。 哈赤和哈泥对视一眼,竟然又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红着眼道:“云裳居士,大慈大悲观,救苦救难世音菩萨,请救救我的族人们吧。”说完竟然放声痛哭。 白云裳讶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哈赤痛哭着道:“三日前,我们族里的一人突发怪病死了,结果这两天又有三名族人病倒了,阿爹试了很多草药都不管用,其中两人今日也死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高世雄等人更是倏地往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地盯着哈赤和哈泥,就好像见到鬼似的。 第271章 青姑娘 王须拔欺身一刀向着白云裳再次攻去,他的刀法大开大阖,威霸无比,每出一刀都犹如石破天惊,端的是气势万千,然而遇到白云裳却像遇上了克星似的,此女的动作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滴水不漏,脚步轻灵,白衣飘飘,仿似那天边流云般绵绵不绝,又像那垂柳因风起舞,王须拔的刀虽狂虽霸,却此终伤不到她分毫,甚至连她身上的衣服也挨不着半分。 王须拔越战越是心惊,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汗,太邪门了,当初大战鱼俱罗时他都不觉如此力不从心。再看另一边的厉山飞,也是被觉慧和觉缘二人压着打,两名中年尼姑虽然脾气火爆,但武功却十分了得,要不是其中一人被偷袭受伤在先,估计厉山飞已经被干趴下了。 白云裳明显稳占了上风,但似乎并不想出手伤人,只是守得密不透风,看样子是想王须拔知难而退,后者越打越是恼火,大声喝道:“姓白的小娘们,你在羞辱某家吗?为何不全力施为?来来来,使出你的真本事,就算死伤在你的掌下,也是某家咎由自取。” 白云裳却脸带微笑道:“我佛慈悲为怀,上天亦好生之德,云裳曾在佛前立下宏愿,不杀伤任何生灵,施主还是自行退去吧,云裳定不与你为难。” 王须拔不屑地大笑道:“上天有个屁的好生之德,某家只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姑娘什么不好学,偏要学老秃驴那套假慈悲,不杀生是吧?那某家今日倒要看看你是真不杀生,还是假不杀生。” 王须头说完竟一头向着白云裳撞去,混身上下空门大开,完全不采取守势,只是肆无忌惮地发动了猛攻,这就有点无耻了。 果然,王须拔这一撒泼,白云裳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不留神,绾在脑后的数缕青丝便被凌厉的刀锋切断,又让劲风吹飞上半空。 王须拔不由精神一振,终于挽回了一点自尊和自信,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什么千年奇才,不过是被老秃驴调教出来的一尊榆木人偶罢了,自己也活得迷迷糊糊的,还好意思出来授佛鼓惑人心?趁早返回山门吃斋念佛去吧,免得误人子弟!” 王须拔一边大笑,一边嘲笑辱骂,然而白云裳却始终心如止水,脸上一片平静,如井中古月,皎洁明净,可见心志不是一般的坚定。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原来白云裳不知何时已经取出了那根敲木鱼用的小木槌,准确地敲中了王须拔手中的刀面,举轻若重,竟生生将其凌厉的一刀震了开去,漫天刀光也随之而消失。 王须拔被震得手腕阵阵发麻,凛然飞退数步,此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绝对不超过二十岁,这份内劲也太可怕了些,即便在娘胎开始修炼,也不至于那么强吧,难怪被称为佛门千年一遇的奇才。 正当王须拔准备硬着头皮再出手时,另一边的厉山飞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脚步踉跄地冲出了数步,原来被觉缘手中的方便铲扫中后背,不过这家伙身法灵活,卸去了大半劲道,虽然挨了一下,只是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受伤似乎并不重。 这时,一道残影轻烟般从树林中飘了出来,只是刷刷两剑便将觉缘和觉慧两人逼退开去,将厉山飞救下了。 厉山飞一见来人,立即恭敬地道:“见过青姑娘。” 王须拔亦抱拳行礼,有点惭愧地道:“见过青姑娘,某家无能,并不是姓白的对手。” 从树林中突然杀出来的是一名青衣女子,身形窈窕高挑,以黑巾蒙住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明眸,声音跟她的眼睛一般清冷:“本姑娘原也不指望你们杀得了她,姓白的便交给我吧,你们把那两个秃驴打发掉就行了。” 觉缘和觉慧闻言大怒,前者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口出狂言。” “鸹噪!”青衣女子目光一寒,手中的长剑嗡的一声轻响,一点寒星已然刺到觉缘的眉心,端的是快速绝伦,无与伦比。 白云裳仿佛早有预判似的,青衣女子手腕刚要递起,她手中的木槌也跟着脱手飞出,叮的一声,正中剑尖,间不容发地为觉缘挡开了这一剑,而木槌也借力反弹回去,就像长了眼睛般落回了白云裳的手中。 觉缘这才反应过来,倏地往后疾退开去,一脸骇然地看着青衣女子,这一剑差点就要了她的性命,虽然有偷袭的性质,但青衣女子武功之高,只怕不在云裳师妹之下。 白云裳此刻终于露出一了丝凝重,而青衣女子冰冷的眸光也多了一丝波动,冷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一些。” “你也一样!”白云裳面带微笑。 青衣女子皱了皱眉冷道:“我讨厌你的笑容,收起你那套蛊惑人心的把戏吧。” “阿弥托佛!”白云裳轻喧了一声佛号道:“施主似乎对我佛有很大成见?” 青衣女子冷笑一声:“本姑娘对秃驴的确很不待见,特别是你这种明明留着头发,却开口闭口阿弥托佛的假尼姑。” 白云裳摇了摇头,惋惜地道:“姑娘明明钟灵毓秀,可惜内心却着了魔,若不放下执念,终难得善果。” 青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嘲:“如何,莫非观音娘娘还想渡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云裳微笑道:“佛渡有缘人,如果施主与我佛有缘,佛自然渡你。” “佛在哪?” “心中有佛,佛就在心中。” 青衣女子冷笑道:“本姑娘心中无佛只有魔,你奈我何?”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无趣得紧,本姑娘也懒得再跟你打机锋,且看你心中佛了得,还是本姑娘手中剑厉害。”青衣女子说完手腕一翻,剑尖已经刺出数点寒星,呈品字形攻向白云裳上的胸口。 此时王须拔和厉山飞也大喝一声,向着觉缘和觉慧两人攻去。 第272章 只是约个架 白云裳和青衣女子的武功无疑都够资格踏入顶级高手的行列,但见两人在开阔的草地上游走缠斗,速度快得甚至带出了残影,一白一青,白的如流云,青的似轻烟,分分合合,端的是难解难分,短时间内估计分不出胜负来。 另一边,王须拔和厉山飞联手迎战觉缘和觉慧二人,却是稳稳占据了上风。王须拔和厉山飞两人均是顶级杀手,而且合作了十几年,配合得十分默契,觉缘和觉慧显然不是对手,渐渐招架不住了,身上各挨了一下,虽然不致命,但也血流不止,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这两名中年尼姑倒也硬气,尽管挂彩了,依旧一声不吭,而且越战越勇,一对月牙方便铲使得呼呼生风,竟逼得王须拔和厉山飞近不得身。 然而王须拔和厉山飞却也不着急,因为觉缘和觉慧越是这样,血就流得越快,也死得越快,他们只需慢慢耗着就行,省心又省力。 “白云裳,你那两名愚蠢的师姐撑不了多久,莫非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于非命?”青衣女子嘴上说着,动作却丝毫不慢,说话间已经连刺出数剑。 白云裳闪身避过来剑,脸依旧古井无波,直到现在,她大部份时候还是采取守势,实在避无可避才会会选择还击,以攻代守。 青衣女子皱了皱柳眉,冷道:“白云裳,只要你返回白莲庵,并承诺从此不再踏出山门半步,本姑娘可以饶过你的两名师姐。” 白云裳叹了口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小心,云裳要用全力了。”话音刚下,已经一掌拍到青衣女子的胸前,手掌竟然幻化出两朵云絮状的残影,正是白莲庵的绝技穿云掌。 青衣女子寒眸冷光一闪,低喝道:“等你很久了。”左掌一探,青影连闪,啪啪啪,呼吸间已经连接了白云裳的三掌。 青衣女子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地压来,胸中血气翻涌,蒙住的脸倾刻变得潮红,不由自主地往后疾退出数米,再看白云裳,竟然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青衣女子微愕,不过她很快就醒悟过来,因为白云裳飞去的方向正是王须拔,急忙喝道:“小心!” 王须拔心头大凛,急忙舍了慧缘回身就是一刀疾斩凌空飞来的白云裳,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原来王须拔这一刀正劈在白云裳左手握着的木鱼上,这只木鱼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挡住了利刀还完好无损。 王须拔暗叫不妙,白云裳右手上的木槌已经当头敲落,正中其额头,只听得哐的一声闷响,王须拔顿觉眼前一黑,一头便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王大哥!”厉山飞大惊失色,登时两眼赤红,分心之下被觉慧一铲子扫中小腿,当场摔了个四仰八叉,觉缘趁机就要一铲子结果了厉山飞,白云裳连忙喝道:“觉缘师姐,不得伤人性命。” 觉缘愤愤地收回了月牙铲,然而此时青衣女子已然杀到了,一剑直刺白云裳的后背。 别看白云裳刚才“轻描谈写”就击倒了王须拔,实际已然发挥到极限,先是跟青衣女子全力对了三掌,又强行提气接了王须拔全力一刀,已然受了内伤,此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绝难再抵挡青衣女子这一剑,甚至连躲闪也办不到。 眼看这一剑就要把白云裳刺个对穿,青衣女子似乎犹豫了一下,突然调转剑尖,以剑柄击在白云裳的后背,嘭的一声闷响,后者向前冲出了数步,檀口一张便吐出了一小口血,觉慧和觉缘连忙冲上前把她扶住。 “多谢青施主手下留情。”白云裳双手合拾道。 青衣女子神色有点复杂,冷道:“本姑娘只是不想胜之不武而已,既然你饶了王须拔和厉山飞一命,那本姑娘也饶过你们一命,你们走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公平地一决胜负。” 白云裳含笑道:“心中有善即有佛,可见青施主心中是有佛的。” 青衣女子冷笑道:“我放过你们不是心善,惟公平二字而已,你也别自是为是!” “不管怎么说道,云裳谢过青施主手下容情,就此别过!”白云裳说完转身而行,觉缘和觉慧怒视了青衣女子一眼,这才跟着白云裳转身离开。谷 厉山飞一瘸一拐地行过来,先查探了一下王须拔的情况,发现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问道:“楼使大人,就这样放她们走了?” 青衣女子冷道:“我一开始说过要杀她们?” 厉山飞愕了一下,不解地问:“那楼使大人你为何让属下和王大哥伏击她们?” “本座只是想试探一下此女的武功修为而已,她身边有两个帮手,本座自然也得找两个帮手。”青衣女子谈道。 厉山飞不禁哭笑不得,我的姑奶奶啊,你不就是想约个架而已,直接约不就得了,何必让咱们兄弟大老远跑来,又是伪装又是设伏的,女人就是麻烦! 当然,厉山飞只是心里吐槽一下,并不敢把不满表达出来。青衣女子挥了挥手道:“本座的人情你们已经还了,走吧,以后你们就真正自由了,好自为之。” 厉山飞拱了拱手,抱起昏迷的王须拔便大步离开,倒也干脆潇洒。 青衣女子目送着厉山飞走远,这才解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冷秀美的俏脸来,赫然正是“寒月”,她换上了块金色的鬼脸具,转身进了树林,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身黑袍,展开身形往南边疾行。 觉缘和觉慧两人包扎好伤口,来到白云裳身边关心地问:“云裳师妹,你的伤没事吧?” 此时的白云裳脸色苍白,虽然仍然嘴角含笑,但已经没了那种坐在云端上的感觉,整个人倒显得真实亲切,就像邻家姐姐般可亲可近。 “没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白云裳说完用拷帕捂住嘴轻咳了几声,再拿开时,嘴角明显渗出了一丝鲜血。 觉慧不由怒道:“道门中人一向如此阴险狡诈,云裳师妹你太仁慈了,这才吃了大亏。” 白云裳微笑道:“觉慧师姐觉缘师姐,你们虽是绿林出身,但已放下屠刀皈依我佛十年,可戾气终究还没完全化去,手中屠刀放下了,心中屠刀仍未放下。出家人当戒嗔戒杀,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切记切记!” 觉缘和觉慧不由老脸微红,双手合拾道:“阿弥托拂,罪过罪过。” 白云裳又轻咳了几声,忽然抬头讶然地看着东北边升起的滚滚浓烟。觉缘和觉慧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眼前一亮,喜道:“有烟火,应该是奚人部落的所在。” 白云裳亦喜道:“佛贵有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走吧,我们到那边看看。” 觉缘有点担心道:“云裳师妹,如今我们都有伤在身,若是遇上歹人恐不妙,要不先休息一晚,稍为恢复一下再前往,如果是奚人部落,短时间内想必不会离开的。” “是啊,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小心点总是好的。”觉慧劝道。 白云裳虽然虔诚,却也不是迂腐之人,闻言便点头答应了,在原地立帐休息,只是远处的浓烟却越来越浓烈,隐有污秽气味远远飘来。 觉慧和觉缘遁入空门前都是杀人越货的女贼,闻到这股气味不由大皱其眉,心中暗均道:“此浓烟恶煞不善,恐非好事!” 7017k 第273章 再遇 制作生石灰的步骤很简单,只需将天然的石灰石丢进大火中高温锻烧到一定程度就行了,而生石灰则具有一定的杀菌消毒作用,因为生石灰遇到水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大量的热量的同时,会转化成碱性的氢氧化钙,绝大部份细菌都不能在碱性环境下生存,于是就达到了杀菌消毒的目的。 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新闻上也经常可以看到“无害化”处理的镜头,先是用挖掘机挖一个大土坑,然后往里面撒上一层生石灰,接着把要“无害化”处理的死猪瘟鸡等统统丢进泥坑中,再撒一层生石灰,最后回填、用水浇透就完全搞定了。 高不凡既然打算在这里建牧场,自然得先把那些感染鼠疫而死的奚族人尸体处理掉,这才能安心在这里建马场养马,否则这些带疫的尸体将成为一个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把整个马场的人给灭了。 所以第二天,高不凡便开始着手烧制生石灰,高首和高仁两人负责收集柴草,而高世雄兄弟则帮忙挖掘石灰石。 高不凡找了一个相对低洼的位置,稍加挖掘修整,再用石头垒起一个简易的高炉,然后便可以开始烧制了。 烧制生石灰需要大量的燃料,幸好,这附近草木繁多,再加上正值深秋,树木干枯,取材倒是十分方便,不过也把高首和高仁两人给累成了狗。 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第一炉的生石灰终于烧制出炉了。高世衡好奇地捡起一块冷却后的生灰石,轻轻一捏便变成一摊白色的粉沫,将信将疑地问:“长卿老大,这玩意也没什么特别啊,真的能杀死疫鬼?”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中国人已经开始大规模烧制生石灰了,不过多用于建筑和防腐,譬如在战场上保存首级等,倒还没有杀菌消毒的概念。 高不凡抓起一把石粉仔细端祥了片刻,这玩意的成色实在真不咋的,他也不敢确定否烧制成功,没办法,条件太简陋了,温度达不到要求,烧制失败也很正常。 为了验证是否烧制成功,于是高不凡让高首去取一锅水来,然后将一大块石灰丢进锅里,只见那锅水倾刻便沸腾起来,并且释放出阵阵白雾。 “成了!”高不凡欣喜地道,高世雄等人见状也松了口气,奶奶的,不枉大家忙活了一天一夜。 看来运气不错,竟然一炉就烧制成功了,于是众人趁着窖的温度还在,立即又着手烧制第二炉,几十具尸体需要处理呢,好歹也得烧个数百上千斤石灰才行。 嘎嘎嘎…… 众人刚往炉中加入了新的石灰石,只闻天空中传来数声难听的鸣叫,大家抬头一看,发现正是两头让人讨厌的秃鹫,只是这两头秃鹫的举动有些怪异,一会盘旋府冲,一会又冲天飞起,叫声凄厉而愤怒。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你们在这里继续烧火,我去看看。”说完打了一声呼哨,大青马立即箭一般飞奔过来。 高不凡左手一伸便执住马鞍借力飘身上马,向着山坡上跑去,数里地转瞬即至,一人一马在山坡顶上站定往下一望,高不凡登时面色一沉,厉声大喝:“住手!” 此时山坡下的车阵附近赫然多了三个大活人,一名少女白衣如雪,另外两人缁衣僧帽,手执方便月牙铲,看样子是两名尼姑。 由于距离有点远,再加上看不到正脸,高不凡还看不清这三人的面貌,但隐隐觉得眼熟,而那两名缁衣僧帽的尼姑此刻正在挥动方便月牙铲,驱赶那些正在啄食死尸的秃鹫。 这些秃鹫也不知打那来的,高不凡前天才射杀了十几头,今天又跑来了七八头。 此刻正在车阵旁边的不是别个,正是白云裳和觉缘觉慧,三人听到叫喊,都下意识地转头往山坡上望去。 白云裳看见驻马于山坡上的高不凡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情不自禁地轻咦了一声。觉缘皱了皱眉道:“莫非这些奚人是此子杀死的?太恶毒太残忍了。” 白云裳摇了摇头轻道:“不要乱说,这些奚人并不像是被人杀死的。” 这时,山坡上的高不凡也认出白衣女子来了,不由暗道一声巧了,于是摇摇招了招手。白云裳微微一笑道:“高公子邀我们过去,走吧,正好问问他发生什么事。”说完便莲步轻移,往山坡上行去。谷 觉缘和觉慧对视一眼,收起方便铲跟在白云裳的身后。高不凡见到三人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捏了把汗,大声提醒道:“不要碰到那些尸体!” 白云裳正好走到一具腐尸旁边,闻言倒也从善如流,远远地绕了过去,觉缘和觉慧却不以为然,但终究是出家人,倒没有直接从尸体上方跃过,但也没有刻意避开,只是从旁边径直走过,这样的尸体她们少说也掩埋过上百具了,没什么好怕的。 片刻之后,白云裳三人终于走到了山坡上,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因为此刻的白云裳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倒不是模样变了,而是气质变了,不对,应该说是“气场”了。 当日在辽河边上遇上的白云裳,如坐云端,可望而不可即,就像独立于三界之外的观音世菩萨般,高不可攀,而此时的白云裳虽然依旧面带微笑,目含慈悲,但“气场”却完全变了,没了让人鼎礼膜拜的冲动,笑容是那样的亲切,就像是可亲可近的邻家大姐姐一般,让人禁不住生出亲近之意。 不过,高不凡还是硬着心肠喝道:“站住,不要再靠近了!” 白云裳明显微愕了一下,不过还是依言站定,觉缘和觉慧则不满地冷哼一声,这小子也太无礼了些。 “看来高公子与我佛有缘。”白云裳微笑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在下只是和白姑娘有缘而已,但是,在下更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白云裳奇道:“为何?莫非高公子讨厌云裳?”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白姑娘多心了,我只是不希望在这里遇见任何活人,对了,你们刚才有没有碰过山坡下面的尸体?” 白云裳见高不凡面色凝重,不由心中一动,如实地答道:“云裳和两位师姐正欲把尸体给掩埋了,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公子就出现了。” 高不凡闻言松了口气道:“没碰过就好,跟我来吧,不过不得靠近本人一丈范围内。”说完拨转马头往回走。 觉缘闻言不悦质问道:“阁下究到底在故弄什玄虚?” 高不凡回头扫了觉缘一眼,问道:“这位师太是白姑娘的师姐?” 觉缘冷哼一声道:“是又如何!” “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白姑娘的徒孙呢,一把年纪的佛都白念了,可惜!”高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便继续驱马前行,气得觉缘又羞又怒,正待发作,结果高不凡接下来的一句话登时让她如坠冰窖。 “山坡下的奚人都是死于鼠疫,你手中的方便铲要是碰过尸体,或者碰过那些秃鹫,最好还是赶紧扔了吧。” 觉缘和觉慧闻言登时浑身一震,就连白云裳也微微变了面色,连忙问道:“高公子何以见得?” “信不信由你。”高不凡轻夹马腹,一溜烟便跑下了山坡。 觉缘和觉慧不禁面面相觑,她们刚才不仅用方便铲驱赶过秃鹫,还碰过地上的尸体,那要不要扔掉? 两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舍不得扔掉,只往铲头上撒了两把奇香扑鼻的药粉。 7017k 第274章 洗个澡吧 高首等人都看傻了眼,只以为高不凡把观世音菩萨给带回来了,差点便忍不住跪地叩头膜拜。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因为此时的白云裳气质竟然又变了,虽然仍旧面带微笑,目含慈悲,却仿佛又坐回了云端之上,可望而不可即,可亲却不可近。 高不凡都有点怀疑白云裳是自带“系统”的穿越者,能够自由地切换模式! 白云裳显然记住了高不凡的话,距离一丈之外便站定了,用略带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烧石灰用的石砌炉子,问道:“高公子这是在作甚?” 高仁立即讨好地抢着答道:“菩萨……白姑娘有所不知,俺家公子在炼制可以消灭疫鬼的东西。” 觉缘闻言冷哼一声道:“炼丹画符驱鬼,故弄玄虚乃道门惯用的伎俩,高施主莫非是道门中人?” 自从了解到佛道两家的恩怨后,高不凡对觉缘所表现出来的敌视态度倒也不出奇,毕竟史上两次灭佛事件都是道门在背后策划推动的,只是奇怪吃斋念佛的人脾气为什么会那么冲,淡然道:“在下并非道门中人,也不会炼丹画符,倒是师太佛法高深,不如念经作法,把这里的疫鬼给渡去,想必这里的奚人会千恩万谢,甚至可能会给你朔一座生佛顶礼膜拜。” 觉缘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冷哼一声表达不满,论斗嘴,她哪是高不凡的对手。 高不凡在附近生了一堆火,然后对着白云裳道:“你们刚才进过疫区,最好还是烤一烤吧。”说着指了指觉缘和觉慧手中的方便铲,续道:“特别是这两件玩意。” 高世雄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昨日他们烤火烤得很彻底,高世衡还差点变成“火烈鸟”,莫非这位绝倾出尘的观音娘娘也要那样子? 一想到此,诸货便禁不住一阵激动,不过很快又自惭形秽起来,觉得生出如此龌龊的想法简直就是对观音娘娘的一种亵渎,罪该万死。 “谢谢!”白云裳也不问原因,道谢一声便走到火堆旁,先是把双足伸到火焰中烤了烤靴底,又把双袖在火焰上方来回拂拭几次,衣裙的下摆也是如此。 高不凡不禁有点意外,莫非此女也知道高温能杀菌消毒? 觉缘和觉慧这时也照做了,还把方便铲架到火堆上烤到发红。高不凡见状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细菌病毒这玩意非肉眼可见,鼠蚤也十分细小,三人才进过疫区,两个尼姑更是接触过死体,难保身上不沾染了细菌病毒,又或者被带毒的鼠蚤跳到衣服上,所以最保险的做法还是脱光衣服里里外外烤一遍,然后再到河里彻底洗干净。 但这显然不太现实,毕竟人家是女的,白云裳看上去很干净,一尘不染的,身上应该不长跳蚤,而两名尼姑则难说了,看上有些邋遢,缁衣和靴子上面泥迹斑驳,估计是一路上没少干挖坑埋尸的事。 鼠疫致死率太高了,不能丢以轻心留下隐患,所以高不凡最终还是决定让观音菩萨和她的两名跟班洗个澡,以绝后患。 于是乎,高不凡便在山谷中的小溪旁挖了两个水池,一个高一个低,又在地势低的那个水池底下铺上一层鹅卵石,然后先把溪水引进地势高的那个水池,将烧制好的第一炉生石灰全丢进水池中,经过一阵剧烈的放热反应后,生石灰最终变成了熟石灰。 最后,高不凡把熟石灰水引到地势低的第二个水池中,然后对白云裳道:“洗个澡吧。” 白云裳隔着数米远看着高不凡忙活大半天,一直不明所以,结果高不凡弄完后对她来这么一句,饶是她禅心坚定也禁不住愕了一下,继而难得地双颊微红,这一刹那,高不凡又感觉到她从云端上下来了,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姐姐一般。 觉慧和觉缘惊愕过后却勃然大怒,好你个无耻之徒,故弄玄虚地忙活大半天,敢情只是给云裳师妹弄了个澡池子,呸,不要脸,举起方便铲便要打。 高不凡仿佛能掐会算似的,早就料到两个尼姑的反应,说完话便提气腾身跃出数丈之外,然后纵身上了马背,皱着剑眉道:“石灰水能杀菌消毒,不想死的还是赶紧进池子里泡一泡,对了,两位师太脾气忒大,估计是上火了,喝点石灰水能降火。” 觉慧和觉缘闻言更是火大,提铲便要上来追上来霍霍,高不凡已经一夹马腹绝尘而去,气得两个尼姑差点破口大骂。 白云裳此时已经恢复过来,连忙制止住去想要追杀的觉缘和觉慧。觉慧怒形于色地沉声道:“云裳师妹,此子行为荒诞轻佻,不可共处,咱们还是离开吧。” 觉缘也连忙点头附和,她实在不能理解,云裳师妹为何会对这个高不凡另眼相看。 白云裳轻摇了摇头:“两位师姐,你们只怕是误会了,此子目光纯正清明,绝无轻薄之心,让咱们到池子里泡澡估计也是出于好意,咱们不懂其中的道理,才会觉得其行为荒诞轻佻。” 觉缘和觉慧对视一眼,后者吃惊地道:“云裳师妹不会也相信用这石灰水泡一泡就能驱除疫鬼吧?” “如果不能,高长卿为何要大费周章?”白云裳一指远处滚滚升腾的浓烟问道。 觉缘和觉慧登时沉默不语了,从她们昨天看到浓烟升起,足足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知烧了多少柴草,可见高不凡费了很大劲才弄到这些所谓的“生石灰”,这小子既不是白痴,看着也不像是蠢蛋,如果生石灰真的没用,何必费那个劲儿呢? 白云裳轻柔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高长卿费时费力才烧制出来的生石灰,却拿来给了我们使用,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番好意,劝人向善本是我佛宗旨,吾等身为佛门弟子,又岂能将别人的善意当成恶意呢。” 觉慧和觉缘惭愧地双掌合拾念了一声佛号,心悦诚服地道:“云裳师妹的慧根远在我等之上,师姐受教了,只是……云裳师妹真要?” 觉缘和觉慧看了一眼浮白色的池水,又看了一眼空旷的山谷,显然对露天泡澡十分排斥。 “把帐篷打开来就可以了!”白云裳微笑道。 觉缘和觉慧眼前一亮,连忙把帐篷取出来拆解,用蓬布把水池四周围起来,看来她们行走江湖四处传道授佛,所带的日常用品还是十分完备的。 7017k 第275章 公子与佛有缘 高不凡等人出发来此时共带了十天的干粮,再加上一路打猎补充些肉食,撑个二十天也没问题,但是自从发现了这里发生了鼠疫后,高不凡便停止了猎食附近的野兽,当然,河里的鱼自然是没问题的,而且以他逆天的水下功夫,抓鱼简直是手到擒来。 当白云裳三人从山谷那边返回时,高首和高仁已经煮好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以及一锅鲜美的鱼汤,还蒸了一碟燻肉拼咸鱼干,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白云裳依旧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绾在脑后的长发乌黑亮泽,看着倒像是干的,也不知有没有到池子里泡澡,觉慧和觉缘则明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靴子也明显清洗擦拭过,估计是洗了澡的。 高不凡指了指旁边道:“条件简陋,白姑娘和两位师太若是不嫌弃便过来一起吃饭吧。” 白云裳微微一笑,问道:“现在云裳可以靠近高公子一丈之内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白云裳道谢一声,大方地走到火堆旁边,取出一只蒲团盘膝坐下,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木制的钵头自行盛了一些白米饭,然后便细吞慢嚼起来。 高世雄等人看得眼大,暗道,原来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观音菩萨娘娘也是要吃饭的。高世衡这货讨好道:“白姑娘要不要整点燻肉,可香了!” 高世雄敲了高世衡有脑瓜一筷子,提醒道:“出家人不能吃肉的。” 高世衡尴尬地挠了挠了头,笑道:“俺倒把这个给忘了,那喝点鱼汤吧,可鲜了。” “出家人也不喝鱼汤。”高首和高仁异口同声道。 高世衡吐槽道:“肉不能吃,汤也不能喝,那当和尚真没趣,而且白姑娘生得这么好看,若剃了光头当姑子多可惜呀。” 高不凡差点一口鱼汤喷出来,轻咳了一声道:“世衡,食不言寝不语。” 白云裳只是微微一笑,落落大方,显然并不介意,倒是觉慧和缘两人瞪了高世衡一眼,自行从包袱里取出两个硬邦邦的米饼默默吃起来,也不碰锅里的香喷喷的米饭。 高不凡微耸了耸肩,两个老尼姑不吃更好,省了,正好带的大米也不多。 白云裳吃饭的样子很文静,很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虔诚,每一勺白饭进口都要咀嚼很久才舍得咽下去,仿佛要将每一粒米都转化为能量吸收掉。 白云裳本来就容貌绝色倾城,如此吃饭的样子自然很好看,不过要是让高不凡这样吃饭,他是打死都不会这么干的,吃饭除了填饱肚子外,还是享受美食的过程,如果只纯粹为了摄入能量,那多无趣,而且嚼那么细,腮帮子不累吗? 五个大男人狼吞虎咽,不消盏茶功夫,一大锅米饭便见底了,那碟燻肉拼咸鱼更是秒光,最后连一大锅鱼汤也喝了个底朝天,而白云裳那半碗白米饭才吃了一半。 白云裳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尴尬,继续虔诚地细吞慢嚼,一丝不苟地把钵里的每一粒米吃光,这才取水净了碗,又取出布巾擦拭干净,这才将碗放回包袱中。 “谢谢高公子布施斋饭。”白云裳双手合拾稽首一礼。 “半碗白饭而已,不值什么。”高不凡道,其实他很想问问白云裳到底吃饱了没,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点儿白饭,营养跟得上吗?不过高不凡一看白云裳的身材和脸色,就知道问也是多余的,这副身体的营养绝对够。 此时白云裳却微笑问道:“高公子缘何来此?” “我要在此开马场,先来看看场地。”高不凡直言不讳地答道。 白云裳眼中闪过一丝讶意,觉慧皱眉道:“这里是奚人的放牧之地,高施主在此开设马场养马,恐怕不妥吧?”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御夷镇本来就是大隋的领地,归属于涿郡管辖,皇上封我为涿郡牧监,本官在此地开牧场养马有何不妥?” 觉慧顿时为之语塞,白云裳似乎对历史有所了解,摇了摇头道:“自北魏六镇起义后,六镇均已经荒废掉了,此后的东魏西魏,北周北齐均放弃了这些地方的统治权,大隋也从未将此地纳入版图,近百年来均是奚人在此放牧,高公子突然来此地养马,只怕会引纷争,甚至战争,战争一起,必然生灵涂炭,云裳斗胆劝高公子三思而后行。”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更何况此地本来就是属于大隋,允许奚人在此放牧多年,只是吾皇仁慈罢了,此时就算出兵收回也无可厚非,如今本官只是在这里划一场地开设马场,为朝廷养马而已,并没有将奚人驱逐出去的意思。” 白云裳闻言稍稍放下心来,道:“高公子若只是想在此建一个马场养马,或许云裳能帮上忙。” 高不凡心中一动,连忙道:“当真?” 白云裳微微一笑道:“云裳曾数次跟随家师在这一带讲佛传道,奚人亦大多信佛,如果云裳出面说合,奚人想必会同意高公子在此开设马场的。” 高不凡闻言大喜,他本来就不打算跟奚人起冲突,毕竟猥琐发育才是王道,既然白云裳能帮忙与奚人沟通,那就再好不过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于是站起来抱拳一礼道:“如此最好,在下先行谢过白姑娘了。” 白云裳合拾稽首回了一礼,眉目含笑:“能避免一场纷争,对云裳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高不凡开玩笑道:“看来白姑娘所言不差,在下的确与佛有缘。”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觉缘和觉慧双首合拾齐声唱了一声佛号,望向高不凡的眼神仿佛也和善了一些。 白云裳若有深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其实云裳第一次见到高公子,便知道高公子与我佛有缘。” “哦?这是为何?”高不凡反问。 “因为高公子身上有佛气。”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眼,将信将疑地看了面带微笑的白云裳一眼,佛气能看得出来,真的假的?莫非此女看出我修炼了佛门的内家功法?嗯,有这个可能! 高世雄哥俩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却瞧不出什么佛气来,脚气估计倒是有的,毕竟烧了一天一夜的火,汗出了不少,还没洗澡。 “长卿老大,白姑娘说你身上有佛气,与佛有缘,难道你以后会剃光头当和尚?”高世衡有点担心地问,他们哥俩可是下定决心,这辈子跟着高不凡混的,若是长卿老大当了和尚,难道他们也跟着剃头当小沙弥? 高不凡哭笑不得,暗道,你才当和尚,你全家都当和尚! 白云裳微笑道:“与佛有缘未必就是出家,高公子尘缘难断,且福泽深厚,这辈子怕是不会遁入空门了。” 高世雄兄弟闻言松了口气,呵呵笑道:“那就好,若是长卿老大当了和尚,俺哥俩以后也不知混啥好了。” 7017k 第276章 求救 烧制第一炉生石灰时由于经验不足,所以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熟手之后效率提高了很多,半天就能出一炉,所以仅花了三天时间,高不凡等人便烧制出两千多斤的生石灰,暂时应该够用了。 白云裳竟然耐心地在这里等候了三天,觉缘和觉慧这两个中年尼姑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干活却十分勤快,主动帮忙收集柴草,简直一个顶俩,着实羞辱了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把。 高首和高仁知耻后勇,奋力追赶,结果哥俩还是干不过人家,敢情这两位师太是“专业”的,人家在山门里打柴挑水是每天的必修课,高大和高二这俩货干不过也很正常,只能心悦诚服地接受来自师太的“侮辱”了。 既然生石灰够了,高不凡便开始着手处理那些奚人的尸体,方法很简单,就地挖坑撒上生石灰后掩埋掉,这样虽然麻烦,但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病体的接触,避免染疫。 尽管如此,高不凡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如临大敌,并且严禁高世雄等人直接接触尸体,还特意削了数根几米长的树叉,挖完坑就用长树叉把尸体推到坑里填埋,以免沾上尸体上溅出的液体。 只是这些尸体大多已经高度腐烂,推动的时候难免弄得遍地烂肉和腐水,觉缘和觉慧这两个尼姑看不过眼,便要动手抬尸,结果被高不凡毫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顿。 两位师太被高不凡训得脸都绿了,一气之下干脆撂挑子不干了,高不凡也不鸟她们,鼠疫可不是开玩笑的,传了一个就会传给第二个,他宁愿少两个人干活也不要猪队友。 白云裳一直在虔诚地念经超渡亡魂,见到两位师姐被训,什么也没说,只是取了方便铲默默帮忙挖坑,这下觉慧和觉缘急了,两人虽然名为师姐,实际却是白云的跟班兼保姆,连忙抢回方便铲继续干活,不过这次倒是老实了,只挖坑不抬尸。 众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终于把数十具奚人的尸体处理完毕,又一把火将那些牛车全部烧干净。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觉缘和觉慧对着熊熊大火稽首合拾,白云裳仿佛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似,对着高不凡等人合拾致意,微笑道:“阿弥托佛,诸位此番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呵呵,举手之劳罢了,无足挂齿。”高世雄这货也学着人家合拾道。 高不凡此时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他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走到附近一堆生石灰旁仔细地蹭了蹭靴底,这才快步离开。 “长卿老大,等等俺!”高世雄等人连忙也用生石灰蹭了鞋底,然后追在高不凡屁股后面跑了。 觉缘师太冷哼一声,有点不满地道:“此子好生无礼!” “还很怕死!”觉慧师太补充道。 “也许我们应该少说些话的。”白云裳默默走到那堆生石灰旁,也学着高不凡的样子仔细地蹭了蹭靴底,然后缓步行了开去。 觉缘和觉慧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用石灰蹭了鞋底,命毕竟只有一条,谁不惜命? 高不凡足足在石灰水池中泡了半天,几乎把皮肤都泡得开裂,这才爬了上来,高世雄等人自然也不例外,一个个就像煮熟了的北京脆皮烤鸭似的。当五人回到火堆旁时,觉缘和觉慧两位施太的表情精彩了,就连白云裳也差点失笑出声,腮边泛起一缕笑意,一刹那又从云端回到了地上。 这下倒是轮倒高世雄等人看呆了,白云裳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不减,不过这种微笑跟刚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却大不一样,让她看起来瞬间又从地上回到了云端,可亲而不可近。 高不凡看得仔细,不由暗暗称奇,这倒底是什么法门?竟能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感觉,莫非是催眠术?抑或是传说中的幻术?世间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 这时,白云裳一双星眸已然看了过来,高不凡连忙收回审视的目光,前者微微一笑,如菩萨拈花微笑,道:“叨扰了高公子数天,今日事毕,云裳便就此向高公子辞别。” 高不凡忙问:“白姑娘接下来打算何往?” “云裳记得往东百余里有一个大湖,奚族的楚里部以前就在那一带放牧,云裳打算造访楚里部,顺便跟楚里部的首领谈一谈高公子开设牧场的事。”白云裳道。 话说契丹有八部,奚族也有五部,分别是:遥里、伯德、奥里、梅只和楚里,其中楚里部是相对较大的部落,整个部落有八九千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百余里也不算远,不如跟着白云裳同往混个脸熟,顺便探听一下虚实,毕竟日后自己要在这里开牧场,低头不见抬头见,何不借着白云裳的面子和楚里部先打好关系,于是道:“白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倒是想一道前往拜访一下。” 白云裳闻言微笑道:“高公子能亲自出面自然更好,只是奚人脾气直率,还望高公子相谈时莫要起冲突才好。”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本人不是去干架的,诚意很足,断然不会让白姑娘难做。”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然而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但见两骑从黑石山那边跑了出来,马上骑士穿着一身兽皮,头戴毡帽,腰间还各挂着一副弓箭。 这两名骑士远远便勒定马,神情警惕地往这边张望,估计是看到烧石灰升腾的浓烟,所以特意跑来查看的。 “奚人?”高不凡脱口问道。 白云裳摇了摇头:“不是,奚人的衣着阔领右衽窄袖,还喜欢在帽子上插上各色羽毛。” 高不凡轻哦了一声:“那难道是突厥人?” 这时,远处那两名骑士估计是看到白云裳,竟是眼前一亮,交头接耳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便打马往这边靠近了。对方只有两人,高不凡自然不担心,高世雄和高世衡也不放在眼内,只是好奇地望着。 这时,那名骑士已经策马来到十几米开外,勒定马仔细打量了一眼白云裳,竟然抱拳用大隋语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白莲庵主持慧静师太的高徒云裳居士?” 白云裳合拾微笑道:“小女子正是白云裳!” 那名骑士大喜过望,回头招了招手,高声道:“哈赤,真的是云裳居士!” 在远处警戒的那名骑士闻言立即策马飞奔过来,奔至近前勒定,睁大双眼仔细一瞧,马上喜道:“太好了,真是云裳居士。” 两名骑士不约而同地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白云裳上跟前,扑通地跪倒在地上,一脸狂热地叩拜道:“哈赤,哈泥,拜见云裳居士。” 白云裳轻轻闪到一边,虚扶了一把,微笑道:“两位施主请起!” 两名骑士脱了毡帽摆在一边,又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站了起来。高不凡不禁暗暗惊讶,看来自己还是低估限白云裳在这一带的影响力了。 “阿弥托佛,哈赤施主哈泥施主,你们阿母可还安好?”白云裳问道。 哈赤和哈泥对视一眼,竟然又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红着眼道:“云裳居士,大慈大悲观,救苦救难世音菩萨,请救救我的族人们吧。”说完竟然放声痛哭。 白云裳讶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哈赤痛哭着道:“三日前,我们族里的一人突发怪病死了,结果这两天又有三名族人病倒了,阿爹试了很多草药都不管用,其中两人今日也死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高世雄等人更是倏地往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地盯着哈赤和哈泥,就好像见到鬼似的。 第277章 约法三章 肺鼠疫是一种极为是烈性的传染病,潜伏期可达五六天之久,可一旦发病,病人短短数天之内就会浑身红肿溃烂,咳血不止挂掉,所以高不凡一听“怪病”两个字就觉得不妙了,再加上附近才发生了鼠疫,所以这个哈赤所讲的怪病十有八九又是这玩意,而且看样子已经在他们部落里传播开来了,其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处于潜伏期呢,每一个处于潜伏期的病人,都是一颗非常危险的定时炸弹,奶奶的,难道自己在这里的养马计划要被逼推迟,甚至中止了? “云裳居士,您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普渡众生,救救我们吧。”哈赤和哈泥一边哭泣一边叩头,眼中还明显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你们部落里一共有多少人发病了,死了多少个?” 哈赤和哈泥愕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地打量了高不凡一遍,试探道:“阁下怎么称呼?” 高不凡目光一冷道:“你甭管我是谁,如实回答就行,你们不是信佛吗?出家人不打诳语,说谎不怕下拔舌地狱吗?” 哈赤和哈泥面色大变,这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有十五个发病,死了八个。” 此言一出,觉慧和觉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满地盯着哈赤和哈泥,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高不凡面色微沉,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这两个家伙显然太会说谎,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扯什么怪病的,这才引起了自己的怀疑,冷道:“所以你们也知道是瘟疫,却偏要说是什么怪病,好把云裳居士骗去?” 哈赤和哈泥连忙痛哭流涕认错道:“我们该死,我们担心云裳居士不肯出手,这才扯了个谎,我们该死。”两人一边认错,一边把头磕得嘭嘭直响,片刻便血流披面。 白云裳于心不忍道:“你们起来吧,云裳随你们回去救治族人便是。” 哈赤和哈泥大喜,又叩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千恩万谢。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最终没说什么,毕竟大家只是泛泛之交,自己没这个资格替人家作决定。 白云裳向高不凡望来,歉然道:“实在抱歉,云裳恐怕不能陪高公子造访楚里部了。” 高不凡还没回答,哈赤已经失声道:“云裳居士要去楚里部?” “本来正准备前往的。”白云裳点头道。 高不凡扫了哈赤和哈泥一眼,问道:“是不是楚里部也发生了瘟疫?” 哈赤和哈泥心中有点发怵,暗道,这个高公子一双眼睛也太敏锐了,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连忙点头老实地道:“瘟疫其实是先从楚里部传开的,一个月前,楚里部就在这一带放牧,后来发生了瘟疫便搬走了,现在也不知搬到哪儿去了,云裳居士想找到他们只怕很难。”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楚里部是不是把发病的人都丢弃了?” 哈赤猛点头道:“高公子果然料事如神,不错,楚里部就把病人都丢弃在山坡的那边,这几天有浓烟升腾,我和哈泥还以为楚里部回来了呢,所以就跑来查看,没想到竟遇到了云裳居士,阿弥托佛,我们部落有救了。” “你想多了,只要染上肺鼠疫,别说白云裳,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除非现在有抗生素。”高不凡暗道。 白云裳星眸望着高不凡,郑重地稽首施了一礼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云裳斗胆请求高公子相助一臂之力。” 高不凡愕了一下,连忙摇头道:“白姑娘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既不会念经施法,又不会医术,实在帮不上忙,抱歉!” 白云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垂下眼帘道:“云裳倒是略通歧黄之术,不过瘟疫极易于传播肆虐,而高公子在阻止瘟疫传播方面颇有妙法,若能出手助云裳一臂之力,必能事半功倍,阿弥托佛。” “咦,看来白云裳倒是个明白人。”高不凡心想,自己虽然不是医学专业的,但在军队时也接受过防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的训练,所以对阻断病毒传播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若搁在后世实在不算啥,但搁在一千几百年前的封建社会,绝对算得上是钟老爷子级别的“专家”,自称“小南山”估计也没人能有意见。 哈赤和哈泥对视一眼,又扑通地跪倒在高不凡面前不停地叩头:“高公子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渡众生,求你救救我们的族人吧。” 高世雄等人牙疼般倒吸一口凉气,高不凡也是一阵蛋疼! 白云裳见高不凡态度似有松动,便微笑道:“哈赤和哈泥是哈里部的,虽然不属于奚族五部,但也是这一带的土著部落,高公子若想在此设马场养马,也何以跟哈里部合作。” 白云裳此女倒是聪慧,而且不拘泥,知道高不凡需要什么,竟然投其所好,颇有点“小狡猾”。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哈里部有多少人?都会说大隋语?” 白云裳微笑道:“哈里部原是北魏驻边将士的后人,所以严格来说,他们都属于汉人,大部份人都会说汉话,只是因为靠游牧为生,生活方式和穿着渐渐改变了而已,整个哈里部大概有五六百人吧。” 高不凡心中一喜,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哈里部既然有汉人血统,若是能收拢到自己麾下,岂不是人马俱得?即便收拢不了,打好关系,好处还是大大的有,至少不用愁马种来源,于是故作沉吟:“鼠疫凶猛,沾之者十有九死……” 高不凡还没说完,觉慧便冷哼一声道:“就知道这家伙怕死,不去也罢,云裳师妹何必求他!” 高不凡翻了个白眼道:“师太难道没喝石灰水?” 觉慧登时被噎得怒目圆睁,要不是白云裳以目光制止,师太的一铲子就要兜头照面打将过去了。 高不凡若无其事地续道:“不过正如白姑娘所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人虽然不信佛,但家母却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此番便算是替家母行善积功德吧。” 白云裳星眸一亮,欣然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云裳在此也替哈里部的族人向高公子致谢。” 哈赤和哈泥还不知高不凡什么来头,具体有什么本事,但见白云裳如此看重,也高兴地叩头致谢。 高不凡却摆手道:“先不忙着着,你们族里已经有十五人发病,八人病死,瘟疫扩散的风险非常大,即便我去了,肯定还是会继续有人发病,只能尽量减少发病的人数,当然,事前还得约法三章,你们族人必须得无条件服从本人的安排,若是有人拒不听从安排,本人立即拍屁股闪人。” 高不凡这话讲得粗讲得直,不过却正对哈赤和哈泥的脾气,立即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并且保证全族人言听计从,可见这两位在族中的地位定然不低,要不然断不敢如此大抱大揽。 高不凡见两人答应下来,这才对着白云裳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和白姑娘一道前往,不过在下只管防疫,发病者在下不管,也不会治!” 白云裳微笑道:“治病的事交给云裳即可。” 高不凡很想问一句,大姐你会治吗?不过最终还是没问出口,穿越之前自己也不知道有内功这玩意,或许古人真有治疗瘟疫的方法也说不定,自己倒不能太小瞧人家了。 第278章 情况严重 远处的山谷中传来哈赤和哈泥两人凄厉的惨叫声,原来高不凡把他们抓去搓澡了,这两个家伙身上油腻腻的,毡帽上的油污都能当成镜子用了,头发更是板结在一块,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能不长跳蚤? 要知道跳蚤是鼠疫传播的主要途径,跟两个满身蚤子的人前往疫区,无疑是在慢性自杀,所以高不凡把哈氏兄弟赶去洗澡,为免两人洗得不彻底,还特意派了高首和高仁从旁协助,用带叶的树枝当成扫帚使劲地涮,差点没把哈氏兄弟旮旯蛋也涮下一层皮来,也难怪两人惨叫得那么瘆人的。 高首和高仁累个半死,终于把哈氏兄弟里里外外都洗涮干净了,本来乳白色的石灰水池差点变成了墨水池,水面上还漂着一层油污,着实让高不凡汗了一把,也难怪这些游牧部落一旦发生瘟疫,动不动就团灭,如此不讲卫生,不团灭真的没天理。 洗涮干净后的哈氏兄弟看上去竟然有点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出头,挺耐看的小伙子,高不凡见两人的身材跟高世雄兄弟差不多,便让哥俩各匀出一套衣服给哈氏兄弟穿,他们原来穿的皮服则直接丢到火堆里烧掉了,没办法,上面的蚤子比农村土狗身上的还要多,密密麻麻地爬来爬云,神出鬼没的,实在让人头皮发麻。 “高公子,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哈赤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蛋,弱弱地问道,弟弟哈泥也是夹着腚,仿佛刚刚被净了身的太监。 话说哈氏兄弟乃哈里部族长之子,颇有勇力,骑射皆精,是族中年轻一辈最能打的两个,可是现在两人都有点惧怕高不凡,原因是两人拒绝洗澡,结果被高不凡一手一个抓起来扔到池子中,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轻易,兄弟二人竟毫无还手之力。 哈里部虽然有着汉人的血统,但近百年的游牧生活无疑很大程度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习性,价值观也更趋向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他们尚武,崇拜强者,服从强者,以强者为尊。 高不凡比他们强,哈氏兄弟自然敬畏! 哈里部的驻地距离这里大概二十里地,且说高不凡和白云裳等人在哈氏兄弟引导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来到了哈里部的驻地。 话说哈里部原是北魏六镇驻地的戍兵后代,刚开始时只有几十人,由一名姓哈的低级军官率领,估计是为了融入本地奚族,所以改名叫哈里部,而且所有人都改成了哈姓,经过近百年的生息繁衍,哈里部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五百多人的中型部落了,而且生活习性和奚人几乎没什么差别,大量使用牛车,把牛车围成一圈就成了营地。 “停下!” 高不凡等人刚刚接近哈里部的营地,数支狼牙箭便招呼过来,射落在众人马前的草地上,紧接着一支十几人的骑兵从营地中奔出。 “黑虎,是我们回来了!”哈赤和哈泥大叫着打马迎了上去,他们口中的黑虎显然正是那支骑兵的头目,生得又黑又壮的,虎头虎脑的,倒是人如其名。 “哈赤哈泥大哥,你们咋穿成这样?”黑虎奇怪地问,又好奇地扫了一眼后方的高不凡和白云裳等人,噔时又一蹦老高,竟然连滚带爬地下了马撒腿就往这边跑来,扑通地跪倒在白云裳的面前,大吼道:“黑虎拜见观音菩萨姐姐。”当真是声如虎啸,震得人耳朵哐哐响。 “卧槽,这黑厮的嗓门真大!”高世雄暗惊道。 白云裳微微一笑:“快快请起,云裳并非观音菩萨,黑虎小兄弟还是叫我云裳居士吧。” 黑虎咧嘴憨笑道:“在黑虎心目中,云裳姐姐就是观音菩萨。”说完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好奇地打量了高不凡等人一眼,问道:“菩萨姐姐,他们是谁?” 高不凡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涿郡牧监高不凡,表字长卿。” 黑虎愕了一下,嘀咕道:“捉郡牧监高不凡……那么长,这名字真怪,还有人姓捉吗?” 众人差点一头栽倒,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轻咳一声问道:“黑哥兄弟今年贵庚?” “贵庚是什么?” “就是多大了!” 黑虎恍然道:“我今年十三岁,怎么了?” 高不凡不由虎躺一震再震,这黑哥们生得牛高马大的,看着倒像是三十岁的,一口一个云裳姐姐,大家都觉怪异,只以为这黑厮不要脸装嫩,敢情人家只有十三岁啊。 “黑虎兄弟果然年少老成,堪称人中赤兔,马中吕布。”高不凡竖起大拇指笑道。 “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吧!”白云裳纠正道。 高不凡打了个哈哈:“口误了,抱歉!” 这时,哈里部的营地中涌出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幼皆有,一看那种狂热的眼神就知是白云裳的忠实“拥趸”了,高不凡不由面色大变,大声喝道:“哈赤哈泥,拦住他们。” 哈赤和哈泥连忙拦住蜂拥而来的族人,叽哩哗啦地解释了一番,这些族人才略带不满地停下来,离着高不凡等人十几米外向白云裳叩拜,“阿弥托佛”的念佛声此起彼伏。 高不凡不由暗捏地了把汗,这群人之中还不知隐藏着多少鼠疫病毒携带者呢,若一窝蜂围上来唾液横飞,简直就是谋财害命,不过,这些人对佛教的狂热程度也是令人咋舌。 “这些家伙是喝了迷魂汤吗?”高不凡看着跪满一地的哈里部族人,禁不住低声自语自语道。 觉缘和觉慧闻言顿时拉长了老脸,白云裳竟然嗔怪地白了高不凡一眼,后者不由暗汗。 “阿弥——托——佛!”随着觉缘和觉慧高喧一声佛号,白云裳莲步轻移上前,仿佛排练过似的,右手捏着佛印遥遥一抬,宝相庄严地微笑道:“各位施主快请起。” 这画面让高不凡想到了《西游记》当中,观音菩萨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捻花微笑出场时的情景,果然,包装很重要啊! 这时,人群中有数人越众而出,为首者正是哈里部的首领哈阔海,旁边几位则是哈里部的族老,哈赤和哈泥两兄弟则跟在身后。 估计哈赤和哈泥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所以哈阔海等人只是走到丈外便停下了,对着白云裳合拾行礼道:“哈阔海见过云裳居士。” “云裳见过哈族长和诸位长老!”白云裳微笑回礼,又介绍道:“这位乃涿郡牧监高长卿大人。” “原来是高牧监,幸会幸会!”哈阔海对着高不凡抱了抱拳,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警惕。 高不凡神色自若抱拳还礼,并且开玩笑般道:“哈族长大可放心,本官不是来收税的。” 哈阔海身边几名族老对视,前者则淡淡地道:“高牧监说笑了,此地并非大隋的领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税收到我部头上。” 高不凡只是微笑不语,现恰好就在此时,哈阔海身边一名族老突然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且越咳越厉害,整个人都蹲了下来。 哈阔海等人面色微变,均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显然都识得瘟疫的厉害。那名族老猛咳了一阵子,终于缓了过来,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声音嘶哑地笑道:“我……我没事,就是昨晚着凉了!” 然而哈阔海等人却退得更远了,像见了鬼似的,原来那名族老手帕上沾满了鲜血还不自知,一边擦嘴有一边自我安慰,竟然擦得满脸都是鲜血,那画面甚是瘆人。 “你们……怎么了?”那名族老这时终于察觉了大家眼神不对,低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双手一抖,那块沾满鲜血的手帕便掉落地上。 “我……疫鬼上了我的身了吗?”族老颤抖着声音道,忽然双手捂住胸口,伸长脖子,喉咙发出咕咕的怪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鬼手掐住了脖子似的,表情痛苦,面色憋得通红。 “快退开!”高不凡厉声大喝,话音刚下,那名族老便仰天喷出一大口血雾。 哈阔海等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其中一名倒霉的族老跑得慢,结果身上被溅上了几滴鲜血,竟吓得他软倒在地上。 那名族老喷完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四仰八叉地向躺了下来,双目无神,身体微微抽搐,嘴角还在汨汨地流着血……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就连天上的阳光仿佛也突然间变冷了,偏偏这个时候,密集的人群中又专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有一名妇女像喝醉酒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扑倒在空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哗哗地吐血,高不凡看得分明,这时妇女的脖子红肿,已经出现了溃烂的迹象! 高不凡面色一沉,完蛋了,看来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高首等人战战兢兢的,差点忍不住想拨转马头开溜了,赶紧有多远逃多远。 第279章 高阎王,白观音 几乎一天之内,哈里部营地附近便多了一排新搭建的草庐,也迎来了第一批住客,一共二十八名初步确诊者,他们身上都有红肿溃烂的迹像,有人还伴有咳嗽和腹泻等症状,应该是没跑了,至于其中到底有没有误诊的,高不凡可管不了那么多,全部送到草庐中隔离治疗,所谓治疗只是安慰之言罢了,实则就是等死,能不能熬过去全看天意。 隔离染疫者,这是高不凡采取的第一步措施,接下来第二步就是尽力阻断传播途径,说白了就是全族搞大清洁,除了清洁居住环境,还要搞好个人卫生。 高不凡严令,哈里部的所有人必须每天都洗澡一次,所有衣物、床铺、甚至连牛车都得清洗干净,然后用火烘烤一遍,所有器皿用具,每天都得用开水来浸泡,并且实行分餐制,避免家人之间交叉感染。 最后高不凡还让哈赤和哈泥负责带领一部份清壮族人搭建炉子烧生石灰。这两个小伙子的执行力还是蛮强的,很快,第一批生石灰便烧制出来了,哈里部的族人开始改用石灰水来泡澡。 这一系列措施实施下来,效果无疑是立竿见影的,每日的发病人数,从最高的二十八人,慢慢回落至个位数,这个时候,一开始还对高不凡这些措施有异议的哈里部族人都开始闭嘴了,包括族长哈阔海在内都对高不凡言听计从,至于哈赤和哈泥两人更是彻底沦为高不凡的“狗腿子”,让他们干嘛就干嘛,叫他们往东绝对不往西。 第七日后,哈里部终于没有新增的发病者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表明鼠疫已经初步得控制了,不过高不凡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继续执行以上严格的防疫措施。 不过正如高不凡所料,第一批送进草庐的二十八名发病者基本死光了,只剩下两人还在苟延残喘,看样子即便能活下来,没有几个月时间也恢复不了,即便能恢复也是伤残级别,没办法,肺鼠疫对肺脏的损伤完全是不可逆。 第八日,增加了一名发病者,是一名年轻的母亲,膝下有三个孩子,最小的刚断奶不久,送入庐之前,这名年轻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毕竟之前送入草庐的发病者最后都会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被抬出来扔进石灰坑中掩埋掉,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发病者能活着走出来的,所以哈里部的族人现在都把草庐视作有进无出的地狱,淡之色变。 “娘亲,娘亲!”两名已经懂事的孩子哭得呼天抢地,男人一手死死揪住两个孩子的衣服,不让他们冲过去,另一只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孩,默默地垂泪。 这幅生离死别的场景着实让人心酸唏嘘,不过高不凡还是硬着头皮喝道:“带走!” 于是乎,这名年轻的母亲便被无情地押往了草庐,在场的哈里族人望向高不凡的目光无疑是复杂的,那两名懂事的孩子甚至流露出深切的怨恨。 “特么的,这恶人不好当啊!”高不凡不由哀叹了一声,他已经隐隐听到有些哈里部的族人在背后叫自己“高阎王”了,倒是人家白妞儿,虽然一个病人都没治好,在哈里部族人心中依旧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因为那些病死者很幸运地获得了白妞儿的念经超渡,不是已经轮回转世,就是到了西方极乐净土享福了,他们的家人自然感恩戴德。 不过,高不凡对白云裳并无半分鄙夷的意思,相反还十分佩服,毕竟鼠疫的死亡率,即便在医学发达的后世也很高,这个时候治不好也很正常,关键是白云裳敢去治,而且还是不穿防护服的那种,没有口罩,只有一条手帕蒙住口鼻,赤着双手给病人针灸。 说实话,每回看到此女给病人红肿溃烂的肢体施针,高不凡都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还多次劝白云裳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可是此女每次都只是微笑不语,接下依旧替病人施针,甚至亲自喂汤药。 赤子之心,说的或许就是白云裳这种人罢! 高不凡很惜命,他做不到为了一个陌生而奋不顾身,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敬佩拥有这种美好品德的人,他是打心底里佩服白云裳,而且高不凡还看得出,白云裳给那些病死者念经超渡时是十分虔诚庄重的,并无半分做作,在她心目中,应该也是相信有轮回和极乐净土的吧。 第十日,没有发病的病例,却出现了个奇迹,一名九岁的男孩竟然活着从草庐中走出来了,虽然十分虚弱,但他的病却是好了,身上没有溃烂,红肿的淋巴结也消肿了。 瞬时间,整个哈里部都沸腾了,所有人围着这名小男孩啧啧称奇,紧接着,几乎全族人都跪倒在地上念佛,感谢白云裳这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成功从疫鬼手里把这个小男孩救了回来。 高不凡郁闷了,明明是自己救的人更多,白云裳只侥幸救回一个,结果自己成了“高阎王”,而白云裳则成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这待遇真是差天共地。 高不凡承认自己吃酸了,转身往河边走去,被狂热的哈里部族人簇拥着的白云裳瞥了一眼高大少“落幕”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暗道,这家伙原来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高不凡走到河边,飞起一脚将一块干牛粪踢到河中,然后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顺手拔了一条草根便要叼进嘴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随手扔了。 眼下已经进入十月,气温更冷了,不过此刻正值中午,阳光普照,晒在阳光下倒是暖洋洋的,高不凡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暗暗盘算起来。 幸亏自己来得早,哈里部的鼠疫应该算是控制住了,凭自己和哈里部目前的关系,在这里建马场应该是没问题的,至于奚族的楚里部,现在也不知被鼠疫吓跑到哪儿去了,有可能已经团灭了也说不定,即便侥幸没有团灭,估计也会元气大伤,等他们回来,自己的马场中的母马恐怕已经开始下崽喽,所以暂时不用考虑楚里部的威胁。 高不凡打定主意,便决定明日启程返回蓟县,先拉一批人过来搭建马场,等马场搞好了,再去向卢三郎要回那批寄养的战马,然后再向哈里部购买一批种马,嘿,过年前就能把马场建起来了! 高不凡正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连忙转身一眼,但见白云裳白衣胜雪,正像一朵白莲般向着自己娉娉走来,面带微笑,一脸圣洁,目含慈悲,如坐云端。 高不凡扬了扬剑眉道:“观音娘娘得空了?” 白云裳扑哧的失笑出声,顿时破了功,立即又从云端回到了地方,变成了和蔼和亲的邻家大姐姐一般,略带嗔意地微笑道:“高牧监这是在吃醋了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公孙盈袖是他穿到大隋后所见最漂亮的女子,可打九十五分以上,就目前为止,唯一能跟公孙盈袖相比的就是白云裳,可是此女虽然绝倾,但是圣洁得就像天空中的明月,又或者水中央的白莲,可望而可不近,让人只想顶礼膜拜,生不出半分非分之想来。 然而这时,此女却从云端上走了下来,是如此真实,如此的明丽动人,竟让高不凡有点看傻眼。 “白姑娘说笑了,在下能吃门子的醋?”高不凡连忙收回目光。 白云裳耸了耸鼻子,竟然点俏皮地笑道:“没吃醋吗?可能是云裳闻错了吧!” 高不凡“老脸”微窘,自嘲道:“我高阎王负责索命,你观音娘娘负责普渡众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来取笑俺老高呢。” 白云裳再次失笑出声道:“高公子其实不必如此,别看哈里部的族人背后叫你高阎王,其实对你还是十分感激和敬重的。” “是敬重,还是敬畏?”高不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 白云裳轻笑道:“这有区别吗?” “嗯,的确区别不大,对了,这里的疫情基本已经控制住了,我打算明日就走。”高不凡淡道。 白云裳微愕道:“这么快?” 高不凡摇头道:“不快了,本官本来只打出来十天,现在都二十天了,官衙里还有为多时情要处理,马场的事还有得忙。” 白云裳轻噢了一声,目光望向波光起伏的河水道:“那云裳便不留高公子了,祝高公子一切顺利。” “嗯,你自己也小心些。”高不凡提醒道:“每次接触病人记得要彻底消毒。” 白云裳自然知道高不凡所讲的彻底消毒是什么意思,就是泡石灰水澡嘛,点了点头道:“谢谢,云裳自会多加小心。” “对了,那个小男孩你是怎么治好的?”高不凡有点好奇。 白云裳微微一笑:“高公子若想知道,那就多留几天,云裳可以教你。” 第280章 何乐而不为 高不凡闻言倒是有点心动,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摇头道:“算了吧,本人连穴位都认不全,要学金针刺穴,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都学不会。” 白云裳微笑道:“云裳从八岁开始学金针四十八法,花了十年才略有小成,不过高公子天赋异禀,十天半个月即可入门也说不定。” 高不凡暗汗,打了个哈哈道:“那本人更没必要留下来了,不过我想,白姑娘前面之所以一个人都没治好,估计是那些人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而那名男童发现得早,病情尚浅,所以还来得及医治。” 白云裳眼前一亮,点头道:“的确如此,高公子果然目光如炬,云裳也是经过这些天的经验总结才发现的,这种病发现得越早,治好的可能越大,一旦皮肤开始出现溃烂,云裳的方法和药方便不大管用了,所以越早用药效果越好,多亏了高公子,除了最开始发现的那批病人,后面的病人都发现得较早,大多只是出现红肿,皮肤还没溃烂,云裳估计能救回一半人。” 高不凡闻言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能救回一半也很不错了,白姑娘真是活菩萨!” 白云裳微侧首望来:“高公子还在吃醋?” 高不凡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在下说的可是真心话,百分之五十的治愈率,即便在后世……”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疑惑地望着高不凡,等他的下文。 高不凡暗汗,差点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道:“即便在后世五百年以内,恐怕也无人及得上白姑娘的医术。” 白云裳轻笑道:“高公子浮夸了,别说后世五百年,即便是当今江湖之上,匹术比云裳高明的人便不在少数,至于药王孙思邈,云裳更是望尘莫及了,就连云裳如今使用的《莲花祛瘟方》也是孙药王当年送给家师的,家师再在这基础之上加以改进,这才得到了效果更佳的《复方莲花祛瘟方》。” 高不凡微微动容道:“那孙药王和令师真是人间生佛,对于孙药王,在下早就如雷贯耳了,此生不知能否有缘一见真面。” 提到孙药王,白云裳也情不自禁露出了尊敬之色道:“孙老爷子虽然年过七十了,依旧悬壶济世,四处云游,行踪飘忽不定,云裳也只是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面而已,高公子是福泽深厚之人,日后或得相见也说不定。” 高不凡剑眉轻扬道“白姑娘难道还会看相算命,怎知在下福泽深厚?” 白云裳微笑反问道:“高公子近这一两年来的遭遇,难道还不算福泽深厚?” 高不凡耸了耸肩,表示没法反驳。 白云裳又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高公子此番救了哈里部全族,功德无量,以后若能日行一善,必然福泽披身,功荫满门。” 高不凡有点好笑道:“观音娘娘就不要给在下安利洗脑了,我不会信佛,也不可能信佛,首先在吃的方面,本人就无肉不欢,杀生无数,日行一善是不可能的,日行一恶还差不多!” 白云裳思索了片刻才大致明白“安利洗脑”的意思,没好气地白高不凡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高不凡可暗忖,白妞儿不厚道啊,想忽悠我当和尚吃白饭,门儿都没有。 “咦,观音娘娘生气了?这算不算犯了嗔戒。”高不凡忽然发觉白云裳似乎又回到了云端之上俯视众生。 白云裳无奈地白了高不凡,瞬时又从天上回到了凡间,摇了摇头道:“真拿你这这家伙没办法。”说完从袖里取了一张纸递来。 “这是什么?”高不凡好奇地接过,还没来得及看,白云裳已经转身行了开去。 高不凡打开那张纸一看,发现是一张药方,估计就是白云裳用来治疗鼠疫的《复方莲花祛瘟方》了,不由大为动容,扬声道:“白姑娘真把这秘方送给在下了?” “这是治病救人的药方,不是敛财的秘方,高公子日后若能用来救人,也算云裳的功德一件。”白云裳并没停下脚步,柔和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过来,就好像面对面跟你说话一般,这份功力实是罕见。 “谢了!”高不凡不由肃然起敬,对着白云裳的背影拱了拱手,郑重地把药方贴身收好,虽然这玩意日后未必会用到,但若真要用到时,却能救命。 夜幕降临,篝火熊熊,高不凡和高世雄等人正围坐在火堆旁烤鱼,人手两条,烤得金黄焦脆,再撒上一层高氏秘制的调料,顿时芳香四溢,诱得哈里部那些小屁孩们直吞口水,不过却没人敢往“高阎王”身边靠近,只是离远眼巴巴地看着。 高不凡把两条烤好的鱼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皱起眉头道:“烤糊了,不好吃!” 说完随手一甩,两条烤鱼便甩到了那堆小屁孩子的头顶上方,别说,这些游牧部落的小屁孩身手都相当了得,蹦的一下便跃起稳稳地接住了,然后便你来我往地争抢起来,片刻便分食一空。 “哎,老大,俺的没烤糊啊!”高世雄和高世衡刚想吃,手里的烤鱼均被高不凡夺过来扔给了孩子,不由一脸委屈地大叫起来。 “这不够你们吃的?”高不凡踢了踢旁边的两只水桶,里面还装着满满两大桶鱼,高世雄哥俩只好重新串了两条来烤,至于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也不用高不凡动手,立即乖乖地把烤好的几条鱼丢给了那些孩子。 远处另一堆篝火旁,正在吃白饭的白云裳不由微微一笑,觉慧则冷哼一声道:“高阎王开始收买人心了。” “这家伙很狡猾!”觉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过望向高不凡的目光明显柔和了一些。 话说两位师太本来对高不凡在河里抓那么多鱼十分不满的,众生平等嘛,鱼也是有生命的,你抓几条能吃饱肚子就得了,偏偏却抓那么多,这不是滥杀无辜,浪费食物吗?不过,现在看到高不凡把烤鱼分给孩童们,两位师太虽然嘴巴说得毒,但心里却观感大改。 当然,高不凡之所以把烤鱼分给孩子,的确有收买人心,修补形象的意思,毕竟小孩子是花朵,是未来嘛,这里日后就是他高大少的根据地了,自然要在孩子心目中塑造自己光辉、伟大、善良、仁爱的形象了! 这不是阴谋,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而且是很管用的阳谋,小孩子嘛,自然是最容易收买的,给他们好吃的好玩的,啥仇啥怨都不记得了,更何况高不凡跟他们实际上无仇无怨,所以吃完这顿烤鱼后,相信哈里部的大部份孩子都会忘记高阎王,只记得给他们烤鱼吃的“不凡哥哥”。 这时,哈赤和哈泥行过了,恭敬地叫一声:“老大!” 哈赤和哈泥觉得叫高公子或者高牧监太过生份了,所以跟着高世雄兄弟叫高不凡老大,既亲近又接地气! 高不凡又踢了踢两只水桶道:“来得好,帮忙烤鱼!” 哈赤和哈泥立即屁颠屁颠地蹲下来为老大效劳,一边问道:“老大,你明天真的就要走了吗?” “不走你们管饭?”高不凡反问道。 哈赤一拍胸口道:“管啊,咱们哈里部虽然不算大,但十个八个人的饭还是管得起的。” 高世雄嘿笑道:“咱们长卿老大吃的可是朝廷的公饭,你们哈里部管得起?” 哈赤讪笑道:“管不起,朝廷不把税收到我们头上就烧高香了。” 高不凡一边转动着竹签,让烤鱼均匀受热,一边道:“哈里部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我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你们只要按照目前的措施再坚持十天八天,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你们哥俩也不用担心。” 哈赤和哈泥被说道中了心事,不由脸上微窘,讪讪地道:“其实我们也想留老大多住几天,好生款待感谢一番。” 高不凡拍了拍两人的肩头道:“款待就不必了,回头我还要在黑石山那边开马场养马,方圆十里之内都归我,你们没意见吧?” 哈赤和哈泥连忙拍着胸口道:“方圆二十里都没意见!” “你们是没意见,你们老子和族人都没意见?” “他们也没意见,我们都商量过了。”哈赤肯定地道,不过话风一转道:“只是老大要小心楚里部,楚里部若是回来,只怕会搞事,他们有八九千人,人多势众,老大只怕应付不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的确是个隐患,不过对方也未必敢咋样,毕竟自己有官方背景,而且奚人表面还臣服于大隋,轻易不敢撕破脸,于是狐假虎威道:“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应对,我大隋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哈赤和哈泥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其实哈里部平日也经常受楚里部的欺负,高不凡若能在此开马场,哈里部自然乐见其成,毕竟等于多了一座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第281章 阴险 第二天一早,高不凡便辞别了白云裳,一行人只花三天时间就回到了蓟县,比当初去御夷镇时省了足足一半时间,日后若把道路修通了,快马应该一天可达,不过这项工程可不小,花费肯定也不低,反正高不凡现在可没这个财力,就算有他也不会这么干,还是那句——猥琐发育,别浪! 实力弱小的时候,与外界隔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把道路修好了,只不过是方便别人快速杀到家门口而已,所以当你有实力自保,甚至有实力输出威胁时,再修一条康庄大道也不迟,现在只需有一条羊肠小道凑合出入就行了。 且说高不凡刚回到蓟县城的牧监署门口,竟然迎面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宇文化及。这家伙刚从里面大模大样地行出来,监丞许琛正点头哈腰地出门相送,比孙子还要孙子! 宇文化及见到高不凡,顿时眼前一亮,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这不是大忙人高牧监吗?可总算回来了,本官来了三回,想见高牧监一面竟比见皇上还要难。” 老子宇文述官复原职,宇文化及明显又神气了起来,说话里明显带刺,眼神中分明蕴含着冷意和怒火。 高不凡有意大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一脸歉然地道:“不知少卿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少卿大人恕罪,哎呀,实在对不住啊,这些天,下官正好外出选牧场了。 下官承蒙皇上赏识,获封涿郡牧监一职,还允准下官在涿郡开设马场,皇恩浩荡于厮,下官铭感于内,为了尽快养出更多更好的战马,报效朝廷,报效吾皇,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不,下官刚才上任十天就亲自外出选址建马场了,才刚刚打北边回来,连午饭都还来不及吃呢。” 宇文化及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眼底闪过一丝怒意,面带嘲讽地道:“高牧监为了自己的马场殚精竭虑,还真是辛苦了,嘿,以高牧监的能力,想必马场已经选好地方了吧?” 高不凡微笑道:“少卿大人过誉了,不过承您吉言,马场的确选好了,毕日将动工兴建。” 宇文化及闻言暗吃了一惊,心里将信将疑,当初高不凡被封为涿郡牧监后,他便暗中盘算着该如何使绊子了,所以趁着高不凡未上任这段时间,已经把涿郡适合养马的地方都派人调查了,结果发现但凡适合养马的地方大多已经有了马场,剩下的少量地块他也特意派人给地方官员打了招呼,让地方官找理由搪塞,总之绝对不许把地块出让给高不凡养马,并且放出狠话,谁敢给地高不凡就弄谁,家破人亡的那种! 那些地方官怎敢得罪宇文阀,自然都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所以宇文化及很有信心,高不凡就算把整个涿郡翻过来也找不到适合养马的地方,除非违规使用耕地。 嘿嘿,宇文化及巴不得高不凡使用耕田呢,要真那样,无疑是在作死,到时只要上奏弹劾一本,高不凡这小子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 “呵呵,高牧监果然好本事,这么短时间就选定马场了,不知选在哪个县?”宇文化及目光闪烁着问道。 高不凡神秘一笑:“请容许下官暂时保密,对了,不知少卿大人找下官何事?” 宇文化及心中冷笑,且让你小子先得意一会,等你把马场建起来,老子再阴你一把,让你血本无归,岂不是更妙,嘿嘿,若是占用了耕地那更好,保证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宇文化及心里发着狠,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等年后皇上就要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了,所以今年各郡上交的战马配额都有变动,涿郡也不例外,你作为涿郡牧监,年前必须把涿郡的配额收齐了,具体情况你问许监丞。” 高不凡目光望向监丞许琛,后者连忙陪笑着道:“下官回头给高大人细禀!”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道:“少卿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在年前将涿郡的战马配额收齐。” 宇文化及唇边闪过一丝隐晦的嘲讽,嘿嘿一笑道:“本官对高牧监的能力放心得很,对了,虽然皇上允许高牧监的马场明年才开始向朝廷上交战马,不过你们家的马场要是建好了,还得尽快上报给太仆寺,本官也好核定每年上交的配额。” 高不凡自然知道宇文化及没安好心,淡道:“下官明白,要是少卿大人无其他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宇文化及暗翻了个白眼,这里就是牧监署,你小子退到哪里?冷哼一声便施施然离开了。 许琛,表字玉圭,现任涿郡牧监署监丞,亦即是高不凡的副手,此人在监丞的位置已经坐了十二年了,好不容易等到前任牧监准备退了,本以来能轮到自己坐正,结果高不凡从天而降,竟被皇上亲封为涿郡牧监,整个大隋独此一份,许监丞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了,光是皇上亲封这条,他许琛便招惹不起,更何况高不凡还有可敦这座靠山,君不见,这小子连宇文化及都不怵吗? “许监丞坐吧!”高不凡进了牧监署的大堂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道。 高不凡虽然已经上任一个多月了,但真正在牧监署办公还不足十天,然后就出城选牧场去了,一离开就差不多一月,这官也当得太任性了些,许琛摸不准高不凡的脾气,陪笑道:“下官不累,站着就行了!” 高不凡也勉强,问道:“涿郡今年要收多少匹战马?去年又收多少匹,许监丞应该都知道?” 许琛小心翼翼地道:“回高大人,涿郡一共有十二处马场,每年上交的战马配额不等……” 高不凡摆手道:“你只需说道个总数就行,去年多少,今年多少,本官好有个底!” 许琛一听便知这位不好糊弄,只能直言道:“去年是五千七百匹,今年……八千!” 高不凡脸色一沉,玛的,宇文化及果然没放好屁,今年竟然比去年增加两千三百匹,足足多了四成有余,难怪笑得那么阴险,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而且涿郡一半的马场都是范阳卢氏名下的,换而言之,范阳卢氏今年要比去年多交一千匹以上,这可不是小数目,范阳卢氏能心甘情愿吗?如果自己上门催收,最后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把人家得罪了! 宇文化及这个王八蛋果然阴险! 第282章 千里投奔 高不凡心念电转,宇文化及虽然是太仆少卿,但应该不敢私下将涿郡的战马配额提高四成那么多,很可能是获得了太仆卿杨义臣,甚至是杨广的同意,不过不管是那种情况,自己这个牧监也必须执行,将八千匹战马收上来,如此一来,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牧监必然就把涿郡各大马场的后台老板都得罪了,包括豪门世家——范阳卢氏。 自己和卢三郎的关系虽然还行,但事关家族的利益,卢三郎可能妥协吗?显然不是可能的,一千匹战马可不是少数目,价值大几万两银子,突然间增加那么多,想必以卢家的实力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凑齐。 所以说,宇文化及这招不可为不毒辣,分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自己若按新配额强行收马,得罪人是肯定的了,若马收不上来,或者收不齐,宇文化及必然反手参自己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弄不好这个涿郡牧监当不下去,就连马场也不许开了。 许琛神色恭谨地站在一边,实则却在偷偷打量高不凡的表情变化,内心还有点窃喜,毕竟高不凡若干不下去,他许监丞上位的可能很大,只是这货也不想想,高不凡也搞不定的事,他许琛上位能搞定吗? 高不凡的目光是何等敏捷,自然一眼就瞧出了许监丞内心的小九九,所以也懒得向他问计,因为即便问了也是白问,何必浪费口水和时间,于是吩咐道:“把今年上交战马的新配额通知各马场,让他们足额上交战马。” 许琛愕了一下,脱口道:“就这样?” 高不凡反问道:“莫非许监丞有好建议?” 许琛讪讪一笑道:“下属哪有什么好建议,只是临时增加那么多,只怕各大马场不乐意。” 高不凡一板脸道:“皇上明年就要二次东征了,军中战马奇缺,提高配额也是合情合理的,想必各大马场也能理解,更何况,他们不乐意,总比皇上不满意要强吧,许监丞以为呢?” “高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这就派人往各大马场下发公文。”许琛连忙点头哈腰道,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些,嘿,公文我照下发,反正你是牧监署的老大,那些马场的幕后老大都不是吃素的,要找麻烦也找不到我这个二把手头上。 许监丞退下去办事了,高不凡正打算回后面找美婢鸣翠服侍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名差役走进来禀报道:“外面有个人自称魏玄成,要求见大人。” 高不凡大喜,连忙道:“快请……不,本官出去迎一下。”说完便快步往门外跑去。 那名差役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急忙跟着跑出门去。 且说高不凡三步并作两步跑出牧监署的大门,果然见到一名背着包袱的中年男子,风尘扑扑地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下,约莫三十许岁,衣着朴素,布鞋上还打着补丁,生得相貌丑陋,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赫然正是魏征魏玄成。 “魏先生,本官终于把您给盼来了。”高不凡快步走下台阶,满脸欣喜地道。 那名跟在高不凡身后的差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便从台阶上栽下去,坏了,牧监大人竟称这个穷酸作魏先生! 原来这名差役之前见魏征穿着如此寒酸,还生得那么难看,所以态度不怎么友好,此时见到高不凡竟然对这穷酸如此礼遇,还口称魏先生,心里自然惴惴的。 魏征被差役怠慢了,心里本来有点不悦的,但当他见到高不凡竟然一溜小跑从里面跑出来相迎时,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销云散了,再听到高不凡一声“荡气回肠”的魏先生时,更是鼻子一酸,差点就红了眼,暗道:“还是高长卿待我魏玄成如初见啊,什么叫礼贤下士,这就是礼贤下士啊,不枉鄙人不远千里前来投奔。” “魏玄成拜见高大人,一别经年,高公子风采犹胜往昔!”魏征抱拳一揖司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当然,这笑还是丑! 高不凡笑道:“魏先生远途而来,辛苦了,快快请进,咱们里面坐下再聚话。” 魏征也不做作,点了点头便大步进了牧监署大门,那名差役也机灵,连忙上前帮忙魏征提包袱,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且说高不凡和魏征两人进了大堂落座,自有下人奉上茶点,魏征显然是饿极了,也不客气,就着茶水狼吞虎咽起来,令人侧目,高不凡却微笑地看着,仿佛丝毫也不介意,还低声吩咐高仁通知后面的美婢鸣翠,让她准备饭菜招待客人。 魏征狼吞虎咽,将一碟茶点都干掉了,这才拍了拍肚皮笑道:“鄙人今天早上天未亮就赶路了,进城还没来得及吃东西,高大人见笑了。” 高不凡微笑道:“魏先生辛苦了,本官已经吩咐后面备宴为魏先生接风,倒是委屈魏先生先吃些点心垫一垫肚子。” 被人尊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魏征心中畅快,呵呵笑道:“鄙人已经吃饱了,高大人的这顿接风宴还是留到晚上吧。” 高不凡摇头道:“那可不行,魏先生吃饱了,本官可还饿着。” 魏征愕了一下,奇道:“莫非高大人还没吃午饭?这公务也太繁忙了些!” 高不凡笑道:“倒不是因为公务,皇上允准本官在涿郡开设马场,所以本官这些天出门物识场地去了,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换洗吃饭,结果魏行生就到了,你说巧不巧?” 魏征恍然道:“的确挺巧的!” “所以呀,这就叫做千里有缘来吃饭,魏先生这顿饭吃得下得吃,吃不下也得吃。哈哈!”高不凡说完哈哈大笑。 魏征闻言道:“也罢,那魏征只好舍命陪君子了。”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高不凡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奇道:“魏先生为何孤身一人,令夫人没有同来?” 魏征面色一沉,冷道:“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道不同不相为谋,鄙人日前已经给那妇人一封休书,此事不提也罢!” 高不凡暗汗,敢情这位仁兄刚刚离婚了,看来近这一年混得不如意啊,怪哉,经过剿灭张金称这件事后,按理渤海郡太守卢赤松应该重用魏征才是啊,怎么落到这种田地? 话说当初魏征出谋划策,协助高不凡把李靖忽悠出兵,成功剿灭了悍匪张金称,渤海郡太守卢赤松稀里糊涂捞了份功劳,事后确实开始重用魏征了,也提高了魏征的待遇,那段时间便成了魏征和夫人之间的蜜月期。 结果魏征的性格实在太正直孤僻,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不仅跟同僚关系差,还经常搞得自己的老板卢太守当众下不了台,所以卢太守一怒之下便束之高阁,于是魏征立即打回了原形,坐回无人问津的冷板凳,甚至待遇比以前还要差。 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衰,夫妻两人为了柴米油盐的事经常吵架,有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也能吵个鸡犬不宁,有一次吵得特别厉害,魏夫人直接便卷铺盖回了娘家。 魏征事业家庭双双受挫,心灰意冷,干脆从太守府离职了,魏夫人得知后更加不想和他过了,而魏征也不想拖累人家,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十分爽快就签字和离了,没过几天,魏夫人还改嫁,变成了牛夫人,堪称无缝衔接,也难怪老魏如此气愤的! 正当魏征落魄失意,打算在梁上系根绳子自我了结的时候,高不凡派人来找他了,问他愿不愿意到涿郡混。 要是以往,以魏征的个性未必会看得上,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魏征虽然不被卢太守重用,但好歹在四品太守府里混过,现在跑去七品牧监署干活,岂不是越混越回去了,说出去也不光彩。 但是魏征现在走投无路了,又念起高不凡对自己的礼遇,心想这小子是个礼贤下士之人,小小年纪就混到了七品牧监,日后未必不会做到四品太守,甚至更高,于是心中一热,立即便答应了。 魏征现在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愁,马上便收拾行李,第二天便背着包袱,坐着11路车往涿郡赶,幸好,高不凡派来的人还给他留了三千钱,要不然老魏只怕要饿死半路了。 当魏征赶到蓟县时,囊中早已空空如也,连饭都吃不起,都饿了大半天了,见着茶点就狼吞虎咽,所以,他说什么急着赶路来不及吃饭都是掩饰尴尬的借口而已。 高不凡并不知魏征这段时间的经历,但从其言行穿着也猜出老魏过得不如意,当然,他也没有揭人伤疤的嗜好,所以只是微笑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魏先生定能遇到更好的伴侣。” 魏征眼前一亮赞道:“好句,魏征向来不屑奉迎他人,但此刻还是不得不说一句,高大人诗才之敏捷,真的是冠绝无双。” 高不凡暗汗,这两句诗他也不记得是谁写的了,看样子还没出现,唉,一不小心又当了文抄公,自己本也想低调的,可惜“实力”不允许啊! 第283章 出谋划策 牧监署虽然不算大,但也不小,毕竟是从七品的官儿,办公地点自然不能太寒碜,安排十来个门客住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高不凡亲自挑选了一个房间安排魏征住下,后者梳洗一番,又换上高不凡给他准备的一套新衣服,瞬时面貌涣然一新,身上的颓气也一扫而空,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的,难得帅气值也增加了零点一。 美婢鸣翠的厨艺自然是没得说的,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很快就准备好了,魏征安顿梳洗完正好赶上吃饭,与高不凡两人对席而坐。 鸣翠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便十分懂事地退到一边去,高不凡举起酒杯微笑道:“来,本官敬魏先生一杯,为魏先生接风洗尘。” 魏征心中一暖,举杯与高不凡对饮,鸣翠立即又上前替两人重新满上。这次倒是魏征先举杯了,道:“承蒙高大人看得起来,魏征借花献佛,也敬高大人一杯,祝高大人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谢谢!”高不凡笑着与魏征又干了一杯,道:“魏先生能来,本官欣喜若狂,委屈魏先生暂时先当个幕僚,月钱三千钱,您看如何?” 魏征显然对此早有预料了,高不凡毕竟也是新官上任,不可能给自己安排公职,而当幕僚则是自己的老本行,所以魏征也料定高不凡会让自己继续当个幕僚,只是三千钱的月钱却是他始料不及的,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他在太守府最得意的那段时间才领两千钱的月钱,如今刚来,什么都还没干,高不凡就给自己开三千钱的月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忙点头道:“高大人如此赏识,鄙人受宠若惊,不过魏征的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嘴巴也若惹人嫌,即便是高大人有错,鄙人也会犯颜直指,若是高大人接受得了,魏征便留下辅佐大人,若高大人不喜,魏征立即卷铺盖走人。” 历史上的魏征便以犯颜直谏著称,高不凡既然能找他来,自然早有心理准备了,也自问有容人之量,于是笑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吏为镜,以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长卿虽然不才,但愿以魏先生为镜!” 魏征眼中精光一闪,激动得面色潮红,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就凭这这几句,此子就是个干大事的人啊,连忙站起来深深一揖道:“高大人能有如此胸襟,何愁成不了大事,魏征愿为高大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不凡连忙站起来道:“魏先生言重了,快快请坐!” 鸣翠一双俏目崇拜地看着自家少爷,暗道,讲得真好,还是我家少爷有学问,这句话多有水平,嗯,婢子得记下来才行! “对了,刚才听高大人说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高大人可选好了马场?”魏征问道。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高不凡对自己如此礼遇,魏征自然急着表现表现,为高不凡做点事,顺便也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所以便主动问起马场的事来。 这一问倒是正中高不凡的下怀,尽管高不凡当初离家时带了十几名下人,但只能跑跑腿,没有能真正主事的人才,至于高世雄兄弟,这哥俩打架撑场子还有点用,让他们主持修建马场,显然是不能胜任的,光是写字计算这一关就过不了,如今魏征一来,倒是正好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于是乎,高不凡便把自己前些天到御夷镇考察的经过告诉了魏征,并表示希望魏征能全权负责修建马场的事宜。 老魏闻言精神一振,立即满口就答应了,不过有点担心地道:“高大人,哈里部的人信得过吗?况且奚人的楚里部日后肯定是会回转的,咱们的马场建在那儿是不是冒险了些?”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是有点风险,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除了御夷镇,涿郡也难找到合适养马的地方。哈里部很可靠,魏先生大可放心,至于奚族的楚里部,已经被鼠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回转,即便回转,肯定也是元气大伤,他们若肯和平相处那就最好了,若要刀兵相见,本官也有办法应对。”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请神容易送神难! 自己虽然不是奚人请去的,但奚人现在不在,自己趁虚而入把马场一建,地盘一占,站稳脚跟后,奚人即便回转,要把自己赶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奚人还得考虑自己的背景,对大隋,奚人还是有顾忌的,如果奚人不识抬举,还是要动刀枪,大不了到时找二哥李靖出马,正好上谷郡就在旁边,以练兵剿匪的名义干他一票,让奚人识得利害就消停了。 魏征见高不凡成竹在胸,便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高大人觉得可行,那建马场的事便交给鄙人吧。” 高不凡闻言喜道:“如此便有劳魏先生了,本官会让世雄和雄衡从旁协助先生,鸣翠,去把……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搬不动!” 高不凡说完便回到房间把线娘送的那箱“软饭钱”搬出来交给了魏征,开玩笑般道:“本官全副家底都在此了,魏先生你自己看着花,若不够你得自己想办法补上。” 魏征看到那箱金银珠宝,不由吓了一跳,既震惊于高不凡的豪爽,又感动于高不凡的信任,价值好几万两银子的钱财就那样丢给自己,就不怕自己拿了钱财跑路? 魏征把箱子合上,神色郑重地道:“多谢高大人对鄙人的信任,不过这钱财鄙人拿着不合适,正所谓瓜田纳履,李下不整冠。马场鄙人可以负责兴建,但账目鄙人不能管,钱银更不能由鄙人保管,高大人最好还是派个人专门管账吧。无规矩不成方圆,高大人若要成大事,以后决不能如此马虎随意,从现在就得订立规矩,一切事情都得有尺可度,有规可寻,依规办事!” 高不凡暗汗,拱手道:“魏先生所言极是,长卿受教了。” 魏征见高不凡能虚心接受,更觉自己这次投靠对人了。高不凡把那箱钱财搬回房间中,打算明日派个人回飞鹰马场,把管家夏财神召来管账,这是他的老本行。 接下来,高不凡和魏征两人继续吃饭,继续相谈甚欢,当魏征得知宇文化及使绊子穿小鞋的事时,老魏不由皱起了眉头道:“临时增加四成的配额,这也太过份了,如何能收得上来,高大人可有应对之法?” 高不凡蹙起剑眉道:“暂时还没有好办法,实在不行,得罪人也要做了。” 魏征闻言沉默了,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魏先生可是有好办法?” 魏征沉声道:“若是按配额强征,大人就把涿郡本的豪绅得罪了,特别是范阳卢氏,所以此事断不能做,毕竟大人以后还得在涿郡立足!” 高不凡点头道:“是这个理,可是马收不上来,宇文化及肯定会借此作文章。” “听说高大人是可敦推荐的,不若……” 高不凡立即摆手打断道:“这事不能找可敦出面,更何况可敦已经离开涿郡回突厥了。” 魏征闻言只好作罢,改口道:“据说太仆卿杨义臣为人公允,涿郡临时加征四成的配额显然是不合理的,大人何不找杨太仆申明?”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个倒是可行,不过杨太仆身为太仆寺的主官,此事他不可能不知晓,只怕找他也是白找,所以关键还是皇上。皇上正准备二次东征,军中急需战马,我估计宇文化及也是看准了这点,大幅提高涿郡的配额,一方面讨好皇上,一方面给本官使绊子。” 魏征闻言双眉紧皱,忽然眼前一亮道:“没错,此事关键在于皇上,鄙人倒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高不凡登时来了兴趣,连忙问:“计将安计?” 魏征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说了一番,高不凡听完后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计。魏先生有王佐之才!” 魏征得到高不凡的肯定,不由精神一振,嘴上却谦虚道:“高大人过誉了,此事能不能成,关键还得看哈里部愿不愿意。” 高不凡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事本官倒有七成把握,嗯,魏先生休息几天,回头本官带你走一趟御夷镇,顺便让魏先生熟悉一下道路和环境。” 魏征现在是干劲十足,立即表示自己不用休息,于是高不凡当即决定,明天就出发去御夷镇,此事宜早不宜迟。 7017k 第284章 群情汹涌 大业八年十一月初三,涿郡地区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小雪,细碎的雪屑被北风吹得漫天飞扬,气温很低,寒彻肌骨,蓟县城中比平时冷清多了,街上的行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头快走,街道两边的店铺大多生意一般,酒楼食肆的生意倒还可以,一些卖炭和卖柴的樵夫趁机在酒楼外面招揽生意。 醉仙楼三楼的包间内炭火熊熊,暖意融融,美酒佳肴摆了满桌,卢三郎做东,在座的都是涿郡各大姓的代表人物,分别是朱氏、金氏、穆氏、黄氏、武氏和赵氏,加上范阳卢氏合称为幽燕七姓,而在场这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族里都有马场。 这时,武氏一族的代表率先开口了,语带讽刺地冷笑道:“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高牧监是皇上亲封的,果然不同凡响,第一把火就把在座诸位都烧了,了不起啊!” “可不是,我们得胜马场今年要上交一千匹战马,比去年足足提高了四成,牧监署已经下发公文,限得胜马场必须在除夕前交足,呵呵,高牧监好大威风,鄙人正在瑟瑟发抖中呢。”金氏一族的管事冷笑道,还故意抖了两下。 穆家的管事叹了口气,煞有介事地道:“老金啊,你只是发抖,鄙人都快被吓尿了,你要带了夜壶,借鄙人一用吧!” 金管事撇嘴道:“谁出门会带个夜壶啊,要不你老人家尿裤子上吧。”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得了,你们谁也别装孙子,依鄙人之见,咱们都不按时交马,看那小子能奈咱们何?现在不给他一点教训,以后岂不是更加要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撒尿。”赵家管事慢条斯里的道,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卢三郎一眼。 卢三郎一直淡定地喝着温热的黄酒,并没有发表意见,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武管事见状终于憋不住了,沉声道:“老卢,整个涿郡就数你们范阳卢氏的马场最多,今年至少增加一千匹的配额,你倒是表个态啊。” 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卢三郎的身上,后者举起酒杯微笑道:“卢某今日请大家来只是年前小聚,只喝酒吃肉,不谈事,来来来,大家喝一杯,这种天气最适合喝黄酒了。” 武管事面色一沉道:“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喝酒,哦,鄙人明白了,据闻卢管事和高牧监交情不错,莫非这是打算当和事佬来了?” 卢三郎皱了皱眉道:“大家瞧瞧,老武的脾气还是那么冲,鄙人都说了,今日只是年前小聚,只喝酒,不谈事。” “既然如此,鄙人就谢过卢大管事的款待了去,鄙人家中还有事,告辞了!” 这个武管事倒是直率,站起来就推门而出,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姓赵的也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鄙人家中亦有事,先行告辞了,诸位尽兴。” 紧接着,金管事、朱管事也托词告辞离开,卢三郎也不挽留,最后只剩下两人在场,分别是穆管事和黄管事,这两家显然和卢氏关系相对密切。 “三郎啊,你看现在这情形是群情汹涌,你和高牧监的关系不错,何不找他谈谈?”穆管事试探道。 黄管事也连忙点头附和! “两位世叔莫急,离着除夕不是还有差不多两个月吗?”卢三郎笑着提起酒壶,亲自给两人斟了杯酒。 黄管事拈着胡子,呲牙咧嘴地道:“哎哟,这能不急吗?皇上如今就在临朔宫中,近在咫尺呀,谁敢不足额上交战马,不怕掉脑袋?你们范阳卢氏财大气粗,一千匹战马对你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你们当然不急了,三郎若是能替我黄家把缺额补上,鄙人保证也不急。” “可不是嘛,皇上正卯足劲儿准备二次东征,谁敢拖后腿呀,弄不好触怒了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三郎若能替我穆家把缺额补上,钱银什么的都好说!”穆管事也哭丧着脸道。 卢三郎苦笑道:“两位世叔,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啊,小侄一时间上哪找那么多战马去?” “那你倒是找高牧监去啊,你们关系好,说得上话。”穆管事板着脸道。 卢三郎叹了口气道:“这事只怕找高长卿也没用。” “有没有用,总得试试呀。”黄管事道。 “得,我尽管找高长卿聊聊,不过能不能成,小侄不敢保证。”卢三郎正容道。 穆管事和黄管事又聊了片刻也告辞离开了,满满一桌佳肴几乎没动过,卢三郎神色平静地自斟自饮,醉仙楼的掌柜就站在旁边,叹了口气道:“看来三郎是高看高长卿了。” 卢三郎轻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略带不满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涿郡的战马配额突然提高四成,就是宇文化及在刻意刁难高长卿,结果高长卿应付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摊派给各大马场,而直到现在,高长卿都没主动找三郎你聊,可见此人不仅无能,而且没有担当和情义,这种人不值得支持,更不值得深交,幸好,咱们在他身上的投入还不大,现在认清他也不算迟。” 卢三郎淡道:“现在下定论还言之过早,对了,高长卿回来了吗?” 掌柜答道:“据许监丞所讲,高长卿刚上任十天就跑出去选址建马场了,一去就差不多一个月,七日前刚回来,结果第二天又出城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卢三郎眼前一亮,脱口道:“莫非马场的事被高长卿搞定了?” 掌柜摇头道:“应该不大可能吧,听说宇文化及已经打了招呼,高不凡不可能在涿郡找到合适的马场,除非占用耕地,如果真的占用耕地,那高长卿真是昏了头了,宇文化及巴不得他这么干,只要参他一本,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卢三郎笑道:“老贺,你觉得高长卿会那么蠢?依我看,他是搞定御夷镇了!” 掌柜面色微变,失声道:“这……更不可能吧,奚人可不是吃素的,高长卿手下就那么几个人手,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搞定御夷镇!”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事无绝对,有些事不是非得用武力去解决的,高长卿此人不一般,能人所不能也不出奇,这也是我当初建议他去御夷镇的原因之一,而且他刚回来,第二天马上又离开了,十有八九是事情有了进展。” 贺掌柜闻言点头道:“有道理,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咱们真按新配额上交战马?” 增加一千来匹战马对范阳卢氏来说虽然有点吃力,但挤一挤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卢三郎沉吟道:“若咱们妥协了,只怕那几家会恨死咱们,别急,反正还有时间,等高长卿回来再作定夺,若他真有本事搞定御夷镇,倒是值得我范阳卢氏继续加码!” 7017k 第285章 进贡 哈赤和哈泥两人还是第一次进蓟县城,看着那高大的城廓,车水马龙的大街,还有街道两旁琳瑯满目的店铺,不由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个是乡巴佬进城,瞧瞧这个觉得新鲜,瞅瞅那个也觉得有趣。 “老大,那是什么地方?很热闹的样子!”哈赤指着一家装修得十分豪华的门面问道。 这是一家青楼,楼上临街的露台上正有几名姐儿在挠首弄恣吸引客人,这么冷的天气还露出胸前的大片雪肤,把哈氏兄弟看得眼都直了,差点没流口水。 觉慧和觉缘两名师太不由大皱其眉,只管低着头大步快走,倒是白云裳依旧神色自若,目含慈悲,面带微笑,白衣胜雪,如坐云端,只把那红粉当枯骨! 高不凡随口答道:“那是唱大戏的地方。” 哈泥恍然道:“喝大戏啊,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只是唱大戏的为什么都是女人,进去看戏的却全是男人?” 高不凡暗汗,扯道:“可能今日唱的是孙行者三打白骨精吧,男人比较喜欢看。” 高首和高仁憋着笑,暗想,可不是吗,男人都喜欢打妖精,金箍棒往外一掏,我打! 现在是大隋,连唐三藏都还没出生呢,自然还没有《西游记》,不过高首和高仁都听过高不凡讲的《西游记》,所以知道三打白骨的桥段,至于白云裳,她从小就在山门中吃斋念佛修炼,连唱大戏也没看过,只以为真有这样一出戏,所以也没疑问,倒是觉慧和觉缘知道高不凡在鬼扯。 幸好,哈赤和哈泥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了,倒是没有刨根问底,高不凡不由松了口气。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白云裳微笑道:“高公子,前面不远就是水月庵了,云裳暂时在庵中挂单,就此别过。” “白姑娘慢走!”高不凡点了点头,目送着白云裳三人进了水月庵,这才带着哈氏兄弟往牧监署而去。 话说七天前,高不凡和魏征又走了一趟御夷镇,说服了哈里部的族长哈阔海,将哈赤和哈泥兄弟拐来了,正好哈里部的鼠疫已经完全扑灭了,发病者要么已经死掉,要么就是康复,白云裳自然没有必要再留在那了,便和高不凡一道回到了蓟县城。 在此值得一提的时,哈里部那名发病的年轻妈妈由于发现得及时,在白云裳的医治之下,已经完全康复了,一家团圆,皆大欢喜,丈夫还特意烤了一只羊送给高不凡以示感谢。 另外,魏征并没有和没高不凡一道回来,而是留在御夷镇筹备兴建牧场的事,正好入冬了,哈里部的人没事干,魏征准备雇用他们当帮工。 且说高不凡把哈赤和哈泥兄弟带回牧监署安顿下来,第二日一早又带着哥俩往临朔宫去了,站在宏伟的宫门,哈氏兄弟都禁不住紧张起来,哈赤低声问道:“老大……”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叫我高牧监!” 哈赤立即机灵地改口道:“高牧监,那样子……皇帝真的就会赏赐我们吗?” 高不凡胸有成竹地道:“那是必然的,只要皇上肯接见你们,绝对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哈泥却有点忐忑地道:“老大……咳,高牧监,我们可是进贡了三百匹马啊,三百张牛皮,三百张狐皮啊,要是皇帝的赏赐不多,那我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高不凡有点好笑,拍了拍两人的肩头道:“放心吧,皇上大方的很,不会让你们亏本的,至少赚一倍以上,要是皇上一高兴,赚十倍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你们要按照我之前教的去说,千万不要乱说话,若惹了皇上不高兴,别说道赏赐,只怕小命也会不保。” 哈赤和哈泥不由心中一凛,猛点头表示明白! 杨广目前最想做的事,自然是征服高句丽一雪前耻了,所以不顾百姓死活,执意要发动第二次东征,宇文化及正是看准了杨广的这种心理,明目张胆地把涿郡的战马配额提高四成,一方面讨好杨广,一方面给高不凡穿小鞋。 所以,高不凡若不想得罪本地的豪门望族去,必须在杨广身上破局,第一步自然要有机会面见杨广了,于是魏征给高不凡献上了一计,那就是让哈里部向杨广进贡马匹! 杨广此人最爱面子了,听到有奚人进贡马匹,十有八九会接见,而且会龙颜大悦,这个时候自然就是高不凡最好的破局机会了,只要把握好,问题未必不能应刃而解,毕竟临时提高四成的配额太高了,只要智商正常都知道不合理,杨广自然也不例外。 且说高不凡和哈氏兄弟在宫门外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名太监终于出来的,正是上次带高不凡入宫见驾的吕常侍吕游。 “见过吕公公!”高不凡连忙上前见礼。 吕常侍满脸春风地道:“高牧监真是好本事呀,出去考察个马场,竟然为皇上带回了贡品,皇上不知有多高兴呢。” 高不凡微笑道:“吕公公此言差矣,并非本官好本事,而是皇上英明仁德,教化有方,威加四海,番外夷民自然争相来朝。” 吕常侍立即哈哈笑道:“高牧监所言极是,嗯,这两位莫非就是哈里部的贡使?” 高不凡点了点头,又暗使了个眼色,哈赤和哈尼立即行礼道:“哈赤(哈泥)见过吕公公!” 吕常侍愕了一下,笑道:“两位贡使不必多礼,两位的大隋语说得很好啊!” 高不凡解释道:“哈里部原是北魏遗民,一直在御夷镇一带游牧为生,族里大部份人都会汉话!” “原来如此!”吕常侍恍然道,不过心里却是暗暗嘀咕道,高不凡这小子不会是随找两个人冒充奚人进献马匹向皇上邀功,顺便骗赏赐吧?要真是这样,这小子胆子倒是够肥的。 “高牧监和两位贡使请跟我来,皇上会在文德殿接见两位贡使。”吕常侍带着高不凡三人进了宫门,径直往文德殿而去。 7017k 第292章 长街刺杀(上)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雪还下得还特别密,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刚出门,天上竟然又飘起雪花来,幸好只是小雪,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李家的宅子前,发现比较冷清,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估计是眼下已经太晚了,天色将近黄昏,其他人早就凭吊完离开了。 “范阳卢氏卢洪涛,渤海高氏高长卿前来吊唁。”咨客高声报出卢三郎和高不凡的名字,然后便有下人领着他们进入灵堂祭拜。 灵堂就建在大厅中,两边贴着挽联,中间墙上一个巨大的“奠”字,窦氏的灵柩就摆在大厅中央,灵柩前面设了香案供人凭吊,李家的五名子女身披麻戴孝跪倒在灵前,而李渊则站在灵堂前负责迎送客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但神色还算平静。 此时还有数人排在高不凡和卢三郎前面,所以两人便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不过大家都是上完香,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所以轮得很快,只是盏茶工夫就轮到卢三郎和高不凡了。 “客人上香!”咨客唱了一声,高不凡走上前,从李建成手中接过一炷香,后者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高不凡双手持着那炷香插入香炉中,对着窦氏的灵柩作了一揖,此时那名咨客又高声唱道:“家属回礼!” 跪在地上的李世民便带头站起来向高不凡鞠躬回礼,此时的李世民形容憔悴,全然没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旁边的李玄霸还是病蔫蔫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高不凡,而年纪最小的李元吉约莫十二三岁,无精打采地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副严重缺眠的样子,倒是最后的女子让高不凡眼前一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女要俏一身孝,李渊嫡女李秀宁本来就生得容貌不俗,此时一身白色的丧服,神情悲戚,更是显得楚楚动人,惹人生怜。 “世民兄节哀顺变!”高不凡抱拳一礼,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长卿兄有心了。” 高不凡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旁边那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弯成了熟虾似的,朝着地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高不凡面色微变,估计是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瘟疫,所以条件反射般往后退开两步。 “玄霸!” “三弟!” 李渊匆匆奔了过来,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扶住李玄霸抚拍按摩。 “李玄霸?”高不凡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这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然是李玄霸?我敲,隋唐演义中的第一好汉,武力值最牛比的李玄霸竟然是个病秧子,这也太毁三观了,当真只是,都是吹牛逼比的,信不得呀! 这时,李玄霸终于缓过劲过,舒了口气道:“我没事,现在舒服多了。” 李渊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儿子,皱眉吩咐道:“秀宁,你扶玄霸回房休息吧。” 李玄霸摇头道:“爹,孩儿不用休息。” 李渊登时面色一沉,李建成连忙劝道:“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在这里守了一天,你也累了,听爹的话,不要再逞强,娘门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把身子累垮的。” “是啊,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李世民和李秀宁也劝道。 李玄霸只好点了点头,又对着高不凡歉然地笑了笑:“玄霸是不是惊吓到高牧监了?真是万分抱歉!” “那倒没有,玄霸兄须保重身体。”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谢谢!”李玄霸礼貌地抱了抱拳,便由三姐李秀宁扶着离开灵堂,后者离开前还扫了高不凡一眼,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估计是对高不凡刚才下意识后退数步的反应不爽。 李渊歉然道:“玄霸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一直都治不好,刚才没有弄脏高牧监的衣服吧?” “那倒没有,即便是弄脏了也不打紧,唐国公不必介怀。”高不凡道。谷 李元吉这小子撇了撇嘴,暗道:“装什么装,刚才退得比谁都快,还不是怕脏了衣服。” “世民,现在也没客人,你送一送高牧监吧。”李渊吩咐道。 高不凡连忙表示不必了,但李世民还是把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送出了门口,此时雪花还飘飘扬扬地下着,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街道和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世民兄请回吧。”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李世民张了张嘴欲言犹止,卢三郎见状便道:“高牧监,天寒地冻的,鄙人先走一步了” “好的,卢兄慢走!”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卢三郎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李世民目送着卢三郎的马车远去,这才问道:“长卿兄和卢三郎很熟稔?” 高不凡答道:“一般朋友吧,算不得特别熟,世民兄是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说吗?” 李世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长卿日前在临朔宫中的事世民也听说了,宇文述跟他儿子宇文化及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你可要小心了!” 高不凡不着意地摸了摸怀中的箭头,淡笑道:“世民兄多虑了,宇文大将军应该还不至于与在下计较吧?” 李世民皱眉道:“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长卿兄还是不要麻痹大意的好,之前便有过得罪宇文述后暴死的官员,还不止一个!” 高不凡凛然拱了拱手道:“谢过世民兄提醒,在下会小心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地道:“世民有丧在身,要不这种天气倒是正好适合和长卿兄去喝两杯,触膝长谈岂不美哉!” “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雪越下越大了,世民还是进去吧,节哀顺变!”高不凡安慰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转身返回屋中,高不凡也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高首和高仁开车,这两货早就冻成狗了,闻言立即赶马而行,只想及早回到牧监署烤火。 此时雪真的越下越大了,北风呼啸,奇寒蚀骨,天色昏沉,街上更是看不到一个行人,地上只有一行车辙,应该是先行的卢三郎留下的。 马车转过一条街道,高首突然勒停了马,叫道:“不凡少爷,前面好像是卢管事的马车,莫非是在等咱们?” 高不凡掀起车帘,果然见到前面的街道正中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积了一层雪,把标志也掩盖了,看着倒是有点像卢三郎乘坐的马车。 高不凡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高仁已经跳下马车跑了上前去,片刻又跑了回来,一脸古怪地道:“少爷,马车上没人!” 就在此时,高不凡突然心生警兆,大喝一声小心,几乎同一时间,三支劲箭便分别从街道两边和后方屋顶上劲射而来,呈“品”字,势大力沉,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高首和高仁急忙就地趴下,嗖嗖嗖,三支利箭快如电闪般击中了马车,尤其是正从马车后方射入的那支利箭,直接贯穿过去,从马车的前方飞出,正中拉车的马腹部,马匹悲嘶一声往前狂奔,竟然一头撞上了前面停着的马车,然后轰然倒地。 这一撞的力道无疑相当猛烈,前面那辆马车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而高不凡所乘的马车也翻倒在地,鲜血倾刻把四周的雪地都染红了,也不知是马血,还是人血。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吓得脸都绿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北风鸣咽,雪花狂舞,四下里却像死一般寂静。 7017k 第286章 破局(上) 看得出杨广真的很宠爱萧皇后,每逢出席一些重要场合都会带着她,此时的文德殿中,萧皇后便一如既往地坐在杨广的身侧,倒是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这样的杨广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荒淫好色? 高不凡表示怀疑,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杨广真的很爱面子,因为他昨天进城后才上奏哈里部进贡马匹的事,结果今日马上便受到了杨广的召见,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且说高不凡进了文德殿,目不斜视走到御座前行礼,口称:“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高牧监平身。”杨广显然心情很好。 “谢皇上。”高不凡站了起来,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黄门侍郎裴矩、纳言苏威、柱国李敏、宇文化及之外,李渊竟然也在,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人和宇文化及有几分相似,看这年纪估计就是宇文化及的老子,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了,年约五六十岁许,生得倒是颇有几分威武。 “高牧监,哈里部的贡使何在?”杨广兴致勃勃地问,自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后,还是首次有外番主动请求进贡,虽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但杨广还是十分高兴。 高不凡答道:“回皇上,哈里部的两位贡使此刻正在殿门外等候皇上召见,不过,哈里部只是一个小部落,两位贡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现在有点紧张,担心言行举止不雅,唐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笑道:“无妨,宣他们进殿来吧,我大隋乃礼仪之邦,向来宽以待客。” “宣哈里部贡使进——殿!”一名太监扬声叫道,随即,殿前侍卫们齐声吆喝,一层层地传出大殿外面:“宣哈里部贡使进——殿!” 很快,哈赤和哈泥两人便被带了进来,哥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到两边一排排刀甲锃亮的侍卫,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透,走路都有点顺拐了,结果后面的哈泥一不留神,还撞到了前面哈赤的后背,两人差点摔作一团。 在场一众官员侍卫都不禁纷纷侧目,座上的萧皇后更是忍俊不禁,杨广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宇文化及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哈氏兄弟,暗忖:“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只是奚人的五大部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哈里部,莫非高不凡这小子在乡间随便找了两个棒槌来哄骗皇上开心?那胆子倒是够肥的。” 哈赤和哈泥不知所措地站在大殿中央左看右瞄,高不凡暗汗,这哥俩不知是演技确实了得,抑或真被这场面震住了,轻咳一声提醒道:“两位贡使,还不上前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哈赤和哈泥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快步走到御座前,扑通地跪倒嘭嘭嘭地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哈里部贡使哈赤(哈泥),叩见大隋皇帝,皇后娘娘!” 一般情况下,外国使臣是不需要行跪拜大礼的,结果哈赤和哈泥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大礼,杨广愕了一下,继而舒心地大笑道:“两位来使快快请起。” 哈赤和哈泥站了起来,都不忍不住多看了旁边的萧皇后一眼,暗道:“皇上的女人果然不同一般,这皮肤真是水嫩光洁,掐一把估计能挤出奶来。” 这两货也不知怎么就想到那方面去,估计是马奶和牛奶挤多了,不过,萧皇后确实很美艳,就连高不凡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惊艳,此女既有成熟女性的动人风韵,又有少女的娇俏可人,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真瞧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 由于哈赤和哈泥自进殿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憨厚乡巴佬”形象,所以杨广和萧皇后似乎都不介意二人粗鲁的目光,后者笑吟吟地道:“皇上,两位贡使的大隋语说得挺好的嘛,长相也跟咱们中原人没多大差异。” 宇文化及心中一喜,连忙附和道:“皇后娘娘说得了,臣也觉得没什么分别,奚族好像也没有叫哈里部的部落啊,也不知高牧监从哪里找来的贡使?”说阴损地瞥了高不凡一眼。 杨广闻言顿时也起了疑心,问道:“泥赤,哈泥,你们的部落驻地在何处?有多少人?” 哈赤憨憨地道:“回皇上,我们的部落驻地就在涿郡北面,出了居庸关再往北行翻越燕山,大概两三天的路程就到了,咱们哈里部不大,但也不算小,五百多人呢。” 在场一众大臣不由暗撇嘴,还真是没见识的番外野民,五百人不小什么才叫小?还不及洛阳一个坊的人多。 高不凡则连忙这补充道:“皇上,哈里部的驻地在御夷镇一带,距离这里这里五六百里。” 杨广奇道:“御夷镇?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朕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此时,大臣当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高不凡不认识的那张生面孔,年纪和宇文述相当,须发皆已花白,不过却精神奕奕,仪表堂堂,只见他朗声道:“皇上,臣倒是知道御夷镇的所在。” 杨广目光柔和地道:“那就请杨太仆替朕解惑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位敢情就是太仆寺卿杨义臣了,看样子杨广十分信任此人,从眼神就看得出来。 只听杨义臣道:“御夷镇是北魏时期的称呼,属于北方九镇之一,是北魏为提防柔然人南下而专门增设的边镇,自从六镇暴动之后就荒废了,如今有奚人在那一带放牧,距离这里的确只有五六百里。” 杨广恍然道:“原来如此,朕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一处地方,如今是奚人在那一带放牧吗?” 高不凡连忙道:“是的,不过在北魏时期,御夷镇原也属于涿郡的辖下,事实上,哈里部就是北魏遗民,最开始只有几十人,全是原御夷镇守军的后代,北魏灭亡后,他们一直留在御夷镇一带游牧,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哈里部。” 萧皇后惊讶地道:“这么说哈里部原本也是汉人了?难怪汉话说得那么好。” 高不凡点头微笑道:“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哈里部绝大部份人都会说汉话,不过近百年的游牧生活,哈里部早在御夷镇的草原上扎根了,和当地的奚人几乎无疑,说他们是奚人也不为过。” 萧皇后正容道:“话虽说如此,但他们身上终究流的是咱们汉人的血,怎能归为奚人一谈呢。” 杨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疑惑地问道:“哈里部的驻地既然在御夷镇,高牧监是如何遇上他们的?” 高不语笑道:“臣其实是沾了皇上您的光啊!” 杨广顿时来了兴趣,轻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高不凡面不改色道:“皇上封臣为涿郡牧监,还特准家父在涿郡开设马场,皇恩浩荡,臣和家父均铭感于内,无日不思报效朝廷,报效吾皇,是以臣上任后便四处走访适合养马的场地,以便及早养出更多更好的战供应朝廷朝廷大军,助皇上踏平高句丽,日前臣刚好走访至御夷镇,发现那里水草丰美,十分适合养马,便打算在那儿建马场,碰巧又遇上了在这一带游牧的哈里部,所以说,臣之所以能遇上哈里部,的确是沾了皇上您的光。” 杨广现在作梦都想踏平高句丽,闻言自是十分高兴,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我大隋的臣民都像高牧监一般与朕上下一心,何愁高句丽不平!”说完目光冷冷地一扫而过。 在场一众大臣都凛然垂下头,由于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百万大军尽墨,极大地动摇了国本,再加上各地反隋义军的烽烟越烧越烈,所以朝中出现了不少反对二次东征的声音,这自然惹得杨广十分不快,前不久才借由头斩了几名上奏反对东征的官员,暂时用血腥手段把反对的声音镇压下去了。 此时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萧皇后连忙打圆场,微笑道:“高牧监果然忠心可嘉,竟然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考察牧场,还给皇上带回了招纳了哈里部,带回来贡品。” 高不凡连忙谦虚道:“这并非是臣的功劳,那是皇上的英明仁德,教化有方,我大隋威加海内,自然四夷臣服,哈里部早就想向我大隋入贡了,只是苦于没人引荐,臣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来之前,高不凡便特意叮嘱哈赤和哈泥要表现得憨厚粗犷一些,因为这种形象反而更容易取信于人,哈氏兄弟也十分机灵,目前的表现还是及格的,此时哈赤便憨笑着插嘴道:“高牧监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们哈里部早就想向大隋朝贡了,不过又怕我们部落太小,皇上您瞧不上眼,再加上又没人帮忙引路,所以一直没机会向皇上你献上贡品,前不久我们部落发生了瘟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登时面色微变,萧皇后更是花容失色,杨广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龙椅两边的扶手,要不是顾及皇上的形象,估计都要起身逃离龙椅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救道:“皇上,其实哈里部的瘟疫早已经扑灭了,发病者也已全部痊愈了,无需担心!” 萧皇后闻言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但还是禁不住尽量往后仰,有点不满白了高不凡一眼,暗道:“既然哈里部发生了瘟疫,你还把人带回来作甚,真不晓事,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杨广心中也些不悦,但又顾及面子,不好命侍卫把哈氏兄弟给轰出去。 哈赤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急忙接着高不凡的话茬道:“对对对,我们部落的瘟疫已经被扑灭了,生病的人也已经痊愈,这全靠高大人和云裳居士,要不然我们部落就惨了。” 萧皇后竟然问道:“你说的云裳居士可是白莲庵慧静师太的高徒?”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萧皇后也认识白云裳,可见此女的确很有些影响力。 哈赤立即点头道:“是的,云裳居士不仅佛法高深,医术也高明,简直就是那个华……” “是华佗再世!”萧皇后见他苦思铭想的样子,“华”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便笑着替他说了。 哈赤憨笑道:“对对对,就是华佗再世,咱们部落的病人都是云裳居士治好的,当然,高大人也出了很大的力气,要不是高牧监和云裳居士,咱们部落肯定会死很多人,甚至是灭族,我们本来打算厚谢高牧监和云裳居士的,但是云裳居士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救人一命升造七级浮屠,拒绝了我部的酬谢。” 高不凡讶然地瞥了哈赤一眼,这些话可不是他教的,他甚至根本不打算提起瘟疫的事,只以为哈赤刚才是一时疏忽说漏了嘴,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阿弥托佛,善哉哉,云裳居士不愧是慧静师太的高徒,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此番真是功德无良。”萧皇后不由念了一声佛赞道。 杨广闻言奇道:“慧静师太有这样一位高徒,为何朕没见过?” 萧皇后含笑道:“妾身也只是当初在法源寺上香时偶然遇到过,此女乃慧静师太的座下的俗家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简直就是生菩萨。” 杨广讶然道:“皇后竟如此赞誉,那朕倒是要见上一见了。” 萧皇后微笑道:“那不简单,皇上下道旨意,即便是真佛也能召来。”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哈氏兄弟一眼,暗忖:“莫非这话是什么白云裳教的?”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佛道两家水火不容,如今道门领袖王远知深得杨广宠信,佛门自然担心杨广受到王远知蛊惑,重演“灭佛”的惨剧,之所以把白云裳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后起之秀派出来行走江湖,无非是想扩大佛教的影响力罢了,而这种影响力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普通民众的影响力,一方面自然是对皇帝的影响力了。 第287章 破局(下) 宗教之间的斗争向来都是非常残酷的,佛教和道教均是教义相对温和的宗教,即便如此,史上还是发生了数次灭佛事件,可想而知,若是换成其他攻击性强的宗教,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所以佛道两派各展神通扩大对统治阶层的影响力也无可厚非,不过一想到自己可能被白云裳利用了,高不凡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尤其是对方此举是为了接近杨广。 当然,高不凡也只是猜测,不排除哈赤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以上那番话来。 这时,只听哈赤又道:“高牧监两袖清风,也不肯接受我部的酬谢,后来家父听高牧监说起,皇上正准备东征,需要大量的战马,于是家父和大家一商量,就决定向皇上您进贡三百匹上等战马,三百张牛皮和三百张狐皮,预祝皇上旗开得胜,踏平高句丽!” 杨广闻言自然是十分高兴,虽然这么点儿贡品还不够塞牙缝,但好歹也是“外番”进贡的,难得哈里部还支持自己东征,微笑道:“贵族长真是有心了,嗯,高牧监忠心耿耿,也值得嘉许,传朕旨意,赏赐哈里部黄金一千两,白银三千两,二十万钱,绢一千匹,绸缎一千匹,麻布一千匹。” 哈氏兄弟闻言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哇哈哈,老大果然没有骗人,这次真赚大发了,急忙扑通跪倒在上,纳头便拜,大声道:“谢皇上赏赐,皇上您太慷慨了,哈里部永远都是忠于您的子民。” 萧皇后轻笑道:“两位贡使还真是直率。” 杨广舒心地哈哈大笑,又道:“高牧监忠心可嘉,也赏绢五十匹,绸五十匹,十万钱!” 宇文化及不由妒忌得眼红,奶奶的,这小子运气也太特么的好了,跑出去选个马场都能遇到这种好事! 高不凡却连忙道:“臣谢过皇上的赏赐,只是臣愧不敢受。”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愕住了,包括杨广和萧皇后,怪哉,竟还有臣子不要赏赐? 杨广皱眉道:“高牧监何出此言?” 高不凡一撩官袍下摆,跪倒在地上伏首惭愧地道:“臣办事不力,特向皇上请罪。” 在场的大部份都是官场老手,见状顿时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宇文述目光如鹰,李渊若有所思,裴矩不动声色,杨义臣和苏威目露思索,宇文化及则一脸狐疑,心中还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暗忖:“这小子不知又要整什么夭蛾子了?” 杨广面色略沉,他不喜欢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揣摸不透的臣子,不过,他自己却喜欢当一个让臣子揣摸不透,天威难测的皇帝,淡道:“高牧监何罪之有?” 高不凡垂首低眉答曰:“眼看皇上东征在即,军中战马奇缺,臣身为涿郡牧监,却不能在年前完成朝廷下派给涿郡的战马配额,所以臣有罪!” 此言一出,宇文化及这货登时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果然,高不凡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招以退为进真他娘的阴险! 裴矩、苏威和李渊等人望向高不凡的目光都不由微微变了,不得不暗道一声后生可畏。 其实,宇文化及故意给高不凡穿小鞋的事,在场的这些朝堂大佬都有所耳闻,只是不太关注罢了,毕竟区区一个牧监还不值得他们太过关注,然而没想到这个小牧监还挺能折腾的,竟然凭空弄出来一个哈里部,以进贡之名再次获得皇上的召见,而正当大家以为高不凡捞到好处后,事情也就结束了,岂料高不凡竟然不要皇上的赏赐,玩了一手以退为进,将矛头指向了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很明显,高不凡是想趁此机会反将宇文化及一军,甚至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冲着宇文化及来的,如此手腕,比之他们这些官场老狐狸也不惶多让,要是背后没有高人指点,那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子也太妖孽了些。 杨广有点不悦地道:“如今才是冬月初,高牧监现在就请罪,不嫌为时过早?”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所不知了,涿郡去年总共征收战马五千七百匹,已在前年的基础上增加了两成,而今年要征收八千匹,足足增加了四成有余,两年时间几乎翻了一倍。 涿郡虽然物阜民丰,但毕竟各处马场每年出栏的战马是有定数的,去年增加两成配额勉强能凑齐,但今年又在去年的基础上增加四成,臣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除非把马种和未长成的小马都收上来凑数,只是这样做无疑是在涸泽而渔,明年涿郡将陷入无马可养,无马可用的境地,涿郡如此,想必其他郡也差不多。” 杨广闻言不由悚然动容,情况真有如此严重吗?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果没有了战马供应,军队的战斗力必然会遭到大幅削弱,杨广作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战马对军队的意义? 宇文化及急了,连忙跳出来道:“涿郡乃富庶之地,光是马场就多达十二处,怎么可能连八千匹马也拿不出来,高长卿你休得在此危言耸听,蒙蔽皇上。” 高不凡慨然道:“皇上,臣绝非危言耸听,更不敢有丝毫蒙蔽皇上之意。太仆少卿若不信,大可把涿郡各处马场的场主找来一问,或者亲自走一趟各马场统计求证,若能证实下官确实在危言耸听,下官愿以死谢罪。” 杨广和萧皇后闻言不由大为动容,高不凡拿命作赌,显然不太可能说谎。 宇文化及登时作不得声,他之所以将涿郡的战马配额提高四成,主要是想给高不凡添堵而已,好让高不凡骑虎难下,要么得罪涿郡本地的贵族豪绅,要么完成不任务被自己弹劾免职。 换而言之,宇文化及就是始作俑者,试问他哪敢跑去各大马场统计求证,不怕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娘?而且,那些马场都是利益受损方,就算真的能拿出那么多战马来,肯定也会故意隐匿马匹,装作拿不出来。 所以,即便宇文化及亲自前往各大马场统计求证,最后的结果也只会是吃力不讨好,他才不会做这种蠢事呢,只能冷笑道:“求证就不必了,谁知道高牧监和各马场场主是不是串通好的。” 此言一出,宇文述不由大皱其眉,暗骂一声儿子愚蠢,你躲在背后给高不凡穿小鞋就算了,涿郡那些豪门世家最多也就把气撒到高不凡身上,你现在当着皇上和众大臣的面说他们和高不凡串通好欺君,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涿郡本地这些豪门世家不恨死你才怪,尤其是范阳卢氏这种豪门大族,根本不能轻易得罪的。 所以还没等高不凡开口反击,宇文述已经厉声喝道:“放肆,你这个逆子不学无术,还敢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掌嘴!” 宇文化及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煞白,显然十分惧怕他老子,竟然扑通的跪倒在地上,还真的抬手自打了一下嘴巴道:“臣口不择言,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 宇文述也急忙上前跪倒在地上,诚恳地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杨广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淡道:“宇文大将军如何得知太仆少卿是在信口开河?” 宇文述心中一寒,差点连冷汗都冒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高牧监才上任一个月,只怕连各马场的管事都还来不及见呢,怎么可能相互串通好?更何况高牧监对皇上和朝廷一片忠心是有目共睹的,不仅在辽东立下大功,今日更是给皇上带来了贡使,对君上的精忠不二,实乃人臣之锴模,怎么可能做出蒙蔽皇上的事来?” 宇文化及这时显然也回过味来,立即附和道:“家父所言甚是,臣一时口不择言,臣向高牧监致歉,臣罪该万死。”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连高不凡都有点始料不及,不过他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宇文述这反应倒是迅速,及时给儿子宇文化及擦了屁股,不过也够宇文化及喝一壶了,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去水,想收回可没那么容易,于是淡淡地问:“太仆少卿是口不择言,抑或是蓄意污蔑?甚至是公报私仇?” 宇文化心中暗恨,不过这货面皮也够厚,歉然道:“本官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还请高牧监大人有大量,原谅则过。” 萧皇后微笑道:“太仆少卿知错能过,善莫大蔫。” 萧皇后的长女南阳公主前不久才下嫁给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自然要帮着亲家了,此时连忙出面打圆场。杨广本来就宠信宇文述,自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而降罪于宇文化及,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那么明显偏私,于是训斥了宇文化及几句,便让这两父子起来了,这事就算轻飘飘地带过了。 高不凡本还想继追击,不把宇文化及从太仆少卿这个位置上板倒,至少也要把他打痛的,但当他见到萧皇后和杨广的态度时,立即便识趣地放弃,免得过犹不及。 宇文化及谢罪退到一边暗擦了把冷汗,目光阴冷地偷瞥了高不凡一眼,既痛恨又忌惮,他本来想借战马配额的事整高不凡的,结果被高不凡设计反将了一军,要不是老子出手打救,再加上萧皇后出面回护,今日只怕就没那轻易脱身了。 杨广看了高不凡一眼,目光有些复杂,谈问道:“杨爱卿乃太仆寺的主官,以为涿郡加征四成的战马是否合理?” 杨义臣虽然是太仆卿,但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练兵,因为他也是东征高句丽的将领之一,负责率领一路人马,所以太仆寺目前的工作主要是由太仆少卿宇文化及来主持。 当然,涿郡被加征四成的战马,杨义臣也是知晓的,只是懒得过问罢了,一方面也以为涿郡富庶,所以承受得起,因此也不干涉,任由宇文化及胡来,此时高不凡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杨义臣自然不得慎重了,如实答道:“四成的确有点多了,别的郡都是只提高两成。” 杨广皱眉道:“那为何涿郡提高四成?” “这个……”杨义臣目光望向宇文化及,后者倒也不笨,立即上前答道:“回皇上,如今军中战马奇缺,臣以为涿郡富庶,所以就特意多增加一些,没想到超出了本地马场承受的极限,倒是臣疏忽了,臣之罪!” “既然如此,那便一视同仁,涿郡也在去年的基础上提高两成吧。”杨广显然打不算追究宇文化及,毕竟宇文化及也是出于“好心”,为自己的东征大计着想,所以轻飘飘一句便一锤定音了。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不过嘴上却识趣地道:“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殿内众臣齐声道。 宇文化及暗松了口气,略带得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暗道:“算你小子还算识相,想整倒我,你小子还没那个能耐,哼!” 接下来,哈赤和哈泥哥俩就被鸿垆寺的官员带下去安顿了,鸿垆寺是外交机构,进贡的事归它管,接下来哈赤和哈泥得把他们带来的贡品上交给鸿垆寺。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文华殿,施施然地往宫门走去,这次虽然没有整倒宇文化及,但也算基本达到了目标,争取到减免两成的配额,也算是对卢三郎有所交待了,涿郡那些马场老板如果识趣,想必然会痛快地把战马足额交上来。 高不凡走出临朔宫,正准备回官署,一辆马却突然在他的身边停下来,车帘随即揭起,露出一张阿婆面来,赫然正是李渊。 高不凡微愕,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唐国公!” 李渊温和地问:“高牧监这是要回牧监署?” 高不凡点了点头,李渊微笑道:“本官正好顺路,高牧监不如上车来,本官顺路捎你一程?” 第295章 慧根的搬运工 觉缘和觉慧这两位师太的招式以刚猛为主,两根方便月牙铲大开大合,使得呼呼生风,看上去威不可挡,但以高不凡的眼光看来,二人只怕不是冷楼的对手,因为后者的身法轻灵,软剑也是刁钻狠辣,在近身搏斗中正是长兵器的克星。 果然,觉缘和觉慧刚开始还仗着配合默契不落下风,但渐渐便力气不继了,动作只是稍慢,立即便吃到了软剑的苦头,身上各挨了一下,虽然受伤的部位不是要害,但也见血了,登时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阿弥托佛!”随着一声柔和的佛号,白影闪动,白云裳终于出手了,脚步一迈便似一朵流云飘入了场中,长袖一挥便向着冷楼拂去。 这一袖看似轻飘飘的,竟然将冷楼给逼退了,觉缘和觉慧趁机退了下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还是首次看到白云裳出手与人过招,白云裳的身法无疑是极高明的,绝对是顶级高手的行列,只是他实在瞧不出这一袖有何奥妙,竟能让冷楼如临大敌的。 “早就听说白莲庵的流云飞袖和观云心法十分厉害,今日倒要领教一下了。”冷楼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炙热的战意。 白云裳双手合拾道:“施主还是及早退去吧,云裳不想伤人,也不会让你再伤人。” 冷楼不屑地冷笑道:“你们佛门中人真是可笑,说什么众生平等,扫地不损蝼蚁命,殊不知万物生来就不平等,物竞天泽,强者为尊,弱者只配作蝼蚁,在九五之尊面前,你们佛门也不只过是蝼蚁罢了,灭佛只需一道圣旨而已,你们自身难保,还装什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白云裳微笑道:“眼前佛可灭,心中佛不可灭。灭却心中魔,立地可成佛。长城今犹在,不见始皇帝!” 冷楼瞳孔微缩,淡道:“不愧是佛门千年一遇的奇才,不仅手上功夫了得,嘴上的功夫亦是了得,佛门大兴有望了,就是不知眼光行不行。”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懒洋洋地道:“冷楼,你的废话太多,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要我是你的话,会立即改行当个说客,或者媒婆,要不当个拉皮条的龟公也行!” “阿弥托佛,高施主,请注意你的言,实在有辱清听,罪过罪过!”觉慧不满地宣了一声佛号。 高不凡暗汗,笑了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连这一身皮囊也是空的,红尘俗事只是过眼烟云,只要禅心不蒙尘,何来的清污之分。正所谓:菩萨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太着相了!” 白云裳不由眼前一亮,仔细品味了一下,只觉这四句竟然充满了禅理,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高公子的慧根果然在云裳之上,可喜可贺!” 觉慧不由目瞪口呆,虽然明知高不凡在强词夺理,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四句佛诗作得极妙,倒是正合了佛门四大空的理念。 这时就连冷楼都禁不住惊讶地看着高不凡,显然被某文抄公的文思震惊到了。 高不凡这才醒起这首诗好像是禅宗六祖慧能做的,而且正是因为这首充满禅理的诗,从五祖弘忍法师手中接过了衣钵,从而成为禅宗六祖,不过看着白云裳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高不凡却有点发虚了,连忙道:“白姑娘过誉了,在下哪来的慧根,在下只是慧根的搬运工……咳,这首诗是在下从别处听来的,纯属误会!” “哦,不知高公子从何处听来?”白云裳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一个云游路过的大和尚,法号慧能,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在下还年幼,也不知这个大和尚是何处佛寺的高僧。”高不凡一本正经地胡绉道。 觉慧和觉缘不由目露鄙夷之色,这小子满嘴跑马车,没一句真,只怕是不想出家当和尚而已,哼!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高不凡不想承认,她自然也没办法,只能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冷楼这时也回过神来,冷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挺扛揍的,挨了本使一脚竟然还能站起来。” 高不凡挥了挥刀,淡道:“小意思罢了,本人不仅扛揍,而且还能揍你,白姑娘,你是佛门中人,不杀生,麻烦你先退到一边,这事本人自己解决。” 白云裳摇头道:“高公子,怨怨相报何事了,还是就此作罢吧。” 高不凡笑了笑道:“他是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眼下是来取我人头的,白姑娘倒是问问他能不能罢手!” 白云裳道:“阿弥托佛,云裳会让他知难而退!” “不必了,世俗事世俗了,不劳烦观音娘娘!”高不凡说完欺身一刀便向着冷劈去,端的是一往无前,威猛绝伦。 冷楼冷笑一声举剑相迎,两人马上又战到一处。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轻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到一边去。觉缘黑着脸道:“云裳师妹,这小子不知好歹,咱们别管了,他爱作死就由他去吧。” 白云裳轻摇了摇头不作声,只站在一旁默默观战。 只见场中两人激战在一起,你来我往的杀得难分难解。冷楼越战越是惊讶,他本以为高不凡受了内伤,实力肯定大打折扣,结果高不凡竟然越战越勇,比之前还要难缠,莫非姓白的伤药竟然如此神奇,一下子就把高不凡这小子的内伤治好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玄幻,哪来的仙丹灵药,事实上高不凡本身就伤得不算重,他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自愈能力远超普通人,再加上修炼的内家功法结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道家由内而外,佛家由外而内,所以身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虽然远没到金刚不坏的程度,但仍然比同级别的高手强很多,所以冷楼的那一脚给他带来的伤害并不算严重,又吃下了白云裳特制的治伤药,如此种种的因素叠加下,所以已经暂时已无大碍了。 第288章 三子一女 李渊生得高颜皱面,曾被表弟杨广戏称作阿婆面,只是谁又料到,后来正是貌不惊人的李渊夺取了大隋江山,成为大唐的开国皇帝。 当然,现在的李渊可没有半点王霸之气,言行举止都挺和气的,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高不凡实在没兴趣和一个老男人挤在一辆狭窄的马车内聊天,所以婉拒道:“谢过唐国公的好意,牧监署并不远,下官走路即可。” 李渊闻言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本官便先走一步了。”说完便要放下车帘,动作却忽又顿住问:“对了,高牧监和世民是相熟?” “嗯,我们和辅机兄都挺熟稔的。”高不凡含糊地答道,他和李世民只是见过两次面,实在谈不上相熟,说是竞争对手或许更贴切些,竞争对象正是长孙妹妹。 李渊微叹了口道:“无忌这孩子性子墩厚温和,跟谁都容易聊得来,世民与他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好友,可惜季晟兄走得早,留下一双小儿女!” 高不凡暗暗琢磨李渊此话的用语,莫非是提醒自己知难而退,不要跟他的儿子争媳妇? 李渊瞥了高不凡一眼,笑了笑道:“本官扯得有点远了,世民如今就在蓟县城中,高牧监要是得空,你们年轻人间倒是可以多点往来。” “世民兄也在此?”高不凡讶然道。 李渊黯然点了点头:“他母亲病重,如今正在床前侍候。”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当初自己离开洛阳时,李世民并没有和长孙无忌一起前来相送,据说是家中出了变故,如今看来竟是母亲病了,估计还先自己一步赶来涿郡,不过瞧李渊的表情,李世民的母亲定是病得挺严重的。 话说李渊的原配妻子,亦即李世民的生母窦氏,乃北周文帝宇文泰的外孙女,父亲是神武郡公窦毅,母亲是北周的襄阳公主,妥妥的名门闺秀,皇亲国戚,而且,窦氏还是一个挺能干的女人,刚毅聪慧,善于书学,仁孝有礼,十分有才华。 而且窦氏从小就养在北周皇宫中,深受舅父,亦即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宠爱,后来大丞相杨坚篡位自立,建立了大隋,然后把北周皇族的男性全部给杀掉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窦氏大哭着说了一句十分惊人的话:“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 这句话可把窦氏的父母吓个半死,但也觉得此女不凡,决定摘一贤婿下嫁,几经挑选,最终选中了七岁就袭爵的唐国公李渊。 窦氏嫁给李渊后,一共育了四子一女,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还有一个女儿叫李秀宁。 仔细说来,长孙无垢和李世民之间的口头婚约其实也和窦氏有关,正是因为长孙炽觉得窦氏贤慧,教育出的子女肯定不差,所以劝弟弟长孙晟与李渊联姻,这才有了长孙无垢和李世民之间的口头婚约。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听闻李渊的原配窦氏病重,便礼貌地道:“下官祝愿唐国公夫人早日康复,等那天方便了,下官再登门拜访世民兄。” 李渊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开车。高不凡目送着李渊的车驾远去,这才若有所思的继续举步而行,他有点摸不透李渊的用意,这是示好,还是警告提醒? 且说李渊回到住处,先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妻子窦氏,后者正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看样子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几名子女都在床前侍候着,唯独不见了年纪最小的儿子李元吉,李渊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长子李建成约莫二十三四岁,仪表不俗,看上去十分稳重,而且显然很会察言观色,立即解释道:“四弟年纪小身体弱,近日感了点风寒,孩儿让他回房休息去了。” 李渊闻言神色稍缓,不过还是有点不悦地道:“这逆子就是惫懒,他身子再弱,还能弱得过玄霸?” 话音刚下,站在李世民旁边的李玄霸便禁不住轻咳了两声,右手捏着拳头抵着嘴唇,估计是在拼力忍住咳嗽,面色憋得通红。 旁边的李世民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李玄霸身上,李秀宁则伸出玉掌替其轻轻抚拍的后背,关心地道:“天气太冷,玄霸还是回房歇着吧,免得气疾又犯了。” 李玄霸终于止住了咳嗽,摇了摇头,微笑道:“谢谢二哥和三姐,我没事,习惯了!” 李玄霸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十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而且面色白里透青,嘴唇微微发黑,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好,估计还是先天性的,若是高不凡在此见到,保准大吃一惊,没想到隋唐演义中所刻画的武力值第一猛人李玄霸,竟然是这样一个病秧子。 李世民皱眉劝道:“三弟,你就别硬撑着了,回房歇着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 李玄霸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看样子虽然身子弱,但个性却极为倔强,从他那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此子虽然瘦弱,脸色也是病蔫蔫的,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有两团火在燃烧。如果说李玄霸的身子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那么他的双眼就是那一束烛焰,虽然微弱,但依旧顽强地释放着光芒。 看着眼前倔强的儿子,李渊的目光有些复杂,温声道:“玄霸,你还是下去休息一会。” “是,父亲!”李渊一开口,李玄霸便不再坚持了,答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往外面行去。 “可是夫君回来了?”床上的窦氏忽然开口了,估计是迷糊中听到丈夫的李渊的声音。 李渊连忙上前在床边坐下道:“夫人,你现在觉得可好些了?” 窦氏勉强睁开双眼,用微弱的声音平静地道:“夫君,妾身怕是不行了,命人准备后事吧,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众人闻言大恸,立即围了上来,李建成安慰道:“娘亲何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亦红着双眼猛点头道:“对,娘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如果还有十年寿命,孩儿愿意用这十年寿命来换娘亲十年阳寿。”李玄霸神色坚定地道。 李世民动容地握住李玄霸的手,脱口道:“三弟瞎说什么,要换也是二哥换,你的十年阳寿还是留给自己吧。” 窦氏欣慰地笑了笑:“傻孩子,你们谁也不用换,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可强求也。娘亲这辈子该享的福享了,该受的难也受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到你们几个成家立室。” 李世民闻言窘迫地低下头,大哥李建成早就成亲了,姐姐李秀宁和柴绍的婚事也定下,三弟李玄霸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说亲,而四弟李元吉年纪还小,实际只有自己和观音婢的婚事悬而未决,母亲是在担心自己啊! 果然,窦氏目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叹了口气道:“夫君,长孙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到现在也不给个准话,世民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依我看,观音婢的确是个好的,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要不两家还是把话说开了吧,成就成,若是不成尽早断了,谁也不耽搁谁了。”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紧,暗暗捏紧了拳头。 李渊轻皱了皱眉道:“夫人不必操心,安心养好病才是正经,咱们李家二郎还怕没人好女子来配?” 李建成昂然附和道:“爹说得对,凭二弟的才貌,大把好女子来配,娘亲你何必操这份心呢,安心养病吧。” 窦氏担忧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儿子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重新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第289章 没必要 夜深了,窗外雪花飘落,发出扑簌簌的声响,房间内燃着炭火,灯影之下,李渊和李建成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低声地说着话。当李建成听完父亲李渊今日在临朔宫中的见闻后,不由讶然道:“宇文述这头老狐狸竟也有吃瘪的时候,如此看来,这个高长卿的确十分优秀,也难怪长孙家会犹豫不决的,世民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 李渊点了点头道:“如今高氏母子已经被长孙安业赶出家门了,目前寄居在其弟高俭家中,所以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高俭,他若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想必高氏也不会反对的。”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高士廉本来就是渤海高氏出身,只怕会意属高长卿多一些,这对世民不利。” 李渊摇头道:“若真如建成你所言,高俭就不会迟迟不作决定了,如今只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假如高长卿后续的表现达不到他的期待,他必然会选择世民。” 李建成闻言不爽地道:“长孙晟一死,如今长孙家还剩什么?能与咱们李家联姻已经算是高攀了,竟然还有脸拿捏,要不是世民对观音婢情有独钟,孩儿以为还是趁早取消了这门婚事得了,孩儿敢保证,上门做媒的能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踩平。” 李渊淡道:“如今的长孙家的确不剩啥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惜售,长孙无忌是个可造之才,他日长孙家若能重振门楣,必由此子起,而观音婢也是个好女子,高俭自然会慎重为其择一贤婿,以便助力长孙家重振家声。” 李建成闻言点了点头道:“诚如父亲所言,那现在怎么办?就世民那性子,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让他放弃观音婢应该不大可能。” 李渊淡道:“那就让高长卿放弃。” 李建成道:“据孩儿所知,世民在洛阳的时候和高长卿交过锋,没有讨到便宜,高长卿此子还写了一首奇怪的诗回应世民,似乎是铁了心要争观音婢,所以让他放弃恐怕不容易。” 李渊沉吟道:“高长卿此子能跑到御夷镇建马场,可见野心定然不小,这种人最是务实,当初想必也是看中了长孙家的实力,如今长孙晟不幸病故,家势一落千仗,这个时候,为父若提出招其为婿,建成你觉得此子会答应吗?” 李建成吃了一惊,脱口道:“此举万万不妥,三妹和柴绍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时父亲若悔婚,不仅得罪了柴家,还会落得一个出尔反尔的不好名声,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家联姻?而且三妹和柴绍情投意合,父亲若强行拆散他们,只怕三妹会想不开。” “胡说八道,为父几时说过要将秀宁许配给高长卿了?”李渊低声斥道。 李建成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有点尴尬地道:“那父亲意思是?” 李渊道:“你四妹秀琴年芳十三,正待字闺中,品貌俱佳,不比观音婢差。” 话说李渊还有几名妾室所生的庶女,其中长女和次女都是庶出的,早就出嫁了,而嫡出的李秀宁在女儿中排行第三,但却比李世民年长,所以后者才叫她三姐。李渊的第四个女儿叫李秀琴,也是妾氏所生的,今年才十三岁。 李建成闻言松了口气,若只是给四妹招婿,倒是未尝不可,尽管高长卿未必看得上庶出的四妹,但如果成了,正好一举两得。 李渊静默了半响,忽又叹了口气问道:“现在谁守在你娘房中?” “世民!”李建成答道。 “你娘怕是真的快不行了,去吧,多陪陪她。”李渊吩咐道。 李建成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李渊又道:“且慢!”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李建成停下脚步问。 “世民虽然聪明,但远没有你稳重,行事容易冲动,你做大哥的要好好劝一劝他,免得他鲁莽行事。”李渊道。 “孩儿知道了!”李建成离开了房间,踏着数寸厚的积雪往母亲窦氏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李世民正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的火炉旁边发呆,床上的窦氏依旧在昏睡。 “二弟!”李建成轻唤了一声,李世民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道:“大哥。” 李建成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母亲,这才轻手轻脚地在李世民旁边坐下,问道:“娘亲醒过?” “醒过一次,不肯喝药,饮了点水又躺下了。”李世民黯然道。 李建成用钳子往火炉中加了些炭,低声道:“高长卿今日去了临朔宫,还把宇文述父子弄得灰头土脸的。” 李世民双眉一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建成便把从父亲李渊那听来的经过复述了一遍,李世民听完后顿时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么说,高长卿不仅找到了牧场养马,还反将了宇文化及一军!” 李建成点头道:“可不是,高长卿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不仅解决了涿郡战马配额的事,还让宇文述这头老狐狸吃了瘪,父子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着实丢了个大丑,要不是皇上和萧皇后偏袒,只怕宇文化及的官位也要不保了。” 李世民目光一闪,淡道:“高长卿看似占尽了优势,实际上却未必,皇上不太喜欢聪明的臣子。” 李建成点头道:“世民倒是看得清,的确,高不凡此举虽然高明,却不讨皇上欢心,本来是有赏赐的,后来赏赐也没了,以后估计也难得皇上重用了!” “高长卿不在乎这些,他的马场到手了,也没得罪涿郡本地的望族,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李世民握了握拳头,叹了口气道:“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运气真是出奇的好,本以为宇文化及此举即便不能把他搞得免职,至少也会让他开不成马场,没想到竟让他一举化解了。” 李建成点头道:“此子运气的确很好,也许身边还有高人指点。” 李世民站了起来,盯着炉中熊熊的炭火,冷道:“高长卿本身就是个高人,我小瞧他了,如今让他在涿郡站稳脚,日后可不得了!” 李建成皱了皱眉:“世民你想作甚?” 李世民抬起头来笑了笑道:“还能作甚,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爹打算为四妹招婿!”李建成静静地注视着李世民,后者愕了片刻,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苦笑道:“看来为了世民的婚事,倒是让大家都操心了,只是世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凭高长卿的眼光,肯定看不上庶出的四妹,此事还是不要提了吧,免得自讨没趣!” 第290章 小心 上一任的涿郡牧监还是挺有情调的,估计对梅花还情有独钟,所以牧监署内到处都可以看到梅树,品种五花八门,很多高不凡都叫不出名字来,颇如牧监署大堂正对的天井中就有两株早梅正在傲雪绽放,花瓣是深红色的,花蕊则是淡黄色,比一般的梅花要大一些,香气也特别浓郁,高不凡坐在堂上办公,但闻梅香阵阵扑鼻而来,不是一般的惬意,这应该也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吧。 这时,监丞许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书走到高不凡跟前,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复杂,恭敬地道:“高大人,得胜马场,西山马场和恒福马场的战马都足额上交了,下官清点过无误,请高大人用印。” 高不凡接过几份文书,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这才盖上了自己的印鉴,点头嘉许道:“这几天辛苦许监丞了,明天是休沐日,回去好好休息。” 许琛连忙道:“不辛苦,这是下官的本职工作,对了,涿郡十二家马场已经有六家足额上交了战马,剩下的均是范阳卢氏名下的马场,下官已经催促了几次,可是人家置若罔闻,大人你看该怎么处理?” 高不凡淡定地点了点头道:“嗯,本官知道了,许监丞要是没有其他事便自忙去吧。” 许琛正欲转身离开,这时正好有一名牧监署的衙差手脚麻溜地走了进来,双手逞上一份请柬道:“大人,范阳卢氏的大管事卢三郎派人送来了请柬,请您明日午时到醉仙楼饮宴。” 高不凡接过请柬,看也不看便随手搁在案上,点头道:“明日是休沐日,本官倒是得空,去告诉送请帖的人,本官明日会准时赴宴。” “是!”衙差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去。 监丞许琛偷偷瞥了一眼案上的请帖,心中哀叹一声,看来范阳卢氏也“认怂”了,主动邀请高不凡饮宴,想必很快就会上交战马,得,自己还是老老实继续当个监丞吧。 终于认命了的许监丞有些失落地离开了大堂,而对于这位觊觎自己“大位”的副手,高不凡是压根没放在心上,没办法,段位相差太远了,不过,这个许琛的业务能力还算可以,只要不使坏心眼,老老实实办事,高不凡也不会去拿捏排挤他,若真干得好,甚至提携一下也无妨。 高不凡拿起案上的请柬打开看了一遍,上面的字写得很好,辞藻也十分华丽,但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两句是实用的,点明了饮宴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明日中午,地点则是醉仙楼,看来卢三郎挺体贴的,选了个休沐日才宴请自己。 高不凡正准备把请柬收起来,忽然一点寒光从天井上方疾射而来,正中高不凡身前的案面,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嗖…… 就在寒光击中案面的那一瞬间,高不凡也离开了座位,快得几乎带出一串残影,下一秒已经纵身上了屋顶。 屋顶之上北风凛烈,残雪已消,不过还是十分湿滑,高不凡站在屋脊高处放眼望去,但见四周的建筑鳞次栉比,施放暗器之人早已不知所踪,可见轻身功夫相当了得,一出手马上就溜之大吉了,没在屋顶上留下任蛛丝马迹。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腾身一跃,从天井飘然落地,快步走回到书案前,但见一枚箭头钉在案面,上面还插着一张纸条,很明显,对方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送信。 高不凡拔出箭头,取下上面的纸条打开一看,发现上面只写着“小心”两个字,字迹还相当缭草,仿佛是有意为之。高不凡沉默了片刻,用纸条将箭头包起来,随手放入了怀中,坐下来继续办公。 第二日是休沐日,牧监署休息一天,将近中午的时候,高不凡便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跟班前往醉仙楼赴宴了,刚走到门口,醉仙楼的掌柜老贺便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道:“高牧监大驾光临,蔽店蓬壁生辉啊!” 高不凡笑了笑道:“贺掌柜太过谦了,醉仙楼乃蓟县城中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你这要是蓬璧,那牧监署就是狗窝了。” 贺掌柜连忙摆手道:“牧监署可是公门,鄙人这酒楼只是小本经营,可不敢比,比不得啊,高牧监还是饶了鄙人吧。” 高不凡笑道:“得了,咱也别在这寒暄按搁时间了,在下特意不吃早餐留的肚子,如今能吃下一头水牛,要是贺掌柜备的酒菜不够,小心砸你牌子。” “哎哟,那可不敢耽搁了,高牧监快里面请,酒席都备好了,美酒佳肴管够,若吃不饱,鄙人自己先把牌子给砸了,不劳您动手。”贺管家说完作了个请。 高不凡哈哈一笑,举步进了醉仙楼,这次倒是没上三楼雅间,贺管家把他领到醉仙楼的后面去了,绕过屏风便见一座天井,迎而便是一座假山渔池,假山后面是一座垂花门,进了门去便见到一座偌大的庭院,有回廊曲折通幽。 “咦,原来酒楼后面竟别有洞天。”高不凡讶然道。 贺掌柜笑着解释道:“高牧监来得少,所以不知道咱们酒楼后面还有四间包房,都是独立的小院,环境还可以,关键是安静不容易受打扰,分别是梅、兰、竹、菊四苑,高牧监日后若要宴客,大可到咱们醉仙楼来,鄙人给你打个八折。”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打八折,本官怕也消费不起,要不打个五折?” “这个……!” “本官只是开个玩笑,贺掌柜也别为难。”高不凡哈哈笑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顺着回廊来到一座小院前,但见月亮门上刻着一块牌子,上书“梅苑”两个大字,两边用桃木刻了一副对联,上联:雪映梅花梅映雪,下联:云同月夜月同云。端的是格调满满。 高不凡进了梅苑,里面果然植满了梅树,只是眼下节气未到,所以只有数株早梅绽放,大部份树枝还是光秃秃的。 “高牧监来了,鄙人有失远迎啊。”一身白衣的卢三郎从里面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六人,分别是朱、金、穆、黄、武和赵六家的大管事,并称为幽燕七姓,这七家几乎把控着整个涿郡的民生经济,能量着实不容小瞧。 “卢兄见外了。”高不凡微笑着迎上前,开玩笑般道:“咦,竟然如此热闹,莫非卢兄这次办的是鸿门宴?” 卢三郎哈哈一笑道:“若高兄再早几天来,说不准还真是鸿门宴,现在嘛,算是个答谢宴吧,高兄在皇上面前仗义执言,为大家争取到削减两成战马的配额,我等真是感激不尽,这段时间大家都差点被逼得出塞找突厥人买马了。” 此言一出,六家的管事都发出善意的低笑声,表情感激中带着些许尴尬。姓武的管事为人倒是相对直率,拱了拱手道:“鄙人武劲松,是恒福马场的管事人,之前由于马场的战马配额临时被上调四成,所以对高牧监有所误解,再加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战马来,真的是着急上火,寝食难安,着实在背后说了高大人不少坏话,鄙人在此向高大人赔个礼。” 金管事也打了个哈哈道:“鄙人金德水,得胜马场的管事人,见过高牧监,鄙人此前也对大人有过不满,也借今日饮宴之机,向高大人道个歉,还望高大人多多包涵。”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无妨,在下能理解,毕竟本人家里也是开马场的,去年家里的马场突然被增加两百匹的战马配额,当时在下也是急得要骂娘,甚至问候了咱们渤海郡牧监的祖宗十八代,幸好最后东借西筹的,总算是凑够了。” 众人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彼此的关系顿时也拉近了许多,于是剩下的人也纷纷上前自我介绍,彼此寒暄了一阵子便进屋内落座。 话说前几天,高不凡在临朔宫中的事迹如今已经传开了,尽管最后只是争取到减免两成的配额,但幽燕七姓还是十分感激,对高不凡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变,纷纷足额上交了战马之余,还把宇文化及这个始作俑者骂得狗血淋头,这家伙忒坏了,不仅给高牧监穿小鞋,还皇上面前污蔑大家和高牧监串通欺君,这分明是想要大家的命的嘛。 正所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尽管宇文述已经及时补救,但宇文化及那句话无疑把涿郡本地这些豪族都得罪了,如今幽燕七姓的人都恨不得在背后捅宇文化及这货两刀。 席间,众人纷纷向高不凡敬酒,高不凡也想和本地这些豪族打好关系,毕竟日后涿郡就是自己的“根据地”了,所以但凡敬酒都来者不拒,再加上他口才极好,大家更是觉得这位年轻的高牧监能处,于是气氛更加融洽了,一场饮宴倒是宾至如归,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第291章 果断加码 宴毕,其他六姓的管事陆续告辞离开,高不凡和卢三郎移步至偏厅继续品茶,偏厅虽然要比大厅小很多,但布置得更为雅致,古色古香,还特意摆上了书架和案桌,准备了文房四宝,估计是供客人宴饮之余舞文弄墨用的,服务不是一般的周到,而且偏厅还是两面敞开式的,窗明几净,视线极佳,无疑是赏雪看梅的好地方,奇就奇在这里竟然还十分暖和。 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对席而坐,红泥小火炉上轻烟袅袅,后者将砚碎的茶叶倒进了茶壶里煎煮,手法娴熟而优雅,显然经常煮茶,不过高不凡对煮茶实在不感冒,因为煮出来的茶太浓稠了,浓得发苦,没有泡绿茶的清香隽永,也没有泡红茶的回甘生津,观赏性方面倒是各有千秋,而且煮茶也太麻烦了,工序太多,光是工具就不下十几种。 当然,现在还没流行冲泡茶,即便是上层社会,还停留在煮茶饼的阶段,将茶叶研磨成粉煎煮,然后连渣一起喝掉的那种,大家都这样喝,高不凡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一边接过卢三郎递来的一杯浓茶,高不凡一边用脚轻踏了踏地板,发出咣咣的声响,奇道:“下面是空的?” 卢三郎微笑道:“高兄果然观察入微,下面是热水池,往其中不断注入热水,可让室内温暖如春。”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花费定然不低。” “能来这里宴客的人,自然花费得起。” 高不凡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羊毛出自羊身上嘛,幸好今天是卢兄自己做东,这羊毛剃不到在下头上。” 卢三郎哑然失笑道:“高兄的说话总是那么的精僻,鄙人竟无法反驳,也罢,今日便算剃自己一次羊毛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高兄的马场可选定了?”卢三郎笑问道。 “定了,就在涿郡北边的御夷镇,正如卢兄所讲,那里水丰草茂,的确是个养马的好地方。”高不凡点头答曰。 “那真要恭喜高兄了。”卢三郎一脸羡慕地道,这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羡慕,十分羡慕。 事实上,卢三郎垂涎御夷镇这块草原很久了,只是被奚人占着,他也没办法下手,当初之所以推荐给高不凡倒不是他好心,只是想考验一下高不凡的能力而已,至于高不凡最后能不能成,他都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又没损失,岂料高不凡竟然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轻易把那块地给拿下来了,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因此,卢三郎立即决定对高不凡加大“投资”,像这种潜力无限的优质股,自然是越早投资,投资得越多,回报就越大了,卢三郎作为范阳卢氏的总代理人,眼光自然是毒辣刁钻的,出手也快狠准,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饭局。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还得感谢卢兄当初的推介,要不是卢兄,在下连御夷镇在哪都不晓得。” 卢三郎三摇头道:“不怕直说,知道御夷镇的人很多,只要高兄一打听就能得知,而且,涿郡本地开马场的谁不垂涎御夷镇?只是那块地虽然水丰草茂,但地处塞外,又被奚人占据,大家无从下手而已,高兄能将之拿下,那是高兄你自己的本事,鄙人真的佩服万分,高兄总是能人所不能。” 高不凡淡然笑了笑:“卢兄过誉了,在下也是运气而已,碰巧那里闹瘟疫,奚人都被吓跑了,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卢三郎感慨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更何况高况不单只是靠运气,哈里部的瘟疫不是被你扑灭了吗?也许这就是上天对高兄的回报。”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也许吧!” “对了,高兄准备几时开建马场,鄙人或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卢三郎热情地问道。 高不凡闻言笑道:“前些日子已经开始了,有哈里部帮忙,倒是不缺人手,只是材料方面有些欠缺,卢兄若是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卢三郎立即慷慨地道:“没问题,还缺什么材料,高兄只需列个单子,保证全部包在鄙人身上,对了,哈部里的人想必都是野路子,干点苦差也许在行,但建房子肯定是不行的,鄙人觉得还是找专门的工匠妥当一些,正好鄙人认识几位技艺精湛的大匠,他们都有自己的施工队伍,材料也能全包,若高兄有意,鄙人倒是可以作个中人。” 高不凡闻言不由大为意动,这工程承包出去倒也好,自己干手净脚的,魏征只需从旁监工就行了,毕竟老魏也不是专业的,要建马场,老魏肯定也得自己找工程队,还不如交给卢三郎省事,于是道:“那就麻烦卢兄了。” 卢三郎笑道:“不麻烦,横竖都是一庄生意罢了,不怕直言吧,那位大匠的施工队,我们卢家也是有干股的,所以鄙人这是等于给自己家拉了一门大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高不凡闻言笑道:“卢兄果然好算计,那在下便放心把建马场的事交给卢兄了,不过在下的本钱不多,所以钱要省,活也要好,要不然到时别怪在下当老赖。” 卢三郎洒然一笑道:“高兄放心,鄙人别的不敢保说下,但活计肯定是最好的,花费也肯定是整个涿郡最低的,如果高兄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也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付,鄙人是绝对信得过高兄的人品。” 高不凡连忙道:“开个玩笑而已,干活拿钱,这是规矩,又岂能欠着,这样吧,我也交个底,预算在两万两银子左右,多了就没有了,卢兄自己看着办。” 卢三郎闻言便知高不凡不想欠自己太多的人情,笑道:“行,两万两足够了,要不是考虑御夷镇的位置要加强安全措施,一万两左右就行了。”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卢三郎显然是个懂行的,不用自己提醒,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关键还是安全啊,点头道:“那就有劳卢兄了,回头我会派个人来和卢兄接头商量细节,他叫魏征,以后马场的事都由他负责,有什么事找他商量就行,本官实在分身乏术。” 卢三郎点头称善。 两人又喝茶闲聊了一会,卢三郎忽然醒起一件事,问道:“唐国公夫人窦氏没了,如今已然设了灵堂发丧,高兄要不要去灵堂吊唁一番?” 高不凡愕了一下,前几天才听李渊提起窦氏病重,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卢三郎叹声道:“应该是昨日没的吧,话说这个窦氏真是个贤内助,据说前段时间唐国公在怀远镇负责调运粮草,窦氏也在一旁协助,结果突然病倒了,幸好皇上体恤,允许唐国公携妻回涿郡养病,只是窦氏病重,药石无效,养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转,如今撒手人寰,着实让人惋惜。” 高不凡不禁恍然,他本来还奇怪窦氏为何会在涿郡,敢情是陪着李渊出公差了,可惜落得过客死异乡的下场。 “在下和李家二郎倒是有些交情,正好今日是休沐日,自当上门吊唁一番。”高不凡沉声道。 卢三郎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他对李家和长孙家口头婚约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而高不凡和李家二郎就是“绯闻”中的两位男主角,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要不咱们一道前往吧,趁着天还没黑。” 高不凡自然没意见,便和卢三郎一起带上祭品前往吊唁。 第292章 长街刺杀(上)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雪还下得还特别密,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刚出门,天上竟然又飘起雪花来,幸好只是小雪,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李家的宅子前,发现比较冷清,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估计是眼下已经太晚了,天色将近黄昏,其他人早就凭吊完离开了。 “范阳卢氏卢洪涛,渤海高氏高长卿前来吊唁。”咨客高声报出卢三郎和高不凡的名字,然后便有下人领着他们进入灵堂祭拜。 灵堂就建在大厅中,两边贴着挽联,中间墙上一个巨大的“奠”字,窦氏的灵柩就摆在大厅中央,灵柩前面设了香案供人凭吊,李家的五名子女身披麻戴孝跪倒在灵前,而李渊则站在灵堂前负责迎送客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但神色还算平静。 此时还有数人排在高不凡和卢三郎前面,所以两人便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候,不过大家都是上完香,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所以轮得很快,只是盏茶工夫就轮到卢三郎和高不凡了。 “客人上香!”咨客唱了一声,高不凡走上前,从李建成手中接过一炷香,后者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高不凡双手持着那炷香插入香炉中,对着窦氏的灵柩作了一揖,此时那名咨客又高声唱道:“家属回礼!” 跪在地上的李世民便带头站起来向高不凡鞠躬回礼,此时的李世民形容憔悴,全然没了神采飞扬的样子,旁边的李玄霸还是病蔫蔫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高不凡,而年纪最小的李元吉约莫十二三岁,无精打采地顶着一双熊猫眼,一副严重缺眠的样子,倒是最后的女子让高不凡眼前一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女要俏一身孝,李渊嫡女李秀宁本来就生得容貌不俗,此时一身白色的丧服,神情悲戚,更是显得楚楚动人,惹人生怜。 “世民兄节哀顺变!”高不凡抱拳一礼,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长卿兄有心了。” 高不凡正欲转身离开,李世民旁边那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弯成了熟虾似的,朝着地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高不凡面色微变,估计是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瘟疫,所以条件反射般往后退开两步。 “玄霸!” “三弟!” 李渊匆匆奔了过来,李世民和李建成等人也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扶住李玄霸抚拍按摩。 “李玄霸?”高不凡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这名病蔫蔫的少年竟然是李玄霸?我敲,隋唐演义中的第一好汉,武力值最牛比的李玄霸竟然是个病秧子,这也太毁三观了,当真只是,都是吹牛逼比的,信不得呀! 这时,李玄霸终于缓过劲过,舒了口气道:“我没事,现在舒服多了。” 李渊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儿子,皱眉吩咐道:“秀宁,你扶玄霸回房休息吧。” 李玄霸摇头道:“爹,孩儿不用休息。” 李渊登时面色一沉,李建成连忙劝道:“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在这里守了一天,你也累了,听爹的话,不要再逞强,娘门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把身子累垮的。” “是啊,三弟还是回房休息吧。”李世民和李秀宁也劝道。 李玄霸只好点了点头,又对着高不凡歉然地笑了笑:“玄霸是不是惊吓到高牧监了?真是万分抱歉!” “那倒没有,玄霸兄须保重身体。”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谢谢!”李玄霸礼貌地抱了抱拳,便由三姐李秀宁扶着离开灵堂,后者离开前还扫了高不凡一眼,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估计是对高不凡刚才下意识后退数步的反应不爽。 李渊歉然道:“玄霸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顽疾,一直都治不好,刚才没有弄脏高牧监的衣服吧?” “那倒没有,即便是弄脏了也不打紧,唐国公不必介怀。”高不凡道。谷 李元吉这小子撇了撇嘴,暗道:“装什么装,刚才退得比谁都快,还不是怕脏了衣服。” “世民,现在也没客人,你送一送高牧监吧。”李渊吩咐道。 高不凡连忙表示不必了,但李世民还是把高不凡和卢三郎两人送出了门口,此时雪花还飘飘扬扬地下着,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街道和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世民兄请回吧。”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李世民张了张嘴欲言犹止,卢三郎见状便道:“高牧监,天寒地冻的,鄙人先走一步了” “好的,卢兄慢走!”高不凡拱了拱手道,卢三郎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李世民目送着卢三郎的马车远去,这才问道:“长卿兄和卢三郎很熟稔?” 高不凡答道:“一般朋友吧,算不得特别熟,世民兄是有什么话要跟在下说吗?” 李世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长卿日前在临朔宫中的事世民也听说了,宇文述跟他儿子宇文化及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你可要小心了!” 高不凡不着意地摸了摸怀中的箭头,淡笑道:“世民兄多虑了,宇文大将军应该还不至于与在下计较吧?” 李世民皱眉道:“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长卿兄还是不要麻痹大意的好,之前便有过得罪宇文述后暴死的官员,还不止一个!” 高不凡凛然拱了拱手道:“谢过世民兄提醒,在下会小心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地道:“世民有丧在身,要不这种天气倒是正好适合和长卿兄去喝两杯,触膝长谈岂不美哉!” “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雪越下越大了,世民还是进去吧,节哀顺变!”高不凡安慰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转身返回屋中,高不凡也转身上了马车,吩咐高首和高仁开车,这两货早就冻成狗了,闻言立即赶马而行,只想及早回到牧监署烤火。 此时雪真的越下越大了,北风呼啸,奇寒蚀骨,天色昏沉,街上更是看不到一个行人,地上只有一行车辙,应该是先行的卢三郎留下的。 马车转过一条街道,高首突然勒停了马,叫道:“不凡少爷,前面好像是卢管事的马车,莫非是在等咱们?” 高不凡掀起车帘,果然见到前面的街道正中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积了一层雪,把标志也掩盖了,看着倒是有点像卢三郎乘坐的马车。 高不凡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高仁已经跳下马车跑了上前去,片刻又跑了回来,一脸古怪地道:“少爷,马车上没人!” 就在此时,高不凡突然心生警兆,大喝一声小心,几乎同一时间,三支劲箭便分别从街道两边和后方屋顶上劲射而来,呈“品”字,势大力沉,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高首和高仁急忙就地趴下,嗖嗖嗖,三支利箭快如电闪般击中了马车,尤其是正从马车后方射入的那支利箭,直接贯穿过去,从马车的前方飞出,正中拉车的马腹部,马匹悲嘶一声往前狂奔,竟然一头撞上了前面停着的马车,然后轰然倒地。 这一撞的力道无疑相当猛烈,前面那辆马车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而高不凡所乘的马车也翻倒在地,鲜血倾刻把四周的雪地都染红了,也不知是马血,还是人血。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吓得脸都绿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北风鸣咽,雪花狂舞,四下里却像死一般寂静。 7017k 第293章 长街刺杀(中) 长街,北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两边的屋顶上蹭蹭蹭地跳下来八名身披白色披风的蒙面人,他们身手矫健,杀气腾腾,手执明晃晃的腰刀直扑翻倒的马车,目标不言自明。 高首和高仁见状目眦尽裂,爬起来便欲冲上前护主,结果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于是不约而同俯身抓起一团雪向蒙面人扔去。这两货扔得还挺准的,两团雪球竟分别在两名蒙面人的脑袋上炸开了花,只是杀伤力委实有限。 那两名蒙面人本不打算理会这高首和高仁这两个战五渣的,怎奈战五渣觉悟太低,竟然找死,于是一转身便向他们扑去。 高首和高仁仿佛心有灵犀,立即一左一右往街道两边的横巷撒腿就跑,两名蒙面人犹豫了一下,结果两团雪球又迎面飞来,不由悖然大怒,挥刀将雪球劈得粉碎,然后发狠追了进横巷中。 此时,另外六名蒙面人已经将翻侧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便一个箭步飙上前,两把腰刀迅速往车厢内捅去,只是腰刀捅进去后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仿佛被铁钳死死地钳住了一般。 两名蒙面人不由面色大变,急忙运力要将腰刀夺回来,结果腰刀上却传来了一股沛然巨力,把他们扯得往马车撞上去,随即轰的一声巨响,马车从中炸开,一条人影腾空飞出,并且凌空踢出了两脚,正中两名蒙面人的胸口,嘭嘭,这两名蒙面人的胸口登时塌了下去,然后如同败草般飞起,狂喷着鲜血掉落数丈外的雪地上,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 剩下的四名蒙面人骇然后退数步,只见漫天飞雪当中,一名青衫少年横刀而立,剑眉朗目,赫然正是高不凡。 今天是休沐日,所以高不凡并未穿官服,青衫配着红色的披风,迎着风雪猎猎作响,手中的刀也是刚从蒙脸人手中夺来的,他横刀傲然而立,如渊嵉岳峙,目光冷静中夹着三分凌厉,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很明显,射进马车内的三箭根本没有伤到他。 “是谁派你们来的?”高不凡冷冷地问。 四名蒙面人对视一眼,突然大喝一声向高不凡杀去,刀法凌厉狠绝,招招致命,而且全然不防守,分明是拼命的打法。高不凡目光一寒,一刀疾劈而出,登时带出一片凛烈刀光,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四名蒙面人手中的腰刀竟全部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 绝对的武力值辗压!! 四名蒙面人无不露出骇然之色,但却没有退去,反而赤手空拳地扑上来,其中两人一抬手,两点寒光便分取高不凡的胸口和面门。 高不凡吃了一惊,闪电般侧身避过,然而另外两名蒙面人也同时射出袖箭,打向他的小腹和咽喉。高不凡情急之下横刀档住袭向小腹的袖箭,同时脖子一歪,袭向他咽喉那根袖箭便间不容发地掠着脖子一侧飞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种近距离发射的暗器简直太要命了,主要是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要不是高不凡的六识异常灵敏,在对方抬手的一瞬间就能预判到攻击的方位,只怕早就饮恨当场了。 四名蒙脸人见到高不凡竟然能在近身的情况下躲开四根快速绝伦的袖箭,不由惊得像见了鬼一般,终于萌生出退意,转身便欲逃离。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还好,看来这些蒙面人的袖箭只能释放一次,要是能多几发,自己今日只怕要翻船了,惊怒之下出手便也不再容情,当头一刀便其中一名蒙面人劈杀,又纵身追上另一人,那人自知走不脱,竟厉叫一返身扑来,高不凡手中刀光一闪,一颗带血的头颅便飞上半空。 高不凡正待追拿另外两人,远处的屋顶上突然跃出一个人,崩的一箭便射来,利箭几乎弦响即至,尖锐的破空之声甚至盖过了风雪声,很明显,之前后方袭击马车的利箭就是此人射出的。 高不凡急忙下蹲,劲箭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竟刺入了麻石铺就的街道中,可见这力度委实惊人,此人用的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 就这样耽搁了一下,剩下的两名蒙面人已经跳上屋顶逃离了,而远处屋顶上的蒙面人持弓而立,目光就像鹰一般俯视着长街上的高不凡,还挑衅般弹了弹弓弦,仿佛在说:“有种来打我!” 高不凡剑眉一挑,纵身跃上屋顶,那名蒙面人目露喜色,暗道一声愚蠢,趁着高不凡跃起的瞬间,崩的就是一箭射出,利箭就像长了眼睛射向高不凡的前胸。 正当蒙面人以为高不凡人在空中避无可避的时候,后者猛一提气,双腿往后一甩,竟然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前空翻,随即整个人往上急拔起近米高,利箭便从他下方飞过,落空了! 蒙面人正惊诧间,高不凡已经像一头飞鹰一般落在了屋顶之上,并且沿着屋脊朝他所在的位置扑去。 蒙面人急忙弯弓急射出一箭,结果高不凡这次直接一刀就把来箭劈飞了,扑上来的速度却不减多少,几个纵跃就距离蒙面人不足二十米了。蒙面人不由心头大凛,他用的可是三石弓,力道之猛可穿牛马,结果高不凡竟然直接一刀劈飞,速度还不受影响,可见其臂力到底有多变态。 蒙面人本来还残存的一丝侥幸心理顿时荡然无存了,再不跑只怕小命不保,急忙转身就逃。 “兄台别忙,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箭!”高不凡在屋顶奔行间,探手从怀中摸出那枚箭头,手腕一抖,箭头便嗖的一声激射而出。 黑衣人听到身后凌厉的破空之声,不由心胆俱寒,下意识地低头缩身,结果肩背上一阵钻心剧痛,整个人登时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高不凡飞身跃过一幢房子,正准备扑向蒙面人滚落的位置,就在此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猛涌上来,人空中急忙缩身收刀护胸,与此同时,下方一道诡异的剑光已经无声刺到,正中高不凡胸前的刀身,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高不凡猛地一脚向下急蹬,却蹬了个空,紧接着脚踝一紧,似乎被一只手给抓住了,不由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力随即涌上来,扯得他猛地往地上砸去。 轰…… 高不凡狠狠地摔了下来,将屋檐的一角给砸塌了,然后狼狈地掉落在地上,只是高不凡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就地一滚,几乎就在他滚开的一刹那,一点寒星已经刺在他落地的位置,当真险过剃头。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挥出层层刀光,护住全身上下,一边往后急退出数丈,这才敢定眼望去。只见一名戴着金色鬼面具的黑袍人正像幽灵般站在风雪中,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感。 高不凡胸口血气翻滚,强行将上涌到喉咙的一股鲜血咽了下去,有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金色鬼脸人,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是寒月。 “冷楼?”高不凡试探地问。 金色鬼面人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命还挺大的,上次竟然没死,武功也长进了不少。” 高不凡脱口道:“果真是你,冷楼,你的胆子也不小嘛,竟敢跑来这蓟县城中。” 冷楼傲然道:“这天下就没有我冷楼不敢去的地方,对了,有人要买你的命,你是自我了断,抑或要本使亲自动手?” 高不凡淡笑道:“这庄买卖只怕你做不成了,可能还会把小命赔上。” “你小子现在的确有傲的资本,不过本使要杀你只不过是多费点劲夫罢了。”冷楼轻轻一跃便像片雪花般从屋檐上飘落下来。 高不凡耸了耸肩:“就怕你的手上的功夫赶不上耍嘴皮子的功夫!” “那你就尽管试试好了!”冷楼话音刚下,身形已经鬼魅般扑了上来。 第294章 长街刺杀(下) 高不凡和冷楼两人在漫天风雪中激战在一起,两人的身法都快得令人窒息,但见刀光如长河匹练,剑光似那银屑泻地,刀锋霍霍,剑气森森,你来我往的杀得难分难解,这绝对是顶级高手之间的较量。 不知何时,之前使弓的那个蒙面人重新登上了屋顶,不过后背已然被鲜血染红了,用铁弓免力支撑着身体,一边目露惊疑地观察着街上激战的两人,片刻之后竟果断地跃入一条横街窄巷中,三转两转便消失了,显然对城内的道路十分熟悉。 使弓蒙面人悄然离去,高不凡和冷楼两人间的激斗还在继续,忽然哧的一声轻响,高不凡一只衣袖被剑锋切断,随着呼啸的北风飞上半空,与此同时冷楼的白色披风也凌厉的刀锋划破了一道口子,发出哧啦一声。 冷楼目光一厉,左掌急探,疾拍高不凡左胸,后者剑眉一挑,夷然不惧地挥掌相迎,两掌相交,登时蓬的一声大响,仿佛平地一声炸雷,震得街道两边屋顶上的积雪沙沙掉落,所掀起的劲风竟把地面上的积雪一扫而空。 腾腾腾腾…… 高不凡和冷楼两人各自后退了五六步才站稳,都是凛然望向对方。 此时此刻,高不凡既惊且疑,他去年在扶余城中和冷楼交过手,当时的冷楼的确很强,但肯定没有现在这般厉害,眼前的这个冷楼比当时强了绝对不止一星半点,真的是同一个人? 高不凡由于自身原因,修练进展的速度远超常人,经过这一年以来的修炼,功夫跟去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而现在竟然只跟冷楼勉强战了个平手,也难怪他会怀疑的,当然,也不排除冷楼天赋异禀,所以同样进展神速,而且从其招式路数上判断,也的确跟之前的冷楼一样。 “你很让本使吃惊,比我预料中要强很多!”冷楼沉声道,冷漠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凝重。 高不凡此刻体内气血飞速运转,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就连刀把都是滚烫的,咧了咧嘴笑道:“你也一样,不过本人有个疑惑,阁下真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冷楼?” “你见过冷楼的真面目?”冷楼反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没见过,所以今日想见见。”说完欺身一刀劈出,刀光瞬间撕裂了漫天的风雪。 “那得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冷楼倏地疾退半米,避过高不凡一刀,脚下也不见怎么动,倏地一下又杀了回来,极为刁钻地刺出一剑,就好像身上装了橡皮筋似的。 高不凡连忙收刀后跃,冷楼立即如影随形,手中软剑像附骨之蛆噬向前者的咽喉。高不凡横刀挡架,软剑立即缠上了刀身,剑尖转而划向他的面门。 自从当年在扶余城和冷楼交过手后,高不凡后来便特意研究过这种软皮蛇般的打法,所以现在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刀身逆着软剑缠绕的方向划圆一挥,立即便能将软剑甩掉,然而这次高不凡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刀身顺着软剑缠绕的方向划圆使劲一绞,刀剑便更加紧紧地缠在一起。 冷楼面色微变,正待变招,剑身上已经传来一股巨力,而高不凡已经贴身撞了上来,不由断喝一声挥掌拍出,击向高不凡的胸口。 高不凡左掌一翻便迎了上去,同时右手松开刀把,竟直接弃了腰刀,五指箕张抓向冷楼的鬼脸具,端的是快速绝伦,冷楼微吃一惊,急忙也弃了软剑挥肘挡架。 嘭蓬,两人左掌相交,高不凡的右手哧啦一声撕下了冷楼的半只衣袖,同时在其手臂上抓出数道深深的血痕,不过冷楼的反应也是极快,一腿蹬中了高不凡的小腹,后者当场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已然吐出一口鲜血,可见伤得不轻。 高不凡只觉腹部剧痛,喷出一口鲜血后差点痛晕过去,心中后悔不迭,大意了,冷楼这家伙一开始显然没有用全力,如此情况下竟然还能出脚给自己来一下,奶奶的,这闷亏吃大了! 正当高不凡以为自己会狠狠撞在墙上的时候,忽觉身后一软,似乎被人凌空托住,然后轻飘飘地落下! 高不凡定了定神,登时见到一张倾城绝色的俏脸出现在自己的上方,白衣胜雪,脸带微笑,目含慈悲仿若观音下凡,赫然正是白云裳。 白云裳抱着高不凡飘然落地,星眸中带着一丝关怀,声音柔和地问道:“高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谢……”高不凡的谢字还没说完,只觉喉咙一甜,急忙转头吐出一口鲜血,但还是慢了半步,鲜血依旧在白云裳胸前雪白的衣服上染红了一片。 白云裳急忙把高不凡放下,玉掌迅速在其后背上抚拍,推宫过血,高不凡立即又喷出一股污血来,不过呼吸却顺畅了许多,还没等高不凡反应过来,白云裳又往他嘴里塞进了一物,口中顿时多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随即化作一股暖流,他下意识地吞了一口,这股暖流便顺着喉咙直下,倾刻间,四肢百骇都暖洋洋的,腹部的痛楚也登时大减。 高不凡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歉然道:“谢谢白姑娘出手相助,把你衣服弄脏了。”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白云裳胸前的大片血迹,又急忙移开目光,湿了衣服实在有点透,轮廓明显。 白云裳仿佛意识到什么,难得脸上微红,微微侧身,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举手之劳罢了,高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此时,觉慧和觉缘两位师太各执一根方便铲护在前面,与冷楼对恃着,后者这时已经捡回了地上的软剑,不过右手前臂血淋淋的,显然也不好受,当然,他只是皮外伤,而高不凡受的却是内伤,所以刚才那一下还是冷楼占了便宜。 “哪来的秃驴在此多管闲事!”冷楼满眼怒火,目光扫过两名师太,最后往白云裳和高不凡望来。 白云裳又恢复了高坐云端普渡众生的模样,双掌合拾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冷楼不屑地道:“本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今日倒不介意多杀几个秃驴!” 觉缘和觉慧悖然大怒,大喝一声“虾米豆腐,贫尼来渡你”挥铲便向冷楼杀去,高不凡暗汗,两位师太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爆,可见出家之前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姐大。 第295章 慧根的搬运工 觉缘和觉慧这两位师太的招式以刚猛为主,两根方便月牙铲大开大合,使得呼呼生风,看上去威不可挡,但以高不凡的眼光看来,二人只怕不是冷楼的对手,因为后者的身法轻灵,软剑也是刁钻狠辣,在近身搏斗中正是长兵器的克星。 果然,觉缘和觉慧刚开始还仗着配合默契不落下风,但渐渐便力气不继了,动作只是稍慢,立即便吃到了软剑的苦头,身上各挨了一下,虽然受伤的部位不是要害,但也见血了,登时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阿弥托佛!”随着一声柔和的佛号,白影闪动,白云裳终于出手了,脚步一迈便似一朵流云飘入了场中,长袖一挥便向着冷楼拂去。 这一袖看似轻飘飘的,竟然将冷楼给逼退了,觉缘和觉慧趁机退了下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还是首次看到白云裳出手与人过招,白云裳的身法无疑是极高明的,绝对是顶级高手的行列,只是他实在瞧不出这一袖有何奥妙,竟能让冷楼如临大敌的。 “早就听说白莲庵的流云飞袖和观云心法十分厉害,今日倒要领教一下了。”冷楼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炙热的战意。 白云裳双手合拾道:“施主还是及早退去吧,云裳不想伤人,也不会让你再伤人。” 冷楼不屑地冷笑道:“你们佛门中人真是可笑,说什么众生平等,扫地不损蝼蚁命,殊不知万物生来就不平等,物竞天泽,强者为尊,弱者只配作蝼蚁,在九五之尊面前,你们佛门也不只过是蝼蚁罢了,灭佛只需一道圣旨而已,你们自身难保,还装什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白云裳微笑道:“眼前佛可灭,心中佛不可灭。灭却心中魔,立地可成佛。长城今犹在,不见始皇帝!” 冷楼瞳孔微缩,淡道:“不愧是佛门千年一遇的奇才,不仅手上功夫了得,嘴上的功夫亦是了得,佛门大兴有望了,就是不知眼光行不行。”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从地上捡起一把腰刀,懒洋洋地道:“冷楼,你的废话太多,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要我是你的话,会立即改行当个说客,或者媒婆,要不当个拉皮条的龟公也行!” “阿弥托佛,高施主,请注意你的言,实在有辱清听,罪过罪过!”觉慧不满地宣了一声佛号。 高不凡暗汗,笑了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连这一身皮囊也是空的,红尘俗事只是过眼烟云,只要禅心不蒙尘,何来的清污之分。正所谓:菩萨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师太着相了!” 白云裳不由眼前一亮,仔细品味了一下,只觉这四句竟然充满了禅理,令人回味无穷,不由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高公子的慧根果然在云裳之上,可喜可贺!” 觉慧不由目瞪口呆,虽然明知高不凡在强词夺理,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四句佛诗作得极妙,倒是正合了佛门四大空的理念。 这时就连冷楼都禁不住惊讶地看着高不凡,显然被某文抄公的文思震惊到了。 高不凡这才醒起这首诗好像是禅宗六祖慧能做的,而且正是因为这首充满禅理的诗,从五祖弘忍法师手中接过了衣钵,从而成为禅宗六祖,不过看着白云裳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高不凡却有点发虚了,连忙道:“白姑娘过誉了,在下哪来的慧根,在下只是慧根的搬运工……咳,这首诗是在下从别处听来的,纯属误会!” “哦,不知高公子从何处听来?”白云裳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一个云游路过的大和尚,法号慧能,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在下还年幼,也不知这个大和尚是何处佛寺的高僧。”高不凡一本正经地胡绉道。 觉慧和觉缘不由目露鄙夷之色,这小子满嘴跑马车,没一句真,只怕是不想出家当和尚而已,哼!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高不凡不想承认,她自然也没办法,只能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冷楼这时也回过神来,冷笑道:“看来你小子还挺扛揍的,挨了本使一脚竟然还能站起来。” 高不凡挥了挥刀,淡道:“小意思罢了,本人不仅扛揍,而且还能揍你,白姑娘,你是佛门中人,不杀生,麻烦你先退到一边,这事本人自己解决。” 白云裳摇头道:“高公子,怨怨相报何事了,还是就此作罢吧。” 高不凡笑了笑道:“他是杀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眼下是来取我人头的,白姑娘倒是问问他能不能罢手!” 白云裳道:“阿弥托佛,云裳会让他知难而退!” “不必了,世俗事世俗了,不劳烦观音娘娘!”高不凡说完欺身一刀便向着冷劈去,端的是一往无前,威猛绝伦。 冷楼冷笑一声举剑相迎,两人马上又战到一处。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轻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到一边去。觉缘黑着脸道:“云裳师妹,这小子不知好歹,咱们别管了,他爱作死就由他去吧。” 白云裳轻摇了摇头不作声,只站在一旁默默观战。 只见场中两人激战在一起,你来我往的杀得难分难解。冷楼越战越是惊讶,他本以为高不凡受了内伤,实力肯定大打折扣,结果高不凡竟然越战越勇,比之前还要难缠,莫非姓白的伤药竟然如此神奇,一下子就把高不凡这小子的内伤治好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玄幻,哪来的仙丹灵药,事实上高不凡本身就伤得不算重,他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自愈能力远超普通人,再加上修炼的内家功法结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道家由内而外,佛家由外而内,所以身体的抗打击能力很强,虽然远没到金刚不坏的程度,但仍然比同级别的高手强很多,所以冷楼的那一脚给他带来的伤害并不算严重,又吃下了白云裳特制的治伤药,如此种种的因素叠加下,所以已经暂时已无大碍了。 第296章 突破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军人的座右铭,正是这种不认命、不服输,一往无前,遇强愈强的特质让他脱颖而出,成为国家最强核打击部队之一的成员,而轮机长这个岗位又进一步锤炼了他的品性,变得更加坚毅、沉稳和冷静。 现在的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战意高昂,正如当初在高鸡泊边上迎战厉山飞,当时的他武力值稍有不如,但仍旧以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举反败为胜。 其实习武之人有时最讲究的就是心境,突破往往就在一瞬间,当你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如果心境上不去,修为同样也会原地踏步,甚至是一辈子都难再有寸进,当你心境上去了,修为自然也能打破瓶颈,水成渠成。 这一年多以来,高不凡的修为无疑是突飞猛进的,只是近这数月以来,高不凡明显感到自己的进展变得缓慢了,仿佛已经到了某种瓶颈,可惜传授他功夫的黑衣鬼脸人一直没有再出现,让他连个请教的人都没有,而今日与冷楼这一场激战竟让他有了一丝顿悟,自然是如获至宝,所以这一架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打下去。 而且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今日他退缩了,输掉了这口气,那么他这辈子就别想再踏足更高的境界了,至少冷楼这个人物会成为他心中的阴影,甚至是一辈子也迈不过的桎梏。 一念及此,高不凡便热血上冲,战意高昂,狭路相逢勇者胜,前进!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一刀接着一刀劈出,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刀光叠起漫天,连绵不绝,而且那刀势还有增无减,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 白云裳见状不由面露惊讶,轻道:“高公子只怕要悟了。” 冷楼的眼神越发的凝重了,只觉压力越来越大,如果说高不凡此刻的刀势是一江水,那么他冷楼就是拦住江水的一堵大坝,现在江水的水位正在不断的攀升,如果继续让江水攀升下去,最后必然会漫过大坝,甚至是将大坝直接摧毁。 “不行,必须打断他!”冷楼念及此,立即长啸一声,软剑掀起万重剑影,倾刻压制住漫天的刀光,高不凡连绵不绝的刀势也随即被打断了,不得不回刀后撤。 白云裳见状暗叫一声可惜,高公子眼看突破在即了,竟然被打断了! 正所谓此消彼长,两军相争如是,相人相斗也如是,你的气势弱了,敌人的气势自然就会增强,谁的气势压对方一头,胜利的天秤就会倒向谁。 冷楼一举打断了高不凡的攻势,气势也立即暴涨,厉喝一声乘胜追击,软剑抖出无数剑影,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笼罩了高不凡的全身上下。 高不凡大凛,只觉眼前全是凌厉的剑尖,根本无从抵挡,也避无可避,一股绝望倾刻涌上心头。冷楼的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终于结束了,胜利是自己的! 然而就在此时,高不凡竟然长啸一声,奋力劈出一刀,刀光灿若长虹,人刀合一,一往无前,连人带刀向着剑影漩涡的中心撞去。 白云裳不由失声惊呼,觉缘和觉慧下意识地双手合拾,高声念道:“阿弥托佛!” 倾刻间,血沫横飞,碎布四散,漫天的剑影也随之而消失了,冷楼闷哼一声往后疾飞出数丈远,踉跄落在地上,鲜血倾刻把整条右臂都染红了,并且顺着软剑往下滴,将地上的积雪染出了一朵朵的梅花! 觉缘和觉慧都愕住了,这结果跟她们预料的大相径庭,她们本以为高不凡会被利剑绞碎,结果冷楼反而好像伤得更重! 再看高不凡,一双袖子虽然被绞得粉碎,但腰刀仍然紧握在手,只剩半截的披风迎着风雪猎猎作响,他闭着双眼,仿佛沉浸在某种玄妙的境界之中,浑身上下都释放着强大的气势,仿佛一柄擎天巨刃矗立在风雪之中,让人望而生畏。 “阿弥托佛,高公子这是突破了!”白云裳松了口气,星眸喜中带忧。 没错,就在刚才的生死一瞬间,高不凡顿悟了,一举突破了瓶颈,此刻脑海中一片空明,此前黑衣鬼脸人所传授的功法中不明了的地方,此刻竟然无师自通,念头无比通达,血气畅通全身,意到气到,气到力及,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这种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冷楼的右肩窝部位中了一刀,伤得不轻,却也不致命,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正沉浸其中的高不凡,突然脚下一动,一剑向着高不凡极速刺去。 “小心!” “小心!” 白云裳和一把陌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高不凡仍然闭着眼睛,仿佛一无所觉,眼看冷楼的软剑就要刺到咽喉,他才微笑着一刀劈出,竟然准确地劈中了软剑的剑尖。 咣…… 软剑之所以刁钻,正是因为它软,像蛇一般,剑尖就相当于蛇头,攻哪个位置主要还是看剑尖,但有句俗语说得好,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头的蛇就没有了威胁,高不凡这一刀比gps定位还要准,一刀劈在剑尖上,竟把软剑给从中劈开了叉,软剑登时废。 冷楼大吃一惊,而这时高不凡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喝一声:“来得好,还你一脚!” 嘭…… 高不凡这一脚的速度几乎肉眼也看不清,冷楼根本来不及躲避,小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当场败草般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便狂喷出一口鲜血,正是阎王债还得快! 然而,历史似乎又重演了,眼看冷楼就要撞在墙上,一条残影骤然而至,探手就抱住了冷楼,紧接着残影冷哼一声,高不凡还没来得及看清残影的模样,残影已经欺到身前了。 高不凡心中大凛,急忙一刀急劈而出,当的一声炸响,也不知来人用什么兵器挡下了高不凡的这一刀,震得后者飞退出数丈。 高不凡胸中血气翻涌,定神一看,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抱着受伤的冷楼立在风雪中,一双幽冷的眼睛正寒意森森地盯着自己,四周的温度仿佛也瞬间冷了几度。 高不凡打了个突,心头狂跳,这副鬼面具……跟传授自己内家功夫的黑衣鬼面人一样,难道? “高公子小心!”白云裳突然惊呼提醒,身影也随即化作一团流云般飞了过来。 原来就在高不凡愣神间,黑衣鬼脸人已经再次欺了上来,速度比当初传授他功法那名黑衣鬼脸人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不凡心胆俱寒,急忙后撤,同时将全身内力灌注在腰刀上奋力斩出,再次当的一声大响,这次腰刀竟然直接折断了,黑衣鬼脸人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像鬼魅一样贴身撞上来。 高不凡暗叫糟糕,别说他此刻空门大开,即便没有,对方手里也不知拿着什么利器,这么一撞只怕也能把自己捅个透心凉。 正当高不凡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突觉腰间一紧,一股柔和的力量猛地把他扯得横移开去,黑衣鬼脸人登时便撞了个空。 高不凡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缠在自己腰上的竟然是白云裳的一只衣袖,不由苦笑道:“谢谢白姑娘,又救了在下一次。” 白云裳轻轻一抖,衣袖便在高不凡腰上松开,竟然如臂使指。如果是突破之前,高不凡定然不明白其可的原理,但刚才境界突破之后,他晓了,这是对内力更深一层次的运用,当然,他才刚刚达到这一层次,自然不能做到白云裳现在这种程度,还得多加练习才行。 “高公子小心,来人不简单,在你我之上!”白云裳此刻的面色难得的凝重。 高不凡点了点头,凝神向对面的黑衣鬼脸人望去,这才发现黑衣鬼脸人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刚才就是这把匕首削断了自己的腰刀,不由一阵后怕,刚才要是白云裳救援稍慢一点,自己恐怕已经被捅个透心凉了。 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啊,自己刚刚突破,竟然又遇到这么变态的高手,应该是顶尖级别的吧,只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传授自己功法的那位! 第297章 尘缘未了 高不凡和白云裳凝神戒备,但黑衣鬼脸人却没再发动进攻,而是给冷楼推宫过血,后者这才慢慢缓过劲来,勉强能自行站立,躬身道:“多谢楼主大人出手相救。” 高不凡心中一震,眼前这个黑衣鬼脸人竟是传说中的镜花水楼楼主,难怪武功高得吓人。白云裳此时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取出了念经的木鱼和木槌。 黑衣鬼脸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冷楼略点了点头,目光便转向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顿感压力如山压来,此人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若单打独斗的话,无论是白云裳,还是高不凡,显然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觉缘和觉慧凛然相视,后者见脚旁正好有一把之前蒙面人掉落的腰刀,便用脚尖撩起甩给高不凡,喝道:“高施主接刀!” “谢了!”高不凡急忙探手接过,一刀在手,登时胆气大壮,战意蹭蹭蹭地往上前涨,沉声道:“阁下就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 黑衣鬼脸人轻咦了一声,眼中竟露出一丝欣赏道:“小伙子不错,竟然还有胆子在老夫面前亮刀,你的功夫很是古怪,到底是谁教的?” 高不凡微微一震,黑衣鬼脸人的声音苍老,竟然跟传授自己功夫那黑衣鬼脸人不谋而合,莫非真是他?可是听语气又不像啊,禁不住剑眉一挑道:“你到底是谁?” 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隋兵随即从街角的转弯处转了出来,冒着风雪往这边杀气腾腾跑来,估计是维护治安的隋兵赶到了,毕竟皇帝杨广此刻就在蓟县城中,安保还是十分严密的。 黑衣鬼脸人见状提起冷楼便纵身上了屋顶,往城墙的方向奔去,高不凡连忙也飞身跃上屋顶,迅速了追了上去,白云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显然不放心高不凡独自追赶。 黑衣鬼脸人的身奇快,虽然手里提着一个人,但在屋顶上行走依旧如履平地,一口气便奔至城墙脚下,蹭蹭两下便翻上了十几米高的城头,完了还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飞身跃出城外。 高不凡奔到城下,提气轻身一跃,竟然腾起五六米,腰刀再往墙体上一点,借力再次弹起,轻盈地翻上了城头,站女墙上往城外望去,只见一条黑影正没入城外的漫天风雪中。 高不凡此刻正一心想解开疑问,于是飞身跃出城外,沿着黑衣人留下的足迹继续追了上去,一口气追出数里地,雪地上留下的足迹竟然不见了。 高不凡正欲查看,忽觉脑后有破风之声,霍然转身一刀,一颗雪球当场被劈得粉碎,定神一望,只见鬼脸黑衣人就像幽灵般站在一棵树的树枝上,而冷楼则不知哪去了。 黑衣鬼脸人叹了口气道:“小子为何如此想不开,本来还想暂时留你一命,但你既然想送死,那老夫就成全你吧?咦……又来一个送死的!” 话音刚下,一条白影踏雪而至,飘若流云般落在高不凡的身边,赫然正是白云裳。高不凡心中一暖道:“白姑娘果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来得正是时候。” 白云裳无奈地白了一眼,略带责备地道:“高公子太鲁莽了。” 高不凡暗汗,此举确实鲁莽了,不过若不搞清黑衣鬼脸人的身份,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就是号称佛门千里一遇的奇才白云裳吧?”黑衣鬼脸人淡道。 白云裳双掌合拾道:“前辈过誉了,晚辈正是白云裳。” “慧静老尼为何不给你剃度?莫非是打算把你献给杨广,嗯,这倒是个好法子,看来你们佛门吃了两次亏,终于开窍了!”黑衣鬼脸人用苍老的声音说着刻薄的话语,连高不凡听着都觉得刺耳,心中十分不爽。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白云裳喧了一声佛号道:“云裳之所以还没剃度,只是因为尘缘未了,前辈何必出言无状,辱及整个佛门呢!” 黑衣鬼脸人嘿嘿一笑,调侃道:“好个尘缘未了,是跟姓高这小子的尘缘吗?老夫看你挺关心这小子的。” 白云裳竟然神色如常地道:“的确跟高公子也有关!” 高不凡愕然望向白云裳,风雪中,后者绾在脑后的如瀑长发斜斜飘向一侧,绝色倾城的俏脸凝如美玉,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滑的釉质,更像一尊毫无瘕疵的玉观音了。 白云裳见到高不凡望来,神色自若地垂下眼帘低声道:“高公子请勿多想!” 高不凡不由脸上微热,拜托,观音姐姐你这话说得,本人能不多想吗? 黑衣鬼脸人也愕了一下,不过他的想法显然跟高不凡的不一样,他深深地看了白云裳一眼,又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替你们了却这段尘缘吧,死了就是百了!” 黑衣鬼脸人话音刚下,已然消失在树枝上,高不凡早就凝神戒备了,当即一刀疾劈身前,而白云裳也拍出了一掌。 叮当,嘭蓬! 黑衣鬼脸人用匕首挡住了高不凡的一刀,左掌同时也接了白云裳一掌,狂风以三人为中心掀起漫天扬雪。 高不凡身影一闪,嗖的一声向左横移半米,霍然又是一刀劈向黑衣鬼脸头顶,而白云裳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嗖的向右横移半米,一袖子拂向黑衣鬼脸人的肋侧,招式互相呼应,登时威力大增。 黑衣鬼脸人急忙后撤避开,但是高不凡和白云裳配合得竟然十分默契,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不约而同走位出招,始终把黑衣鬼脸人围在中间两边夹攻,逼得黑衣鬼脸人只能频频招架。 黑衣鬼脸皱眉轻咦一声道:“有点意思,你们的气机有共通之处,莫非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高不凡闻言微微一震,他一开始倒没有留意,走位出招完全是发乎自然的,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和白云裳之间配合竟然出奇的默契,完全不需要相互暗示提醒,就好像左手跟右手一般,这莫非真与自己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 第298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黑衣鬼脸人绝对是顶尖高手,顶尖和顶级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区别还是挺大的,顶级代表一个级别的高手,是一群人,而顶尖代表的却是顶级高手中最拔尖的那几个,绝对寥寥无几。突破后的高不凡和白云裳恰好就是顶级高手,所以两人要是单打独斗均不是黑衣鬼脸人的对手,不过一旦联手,还是有一搏力的,再加上两人配合起来出奇的默契,竟然和黑衣鬼脸人斗得旗鼓相当。 但见白茫茫的雪地之上,一白一黑一青三条人影快如电闪地缠斗游走,仿佛三条游龙,让人叹为观止。 高不凡的身形移动虽快,但脚步稳如泰山,刀光一片接一片地从手中飞出,仿佛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而白云裳白衣飘飘,一双长袖上下翻飞,一招一式就像流云聚散一般,难怪名叫流云飞袖。 别看白云裳这一双袖子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实际上在内力的灌注下,袖沿的锋利程度并不下于刀刃,君不见小小的一张纸片在迅速拉动之下,同样也能把人的手指割伤,所以像白云裳这种顶级高手,真的能够做到挥缎成刀,而且她的这双袖子的材料显然是特制的,十分坚韧,刀剑难破,一旦被缠上极难脱身,这也是黑衣鬼脸人不敢用身体硬扛白云裳袖子的原因。 这时,雪终于停了,三人已然缠斗了一炷香时间,依旧不分胜负,黑衣鬼脸人显然有些不耐了,出招越来越凌厉,高不凡和白云裳都感到压力倍增。 不过,自从突破之后,高不凡体内的气血已经完全融会贯通,意到气到,气到力到,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无论是速度和力量都跃上了一个新台阶,六识自然也更加灵敏,这场战斗对刚刚突破的他来说,不仅是一场生死战,还是一场突破后的练手,所以越打越是精神,越打越是舒爽,浑身气血汹涌澎湃,战意不是一般的高昂! 卡嚓…… 一根碗口粗细的松树被高不凡凌厉的一刀拦腰斩断,积雪铺天盖地落下,四周瞬间陷入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极大受阻,高不凡微吃一惊,急忙纵身飞退出圈子,然而就在此时,一条黑影向着他呼啸撞来。 “开!”高不凡暴喝一声挥刀急劈,卡嚓,那条黑影当场被他一刀斩成两半,原来是一截树桩。 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糟,果然,一条黑影以更加快的速度从一侧撞了上来,而他的刀还没来得及收回,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一只水袖斜地里挥了过来卷住了黑影甩飞出去,原来又是一截树桩。 高不凡愕了一下,怎么又是树桩,黑衣鬼脸人呢? 就在此时,高不凡忽觉寒毛倒起,厉声大喝:“小心雪下。” 高不凡话音刚下,积雪下面突然无声地钻出一条黑影,一掌便印向白云裳的后背,快得没有任何征兆,白云裳根本来不及躲闪,高不凡也来不及救援,只能全力一刀劈向黑影,以期能逼使黑衣鬼脸人自救。 然而,黑衣鬼脸人的速度终究比高不凡的刀快上一分,蓬的一声闷响,白云裳后背结实地挨了一掌,登时像断线风筝般向前飞了出去。 高不凡不由心胆俱裂,以黑衣人的可怕掌力,一掌击在后背,白云裳那里还留得命在。 当…… 黑衣鬼脸人一掌拍飞白云裳,还有暇举起匕首架住了高不凡的腰刀。高不凡双目尽赤,满腔怒火,腰刀就像狂风骤雨般劈落,一时间竟劈得黑衣鬼脸人左支右拙,连衣袖都被削去了一块,急忙狼狈地疾退开去。 高不凡逼退了黑衣鬼脸人,急忙转身向白云裳奔去,后者此时正躺倒在数丈外的雪地上,身前一滩鲜血夺目鲜艳,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仿佛一只折翅了的白天鹅一般。 “白姑娘!白姑娘……醒醒!”高不凡的手和声音都有点发抖,想把白云裳从冰冷的雪地上抱起来,又担心对方身上有骨折,搬动时产生二次伤害。 这时白云裳闷哼一声,眉头痛苦地皱到一处,高不凡急忙蹲下身来,低声道:“白姑娘,得罪了!”说完在其后背摸索起来,发现脊柱并没有折断,这才略松了口气道:“还好,骨头没断!” “高公子……你作甚?”正当高不凡在白云裳衣袖中摸索完,准备往其怀中摸索时,后者突然清醒过来,略带惊恼地问。 “雪参玉露丸!你的雪参玉露丸在哪?”高不凡焦急万分地问。 白云裳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轻咳了一声,气若游丝地道:“你吃了,只有一颗,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不凡这才醒起当初在怀远城外的军营外,白云裳抛给自己的瓷瓶里的确只有一粒药丸,估计刚才在城中给自己吃的那颗就是,不由懊悔地道:“怎么……只有一颗。” 白云裳看着高不凡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心中微暖,轻道:“离开山门时,雪参玉露丸本来有十颗,不过都被云裳用来救死扶伤了。” 高不凡顿时作不得声,以白云裳的菩萨心肠,不可能见死不救,雪参丸用完了也很正常,只是现在怎么办?他虽然不懂医术,但白云裳的脉搏微弱,将断欲断,显然内伤极重,眼看是命在旦夕了。 高不凡做事很少后悔,此时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今日只怕是害了白云裳一条性命! “嘿嘿,小子你也不用找什么雪参玉露丸了,本座这便送你们一同上路吧。”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鬼面具后的一双眼睛戏谑中带着一丝怒意,他的手背被高不凡那一刀割伤了,正在流血。 高不凡心中一惊,这才醒起这要命的家伙,同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伸手捡起地上的腰刀,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高公子,云裳快不行了……有件事要拜托你!”白云裳用弱不可闻的声音道。 高不凡禁不住一阵心酸,郑重地道:“白姑娘你说,不管是什么事,在下都会拼命为你办到!” “你……靠近一些,这事关乎整个佛门的秘密。”白云裳的呼吸明显变得短促起来。 高不凡连忙把耳朵凑到白云裳的唇边,黑衣鬼脸人目露狐疑之色,竟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第299章 四祖道信 “当年……北周武帝灭佛,北方的寺僧纷纷南逃,携带了大量……”白云裳在高不凡耳畔气若游丝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弱,当说到“大量”两个字时,就连高不凡也差点听不清了,下意识地更贴近了些,耳朵几乎都碰到前者的嘴唇了。 黑衣鬼脸人急忙再走近前数步,显然试图窥听白云裳所讲的秘密,然而就在此时,奄奄一息的白云裳突然动了,一双长袖蓦地卷了出去,出其不意地缠住了黑衣鬼脸人的双脚踝,而高不凡仿佛心有灵犀,身形也像炮弹冲天飞起,一束灿然刀光直劈黑衣鬼脸人头顶。 黑衣鬼脸人大骇,显然没料到白云裳在挨了自己一掌后竟然还有能力动手突然偷袭,当场被缠住了双足,暂时失去了下肢的移动能力,而这时高不凡又当头一刀劈来,危急关头只能双手举起匕首全力挡架。 “杀——!”高不凡吐气开声,几乎把全身力气都灌注在刀身上,又是从高处斩落,其威力简直是撼天动地的,只听得哐的一声炸响,腰刀和匕首直接便同时崩碎了,黑衣鬼脸人的双手也被震得鲜血泗流。 轻兵器跟重兵器硬碰硬终究是吃亏的,再加上高不凡还是从上往下斩,优势叠加之下自然占尽了便宜,更何况黑衣鬼脸人双脚还被限制住,行动不便,所以高不凡这一刀让他尝到了极大的苦头,双手流血欲折。 当然,高不凡自己也不好受,毕竟两人的实力差距还是有点大的,他同样被震得虎口裂开,不过他胜在行动自如,所以刀一碎,顺势一记靠山崩向黑衣鬼脸人撞去。 嘭…… 高不凡这一记靠山崩结结实实撞在了黑衣鬼脸人胸口,后者当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足足飞出了数丈远才踉跄落地,双足又在雪地上犁出了一米多长的深坑,这才勉强站定,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高不凡的心不由一沉,没想到黑衣鬼脸人受到如此重击竟然还能站稳,正想趁机乘胜追击,这时白云裳也吐出了一口鲜血,面如紫金,看样子竟快不行了,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把白云裳从地上抱起来,红着眼大声道:“撑住,我这就带你回城找大夫,就算是御医我也给你请来。” 白云裳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没用的,云裳心肺俱损,非药石可治。” 高不凡不由心中大恸,不知不觉间眼眶都湿润了,白云裳欣慰地挤出一丝笑容,现在的她不再是高坐云端的观音菩萨,而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姐姐一般,安慰道:“高公子不必自责,这都是因果定数,云裳命该如此。” “不,你的命不该如此,我从来不信命,更不认命,我也不会让你认命,我要你活着,让所谓的因果定数见鬼去吧。”高不凡双目泛赤,语气斩钉截铁,眼神近乎疯狂,浑身气血汹涌澎湃,整个人仿佛就要炸开一般,数丈之外的黑衣鬼脸人面色大变,竟然惊惧地踉跄后退。 白云裳目光与高不凡一触,不由心中一震,急道:“高公子,你要走火入魔了,快停下来!” 白云裳估计是焦急之下牵动了伤势,当即吐出一口鲜血,竟直接晕了过去,而高不凡身上的气势仍在急剧攀升,双眼也越来越红。 “阿——弥托佛!” 一声庄严而洪亮的佛号突然响起,仿佛晨钟暮鼓一般,正陷入疯狂状态的高不凡猛然清醒过来,不断攀升的气势也一下子消退下来,汹涌的气血亦渐渐平息,就如同潮水消退。 黑衣鬼脸人顿时松了口气,不过再看高不凡的目光也变了,这小子刚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实在太吓人了,仿佛能毁灭一切。 “云裳师妹!” 高不凡眼神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远处,三条人影正踏雪而来,其中两人正是觉缘和觉慧,第三个人却是一名身着灰色僧袍的灰袍和尚,约莫三十许岁,生得瘦瘦削削,貌不惊人,刚才那一声佛号正是出自这名和尚之口。 “云裳师妹!”觉慧和觉缘奔至跟前,见到白云裳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大惊失色,那灰袍和尚急忙伸手搭了白云裳的脉门,皱眉道:“心脉受损,肺经受损,五脏移位,伤得太重了!” “师叔,你修为高深,快救救云裳师妹吧。”觉慧惶急地道。 灰袍和尚连忙取下腰间的葫芦,打开木塞,又取出一枚药丸捏碎了放入葫芦中摇了摇,然后喂白云裳喝下,后者苍白的脸色竟然立即恢复了一丝血气,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 高不凡见状不由大喜:“大师果然是妙手圣医!” 灰袍和尚摇头道:“这是参药,只能暂时吊命,必须马上找个地方救治才行。” 高不凡醒起卢三郎在城郊有个别院,连忙道:“在下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落脚。” “阿弥托佛,那就是好了,还请高施主带路。”灰袍和尚双手合拾道。 高不凡当初请卢三郎寄养马匹时去过那处别院,而寄养马匹的牧场也在那处别院附近,所以认得路,于是抱着白云裳便往别院的方向奔去,觉缘和觉慧急忙跟上。 灰袍和尚倒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转身对着黑衣鬼人双手合拾道:“还请施主放下屠刀!” 灰袍和尚的声音不大,却有穿金裂石之威,震得四周树上的积雪哗啦啦地往下掉,颇有点先声夺人的味道。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老夫要不是有伤在身,今日倒要会一会你这个佛门禅宗的衣钵传人。”说完竟然转身踏雪飘然而去。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灰袍和尚宣了一声佛号,这才转身追赶高不凡等人。 且说高不凡抱着白云裳一口气奔行了十几里地,便见一座别院依着山坡而建,正是卢三郎的松涛别院,急忙上前敲响了院门。 这座别院是卢三郎宴客渡假用的,平时并不在此居住,只派一名管事负责打理,内有仆人若干。很快,别院的大门便打开了,正是负责管理别院的那名管事,叫什么名字高不凡是不记得了,不过这名管事显然还认得高不凡,吃惊地道:“高牧监,您这是……咦,这不是道信大师吗?” 灰袍和尚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恕贫僧眼拙!” 管事连忙道:“信男卢植,不久前在潭柘寺听过大师讲经,当时信徒众多,大师不认得鄙人也不出奇。”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敢情这位灰袍和尚竟然正是禅宗四祖道信,也就是六祖慧能师傅的师傅,自己不久前才“剽窃”了六祖慧能的一首佛诗呢,当然,六祖慧能现在还没出生,所以严格地来讲不叫“剽窃”,而是货真价实的“原创”。 “卢管事,人命关天,还请暂借一间房来使用。”高不凡沉声道,管他剽窃还是原创,救人要紧。 这名叫卢植的管事连忙爽快地道:“自无不可,诸位请跟鄙人进来。”说完便领了众人进去,又命仆人迅速准备好一间房,生起火炉,还准备了热水纱布和金创药等治伤的物品,服务倒是十分周到。 “觉慧,觉慧,你们在门外等候,高施主留下助贫僧一臂之力!”道信让高不凡先把白云裳放在床上,然后神色凝重地吩咐道。 觉慧和觉慧和年纪虽然比道信还大,不过辈份却比道信低一辈,恭敬地稽首一礼,然后便退了出房间把门关上。 第300章 不戒荤 白云裳平躺在床上,此时的面色又转苍白了,很明显,参药的药力正在失去效用,高不凡见状不由急道:“道信大师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道信又取出葫芦往白云裳嘴里灌了一口,这才问道:“高公子可是修炼过佛门净土宗的内功心法?” 高不凡心中一动,当初传授自己功法的黑衣鬼脸人的确说过这种功法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只是没提到过净土宗,还警告自己不要在佛道两派高手前暴露武功。 “阿弥托佛,高施主无须顾忌,但说无妨!”道信仿佛看穿了高不凡的心思,双掌合拾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在下并非顾忌,白姑娘是因我才受如此重伤的,只要能救回她,在下即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在下实在是不清楚自己修炼的内家功法是否是佛门净土宗的内功心法。” 道信眼中闪过一丝讶意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高施主不介意贫僧给你把一把脉?” “自无不可!”高不凡坦然地把手伸了出去,只要能救白云裳,他也不在乎暴露自己佛道双修的事,反正佛门不杀生,道信看着不像是凶残之辈,应该不至于废自己武功什么的。 道信探出二指把住高不凡的脉门,眉头慢慢皱起来道:“请高施主运转气血。” 高不凡点了点头,气血便按照平时修炼的经脉路线运行起来,道信眼中的讶意更浓了,良久才松开高不凡的脉门,问道:“不知高施主师承何人?” 高不凡苦笑道:“在下也很想知道!” 道信竟然点了点头道:“此人想必也不敢告诉你,不过能把佛道两家的内家功法揉合在一起,此人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咦,大师也看出来的?”高不凡吃惊地道。 道信摇头道:“贫僧愚鲁,只看出个大概吧,不过可以肯定,高施主所习的内家功法应该是动静结合,既有道门的金丹导气术,又有佛门的伐筋洗髓之法。” 高不凡脱口道:“没错,在下所习的内家功法的确分为动静两个部份。” 道信点头道:“那就没错了,自达摩祖师以来,至今我佛门已经演化出多个流派,其中要以禅宗和净土宗流传最广,禅宗主静,谓之坐禅,净土宗主动,谓之行善,净土宗亦称为莲宗,白莲庵正是属于佛门净土宗一派,高施主所习之功法与云裳师侄同源,这也是贫僧让高施主相助一臂之力的原因。” 高不凡不禁恍然,难怪镜楼水月楼楼主说自己和白云裳的气机有共通之处,敢情自己竟然修习了白莲庵的内功心法。 “佛道两家的修行方法迥异,传授你功法那人竟然能将之揉合起来,着实让贫僧吃惊,只是……”道信说到此便顿住了。 高不凡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道信犹豫道:“只是其中好像有不完善之处,日后恐有隐忧,高施主最好还是向传授你功法的人请教清楚。” 高不凡心中微沉,奶奶的,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传授自己功法那老家伙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只是现在自己也别无选择了,总不能自废武功吧?只能点了点头道:“谢谢大师指点,我们还是赶紧给白姑娘治伤吧!” 道信点了点头,让高不凡先把白云裳扶坐起来,然后郑重地道:“高施主和云裳师侄所修炼的内家功法同源,所以由你出手会更事半功倍,接下来贫僧会教你如何做。” 高不凡连忙凝神静气,按照道信的指点,将一枚枚银针刺入白云裳身上的各处穴位中………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在门外焦急等候的觉慧和觉缘两位师太终于等到房间门打开了,只见高不凡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嘴唇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竟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身体像筛子般颤抖着,上下牙咯咯打着架。 觉慧和觉缘大吃一惊,两人心里本来还埋怨高不凡鲁莽害了云裳师妹的,但此时见状亦禁不住大为动容,心中的不满也倾刻大减,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高不凡道:“高施主你没事吧?” “没……没事,你……你们去照顾白……白姑娘吧!”高不凡脚步踉跄地走出房间。 觉慧和觉缘自然更关心白云裳,连忙往房间内急行进去,此时道信正在收起银针。 “师叔,云裳师妹现在如何?”觉缘急问道。 道信双掌合拾微笑道:“性命无碍,不过还需休养半年方能痊愈。” 觉缘和觉慧松了口气,齐齐合拾施礼:“谢过师叔!” 道信点了点头吩咐道:“云裳师侄应该天亮才会醒,你们好生照顾,贫僧出门采些药。” “是,辛苦师叔了!”觉缘和觉慧连忙道。 道信收起银针行出了房间,觉缘和觉慧两人这才有暇望向床上的白云裳,只见后者的俏脸明显恢复了血色,呼吸平稳,显然睡得正香。 “阿弥托佛,云裳师妹总算平安迈过此劫!”觉缘双掌合拾念了一声佛,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事实上,白云裳三岁来到白莲庵,一直就由觉缘和觉慧两名尼姑负责看顾的,虽然辈份相同,但两人内心实则把白云裳当成了女儿般来看待,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且说高不凡走出房间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卢植亲自把他送到附近一间房休息,见高不凡的状态实在不行,便关心地问道:“高牧监,你……没事吧?” 高不凡勉强笑了笑道:“无妨,有劳卢管家给我准备一桶热水和饭菜,最好多弄些肉。” 卢植连忙道:“没问题,鄙人马上着人准备。” “对了,这里有没有老山参?”高不凡问道。 “有的,” “那麻烦熬些人参鸡汤给白姑娘送去!” “没问题,只是……” “到时本官会按市价付账!” 卢植连忙道:“高牧监误会了,鄙人的意思是出家人不吃荤,鸡汤合适吗?” “白姑娘是俗家弟子,不戒荤!”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去他娘的出家人,伤成这样不吃点肉汤补充营养咋行。 卢植却信以为真,毕竟白云裳留着一头长发,的确是俗家弟子,于是便立即着人准备人参鸡汤去,如今高不凡可是卢家的重要“投资”对象,可不敢怠慢了。 第301章 飞羽卫 眼前是一座草竂,估计是进山打柴的樵夫所搭建的,供日常进山打柴时休息落脚用,由于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雪,草寮四周积雪深达尺余,入夜后更是奇寒蚀骨,北风扫过树顶,呼啸声如鬼哭狼嚎。 此刻的草竂中燃着一堆篝火,一名年轻男子蜷缩在篝火旁边,不时轻咳两声,旁边的柴垛上还放着一张金色的鬼脸面具,似乎正是不久前被高不凡一脚踢伤的冷楼。 这时,草竂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踏雪声,男子很自然地把金色鬼面具戴上,随即,一名黑衣鬼面人弯腰钻了进来,在篝火的对面坐下,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沫。 “你也受伤了?”冷楼有点难以置信地惊问。 “老猫烧须,竟着了高不凡和姓白那个女娃的道儿,不过并无大碍,你的伤呢?”黑衣鬼面人一边问,一边伸出双手在火堆上烘烤,声音倒是不再苍老,如果高不凡在此,定然觉得这把嗓音似曾相识。 冷楼轻咳了一声淡道:“还死不了,高长卿的确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而且运气出奇的好,关键时刻竟然突破了,今日杀他不成,反成了他的磨刀石,好生不甘。” “为何突然要杀他?”黑衣鬼脸人问。 冷楼往火堆中扔了一根木柴,平静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懂的!” 黑衣鬼脸人叹了口气道:“我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冷楼淡道:“你其实不必后悔,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不会误了大事。” “那就最好,目前一切顺利,昏君很快就要第二次东征了,无论成败与否,大隋江山很快就要土崩瓦解,好好养伤,准备好拿回本来就属于你的一切吧。”黑衣鬼脸人声音有点激动地道。 冷楼的眼中亦闪过一丝炙热,沉声问:“能不能让那昏君死在辽东?” 黑衣鬼脸人摇头道:“杨广暂时还不能死,活着的昏君要比死掉的昏君有用,而且,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江山一点点丢掉,岂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冷楼点了点头道:“到时我也要让他杨家尝一尝满门死绝的滋味,对了,昏君这些年一直在使尽各种办法寻找你的下落,真是可笑之极。” 黑衣鬼脸人淡道:“杨广此人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只是太过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罢了,总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冷楼冷笑道:“为了自己的面子完全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昏君不亡国,真是天理不容,对了,白云裳乃佛门的代表,她跟高不凡走得如此近,莫非佛门以为高不凡这小子是真命天子?” 黑衣鬼脸人摇头道:“应该还不至于,杨广这些年虽然略为偏向于道教,但终究没有糊涂透顶,始终奉行他老子杨坚佛道并重的策略,就目前为此,佛道两家仍然是拥护杨广的,特别是佛门,所以目前还不可能物识真龙,不过,高不凡此子也的确值得注意,日后定是逐鹿江山的郡枭之一。”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将其解决以绝后患!”冷楼沉声道。 黑衣鬼脸人问道:“你害怕和他竞争?” 冷楼微怒道:“本人不惧与任何人竞争,谁挡道,我就将他踩在脚下碾成烂泥。” 黑衣鬼脸人闻言满意地道:“这才是,争夺江山和习武其实是一样的,没有舍我其谁的气慨,最终只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今日你败在高不凡手里,若我替你杀了他,你就永远无法超越自我,留着他反而是对你的一种鞭策!” 冷楼闻言捏了捏拳头道:“也好,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高不凡。”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卡嚓轻响,好像是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草寮内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闪身出了草寮外面。 雪光反映下,但见一条黑影飘然从树上落下,此人身穿黑袍,就像一只蝙蝠,脸上竟然也戴着一张金色的鬼面具。 “寒月!”黑衣鬼脸人瞬间恢复了苍老的声音。 “属下参见楼主大人。”来人躬身施礼道,声音清冷,正是寒月的声音。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奇道:“寒月,你怎么知道本座在此?” 寒月扫了一眼冷楼道:“属下得知冷楼在城中行刺涿郡牧监,便追了出城寻找,刚好寻到此处,没想到楼主大人竟然也在,既然如此,属下便暂且饶过他吧。” 黑衣鬼脸人淡道:“你不用管本座,规矩就是规矩,你若能杀了冷楼拿到楼使令牌,下一任楼主就是你。” “既然如此,那属下便不客气了。”寒月手中冷芒一闪,已然多了一把长剑。 冷楼淡道:“寒月,你倒是挺会找时机的,明知本使此刻受了伤,兵器也受损,你今晚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寒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脱口道:“你不是冷楼!” “咦,看来你对冷楼挺了解的,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寒月。”冷楼淡道。 寒月心中一沉,长剑突然闪电般向着黑衣鬼脸人刺去,后者仿佛总有预料,双掌一合,竟然将寒月的长剑夹住,而冷楼则趁机欺身一掌朝寒月拍去。 寒月吃了一惊,情急之下只能弃剑疾退,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呼哨,四周黑越越的树丛中立即跃出十几名黑衣人,把冷楼和黑衣鬼脸人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人浑身血气澎湃,身法矫健,显然都是高手,披风的不显眼处均绣着一枚白色的羽毛。 “原来是杨广的飞羽卫!”黑衣鬼脸人淡淡地道:“你煞费苦心地伪装成寒月接近本座,无非是想弄清本座的真正身份,如何,今天不打算装了,抑或以为本座受伤了,今日定然会落在你的手上?” 寒月把脸上的金色面具脱了下来,露出一张冷若清霜的俏脸来,奇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假扮的?” 黑衣鬼脸人嘿嘿一笑道:“寒月和冷楼都是本座一手训练出来的,你以为本座会认不出来,不过你这张人皮面具倒是做得精致,真正的寒月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 寒月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俏脸来,赫然正是公孙盈袖,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没有骗过你,为何一直没有拆穿我?” 黑衣鬼脸人嘿然道:“为何要拆穿你,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你杀了本座苦心培养的一流杀手寒月,就由你顶替她帮本座做事岂不更好,反正在搞清楚本座身份之前,你肯定不会拒绝为本座办事的,呵呵,这几年也难为你了!” 公孙盈袖微笑道:“没有关系,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会把你的人头带回去向皇上交差。” “咦,你就这么有信心杀得了本座?”黑衣鬼脸人咭咭冷笑。 公孙盈袖反问道:“你觉得呢?” “本座觉得不行!”黑衣鬼脸人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身形突然动了,不过不是扑向公孙盈袖,而是纵身上了树,瞬间没入黑夜中消失了。 公孙盈袖面色微变,喝道:“小心头顶!” 她话音刚下,一点寒星已然从天而降,一名飞羽卫高手登时眉心中剑倒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嗝屁了。 公孙盈袖心中大震,显然没料到黑衣鬼脸人受了伤的情况下,身手竟然还如此可怕,手中长剑嗡的一声便疾刺向冷楼,显然是打算先将冷楼拿住。 冷楼冷笑一声道:“要拣软的捏吗?来来来,让我领教一下飞羽卫青姑娘的高招,对了,我该叫你青姑娘还是公孙大家?” 第302章 招人嫌的家伙 草寮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四周,凌乱的雪地上躺着六具尸体,都是披风上绣着一枚白色羽毛的飞羽卫,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公孙盈袖出神地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正陷入沉思当中,十二名飞羽卫呈扇形,神色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后。 这时,雪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十名举着火把的黑衣人脚步矫健地奔了过来,披风上均绣着羽毛标志,显然都是飞羽卫,为首之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目光沉凝,鼻子又高又直,生得十分硬朗,走到公孙盈袖身后躬身行礼道:“属下无能,未能拦住楼主和冷楼。” 公孙盈袖摇了摇头道:“萧剑,这不怪你,是我低估了楼主的真正实力了,操之过急了,这次任务失败,责任全在本人,我会亲自向皇上请罪。” 在场一众飞羽卫均低下头默不作声,萧剑看着公孙盈袖火光下茕然而立的背影,心情莫名的沉重,他是个不善表达的人,这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唉,近三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对青姑娘的打击应该很大吧! 镜花水月楼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一直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十几年来费尽各种手段试图铲除它,可惜这么多年来收效却不大,除了捕杀了十五名该组织的杀手外,至今还没弄清楚幕后操纵者是谁,直到三年前青姑娘接掌飞羽卫,总算成功潜伏进镜花水月楼,而且还是以楼使的身份潜入的,终于有机会接触到楼主本人。 三年的潜伏终于等来今晚的时机,本以为能趁着楼主受伤一举将他拿下,岂料此人虽然有伤在身,但身手竟然还如此可怕,飞羽卫出动了三十名高手也拦他不住,反而折了六名弟兄,就连青姑娘都被击伤了。 公孙盈袖沉默了半响,问道:“刺杀高长卿的另外两拔人查清楚了吗?” 萧剑答道:“其中一拔是柱国李敏豢养的死士,还有一名使三石弓的刺客是唐国公的门客候君集,二者间没有交集,似乎是碰巧凑到一块了。” 公孙盈袖闻言皱了皱眉,暗忖,这混蛋招惹的人还真不少,死了也活该,让你跟人家争女人。 公孙盈袖心里懊恼发狠,不过嘴上还是禁不住问道:“卢三郎可有份参与?” “暂时还没有迹象显示卢三郎参与了!”萧剑说完瞥了公孙盈袖的背影一眼,续道:“要不要属下继续派人查证?” 公孙盈袖点了点头道:“继续查证一下吧,如今国内不稳,乱贼并起,皇上又……一心只想着征服高句丽,一些世家大族难免也蠢蠢欲动,像范阳卢氏和清河崔氏这些豪门,飞羽卫更要重点关注。” 萧剑垂下眼帘恭敬地道:“属下遵命,那冷楼刺杀高牧监的事要不要详细调查?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出钱买他的命。” “真是个招人嫌的家伙!”公孙盈袖暗叹了口气,摇头淡道:“不必了,镜花水月楼我很了解,就算是你查也查不出雇主是谁,着人把牺牲的弟兄都收殓了吧!” 萧剑点了点头,命人把六名飞羽卫的尸体抬走,公孙盈袖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雪地上有一块绿点,便弯腰拨开积雪,发现竟是一枚圆形的玉佩,不由心中一动,将玉佩捡起来仔细端详,问道:“你们谁丢了玉佩?” 众飞羽卫面面相觑,最后都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掉的,萧剑喜道:“莫非是楼主,或者是冷楼掉落的,那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误导咱们的。”公孙盈袖淡道,一边取出一只小布袋把玉佩小心翼翼地装好。 萧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如此神秘,而作为掌控者的楼主至今也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可见这家伙的确狡诈无比,做事相当谨慎,要不然也不会举朝廷之力,十几年都揪他不出来。 “把火灭了吧!”公孙盈袖吩咐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树林。 蓟县城中一处宅院内,四名披着白色披风的男子垂头跪在地上,一名须发皆张的老者正拿皮鞭狠狠地往他们身上抽,这四名男子已经被抽得遍体鳞伤了却依旧不敢吭一声,仿佛麻木了一般。 “一帮饭桶,废物,杀个人也杀不了,本国公养你们何用。”老者一边骂一边抽,鞭子雨点落下,抽得四人皮开肉烂,终于,其中一人估计是受不了,竟然晕了过去。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上前拉住老者,劝道:“叔父,既然刺杀已经失败,你就算把他们通通打杀了也没用,算了吧,累坏了身体实不值得!” 这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是柱国李敏,而须发皆张的这名老者则是郕国公李浑,亦即是李大郎李一的爷爷。 李一在辽河畔的树林中死在虎口,李阀虽然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李一是被故意害死的,但也将他的死归咎于高不凡和裴行俨的故意排挤,而上次李敏在临朔宫外试图以身份威吓高不凡,甚至想把高不凡拿下来拷问,终究是忌惮可敦的身份,不敢对高不凡用强。 打那以后,李敏便对高不凡起了杀心,近日郕国公李浑恰好也在蓟县城中,叔侄两人一商量,立即便决定派出死士把高不凡做掉,可惜这次刺杀行动失败了,还搭上了四名死士。 李浑扔掉了鞭子,恨声道:“没想到姓高那小子的武功竟然如此了得,这都杀他不死,对了,洪儿(李敏的小名),现场留下了尸体,官差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吧?” 李敏不以为然地道:“叔父放心吧,这些死士都是侄儿从小培养的,均是没名没姓的黑户,官差能查得出什么来?即便真查到咱们头上,又能奈咱们何?以咱们的身份,哪个又真敢查?” 李浑闻言放下心来,沉声道:“听这些废物说,当时还有另一拔人要杀高不凡,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李敏嘿笑道:“高不凡这小子前两天才得罪了宇文述父子,估计是他们派人干的吧,如此也好,这样更加查不到咱们头上了,估计高不凡那小子也会首先怀疑宇文述父子。” 李浑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宇文述这头老狐狸也有吃瘪的时候,报应啊!” “嘿,宇文述父子那天着实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大丑,也亏得叔父你那天不在场,要不然准能笑出声来。”李敏幸灾乐祸地道。 “活该!”李浑冷哼一声。 话说李浑虽然是宇文述的妹夫,但两人的关系却非常差,原因是李浑当初是靠着宇文述才得以继承爵位的,但李浑继承了爵位后却没有兑现承诺给宇文述的好处,所以两人就交恶了,这时年来明争暗斗,梁子也越结越深,自然乐意见到宇文述吃瘪。 接下来,李敏把几名行刺失败的死士赶了下去,便和叔父李浑继续若无其事地喝酒聊天,丝毫也不担心,这也难怪,凭他们的身份地位,就算当众宣扬杀手是他们派的,高不凡也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两人才如此有恃无恐。 第303章 青若 高不凡掷出的那枚箭头击中了侯君集的左肩,几乎尽数而没,只有半寸许露在外面,伤口周边肿起了一大块,还有血水在漫漫地往外渗,甚是瘆人,李世民和房玄龄见状不由凛然相视。 刘弘基倒吸一口冷气道:“箭头扎得很深,估计已经伤及骨头了,老侯你得忍一忍。” 侯君集咬牙道:“动手吧,别婆婆妈妈的,这点伤我还顶得住。” 刘弘基闻言不再犹豫,从沸水中取过匕首,迅速划开伤口周边的皮肉,然后将镶在肩胛骨上的那枚箭头用力拔了出来,顿时血如泉涌,侯君集痛得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飙,不过这家伙挺硬气的,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来。 刘弘基把那枚带血的箭头扔到面盆中,迅速清洗伤口并止血包扎,完毕,这才吁了口气,竖起大拇指赞道:“老侯,我刘弘基敬你是条汉子。” 侯君集面色苍白,呼哧呼哧地喘着大气,显然还没缓过劲来,可没空搭理刘弘基。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刘弘基乃雍州池阳县人氏,出身也不低,乃河州刺史刘升之子,不过刘弘基此人游侠好勇,跟李世民和柴绍等人倒是志趣相投,所以就混到一块儿去了。 起初,刘弘基依靠父荫出任右勋侍(低级武职),去年杨广第一次东征时,刘弘基被征调入伍,结果行至汾阴县时行程被耽搁了,无法按时抵达指定地点,按照军纪,失期当斩,不过刘弘基这家伙的脑瓜子倒是灵光,料定自己必然会失期,干脆便主动干了点犯法的事,被汾阴县令抓捕入狱,坐了几个月牢后再花钱打点关系便出来了。 刘弘基虽然重获了自由,但官身却被剥夺了,又有犯案纪录在身,很难再入仕途,于是便投靠了唐国公府当个门客,如今在李世民身边效力。 “君集,你没事吧?”李世民行近前关心地问。 侯君集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二郎放心吧,属下还死不了,能不通常给我一碗酒?” 李世民连忙亲自给侯君集倒了碗烈酒,后者一口气喝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属下严重低估高不凡的实力,此子的武功只怕真比鱼俱罗也不惶多让,正如房先生所讲,君集与之相比,就是蝼蚁和大象的区别。” 李世民不由心头狂震,默然不作声,刘弘基闻言吃惊地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老侯你的身手我是知道的,那高长卿真有哪么厉害?我不太相信。” 侯君集自嘲道:“刚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只以为高长卿的武功就算再高,也不可能比我高太多,只需布置得当定能将其一举击杀,直到今日亲眼看到他和那名金色鬼面人交锋,君集才发现,我在高长卿手下只怕走不出三招,要不是那名金色鬼面人突然杀出,君集今日只怕就回不来了,即便如此,还是被高长卿射了一箭头,差点小命不保。” 房玄龄禁不住叹了口气道:“二郎你太冲动了,当初鄙人便提醒过你,即便要对付高长卿,最好还是假借他人之手。” 侯君集连忙道:“房先生误会了,这不关二郎的事,刺杀高不凡是君集临时起意,二郎并不知情,国公要是怪罪下来,君集一力承担便是。” 李世民既感动又惭愧,抓住侯君集的手道:“君集待我真如兄弟手足之亲也。” 正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了,屋内众人不由都吃了一惊,李世民定了定神,问道:“谁?” “是我,二弟快开开门。”李建成的声音传了进来,拍门也拍得更急了。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房门打开了,有点心虚地问:“大哥找我有事?” 李建成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登时便明白了几分,闪身进屋关上门,低声问道:“二弟,你派侯君集刺杀高长卿了?” 李世民倒也有光棍,点头道:“是我干的。” 李建成面色顿时微沉道:“世民你太鲁莽了,此事若让父亲知道,看他怎么收拾你。” 侯君集连忙道:“大郎,此事不能怪二郎,是君集自作主张刺杀高长卿的,一切后果由本人承担。” 李建成本来就看不惯李世民身边这些好勇斗狠的游侠儿,不由怒道:“好大口气,你承担?你拿什么来承担?你承担得起?” 侯君集顿时被质问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李世民连忙道:“大哥息怒,君集也是出于好心,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现在怪罪他也没用,幸好君集这次并没有暴露身份,应该不会有麻烦,还请大哥给二弟一个面子,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让爹知道。” 李建成神色稍缓,沉声道:“世民,不是大哥不帮你,你这次真的闯大祸了。” 李世民皱眉道:“大哥何出此言?今日在长街上刺杀高长卿的可不止一拨人,君集只是在远处放了几箭,甚至都没跟高长卿近距离交手,对方不可能认出君集来的。”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如果只是高长卿,即便让他认出了也不太打紧,大不了咱们家以后多个敌人罢了,他高长卿小小一个牧监又能奈咱们何?坏就坏在这场刺杀中有镜花水月楼的杀手掺和进来了。 镜花水月楼楼主当年刺杀过皇上,皇上早就恨不得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了,偏偏皇上现在又在临朔宫中,所以此事很有可能会惊动皇上,一旦飞羽卫介入侦查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此言一出,房间内众人都不由变了面色,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侯君集也开始不安起来,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他虽然不怕死,但也怕连累家人,连李世民他们啊! 飞羽卫乃皇上身边的情报组织,直接向皇上负责,权力极大,一旦飞羽卫介入此事,真的后果难料! 侯君集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二郎,你把我交给官府吧,我自会向官府坦白认罪,不会连累大家。” 李世民倒是有情有义,立即摇头绝对道:“不行!” “二郎……”侯君集还要再劝,李世民已经斩钉截铁般道:“君集不必多讲,我李世民就算死也不会出卖兄弟的,如果飞羽卫找上门,大不了来个抵死不认,弘基,你扶君集下去休息,天亮后我会按排你们出城,你们先回洛阳避一避风头。” 侯君集不由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房玄龄也略略动容,暗道自己当初没看错人,刘弘基亦是热血上涌,拍了拍胸口道:“二郎放心,只要我刘弘基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保得君集兄周全。”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也罢,事不宜迟,既然要走便马上走,不必等到天亮,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谷绩 李世民闻言喜道:“多谢大哥。” 李建成不再多言,只是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转身从墙角的一只箱子中取出一包金银塞给了刘弘基,低声吩咐道:“弘基、君集,这些钱银应该够你们花销一段时间了,待会出了城后你们立即就跑,千万不要停留,洛阳要是待不下就回大兴(长安),切记切记!” 刘弘基和侯君集的心都不由微沉,感动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李建成为人沉稳,办事能力也是极强,果然很快便安排妥当了,以倒夜香的名义顺利将侯君集和刘弘基两人送出了城门。 出了城后,侯君集和刘弘基按照李世民的吩咐,立即撒腿就跑,李建成的人不由傻了眼,当他们反应过来准备追赶时,侯君集和刘弘基两人早就逃进了黑暗中跑没了影了,只能悻悻地回城向李建成复命。 李建成登时沉下脸来,但也没办法,只能训斥了手下几句就算了,找到父亲李渊,一脸惭愧地禀报道:“孩子已经将侯君集和刘弘基安排送出城了,不过下面的人一时疏忽,出城后竟让他们跑了!” 李渊若有深意地瞥了李建成一眼淡道:“建成办事向来稳重,怎么可能如此疏忽?你啊,只是装糊涂罢了,不想跟世民闹翻吧,唉,要是世民能有你一半稳重,为父也不必那么操心了。” 李建成苦笑道:“果然没瞒过父亲您。” 李渊摆了摆手道:“也罢,放走了便放走了,其实为父也只是想借这次机会吓一吓世民,让他以后做事谨慎小心些,但又怕过犹不及,挫伤了他那股冲劲,日后做事缩手缩脚反而得不尝失。” 李建成点了点头,又有点担心地道:“那飞羽卫如果查到侯君集头上怎么办?” “那就查吧,凭飞羽卫的本事真要抓侯君集,咱们也阻止不了,放心吧,皇上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跟我为难,更何况不是还有李敏和李浑在上面顶着吗?”李渊淡定地道。 李建成闻言放下心来,目光一闪道:“高长卿此子的武功比咱们预料的还要高深,四妹的婚事……” 李渊摆手道:“不必了!” 李建成奇道:“为何,父亲之前不是打算将四妹许配给高长卿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李敏和李浑叔侄要杀高长卿,而镜花水月楼的杀手说不定则是宇文述请动的,咱们没必要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而且,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倘若日后高长卿得知侯君集刺杀他的事与世民反目成仇,岂不是害了你四妹,所以此事作罢。”李渊道。 李建成闻言松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太赞成此事! ………… 临朔宫,一身青衣的公孙盈袖跪倒在杨广座前惭愧地道:“皇上,青若让您失望了,这次行动没能抓住镜花水月楼楼主,对方早就识破了青若的身份。” 杨广竟然和颜悦色,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丝慈爱,抬了抬手道:“小青若起来吧,你不必气馁,朕举国之力找了十几年也没能将此逆贼揪出来,你只花了三年时间便差点抓到他,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至少朕现在对此逆贼不再是一无所知。” 公孙盈袖站了起来,扬了扬黛眉道:“皇上放心,青若总有一天会将此贼抓住。” 杨广微笑道:“朕相信你,对了,听说是高长卿和白云裳联手把那逆贼打伤了。” 公孙盈袖点了点头道:“是的,不过白云裳也伤得极重,能不能活过来还是未知数。” 杨广闻言道:“可惜了,此女若是能活过来便召来见朕吧,佛门的人虽然讨喜,总是劝朕不要出兵高句丽,但对大隋还是忠心耿耿的,朕要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皇上此乃英明之举。”公孙盈袖道。 “哦,这是小青若的真心话?”杨广笑问。 公孙盈袖点头道:“自然是真心话,佛道之争本就没必要,只要有利于大隋江山,有利于皇上,青若没理由不支持。” 杨广舒心一笑道:“你能这么想,不枉朕和皇后白疼你一场,对了,王法主近来可好,朕已经两年多没见他了。” “师尊他老人家很好,近这两年都在玉清玄坛闭关修行,每日只以少许露水松子为食。”公孙盈袖答道。 杨广羡慕地道:“王法主餐风饮露,简直神仙中人,待朕来年踏平了高句丽,定到玉清玄坛跟王法主一起修仙炼道。” 公孙盈袖笑道:“就算皇上吃得了这份清苦去,难道不怕皇后娘娘打上门去找师尊要人?” 杨广哈哈一笑道:“胡说,你伯娘哪有如此凶悍。” 公孙盈袖轻笑道:“皇上千万不要告诉伯娘,青若怕被她撕嘴。” “你呀,从小就古灵精怪,对了,高长卿此子是个人才,就是不太好把控,替朕盯着他,免得他行差踏错,先打磨几年,若是可堪大用,朕不会亏待他。”杨广淡道。 公孙盈袖心中莫名欣喜,点头道:“是,青若谨遵皇命!” “去吧,去给你伯娘请安去,她念你这丫头很久了。”杨广挥了挥手吩咐道。 于是公孙袖盈袖告退离开,往后宫而去。 7017k 第304章 作孽啊 高不凡泡了个热水澡,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不过更感饥肠辘辘了,腹内空空如同火烧,给白云裳治伤消耗实在太大,仿佛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了一般,幸亏他已经突破,成功踏入顶级高手的行列,不仅内力更加深厚,对内力的运用也更加得心应手,要不然真的扛不住如此强度的消耗。 不过,通过这次替白云裳治伤,高不凡也获益匪浅,不仅对人体经脉穴位,以及气血运行的方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还懂得了如何通过银针刺穴疏通气血的方式来治疗内伤。 卢植此人办事极为妥贴细致,着下人送来热水的同时,还给高不凡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后者穿起来竟然十分合身。 高不凡刚换洗完不久,饭菜也准备好了,肉果然很多,满满一大桌,四五个人吃都足够了,不过高不凡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所以风卷残云般把满桌菜肴扫光,就连那半桶饭也吃得一粒不剩,可把负责送饭来的婢女惊掉了下巴,弱弱地问:“高大人可吃饱了?要不要婢子再到厨房弄些饭菜来?” 高不凡咧嘴一笑道:“不必了,本官吃得很饱,谢谢姑娘。” 高不凡本来就生得剑眉朗目,洗澡后更是唇红齿白的,笑起来特别的阳光英俊,婢女见状不由心如撞鹿,暗忖,这位高牧监虽然饭量大得吓人,但长得也太好看了些,赧然道:“高大人客气了。”说完便低着头收拾碗筷,动作都明显有点不自然了,然后提着篮子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高不凡暗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白脸,这时,管家卢植笑咪咪地走了进来,客气地问:“饭菜可合高牧监的口味?” 高不凡点头道:“味道很好,谢谢卢管家的款待,对了,白姑娘伤势很重,暂时不宜下床走动,所以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卢植笑道:“高牧监太客气了,白居士在这住多久都没问题,鄙人还求之不得呢,不怕跟高牧监直说,鄙人一家都是佛门信徒,巴不得白居士和道信大师在此长住。” 高不凡不由暗忖,看来大隋的佛教信徒还是挺多的,自己母亲陈氏就是其中之一,噢,还有长孙无垢他娘高氏也是虔诚的佛教徒。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了,回头道信大师可能需要一些药材,劳烦卢管家天亮后派人进城抓取,总之,白姑娘的一应开销都算在本人头上。”高不凡道。 卢植这回倒是没有客气,点头答应下来,又问道:“鄙人已经吩咐厨房把汤鸡汤煲好了,只不知什么时候方便给白居士送过去?” 高不凡沉吟道:“白姑娘此刻应该还没醒转,先热着,等她醒了再送去,对了,白姑娘不喜油腻,所以尽量清淡些,先把浮油给去掉。” “好的,高牧监还真是细心体贴,以后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福气嫁给高牧监为妻。”卢管家恭维道。 高不凡暗汗,拱了拱手道:“有劳卢管家了。” 卢植又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高不凡本打算上床休息了,想想又放心不下,便来到白云裳的房间前轻敲了敲门。 觉慧师太打开门,见到高不凡站在外面,便双掌合拾道:“高施主何事?” “白姑娘醒了吗?”高不凡目光越过觉慧往房间内望去,但是后者身量高大,又只开了一扇门,把视线都挡住了,自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云裳师妹还在安睡中,高施主有心了。”觉慧谈谈地道。 高不凡本来想进去看看的,但见觉慧师太堵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眼神更是有点像防贼一般,只好道:“那在下明天再来看望白姑娘,对了,卢管家给白姑娘准备了参汤,若是白姑娘醒了,劳烦师太喂她喝些……咳,那样伤好得快。” “阿弥托佛,贫尼自会把云裳师妹照顾好,高施主不必担心。”觉慧师合拾道。 高不凡见觉慧防贼的眼神越发的明显,只得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回到房间睡大觉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高不凡只觉神清气爽,不仅体内气血充盈,小腹的伤似乎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轻微的麻痛感,这恢复能力真是杠杠的。 洗涮完毕,又吃了婢女送来的加大份早餐,高不凡再次来白云裳的房间前,发现房门是打开的,里面还传出说话的声音,于是便走了进去,一眼便见到坐在床上的白云裳,不由喜道:“白姑娘,你醒了!” 白云裳此刻正靠坐在床头一侧,看上去虽然还十分虚弱,但精神还可以,面带微笑道:“高公子早安!” 白云裳此刻憔悴的容颜自然没有了那种高坐云端的气场,却平添了几分清丽和柔弱,笑容也格外的亲切。高不凡莫名的满心欣喜,笑道:“白姑娘早安,现在觉得如何?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白云裳心中一暖,微笑道:“谢谢高公子关心,云裳觉得好多了。” 高不凡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对了,白姑娘吃早餐了没?” “云裳师妹刚喝了一完卢管家着人送来的参汤。”觉慧若有深意地瞥了高不凡一眼。 高不凡扫了一眼,果然发现旁边的桌子早放着一只空碗,点头道:“参汤好,白姑娘伤得这么重,就应该多喝点参汤补一补,卢管家真是有心了。” 结果高不凡话音刚下,卢植领着一名婢女进来了,先是跟高不凡打了声招呼,然后便笑咪咪地问:“参汤可合云裳居士的口味?”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道:“阿弥托佛,谢过卢管家!” 卢植呵呵一笑道:“这可是高牧监特地叮嘱鄙人准备的。” 白云裳瞥了高不凡一眼柔声道:“高公子有心了。” 高不凡微汗,没想到卢植此人办事如此妥贴,却是个碎嘴。 这时,卢植身边那名婢女又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摆在桌子上,卢植殷勤地道:“只喝参汤也不饱肚,所以鄙人特地吩咐厨房熬了一碗肉粥,云裳居士趁热吃吧。” 觉慧和觉缘登时面色微变,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出家人不吃荤腥,快快端走!” 卢管家愕然望向高不凡:“高牧监不是说云裳居士乃俗家弟子,不戒荤吗?那碗参鸡汤……” “白姑娘好好休息,本官还要赶回牧监署办公,回头再来看你。”高不凡话音刚下,人已经在门外了,真个立如松,走如风。 “参鸡汤?”白云裳缓了一下回过味来,觉慧和觉缘更是大怒,抄起方便月牙便要追杀出门去,只是高不凡早跑没了影,真是作孽啊! 7017k 第305章 财神到 高不凡逃出了白云裳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离开松涛别院,卢三郎便赶到了,而且昨日在饭局上见过面的幽燕六姓管事也全来了,人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堆补品药材,诸如人参、鹿茸、驴胶、燕窝、虫草、石斛之类,起了一大堆摞,足足有一人多高,令人咋舌。 范阳卢氏是幽燕七姓之首,如今卢家决定加码“投资”高不凡,其他六姓自然也闻风而动,这些药材补品虽然珍贵,但对各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拿来混高不凡一个人情简直千值万值,别的先不说,高不凡这个涿郡牧监至少也会当个三五年,而幽燕七姓家里都是开马场的,跟高不凡打好关系准没损失。 且说众管事放下手上的药材补品,便围住高不凡热情地嘘寒问暖。高不凡团团作揖道:“感谢诸位仁兄对在下的关心,您们能来,在下已经十分感激,但这些东西还请诸位带回,在下身为朝廷命官,不能收大家如此贵重的东西。” 金德水表情生动地一板脸道:“高牧监太见外了,这些只是大家一点小小心意,实不值什么,更称不上贵重!” “可不是,不过是几条破人参而已,说出去都寒碜,贵重啥?高牧监若是不收,那就是瞧不起咱们几个。”武劲松接茬道。 卢三郎微笑道:“大家也是一片心意,高兄你就收下吧。” “对对对,高兄弟为人仗义有担当,我们是真心结交高兄弟这个朋友的。”众人立即便着卢三郎的语气,绝口不提官职,只论私交。 高不凡闻言知道不能再拒绝了,这些人都在涿郡本地有大能量,打好关系有利无害,于是便道:“那在下便谢过诸位兄台了,卢管家,麻烦你把这些东西给白姑娘送过去,噢,驴胶和鹿茸就不必了,出家人不吃荤!” 卢植不由面皮抖了一下,回想起两位师太提着月牙方便铲凶神恶煞地追杀出门的情景,卢管家便一阵头皮发麻,答应了一声,亲自将这些礼物分门别类好,确保不是血肉制品,这才着人送去给白云裳。 七姓的管事见到高不凡收下了礼物,不由眉开眼笑,皆大欢喜,颇此的关系更加融洽了,便在客厅中坐下聊天,七嘴八舌地问起昨天刺杀的事来。 高不凡大概说了一遍经过,众人不由都替高不凡捏了把冷汗,同时也对高不凡的武艺佩服不已。卢三郎懊悔地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鄙人当时就不邀高兄前往吊唁了。” 高不凡摇头道:“此事不能怪卢兄,对方显然蓄谋久已,昨天即便在下不前往唐国公府上吊唁,对方也会在我回牧监府的路上发动袭击的。” 卢三郎皱眉道:“高兄觉得此事是谁干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暂时还不清楚。” “十有八九是宇文述父子派人干的,以报复高兄前几天让他们在皇上和大臣面前出丑之事。”武劲松冷哼一声道。 黄管事连忙低声道:“老武慎言,没有证据可不敢乱说,免得祸从口出。” 虽然在场众人昨日都问候过宇文化及祖宗十八代,但毕竟是宇文化及先霍霍的大家,大家背后骂他几句很正常,可是像这种当街行刺朝廷命官的事,没有证据就是诽谤,若传出去很容被对方抓住把柄反击,弄不好会惹一身骚。 武劲松却不以为然,冷笑道:“此事还需要什么证据,宇文述父子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而且他们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高兄可要小心了,就怕他们贼心不死,继续加害于你。”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六姓的管事都是八面玲珑之人,唯独这个武管事性子率直,敢说敢言,倒是值得深交,微笑道:“谢谢武兄提醒,在下会小心留意的,此事想必蓟县令会管吧。” 卢三郎摇头道:“难,刺杀高兄的人肯定都是些死士,就算有尸体也难查出结果来,如果此事真与宇文述有关,蓟县令更加不敢管,最终只会不了了之。” 高不凡洒然道:“那也不打紧,对方若再派人来送死,在下并不介意送他们一程,就怕他们不敢来!” 高不凡淡定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众人闻言一由都竖起了大拇指,赞道:“高兄弟果然艺高人胆大,好气魄,真英雄也!” 大家闲聚了一会,又吃了顿饭,将近中午了,高不凡这才离开松涛别院回蓟县城,离开之前本打算再去看看白云裳的,但一想到两位师太苦大仇深的模样,立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过段日子再来吧,想必两位师太即便脾气再爆,十天半个月总得消气了,至于白云裳,他半点也不担心,顶多就是吃两记白眼。 且说高不凡回到牧监署,便见高大和高仁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一左一右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俺们还以为得给您收尸呢!” 这两货武功虽然一般,但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比兔子还是溜滑,再加上追杀他们的两名杀手武功也不算高,所高不凡半点也不担心,笑骂道:“放屁,给老子滚一边云……咦,夏管家?” 这时,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从内堂脚步匆匆地走出来,赫然正是管家夏邦贤,后面是脚步踉跄的美婢鸣翠,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见到高不凡立即又哭又笑地扑上来。 高不凡一边安慰了几句,一边问道:“夏管家几时到的?” 夏官家本来还一脸担忧的,见到高不凡完好无损,马上淡定下来,脸上恢复了招牌式的财神爷微笑,答道:“昨晚就到了,今早才进的城,对了,少爷遇刺了?” “此事说来话长,走,咱们进去再细聊了,对了,我爹他没来?”高不凡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夏财神摇头道:“少爷不是让鄙人来涿郡管账么?家主哪里还抽得开身,所以干脆就由鄙人把今年的战马顺路押送到涿郡上交了。” 高不凡点头道:“那马匹还没上交吧?” “还没来得及,如今正在城外等候交割。”夏管家答道。 高不凡和夏管家两人一边聊,一边进了内堂。 7017k 第306章 旧部 高不凡也不知道夏邦贤跟随父亲高开山多少年了,反正他自从有记忆以来,夏邦贤就是管家,但凡跟钱有关的事都归他管,所以高不凡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夏财神。夏财神总是笑眯眯的,跟父亲高开山的关系不像是主仆,倒更像是兄弟,所以高不凡也从来没把夏管家当成仆人,虽然有时会调侃两句,但内心对他却像亲叔一样看待和信任。 如今夏管家来了涿郡,高不凡立即就把修建马场用的那箱“软饭钱”交给了他,彻底当了甩手掌柜。当夏邦贤见到那一大箱的金银珠宝,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高不凡是从哪儿搞来的。 这时,饶是高不凡脸皮不薄,也禁不住有点儿脸红,硬着头皮道出了实情,夏财神登时竖起大拇指赞了句少爷果然“牛比裂蹄”,然后便心安理得地把那箱金银收下了,暗忖:“人家娶媳妇要聘礼,咱少爷一分没花,姑娘还白搭几万两银子的嫁妆,不过话又说回来,造反真是一门十分挣钱的行当啊,窦建德才干了一年就如此财大气粗了!” 嘿,夏财神现在收钱是收得爽了,当日后得知自家少爷要迎娶窦线娘的代价时却肉痛得直打哆嗦,后悔当初收了这箱珠宝,而且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那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总之老窦可不是省油的灯,连本带利给收回去了,还是利滚利那种! 下午,高不凡正打算和夏财神出城看马,蓟县县衙的县尉便带人亲自上门了,详细问了昨日长街刺杀的经过,又作了笔录才离开,也没承诺什么时候能破案,态度虽然客气,但看样子也只是走过场罢了,当然,高不凡也不指望他们能破案。 送走了县尉和一帮衙差后,高不凡和夏管家出了城,来到驻马扎营的地方,刚下马便见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不由有些意外。 “不凡少爷!不凡少爷!”韩小云一边欢叫,一边蹦蹦跳跳地跑了上来,然后十分机灵地接过高不凡手中的缰绳。 高不凡揉了揉这小子的脑瓜,笑道:“可以呀,长高了,也结实了很多。” 好几个月没见,韩小云的个头的确长了不少,估计是营养充足的原因,整个人都结实了很多,像头小老虎似的。 “高公子!” “不凡少爷” 这时,柳七斤和柳狗儿也围了上来,脸上挂着敬仰的谄笑,他们身后是韩老实和柳英等二十多人,全是当初参加过辽东战斗的柳岸村村民。 “柳叔,韩叔,七斤、狗儿,你们都来了!”高不凡十分欣喜地道。 韩老实不善言词,只是裂嘴憨憨一笑,柳英则感激地道:“多亏高公子去信怀远城打点,鱼将军看在高公子的面子上放了俺们回乡,要不然俺们这些人又得跟着大军二征高句丽了,说不得最后全死在那。” 此言一出,众村民均露出感激之色。这时柳英叹了口气,又续道:“我们刚回到村子,结果发现县里又在强征百姓入伍,只好跑到飞鹰马场找高场主庇护了,正好听说高公子准备在涿郡开马场,说不定需要人手,于是便央求夏管家带俺们来投靠高公子,还望高公子能收留俺门。” 柳英说完后,一众村民都心情忐忑地看着高不凡,他们可不想再被征发入伍,然后送到高句丽送死! 高不凡微笑道:“当然没问题,现在马场正好缺人手,以后你们就留在马场干活吧,只是马场现在还没建好,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所以刚开始时条件肯定十分艰苦的,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 众村民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纷纷表示不怕苦,再苦再难,还能惨得过上战场送死? 韩小云这小子一蹦老高,欢叫道:“瞧我说过什么来着,高公子肯定会收留咱们的,爹,等这边的马场建好了,咱们就把娘亲也接过来。” 韩老实咧嘴点了点头,显然十分高兴,高不凡也很高兴,这些村民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青壮,可不是一般百姓可比,不用训练就是出色的战士,他们的到来无疑大大增强了马场的安保力量,可惜数量少了些。 话说飞鹰马场今年的战马配额也增加了两成,也就是八百五十匹,高开山和夏管家忙活了大半个月总算凑齐了,正好这时高不凡派人回来说,需要调夏管家前往涿郡管账,于是乎,高开山便让夏管家顺道把马场的战马赶来涿郡交付,顺便把韩老实等人也一并带来了。 接下来,高不凡便亲自带人前往太仆寺交割战马,这次竟然遇上了太仆寺少卿宇文化及。高不凡本以为这货会刁难自己,结果却出乎意料,宇文化及非但不刁难,还立即派人出城查验了飞鹰马场的战马,然后便顺利地交割了。 “谢啦,宇文大人!”高不凡从宇文化及手中接过盖了章的交割公文,又看过无误了才交给夏管家收起来。 宇文化及微哼一声,淡道:“高牧监客气了,本官只是公事公办罢了,对了,你们飞鹰马场在涿郡的马场几时能建好,本官到时会亲自前往堪验,也好确定你们马场明年必须上交的战马配额。” “宇文大人放心,马场开张的那天,下官定然请您前往喝两杯,告辞!”高不凡说完便带着夏管家施施然地离开了。 两人走出了太仆寺办公的地方,夏管家立即奇怪道:“怪哉,宇文化及去年到咱们马场打秋风,那副嘴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为何现在对少爷你如此客气?” 高不凡也觉得奇怪,宇文化及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多了一丝忌惮,难道是因为上次文华殿中被自己反将一军,搞得灰头土脸的,所以开始惧怕自己了?只是……这货可是连杨广都敢杀的枭雄啊,不至于这么胆小吗? 高不凡实在想不透其中的缘由,也懒得去想了,总之宇文化及不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自找麻烦,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先把马场弄好,把马儿给养起来,将根据地打扎实了,手中有马,自然心中不慌! 第307章 言犹在耳 夜,静悄悄的,高不凡躺在床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白云裳、道信、楼主、冷楼,还有寒月,一幅幅身影如电光在脑海中掠过。冷楼很强,比当初在抚余城遇到的那位要强得多,也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要不是自己临时突破了,绝不是这个冷楼的对手,而白云裳呢,不愧是佛门千年一遇的奇才,武功只怕还略在自己之上,至于道信的武功,肯定只高不低,就是不知能不能敌得过镜花水月楼的楼主。 就目前而言,楼主无疑是高不凡遇到过的最强人物,武力值高得变态,难怪连杨广都会寝食难安。 美婢鸣翠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昨晚担心了一夜没睡,估计是困得不行,所以今晚早早就入睡了,鼾声微微,睡得很沉。 这时,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高不凡一按床板,轻若灵豹般翻身下床,并没有惊醒熟睡中的鸣翠,悄然打开一扇窗跳了出院子,又纵身跃上了屋顶。 屋顶上残雪未消,只见一名戴着金色鬼面具的黑衣人正凌立在屋脊上,黑袍飘飘如蝙蝠御风。高不凡似乎并不意外,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 寒月见到高不凡生龙活虎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醋火也涌上心头,冷冷地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道:“嘴硬心软,明明是出于关心,何必装作冷血无情的样子呢。” 寒月愕了一下,脱口道:“谁关心你了?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高不凡揶揄一笑道:“好吧,是我自作多情,楼使大人只不过是关心我死了没有,所以这天寒地冻的,三更半夜也要跑来瞄上一眼才放心,真是辛苦楼使大人了,屋顶上风大,要不咱们进屋去饮碗温酒驱驱寒?” 寒月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继而恼羞成怒,手腕一翻便多了一把长剑,寒声道:“混蛋,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高不凡可不吃一套了,反而凑上前去,从怀中掏出那张警示的纸条扬了扬,柔声问道:“前日白天是你用箭头传信吧?” 高不凡温柔的语气让寒月芳心微颤,抬起的剑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高不凡心中一暖道:“我就猜到是你,到底是谁想那么要我的命?竟然连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和楼主都请动了,噢,对了,行有行规,也许我不该问你的!” 寒月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心里没个数?”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难道是宇文述父子?今日我遇到宇文化及,这家伙的态度确实挺奇怪的,估计是心里有鬼。” 寒月冷道:“你觉得自己只是得罪了宇文述父子?”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李敏?” 寒月皱了皱眉:“这么说,李敏的侄子李一的确是你杀的了?” “李大郎是被猛虎咬死的。”高不凡神色一整道,虽然相信公孙盈袖不会出卖自己,但这种事是坚决不能认的,更何况李一的确是被老虎咬死的,自己也不算说谎。 寒月将信将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道:“李一主仆当晚路过的地方并不是虎穴附近,刚出生不久的虎崽,连路都走不稳,为何会出现在那?” 高不凡心中一凛,疑惑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只有李一主仆三人在场,当大家赶到时,那头老虎已经叼着虎崽离开了,应该没人看到当时的情景才是,不对……还有疯了的李银斗,坏了,莫非这家伙恢复正常了? 寒月见到高不凡的表情,顿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冷道:“你的安排很巧妙,可惜不够心狠手辣,放过疯掉的李银斗,还把他带了回大隋,换着我是李浑和李敏,得知当时的情形后都会怀疑你。” 高不凡惊讶地看着寒月,点了点头道:“看来是李银斗恢复正常了,不过你是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寒月,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李阀是什么关系?” “我跟李阀没任何关系。”谷瓮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高不凡追问道 “我自有办法!” 寒月不肯说,高不凡也没办法,只好道:“楼主和冷楼都是李阀请动的?” “我不知道,不过刺杀你的那个冷楼应该是假的,但他的武功比真的冷楼还要强。”寒月淡道。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难道楼主也是假的?” 寒月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摇头道:“我也不敢确定,但大概率是真的,像楼主这种顶尖高手,世间上凤毛麟角,人可以假冒,但武功却绝对假冒不了。” 高不凡不由糊涂了,皱眉道:“楼主是真的,冷楼却是假的?那你呢,是真是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寒月?” 寒月心中微动,冷道:“你问这个作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别乱想,我什么都不知道。” 寒月目光狐疑地盯着高不凡,后者暗汗道:“怎么了,楼使大人?” 寒月无声地收剑归鞘,淡道:“当心李世民!”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高不凡正愕然间,寒月已经纵身跃起,可是人在空中竟然猛地往下坠去,就像突然失事的飞机。高不凡面色急变,急忙腾身一跃,迅若飞鸟般凌空把寒月接住,然飘然落在院子中。 寒月身形窈窕,抱在怀中如抱着一团绵花般温软,不过此时却明显在微微颤抖,高不凡不由分说摘掉了她的面具,果然见到后者的嘴唇苍白,表情痛苦,不由凛然道:“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用你管,还是管你的白姑娘黑姑娘去吧。”寒月试图挣脱高不凡的怀抱。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快别动!”高不凡抱起寒月便飞快往书房跑去,关上门点上灯,书房内便顿时亮堂起来,寒月那张清丽脱俗的俏脸也清晰呈现在眼前,不过高不凡却知道这是一张假脸,真脸要比假脸更加动人几倍 这时寒月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一把甩开正在替她把脉的高不凡的手,微恼道:“你作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你受了不轻的内伤,最近是不是出任务了?” 寒月冷道:“不关你事!” “在我的地盘就关我事,伤在哪了,快让我看看!”高不凡霸道地抓住了寒月的手腕沉声道,一双清如溪水的眼睛坚定地盯着寒月的双眸。 寒月不由芳心急颤,片刻才恢复过来,目光竟然不敢与高不凡对视,伸手便要取回自己的面具戴上,结果被某人抢先一步捏碎了。 “你……!”寒月愕了一下,继而气得瑟瑟发抖,可恶,这混蛋越来越过份了,长剑一伸便抵住了高不凡的咽喉,寒声道:“高长卿,真以为本使不会杀你!” 高不凡也豁出去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弄清公孙盈袖的真正身份,他不想再被蒙在鼓里,探手一伸便捏住了去寒月的手腕,轻松把剑给夺了过来去,淡道:“受了伤还逞什么强,剑没收了!” “剑没收了”这句话,公孙盈袖听起来颇为耳熟,仿佛言犹在耳,想当初两人被困在山洞,这混蛋也是如此夺了自己的剑的。 “你……可恶!”公孙盈袖不由气结,偏偏脉门被高不凡扣住,半边身子又酸又麻的,根本发不出力来。 7017k 第308章 小妖女 公孙盈袖的功夫本来并不在高不凡之下的,结果被后者出其不意制住了脉门,把剑给夺去了,不由气得发苦,一边暗怪自己大意了,一边怒视着某人。 高不凡被瞪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伤在哪了?” 公孙盈袖把脸偏到一边不理睬,高不凡把心一横,伸手便去脱她的黑袍。公孙盈袖吓了一跳,惊恼道:“你想作甚?”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既然你不说哪里受伤,我只好自己脱衣服看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打紧的,你忘了你上一次受伤,也是我给你包扎的吗?” 公孙盈袖登时醒起上次在山洞中,高不凡拿自己的束胸当纱布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事,不由羞得无地自容,眼看这混蛋又把“咸猪手”伸过来作势要脱衣服,只得咬牙切齿地道:“混蛋,你别胡来,我告诉你……是这里!” 公孙盈袖眼神有点忸怩地瞥了一眼自己腰后的位置,高不凡闻言伸手往其纤腰后面轻轻地摸了摸,问道:“这里吗?” 公孙盈袖眸中闪过一丝羞涩,被高不凡触摸的位置仿佛有电流划过,娇躯禁不住颤了一下,咬着唇轻道:“往左边一些。” 不知不觉间,公孙盈袖冰冷的嗓音已经变回了原本的如黄莺出谷般的天籁之音,估计是内心羞涩,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柔,听得高不凡也禁不住心神微荡。 公孙盈袖这时似乎也意识到声音露馅了,急忙轻咳了一声,恢复冰冷的嗓子质问道:“你摸够了没有?” “还没!”高不凡脱口而出,公孙盈袖不由为之气结,怒道:“登徒子,我杀了你!” “别激动,待会你的伤势又该发作了。”高不凡一边说,一边轻轻用力,公孙盈袖腰后的衣服便被哧啦地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大片吹弹得破的雪肤,上面分明多了一枚浅紫色的掌印,跟白云裳上背上那枚掌印竟然大同小异,不过颜色要浅很多。 公孙盈袖的衣服突然被撕开,只觉腰间一凉,惊得急忙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抬手就拍了高不凡一掌,后者当场狼狈地摔倒在床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公孙盈袖摸了摸腰后被撕破的衣服,不禁又羞又怒,正准备提剑找高不凡算账,结果发现后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而且还表情痛苦地捂住小腹,不由芳心一震,自己明明没怎么用力呀。 “混蛋,你又在装死是吧?”公孙盈袖将信将疑地走近前,暗忖,如果是装的,准叫这家伙好看。 高不凡这时却慢慢坐了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一点旧伤而已。” 高不凡这么一说,公孙盈袖反而紧张起来,连忙问:“是昨天冷楼踢的那一脚吗?” “咦,莫非你当时也在左近?”高不凡脱口道。 公孙盈袖冷哼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三两下就把高不凡的衣服扒开了,只见他的小腹上果然还残留着一枚暗红色的脚印。 公孙盈袖不由一阵心痛,冷哼道:“你的白姑娘黑衣姑娘不是连瘟疫都能治好吗?这么点小伤也不给你治?” 高不凡暗汗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公孙盈袖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递了过来,冷冷地嘱咐道:“这是治内伤的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用温酒服下。” 高不凡的内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刚才只不过是装可怜搏同情罢了,不过这样一试,倒也试出了公孙盈袖对自己的情意来。 美人情深啊,高不凡不凡心中一热,接过药瓶的同时顺势握住了公孙盈袖的玉腕,柔声道:“盈袖,谢谢你,” 公孙盈袖浑身一震,吃吃地道:“你……你叫我什么?” 高不凡有点作贼心虚地轻咳一声道:“寒月,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就是公孙大家了,只是一直没点破而已。” 公孙盈袖不由呆若木鸡,良久才咬了咬贝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在山洞,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我不小心发现你还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所以就……”高不凡两手一摊,表情着实有点欠揍。 “混蛋,你果然偷看了。”公孙盈袖欲哭无泪,还有点无地自用,这混蛋太可恶了,明明已经识破了人家的真面目,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两人都不说话,房间内便安静下来,气氛说不出的微妙,高不凡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向公孙盈袖那清冷的俏脸,后者不由羞急地把脸偏到一边,吃吃地道:“不许!” 高不凡只好把手收了回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愿意戴着就一直戴着,只是寒月和公孙盈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抑或都不是你?希望下次再见面时,我见到的是你原本的面目,你知道的,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 公孙盈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慢慢转过身去,高不凡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这时,公孙盈袖却又慢慢转了回来,清冷脱俗的寒月已然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的公孙盈袖,那张绝代风华的俏脸在灯光下更是美得如梦似幻。 高不凡不由呼吸也不由为之一紧,整个人都看呆了。公孙盈袖脸蛋上闪过一丝羞涩,还有一丝得意,低声嗔了一句:“呆鸟,看够了没有!”声音动听得如黄莺出谷。 高不凡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这是你真正的声音吗?” “你说呢?长卿兄!”一把粗豪的中年男子声音从公孙盈袖的小嘴里发出,强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高不凡不禁菊花一紧,本来抓住人家的小手也急忙松开了。 公孙盈袖立即捂住小嘴咯咯地笑起来,眼神分明带着一丝俏皮和戏谑。 我去!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如果说寒月是冰冷如霜的杀手,公孙盈袖是风华绝代的花魁,那么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俏皮古怪的小妖女! 第309章 皇室 公孙盈袖所受的伤和白云裳所受的伤看上去十分相似,不过前者的伤势明显要轻很多,当然,这位置挨上一掌肯定也不好受,毕竟腰眼部位太脆弱了,估计肾脏已经被震伤了,否则公孙盈袖也不会突然伤势发作,从屋顶上掉下去。 摇拽的烛光之下,高不凡正在调弄银针,公孙盈袖站在一旁,一双明澈动人的妙目正疑惑地看着动作熟练的高不凡,语气略带酸地问道:“你几时学会用银针的?莫非是跟你的白姑娘学的?” 高不凡暗汗,这败家娘们醋劲儿有点大,摇了摇头道:“道信大师教的,我只是学了点皮毛,不过给你治疗内伤应该没问题。” 公孙盈袖脸上掠过一丝忸怩之色,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吃了伤药,养一养就好了。” 高不凡抬头看了公孙盈袖一眼,柔声道:“疏通一下经脉气血会好得快一些,来,乖乖躺下,很快就好,扎完了给你糖吃!” 公孙盈袖乜了高不凡一眼道:“谁稀罕你的糖了,当人家三岁小孩。” 高不凡调侃道:“那公孙大家到底稀罕本公子什么地方?大晚上的送上门来。” 公孙盈袖脸上微微发热,着恼道:“本姑娘稀罕收拾你。”说完作势便要打。 高不凡探手握住公孙盈袖捣过来的粉拳,笑道:“现在只怕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等伤好了再收拾吧。”说完左手用力一带,右手一记海底捞月便抄住了前者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迅速放到了床上。 公孙盈袖轻呼一声,试图坐起来,结果却被高某人十分流氓地张开双手“床咚”住,不禁又羞又气,嗔道:“让开,我可真要生气了!” “不让,你的内伤虽然不致命,但必须治,要不然今晚不许走,免得你又高来高去的,从屋顶上掉下来摔死了。”高不凡霸道地道。 公孙盈袖的心里暖洋洋的,不过牙齿却是有点发痒,有心给高不凡一记重击却又狠不下心来,最后只好无奈地道:“你……先让开,我自己来。” 高不凡这才松开手,公孙盈袖坐起来白了高不凡一眼,有些忸怩地转过身去伏在床上,她这一伏,黑袍下窈窕起伏的轮廓便呈现出来。 “放松,你的伤势不算重,应该很快就好!”高不凡收起绮念凝神静气,捻起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在公孙盈袖的肾愈穴上,同时运起内力缓缓地捻动。 高不凡昨日才刚刚给白云裳治疗过内伤,所以现在也算是活学活用了,一番施为之下,公孙盈袖顿觉浑身暖洋洋的,就好像泡在温泉中一般,受伤处的痛感也为之大减,舒服极了,不由脱口道:“看来你这家伙果然跟道信学到点东西了。” 高不凡点头道:“那是,本公子天赋异禀,学啥会啥,除了生孩子,就没有本公子学不会的!” “呸,好生不要脸,这小混蛋还是如此大言不惭!”公孙盈袖暗啐了一口,同时也忆起当初两人被困在山洞中的那段日子,不由眼神一柔,正是那段同生共死的日子,令她对眼前这个小自己三四岁的少年情根深种,从此牵肠挂肚。 高不凡与公孙盈袖脉脉的眼神一触,登时心神微漾,禁不住道:“我以后该叫你寒月,还是盈袖?” 公孙盈袖垂下眼帘柔声道:“其实寒月和公孙盈袖都是我的化名。” “那你的真名叫什么?”高不凡忙问。 公孙盈袖略犹豫了一下,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低声道:“我叫杨青若!”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道:“你不会是皇室吧?” 公孙盈袖竟然点了点头,高不凡手一抖,差点就扎错位置了,吃惊地道:“莫非你是公主?” 公孙盈袖扑哧的失笑出声,反问道:“怕了?” 高不凡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你真的是公主?” 公孙盈袖眼神微黯道:“骗你的,青若哪有这种福气。” 高不凡敏锐地从公孙盈袖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忧伤,不由心中一动,安慰道:“其实你比公主有福气。” 公孙盈袖愕然道:“此话怎讲?” “因为你遇到本公子啊。”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别人都说本公子福泽深厚,所以跟我沾上边的人都肯定会有福气。” 公孙盈袖俏脸一红,轻啐道:“脸皮你就最厚。” 高不凡呵呵一笑,岔开话题道:“你是不是被楼主打伤的?” 公孙盈袖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伪装成寒月就是为了接近楼主,以便查清他的身份,可惜被他识破了,昨日准备抓他时反而不慎被他击伤了,三年之功最终功亏一篑!” 高不凡不由奇道:“你抓楼主干嘛?还花了三年时间,莫非跟楼主有仇?” 公孙盈袖剜了高不凡一眼,轻嗔道:“你这家伙又在装糊涂,我就不信你瞧不出我在替皇上做事。” 高不凡耸了耸肩苦笑道:“你一会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一会又是风华绝代的花魁,一会又是古灵精怪的杨青若,还有传言说你是秦王的义妹,说实话,我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要不姑奶奶你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 公孙盈袖扑哧的失笑出声,轻道:“其实秦王不是我的义兄,而是我的亲兄长,认他作义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高不凡愕然道:“那你岂不就是公主了?” 公孙盈袖摇了摇头道:“秦王虽然是我的兄长,但我却没有封号,如今还只是个白身而已。” “为什么?”高不凡禁不住追问。 公孙盈袖咬了咬樱唇道:“因为我娘是个罪人,她把父王毒死了,所以被先皇赐死,而青若也被废为庶人。” 原来公孙盈袖的父亲正是隋文帝杨坚的第三子杨俊,亦即是当今皇上杨广的胞弟,被封为秦王。秦王妃崔氏十分善妒,偏生这个秦王杨俊又是个喜新厌旧之人,姬妾多不胜数,难免冷落了王妃崔氏,于是崔氏一怒之下就下毒把杨俊给毒死了。 隋文帝杨坚得知儿子被毒死,悲愤之下就把王妃崔氏废掉并赐死,而崔王妃膝下育有一子一女,一个叫杨浩,另一个就是杨青若,同样被废为庶人,直到后来杨广登基为帝,杨浩才得以恢复了皇室的身份,并继承了秦王的爵位。 而当时的小青若还不到五岁,没有了父母,还被废为庶人,当时还是晋王妃的萧皇后见她怪可怜的,便留在身边养了一段时间,后来小青若被道门领袖王远知看中,收为关门弟子,前些年艺成出山执掌飞羽卫。 高不凡总算明白公孙盈袖为何会露出忧伤的神情了,亲生母亲毒互了亲生父亲,然后母亲又被爷爷赐死,不得不说,这真是个人间悲剧,悲惨的童年! 第310章 警告 正所谓自古无情最是帝皇家,生在皇族无疑是幸运的,少不了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但亦是一种不幸,因为这辈子注定脱不开权力斗争这个漩涡。皇权能让皇族成为人上人,但皇权又是一台碎肉机,随时都可能把某个皇室,某一群皇室,甚至是整个皇族都碾碎。譬如隋文帝杨坚篡位后,把北周皇族宇文氏的全族男子都杀精光了,而女性要么出家,要么沦为玩物。 杨青若的遭遇虽说是家庭悲剧,实际跟皇族这个身份也不无关系,如果她出生在普通家庭,断然不可能发生这种人伦惨剧。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高不凡不由心生怜悯,歉然地柔声道。 杨青若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有关系,都过去很多很多年了,当时还小,现在甚至都不记得父王和母妃长什么样子了,在那段天昏地暗的日子里,我最记得的反而是萧皇后,是她收留照顾我,给我温暖和安慰,其实在我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母亲,我这辈子都要好好报答她。” 高不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几岁的小孩没有生存能力,正是最依赖大人的时候,所以杨青若对帮助照顾她的萧皇后感激依恋也很正常。 “既然皇上已经给你哥恢复了爵位,为什么你还是白身……噢对了,你为了抓住楼主,所以必须隐蔽身份?” 杨青若点了点头:“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我自己不想要,现在这样挺好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要不是为了帮助皇上找抓住镜花水月楼楼主,我宁愿一辈子在上清门里修行不出来。” 高不凡不由暗忖,这也太巧了些,白云裳是佛门领袖慧静师太的俗家弟子,而杨青若则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关门弟子,佛道两家斗得你死我活的,两女怕也是水火不容,这个着实令人头疼。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安排?继续潜伏抓捕楼主,还是回山门去修行?”高不凡禁不住问道。 “你希望我回山门修行?” “当然不希望!”高不凡脱口道。 杨青若心中一甜,似笑非笑地白了高不凡一眼,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高不凡心中一热,握住杨青若的手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杨青若霞飞双颊,垂下眼帘柔声道:“镜花水月楼楼主可能就潜伏在朝中,对皇上的安危构成重大威胁,在铲除他之前,我是不会回山门的。” 高不凡凛然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楼主还真可能潜伏在朝中,只是此人的武功奇高,若是突然间发难,只怕无人能挡,你可要小心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我会的,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楼主这次亲自对你出手,是我始料不及的,另外那个冷楼也十分可疑,若是能查清他的身份,也许就能把楼主揪出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忽然醒起一件事,问道:“青若,你之前提醒我要小心李世民,莫非昨日那场刺杀他也有份?”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侯君集参与了,但不知是不是李世民本人的意思。”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是他,难怪身形看着有些眼熟。”谷陇 杨青若睨了高不凡一眼道:“你不生气,抑或自知抢人家女人理亏在先,所以不好意思生气?” 高不凡微窘,轻咳一声道:“怎么又扯女人身上了,更何况长孙姑娘也不是他李世民的女人,何来抢一说!” 杨青若轻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谁让你的身边都是女人,不是窦姑娘,就是长孙姑娘,现在又多了个白姑娘。” 高不凡暗汗,一时竟作不得声。 杨青若见状更是心中来气了,板着俏脸警告道:“长孙无垢的确是个好女子,若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不过窦线娘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爹窦建德是个反贼,她也脱不开干系,你最好离她远些,从此划清界线。” 高不凡吃了一惊:“你知道线娘的身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青若冷冷地警告道:“如今国内虽然乱象丛生,各地反贼看似势大,但大隋根基深厚,国力仍然强盛,只要皇上下定决心拨乱反正,那些反贼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只要朝廷大军一到,必然望风而平,高长卿,你千万不要自误,我可不想有一天亲自带着飞羽卫上门把你抓起来。” 杨青若这番话虽然说得慷慨,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大隋已经日薄西山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人多蠢欲动。不过,高不凡也十分理解杨青若,毕竟她是皇族,而且杨广和萧皇后都对她很好,她效忠大隋,维护大隋江山也就天经地义了。 同时,高不凡也很同情杨青若,因为她要竭力维护的大隋江山没有几年就要易主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根本不是她能阻挡的。当然,高不凡也不想打击她,神色平静地道:“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杨青若只以为高不凡把自己警告的话听进去了,既满意,又有点后悔把话说重了,柔声道:“你好好为皇上做事,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我本来就只想本本分分地养马挣钱。” 杨青若轻白了高不凡,揶揄道:“瞧你这份出息,长孙家能看上你才怪,人家还指望找个强有力的外援重振门楣呢,而你却只想着养马挣钱。” 高不凡故作恍然道:“既然如此,那本官真得好好努力往上爬了,娶不到豪门贵女,娶个郡公主县公主什么的也不错。” 杨青若脸上一热,啐道:“你想得美……嘘有人来了。”说完迅速翻身下床,并取回搁在旁边的长剑。 这时,外面果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高不凡一听便知道是美婢鸣翠来了,果然,片刻之后门间被敲响了,鸣翠甜美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你在里面吗?” 杨青若白了高不凡一眼,轻轻推开窗户闪身飘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7017k 第311章 马场雏形 鸣翠睡眼惺忪地推门进来,见到高大少正襟然危坐在案后,不由好奇地问道:“少爷,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嘛?” “睡不着,看会书!”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随口答道。 鸣翠走到高不凡身侧歪头瞄了一眼,见到后者竟然正在翻阅《楞伽经》,不由吐了吐舌头道:“看来少爷是真的睡不着,竟然在看佛经,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婢子听听吧。”说完伸出手,一边轻柔地替高不凡揉捏肩头。 鸣翠这小蹄子越发的丰满了,高不凡的后背能明显感觉出来,顿时有些心狂猿意马的,只是杨青若这只小醋坛子有可能还在左近,他可不敢造次,轻咳了一声道:“可能是晚间喝的茶太浓了,我看会书,等困了便会去睡,你不用管我,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天寒地冻的连棉袄都不穿,仔细着凉了。” 鸣翠撅了撅嘴埋怨道:“少爷还说婢子呢,你自己不也没穿……哈哧!”结果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高不凡笑道:“你能跟我比,赶紧回去歇着,若病倒了还得本少倒过来服侍你。” 鸣翠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那婢子先回去睡了,少爷可别看得太晚了哦。”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高不凡从床上取了张被单捂在鸣翠身上,轻推了一把道:“赶紧回去吧。” 只露出个脑袋的俏婢甜甜一笑,裹着被单幸福地离开了书房,摊上个如此体贴下人的少爷的确也是种幸福。 高不凡把鸣翠打发走,又待了片刻也不见杨青若回转,估计是真的离开了,不由有些怅然,同时还有点纠结。 杨青若显然是个坚定的保皇派,而线娘他老子窦建德却是反隋的主力,所以青若和线娘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高不凡夹在中间着实难做,烦恼啊,这下真的就睡不着了,干脆把长孙无垢她娘送的这部《楞伽经》给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心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最后把书一合,默念两遍“阿弥托佛”便上床睡觉去。 ………… 冬天日长夜短,日子似乎也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便是腊月二十四了,可是隋朝人似乎并没有过小年的习俗,至少蓟县城中就十分冷清,天气实在太冷了,城中的百姓估计都在家里猫冬。 这日一大早,高不凡便带着高首和高仁策马出城了,三人四骑放开速度在官道上飞奔,出了居庸关后继续北行,往御夷镇的方向而去。 第一次去御夷镇的时候还没有路,到处荆棘丛生,如今修建马场需要运送一些材料,所以便简单清理出一条土路,倒是比第一次去时方便多了,第三天早上,高不凡主仆三人便到达了御夷镇。 不得不说,卢三郎派来修建马场这位大匠确实技术过硬,他手下这支施工队效率也是极高,再加上有哈里部的大量人手帮忙,所以两个月时间不到,马场的主体结构已经出来了。 魏征本来就生得丑陋,在塞外吃了近两个月的风霜,那张老脸就更难看了,就好像是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又红又紫,嘴唇上都是裂开的口子,不过看上去精神奕奕,一路带着高不凡参观工地,一边滔滔不绝地作着介绍,这份热忱劲头倒是让高不凡颇为动容。 这也难怪,老魏在卢太守府里长年坐冷板凳,尝尽被冷落被排挤的滋味,最后连妻子也甩了他改嫁去了,当他正处在人生的低谷,绝望得准备自我了结的时候,高不凡伸手拉了他一把,不仅开出高薪,还尊称他为魏先生,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试问老魏如能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呢? 而修建马场是高不凡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魏征自然卯足劲头去做到最好,一来报答高老板的知遇之恩,二来也好证明自己的能力。 这时,只见魏征精神亢奋地一指道:“高大人你看,咱们的马场背靠古长城,依着两边的黑石山而建,呶,看到那条挖了一半的深沟了没,到时会在深沟内侧筑起一堵围墙,再引溪水入深沟,可大大增强马场的防御力,再加上山谷中有溪水可供饮用,只要粮食充足,守多久都没问题,到时再在两边的黑石山上开凿出数座敌台,居高临下地放箭,杀伤力绝对不容小瞧,定教那些奚人不敢胡来!” 高不凡惊喜地点了点头,自己本来只是想要一个马场,没想到老魏给自己整了座城堡出来,只是这种规模的工程,只怕预算还远远不够吧? 魏征显然瞧出了高不凡的担心,解释道:“四周都是黑石山,所以砌围墙的石料可以就地取材,花不了多少钱,只是费时费力,预计要花两三年时间才能完工。” 高不凡闻言道:“那先不用急着筑围墙,先把房子和马厩修好,明月开春无论如何都要开始牧马了,宇文化及这家伙到时会来堪验,年底马场就得向朝廷上交第一批战马。” “大人放心,鄙人已经跟焦大匠了解过,绝不会耽搁明天开春养马。”魏征信心十足地道。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对了,护城沟可以挖,但围墙先不要动工,山上的敌台也先不要做,等宇文化及堪验完毕了再说。” 杨广生性多疑,如果自己把马场修建成城池一般,然后宇文化及这货又回去添油加醋地禀报,难免会让杨广猜疑。 魏征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鄙人明白。” 高不凡和魏征两人一边行一边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山谷中,马场的主体建筑就建在这里,一分为二,左边是住人的宅子,右边是安置马匹的马厩,中间以一条横跨山谷的木桥相连,把人和马分开来,而且左边还是上风区,地势稍高,两边的建筑布局极为巧妙,不仅美观,关键还避免了牲畜的秽物污染。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赞,卢三郎推荐的这位大匠的确很有水平。 7017k 第312章 危机闪现 高不凡和魏征两人行至左边的工地上,数百名工匠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其中有一半是哈里部的青壮,正在帮忙打下手,抬柱子、锯木头,干得十分卖力,一个顶俩。 “高大人,这位就是焦大匠。”魏征将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领到高不凡面前介绍道。 这名焦大匠约莫五十岁许,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布衣,腰后插着一把铁尺,腰间挂着墨斗,面容瘦削,看上去毫不起眼,朝着高不凡打了个拱道:“鄙人焦贵,见过高大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焦大匠客气了,这座宅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建好?” 焦贵估计是以为高不凡嫌工程进度慢,皱了皱眉淡道:“最快也要明年三月初吧,如果天工不作美,可能还要往后推,高大人要是着急,大可请卢大管事再调派一支施工队来,只是工钱预算得翻倍,两万两可远远不够!” 果然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小,不过高不凡并不以为意,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微笑道:“那倒不必,慢工出细活,焦大匠按自己的步骤来即可,本官不急的,对了,如今这寒冬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家还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赶工,真的是辛苦了,魏先生回头向哈里部买五十头羊回来,煮些羊肉汤给大家暖暖胃,以后每隔五天给工匠加一次肉菜,这样大家也好有力气干活。” 魏征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焦贵闻言面色顿时不同了,其实这单工程若按预算来是亏本的,尽管卢三郎已经交了底,超出预算的那部份由范阳卢氏承担,但焦大匠心中还是不大痛快,此时见到高不凡如此好说话,还主动给大家加菜,面色自然也好看起来,拱手一揖道:“鄙人替大家谢过高大人的慷慨。” 人就是这样,你敬他一尺,他便回敬你一丈,接下来焦贵果然热情了很多,亲自带着高不凡参观了一遍工地,而且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些工人听说以后每隔五天就能吃一次羊肉,无不精神大震,干活也更加卖力了,号子叫得震天响。 且说高不凡参观完工地不久,正打算到哈里部拜访,便见一支马队从湖泊那边风驰电掣而来,为首者赫然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身后还跟着三十余骑,正是韩老实和柳英等柳岸里的村民。 话说韩老实和柳英等人如今已经成为马场的第一支护院武装,而高世雄兄弟自然就成了这支武装的头目,虽然人数少了点,却不妨碍这哥俩得瑟,每天都领着队伍操练巡逻,而且坐立起卧都按照军营的那套来,瞧这哥俩那臭屁劲儿,仿佛是领着百万的大将军似的。 这时,高世雄兄弟领着队伍风一般奔至高不凡等人跟前,滚鞍下马,兴奋地嚷道:“长卿老大几时到的?” “来了半天了,你们这是打猎去了?”高不凡见柳狗儿这小子的马背上挂着一只野鹿,便问道。 高世雄怪眼一翻道:“没有的事,俺可不是玩忽职守的人,俺们巡视牧场去了,这里方圆十里都是咱们的地盘,俺们每天都得巡视两遍,顺便操练一下骑射功夫,狗儿这小子进步很大,今天竟然射死了一只路过的野鹿。” 柳狗儿得意地把野鹿提起来高举过顶,韩小云满脸羡慕,他现在骑马已经骑得很好了,但是只能勉强在马上开弓,连三十步外立着的箭靶都射不中,就更别说跑得飞快的野兽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不错,其实偶尔去打打猎也不错,不用每天都操练的,劳逸结合的效果更好,射活靶总比射死靶要强。” 高世衡眼前一亮,立即一拍额头道:“中啊,长卿老大说道得对,以后一天训练一天打猎。” 众人顿时齐声欢呼,显然打猎比训练有趣多了,大家自然更爱打猎。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幸好他也不指望这这俩憨货给自己训练出一支精兵来,要不然非气得吐血不可,然而,高世雄哥俩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有着一颗“雄心壮志”,一左一右把高不凡拉到一边,然后目光热切地道:“长卿老大,咱们的地盘这么大,你不觉得人手太少了些?” 高不点了点头,顺着两人的语气道:“的确少了些!” 高世雄和高世衡欣喜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就赶快增加人手吧。” “你们想增加多少?”高不凡反问。 高世雄立即大言不惭地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滚粗!” 高世衡挠了挠头道:“长卿老大,凭咱们哥俩的才能,领兵十万八万那是没问题的。” 高不凡翻了个白眼:“十个八个你们能带好就不错了,还十万八万,一边凉快去。” “长卿老大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要不凑够一百骑兵,俺们哥俩领着人出去巡视也威风一些,奚人见到咱们兵强马壮的,自然就不敢打咱们马场的主意了。”高世雄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皱眉问道:“莫非你们遇到奚人了?” 高世雄哥俩立即齐刷刷地点头道:“遇到了,还不止一次!” 高不凡把目光望向魏征,他有点信不过这两个憨货,按理奚人部落被瘟疫吓跑了,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回转才是。 魏征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道:“近日的确有陌生的游骑在附近出没,经哈里部的族人确认,的确是奚族楚里部的人。” 高不凡心中微凛,既然有奚族人的探子出没,估计开春之后,这些奚部落大概率会回迁,自己得早作准备才行。 “长卿老大,要不咱们向族里要些人手吧,凭俺哥俩在族中年轻一辈的威望,保证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凑个一两百人绝对没有问题。”高世雄拍着胸口道。 高不凡虽然知道这货在吹牛,但这也不失是权宜之计,自己写信回去问族长高士鸿要几十个高氏一族的子弟应该不难,只是人要来了可是要养的,一百骑的花销可不是小数目,自己那点家底只怕还不够耗,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多弄些钱财才行。 7017k 第313章 请罪 当高不凡从御夷镇回到蓟县城时,已经是除夕当天了,明日将是大业九年的大年初一。天气晴好,阳光普照,蓟县城中倒是相当热闹,街上行人如织,空气中弥漫着年糕和香火的味道。 隋唐时期过年还不流行放鞭炮,甚至不时兴贴春联,但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却是不少,除夕和初一这天,各大寺庙道观门前的香客进出往来,多如过江之鲫。 水月庵是蓟县城中唯一的尼姑庵,平时的香火就很旺,除夕当天就更加不得了,一大早,香客们便蜂拥而至,几乎把庵门都挤破了,只见屋顶上空白烟缭绕弥漫,终日不绝,香火之鼎盛,可见一斑。 “不凡少爷,咱们要进去烧香吗?”高仁见到高不凡在水月庵前勒定马,便问道。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翻身下马,将缰绳丢到高仁手里,吩咐道:“你们先把马牵回牧监署,我有点事办,待会自己走路回去。” 高首和高仁也不多问,牵着马便先行回牧监署了。 “阿弥托佛,这位施主是烧香祈福,还是拜佛求签?”一名中年尼姑拦住了去路,目光疑惑地打量着两手空空的高不凡。 进水月庵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很多,其中女香客自然是最多的,豆蔻少女,妙龄少妇,成熟妇人不一而足,一些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又或者纨绔公子最爱往这些地方凑,挤挤碰碰的占些手脚便宜。高不凡孤身一人,而且还两手空空的,估计中年尼姑已经自动把他归为这一类人了。 高不凡客气地拱手一礼道:“在下既不烧香,也不求佛,只是想探望一位朋友,她叫白云裳,最近在贵庵挂单修行。” 话说白云裳在城外的松涛别院住了三天便自行回水月庵中疗养了,高不凡也是事后才得知,这段时间又忙着公务和建马场,一直没空再去探望白云裳的伤势,今日正好路过水月庵,便打算进去看看。 中年尼姑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眼,问道:“施主可是姓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在下蓨县高长卿。” 中年尼姑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原来是高牧监,请跟贫尼来。”说完转身便往庵内行去。 高不凡道谢一声,连忙跟在中年尼姑身后,绕过熙熙攘攘的大殿,来到后面的院落,顿时清静了许多,这里应该是女尼们平日起居饮食的地方。 “高施主请在此稍等片刻。”中年尼姑把高不凡领到一株菩提树下,合拾一礼,转身自行进了一处月亮门内。 高不凡枯等无聊,便闲逛了几步,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菩提树下竟然立着一块石碑,看上去十分新净,只见上面刻着四句诗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也顿时明白中年尼姑为何对自己如此礼敬了,敢情问题出在这里,这四句一出,自己只怕在佛门中已经出名了吧,阿弥托佛,一个不留神竟抢了禅宗六祖的风头,罪过罪过! “咳咳咳!”身后突兀地响起一阵咳嗽,高不凡连忙转过身来,顿时便对上一双极为独特的眼睛,不由心中微凛。 此刻站在高不凡身后的是一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十分瘦弱,阔大的披风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披在一副骨架子上面一般,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脸色白里泛青,嘴唇微黑,一看就是个病蔫子,但是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有两团微弱的火焰在燃烧,让人不禁想起生命力极为顽强的野草。 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窦氏的灵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玄霸,这位演义里的第一猛男实在是让人一言一难尽,不过不知为何,高不凡却丝毫也不敢小瞧。 “刚才看背影觉得眼熟,原来真是高兄。”李玄霸微笑着拱了拱手。 高不凡拱手还礼道:“原来是玄霸兄,缘何在此?” “家母灵柩暂时寄存在水月庵中,待来年开春再扶灵回故土安葬,今日特来上乡祭拜,没想到竟在此遇上高兄,倒是种缘分。”李玄霸虽然病蔫蔫的,但是谈吐却相当不俗。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世民兄没与玄霸兄同来?” 李玄霸微笑道:“世民正在前殿上香为家母祈福,玄霸身有患疾,最是受不了烟尘,恐患疾发作污了佛堂净地,故独自出来走走。” 高不凡关心地道:“玄霸兄似乎病得不轻,在下倒是略懂些许医术,玄霸兄若不介意,不妨让在下把一把脉。” 李玄霸眼前一亮道:“原来高兄还懂医术,那便有劳了。”说完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高不凡探出两根手指,神色自若地把住了李玄霸的脉门,不过很快面色就变了,凛然抬头看了李玄霸一眼,脱口道:“怎会如此?” 高不凡虽不懂医术,但脉搏强弱还是能分得出的来,李玄霸的脉搏几乎弱不可闻,而且十分缓慢,将断欲断,心跳慢成这样,力度弱成这样,人真的还能活吗?可是李玄霸就活生生地站在跟前。 李玄霸坦然一笑道:“玄霸这病是自娘胎带来的,自小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绝大部份大夫都断言玄霸活不过五岁,可是玄霸不服,偏不信这个邪,结果活了五年又五年,高兄既然懂医术,不妨也给玄霸断个寿数。” 高不凡不由肃然起敬,拱了拱手道:“不得不说,玄霸兄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个奇迹,如果非要在下断个寿数,那在下便断言玄霸兄活不过六十岁,但愿玄霸兄能打脸。” 李玄霸愕了一下,继而哈哈一笑道:“高兄果然是个妙人,打脸这词听起来也是新鲜,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挺形象的。” “咦,玄霸原来在此,跟谁聊得这么开心?”这时一对男女从大殿的方走来。 高不凡抬眼望去,发现正是李世民和李秀宁姐弟二人。这时李世民和李秀宁显然也认出了高不凡,不由都愕了一下,前者犹豫了一下,加快脚步迎了上来,抱拳施礼道:“原来是长卿兄!” 高不凡拱手还礼,不动声色地道:“世民兄,别来无恙?” 李秀宁比李世民年长一岁多,个头却被李世民矮半个头,但是身形窈窕,双腿笔直,腰窄臀翘,肩如刀削,容貌俏丽,行动矫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此时半个身子有意无意地挡在李世民身前侧,眼眸中隐藏着一丝警惕。 李世民却面露惭愧之色,越过姐姐李秀宁行上前,对着高不凡深深一揖道:“这段日子世民心中难安,夜不成眠,今日既然遇上长卿兄,倒是一种解脱。” 高不凡闪到一边,故作讶然道:“世民兄这是何意?” 李世民诚恳地道:“日前长卿兄在长街上遇刺,其实是君集所为。” “什么?”高不凡登时怒目圆睁。 李秀宁面色急变,她早就听闻高不凡武功极高,生恐后者暴起伤人,立即一个闪身拦在李世民身前,一边凝神戒备,一边拱手解释道:“侯君集并非世民指使,高牧监想报仇,自个找侯君集去,不关世民的事。” 李世民皱眉道:“君集虽然不是我指使的,但他刺杀长卿兄却是因为我,所以责任仍然在我,此事我李世民一力承担,在此特向长卿兄请罪,若长卿兄要报仇便冲我来,无论是官了还是私了,世民都认!”说完便推开李秀宁,坦然走到高不凡身前。 7017k 第314章 挑明 李世民推开了李秀宁,神色坦然地走到高不凡面前,而李秀宁明显紧张得要死,双手紧捏拳头,双脚微屈,高不凡能清晰感受她体内的气血正在快速地涌动,而李玄霸始终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但眼中火焰似乎烧得更旺了些。 其实当杨青若告诉高不凡,李世民有可能参与了刺杀的时候,高不凡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意外,因为这种做法实在太低级了,有失唐太宗这个人物的身份,假如李世民和他的谋士只有这种水平,只怕江山还轮不到他李二来坐吧,所以李秀宁说刺杀只是侯君集自作主张的行径,高不凡一点也不怀疑,他信了! 只是信归信,但态度还是要有的,要不然别人还会以为他高不凡怕了李家,所以高不凡冷冷地盯着李世民,双袖无风自鼓,浑身上下迸发出森冷的杀机,李世民顿觉压力如山扑来。 李秀宁心中骇然,有心想上前护住李世民,但双腿脚像不听使唤似的,很明显,她的武艺跟高不凡相比,差得太远了。 李世民面色微微发白,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可见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高不凡冷冷地道:“世民兄若能把侯君集交出来,此事可一笔勾销。”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君集待我赤诚,我又岂能出卖他,长卿兄要杀要剐,释随尊便!” 李秀宁急忙道:“高长卿,我爹本来打算抓住侯君集交给官府的,可是此人机警,已经逃离了涿郡,如今就在……” “三姐,你这是要陷世民于不义吗?”李世民厉声打断道。 李秀宁面色胀得通红,张了张嘴,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高不凡与李世民对视了片刻,忽然淡笑道:“世民兄倒是有情有义有担当,也罢,我高不凡向来恩怨分明,此事既然不是世民兄主使的,本人也不会伤及无辜,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侯君集他日若落到本人手里,本人绝不轻饶!” 高不凡说完,身上的杀气也随之敛去,李世民顿觉压力一松,冷风吹来,只觉浑身凉嗖嗖的,敢情已经出了一冷汗,抱拳一揖道:“长卿兄之大度委实令世民心折,但是君集是世民的挚交好友,他日君集若不幸落在长卿兄手里,世民也不会袖手旁观。” 高不凡剑眉一挑:“那咱们便各凭本事了,在长孙姑娘这件事上也一样。” 李世民面色微沉,不由心中暗怒,如果说之前两人对长孙无垢的竞争还处于模糊状态,那现在高不凡便等于是挑明了,再无回旋的余地,淡道:“那就如长卿兄所愿,咱们各凭本事!”说完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李秀宁神色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不满地冷道:“这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观音婢和世民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高牧监又何必横刀夺爱呢!” 高不凡皱眉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三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更何况世民兄既然和长孙姑娘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何惧别人横刀夺爱呢?” 李秀宁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世民和观音婢是有婚约的,你作为后来者横插一脚着实可恶!” 高不凡剑眉一挑:“那婚约何在?可有证婚者?” 李秀宁顿时作不得声,当初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之间的婚事只是两家长辈在聊天时随口提了一嘴,又没立字据,更也没有证婚人,而且后来长孙晟直到死也没再提起过,明显有变卦的意思。 “高长卿,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便随你,世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观音婢也绝不可能选你!”李秀宁冷道:“玄霸,我们走吧!”说完转身快步离开,显然不打算给高不凡反驳的机会。 高不凡耸了耸肩,也懒得去反驳,因为这种争吃法毫无意义。 李玄霸微笑道:“让高兄见笑了,三姐也只护弟心切,不过三姐有句话并没说错,世民虽然不是咱们兄弟姐妹之中最聪明的一个,也不是最能打的一个,却是最有热情的一个,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的,失败一次他能再尝试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直到成功为止,所以高兄你肯定赢不了世民。” 高不凡笑了笑道:“也许罢,但是有些事失败了一次,就再没有尝试第二次的可能了。” “呵呵,跟高兄聊天很有意思,希望还有机会再见面。”李玄霸拱了拱手,转身缓步行了开去。 高不凡目送着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一般的李玄霸走远,皱起剑眉若有所思。这个李玄霸很独特,明明弱不禁风,却像山一样巍峨,让人不敢小瞧,真是个奇怪人。 “阿弥托佛!” 高不凡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一声佛号,转身望去,只见刚才领他进来那名中年尼姑正端着一只托盘站在身后,托盘上还放着一只胡桃大小的木鱼,还有一部经书。 “善哉善哉,高施主宅深仁厚,倒是避免了一场冲突。”中年尼姑面带微笑道,显然刚才发生的事她也看到了。 高不凡歉然道:“让红尘世俗的纷争惊扰了佛门净土,实乃在下之过也!” 中年尼姑微笑道:“云裳居士说得不假,看来高施主的确与我佛有缘,这一部经书和木鱼是云裳居士特意嘱咐贫尼转交给高施主的。” 高不凡不由愕了一下,目光落在托盘上的那部佛经上,只见封面上写着《无量寿经》四个字,而那只木鱼明显比平常的木鱼小了一半有余,一掌可握,呈暗红色,十分的光滑,显然颇有些年头了。 “白姑娘不在贵庵了?”高不凡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中年尼姑点了点头道:“云裳居士三日前已经由师门派人来接走,回白莲庵养伤去了,留下部经书和法器让贫尼转交给高公子。” 白云裳竟然回师门了,高不凡不由怅然若失,取过那本经书和木鱼,道谢一声便离开了水月庵。 7017k 第315章 观云自在 “虽说高长卿未必敢出手伤人,但二郎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了些,幸好高长卿并非鲁莽之人,对二郎的身份肯定也有所顾忌,要不然二郎就危险了。”房玄龄听完李世民的叙述后,禁不住捏了把汗,因为以高不凡武功之强横,当时如果怒而出手,李世民绝无幸存之理。 李世民有些苦涩地反问道:“飞羽卫都介入了,房先生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说完叹了口气续道:“谁又能料到销声匿迹多年的镜花水月楼楼主竟然亲自出手刺杀高长卿,偏生高长卿这家伙没事,却把要命的飞羽卫引出来了。 飞羽卫这一介入,满朝文武风声鹤唳,查到咱们头上只是迟早的事,皇上本来就疑心病重,若因此怀疑父亲与镜花水月楼楼主有勾联,后果不堪设想,与其让全家处于险境中,还不如我一个人扛下来,虽然有点丢脸。” 房玄龄闻言点了点头道:“看来二郎此举并非一时冲动,尽然冒险了些,但的确不失是个好办法,把事情挑明了,皇上也知道只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自然便会释怀,与此同时,也可将二郎和高长卿之间的矛盾化解到最低限度,即便做不成朋友,至少暂时不会成为死敌。”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只是对不起君集。” “这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更何况,即便二郎不说,飞羽卫迟早也会查出来,相信君集能体谅二郎的苦衷。”房玄龄安慰道。 李世民惆怅地点了点头道:“高长卿的运气真是出奇的好,竟然连镜花水月楼楼主都杀他不死,看来此子的确有大气运,如今他的马场也到手了,又得到本地豪族的支持,已是在涿郡站稳了脚跟,眼看这天下越来越乱,而父亲作为天子近臣,反而束手束脚的,一步慢步步慢,为之奈何!” 房玄龄微笑道:“二郎稍安勿躁,别看如今这世道乱成一团,但远未到火候,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大隋的底子乃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还是静候最佳时机。”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高长卿千方百计开设马场,肯定也是存了这种心思,可惜宇文化及没能阻止他。” 房玄龄捋须道:“高长卿在御夷镇开设马场确实出人意料,不过其中的风险也不小,不妨走着瞧,奚人不会轻易允许他把马场开成的,明年开春必然见分晓。” 李世民精神一振道:“但愿吧,要不这家伙有马在手,简直如虎添翼。” 房玄龄微笑道:“其实大隋最大的马场就在陇右,所以二郎要操心的反而是人才,卧龙凤邹得一可安天下也。” 李世民笑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房先生即为吾之伯乐也,物识千里马之重任便交给房先生了。” “二郎如此抬爱,玄龄安敢不用命也!”房玄龄微笑着作了一揖。 世人都知道房谋杜断,房玄龄擅长谋略,实际上他最大的作用却是招揽人才,相传李世民作为秦王领兵东征西讨时,每下一城,麾下的将领都忙着瓜分战利品,而房玄龄第一件事却是收罗人才,李世民的天策府内之所以人才济济,将星如云,房玄龄功不可没。 ………… 牧监府的书房内,高不凡将那本《无量寿经》和那枚木鱼搁在书案上,陷入了沉思当中:“白云裳把这两样东西留给我是什么意思?莫非真谥为我跟佛有缘,所以劝我出家当和尚?” 高不凡自然对当和尚没有一毛钱的兴趣,他伸手敲了敲那只木鱼,顿时发出咣咣的声响,里面显然是空的,废话,木鱼肯定是空的,不空那能敲得响? 高不凡将小木鱼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又往两边的圆孔窥视了一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木鱼,唯独材质十分上乘,结实光滑,似乎是用金丝楠木做成的,这玩意若放在后世肯定很值钱。 高不凡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实在没发现任何奇特之处,便放入随身携带的钱袋中,然后拿起那本《无量寿经》翻看起来,翻着翻着,书页中突然掉落一张黄色的纸片来。 “咦,这是?”高不捡起纸片,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满了小字,字迹飘逸灵秀,但见开首写着“观云自在”四个字。 高不凡心中一动,仔细阅读起来,仿佛入定了一般,足足近个时辰才长吁一口气,将纸条折起来贴身藏好。此时,高不凡的心境竟然出奇的平静自在,脑海中一片空明,目光所及皆洞若观火,这种感觉十分玄妙。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突破后的原因,自从上次道信大师告诉高不凡所习的内功心法有缺陷后,他每次修炼完都会觉得心烦意燥,甚至有种挥刀砍杀的冲动。刚开始时,高不凡还不太在意,但每次都这样,他终于警惕起来,果断停止了继续修练,目前为止,他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修练内功了。 不过如今有了白云裳留下的“观云自在”,高不凡觉得他可以继续尝试一下修练。 ………… 高世衡和高世雄兄弟喜欢带着人巡视地盘,哈赤和哈泥却不太喜欢,特别是寒冷的大雪天气,他们更愿意躲在温暖的毡帐内睡大觉,又或者跟自己的婆娘干点室内运动。 不过今日,哈赤和哈泥不得走出毡帐,带着人出门去干活了,因为昨晚羊圈丢了七八只羊,还有两只被咬死了,内脏丢了一地,怀疑是野狼干的,作为部落年轻一辈的头领,哈赤和哈泥必须带着人巡视驱赶附近的野狼,以保护部落的安宁。 哈赤和哈泥背上弓箭跨上马,各率着一队年轻人离开营地,分头巡视他们的领地。 寒冬腊月,积雪没过了马蹄,一条灰色的身影飞快地溜上了远处的一座雪丘,在雪地上留下两排梅花,正是一条土狼。 哈赤立即弯弓搭箭崩的射出,但见箭去如流星,正中那条土狼的脖子,土狼惨嚎一声,往雪丘上蹿出十几米远,终于倒在雪丘顶上不动了。 “少族长好箭法!”一众族人齐声欢呼。 哈赤得意地道:“该死的土狼,看你还敢不敢摸老子的羊圈。”说完一夹马腹便带头冲上了雪丘。 然而,哈赤刚冲上了雪丘,十几支劲箭却从四面呼啸而至,竟然便将他身边八名族人全部射杀于马下。 哈赤骇然四顾,这时,有十六匹马从雪丘的四周缓缓地围了上来,马上骑士身穿皮袍头戴毡帽,人人弯弓搭箭,目光比土狼还要阴冷。那些被射杀的哈里部族人几乎全是咽喉中箭,可见这些袭击者都是箭法神准之辈。 哈赤不禁心胆欲裂,如坠冰窖一般,其胯下的坐骑似乎也意识到危险,惊恐不安地在原地转圈。 此时,那些袭击者已经策马走近,把哈赤团团围在中间,为首之人生得十分粗壮,天寒地冻的竟然还露出满是绒毛的胸口,上面赫然纹着一只狰狞无比的狼头。 此人冷冷地注视着哈赤,咧嘴露出比狼头纹身还要狰狞的厉牙,狞笑道:“哈赤,近来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都特玛的长膘了!” 哈赤吓得面如土色,上下牙咯咯地打颤,吃吃地吐出三个字——巴图鲁! “嘿嘿,不错,还认得我巴图鲁,听说你们哈里部给隋人当了狗,是也不是?”狼头大汉目泛着凶光问道。 第316章 楚里部要回来了 哈赤陪笑着道:“巴图鲁大哥何出此言,你们奚族人不也臣服于大隋吗,难道你们也是大隋的……?” 哈赤话音未完,胯下的坐骑已经中了十几箭,当场悲嘶一声倒地而毙,哈赤也跟着狼狈地滚落马下,骇得面如土色,急忙叫道:“巴图鲁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巴图鲁往哈赤脸上吐了一口浓痰,不屑地道:“当年要不是我们楚里部允许你们哈里部在此放牧,你们早就死绝了,狗一样的东西还敢调侃老子。老子不怕告诉你,当初臣服大隋只是遥里部和奥里部自作主张干的,跟我们楚里部没有半点关系,楚里也从来没向隋国皇帝进贡过一根羊毛。甭跟老子废话,现在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否则这匹马就是你的下场。”说完指了指那匹被射成刺猬一般的马。 哈赤脸色涨得通红,心中怒火纵烧,但是这小子倒是能忍,也不去擦脸上的浓痰,陪笑着道:“巴图鲁大哥息怒,哈赤怎敢调侃您,您问吧,哈赤绝不敢隐瞒。” “量你也不敢!”巴图鲁不屑地道,问:“黑石山那边的隋人大兴土木,可是要修筑城池驻军?” 哈赤连忙摆手道:“巴图鲁大哥误会了,隋人并不打算在此筑城驻军,只是开马场养马罢了,大隋皇帝要征讨高句丽,需要大量的战马。” 巴图鲁勃然大怒道:“隋人凭什么在这里开马场养马?这片牧场是我们楚里部的,让他们立即滚蛋!” 哈赤两手一摊道:“可是隋国皇帝说这里曾经是北魏的御夷镇,也属于涿郡辖下,是大隋的领地,只是暂时借给你们奚人放牧而已。” 巴图鲁咆哮一声,挥刀把哈赤坐骑的马首给斩断,怒不可竭地骂道:“放他娘的罗圈连环屁,我们奚人在此放牧已经近百年了,现在隋人竟敢说是他们的领地,实在欺人太甚了。哈赤,你小子去告诉那些隋人,明年开春牧草长出来之前他们必须全部滚蛋,否则别怪我们楚里部的勇士把他们屠光!” 哈赤神色为难地道:“巴图鲁大哥的话小弟会帮忙带到,可是隋人听不听,小弟却不敢保证。” 巴图鲁狞笑道:“他们敢不听就伸长脖子等死吧!” 哈赤摇了摇头道:“巴图鲁大哥有所不知了,黑石山那边的马场是涿郡牧监高大人开的,有官方背景,你们哈里部虽然强大,但真要论人数,你们全族加起来也不及涿郡的一个县人多,真要惹怒了高牧监,只怕你们楚里部有灭族之祸啊!” 巴图鲁面色一沉,弯腰一探手就揪住哈赤的衣领提溜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哈赤,你这是威胁老子吗?” “小弟那敢啊,小弟说的是实话!”哈赤吃吃地道。 巴图鲁咆哮一声,一记头锤撞在哈哧的前额上,咣的一声,哈赤登时被撞得头晕眼花,血流披面。 巴图鲁抬手把哈赤扔回雪地上,狞笑道:“狗东西,以为老子不知牧监是干啥的吗?牧监根本无权调兵,只不过是个马官罢了,吓唬谁?” 哈赤的心不禁微沉,没想到野人一般的巴图鲁竟有如此见识,当初自己也不太清楚牧监是啥官,也是请教了族中的长老才得知,如此看来,巴图鲁是有备而来的啊,眼珠一转道:“牧监虽然只是个马官,可是高牧监是皇上亲封的,这里的马场也是隋国皇帝特批的,如今隋国皇帝就在蓟县城中,楚里部若敢动马场的隋人,隋国皇帝肯定会龙颜大怒,只要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便会踏平整个奚族。” 巴图鲁目光闪烁,如今杨广正打算二次东征,涿郡大军云集,数十万大军或许夸张了些,但是十几万大军应该还是有的,当然,隋国皇帝的目标是高句丽,出兵攻打奚族的可能小。 巴图鲁狠厉地盯了哈赤一眼,有点色厉内荏地道:“隋人去年百万大军尽丧高句丽,就连隋国皇帝也夹着尾巴逃了,所以休想拿隋国皇帝来吓唬我们奚人,奚人不是吓大的,有种他就派兵来,我巴图鲁定教他们有来无回。总之,明年牧草长出来的时候,黑石山那里的隋人如果还不撤走,后果自负!” 巴图鲁说完一挥马鞭,带着麾下十五骑策马往东北方向离开,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 哈赤擦掉脸上的浓痰,眼中露出深切的恨意,咬牙切齿地道:“巴图鲁,此仇不服,我哈赤把名字倒过来念。” 哈赤环扫了一遍四周族人的尸体,不由悲愤难当,双眼也变得血红血红的。 楚里部人多势众,以前就经常欺压哈里部,哈赤和哈泥兄弟作为哈里部的族长继承人,自然也成了巴图鲁优先欺压的对象,因为驯服了他们,就等于驯服了哈里部,待他们当上了哈里部的族长,哈里部自然也会对楚里部服服帖帖的。 巴图鲁曾经把哈赤兄弟脱光了挂在树上极尽羞辱,还带人抢过哈里部的牛羊马匹和女人,甚至当着哈赤的面糟塌了他心仪的姑娘,如今那姑娘还住在巴图鲁的毡帐内生儿育女。 所以哈赤作梦都想灭了楚里部,亲手斩下巴图鲁的人头当尿壶,也正因为如此,哈里部对高不凡在这一带建马场持欢迎态度,有了高不凡这支势力的介入,即便成不了靠山,至少也能对楚里部形成一定的牵制。 不过此时,哈赤对巴图鲁的恨意已经难以抑制了,只想借助高不凡的力量把楚里部给灭了,杀死巴图鲁这个王八蛋,只是他有点担心高不凡没有这个实力,毕竟楚里部有八九千人,除非高不凡能调动正规军。 哈赤咬了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哈里部营地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半路,弟弟哈泥便正好带着人赶来了,见到大哥的惨状,不由失声道:“哈赤,发生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哈赤红着眼沉声道:“巴图鲁回来了,其他人都被他杀了。” 哈泥大惊失色,急忙道:“我马上通知族里迎战!” 哈赤摆手道:“不必了,那王八蛋只是带了小股人马回来,已经离开了,估计明年开春整个楚里部才会回迁,走,咱们去黑石山!” 哈泥怒道:“巴图鲁这个王八蛋越来越嚣张了,竟然一回来就动手杀了咱们那么多人!” 哈赤狞声道:“哈泥,如果咱们不反抗,永远都是任人宰杀的猪羊,从小到大,老子真的受够了,老子这次一定要宰了巴图鲁,睡他的女人,还要睡他娘!” 哈泥显然也感同身受,咬牙道:“玛的,跟他拼了,老子也是受够了!” 兄弟二人骑上马,风驰电掣般赶到了黑石山,当魏征见到红着眼,跟野兽一般的哥俩时,不由暗吃了一惊,问道:“两位少族长为何这副模样?” 哈泥沉声道:“楚里部要回来了!” 哈赤神色狰狞地道:“我们要见高牧监!” 魏征心中一凛,连忙问:“楚里部回来了?有多少人马?” “大部队还没回来,只是来了一支十几人的小队伍,带头的是楚里部的酋长次子巴图鲁,他让我带话,你们所有人必须在开春牧草长出来之前离开,否则就杀光你们!”哈赤沉声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听了勃然大怒,咆哮道:“好大口气,那杂碎在哪,俺们这就去剁了他!” 哈赤恨声道:“这杂碎偷袭杀了我们八个族人,留下刚才那番话就离开了,估计开春后才会回转。” 魏征神色凝重地道:“此事得赶紧禀报大人才行,狗儿、七斤,你们两个机灵,我现在修书一封,你们骑快马回一趟蓟县交给大人,速去速回!” 魏征急忙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柳狗儿,然后柳狗儿和柳七斤两人骑上快马往蓟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317章 外强中干 巴图鲁此人粗犷得像头野兽一般,但为人却十分机警,率着手下十五骑奔驰出十几里地,来到一片雪杉林附近,先是绕着雪杉林留下大片的蹄迹,这才从雪杉林的后面一头钻入林中,然后便埋伏起来紧盯着来路,足足过了半天时间,没发现有追兵,也没发现有跟踪者,这才带着人离开了雪杉林,继续往东北边而去。 “特勒是不是太高估哈赤了?当初特勒当着面上他的女人时,这个窝囊废也只敢畏畏缩缩地看着,此时又怎敢追来。”一名奚人骑士笑着道。 奚人部落的统帅称为俟斤,而统帅的儿子则称为特勒,巴图鲁的父亲阿克鲁正是楚里部的统帅,或者说是部落酋长。 巴图鲁不屑地道:“本特勒不是提防哈赤这个废物,而是提防隋人,隋人狡猾,说不定会跟踪咱们,那么咱们部落的驻地就暴露了。” 那名奚人骑士估计是巴图鲁的亲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黑石山那边确实有一支隋人武装,但是人数很少,不会超过五十人,而且他们的骑射功夫属下在暗中观察过,跟咱们楚里部的勇士相比,差得太远了,只要特勒你一声令下,根本不用大部队来,光咱们就能把那些隋人全部干掉。” 巴图鲁斥道:“你小子懂个屁,杀光他们确实容易,但是隋国很大,人也很多,兵强马壮的,去年光是打高句丽就派出了上百万人,比咱们整个奚族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几十倍,所以咱们真要杀了隋人,只怕会有大麻烦。” 奚人骑士愕然道:“那特勒你还威胁说要杀光他们……噢,属下明白了,特勒是在吓唬他们是吧?” 巴图鲁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你小子才明白啊! 奚人骑士挠了挠后脑勺道:“那如果隋人不受恐吓,继续赖在黑石山不走呢?” 巴图鲁狞笑道:“等开春之后,隋国皇帝肯定会率军东征高句丽的,到时涿郡就没有多少军队了,而且也会顾忌后方不稳,肯定不会和咱们奚人交恶,到时那什么高牧监如果不识抬举,倒不妨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奚人骑士眼前一亮道:“特勒此计高明,难怪大家都说特勒是咱们楚里部最聪明的人,要不是特勒,咱们楚里部已经被疫鬼灭绝了。” 四周的奚人骑士均投来崇拜的目光! 话说巴图鲁是楚里部统帅的第二子,前段时间楚里部发生了瘟疫,突然间很多人发病死去,部落里面人心惶惶,酋长和一帮族老都束手无策,最后是巴图鲁果断建议把发病的人丢弃,仅带健康的族人逃离。 楚里部在逃离的路上还是不断地有人发病,所以一边逃一边丢弃发病者,最后连巴图鲁的大哥巴拉木也染疫而亡,幸好,当天气彻底冷下来,第一场大雪降临时,部落里面的发病者终于慢慢减少了,进入腊月后,瘟疫更是彻底销声匿迹,疫鬼总是悄然而来,然后悄然而去! 巴鲁图丢弃病人的方法虽然很冷血,但无疑避免了一场灭族之祸,当然,这场瘟疫对楚里部的杀伤力还是相当严重的,过去楚里部的人数接近九千人,当疫情结束后只剩三千余人了,足足死了六七成人,相当可怖。 楚里部原本的实力在奚族五部中是数一数二的,仅次于遥里部,现在只怕要跌到第四,甚至是最后了,部落实力的迅速削弱,楚里部也随之陷入了被其他部落吞并的巨大风险中。 所以整个楚里部的上层都急了,他们不得不放弃跟其他奚人部落接壤的牧场,收缩地盘休养生息,楚里部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来恢复元气,而哈里部这种小部落正是楚里部恢复元气的上佳“补品”,吃下哈里部无疑能让楚里部迅速回血几点。与此同时,御夷镇这个地方水草丰美,距离大隋近,远离其他奚人部落,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于是乎,巴图鲁便亲自带人赶回来查看,发现当初被部落丢弃的病死者都不见了,哈里部的人也活得好好的,人数似乎也没减少,仿佛没有发生过瘟疫。 巴图鲁啧啧称奇之余,更是大喜过望,暗暗盘算着带领大部队回来把哈里部给吞并了,然而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正在黑石山一带施工的隋人,登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他担心隋人趁着楚里部不在,派出驻军把这里给占领了。 所以,巴图鲁带着手下在左近潜伏了几天,不断地在暗中观察,当他发现隋人只有几十人的武装时,他出手袭击了哈赤,并通过哈赤传话,试图把隋人给吓跑。很明显,这个巴图鲁是个有勇有谋的家伙,只是这次他遇到的是高不凡,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 宇文化及也觉得自己很倒霉,招惹了高不凡这个克星,本打算使绊子整翻这小子的,结果没整翻高不凡,反而被这小子在皇上面前反将一军,差点连官职也不保,还连累老父宇文述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后来高不凡被人在长街刺杀,宇文化及一开始还幸灾乐祸来着,结果飞羽卫介入了,不断有官员由于种种原因被格职,甚至是杀头流放,搞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就连李敏和李浑都被皇上敲打了,李渊由于门客侯君集参与了刺杀高不凡,更是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差点还被削了职,最后是萧皇后出面求情,这才免于处罚。 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执掌飞羽卫的青姑娘似乎和高不凡有旧,一时间,高不凡这小子顿时成了刺猬一般,没人敢招惹,就连李敏和李浑叔侄也夹起了尾巴,老子宇文述更是警告宇文化及不要再撩拨高不凡。 这也是宇文化及对高不凡态度大变的原因之一! 只是宇文化及不再主动撩拨高不凡,后者倒反过来撩拔他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本应该是喝酒赏月看灯的好日子,偏生高不凡这时却打上门来了,邀请宇文化及到御夷镇堪验马场去! 你说高不凡这小子什么日子不挑,偏要挑上元节这天,这不是故意撩拨是什么?简直太过份了! 宇文化及很想拒绝,但一想到这小子和飞羽卫的青姑娘有旧的传言,顿时又投鼠忌器,最后只好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出门了,骑马跟着高不凡来到御夷镇。 正月十几的御夷镇还是冰天雪地的,草芽还没长出来呢,实在没什么看头,高不凡之所以这个时候把宇文化及找来堪验马场,正是因为这个时没什么看头了,若等马场水草肥美的时候再找宇文化及来,这家伙肯定会趁机把马场的配额定得高高的。 所以,趁着春草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把宇文化及找来堪验,无疑是最聪明的做法。 且说宇文化及带着太仆寺一帮“专业”人士在黑石山方圆数里地巡视了一圈,然后便对着高不凡道:“经过本官的仔细堪验,你们这个马场占地方圆十里,河流湖泊众多,是个养马的上佳处所,所以你们马场从今年起,得上交两千匹战马!” 高不凡皱眉道:“少卿大人,两千匹战马太多了吧,你看这鬼地上光秃秃的,鸟不拉屎,不可能一年出栏两千匹战马,更何况养马需要循序渐进,那有一下子交那么多的,第一年你叫下官上哪找那么多马种去?”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马场应该上交多少战马,朝廷有一套堪验标准,本官也是按规矩办事,高秉监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杨太仆提出复核。” 高不凡顿时面色一沉,剑眉紧锁,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暗道:“嘿,你小子精似鬼,我宇文化及也不笨,以为趁着牧草还没长出来就可能瞒天过海,作梦吧你,老老实实给我上交两千匹马,哈哈,要是年底交不上来,有你小子好看的!” 高不凡沉声道:“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宇文大人何必把路给走窄了?” “哎哟,威胁上了!”宇文化及差点想失笑出声,暗忖,你小子如果肯低头说上几句好话,也是我会考虑放你一马,竟敢威胁,老子偏不吃这一套,反正老子按规矩办事,还怕你不成,神色一整道:“高牧监此言何意?本官也是按规矩办事罢了,乘黄令,你跟高牧监说道说道,两千匹马的标准定高了吗?” 乘黄令是太仆寺的属官,地位在太仆少卿之下,只是这位乘黄令显然不敢得罪高不凡,陪笑道:“高大人,按照贵牧场的规模和条件,两千匹的配额的确实不算高,当然了,养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刚开始这两年可以适当削减一些。” 这位乘黄令倒是处世中庸,说话两头都不得罪! 宇文化及眼珠一转,点头道:“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如此,那么第一年就上交一千五百匹吧,第二年一千八百匹,第三年必须足额两千匹。” 很明显,宇文化及也不想跟高不凡闹僵,稍微退了一步,但一千五百匹对新开的马场来说还很有难度,首先你得获得足够的马种。 高不凡神色稍缓,拱手道:“那便就这么定吧,马场的房舍还没建好,下官就不招待少卿大人了。” 宇文化及鼻子差点气歪,大老远的跑来辛苦了一场,结果连顿酒饭都没得吃,只是高不凡不肯接待,他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带着人气咻咻地离开了,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7017k 第318章 不容乐观 宇文化及带着太仆寺的人气咻咻地离开了,魏征忧心忡忡地道:“大人,咱们马场养两千匹马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万事开头难,即便是一千五百匹马,咱们今年也绝对交不出来,除非大量购入快要长成的马驹,可是那样投入会非常大,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银?” 旁边的夏管家却笑眯眯的不发一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魏征见状心微动,禁不住问道:“夏管事这副表情,莫非库房中钱银充足?果真是如此,那倒是没问题,大不了找突厥人购买马驹。” 夏管家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道:“魏先生误会了,那是鄙人的脸,不是表情!” 魏征顿时无语得很,高不凡差点失笑出声,问道:“夏管家,那咱们到底还剩多少钱?” 夏财神很干脆地道:“少爷若打算花钱买马完成配额,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光是结算建马场的开支,就够少爷你把底裤给当掉了。”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紧,现在所有账目都由夏财神管着,他也没去核算建马场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但估计线娘给的那箱“软饭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还要添置家具,马槽、马鞍、购买大量的豆料,寄存在卢三郎那里的几百匹马也要结算寄养费,肯定又是一大笔钱,另外,马场的人手每月都要派工钱,吃穿用度全都要钱啊! 养个几十人便花钱如流水了,就更别说养一支军队了,没有经济基础,说什么都是白搭,而马场现在正处于投资阶段,根本不赚钱,还得大把大把地往里扔钱! 高不凡突然觉得自己好穷,说不定已经是负资产了,压力山大啊,搓了搓手讨好地道:“夏叔,要不先从飞鹰马场的账上支取一部份应急,反正去年底才上交朝廷八百五十匹马,即便按五十两的收购价来算,飞鹰马场也入账四万二千五百两……” 夏财神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般,吹胡子瞪眼道:“不行,少爷既然要自己闯一番家业,就别总是盯着家里的那点谷种,更何况那些银子扣除经营成本,也没剩多少了,家里还有几十口人要养呢,所以少爷最好想都别想。” 高不凡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想从这个守财奴手里扒拉点钱银出来花,比登天还要难,幸好,很快就要有一笔横财送上门了,应该能解燃眉之急,一念及此,高大少便有了底气,大手一挥道:“不给拉倒,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下月十五是黄道吉日,咱们的御风马场预期开张,到时把涿郡本地有名有姓的人物都请来热闹一番,把名头打响了,不愁没有生意上门。” 魏征不由眼前一亮,脱口道:“好句!” 夏财神也是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主意!” 很明显,两人的关注点不同,魏征关注的是高不凡的出口成章,而财神关注的是“贺礼”,以自家少爷现在的脸面,只要马场一开张,涿郡本地的望族肯定都会登门道贺,嘿嘿,到时定然可以大赚一笔。 尽管天气寒冷,但是马场的修建工作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马厩已经完全盖好了,人住的宅子也进入了收尾阶段,二月十五之前肯定能完工,不会耽搁马场的开张。 目前宅子的前院已经收拾好,部分房间甚至可以住人。打发走宇文化及一行人后,高不凡和魏征等人便回到了宅子的前厅,这里自然要舒服暖和多了,大家围着红泥小火炉,温上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等待。 等谁? 自然是等韩老实! 别看韩老实老实巴交的,两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却是斥侯中的翘楚,他的箭法高明,捕猎的技巧高明,追踪猎物的本领更加高明,而追踪人显然要比追踪猎物更加容易一些。 没错,韩老实追踪巴图鲁一行去了,至今已经有十天,估计也差不多要回来了,高不凡对他很有信心,当初在高句丽境内,韩老实就没掉过链子。 果然,高不凡在马场住了一晚,韩老实第二天上午便赶回来了,刚刚策马过了护城沟,就被高世雄等人团团围住,然后像英难一般簇拥到高不凡的面前。 “长卿老大,韩老实发现楚里部的驻地了。”高世雄一进门便兴奋地挥着拳头道:“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摸上门去把他们干掉!” 高不凡没有理会高世雄这货,亲自倒了一碗热酒递给鼻子冻得通红的韩老实,道:“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再慢慢说。” 韩老实接过热酒一饮而尽,咧嘴憨憨地笑了笑道:“其实楚里部的驻地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就东北边四五百里的一处河流的下游,也就两三天的路程,如果快马急奔,不用两天。” 高不凡皱眉道:“那你为何这么久才回来?被方对发现了?” 韩老实摇头道:“那倒没有,那个巴图鲁跟狼一样小心,一路上绕来绕去的,所以多花了几天时间。” 魏征闻言轻咦了一道:“如此看来,这个巴图鲁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啊,面对这样的对手,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高不凡对此并不奇怪,虽然这个世上傻瓜占绝大多数,但聪明人还是有不少的,又问道:“楚里部如今还剩多少人马?” 韩老实思索道:“俺在楚里部的营地周边观察了两天,他们的部落大概三千人左右吧,能上马征战的青壮约莫八九百人,但是他们的兵器很差,真正的精锐也就一两百人,骑射功夫十分厉害。”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高不凡却是有点意外,本来按照他的推测,楚里部即便没被瘟疫灭绝,至少也得死掉八九成人,从哈部里的卫生条件就可见一斑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采取了各种严格的卫生措施,哈里部最后即便不灭族,能存活下来的人也肯定寥寥无几,而楚里部的生活习惯肯定也跟哈里部差不多,竟然还有几千人活下来,这无疑是个奇迹。 魏征捻着胡子沉吟道:“哈赤说楚里部原来有八九千人,现在只剩下三千余人,看来楚里部在这场瘟疫中的损失很大,十去其六七,但是实力仍然不容小瞧,八九百的战力依旧不是咱们马场能应付的,即便联合哈里部也不是对手,大人可有万全之策?” 柳狗儿和柳七斤等人却淡定得很,他们都是曾经在高句丽境内浴血厮杀过的,所以均知道以少胜多是高公子的强项,如今马场能战场者约有五十人,渤海高氏一族派来的一百名子弟兵毕日也会赶到,再加上哈里部一百五六十名青壮,兵力可达三百人以上,足有一战之力了。 高不凡表面虽然十分镇定,不过内心却丝毫不敢怠慢,楚里部虽然遭受了瘟疫的重创,还比他预想中要好很多,八九百的青壮绝对不容忽视,关键这些奚人本身就是游牧民族,骑射娴熟,战力比起高氏一族的子弟兵肯定只强不弱,再加上兵力占据绝对优势,若正面接战,自己这一方必败无疑,的确得准备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当然,最稳妥的方面自然是找二哥李靖借兵,可是这样容易落人口实,私自调兵打仗可是大忌,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而且,高不凡还看中了楚里部的牛羊马匹,若是隋军参与进来,即便最后打赢了,这些战利品肯定也没马场的份了,白给人作嫁衣裳,不划算! 高不凡的目光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319章 踌躇满志 大业九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小仓满大仓流,出兵打仗好兆头。二月初二这一天,杨广在蓟县城外举行盛大的祭旗仪式,誓师出兵,开始第二次东征高句丽,至于这一天到出兵到底吉不吉利,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杨广肯定是觉得这一天很吉利的,要不然也不会选在这一天祭旗誓师。 去年第一次东征,杨广选择在寒冬腊月出兵,本打算出其不意奇袭辽东城的,结果恶劣的天气反而给隋军带来了不少损失,所以这次吸取了教训,等到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了才开打,誓言踏平高句丽,一雪前耻! 杨广这次东征依旧是分成水陆两路,不过人数要少多了,兵力不到第一次东征的一半,只有三十万,陆路由他自己亲自做总指挥,共分为八道,宇文述、鱼俱罗、杨义臣、王仁恭、于文仲、薛世雄、张瑾、崔弘昇各率一道,而水路方面仍然由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担任行军总管。 对于杨广这次东征的经过暂且不表,且说杨广率着大军离开涿郡后,高不凡也开始密锣紧鼓地筹备马场的开张事宜了,包括幽燕七姓在内的本地豪门世家都收到了邀请,不过官场上的人物,高不凡是一个都没请,而且请帖也是以父亲高开山名义发出的,免得哪个闲得蛋疼的御史弹劾他高牧监以权谋私。 正所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当冰雪消融,河水解冻,几场绵绵的春雨过后,草原上的草芽终于冒出来了,在近处看时不甚明显,但放眼望去,成片成片的黄绿色瞬时映入眼帘,勃勃生机扑面而来。 御夷镇。 如今的黑石山已经不是从前的黑石山了,但见左边一座占地上千平方的三进院落拔地而起,屋瓴鳞次栉比,美伦美奂;再看右边,一排排暂新的马厩整整齐齐,就等着马匹进驻了。 一条造形古典的木桥横跨山谷两边,将宅院和马厩连接起来,清澈的溪流从山谷中流出,在遇到一座小水坝后水位缓缓升高,形成一方清澈见底的小湖泊,然后湖水漫过水坝,从桥底下潺潺泻出,变成一条七八米宽的小瀑布,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梦幻般的五光十色,简直不能太美了。 小瀑布一直往低处流,最终流入山前那条弧形的深沟中,形成了一条宽约五六米宽的护城河,河上搭了两座吊桥可供进出,很明显,这条深沟是保证马场的安全的第一道防线,等以后将围墙筑起来与后面的黑石山连结在一起,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小城堡了。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大地,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高不凡等人站在桥上,清冷的晨风迎面吹拂,不是一般的舒服。 魏征精神奕奕,一指桥下清澈见底的小湖泊笑道:“到时用竹子将溪水引至右侧的马厩,便可供马匹饮用和清洗之用,倒是方便得很。” 高不凡双手摸着桥栏轻拍了拍,放眼望向远处辽阔无际的草原,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豪情来,马场终于建起来了,以后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据地,虽然花了两万多两银子,但绝对物超所值。 “魏先生,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高不凡转过身来对着魏征郑重地深深一揖。 魏征神色激动,忽然间觉得这数月来的不眠不休,数月来的顶风冒雪都值了,成功的喜悦和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心田,同时还有深深的感激,因为正是高不凡的尊重和重用把他从人生的谷底拉了回来,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让他找回了自信,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大人言重了,这是鄙人应该做的!”魏征郑重地给高不凡回了一揖,而且腰弯得更低,他虽然脾气臭嘴巴毒,但绝对是个聪明人,又岂会不明白高不凡建这个马场的用意,一想到如今天下的气象,魏征便一阵激动,而且踌躇满志! 幸好,魏征虽然嘴臭,还城府还是有的,激动之下并没有来一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只是与高不凡目光一触,双方心照不喧! 夏管家笑眯眯地站在一边,仿佛没看到高不凡和老魏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只负责管钱,其他的漠不关心。 “老夏,还有三天马场就要开张了,接待客人的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到时会很热闹。”高不凡道。 一提开张,夏财神立即来了精神,笃定地道:“少爷放心,一切都就绪了,就等着客人(贺礼)上门。” 高不凡有点不放心,提醒道:“可别太寒碜了。” 夏财神笑眯眯地道:“绝对不会给少爷丢脸。” 高不凡闻言反而更不踏实了,问夏财神要酒席的菜谱,后者气得翻了记白眼,不过还是把准备好的菜谱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接过来一看,发现菜品还真不错,无可挑剔,便笑道:“行,夏叔办事我放心。” 夏财神不满地冷哼,他虽然精打细算,但还不至于不分场合轻重,马场开张这种重要的日子,来的都是涿郡有头在面的人物,他即便再抠也不会给自家少爷丢脸。 这时,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过了吊桥一直奔至宅子前,赫然正是柳狗儿那小子。 柳狗儿飞身下马,快步奔上了小桥,来到高不凡身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吩咐道:“再探,小心些,注意安全!” “好哩,俺现在可是深得韩叔的真传,大人就放心吧!”柳狗儿下了桥飞身上马,又匆匆离开了。 ………… 楚里部的营地,部落的上层正在听取手下探子的回报。部落首领阿克鲁俟斤约莫四十岁许,满脸的胡子,头戴一顶油腻腻的毡帽,脸上满是风霜和皱纹,看上去倒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古人的寿命都相对较短,能活到六十七十岁已经算是高寿了,特别是游牧民族,寿命就更加短暂,四十岁的年纪的确已经算老了。 此刻在场的除了酋长阿克鲁,还有酋长的几个儿子巴图鲁等人,另外还有十几名部落中的重要人物。 这时,阿克鲁已经听完探子的回报,目光望向巴图鲁道:“如今牧草已经长出来了,隋人并没有离开,还把房子给盖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克鲁的长子已经死在去年的瘟疫下,次子巴图鲁自然成为了俟斤的继承人,而且巴图鲁一直以来都很勇猛和聪明,在部落中威望很高,特别是经过去年的瘟疫后,巴图鲁的威望就更高了,实际上已经架空了父亲阿克鲁。 巴图鲁狞声道:“既然隋人不识抬举,那便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阿克鲁皱眉道:“巴图鲁,你可想清楚了,咱们真有必要得罪隋人吗?” 巴图鲁沉声道:“父亲,我们部落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留在这里被别的部落吞并,要么回去吞并哈里部,把隋人赶走。如今大隋皇帝已经带着大军离开蓟县,出兵攻打高句丽了,根本顾不上御夷镇,正是咱们抢回地盘的好时机。” 阿克鲁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向其他人,问道:“你们都赞同巴图鲁吗?” 在座众人大部分都点头表示同意,阿克鲁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老了,该退下来让出俟斤的位置了,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大家同意,就按照巴图鲁说的去做吧,明日启程南迁。” 阿克鲁说完便站了起来,落幕地走出了毡帐。 巴图鲁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到来了,他踌躇满志地拍了拍手大声道:“把族中的勇士都召集起来,跟着我巴图鲁干一票大的!” 7017k 第320章 净山虎 崔弘升,表字上客,出身博陵崔氏,现任上谷郡太守,亦即是李靖的顶头上司。说实话,崔弘升不是很喜欢李靖,因为李靖这个人太无趣了,关键还不懂奉迎上官,上任半年以来,除了公事,从来没主动登门拜访过太守府,唯一一次,还是崔弘升过寿发贴相请,李靖这才登门贺寿,而贺礼却只有两盒礼饼和两封寿面,让崔弘升哭笑不得。 不过,崔弘升却不得不承认,李靖虽然不会做人,但很会做事,能力非常强,尤其是在治军剿匪方面颇有建树,上任仅半年时间就将一群吊儿锒铛的郡兵操练得脱胎换骨,战力直线上升,从战五渣变成了一支能打胜仗的精兵,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上谷郡北接燕山,南临太行,东握居庸,西邻代郡,境内山重水伏,地理环境险恶,民风彪悍,盗贼马匪比癞痢头上的虱子还要多,举个例子,咱们的老朋友王须拔和厉山飞便曾是这一带横行一时的悍匪。 沮阳县乃上谷郡的郡治所在,即便如此,税吏平日出城收税也可能被抢,治安之恶劣可见一斑,历任分到这里任职的太守无不头疼不已,崔弘升自然也不例外,上任三年以来对此束手无策,结果李靖只是来了半年时间,竟然就把沮阳县附近的几股盗匪给剿灭了,随后还将几百颗血淋淋的盗匪首级垒成京观,这一举动可把剩下的盗匪给吓尿了,赶紧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 如此一来,沮阳县城附近的治安环境登时大为好转,周边村镇甚至可以夜不闭户,李靖因此也得了个外号叫净山虎,又或者李阎王。 崔弘升虽然不喜李靖,但李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仅上任半年就扭转了沮县城附近的治安,让崔太守夜里也能安心地和小妾们愉快敦伦,所以崔弘升十分支持李靖的工作,几乎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武器给武器,还三番四次地勉励李靖,让他放手去干(哥罩着你),最好把上谷郡的盗匪们都给本太守干死。 这一日是二月初十二,崔弘升带着一众属官出城视察农桑,以前他是不敢的,现在沮阳附近的盗匪都被李靖剿灭了,崔太守自然乐意在百姓面前表现一番自己作为父母官的勤政和亲民了。 崔太守来到田间地头“偶遇”了几名正在耕作的农人,一番亲切的交谈和勉励后便结束了今日的视察工作,回到城中继续日理万机去了。 当崔弘升喝着甜津津的莲子雪耳羹时,终于醒起有段日子没见李靖了,便问身边的慕僚道:“咱们的净山虎近来在作甚?” 幕僚们无不莞尔,其中一人嘿嘿笑着答道:“净山虎自然是巡山去了,数天前便带着一千郡兵往北边去了,估计是有大作为。” 崔弘升闻言道:“不管他,最好把咱们上谷郡的山都给净了才更妙。” 众幕僚又笑起来,这个李靖虽然不讨喜,却是个能干活的人才,自从他来了以后,解决了太守大人一直头疼的问题,今年的吏部考核应该能评上优等了吧。 ………… 西坠夕阳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球,即将沉落地平线之下,余晖将辽阔的原野染成一片血红色,四野孤寂,暮色苍茫,解冻了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十几匹战马悠闲地啃食着河边新长出来的第一茬春草。 李靖背对着夕阳坐在河边,一手拿着水囊,一手拿着面饼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夕阳把他和插在旁边的铁枪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身后一千名郡兵也在做着同样的事,烤面饼加水就是他们的晚餐,没有人有半句怨言,因为李郡丞吃的用的都跟大家一样,而且大家都知道,一旦打了胜仗,李郡丞肯定会把战利品都分给大家,而他自己拿最少的,甚至是一分不拿。 郡兵们之所以敬畏李郡丞,是因为李郡丞铁面无私,治军严厉,赏罚分明。 郡兵们之所以敬爱李郡丞,是因为李郡丞大公无私,以身作则,爱兵如子。 郡兵们这所以拥戴李郡丞,是因为李郡丞用兵如神,总能带着大家胜仗,带领大家拿下一个又一个荣耀。 从前的上谷郡兵是一群被百姓指着脊梁骨痛骂的窝囊废,见到土匪山贼便落荒而逃的战五渣,而自从李郡丞来了之后,郡兵们忽然发觉自己其实也很能打,马贼悍匪其实也没想像中的可怕,中箭会流血,脖子被砍了也会掉脑袋,于是乎,他们越来越勇敢,胜仗也越打越多,百姓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纷纷竖起了大拇指,昔日对他们满眼不屑的盗匪们,如今只要见到他们就望风披靡。 当了郡兵那么多年,大家终于品尝到作为军人的荣誉,腰杆子也越挺越直,如今的他们,终于可以高昂头颅,理直气壮地行走在官道上! 夕阳终于沉下去了,夜幕降临,一轮明月从东边的青天上冉冉升起。李靖站起来拔出铁枪翻身上马,沉声道:“继续行军!” 郡兵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没有发出任何杂音,继续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夜行军,没人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但也没人去问。 队伍在月下往东急行了个把时辰,月亮已经升得老高,这时李靖下令就地扎营。 李靖治军很严,行军的时候不许说话,但扎营后却没这讲究,允许士兵们聊天,甚至适度的嬉戏。 “大人,咱们离开沮阳后一路北行,如今已经出了长城了,莫非大人此行是打算前往于都金山奇袭突厥人的牙帐?”一名亲兵半开玩笑般问道。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李靖,心中显然都有疑问,这次行军走得实在太远了,有点不合常理。 李靖道:“你小子想的倒美,这儿离于都金山还远着呢,其实这次没有任务,只是带你们这帮小崽子历练一次长途行军而已。”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打土匪山贼他们不怵,但干突厥人他们心里可没底。 郡兵们扎下营寨不久,一条人影便鬼鬼祟祟地摸近了,机警的斥候发现了,立即策马围了上去把这个不速之客给抓住。 “郡丞大人,抓到一个窥探咱们营地奸细!”斥候把绑成粽子一般的“奸细”扔到了李靖的面前。 李靖打量了一眼这个奸细,冷冷地道:“你是干什么的,窥视本官营地,意欲何为?” 那名“奸细”正是哈里部的哈泥,先是瞥了一眼李靖,发现长相跟长卿老大描述的一般无异,这才战战兢兢地道:“草民是附近哈里部的牧民,大人率兵进入了我们的牧区,草民是过来交涉的,并无恶意!” 李靖皱眉道:“哈里部?可是去年底向皇上进贡的哈里部?” 哈泥猛点头道:“对对对,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李靖神色一松道:“原来是哈里部,本官乃上谷郡丞,碰巧路过此地,没想到这里竟是你们哈里部的牧区,也罢,本官马上率军离开,以免引起误会。” 哈泥连忙摆手道:“原来是上谷郡的李大人,那没事,哈里部亦是大隋的子民,李大人既然是路过此地,哈里自当热情接待,那有驱赶的道路,对了,听说李大人和高牧监乃结义兄弟?” 李靖讶然道:“你如何得知?” 哈泥笑呵呵地道:“李大人有所不知了,我们哈里部和高牧监十分熟稔,高牧监即将开张的马场离咱们牧区并不远。” 李靖“恍然”道:“原来如此!” 7017k 第321章 守株待兔 明天就是大业九年二月十五日,马场正式开张的大喜之日,高不凡给新马场起了个十分拉风的名字——御风马场。 由于御风马场地处偏僻,所以不少受邀的客人已经提前赶到了,譬如以卢三郎为首的幽燕七姓便都到齐了,由于随人行员众多,马场的宅子肯定是不够住的,于是便在宅子前的草地上搭起了一排排帐篷,点起篝火,远远望来,但见灯火通明,人叫马嘶,十分之热闹。 卢三郎不仅将高不凡当初寄养在他那里的四百多匹战马送过来了,还另外多加了十百匹马驹作为贺礼,真可谓是大手笔。 另外幽燕六姓的贺礼也十分土豪,虽然不尽相同,但价值都在千两银子以上,这让夏财神笑得一整天都合不扰嘴,乖乖,一眨眼上万两银子进账,这场开张酒摆得太值了。 子夜时份,明月高挂。巴图鲁隐藏在远处树木的一片阴影下,正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黑石山,面色变幻不定。 这时,两名身形比较瘦小的楚里部族人猫着腰从黑石山的方向摸了回来。巴图鲁连望问:“看清楚了没?隋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两名瘦小的楚里部族人正是探子,刚从黑石山那边窥探回来,不过两人显然也没弄清是什么怎么回事,神色茫然地道:“多了很多人和帐篷,对,还有很多马,前两天还没见到的。” 巴图鲁的双眼顿时眯逢起来,难道隋人有所警觉,所以增派了人手? 这时,一名探子又道:“那些隋人张灯结彩的,好像在办喜事。” 巴图鲁心中一动,他曾经到过涿郡,所以隋人的习惯还是有些了解的,十分八九是马场落成,所以大摆宴席讨个好吉利,嘿,隋人就是这种尿性,办喜事是吧,老子便让你喜事变丧事! “且让这些隋人乐呵一会,咱们先把哈里部这条狗给炖了,然后再收拾这些隋人。”巴图鲁狞笑一声,拔转马头便悄然离开。 数天前,楚里部已经从东北边的河下游迁徙至距离黑石山仅有一天路程的地方,约莫五十里地,而巴图鲁今晚更是亲率五百骑来到了三十里外扎营,距离哈里部的营地更近,只有二十多里的路程,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对哈里部发起突袭。 且说巴图鲁回到队伍驻扎的地方,立即便下令向哈里部逼近。 哈里部的营地位于黑石山西北边约莫二十里地,就在一条河流的边上,跟奚人一般结车为阵,族人们便住车阵中间的毡帐。 此时夜已深了,哈里部的人显然已经熟睡,只有少量的岗哨举着松明火把在巡逻,根本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巴图鲁骑在马背上,躺开衣襟,露出胸口处狰狞的狼头纹身,双眼眨着嗜血的光芒,他盯着远处的哈里部营地,就好像盯着一块肥肉。 哈里部虽然不大,只有五百多人,但对现在正处于虚弱状态的楚里部来说,无疑是一份难得的补品,只要吃下哈里部,楚里部便能恢复一部份元气! 这时,两名楚里部的斥候押着一人来到巴图鲁的面前道:“启禀特勒,属下抓到一个从哈里部营地里出来的家伙。” “巴……巴图鲁!”那名哈里部族人约莫十七八岁,一见巴图鲁,当场吓得一个劲地哆嗦。 此人表现出来的恐惧让巴图鲁十分满意,狞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哈……七斤!” 巴图鲁皱了皱眉,这名字咋听起来怪怪的,不像是哈里部常见的名字,问道:“你小子大晚上的跑出营地来作甚?” “拉夜尿啊!”哈七斤怯怯地道。 “外面没地方你拉吗,非要跑到营地外面拉?”巴图鲁眉头皱得更深了。 哈七斤吃吃地道:“因为高牧监说不讲卫生才会发生瘟疫,所以现在族长不允许在营地里拉撒,而且所有族人每个月至少要洗三次澡。” 巴图鲁心中一动,道:“高牧监就是在黑石山那边建房子那人吧。” 哈七斤猛点头! 巴图鲁漫不经心地问:“我看那边今晚挺热闹,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马场明天要开张了,有很多客人前来道贺,咱们族长和少族长今晚也带人过去帮忙了。”哈七斤答道。 巴图鲁闻言狞笑道:“这么说你们族长和少族长现在都不在了?” 哈七斤点了点头,忽又惊恐地道:“你们……?” 巴图鲁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楚里部的勇士们,去吧,把哈里部的牛羊马匹和女人统统给本特勒抢过来,男的若敢反抗,立即杀死!” 根本不需要任何慷慨激昂的动员,五百名楚里的骑兵便野兽般狂奔而出,直扑哈里部的车阵,牛羊女人他们统统都要。去年那场瘟疫,楚里部族里死了太多女人了,现在僧多粥少,所以一听到女人,这些骑兵便肾上激素飙升百倍。 轰隆的马蹄声撕碎了午夜的宁静,本来平静的河面也瞬间沸腾了,倒映在河中的月影被震得稀碎。 “敌袭!”哈里部营地的值守者大惊失色,一边使劲敲响竹梆子,一边扯开喉咙惊恐地大叫,然后往车阵里逃。营地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女人和孩童的哭声响作一团。 嗖嗖嗖…… 一波箭雨抛射而来,射在车阵上,发出骇人的咚咚声,很明显,巴图鲁并不想杀死营中的女人,这一波射击只是警告。 “哈里部的人听着,投降我巴图鲁的人可以活命!”巴图鲁厉声大喝,说话间已经冲到车阵外围。 然而就在此时,嗡嗡声大作,数不清的利箭竟从车阵中飞了出来,就连天上的月色也为之一暗! 巴图鲁吓得魂飞魄散,脖子一缩,身体一歪,竟然藏到了马腹底下,这无疑让他逃过了一劫,不过他的坐骑却倾刻被射成了刺猥,而跟在他身后冲锋的楚里部骑兵当场像被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茬,死伤惨重。 “放!”随着一把坚定而冷酷的声音响起,又是一阵弦响,第二波箭雨从车阵后飞出,再次收割了一茬人命。 7017k 第322章 主力覆没 楚里部的五百骑兵本打算闯破车阵抢牛羊抢女人的,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密集箭雨,当场死伤惨重,急忙拔转马头狼狈地后撤。巴图鲁瞅准时机从马尸底下爬了出来,背起一名受伤的族人撒腿就逃,倒不是这家伙仁义,对族人不离不弃,而是要用族人当挡箭牌保命。 巴图鲁刚跑出数丈,又是一波箭雨从天而降,巴图鲁急忙往地上一扑,尽量收缩自己的身体,他背上那个倒霉蛋登时身中数箭嗝了屁,其中一箭正中后颈,直接穿透过去,将巴图鲁的后肩也划伤了,火辣辣的痛。 巴图鲁咆哮一声,爬起来继续飞奔,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比平时跑得快多了,竟然赶上了一匹正在后撤的奔马,他扔掉了背上的尸体,抓住马尾巴去急冲几步飞身跃上马背,同时把马背上的族人给扒拉下去。 巴图鲁刚刚坐稳便觉后臀后一阵剧痛,仿佛被人那锥子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知自己屁股中箭了,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逃命要紧,猛夹马腹催马逃离。 然而,当巴图鲁和数百族人刚奔至一座土坡下面,坡上突然又杀出一支队伍,弓弦拉紧时发出的吱呀声让人心胆俱寒。 嗡…… 天上的月光又是一黯,箭雨从坡上居高临下地抛射下来,楚里部的骑兵不由魂飞魄散,拨转马头往河边跑去。 嗖嗖嗖…… 箭如飞蝗来袭,楚里部的骑兵就像下饺子般栽落马下,当他们逃到河边时已经不足三百骑了,正是黄瓜打狗,一下子不见了一大截。 巴图鲁又恨又悔,后悔自己大意了,这很明显就是个圈套啊,自己一时被贪欲昏了头,竟然一头扎进去,以至中了隋军的埋伏! 对方用的是铁箭头,并不是狼牙箭,哈里部显然没有这种财力,也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很明显,埋伏在哈里部营地中的十有八九是隋军! 巴图鲁猜对了,此时埋伏在哈里部营地内的,正是李靖所率领的五百名郡兵,而在土坡上截击的是另外五百名郡兵。 李靖所率领的一千郡兵绝大部份是步兵,如果是正面对敌绝不是五百楚里部骑兵的对手,但是巴图鲁利欲薰心,一头撞进了李靖的埋伏圈里,当头一波痛击便损失了近百人,撤退到土坡下又遭遇另一波射杀,于是五百骑兵死伤近半,逃到河边时队伍已经完全乱套。 此时,哈里部的营地突然间灯火通明,牛车被移开,隋兵列阵从营地内杀出,与此同时,山坡上的隋军也点起了火把列队冲杀下来,成两面夹击之势,喊杀声震动地。 巴图鲁一见着这阵势,顿时如坠冰这窖,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是隋军!!! 隋军潮水般从两边冲杀过来,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而楚里部的骑兵已经被两波痛击打懵了,正是人心惶惶,那里还有胆子接战,纷纷驱马跳入河中往对岸趟去。 这条河的水并不深,只及马腹位置,倒是不会淹死人,但是隋兵的利箭会杀人啊,趁着楚里部的骑兵趟水逃命,隋军立即痛打落水狗,纷纷发箭射击,不断有人中箭落马,很快,河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当巴图鲁率众逃过小河,发现身边竟然只剩五十骑不到了,河面上到处都是浮尸,不由悲愤难当,仰天厉啸! 对岸的隋兵追到河边便不再追了,只举着火把隔岸观望。巴图鲁死死地盯着对岸骑马提枪的那名隋将,仿佛要将对方的相貌给牢牢记住。 李靖倒提着铁枪,气定神闲地骑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地与巴图鲁隔河对视! 巴图鲁这时才发现对岸这支隋军其实数量也不多,充其量只有千人左右,如果不是中了埋伏,他有信心率着五百骑兵把对方击溃!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胜就是,败就是败,他巴图鲁已经败了,族中的五百骑兵精锐仅剩一百不到,接下来的日子楚里部要难熬了! 巴图鲁把屁股上的箭矢给拔了出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走!” 巴图鲁带着不到数十残兵黯然离开了,李靖没有追,不仅是因为追不上,是因为没必要追,巴图鲁的主力已经被彻底打残,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剩下的不用他管。 李靖一声令下,郡兵们立即开始打扫战场,一个个喜笑颜开,这一仗赢得实在太轻松了,竟比剿山匪还要容易,几乎不伤一兵一卒,这些马匪也太愚蠢了吧,简直就是上门来送死的。 这时,哈里部的族长哈阔海带着一众族人来到了李靖的面前,神色激动地道:“今晚幸好得李大人率兵路过此地,要不然我哈里部就要被这些天杀的马匪给祸害惨了。” 李靖神色平静地道:“哈族长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哈里部乃我大隋的顺民,李靖身为大隋的官员,保护百姓自当义不容辞!” 哈阔海和李靖又客套寒暄了几句,立即便吩咐族人杀牛宰羊款待隋兵,而哈里部的族人无不兴高采烈,因为今晚之后,楚里部再也不对哈里部构成威胁了! 这时,柳七斤牵着马来到了李靖身前施了一礼道:“李大人,这边已经事了,俺要回去向大人复命了。” 李靖眼中露出一丝欣赏,这小子机灵又有胆色,要不是三弟的人,他都禁不住想开口挖人了,点了点头道:“去吧,待本官向你家大人问好!” 柳七斤笑道:“好哩,明天马场就开张了,李大人真不过去饮两杯?” 李靖摇了摇头道:“下次吧,此行不太方便。” 柳七斤闻言拱了拱手策马离去,不用半小时便回到了御风马场。此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客人都已经入睡了,不过主人显然还没有睡。 此时高不凡、魏征和夏管家三人仍在前面的客厅中等候消息。柳七斤风尘扑扑地迈进了客厅,禀报道:“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巴图鲁袭击了哈里部,结果中了李大人的埋伏,差点就全军覆没,仅率数十残兵逃离。” 魏征和夏管家闻言不约而同地大松了口气,他们可是紧张了一整晚。高不凡倒是淡定得很,他知道凭李靖的本事,肯定不会掉链子的,除非巴图鲁不去打哈里部,只要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李郡丞可有话带回?”高不凡问。 柳七斤答道:“有的,李大人说这次不太方便,明日就不来饮宴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二哥这次是以练兵为借口“误入”哈里部的牧区的,“偶遇”一场战斗还勉强说得过去,如果还跑来御风马场参加酒宴,那就太露骨了,私自调兵打仗可是大忌,弄不好会掉脑袋,绝不能落人口实,以二哥的谨慎,不来饮这场酒就再正常不过了。 魏征此的精神明显有点亢奋,抚掌道:“如今巴图鲁的主力被李郡丞打掉了,大局已经定了一半,但愿哈赤那边不要出岔子才好,这一战下来,以后咱们马场就稳当了,从此可以安心养马。” 第323章 你抄我抄 夕阳西下的时候,韩老实和柳狗儿正伏在一座山坡上的灌木丛中,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监视楚里部营地的一举一动。 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韩老实和柳狗儿就在密切关注着楚里部的动向了,所以楚里部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高不凡,正是由于韩老实和柳狗儿送回来的准确情报,让高不凡可以从容地部署,使得李靖的这次“偶遇”恰如其分。 今日下午,巴图鲁率着楚里部中的五百骑兵精锐杀气腾腾地离开了营地,韩老实和柳狗儿便知道对方准备动手了,连忙把消息传了回去,同时继续盯紧楚里部的营地。 巴图鲁带着五百主力离开后,楚里部营地的防守力量自然就变得空虚起来,正是袭营的上好时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巴图鲁试图抄哈里部的老巢,岂料高不凡也在等着抄楚里部的老巢。 不过,这种杀戮抢掠的事,高不凡不太想沾手,所以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哈赤,还有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去做。 哈赤从小就被巴图鲁欺压得惨兮兮的,所以作梦都想着报仇雪恨,自然欣喜若狂地接受了这个任务,至于高世雄兄弟,这哥俩就是战争狂,人来疯,只要有仗打,他们就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更何况楚里部还威胁到马场的存在了,威胁到马场就是威胁到长卿老大,威胁到长卿老大就是威胁到他们的前途! 自从决定跟着长卿老大混,哥俩的命运前途就跟长卿老大捆绑在一起了,长卿老大日后飞黄腾达,他们哥俩就能跟着飞黄腾达,所以,谁他妈的敢了跟长卿老大作对,他们的马槊和铁锏就会毫不犹豫地打过去,干死他丫的没商量。 此时,哈赤率着两百名哈里部的族人,高世雄兄弟侧率着一百五十名高氏一族的子弟兵,还有五十名御风马场的护院武装,埋伏在距离楚里部营地十里外的地方,他们在等天色完全黑下,然后发起突袭! 话说族长高士鸿十分给力,年前高不凡写信回去后,他马上派了一百五十名高氏一族的子弟前来撑场子,而且都是精选过的好手,当年参加过剿灭张金称,战力不容小瞧。 天边的夕阳慢慢地往下沉,楚里部的女人们正在把牛羊归圈,她们一边挥着鞭子,一边愉快地唱着嘹亮的牧歌,孩童们则在旁边嬉戏玩耍,一片欢乐的景象。 柳狗儿侧耳听了一会牧歌,有点不能理解地低声问道:“韩叔,这些楚里部的女人明知男人出去打仗了,而打仗难免会有死伤,说不定她们的男人就会死掉,为何她们还如此欢乐,好像半点也不担心?” 韩老实思考了半天才道:“也许是他们太穷了吧,连布匹铁锅也不会做,很多日常用品都得跟大隋交易才能得到,所以咱们大隋北边的游牧民族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突厥人如此,契丹人如此,奚人也是如此。 抢掠是他们获得生活用品的一种方式,久而久之,抢掠便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份,当抢掠变成了家常便饭时,女人自然就不担心了,试问谁家的婆娘会担心吃饭的?她们只会担心吃不起饭。所以男人外出抢掠她们不仅不担心,反而高高兴兴的,估计还叮嘱自家男人多抢点东西回来。” 柳狗儿不由竖起了大拇指道:“有道理!” 韩老实咧嘴憨憨一笑,他平时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里,一次说那么多话倒是少见,关键听着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夜幕终于降临了,大地陷入了黑暗当中,一轮明月从东边冉冉升起,月色再次给大地送来了一片朦胧的光明,也送来了一场杀戮! 轰鸣的马蹄声打碎了月夜的宁静,哈里部的两百骑和高世雄兄弟所率的两百骑,分别从两个方向迅速扑向楚里部的营地,就像两团狂风! “敌袭!”凄厉的尖叫声在楚里部的营地中响起,那些留守的楚里部青壮急急上马去迎敌。 去年的那场瘟疫给楚里部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如今全族能战的青壮不足九百人,而今晚,巴图鲁又把五百精锐主力带走了,现在留在营地的青壮虽然还有三百多人,但是战力和装备都有很大问题,近一半人的坐骑没有马鞍,拥有弓箭的人更是不足五十人,过半人使用木制兵器! 反观另一边,高世雄所率的两百人,清一色的腰刀和角弓,箭囊上满满当当的,人手二十支利箭,装备可以吊打楚里部那些青壮。 哈赤所率的两百哈里部族人虽然差些,但至少人人有马鞍,兵器也是铁制的,这得益于之前向杨广进贡马匹,哈里部大赚了一笔,所以部落中的兵器得以“升级换代”,战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杀!”哈赤怀着满腔怒火地咆哮,狠狠地拉弓把箭射向楚里部的营地。 装备上的碾压真的是无解,再加上楚里部的人仓促应对,两面受敌,很快就抵挡不住了,最终四散溃逃。 哈赤和高世雄兄弟率人从两边冲开车阵,杀入了楚里部的营地,随即火光四起,楚里部的老弱孺幼哭哭爹喊娘的四散逃命…… 楚里部有近三千人,高世雄等区区数百人显然不可能全部控制住的,所以他们也不阻止楚里部的人逃离,而是四处放火焚烧毡帐,并且第一时间控制住羊圈的牛羊马匹,这可是长卿老大特意叮嘱了,人可以不杀就杀,但牛羊马匹绝对要拿到手。 哈里部的人就没有那么仁慈了,只要是男的,不管老少,挥刀就杀,女人就统统抓起来,这可是游牧民族抢掠其他部落的一惯做法,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绝对不能让对方有翻身报复的机会,而干掉对方部落的所有男人,无疑可以斩草除根,至于女人,在他们看来只是生育工具罢了,翻不起风浪,留着还能帮忙干活! 7017k 第324章 疯魔 此刻的楚里部营地完全陷入了火海中,所有毡帐几乎都被点燃了,战斗仍在继续,不过却是一边倒的屠杀,因为能跑的基本都跑光了,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柳狗儿黑着脸来到高世雄兄弟面前道:“哈赤那家伙杀疯了。” 高世雄不以为然地道:“杀疯了就杀疯了吧,上战场就是要杀人的,小狗儿,亏你还跟长卿老大在辽东打过仗呢!” “可是他们连婴儿都杀,高大人治军严明,可没让我们干过这么缺德的事!”柳狗儿反驳道。 高世雄挠了挠头道:“哈赤又不归俺管,俺还能咋办,算了,甭管他,咱们把牛羊马匹看紧就行。” “哈赤他们还在奸**女,就连小女娃也被祸害了,要是高大人治军,***女按军规当斩。”柳狗儿气愤地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对视一眼,哈赤这事的确做得过火了,前者皱眉道:“老二你看着牲口,俺去看看那头缺德的牲口。” 高世衡翻了个白眼道:“是你看牲口,还是俺看牲口?” 高世雄已经头也不回地打马走远了,柳狗儿连忙打马跟前。 哈赤此刻的状态已经有点疯魔了,他的面前跪着一名身材丰满的女人,女人怀中还紧紧地搂着两名孩童,一男一女,看样子均不超过六岁。两名孩童惊恐地躲在女人怀中,而女人则在瑟瑟发抖,目光中尽是哀求。 这个女人长得面容姣好,原是哈里部的人,也是哈赤心仪的女人,后来被巴图鲁当着他的面占有并抢走了。 这是哈赤一生中的奇耻大辱,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报仇雪耻,而今晚机会来了,他带人杀入了楚里部的营地,并且找回了这个女人,他本以来这个被他拯救的女人会欣喜若狂,激动落泪地投入他的怀抱,结果这个该死的女人只是惊恐地护着她和巴图鲁生下的一双儿女,并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怒火瞬间从他胸中狂烧起来,他咆哮一声,将两名孩童从女人怀中强行夺了过来,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重重地踩他们稚嫩的脑袋,女人尖叫着扑来,随即刀光一闪,女人的脑袋已经被哈赤挥刀斩落。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哈赤状若疯颠地继续狂踩,直到两名孩童都没了动静,这才把目光投向俟斤阿克鲁。 阿克鲁面色灰败,被两名哈里部的族人押着跪倒在哈赤面前,他身后跪着的是他的妻妾和儿媳们。身为楚里部的酋长,阿克鲁有很多女人,有比他年纪大的,也有比他儿媳还小的,如今都战战兢兢地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哈赤走到阿克鲁的面前,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他哈赤只能仰视的楚部里俟斤,心里莫名的舒爽和亢奋,他拍了拍阿克鲁的老脸,哈哈笑道:“阿克鲁,你真的老了,就像一只没了牙的老狗!” “哈赤,巴图鲁一定会把你撕碎的!”阿克鲁淡淡地道。 哈赤闻言狂笑起来:“老狗,只怕你要失望了,你们楚里部的五百精锐现在估计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巴鲁图说不定也死翘翘了!” 阿克鲁浑身一震,抬头吃惊地看着哈赤:“不可能,你没有这个实力。” 哈赤狞笑道:“我是没有这个实力,可是高牧监有啊,要不然明知巴图鲁跑去抄我哈里部的营地,老子还能抽身跑来抄你们楚里部?” 阿克鲁眼中露出一丝绝望,咬牙道:“只要巴图鲁不死,他迟早会撕碎你,灭掉你们哈里部。” 哈赤不屑地道:“老子现在就灭了你们楚里部!”说完飞起一脚踹在阿克鲁的脸上,把他踹翻在地上去,满脸鲜血地惨叫。 “把这条老狗的衣服扒光了!”哈赤厉声喝道,两名哈里部的族人立即把阿克鲁扒了精光。 “当年巴图鲁就是这样羞辱我的,我现在也这样羞辱他的老子,还是当着他老子的面入他娘。”哈赤狞笑着一脚踹在阿克鲁的胯下,然后便把阿克鲁的一个女人提起来扔在地上。 哈赤扑上去压在女人身上,正打算当众行事,忽觉肩头上一紧,竟然被人抓住了,他一抖肩头喝道:“滚开!” 然而抓在他肩头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甚至还把他给提了起来。 哈赤勃然大怒,蓦地转身望去,发现是高世雄,只好强忍怒火沉声道:“世雄兄这是干嘛?” 高世雄摇了摇头道:“哈赤,差不多就行了,别让俺瞧不起你!” 哈赤闻言愕了一下,继而怒极反笑道:“这些都是巴图鲁当年对老子做过的事,老子只是原封不动还给他而已,高世雄你要做好人老子不管,但你也别管到老子头上。” 高世雄面色一沉道:“如果俺一定要管呢?” 哈赤狞声道:“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高世雄本就是火爆脾气,闻言大怒,右手一伸就掐住哈赤的脖子,冷道:“俺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哈赤显然没料到高世雄说动手就动手,一下就被握住了喉咙,当场面色憋得通红,试图掰开高世雄的手,而后者的手却像铁钳一般,他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 四周哈里部的族人吓得面面相觑,有人试图上前施救,柳狗儿腰刀一挥,喝斥道:“谁敢上来别怪老子动刀。” 哈里部的族人顿时犹豫起来,刚才明明还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咋一下子就闹翻了? 这时柳英和韩老实跑来过来,前者急忙喝道:“高大郎,撒手,别闹出人命!” 高世雄这才松开了手,哈赤呼呼地急喘,目光死死地盯着高世雄,后者双手往胸前一抱,撇嘴道:“不服气就单挑!” 哈赤之前和高世雄较量过,并不是高世雄的对手,再加上高世雄身后是高不凡,哈赤自问也招惹不起来,只好把气撒到阿克鲁身上,踹了两脚然后一刀斩了脑袋,倒是没再行奸淫之事了。 “杀,楚里部所有男的,无论老幼,统统给我杀了!”哈赤提着血淋淋的腰刀厉声咆哮,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柳英叹了口气道:“这梁子是结定了!” 高世雄不以为然地撇嘴道:“老子怕他个球,敢呲牙老子就敢打掉他满嘴牙!” 柳英不由暗暗苦笑,高世雄兄弟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并不适合当头领,这样下去迟早得惹出祸事来,得有个人管着才行,不过哈赤这次确实也做得太过了! 7017k 第325章 斩获丰厚 巴图鲁看着陷入火海中的楚里部营地,不由目眦尽裂,像只受伤的野狼般仰天哀嚎,要不是麾下死死地把他拦住,他就要拍马冲上前去拼命了。 “特勒千万不要冲动,隋人有句古语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若冲上去,不仅报不了仇,还会白白送了性了命。”亲随苦苦相劝,巴图鲁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这时,楚里部中有一支人马冲了出来,慢慢地往这边逼迫,显然是发现了巴图鲁这伙人。 “对方发现咱们了,特勒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随们急忙道。 巴图鲁咬了咬牙,拨转马头,率着数十残骑往北边逃去。从楚里部营地冲出来的这支人马正是韩老实和柳狗儿等人,见状立即策马追杀。 柳狗儿这小子视力好,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一眼就认出了巴图鲁,脱口道:“是巴图鲁,快追!” 众人追上了一座山坡,而巴图鲁等人征战了一晚,马匹更是逃了一路,马力有所不继,竟然渐渐被柳狗儿等拉近了距离。 柳岸里的村民均能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纷纷放箭射击,数名落后的楚里部骑兵当场被射杀。 巴图鲁屁股上受了箭伤,本来就失血过多,后来虽然包扎好了,此时伤口再次崩裂,把马鞍都染红了,越跑越没有力气,只觉头晕眼花的,竟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幸好那些亲随倒还忠心,立即有人拨转马头相救,柳狗儿见状大喜,急忙弯弓搭箭,正当利箭准备离弦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 柳狗儿转头愕然地看着与他并驾齐驱的韩老实,后者摇了摇头便松了手,就这样缓了一缓,巴图鲁已经被同伴救起来放回马背上,然后继续逃离。 众人又追杀了一回,射杀了数人便停止了追击,此时月亮已经西坠,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马上就要天亮了。 大家收集到四匹逃散的马匹便调头往楚里部的营地返回,刚走到一半,哈赤便带着人赶来了,急吼吼地问:“抓到巴图鲁了没?” 韩老实摇了摇头道:“让他跑了!” 哈赤不由大失所望,沉声道:“为什么不追?” “你以为我们不想,追不上而已!”柳狗儿冷哼道。 哈赤咬了咬牙道:“巴图鲁往那个方向逃了?” 柳狗儿指了指巴图鲁逃走的方向,哈赤立即带着他的人追了下去。 柳狗儿忽然间明白韩老实不让自己放箭射死巴图鲁的原因了,因为只要巴图鲁一日不死,哈赤就会寝食难安,就不得不抱紧御风马场的大腿。 柳狗儿吃惊地看了一眼韩老实,后者憨笑的模样仿佛也突然变得睿智起来。 当太阳升起老高时,哈赤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楚里部的营地,显然没有追上巴图鲁,而此时楚里部的战斗已经完全结束了,战场也打扫完毕。 这一战的收获无疑是相当丰厚的,柳英已经粗略清点过了,光是羊就有上万只,牛一千四百多头,马三千余匹,可见楚里部的实力的确强悍,要不是被瘟疫灭了近七成人口,高不凡即便再调数倍兵力来也吃不下这块肥肉,这次真的是赚大发了。 哈赤和族人昨晚只顾着杀人泄愤和糟塌女人,所以哈里部的人伤亡也是最多的,毕竟你杀人奸淫,对方肯定是会激烈反抗的,伤亡自然在所难免。 哈赤清点了一下,两百名参加战斗的哈里部族人死了三十五个,重伤十八人,轻伤五十多人,损失不算太重,但也绝对不轻了,毕竟整个哈里部才五百多人,这两百人就是全族的战力,战损近五分之一,偏偏牛羊马匹抢得很少,倒是抓了两百多个女人。谷靥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由于听从了高不凡的叮嘱,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所以战损不大,只死了六个人,伤了十几人,而且第一时间控制了羊圈,收获自然也极为丰厚,若接照谁抢到就归谁的原则,羊圈里的牲口全部都属于御风马场的。 哈里部的族人看着羊圈里成群结队的牛羊马匹,自然眼红无比,纷纷向哈赤表达不愤,后者自然也十分眼红,便上前交涉道:“高大郎,羊圈里的牛羊马匹给哈里部一半,我们抓到的女人也给你一半。” 高世雄白眼一翻道:“俺们是文明人,不糟塌女人,这些女人是你们抓到的,归你们,俺没意见,但是这些牛羊马却是俺们抓到的,你也甭想伸手!” 哈赤强忍住怒火道:“仗是大家一起打的,战利品应该也是平均分才对,更何况我们哈里部的勇士出力最多,杀敌最多,伤亡也是最多,而你们的人只会躲后面捡便宜,抢先控制了羊圈,这不公平!” 高世衡撇嘴道:“放屁,要不是俺们长卿老大运筹帷握,还专门请来了帮手,就凭你们哈里部,早就被巴图鲁给灭了,就更别说抄掉楚里部的老巢了,你小子还想分一半,作梦吧!” 哈赤脸红耳赤,虽然心中愤怒,却又作不得声,高世衡说话虽难听,但也的确是这个理,光凭哈里部这点人,真要正面激战,还不够巴图鲁塞牙缝呢! 可是,哈里部死伤近百人,最后牛羊马全归了御风马场,哈赤又极不甘心! “魏先生来了!魏先生来了,让开让开!”柳狗儿忽然大叫道。 众人挡头望去,果然见到魏征在柳七斤的陪同下策马而来。 “见过魏先生!”众人均知道魏征是高不凡的谋士,所以纷纷尊敬地打招呼。 魏征翻身下马,对着众人点了点头道:“高大人得知战事已经结束,特意派鄙人前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魏征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对峙的双方,暗道大人果然料事如神,看样子双方的确起争执了,要是自己没来,说不定会激化矛盾。 高世雄立即大声道:“哈赤这小子只顾着抓女人糟糕女人,现在竟然想用女人跟我们换牲口,想得可美了,门儿都没有!” 哈赤连忙道:“魏先生您来评评理,这场仗是大家一起打的,我们哈里部的勇士英勇杀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高大郎一开始就派人封锁了羊圈,现在竟然说所有牲口都是他们抓的,要全部据为据有,哪有这样的道理?” 魏征点了点头责备道:“世雄,你确实做得太过了,不像话!” 高世雄不由翻了个白眼,老魏是不是脑袋锈逗了?怎么帮外人说话呢? 哈赤闻言顿时神色一松,陪笑道:“魏先生不愧是读书人,明事理!” 魏征捋须道:“好教少族长得知,高大人待人宽厚,从来不会亏待朋友和同伴的,这样吧,高大人的意思是牛羊可以分两成给哈里部,只至马匹嘛,现在御风马车急需马匹,所以马匹全归御风马场,牛羊再多分一成给哈里部作为补偿,也就是说,哈部可以拿到三成牛羊。” 哈赤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牛羊自然远不如马匹值钱,更何况哈里部也只能拿到三成牛羊。 “少族长可是不乐意?”魏征斜睨着哈赤道:“既然如此,鄙人再回去向高大人请示!” 哈赤立即换了一副笑脸道:“没有的事,哈赤完全同意,这次要不是高大人运筹帷握,我哈里部别说拿三成牛羊,不被灭族就不错了。” 魏征点了点头道:“既然少族长没意见,那就这么定吧!” 哈赤虽然心中不服,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哈里部的实力本来就弱,现在又死伤了不少人,偏生巴图鲁又逃跑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杀回来报复,哈里部这个时候必须更加抱腿高不凡的大腿,而不是闹翻,所以吃点亏也只能认了。 7017k 第326章 高朋满座 大业九年二月十五日上午,此刻的御风马场热闹无比,到处张灯结彩,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和酒香,客人们济济一堂,除了幽燕七姓之外,涿郡本地但凡受到邀请的头面人物都来了,作为主人的高不凡自然忙到焦头烂额,而客人还陆续有来。 这时,咨客又开始唱礼了:“李家二郎世民贺礼十万钱,骏马两匹,马鞍十副,马镫十副。” 高不凡微愣,连忙起身往门前迎去,尽管上次在水月庵闹得不愉快,但过门是客,李世民既然前来道贺,他自然是要热情接待的,要不然显得自己心胸太过狭窄了,没有风度。 且说高不凡迎至门前,没有见到李世民,来人只是房玄龄,便笑道:“原来是房先生,在下还以为是世民兄亲至了呢。” 房玄龄歉然道:“二郎本也想亲自来的,只是戴孝在身,多有不便,便由鄙人待劳了,祝高大人的御风马场蒸蒸日上,生意兴隆!” 高不凡微笑着说:“承房先生吉言,还请房先生待本官向世民兄转达谢意!” 房玄龄点头道:“鄙人一定带到,来之前鄙人还有点担心会被拒之门外,看来正如二郎所讲,鄙人多虑了,以高牧监之心胸,怎么可能对前事还耿耿于怀呢!” “看来世民兄对在下还是挺了解的。”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房先生请里面就坐,客人较多,若有招呼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房先生请跟俺来!”高仁神色冷谈地把房玄龄引了进去,对于李世民的谋士,高大可不愿给好面色,毕竟刺杀自家少爷的侯君集就是李世民的门客,虽说是侯君集的自发行为,李世民也当众认错了,但天知道是不是推卸责任和沽名钓誉之举? 在高仁看来,李世民今日派房玄龄前来祝贺马场开张,也是一种沽名钓誉的手段,当然,也有可能是想修补一下和自家少爷的关系。 “客人比较多,委屈房先生在此就坐了。”高仁把房玄龄带到一个角落的位置便转身离开了,也不差人来上茶。 房玄龄并不在意,安之泰然地坐下了,以他的格局城府,自然不会跟一名下人置气,不过当他看到大厅中高朋满座的情形时,亦禁不暗暗感叹,高不凡的确已经尽得涿郡本地豪族的支持了,宇文化及本想给高不凡穿小鞋,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倒是让高不凡跟幽燕七姓打好了关系,以范阳卢氏为首的幽燕七姓几乎就是整个涿郡的风向标,有他们支持,涿郡剩下的豪族世家哪有不赏光之理? 房玄龄刚想到这里,又闻外面的咨客高声唱道:“清河崔氏贺俊马一百匹,马鞍一百副,马镫一百副,马鞭一百条,马蹄铁一百具,敬祝御风马场开业大吉大利,生意兴隆。” 客厅内顿时一阵骚动,有人更是失声道:“大手笔啊,清河崔氏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啧啧,不得了,光是俊马百匹,价值在五千两银子以上,把卢大管事你给比下去喽!” 卢三郎亦是微微动容,他的贺礼是一百匹马驹,已经是在座诸位中出手最阔绰的了,没想到清河崔氏竟下如此重本,看来比自己还要看好高长卿啊,不过这也证明自己的的眼光没错,可惜晚了清河崔氏一步了,崔护和高不凡相识比自己早,而且两人的关系明显更铁。不过,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高长卿日后的根基在涿郡,必然更需要倚重范阳卢氏。 房玄龄也是大吃一惊,不得了,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乃一等一的豪族世家,不仅富可敌国,在朝中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高不凡竟得了这两家的支持,岂不是如虎添翼?看来二郎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高长卿此子有大气运啊! 房玄龄向来不显山不露水,此时亦禁不住神色变幻,并且暗戳戳地盼望奚人的反扑能将高不凡这个马场给毁去,免得此子成了气候。 然而房玄龄显然要失望了,就在昨晚,奚族楚里部的老窝已经被高不凡端掉了,御风马场迫在眉睫的一场危险已然化解于无形,如无意外,今后数年之内都可以安安稳稳地养马,慢慢地积攒实力。 且说高不凡再次急急脚跑到门外,一眼就见到了崔护,不由大喜过望,急急迎上前去:“崔兄,您怎么来了?”谷瀴 由于路途遥远,高不凡并没有发贴请崔护,所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来。 崔护哈哈大笑道:“长卿的马场开张,鄙人又怎能不来道贺呢,幸好,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开张的日子。” 高不凡心里暖洋洋的,笑道:“崔兄你太客气了,还送如此重礼,长卿于心不安啊!” 崔护笑曰:“长卿大可不必,就凭咱俩的交情,这点贺礼值个啥,当然,这些贺礼是咱们族长特允的,鄙人可没这个财力。” 高不凡闻言只好连连道谢,这份人情自然算到整个清河崔氏头上了,就好比卢三郎贺送的一百匹马驹,同样是算在整个范阳卢氏头上,而且这不仅仅是人情,也是一种投资,人家是希望有回报的。 高不凡和崔护寒暄了几句,正打算把人领到客厅里就座,忽然感觉有些异样,便下意识地往崔护身后望去,登时愣住了。 崔护身后跟着十几名青衣小帽的随从,高不凡起初还没留意,不过这群随从中却有两双妙目不时地偷看他,这才引起了高不凡注意,连忙仔细一瞧,嘿,这不是线娘这妮子又是谁? 只见窦线娘这小妮子青衣小帽,打扮得跟个小厮似的,然而眉心这点嫣红的胭脂痣太显眼了,皮肤又嫩白,俊得有点过份,即便藏在一众小厮中,依旧十分突出。 窦线娘本来还低着头的,见到高不凡发现了她,这才抬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又得意地眨巴眨巴眼! 高不凡差点一点栽倒,这小姑奶奶咋跑来了,还混到崔护的下人里,胆子忒大! 崔护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了句道:“路上遇到了!”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中万分感激,崔护是知道窦线娘的身份的,竟然还冒险把线娘混在自己的人中,这份情谊真是没得说了,不过崔兄你咋把女儿也带来了?想干嘛? 原来窦线娘身边还有一名长得绯红粉白的“小厮”,约莫十二三岁的,生得眉目如画,娇憨可人,此时低着头几乎把下巴都埋进胸口里了,就连脖子都蒙上一层粉霞似的,此人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崔诗柔。 崔护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长卿你说得对,生命在于运动,小女从来没出过远门,整天宅在家里侍弄花草,前段时间得了一场大病,差点就……好不容易才养好了,所以鄙人这次特意带她出来散散心,正好这妮子喜欢草原,一直想去看看,所以就……”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只是现在客人不少,人多眼杂,我得安排一下。” “好的好的!”崔护难得老脸微红,轻咳一声道:“给长卿你添麻烦了!” 高不凡让高仁把窦线娘等人领到后院,由俏婢鸣翠负责接待,没办法,如今整个马场就只有鸣翠一个女的,其余的均是抠脚丫大汉,看来夏管家确实说得对,马场得买些婢女回来平衡一下阴阳才行。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马场干活的小伙子们毕竟也是要讨老婆的,而这里地处偏僻,如果自己这个场主不安排,这些小伙子极有可能都得打光棍! 7017k 第335章 鹰扬府 打石岭原是一座采石场,距离东南边的居庸关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据说当初秦始皇修筑长城时,强行把罪犯、士兵和民夫等迁徙到此定居,专门负责修筑长城,而居庸关也因此而得名,取“徙居庸徒”之意,而修筑居庸关的石料正是采自打石岭,估计打石岭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得的。 当高不凡带着韩老实、柳狗儿和柳七斤三人悄然摸回打石岭时,发现那伙贼人早已经离开了,整座打石岭水静河飞,不过却留下了大量的蛛丝马迹。 “对方人数不少于一百人。”韩老实查看了一遍后肯定地道。 柳狗儿神色有点古怪地补充道:“从马匹留下的痕迹来看,对方往东南方向离开了。”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看来这伙贼人很嚣张呀,非但没有化整为零逃离,竟然赶着五百多匹马成群结队离开了,而且毫不掩饰地上留下的一切痕迹,这是有恃无恐,抑或故布疑阵? “东南边十多里就是居庸关,这帮贼子不会是想带着五百匹抢来的马入关吧?这未免太过胆肥了些!”柳七斤惊疑不定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道:“有这个可能,对方敢黑掉咱们五百匹马,本身胆子就够肥的,即便直接闯关也不出奇,狗儿跟我往东南边追,韩叔和七斤往西北十里确认一下,免得中了对方南辕北辙之计。” 韩老实二话不说,带着柳七斤便往西北边急驰而去,而高不凡和柳狗儿两人则顺着蹄迹一路往东南边追去,很快,两人便追至居庸关下,守关将士自然认得高不凡,毕竟这位每个月至少进出一次关隘,所以十分爽快地打开了关门放行。 “咦,高牧监不是去马场吗?咋这么快就返程了?”守关将领好奇地问。 守关的将领是一名旅帅,姓张名默,高不凡平时过关都会顺便给守关将士捎点吃用的,还赠送过张默一匹骏马,所以两人比较熟稔。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笑道:“牧监署临时有紧急公务,所以赶回来了,对了,敢问张旅帅,不久前是不是有数百匹马过关?” 张默点了点头道:“是啊,对方是鹰扬府的人,说是从上谷郡那边采购来的马匹,他大爷的,军府的待遇就是高,总共才一千多的兵力,却一次采购五百匹马,真他娘的大手笔,哪像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守卒。” “鹰扬府?”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 鹰扬府原名骠骑府,有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各一名,隶属于十二卫府,相当于朝廷派驻于地方的军队,大业三年,杨广把骠骑府改名为鹰扬府,骠骑将军改为鹰扬郎将,秩正五品,车骑将军改为鹰击郎将,秩从五品,每一处鹰扬府领兵约千人。 鹰扬府只归十二卫府管辖,一般部署在洛阳和大兴附近,是拱卫京师的重要力量,另外,一些重要的州郡边镇也设有鹰扬府,譬如马邑和涿郡。 高不凡得知黑掉自己五百匹马的竟然是涿郡鹰扬府,自然是大吃一惊,一颗心也迅速沉到谷底,难怪对方有恃无恐,敢情竟是府兵。 “高牧监,怎么了?”张默见高不凡神色有点不对劲,便疑惑地问。 高不凡迅速冷静下来,皱眉道:“也没啥,只是有点吃惊而已,涿郡鹰扬府一下子采购那么多马匹,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张默点了点头道:“的确有点,不过咱们也管不着,倒是高牧监也许可以过问一下,毕竟咱们涿郡的马都归您们牧监署管。” 高不凡故作苦笑状道:“鹰扬府只归十二卫府管辖,本官哪管得着。”说完便带着柳狗儿策马过了关去。 两人刚出了关城,柳狗儿便有点紧张地低声问道:“大人,黑掉咱们五百匹马的人竟然是鹰扬府的府卫,对方不是会钓鱼执法吧?” 高不凡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首先,私下买卖马匹的事各地马场都在做,几乎是半公开的事实,只要马场每年能把朝廷的配额完成就行,官府对此向来都是只眼开只眼闭。其次,缉私并不是鹰扬府的职责,即便要缉拿私贩马匹也是牧监署牵头,还轮不到鹰扬府越俎代庖。 另外,这些人抢马时分明还想杀人灭口,甚至对外宣称五百匹马是他们采购来的,所以绝不可能是在钓鱼执法,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大人,那现在咋办?”柳狗儿沉声问,御风马场才刚走上正轨,大家才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过段时间还准备把柳岸村的家人都接来团聚呢,若是私卖马匹的事情败露,朝廷若追究起来,马场就完蛋了,毕竟很多买家都是见不得光的,其中不泛江洋大盗,甚至是已经竖旗反隋的反贼。 高不凡镇定地吩咐道:“狗儿仔细听好了,情况未必就那么坏,不过咱们也要防患于微然,待会你立即赶回蓟县城,通知高首和高仁接上鸣翠先去马场躲避,我走一趟鹰扬府把事情弄清楚。” 如今大隋遍地都是自立山头的盗贼,如果对方是盗贼,黑掉自己五百匹马自然说得过去,但是对方竟然是鹰扬府官兵,高不凡就实在想不通了,就凭自己目前的名气和人脉,就连宇文化及这种人都有所忌惮,就更别说鹰扬府了,除非是上头有旨意让鹰扬府这么做吧! 但如果真是上头的旨意,鹰扬府为何不直接兵临御风马场,那样岂不是更加省事?不过不管怎么样,正所谓有备无患,高不凡还是决定先把人接走,如果真是东窗事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且说高不凡和柳狗儿两人一路策马急驰,将近天日落的时候终于赶回到蓟县城,后者入城接人,而高不凡则直奔鹰扬府的驻地。 鹰扬府的办公地点虽然在城内,但府兵们的军营却在城西,所以高不凡直接策马绕到蓟县城的西侧,一路上果然见到大量的蹄迹,很明显,御风马场被抢走的五百匹马十有八九被府兵明目张胆地赶回驻地去了。 涿郡鹰扬府的营地就设在城西约莫五里的官道旁,高不凡打马来到附近,正打算将大青马藏在树林中,然后潜入营地打探消息,结果刚走到树林边便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数声惨叫后,一条人影在苍茫的暮色中跌跌撞撞地飞奔出来。 高不凡这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还牵着马,青云全速奔跑时虽然飞快,但终究没有那么灵活,所以从树林逃出来那人登时跟高不凡打了个照面,两人目光一触,均是愕了一下。 “萧兄?”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原来此时从树林中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正是当初马场开张时,代表“公孙盈袖”上门道贺的萧剑。 萧剑身上挂彩了,左小腿上挨了一下,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难怪走路跌跌撞撞的。高不凡不由暗暗警惕,萧剑的武艺绝对不弱,竟然受伤了,可见对手非常强,难道是楼主? “高牧监缘何在此?”萧剑惊疑不定,正说话间,树林中已经追出了一行人,其中一人顶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大光头,大腹便便,若是手里再捏着一串佛珠,活脱脱就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高不凡一见这颗锃亮的蛋头,登时愕住了,而蛋头一见高不凡,同样也愕住了,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原来是高少场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马行空!”高不凡也是脱口而出。 没错,这名光头锃亮的家赫然正是当初在蓨县和飞鹰马场抢生意的马场老板马行空。 第327章 相处得很好 高仁把窦线娘和崔诗柔等人领往后宅,线娘这妮子离开前目光依依不舍的,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一头就扎入高不凡的怀中了,一别就是大半年,她无时无刻都在思念中度过,此时含情脉脉的眼神差点把某人都融化了,而崔诗柔混在人群中,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高不凡一眼,乖巧地跟着窦线娘去了后宅。 崔护若有深意地微笑道:“她们相处得很好,长卿不用担心。” 高不凡难得脸上微窘,点了点头:“崔兄里面请,正好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高不凡领着崔护进了客厅,结果根本不用他介绍,因为在场的人崔护基本都认识,纷纷自发上前跟崔护打招呼,大家谈笑风生,气氛十分融洽,可见这些豪门世家之间有个圈子,平时都有往来交流。 高不凡与大家聊了一会,结果又有客人到了,咨客大声通报:“公孙盈袖姑娘敬贺俊马两匹,马鞍两副,玉如意一柄,祝御风马场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青若这小醋坛子一来,线娘岂不就危险了? 大厅内的客人们却是眼前一亮,纷纷抻长脖子往门外张望,有人甚至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和热切。 这几年公孙盈袖的名气很大,此女色艺双绝,不管是王孙公子,还是文人墨均趋之若鹜,宁愿一掷千金也要看一段公孙剑舞,当然,其中也不乏馋公孙盈袖身子的,譬如现在的客人当中就有不少人存了这个想法,所以此时听闻公孙盈袖的名字,瞬时都激动无比,只以为公孙盈袖是高不凡特意请来表演助兴的呢! 高不凡原来也以为公孙盈袖是杨玄感特意捧红的歌姬,目的是招揽人才,不过现在他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公孙盈袖只不过是杨青若掩人耳目的化身而已,她真正的身份是飞羽卫的头领,还是秦王杨俊的亲妹妹,如此显赫的身份,所以那些打她主意的只不过笑话罢了,自己要不阴差阳错和杨青若被雪崩困在山洞中数月,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撷得此女的芳心。 且说高不凡硬着头皮迎出门去,却没有看到“公孙盈袖”那张绝色倾城的俏脸,失望之余却暗松了口气! 此刻站在高不凡面前的是一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生得轮廓分明,鼻子又高又直,目光沉凝,看上去十分硬朗。 高不凡心中一动,他能隐约感受到此人的血气流动,而且此人目光沉凝内敛,实力只怕跟没突破前的自己在伯仲这间,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一只脚已经踏入顶级高手的行列。 这名青年打量了高不凡一眼,眼神似乎有点复杂,拱手施礼:“在下萧剑,见过高大人,今日奉公孙大家之命前来道贺,祝高大人的御风马场兴旺发达。”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萧兄客气了,代在下谢过公孙大家,对了,不知公孙大家现身在何方?” “公孙大家日前有事回了洛阳。”萧剑答道。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萧兄里面请!” 萧剑却摇头道:“不必了,既然贺礼已经送到,在下就此告辞。” “萧兄有急事?”高不凡有些讶然。 萧剑点头道:“在下还要务在身,就不多待了,还请高大人见谅。” 此人想必是飞羽卫中的骨干,急着离开估计是真的有要事,所以高不凡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耽搁萧兄了!” 萧剑转身上马,带着两名飞士卫匆匆离开了马场,高不凡看着疾驰而去的三骑,竟然隐隐有点担心起来,杨青若突然间赶往洛阳,莫非是发现了楼主的踪迹?此人武功高绝,极度危险,但愿青若不要冲动行事才好! “咦,高大人,公孙大家呢?”众人见到高不凡独自从外面走回来,连忙追问起来。 高不凡笑道:“公孙大家并未亲至,只是派了个下人前来道贺,礼物送到便离开了。” 众人闻言不由大失所望,不过气氛很快又热闹起来,毕竟难得如此人齐,正是各家联络增进感情的绝好时机,所以众人聚在一起侃侃而谈,酒到杯干,很快就把公孙大家这茬事忘了。 一场宴会持续到午后方结束,然后客人们便纷纷告辞了,高不凡给每家都回赠了两匹马,不过马鞍和缰绳都留有御风马场的统一标识,也算是一种广而告之的行为了,相信经过今日这场开张宴,御风马场的名声定能一炮打响,届时自然会有人上门来买马。 马场的营利模式其实很简单,首先你得把朝廷分配的配客完成了,剩下的马匹基本就是马场产出的利润,因为朝廷的收购价肯定比市价低很多,能保本就不错了,真正营利的还是上交后剩下的马。 御风马场要生存下去,自然要营利,要营利必然得做卖马的生意,要做生意不打广告怎么行?只是别人打广告花钱,而高不凡打广告却血赚,今日这场开张酒宴刨除成本还是大赚特赚。 傍晚时份,客人基本上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远道而来的崔护表示会留下来住一段日子,高不凡自然欢迎之极,着人给崔护按排房间沐浴梳洗。 这个时候,忙碌了一整天的高不凡终于可以停下来歇口气喝杯茶了。 书房中,魏征陪着高不凡喝茶,夏管家则眉开眼笑地清算着今日收入和支出,算盘拨得噼里叭啦响,而且十分有节奏,高不凡即便不看表情也能感受到夏财神此刻愉快的心情。 “魏先生。哈赤的表现如何?”高不凡一边喝着自制的绿茶,一边慢不经心地问。 魏征答道:“此子显然并不服气,不过很会审时度势,也极能忍隐,报复起来的手段又极为残忍,所以鄙人觉得大人得防着点,这种人卑微时可以低到尘埃里,一旦得势又狷狂残暴。” 高不凡点了点头:“魏先生所言甚是,我会留意的,魏先生日后的主要工作暂时还是马场这一块,所以还有劳魏先生盯紧些,世雄和世衡只适合劳力,就怕被人卖了还给对方数钱。” 魏征微笑道:“有些场合反而是二人出面更适合些,想必这也是大人昨晚让二人领队的原因吧?” 高不凡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这哥俩本来就是莽夫楞头青,占便宜得罪人这种事让他们出面自然再合适不过,对方还没法说理去,昨晚若换了柳英和韩老实二人带队,只怕结果不会那么理想! “明天着人把牛羊马匹赶回来吧,今年上交朝廷的配额不用愁了。”高不凡舒心地靠在椅背上,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时夏财神终于停止了计算,兴奋地道:“少爷,鄙人统计了一下收到的礼单,一共收到成年马匹一百三十二匹,马驹一百一十六匹,马鞍两百六十副,马镫两百六十副,另外还有一百二十万钱,除去……” “老夏,账目你清楚就行,到时全部统计好再把账本给我过目。”高不凡打断了夏管家的喋喋不休,发了楚里部的这笔横财,高大少那还看得上这“三瓜两枣”的贺礼。 夏财神想想也对,从楚里部斩获的战利品还没入账呢,那才是大头,于是收起账本笑眯眯地离开书房! 魏征不由笑道:“老夏前几天还在哭穷,现在只怕要乐坏了。” 第328章 月下 当哈赤将分到的牛羊赶回了哈里部时,全族上下一片欢腾,像迎接英雄凯旋般夹道相迎,对于哈里部来说,哈赤确实是他们族里的英雄,还是他们哈里部未来的族长,族人们都为有这样“强大”的族长接班人而高兴和自豪。 哈赤高踞在马背上,心潮澎湃,志得意满,飘飘然如坐云端,不过越是这样,他就对战利品的分配越是耿耿于怀,如果能拿回一半的战利品,相信族人们会更加高兴,更加崇拜自己这个少族长。 人性就是这样,能够知足的人只是少数,哈赤显然不在其中之列,在反击楚里部之前,哈赤只想着能报仇就行,结果端了楚里部后,他的欲望更进一步放大了,试图平分一半的战利品,却也不想想,凭他的实力和贡献够不够资格分一半。 哈赤驱着马一路走到营地的中心,父亲哈阔海和一众族老正站在毡帐前迎接他。哈赤翻身下马走到父亲和一众族老的面前,傲然地道:“父亲,楚里部已经被咱们灭了,孩子还抓了两百三十五个楚里部的女人,另外还分到了三千六百多头羊,四百二十头牛,可惜让巴图鲁跑掉了。” 哈阔海高兴地道:“我儿干得好,巴图鲁如今只是一只丧家之犬,翻不起风浪来,不足为惧。” 这时一名族老却疑惑地问:“只有牛羊,没有马?” 哈赤顿时面色一沉,冷道:“马没咱们份,三千六百多匹马全归了御风马场,就连牛羊咱们哈里部也只是分了三成。” 一众族老不禁面面相觑,哈泥不满地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至少也分咱们三成马匹啊,他们怎可以全霸占了!” 哈阔海却摆了摆手道:“不,这很公平。” 哈赤闻言愤愤不平地道:“这哪里公平了,此战我们哈里部的勇士战死三十五人,重伤十六人,轻伤超过五十人,而他们御风马场只战死五人,轻伤了十二人,咱们的战损是他们的好几倍,他们反倒分走了七成牛羊和所有的马匹,反正孩儿咋想都不服气。” 哈阔海语重深长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当你有实力拿七成时,自然能分到七成,你现在只拿三成,证明你只有拿三成的实力,做人可以有野心,但也一定要认清现实,哈赤,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对方起冲突了?” 哈赤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跟高世雄吵了几句,那混球太过份了,竟然想独占所有牛羊马匹,后来魏征赶到,这才给了三成牛羊,哼,红脸白脸都让他们唱完了,真当我是白痴,瞧不出他们的诡计。” 哈阔海沉吟道:“这估计是高牧监授意的,哈赤,你没有跟对方起冲突,这点做得很好,如果我是你,这时应该在那些俘虏的女人选出五十个好的,明天送到御风马场去。” 哈赤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好吧。实力不如人也只能装孙子,连巴图鲁的折辱孩儿都能忍隐,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闷亏孩儿迟早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哈阔海摇了摇头道:“哈赤,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为父要告诫你,在实力不允许之前,绝对不要尝试挑战高牧监,如果你昨晚在这里亲眼看到那支隋军的战力,又或者白天在御风马场参加宴会,也许你就会明白,你这辈子都没有挑战他的机会,无论是人脉、智谋还是武力,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为父还是那句,人可以有野心,但一定要认清现实。” 哈赤颇有点不以为然,巴图鲁不也是一直是自己仰视般的存在,最后还不是被自己踩在脚下,这世上没有永远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人能永远压在我哈赤的头上,不过,自己目前的确还没实力挑战高长卿,还得抱紧他的大腿,这就是该死的现实。 ………… 估计是空旷的原因,草原上的月亮显得特别大特别圆,仿佛触手可及,流云如同奔马般从明月底下飘过,美不胜收。 此刻,已经恢复了女装的窦线娘和崔诗柔正并肩站在连接山谷两边的那座木桥上,头顶上是皎皎月,桥下是潺潺流水,扑面还有习习晚风,放眼望去,草原无边无际,二女仿佛都陶醉在这份美景当中。 良久,崔诗柔才心旷神怡地道:“线娘姐姐,这里可真美,无怪乎古人言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这番跟着爹爹出来一趟,的确长了很多见闻,开了很大的眼界,感觉以往都像是白活了一般。” 窦线娘笑言:“那以后便多点出来走走呗,别整天宅在家里的,就算你们家院子再大,终究比不了外面的世界精彩,风景也肯定不及外面壮丽新奇。” 崔诗柔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道:“诗柔可比不得线娘姐姐,有一身好武艺,即便阿爹放心,我自己也不敢外出行走,诗柔就好比栽在院子里的花草,离了人的伺弄就会枯毁。” 窦线娘不由同情地牵着崔诗柔的小手,虽然只是路上相处了半个多月时间,但对于这个小自几岁的小妹她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和疼爱,一来崔诗柔乖巧柔弱,着实惹人怜爱,二来窦线娘家中遭逢惨变,所有亲人好友一夜间惨遭杀害,只剩下她和父亲窦建德相依为命,她估计是把崔诗柔当成妹妹般呵护了,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吧。 “没事,以后线娘姐姐有空就去找你出来玩,反正离得也不算远。”窦线娘拍着胸脯安慰道:“只要有我陪着你,渤海清河二郡的范围内均没人敢欺负你!” 崔诗柔崇拜地道:“真的?对了,线娘姐姐家里是干什么的?竟如此威风?” 崔诗柔显然还不知道窦线娘的底细,可见崔护确实守口如瓶,连女儿也不透露半分。 窦线娘一时间被问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实话又怕吓坏对方,说假话又于心不安,正在此时,一声轻咳从桥头那边传来。 窦线娘眼前一亮,甜甜地叫道:“高大哥!” 高不凡今晚难得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估计还是新浴完毕,更显唇红齿白,英俊不凡了,他信步走了上桥,笑道:“你们倒是好兴致,竟跑来这里赏月聊天。” 崔诗柔脸上一红,娇憨地福了一礼,低下头小声地道:“诗柔见过高公子。” 此女还是如此爱脸红,高不凡点了点微笑道:“诗柔姑娘不必客气,这里住得可惯?” “噢,还行……线娘姐姐,你们聊,我……我有点累了,先回休息!”说完对着高不凡福了一福,逃也的似离开了。 高不凡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道:“我有那么吓人吗?咋就吓跑了呢!” 窦线娘扑哧的轻笑出声,嗔道:“谁让你冒冒失失摸上来的,诗柔妹妹脸皮薄,你可别欺负她!” 高不凡奇道:“线娘好像跟诗柔姑娘很熟稔的样子。” 窦线娘笑嘻嘻地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高不凡笑道:“也是,你们女人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窦线娘撅起小嘴道:“你们男人的友谊更加莫名其妙,两碗酒下肚就能结拜兄弟,我爹就经常这么干!” 高不凡好笑道:“你爹那不叫结拜兄弟,而是拉小弟,兄弟跟小弟是两码事,哪天你爹要是请我喝酒,说不定两杯下肚也要跟我结拜。” 窦线娘白了某人一眼道:“才不会呢!” 高不凡一伸手便搂住少女的纤腰,瞬间温香软玉满怀,窦线娘嘤咛一声,依偎在前者怀中动情地道:“高大哥有没有想线娘!” “那还用说吗!”高不凡答道,后者心中一甜,主动献上了香吻,然后低声道:“线娘也很想很想高大哥,每天都想。” 高不凡心中一热,楼得更紧一些,柔声道:“所以你就偷偷跑来了?” 窦线娘面上一热,嗔道:“什么叫偷偷,人家光明正大地来的好嘛。” “咦,你爹放心你来找我?”高不凡有点意外。 窦线娘微羞道:“他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反正这次我又没拿他的钱。” 高不凡暗汗,问道:“你这妮子倒是胆大,上次竟偷了你爹的库房,可没少受教训吧?” 窦线娘吐了吐舌头道:“人家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钱财是爹爹留着招兵买马的,阿爹从小到大都很少责骂线娘,那次气得把人家足足关了一个月。” 高不凡闻言既好笑又感动:“换着我也生气,嗯对了,线娘既然来了,那就住一段时间吧,等我换够了钱,线娘正好带回去还给你爹!” 窦线娘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还他干嘛,要是还了,线娘那一个月岂不是白关了,更何况高大哥的马场才刚刚开张,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还!” 高不凡好笑道:“看来咱们以后不能生女儿,胳臂肘容易往外拐,太不划算了!” 窦线线娘扑哧的失笑出声,嗔怪地白了某人一眼。 第329章 凯旋 自从地上的牧草长出来以后,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如今脚下这片草原已然绿草如茵,就好像铺上了一张绿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至天地的尽头,骑在马背上放眼望去,但见满眼都蓝天白云,草原沃野,小河像玉带,湖泊似翡翠,各色小花盛放,真个美不胜收。 窦线娘和崔诗柔二女骑着马在油画般的草原上一溜小跑,欢声笑语如同银铃般传遍四野。高不凡和崔护二人骑着马一边闲聊,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在二女后面。 “诗柔姑娘的马骑得很好啊。”高不凡看着前面二女的跳跃的背影,禁不住道。 崔护捋须微笑道:“一般吧,勉强能骑着马儿溜达,以前鄙人是反对她骑马的,自从去年病了一场后才开始教这妮子骑马。” 高不凡点头道:“居移气,养移体,多点运动对身体好!” “的确如此,看得出柔儿的身子骨是好了许多,人也长高了些许,长卿以为呢?”崔护笑吟吟地问道。 高不凡暗汗,崔护的意思他懂,当初安排崔诗瑶跟自己相亲,结果这位崔三娘放鸽子自行跑了去,让崔氏族长崔望大丢面子,一场“相亲宴”在尴尬中结束了,然而崔护显然不想放弃,继而安排自己和他的女儿崔诗柔“偶遇”,当时高不凡便隐约猜到崔护的用意,可是崔护只字不提联姻的事,这让高不凡一度以为自己会错意了,结果这次崔护又专门把崔诗柔千里迢迢从蓨县带来这里,意思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如果是那位自以为是的崔三姑娘,高不凡是打死都不愿意的,但是对这位爱脸红的诗柔姑娘,高不凡却是颇有好感,再加与崔护的深厚交情,对方这时若直接提出联姻,高不凡也不知该不该拒绝好,所以轻咳一声含糊地道:“诗柔姑娘好像是……长了个儿。” 崔护呵呵一笑,倒是没有继续往这个话题深入,放眼四望道:“这里真是个牧马的好地方,水丰草茂,年出栏三四千匹也不成问题,只是投入会相当大,对了,御风马场每年的配额是多少?” “第二年一千五百匹,第二年一千八百匹,第二年开始两千匹!”高不凡答道。 崔护有点意外地道:“那还可以接受,宇文化及几时变得如此好相与了?” “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高不凡开玩笑般道,其实他知道这大概率是青若的原因,之前越王出面解决二哥李靖任职的事估计也是青若出面打了招呼的,这败家娘们虽然醋劲儿有点大,但却在暗中给自己保驾护航,默默地做了许多事。 崔护自然不相信“良心发现”之说,像宇文化及这种人,如果突然间认怂,要不是不怀好意,那肯定是因为忌惮。清河崔氏毕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朝堂上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崔护,所以飞羽卫首领青姑娘和高不凡有关系的传言他也听说了,当然,高不凡既然不肯透露,崔护也不会去追问,再次转移话题道:“听说长卿年前向族里请求借调人手,可是因为奚人?如果人手不够,我崔氏也可以相助一臂之力。” 高不凡心中一暖道:“的确出了些状况,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谢谢崔兄好意。” 崔护闻言有些意外,去年底高不凡写信回蓨县向族里借调人手,他得知后便猜想可能是防范奚人,毕竟御夷镇是奚人的地盘,所以这次崔护前来道贺特意带了一百名本族武装以防万一,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上忙,结果高不凡竟然说解决了。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轰隆的马蹄声,但见数不清的马匹漫山遍野地往这边急驰而来,真个是万马奔腾,天蹦地裂。 崔护面色大变,急忙高声喝道:“诗柔,柳姑娘,速返回!” 突然间杀出来那么多战马,窦线娘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拔转马头:“诗柔妹妹,快回来!” 崔诗柔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登时吓得不知所措,死死地拉扯马缰,胯下的小白马被扯得在原地急急转圈。 “不用慌,是自己人!”高不凡一夹马腹,大青马已然箭一般飙了上前,及时伸手控制住小白马,结果坐在马背上的崔诗柔却由于惯性,身体一歪便从马背上栽下来,发出一声惊恐的娇呼。 高不凡急忙探出另一只手往小蛮腰上轻托了一下,及时将其扶正,这时窦线娘也奔了上来,见状松了口气,抓住崔诗柔的一只小手关心地问:“诗柔妹妹,你没事吧?” 崔诗柔惊魂稍定,红着俏脸摇了摇头道:“没……没事,谢谢高公子!” “没事就好,下次小心点!”高不凡微笑道,同时把扶在崔诗柔纤腰上的手不着意地收了回来。 这时崔护终于赶了上来,惊讶地看着漫山遍野的马匹道:“长卿哪来这么多马?” 这时,始作俑者终于出现了,只见高世雄哥俩带着人威风凛凛地策马扬鞭,数千匹马一路飞驰,蹄声震耳欲聋,那种威势别说崔诗柔这种弱女子,就是窦线娘见了都会惊慌。 这时高世雄哥俩终于是发现了高不凡等人,连忙下令放慢速度,数千匹马也慢慢缓了下来,声势倒是没那么吓人了。 “哈哈,长卿老大,俺们把马赶回来了,一共三千六百五十六匹,牛羊走得慢,还在后面呢,这次真的赚大发了……咦,这不是窦姑娘和崔管事吗?”高世雄和高世衡拍马跑了过来邀功,咧着大嘴一个劲地乐,嘴角都快列到耳根去了。 窦线娘吃惊问:“高大郎高二郎,你们哪来弄来这么多马?” 高世衡得意地道:“奚人的楚里部年前威胁咱们滚蛋,要不然年后就屠光咱们,前晚楚里部的奚人准备搞偷袭,嘿嘿,结果长卿老大巧作安排,倒是反手把他们给灭了,这几千匹马都是战利品,缴获的牛羊更多,有上万头呢,七斤和狗儿他们在后面赶着。” 崔护惊得合不拢嘴,刚才高不凡轻描谈写地说问题解决了,他原以为是通过谈判什么的,没想到所谓的解决竟是把对方给灭了。 第330章 处境不妙 距离黑石山不远便有一个小湖泊,约莫三百平方大小,湖水清澈见底,游鱼历历可数,湖边的水草也长得特别茂盛,踩在上面软绵绵的。窦线娘和崔诗柔估计是累了,在湖畔下了马,然后手牵着手沿湖边散步,坐骑则丢在原地吃草,驯化了的马匹倒是不虞会跑掉。 崔诗柔回头偷瞄了一眼正和父亲信步闲聊的高不凡,脸颊不由有些发热,并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恰盈一握的小蛮腰。窦线娘正兴致勃勃地收集草地上的小野花编花环呢,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显然心情很好。 “线娘姐姐,以前总听我爹讲高公子如何厉害,事无不成,现在人家总算明白,高公子是真的很厉害。”崔诗柔眼眸流露出一丝崇拜道。 窦线娘抬起头自豪地道:“这算什么,当初我和高大哥在高句丽境内并肩作战,几乎每次都是以少胜多。” 崔诗柔其实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还是忍不住道:“真的吗?线娘姐姐能不能跟诗柔讲讲?” 窦线娘笑嘻嘻地道:“自然没有问题,不过你要教我编花篮,那种像小船儿一样的花篮。” 崔诗柔平日宅在家中伺弄花草,得空总拿些落花和草茎偏织一些小饰物,而且此女的确有这方面的天份,所出来的饰物精巧别致,惟妙惟俏,丫环婢女们都抢着要,甚至族中的姐妹婶妯有时也会专门讨要回去当摆设。 窦线娘这一路上和崔诗柔相处,见过一次后者用野花编的花篮,甚至是喜欢,禁不住手痒痒的想学。 崔诗柔平时编些饰物主要是无聊打发时间,自己倒不觉得这种本事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见到线娘姐姐喜欢,自然也很高兴,点头道:“好啊!” 于是二女便一边聊天,一边收集野花编花篮,高不凡见此情景不由暗忖,崔护果然没骗自己,两女真的相处得很好! 崔护不着意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感叹道:“长卿总是事无不成,能人所不能,这次又令鄙人大吃一惊,仅以几百人便消灭了数千人的奚人部落,经此一事,只怕其他奚人部落均不敢再轻易捋长卿的虎须了。” 高不凡却是摇了摇头,谦虚道:“没有那么夸张,在下只是运气好罢了,楚里部去年闹了一场瘟疫,死了近七成人,元气大伤,剩下能战者也不过八九百人罢了,要是楚里部的实力未损,收到警告后,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滚蛋,远离御夷镇。” 崔护正容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老实说,当初长卿说要到御夷镇开马场,鄙人是不太看好的,结果呢,被你开成了,相信很多人都始料不及,包括卢三郎,现在老卢怕是把长卿您给当成宝了吧,鄙人听说这御风马场也是范阳卢氏名下的工匠承建的。” 崔护语气带酸,高不凡那能听不出来,拔了一条草根叼在嘴里,笑道:“在下和崔兄结识在先,又是过命的交情,卢三郎如何比得!” 崔护闻言精神一振,他是最先看好,并且“投资”高不凡的,结果现在高不凡在涿郡扎根,卢三郎近水楼台先得月,崔护自然吃味了,颇有点给人作嫁衣裳的感觉,如今有了高不凡这句话,倒是放下心来,高不凡如今虽然地位变了,但人并没变,还是那么的重情义,心中一热,趁机试探道:“长卿觉得小女如何?”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崔护还是问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诗柔姑娘知书识礼,温良贤淑,品貌俱佳……挺好的!” 崔护闻言捋须微笑,正当高不凡以为崔护会进一步摊牌时,老崔却又转移了话题道:“现在没有了奚人的威胁,御风马场在御夷镇算是彻底站稳脚了,真是可喜可贺,长卿可以安心养马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竟有点跟不上老崔飘忽不定的节奏,只好随口回了一句道:“侥幸侥幸!” 崔护有若有深意地道:“涿郡是个好地方啊,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经济条件都比渤海郡强上百倍,现在各地到处都是一团糟,长卿在涿郡定可大有作为。”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不过是安安静静地养些马挣钱而已,能有啥大作为?崔兄言过了!” 崔护若有所指地道:“如今这世道,养马可是一门好营生,有大作为并不出奇,长卿想必也是看得清,要不然何必千方百计跑来御夷镇开设马场养马?” 崔护这话说得有点直白了,当然,这也说明他对高不凡的信任,这个时候高不凡若还打马虎眼,只怕崔护会寒心,于是点了点头隐晦地道:“万马在手,天下可走!” 高不凡本来想讲“万马在手,天下我有”的,只是未免太过狂妄了些,还是猥琐发育别浪,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崔护呵呵一笑,捋须叹曰:“长卿此言精僻,世道越乱,马匹就越值钱,只是也越危险,若是没点自保的手段,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山东河南一带如今已经乱成一团糟了,北有高士达和窦建德,东有王薄和左才相,西有瓦岗翟让,清河郡已经不再是安稳的处所,奈何我清河崔氏一族的根基尽在于此!” 崔护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忧色。 高不凡心中一动,如今这情形,清河崔氏的处境确实不太妙,高士达和窦建德在清河郡的造反事业搞得有声有色,最直接受影响的就是清河崔氏,等到杨玄感造反后,到时大隋必然会更乱,也难怪崔护会忧心忡忡的,如果高士达和窦建德杀到东武城县,甚至占领整个清河郡,崔氏一族是投降依附,还是拼死抵抗? 别看大隋现在风雨飘摇的,但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杨广目前绝对能腾出手来收拾几个冒头的反贼来杀鸡儆猴,清河崔氏若投降了高士达和窦建德,最后大概率会成为炮灰。 第331章 铁矿 如今这形势显然对清河崔氏不利,但崔氏好歹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历代能人辈出,虽说不上手眼通天,但是能量却不容小瞧,想必会有办法化解眼前这个困局,所以高不凡也不多问,而崔护显然也不想过多谈论家族的内部事务,于是两人都十分默契地转移话题谈论其他事。 此时窦线娘和崔诗柔两女已经在湖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兴致勃勃地纺织花篮,高不凡和崔护见状便也在不远处坐下来继续闲聊。 “崔兄,线娘的事还得谢你。”高不凡压低声道。 崔护微笑道:“长卿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其实鄙人此举也是为了留一条后路。” 高不凡自然心领神会,点头道:“虽说如此,但崔兄此举所冒的风险仍然不小,长卿感激不尽。” 崔护正容道:“正如长卿所讲,咱俩是过命的交情,担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相信日后鄙人若需要助力,想必长卿也会鼎力相助的。” “那是肯定的。”高不凡正说着,忽然神色微紧,崔护连忙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大青马一边啃着青草,一边遛达到了二女身旁,亲呢了蹭了蹭窦线娘,后者顺手把一只编好的花环戴它头上了,旁边的崔诗柔见状觉得有趣,便也伸手去摸大青马的脑袋。 大青马虽然通人性,但却十分臭屁,除了高不凡和窦线娘,一般不乐意驮其他人,陌生人若接近大概率会撂蹄子,连负责照料他的马夫也曾经因为乱摸而被它咬伤过。 然而,令高不凡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大青马被崔诗柔摸了摸脑袋,非但没有咬人,反而闭上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又用嘴轻拱了拱崔诗柔胳膊,仿佛在说:“再摸!” 崔诗柔又伸出小手挠了挠大青马的脑袋,后者果然又合上眼睛,露出了享受的表情,还一边摇头晃脑的,逗得两女咯咯地娇笑。 高不凡既惊讶,又有点无语,青云这骚包莫非也喜欢美女? 崔护微笑道:“诗柔自小就爱养些小动物,无论是小猫,还是小狗,只要让她养一段时间都会被驯养得乖巧听话,她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鹦哥。” 高不凡看着远处眉目如画,正笑嫣如花地逗弄着大青马的娇憨少女,由衷地道:“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是与生俱来的,最是灵敏,可见诗柔姑娘确是个心地纯良,而且很有爱心之人,所以动物们都愿意与之亲近。” 崔护呵呵一笑道:“也许吧!” 这时,崔诗柔估计发现高不凡和父亲正在看着自己,顿时红了俏脸,慌忙收回正抚摸大青马脑袋的小手,羞涩地低下头。窦线娘见状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凶巴巴”地瞪了高不凡不眼。 高不凡暗汗,收回目光,问道:“崔兄打算几时南返?” 崔护摇头道:“鄙人只怕要在北边逗留一段日子了,安乐郡那边有个新矿场正准备动工,事关重大,得鄙人亲自把关。” “安乐郡?”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铁矿?” 高不凡记得后世河北地区的铁矿比较丰富,而安乐郡正是密云一带,那里盛产铁矿。 崔护讶然道:“长卿是如何得知的?没错,的确是铁矿山。” 高不凡笑了笑道:“我也是瞎猜的,没想到崔氏经营的生意还包括开矿。” 崔护捋须微笑道:“不是鄙人夸海口,除了食盐之外,但凡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我们清河崔氏都有涉足,而矿山、马场、布匹、瓷器则是我们主要的产业。” 高不凡不得不暗暗感叹,无怪乎说得士族者得天下,这些门阀世家能量实在太大了,几乎控制着整个国家的生产资料,难怪杨坚和杨广父子要推行科举制,想方设法削弱门阀世家的实力,不过高不凡有个疑问,盐铁不是国家专营的吗?私人也能开采铁矿? 高不凡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崔护笑道:“看来长卿对这方面知之不详啊,自从汉武帝颁布盐铁令,以后历朝历代都实行盐铁官营,但都没有西汉那般严格执行,允许私人开矿,官府只作监管和收租,当然,在钱币和兵器铸造方面还是有严格规定的,开皇三年,先帝甚至放开了官盐,允许民间制盐贩盐,而且还不收税,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原来如此!”高不凡恍然道,不得不说,隋文帝杨坚确实是个了不起的皇帝,难怪隋朝的国祚虽然短暂,但却十分富饶,可惜杨广好大喜功,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了,结果把老子留给他的一座大好江山给败光了。 这时崔护又道:“等安乐郡那边的矿山投产,鄙人还准备在周边的各郡县增设打铁坊,所以这几年都会在涿郡周边走动。” 高不凡心中一动,如此看来,清河崔氏这是打算把部份资产北移了,这无疑是种聪明的做法,如今这种时世,鸡蛋的确不宜都放一个篮子里,一旦清河郡那边出事,至少还能有点后路,不至于全赔光。 “那……诗柔姑娘?”高不凡禁不住问。 崔护微笑道:“安乐郡地处边境,条件艰苦,而且还不大安全,所以鄙人打算把诗柔暂时留在蓟县城中,宅子是现成的,服侍的人也不缺,正好长卿的官署也在城中,若有事,倒是麻烦长卿照应一二。” “这个……自然没问题!”高不凡隐约猜到崔护的用意,却也无法拒绝。 “如此,鄙人便先谢过长卿了!”崔护呵呵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 崔护作为清河崔氏的大管事,崔氏所有生意的总代理人,又岂是省油的灯?这阳谋使得光明正大,还没有丝毫违和感,高不凡明明很清楚对方的用意,却又拒绝不得,只能心甘情愿地顺着走。 正因为崔护知道高不凡意属长孙无垢,所以十分聪明的没有把话挑明,只是默默地制造机会让女儿和高不凡见面,让高不凡在不知不觉间了解到女儿美好的一面,也让女儿见识到高不凡优秀的一面,潜移默化地增进双方的好感。 崔护坚信自己的眼光,高不凡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他也坚信自己的女儿不比长孙家的姑娘差,再加上崔氏一族的家世,所以崔护坚信高不凡最后会做出正确的决定,选择与崔家联姻的! 正当高不凡和崔护聊着天,一支奇怪的队伍打北边来了,隐隐有喝骂和哭喊声传来。窦线娘和崔诗柔下意识地站起来,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 清晨的阳光下,只见有十数骑正驱赶着几十名女人往黑石山这边而来,这些女人被反绑着双手,还用一根长长的麻绳连在一起,一个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哭哭啼啼,只要稍微走慢一点,鞭子就会降临在她们的身上。 窦线娘一见,顿时柳眉一竖道:“我过去看看!”说完便跳上马骑驰了过去。 “线娘姐姐!”崔诗柔急忙站起来,下意识地爬上马背策马赶了上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却没有阻止,因为他远远就认出来者是哈里部的人,而带头的人正是哈赤。 且说窦线娘策马赶到,此时正好有一名女人倒在地上,估计是走不动了,哈赤的鞭子劈头盖脑地落在这名女子的身上,一边骂道:“贱货装死是吧,滚起来!” “住手,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窦线娘怒喝道。 哈赤皱眉望去,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的凶悍也瞬间退去,正好这时崔诗柔也赶到了,微喘着喊了声:“线娘姐姐!” 窦线娘本来就生得娇俏灵动,结果又来了一个眉目如画,春水一般柔弱的小美人儿,哈赤顿时色授魂予,只觉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也不及眼前这两名少女的一根指头好看。 崔诗柔被哈赤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盯得有点害怕,窦线娘催马挡在前者的身前,冷冷地喝问道:“你是何人?敢跑来御风马场撒野!” 哈赤回过神来,暗吞了吞口水,笑道:“在下是哈里部的少族长哈赤,敢问两位姑娘……” 此时“保安队长”高世雄带着人赶过来了,嗡声喝道:“哈赤,你来干嘛?” 哈赤皱眉道:“高大郎,这些女人是我特意从俘虏中精挑细选出来送给高大人的!” 高世雄撇嘴道:“都说我们不糟塌女人,长卿老大不会收的,带走,省得污了我们的地方。” 哈赤不由面红耳赤,内心暗怒,正打算愤然离开,窦线娘却眼珠一转道:“等等,这些女人高大哥不要,我要了!” 高世雄面色古怪地问:“柳姑娘,你要这些女人来干嘛?” 窦线娘没好气地道:“不用你管,反正收下就是了!” 高世雄抓了抓后脑勺道:“俺决定不了,你还是自己问长卿老大吧,呶,长卿老大来了!” 这时高不凡和崔护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哈赤连忙谄笑着道:“哈赤见过高大人!” 第332章 对牛弹琴 哈赤见到高不凡,连忙谄笑着道:“哈赤见过高大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首问窦线娘道:“线娘,你想要这些奚族女子?” 窦线娘点头甜笑道:“是呀,高大哥你就收下吧!” “那就收下吧,世雄,待会你去找夏管家支取二十万钱给哈赤,权当把这些奚人女子买下来。”高不凡吩咐道。 二十万钱相当于两百两银子,也就是一个奚族女子四两银子,价钱绝对算公道了。 哈赤连忙道:“不用不用,这是哈赤孝敬高大人的,又怎能收高大的钱?” 高不凡微笑道:“你以前不是叫我长卿老大吗?现在咋生份了?可是对战利品的分配有所不满?” 哈赤心中微凛,连忙摆手兼摇头道:“哈赤绝对没有,以前叫高大人长卿老大,那是哈赤不懂事,后来被家父狠狠训了一顿,这才明白规矩就是规矩,高大人乃朝廷命官,礼不可废呀!” 高不凡笑了笑道:“在牧监署我是高牧监,但在御风马场,我就是场主,公私分明,相反,我更乐意你叫一声长卿老大。” 哈赤讪笑道:“好的,既然高大人不嫌弃,那哈赤以后还叫您长卿老大。” 高不凡拍了拍哈赤的肩头笑道:“这才对,这些奚族女子我收下了,十万钱你也收下,现在有客人在,回头我会到哈里部拜访令尊。” 哈赤满脸堆笑地点了点头:“好的,哈赤就不打耽搁长卿老大了。” “世雄,带哈赤去钱。”高不凡吩咐了一声,高世雄便带着哈赤等人往宅子的方向而去。 哈赤回头偷看了两眼,来到宅子前时,终于忍不住问道:“高大郎,那两个女子是什么人?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的那位好像跟长卿老大的关系不一般。” 高世雄睨了哈赤一眼道:“还用问,自然是长卿老大的女人了。” 哈赤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难免有些失望,连忙追问道:“那另一个呢?” 高世雄怪眼一翻道:“你问来作甚?” “没啥,就好奇问问而已。”哈赤陪笑道。 高世雄鄙夷道:“那位可是清河崔氏的姑娘,多少王孙公子都未必入得人家法眼,你小子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嘿嘿,不过长卿老大倒是大有希望。” 哈赤心中暗怒,还有点妒忌,嘴上却讪笑道:“我那敢想啊,不过长卿老大果然好艳福。” “那是,谁叫长卿老大长得帅,功夫高脑子还好使,要是俺是个女的也喜欢。”高世雄嘿笑道。 哈赤作呕吐状道:“高大郎你就别恶心了,赶紧把钱给老子,省得看见你反胃!” 高世雄翻了个白眼道:“你刚才不是说不要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长卿老大说给的,难道你敢不给?”哈哧冷笑道。 高世雄撇了撇嘴道:“虚伪的家伙,你小子欺软怕强,作恶又没底线,要不是长卿老大吩咐的,老子连根毛都不会给你一根。” 哈赤恼羞成怒,冷笑道:“高大郎,你没受过楚里部的欺压,自然说得出这番风凉话来,如果换作你是我,只怕做得比本人还要绝,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高世雄呸了一口道:“你报仇俺没意见,但是至少要有点人性,被你活生生踩死的那两名娃儿又有什么错?你要报仇,一刀杀了得了,何必作贱人?嘿,老子跟你废话啥,拿了钱滚蛋吧。” 高世雄说完便进屋去找到夏财神,支取了二十万钱交给哈赤,后者拿了钱便满脑怒火地离开了。 魏征见状不由皱眉道:“高大郎,此人心性狭窄且凶残,你又何必激怒他,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大人既然给他好处,自有他的用意,你给了便是,何必像个长舌妇人般喋喋不休!” 高世雄不以为然道:“怕他个鸟,但凡敢呲牙,老子敲碎他的狗头便是。” “简直对牛弹琴!”魏征摇了摇头,转身行了开去,高世雄翻了个白眼,哎哟,看把老魏你臭屁得,要不是看在长卿老大称呼你一声魏先生的份上,俺这就把你那几根臭屁胡子给拔了。 ………… 哈赤送过来的这些奚族女人有五十个,美女肯定算不上,不过也没有特别丑的,而且都比较年轻,四肢健全,身体强壮,可见哈赤并没有骗人,的确是精选细选过的,能干活,好生养! “线娘,你要这些奚族女子来作甚?”高不凡问道。 窦线娘一副马场老板娘的口吻道:“自然是要来干活啊,咱们御风马场都是男的,找个女人都没有,这些奚族女人正好懂得放牧挤奶,连调教都省了,而且要是咱们不收,她们回到哈里部还不知会被糟塌成什么样子,还不如咱们御风马场收留她們,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崔诗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个哈里部的什么少族长眼神太邪恶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女子只不过走得慢一点就被往死里抽鞭子,又怎么可能善待她们,还不如留在御风马场呢。 崔护微笑道:“柳姑娘倒是想得周到,这个主意不错,鄙人昨日就建议长卿买些婢女回来,现在倒是省了,不过这些奚族女子语言不通,倒是有点麻烦。” “语言不通可以学嘛,一年半载什么都会了。”窦线娘信心十足地道:“本姑娘正好要在马场住一段时间,亲自教她们便是!” 高不凡自然没意见,不过一见到这些穿着油腻腻的奚族女子,他便有点警惕,提醒道:“线娘,我觉得你还是先教会她们讲卫生吧,高首高仁,带她们去石灰池那边彻底洗涮干净才准回马场,只要还有一只虱子都唯你们是问!” 高首和高仁毕竟亲历过去年那场瘟疫,立即如临大敌地带着人,把这五十名奚族女人赶去泡石灰水,语言虽然不通,但肢体动作还是看得懂的,很快,这些奚族女人便像羊群一般被赶到石灰池,一个接一个地彻底清洗干净。 第333章 底子 “哎哟,累死人家了,这些奚人还真是脏,据她们自己讲,一年也不洗一次澡。”窦线娘沐浴完后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高不凡好笑道:“谁让你逞能来着,非要自己拿扫帚当搓澡工!” 窦线娘翻转身来,撅着嘴道:“谁让你们这里找个婢女都没有,我不干谁干,总不能让高大高二他们来干这活吧,也太不像话了。” 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可以让她們互相涮啊,结果你自己全干了,五十个呀,要不要那么彪悍?” 窦线娘愕了一下,继而双手掩脸,懊恼地道:“人家竟忘了,好笨啊!” “我看你挺来劲的,从早涮到晚,还以为你喜欢干这种事呢!”高不凡调侃道。 “你才喜欢呢!”窦线娘啐了一口,继而掩住小嘴咯咯地笑起:“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扫帚涮下去,她们身上油污泥污就哗哗地掉,变得干干净净的,感觉快意的。” “你好变态!”高不凡笑道。 窦线娘立即像被踩到尾巴的母豹般弹了起来,压到了某人身上,张牙舞爪地一阵折腾,直到后者求饶,这才得意洋洋翻下来趴在床上,翘着那浑圆,双腿写意地交叉反踢着。 这妮子的身体自从被某人开发过后,越发的丰腴了,此刻只穿着薄薄的睡衣,更是曲线起伏,扣人心弦,高某人被一通撩拨,那还忍得住,腿一跨便翻身上马。 窦线娘呼吸一紧,吃吃地道:“高大哥,你想干嘛?” 高不凡咬着耳朵道:“把嘛字去掉!” 窦线娘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平添了几分娇媚,乖乖地合上了眼睛准备承受狂风骤雨的到来。 一番云雨过后,刚才还喊着累死了的窦线娘反倒精神起来,清洗完后竟还有闲心翻开马场的账本来查账,高不凡倒是躺在床上不想动了。 “高大哥,人家不喜欢那个哈赤,以后能不能别让他来马场。”窦线娘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道。 “为什么?” “这人心术不正。” 高不凡只是噢了一声便不再接话,倒不是他不上心,而是这种小角色不值得,他今日的态度已经给了哈赤机会,如果后者还因为战利品分配的事心怀不满,甚至干出损害御风马场利益的事,那也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窦线娘显然很了解高不凡的办事风格,提了一嘴便不再多讲了,认真地翻看账本。高不凡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便笑问:“老板娘,账本有问题吗?” 窦线娘心中一甜,点头道:“有,问题大了!” 高不凡坐了起来,奇道:“莫非老夏做假账中饱私囊了?” 窦线娘噗哧的失笑出声:“那倒没有,相反,咱们的御风马场才刚开张不久,账面上就如此土豪,要是我爹看到了,准会问你讨债。”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这妮子倒是活学活用,竟然连“土豪”这个词也学会了,问道:“怎么个土豪法?” 窦线娘立即兴致勃勃地念道:“这次马场开业,一共收到一共收到成年马匹一百三十二匹,马驹一百一十六匹,马鞍两百六十副,马镫两百六十副,另外还有一百二十万钱。 另外,今日新入账,马三千六百五十六匹敌,牛一千零二匹,羊八千七百二十七头……再加上咱们之前从辽东带回来的四百多匹马,也就是说,咱们马场现在一共有马四千三百多匹,天啊,这得值多少钱?折算成白银也有……几十万两了吧?” 高不凡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脱口道:“那么多?” 窦线娘点了点头,满眼都是小星星,手指头一张一收的,估计还在计算着这些家当具体值多少钱。 高不凡却急吼吼地道:“不行,我得赶紧找一趟老夏。”说完便取了账本飞快地跑出房间。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夏财神的房间还亮着灯光,门也没锁,所以高不凡直接便迈了进去,结果见到夏财正坐在案后的椅子上眼光光地发呆。 “老夏,老夏!”高不凡连叫了两声,直到他把那本账薄砸到桌面上,夏财神才回过神,有点不满地道:“少爷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折腾啥?” 高不凡奇道:“我还问你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呆?”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少爷,鄙人不是发呆,是愁啊!” 高不凡好笑道:“你愁啥?愁钱太多咬手?” 夏管家苦笑道:“要是现钱,鄙人作梦也能笑出声来,可是那不是钱银,而是牲口啊,要吃喝拉撒,还需要人照料的牲口啊,牛羊倒还好,现在牧草茂盛,赶去吃草便是,花不了多少钱,可是马儿不行,四千三百多匹马,一天得吃掉多少豆料?光是吃就能把咱们吃穷,对了,少爷大晚上的找鄙人作甚?” 高不凡亦苦笑道:“看来咱们是愁到一处了,奚人平时养马是不用豆料的,这里的马也比较耐糙饲,但是奚人逐水草而居,必须不断转移放牧之地,这才能保证马匹牛羊获得充足的草料。 而咱们却不可能也学奚人移牧,必须有充足的豆料才行,可是量太大了,即便有钱也难搞得到,所以我觉得这批马必须尽快出手一部份,牛羊也是,能出手多少是多少,要不然咱们牧场的草很快就会被它们啃精光,到时就麻烦了!” 夏管家点了点头道:“鄙人也是这么打算的,马匹倒是不愁销路,干这行这么多年,销路是现成的,如今鄙人手头上还有部分去年下的订单,但是牛羊很麻烦,咱们没有客源,对附近州县也不熟悉,要打开销路很难的。” 高不凡皱起剑眉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老夏你负责卖马,牛羊的事我来想办法!” 夏财神立即眉开眼笑道:“行,有少爷出马,那鄙人就放心了。” 高不凡有点无语,看来老夏等的就是自己这句话了,没错,凭自己目前在涿郡的人脉,要消化掉八千多只羊和一千多头牛显然不是难事,但找人帮忙是要欠人情的,而且老让卢三郎他们帮忙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乎,高不凡决定自己干,顺便建立属于御风马场自己的销售渠道,当然,这种事高大少不可能亲力亲为,他只是在家仆护院中挑选了十几名脑瓜子灵光,而且能说会道的,然后加以培训,把后世一些常见的推销促销手段灌输给他们,然后就把他们撒出去“跑单”了。 刚开始的时候,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当这些人做成一两单后,信心就上来了,再加上高不凡所制定的“激励”机制实在诱人,所以这些人动力十足,越干越是起劲,业务能力也越来越强,最后只是花了三个月不到,马场牛羊便卖出了差不多一半,换回来大把大把的钱银,可把夏财神乐得见牙不眼。 夏财神自己也没有闲着,两个多月来一共卖出了五百多匹马,由于是“黑市”,所以价钱卖得比较高,价值竟超过了五万两银子,而且这些马都是从楚里部缴获的,成本几乎为零,简直赚大发了。 高不凡毕竟有官职在身,不可能总是待在马场中,所以基本上都是每个月的休沐日到访一次马场,听夏财神和魏征两人汇报工作之余,顺便看看库房里堆积如山的五铢钱和金银。 如今御风马场的账面已经超过了七万两银子的盈余,是刨除了所有开支的盈余啊,即便是高不凡看到这个数字也跟作梦一般。 才短短数月间,御风马场的底子竟然这么厚了,要知道老爹高开山干养马这行十几年也没存下这么多钱银。 第334章 被黑了 六月盛夏骄阳似火,大地热得就像一只蒸笼似的,距离杨广誓师东征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有消息陆陆续续从前线传回来,据称隋军一开始打得挺顺的,四月中旬发动,在辽河上连战连捷,四月底击溃高句丽军队,成功渡过了辽河,隋帝杨广亲率一军围困住辽东城,而其他各路隋军也有所斩获,鱼俱罗和杨义臣各率一军势如破竹,迅速向平壤逼近。 从消息层面上来看,杨广这次东征似乎挺顺利的,但是高不凡却知道若历史不出偏差的话,杨广的这次东征还会以失败告终,所以他不太关注辽东的战况,工作之余只一心经营御风马场。 六月初十,牧监署休浴,高不凡再次骑着快马赶到御风马场。此时黑石山前的围墙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高不凡不是守财奴,挣了钱自然是要花到实处的,御风马场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据地,安全措施绝不能马夫,所以四月初,高不凡便让魏征把焦大匠找来开工,这回预算是绝对充足的,所以焦贵很乐意接这单工程。 “大人来了!”魏征正戴着一顶草帽在烈日下监工,见到高不凡便上前来见礼。 高不凡风尘扑扑,将马缰绳丢给一名仆人,微笑问道:“天气酷热,倒是辛苦魏先生了,进度如何?” “辛苦倒算不得辛苦,就是有点无聊!”魏征苦笑道:“打底的条石比较麻烦,所以进度一般吧,年底前应该能把地基全部弄好。” “慢点没关系,关键是要坚固结实!”高不凡和魏征在工地上巡视了一遍,又跟工头焦贵聊了片刻,便往宅子行去,一路上遇到几名奚族女人都十分礼貌地福身行礼,并且口称:“见过高大人和魏先生。” 她们的发音虽然不是很准,但还是勉强能听得明白意思,看得出,这些奚族女人来了马场数月,已经完全融入了马场的生活,而且从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来看,应该还是很满意这里的生活的。 正如窦线娘所言,这些奚族女人干活的确是把好手,放牧挤奶样样在行,比男人还要能干,就是不太讲卫生,窦线娘花了近两个月时间才慢慢纠正了她们的种种陋习,让她们养成洗澡和上茅厕方便的习惯,所以直到上个月初窦线娘才抽身离开了御风马场,南下回高鸡泊去了,当然,主要还是老窦派人来崔了几次,要是窦线娘还不回去,估计老窦要亲自提刀上门找高不凡麻烦了。 且说高不凡和魏征两人进了客厅中落座,自有婢女奉上了茶水,这些婢女可不是奚人,而是夏管家从人伢子那新购入,经过调教的丫环,总共三十人,负责打理宅子和端茶递水等工作,粗手大脚的奚族妇人放牧是一把好手,但侍候人的活儿显然干不来。 “老夏不在吗?”高不凡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问道。 魏征答曰:“老夏近日接到一庄大生意,今日一早便带着人离开马场交货去了。” 高不凡轻咦了一声道:“老夏竟然亲自出马,看来真是一庄大生意了。” 魏征伸出一只巴掌道:“五百匹!” 高不凡不由吃了一惊,要知道夏管家之前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才卖出了五百多匹马,最多的一单才五十匹,现在一单就卖五百匹,真的相当夸张了,毕竟若按照黑市的价格,那就是五万两银子,哪位“英雄好汉”竟如此大手笔? 高不凡隐隐觉得不太靠谱,连忙问:“在哪里交货,稳妥吗?” 魏征答道:“在打石岭下面的空地,对方是老熟客,之前拿过两次货,一次二十匹,一次五十匹,估计是觉得咱们的马不错,所以这次一口气要了五百匹。” 高不凡闻言反倒更加不踏实了,皱起剑眉道:“为何不让对方直接到马场来提货?” 魏征道:“鄙人也问过老夏,据说对方不肯,毕竟是黑市交易,对方有顾虑也很正常,这个买家尤其慎重,三次交易均选择了不同地点交货,不过前两次都是当场钱货两清,挺守信用的,大人不必担心,而且老夏这次也带了五十人,高大郎亲自带的队,安全可保无虞!” 高不凡闻言心中的不安并未打消,要知道五百匹马并不是小数目,散开就是一大群,十分扎眼,对方既然见不得光,如何敢赶着那么多马匹穿州过省?不怕遇到官府查问吗? 高不凡越想就越觉得不对路,问道:“打石岭离这里有多远,老夏有没有说几时回来?” “打石岭在西南约莫六十里左右,如果一切顺利,老夏他们天黑之前就能返回!”魏征见高不凡面色凝重,顿时也有点不安起来,始觉这几个月走得太顺利,自己的确有点大意了。 高不凡站起来道:“那我赶过去看看!” “鄙人跟大人一起去!”魏征连忙道,五百匹可不是小数目,若是出事损失就大了去了,当然,马再矜贵也不及人值钱,对方若有歹心,那夏管家他们就危险了。 高不凡连忙道:“老夏不在,马场这里还有劳魏先生主持,而且我的马快,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魏征也知道自己跟不上,若真出事也帮不忙,只会成高不凡的累赘,于是明智地点了点头道:“那大人您小心点。” “也许是我多虑了,说不定老夏已经在返回马场的路上。”高不凡微笑安慰了一句,然后飞快地离开宅子,骑上青云往西南边急驰而去。 高不凡并不知道打石岭的具体位置,但是五百匹马走过的地方痕迹还是十分明显的,他遁着马迹一路奔了四十余里,忽见一座山坳后面转出来一支人马,一眼就认出正是御风马车的人。 高不凡先是一喜,接着心中一沉,因为这支人马形容狼狈,神色慌张,还有不少人受了箭伤,很明显——出事了! “老夏!”高不凡打马迎了上去。 夏财神身上倒是完好无损,不过面色却极为难看,一见高不凡,不由愣了愣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高不凡扫了一眼夏管家身后,发现只有一半人,高世雄和韩老实等人不见了,皱了皱剑眉道:“我不放心,所过赶来瞧瞧,其他人呢,发生什么事了?” 夏财神阴沉着脸道:“这次被黑了,对方设了埋伏,幸好韩老实发现得早,要不然大家连人都交待了。” 高不凡心中一沉,果然不幸被自己猜中了,连忙问:“那世雄他们呢?” “在后面殿后,只是被射伤了数人,不过咱们的马全部被抢走了!”夏财神心疼得直打哆嗦,五百匹马啊,价值五万两银子,就这样被那帮杀千刀的贼子给抢走了,偏偏这还是黑市,根本没地方说理去,人家也根本不怕你报官。 高不凡却是松了口气,没出人命就好,毕竟钱财只是身外物,那有人命珍贵,问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夏财神摇了摇头道:“干这行的谁会暴露身份,不过那家伙的外号叫马三多,当初在渤海郡时就搭上头了。这家伙是个职业掮客,一向信誉很好,介绍的买家也十分靠谱,岂料这次竟出了岔子,都怪鄙人太贪心,在意思!” 夏管家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一想起被抢走的五百匹马就肉痛得直打哆嗦。 高不凡冷静地道:“人没事就行,马没了就没了,夏叔也不必太过自责,你先带伤者回马场治伤,我去看看世雄他们怎么样了。”说完便纵马而去。 夏管家自知高不凡的本事,所以并不担心,先带着受伤的人匆匆赶回马场。 高不凡纵马赶了数里地便遇上了负责殿后的韩老实等人,结果发现高世雄那货屁股上中了一箭,正撅着屁股趴在马背上痛苦地呻吟,不过嘴上骂骂咧咧的,看样子应该要不了命。 “长卿老大……哎哟!”高世雄一见高不凡便想坐起来,结果触碰到伤口,顿时痛得杀猪似的重新趴回马背上。 高不凡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高世雄屁股上的箭杆运力一剪便折断了。箭杆是竹子做的,上面没有任标识,高不凡随手扔在地上,问道:“狗儿,对方有多少人?” 柳狗儿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道:“对方事先设下的埋伏,在岭上的树木后放箭,没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弓箭手的数量不会少于五十人,幸亏韩叔示警及时,再加上对方不想伤及马匹,要不然咱们这些人至少会折掉一半。” “他奶奶的,老子还没吃过这种大亏,若是让俺知道他帮杂碎的老巢在哪,非把这帮杂碎一窝端掉不可!”高世雄咬牙切齿地发狠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哪个不开眼的,竟然黑到自己头上来了,这笔账自然不能就这么算,要不然这条道上混上的都会认为御风是一颗软柿子,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羊,看来不来点狠的立一立威是不行了。 第335章 鹰扬府 打石岭原是一座采石场,距离东南边的居庸关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据说当初秦始皇修筑长城时,强行把罪犯、士兵和民夫等迁徙到此定居,专门负责修筑长城,而居庸关也因此而得名,取“徙居庸徒”之意,而修筑居庸关的石料正是采自打石岭,估计打石岭这个名字也是因此而得的。 当高不凡带着韩老实、柳狗儿和柳七斤三人悄然摸回打石岭时,发现那伙贼人早已经离开了,整座打石岭水静河飞,不过却留下了大量的蛛丝马迹。 “对方人数不少于一百人。”韩老实查看了一遍后肯定地道。 柳狗儿神色有点古怪地补充道:“从马匹留下的痕迹来看,对方往东南方向离开了。”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看来这伙贼人很嚣张呀,非但没有化整为零逃离,竟然赶着五百多匹马成群结队离开了,而且毫不掩饰地上留下的一切痕迹,这是有恃无恐,抑或故布疑阵? “东南边十多里就是居庸关,这帮贼子不会是想带着五百匹抢来的马入关吧?这未免太过胆肥了些!”柳七斤惊疑不定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道:“有这个可能,对方敢黑掉咱们五百匹马,本身胆子就够肥的,即便直接闯关也不出奇,狗儿跟我往东南边追,韩叔和七斤往西北十里确认一下,免得中了对方南辕北辙之计。” 韩老实二话不说,带着柳七斤便往西北边急驰而去,而高不凡和柳狗儿两人则顺着蹄迹一路往东南边追去,很快,两人便追至居庸关下,守关将士自然认得高不凡,毕竟这位每个月至少进出一次关隘,所以十分爽快地打开了关门放行。 “咦,高牧监不是去马场吗?咋这么快就返程了?”守关将领好奇地问。 守关的将领是一名旅帅,姓张名默,高不凡平时过关都会顺便给守关将士捎点吃用的,还赠送过张默一匹骏马,所以两人比较熟稔。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笑道:“牧监署临时有紧急公务,所以赶回来了,对了,敢问张旅帅,不久前是不是有数百匹马过关?” 张默点了点头道:“是啊,对方是鹰扬府的人,说是从上谷郡那边采购来的马匹,他大爷的,军府的待遇就是高,总共才一千多的兵力,却一次采购五百匹马,真他娘的大手笔,哪像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守卒。” “鹰扬府?”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 鹰扬府原名骠骑府,有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各一名,隶属于十二卫府,相当于朝廷派驻于地方的军队,大业三年,杨广把骠骑府改名为鹰扬府,骠骑将军改为鹰扬郎将,秩正五品,车骑将军改为鹰击郎将,秩从五品,每一处鹰扬府领兵约千人。 鹰扬府只归十二卫府管辖,一般部署在洛阳和大兴附近,是拱卫京师的重要力量,另外,一些重要的州郡边镇也设有鹰扬府,譬如马邑和涿郡。 高不凡得知黑掉自己五百匹马的竟然是涿郡鹰扬府,自然是大吃一惊,一颗心也迅速沉到谷底,难怪对方有恃无恐,敢情竟是府兵。 “高牧监,怎么了?”张默见高不凡神色有点不对劲,便疑惑地问。 高不凡迅速冷静下来,皱眉道:“也没啥,只是有点吃惊而已,涿郡鹰扬府一下子采购那么多马匹,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张默点了点头道:“的确有点,不过咱们也管不着,倒是高牧监也许可以过问一下,毕竟咱们涿郡的马都归您们牧监署管。” 高不凡故作苦笑状道:“鹰扬府只归十二卫府管辖,本官哪管得着。”说完便带着柳狗儿策马过了关去。 两人刚出了关城,柳狗儿便有点紧张地低声问道:“大人,黑掉咱们五百匹马的人竟然是鹰扬府的府卫,对方不是会钓鱼执法吧?” 高不凡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首先,私下买卖马匹的事各地马场都在做,几乎是半公开的事实,只要马场每年能把朝廷的配额完成就行,官府对此向来都是只眼开只眼闭。其次,缉私并不是鹰扬府的职责,即便要缉拿私贩马匹也是牧监署牵头,还轮不到鹰扬府越俎代庖。 另外,这些人抢马时分明还想杀人灭口,甚至对外宣称五百匹马是他们采购来的,所以绝不可能是在钓鱼执法,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大人,那现在咋办?”柳狗儿沉声问,御风马场才刚走上正轨,大家才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过段时间还准备把柳岸村的家人都接来团聚呢,若是私卖马匹的事情败露,朝廷若追究起来,马场就完蛋了,毕竟很多买家都是见不得光的,其中不泛江洋大盗,甚至是已经竖旗反隋的反贼。 高不凡镇定地吩咐道:“狗儿仔细听好了,情况未必就那么坏,不过咱们也要防患于微然,待会你立即赶回蓟县城,通知高首和高仁接上鸣翠先去马场躲避,我走一趟鹰扬府把事情弄清楚。” 如今大隋遍地都是自立山头的盗贼,如果对方是盗贼,黑掉自己五百匹马自然说得过去,但是对方竟然是鹰扬府官兵,高不凡就实在想不通了,就凭自己目前的名气和人脉,就连宇文化及这种人都有所忌惮,就更别说鹰扬府了,除非是上头有旨意让鹰扬府这么做吧! 但如果真是上头的旨意,鹰扬府为何不直接兵临御风马场,那样岂不是更加省事?不过不管怎么样,正所谓有备无患,高不凡还是决定先把人接走,如果真是东窗事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 且说高不凡和柳狗儿两人一路策马急驰,将近天日落的时候终于赶回到蓟县城,后者入城接人,而高不凡则直奔鹰扬府的驻地。 鹰扬府的办公地点虽然在城内,但府兵们的军营却在城西,所以高不凡直接策马绕到蓟县城的西侧,一路上果然见到大量的蹄迹,很明显,御风马场被抢走的五百匹马十有八九被府兵明目张胆地赶回驻地去了。 涿郡鹰扬府的营地就设在城西约莫五里的官道旁,高不凡打马来到附近,正打算将大青马藏在树林中,然后潜入营地打探消息,结果刚走到树林边便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数声惨叫后,一条人影在苍茫的暮色中跌跌撞撞地飞奔出来。 高不凡这时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还牵着马,青云全速奔跑时虽然飞快,但终究没有那么灵活,所以从树林逃出来那人登时跟高不凡打了个照面,两人目光一触,均是愕了一下。 “萧兄?”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原来此时从树林中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正是当初马场开张时,代表“公孙盈袖”上门道贺的萧剑。 萧剑身上挂彩了,左小腿上挨了一下,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难怪走路跌跌撞撞的。高不凡不由暗暗警惕,萧剑的武艺绝对不弱,竟然受伤了,可见对手非常强,难道是楼主? “高牧监缘何在此?”萧剑惊疑不定,正说话间,树林中已经追出了一行人,其中一人顶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大光头,大腹便便,若是手里再捏着一串佛珠,活脱脱就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高不凡一见这颗锃亮的蛋头,登时愕住了,而蛋头一见高不凡,同样也愕住了,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原来是高少场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马行空!”高不凡也是脱口而出。 没错,这名光头锃亮的家赫然正是当初在蓨县和飞鹰马场抢生意的马场老板马行空。 第336章 杨玄感反了 马行空笑吟吟地道:“原来高少场主……噢,现在应该称高牧监才是,原来高牧监还记得鄙人,鄙人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马行空正说话间,他身后的八名劲装武士已经呈扇形慢慢围了上来,人人目露杀机,显然不怀好意。 高不凡扬了扬剑眉,淡道:“看来马场主的马匹生意做得挺大的嘛,竟然做到涿郡鹰扬府来了。” 马行空呵呵一笑:“让高牧监见笑了,鄙人只是赚点辛苦钱而已,跟高牧监的御风马场无法比呀,只是开张数月便日进斗金,牛羊马匹源源不断地往外卖,端的是神奇!”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只是发了笔横财罢了,神奇倒不至于。” “咦,巧了,鄙人今日正好也发了一笔横财,不过跟高牧监相比,那肯定是无法比的。”马行空皮笑肉不笑,显然意有所指。 高不凡淡道:“那可要恭喜马场主了,不过横财烫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马行空双眼笑得眯缝起来,拍了拍大腹便便的肚皮道:“谢谢高牧监提醒,鄙人的胃口一向很好,而且从来不吃自己吃不下的东西,所以从未试过兜着走。” 萧剑皱眉沉声道:“高牧监不要跟他废话,速速离开,再迟只怕来不及了,此人乃杨玄感座下,伙同涿郡鹰击郎将王跃,杀死了鹰扬郎将卢陵,如今已经控制了涿郡鹰扬府,正准备出兵攻占蓟县城,杨玄感要反了!” 高不凡浑身一震,总算明白为何鹰扬府的人敢明目张胆地黑掉自己的五百马了,敢情是要造反,只是杨玄感不是应该在黎阳仓起兵吗?咋跑到涿郡来了? 高不凡此时也来不及多想了,因为此时鹰扬府的营地内已经火光大作,人叫马嘶,显然正有大批人马在调动,连忙道:“萧兄腿上有伤,快上马!” 萧剑也不推辞,道谢一声便跃上马背,大青马虽然性子高傲,但极通人性,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耍脾气,所以并未反抗,任由萧剑骑到自己的背上。 马行空见状厉声大喝:“快拦住他们,一个也不许走掉。” 八名武士立即凌厉地扑了上来,高不凡手腕一翻,长刀锵然出鞘,刀光灿若匹练横空,一阵叮叮当当的大响,八名武士均被震得倒退开去,差点连刀都拿捏不稳,无不骇然失色。 马行空面色一沉,显然也被高不凡这威不可挡的一刀惊住了,高不凡趁机腾身上马,大青马十分机灵,立即展开四蹄便要狂奔出去,然而就在此时,马行空动了,竟像一发炮弹般猛撞向大青马的一侧,那颗闪亮的蛋头宛若流星划过黄昏的天空。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大腹便便的马行空动作竟能如此之灵活,而且力道还如此之威猛,绝对是一名顶级高手,难怪萧剑不是他的对手。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高不凡已经和马行空对了一掌,虽然把对方震退了,但也被逼得从马上翻了下来,而这时大青马已经提速冲了出去,眨眼已在十数米开外。 唏律律…… 大青马发现主人掉下了马背,立即长嘶一声,原地来了一个急刹,蹄子在地上犁出四条深深痕迹,停稳后还扭头回望。 高不凡此时已经和马行空激斗在一起,百忙中大声喝道:“带人先走,回头接我!” 大青马打了响鼻,并没有离开,前蹄扬起再落地,仿佛在催促高不凡赶紧跟上,萧剑见状既感动又惊讶,这匹大青马也太过通灵了些,于是道:“既然你不想走,那咱们回去帮你的主人吧!” 大青马似乎听懂了,长嘶一声便调转身跑了回去,此时鹰扬府营地的寨门突然打开,一支骑兵举着火把杀气腾腾地从里面冲出来,密密麻麻的腰刀在火把下闪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光。 高不凡心中微凛,知道不能再拖了,发出一阵如同龙吟般的长啸,一口气劈出三刀,封死了马行空的所有退路,后者心头大骇,只得硬着头皮举刀挡架,哐! 但见两刀相交,火星四溅,宛如平地一声炸雷,马行空的身形猛地一沉,整个人竟然矮了几寸,原来双脚已经陷进了泥土之中,可见高不凡这一刀力量之磅礴。 “再来!”高不凡冷喝一声,旋身又是一刀,刀光如同匹练,再次当头疾劈而下。 轰当…… 马行空整个人又矮了数寸,本来就肥大的体形瞬间粗了一圈,就像一只鼓着气的癞蛤蟆似的,脖子和脸都胀得通红,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刷,刀光再现,高不凡的第三刀已接踵而至! 马行空骇得魂飞魄散,硬接两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再来一刀只怕要当场爆血管,急忙一招懒驴打滚,就地滚了开去。高不凡如影随形跨步上前,刷的又是一刀! 马行空刚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高不凡的长刀已经当胸劈到,只来得及横刀于胸前勉强招架,结果连人带刀被劈飞,大蓬鲜血飞溅而出! 高不凡正打算再出一刀把马行空结果掉,两名武士扑上来拼死相救,只好放弃了追杀,回身挥出凌厉的两刀,刀光过处,两名武士当场一死一伤,端的是威霸无比。 高不凡威风凛凛地横刀而立,目光一扫而过,竟骇得剩下的六名武士不敢贸然上前。 此时萧剑已经骑着大青马赶到,高声道:“高牧监,快上马。” 高不凡从容地飞身上马,此时那些鹰扬府骑兵已经冲到近前了,马行空也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高不凡那一刀显然没能要了他的命,不过看样子伤得也挺重的,胸前血迹斑斑,双手也是鲜血直流,面色苍白,肥大的躯体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 “卢郎将,放箭,射死他们!”马行空气急败坏地厉叫,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叫完后哇的吐出大口鲜血。 那支鹰扬府骑兵为首者是一名浑身披挂的将军,约莫三十许岁,应该就是鹰击郎将王跃了,闻言立即冷喝道:“放箭!” 大青马此时已经撒开四蹄了,只是速度还没提上来,利箭已经盖天铺地抛射过来,高不凡大喝一声跃起,直接站在马背上,一手扶住萧剑的肩头,另一只手把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叮叮当当地扫落。 大青马长啸一声,宛如一道青云般狂驰出去,倾刻就消失在夜色笼罩下的官道上。 鹰击郎将王跃不由目瞪口呆,足足数秒才回过神来,问道:“马管事,此是何人,竟如此了得?” 马行空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沉声道:“此子乃涿郡牧监高不凡!” 王跃失声道:“原来是他,难怪如此厉害,听说镜花水月楼楼主亲自出手都没能杀得了他!” 马行空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鄙人就不应该招惹他,为了五百匹马实在不值,如今走漏了消息,蓟县城怕是取不下了,主公举事在即,此地不能久留,王郎将立即召集人马随鄙人赶往黎阳仓吧。” 王跃犹豫道:“他们才刚刚逃离,未必来得及通知守城官兵,咱们现在马上发兵,说不定还有机会拿下蓟县城。” 马行空摇头道:“有飞羽卫在,马上就能调动力量守城,没机会了,再不走只怕咱们也要性命不保!” 王跃闻言心中一凛,站即返回营地召集人马准备连夜逃离。马行空对着天空那一弯新月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鄙人有负主公和密公所托啊!” 马行空此刻后悔不迭,本来按照李密所定下的计划,他已经成功策反了鹰击郎将王跃,下一步只要攻占了蓟县城就大功告成了,到时主公杨玄感在黎阳仓举旗起义,然后派大军迅速占领整个涿郡,封锁临渝关,阻绝杨广的归路,把他困死在辽东,那么大隋江山就唾手可得了。 不得不说,杨玄感的谋主李密确实厉害,这条计策若成功,只怕大隋江山就要易主了,可惜马行空自作聪明,为了增加涿郡鹰扬府卫士的战斗力,竟然黑掉高不凡的五百匹马,结果把高不凡引来了,最终高不凡把探听到秘密的萧剑救走,导致事情败露,如今蓟县城肯定是拿不下了,只能灰溜溜的逃走。 且说高不凡和萧剑两人一骑一直奔至蓟县城城门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城门也早已关闭,不过飞羽卫的身份超然,萧剑只是亮明的身份,守城的官兵便立即乖乖地开门放他们进去。 “马上关闭城门,无论是谁来了也不许打开,违者当场格杀!”萧剑进了城,立即厉声喝令官兵关上城门,官兵们不知就理,但是飞羽卫权力大,直接对皇上负责,所以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哈腰地照办了。 见到城门安全地关上,萧剑这才稍松了口气,对着高不凡抱拳道:“这次多亏高牧监,要不然萧某这条命就交待了。” 第337章 赶往黎阳 高不凡微笑道:“萧兄客气了,不知青若……公孙大家现在何处?” 萧剑愕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地低声道:“原来高牧监知道公孙大家的真正身份。” 高不凡一时说漏了嘴,只好点了点头道:“青若都跟我说了。” 萧剑闻言神色更加复杂了,低声道:“青姑娘的身份一直是个秘密,即便是飞羽卫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大家只知道她叫青姑娘,所以青姑娘的名讳还望高牧监暂时不要外传。” 高不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萧剑沉声续道:“青姑娘其实早就察觉了杨玄感有反意,之所以化名公孙盈袖投身梨香园,本意也是监视杨玄感,不过杨玄感做事谨小慎微,青姑娘一直未能拿到确凿证据,再加上杨玄感乃已故楚国公杨素之子,地位超然,皇上也不能轻易动他。 如今皇上亲征高句丽,远在辽东,杨玄感有恃无恐,反意越发外露了,近这几个月更是借口盗贼阻路,故意拖延东征大军的粮草发运,严重影响辽东战事,所以青姑娘亲自率领飞羽卫赶往黎阳暗中调查,意外发现了这个马行空原是杨玄感的人,而且此人正在秘密大量收购马匹。 于是乎,青姑娘便派本人负责盯紧马行空,只要发现杨玄感试图谋反的证据,飞羽卫便可明正言顺地捉拿杨玄感了。” 高不凡恍然道:“所以后来你顺藤摸瓜,发现马行空勾与涿郡鹰击郎将王跃有勾结?” 萧剑点了点头道:“为免打草惊蛇,本人已经暗中监视马行空一个多月了,本打算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的,岂料此贼机警,竟识破了飞羽卫的暗桩,并将计就计,趁着本人和暗桩接头时突然伏击,要不是高牧监突然出现,萧某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此人的确狡诈,不久派人扮成买家抢走御风马场的五百匹马,所以本人循着蹄迹一直追踪到鹰扬府营地外。” 萧剑恍然道:“原来哪此。马行空策反鹰击郎将,试图攻占蓟县城,估计是打算阻绝皇上的归路,绝不能让他得逞,对方大概马上就要发兵来攻了,这个时候在下不能离开城门,劳烦高牧场持本人的腰牌去见郡丞郭绚郭大人,请他速调兵马守城。” 先不说自己和马行空是敌非友,只看在青若的面子上,高不凡就不能拒绝,于是爽快地接过萧剑的腰牌策马离开了城门。 飞羽卫是一个情报组织,相当于明朝锦衣卫一般的存在,乃皇上的耳目,建制跟十二卫府截然不同,十二卫府是军队,每一卫的最军事长官是大将军,下设将军两名,而飞羽卫不属于军职,也无品级,最高长官称为总管,下设执事数人,这个萧剑正是飞羽卫的三名执事之一。 高不凡身为涿郡牧监,自然知道涿郡郡丞的住处,策马赶至府前便直接上前拍门,高声道:“十万火急,下官涿郡牧监高不凡请见郡丞大人。” 话说涿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太守,名叫崔弘度,跟上谷郡太守崔弘升是亲兄弟,都出身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乃远房亲戚,只是这个崔弘度去年随杨广第一次东征,不幸病死在途中,所以如今涿郡太守的位置还空缺,真正管事的正是郡丞郭绚。 且说这位郭郡丞还没入睡,听到家人来报,便匆匆忙忙地在客厅接见了高不凡,劈头便问:“高牧监何事十万火急?” 郭绚约莫四十许岁,面容瘦削,颌下留着一撮长须,虽然衣着齐整,但耳后还残留着一点红印,高不凡灵敏的鼻子离远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估计这位郭郡丞才刚刚开始丰富多彩的夜生活,结果就被打断了,难怪神色不善。 “涿郡鹰击郎将王跃伙同他人杀死了涿郡鹰击郎将卢陵,马上就要发兵攻打蓟县城了,还请郭大人速速调兵守城。”高不凡道。 郭绚吓了一跳,失声道:“此言当真?高牧监哪来的消息。” 高不凡把萧剑的腰牌丢给了郭绚,后者接过一看,登时变了面色,吃吃地道:“原来……高……高大人是飞羽卫?”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郭大误会了,这腰牌是飞羽卫的萧执事交给下官,以便取信郭大人的。” 郭绚松了口的气,又有点狐疑地问:“既然如此,萧执事何在?” 高不凡神色郑重地答道:“萧执事如今在西城门亲自把守,提防叛军来攻,郭大人速速调动兵马守城吧,杨玄感反了!” 此言一出,瞬时如平地一声惊雷,郭绚哆嗦了一下,手中的铜制腰牌叮当地掉落在地…… 郭绚没有怀疑,因为没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立即召集起郡兵赶往城门,很快,蓟县城四座城门都被郡兵严密把守住,城头上灯火通明,只是大家紧张兮兮地等了半天,仍然不见叛军来攻,众人不禁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萧剑和高不凡。 萧剑左腿上受了伤,此刻已经包扎好了,身边也多了几十名黑衣劲装武士,一个个神凝气足,显然身手均不弱,应该都是飞羽卫。 “萧执事,这是怎么回事?叛军呢?”李渊沉声问道。 话说李渊这次并没有跟随杨广前往辽东,而是留在涿郡帮忙督运军资,毕竟刚死了老婆,杨广倒是挺体恤李渊这个表哥的,而且李渊的几名子女前月已经扶灵柩回老家安葬了。 萧剑皱眉道:“估计对方认为咱们有了防备,自知不能轻易攻下,所以退走了,还请郭郡丞派人出城刺探一番。” 郭绚只好派出三路斥候出城查探,果然,三路斥候陆回来禀报,鹰扬府的营地已经人去楼空,鹰击郎将王跃率着叛军往南逃了。 李渊面色凝重地道:“不好,如果杨玄感真的造反,估计王跃是带着人往黎阳去了,黎阳仓不容有失,请郭绚丞立即派出快马通知沿途各郡县拦截,本官这便立即上奏皇上。”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成头,估计是抢“头功”去了,毕竟这种事谁先第一个上奏,谁就是皇上眼中的大忠臣。 不过,李渊身为唐国公,皇上的表哥,无论于公于私,均是在场一众官员当中最适合上奏的那个人,也没人敢跟他争。 郭绚倒也勇猛,一边派出快马通知周边郡县,一边亲率一百骑出城追赶叛军,当然,在高不凡看来,这位也是做做样子,日后好在杨广面前表功罢了,毕竟一百骑追杀编制一千人的鹰扬府骑兵,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高不凡只是个牧监,自然没有资格参与军事,便打算回牧监署睡大觉,至于被马行空抢走的五百匹马甚定是追不回了,只能自认倒霉。 正当高不凡走下城头,萧剑却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道:“高牧监请留步!” 高不凡停下脚步客气地道:“萧执事有何赐教?” 萧剑连忙道:“不敢当,在下冒昧想请高牧监帮个忙,此事关乎青姑娘安危。” 高不凡闻言连忙道:“你说!” “青姑娘如今应该在黎阳县城,随时准备抓捕杨玄感,据我猜想,杨玄感肯定是要想攻占涿郡,阻绝皇上归路,所以十有八九还在等马行空的好消息,此时未必就已经发动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萧执事是想让本官赶往黎阳通知青若?” 萧剑点了点头道:“高牧监果然聪明,没错,高牧监身手高绝,坐骑也是神骏不凡,定能赶在马行空的信使之前抵达黎阳县通知青姑娘,若能趁着杨玄感发动之前一举将其抓住,定可避免一场浩劫!” 高不凡心中生出一丝古怪来,杨玄感兵变正是压垮大隋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在发动之前就被制止了,那大隋的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写? 高不凡正走神,忽见萧剑正目光炯炯地审视着自己,不由心中微凛,连忙道:“*******,岂因祸福趋避之,本官自当义不容辞!” 萧剑眼前一亮道:“好,那此事便拜托高大人了。”说完郑重一揖。 这种事高不凡实在拒绝不得,一旦拒绝,只怕立马就要上杨广的“黑名单”了,更何况此事还事关青若的安危,所以不得不接。 萧剑站在城头上,目送着高不凡一人一马消失在城外的黑暗中,良久才收回目光,淡问道:“黑羽,御风马场的牛羊马匹是怎么来的?可查清了?” 名叫黑羽的飞羽卫点头道:“查清了,高长卿和哈里部联手灭了奚族的楚里部,牛羊马匹也是从楚里部抢来的。” 萧剑皱剑眉道:“御风马场和哈里部有实力灭掉楚里部?” 黑羽答道:“据属下所知,楚里部去年发生瘟疫,几乎全灭,实力大打折扣!” 萧剑恍然道:“原来如此,据说高长卿当初在辽东每战必以少胜多,灭了楚里部也就不出奇了!” 黑羽皱眉道:“但是御风马场私卖马匹,不论买家身份……” 萧剑摆手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份就行。” 黑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第338章 失敬失敬 夕阳仿佛把天边的云彩给点燃了,火红一片,虽然夜幕将降,但暑热难消,天地就像一只巨大的蒸笼,世人都在其中煎熬着,官道两旁的农田可见大片大片的龟裂,连绵的田陌只有生命力顽强的荒草在疯狂生长,几只野狗躲在阴暗的草丛中啃着不知名的尸骨。 荒凉,萧条,凄清——这就是高不凡一路由涿郡南下所见到最多的景象。 杨广去年东征高句丽的那场惨败,其后果终于在今年显现出来了,而且还在渐渐发酵着,不断蚕食大隋的根础,慢慢葬送着大隋国祚! 去年东征高句丽,杨广调动了百万大军,加上后勤人员,动员的人口起码在三百万以上,这对只有数千万人口的封建农业国家来说,其影响无疑是巨大的,这本身就意味着大量的田地会被丢荒,关键这场战争还打输了,百万大军尽丧辽东! 人口锐减、田地荒芜、粮食稀缺,战争还消耗了大量的社会财富,百姓赤贫如洗,为了生存和躲避征役纷纷逃离家园,成为流民,成为流寇,各种社会问题接踵而来,偏偏杨广对此视而不见,硬是发动第二次东征,可以说,如今的大隋已经病入膏肓了! 高不凡一路南下,心情莫名的沉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历史的滚滚车轮下,真的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啊,要么为乱为草芥,要么乱世弄潮! 驾…… 大青马强健的四蹄奋力敲击着大地,一路尘烟攀上山岭,穿越山谷,跃过溪涧,像流云一样飞驰着。从涿郡到黎阳,沿运河走约莫一千四百余里,以大青马的脚程三天应该已经足够了,现在高不凡已经进入了魏郡安阳县地界,明日上午即可赶到黎阳县。 这时,大青马奔至一座山坳的转弯处,眼前突兀出现一条黑线,分明是一条拦在道中的绊马索。这条绊马索设置得十分阴损,正好在山坳的转弯处,野草挡住了视线,当骑马的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高不凡并不是普通人,大青马也不是普通马,高不凡手疾眼快,猛地一提缰绳,疾驰中的大青马前蹄扬起,间不容发地跃过了绊马索,官道两边的草林中立即传出几声“卧糟”“尼娘的”之类的粗话,紧接着迎面就是一箭疾射而来。 高不凡目光一闪,扑通的应声滚落马下,大青马长嘶一声刹住身形,这次草丛中传出了一阵欢呼,有人大声恭维道:“弘爷好箭法!” 暮色之下,只见十几名贼人从草林中悉悉索索地跳出来,一个个手执单刀,凶形恶相,很明显是劫道的贼人,装备还挺不错的,至少手一把单刀,其中还有人带了弓箭,为首者约莫三十许岁,缠着灰布头巾,手持一把短弓得意洋洋,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一副六亲不认的嘴脸。 “去,把那匹青马给俺牵过来!”短弓男叉着腰吩咐道,一名喽啰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正准备牵缰绳,结果被大青马一口咬住肩头叼了起来,狠狠地丢到一边去,痛得这货哎哟哟地惨叫,连滚带爬地逃远。 “弘爷,这匹青马性子很烈啊!”众贼惊道。 短弓男不惊反喜道:“性子越烈越是好马,你看这匹大青马多神骏,老子还没见过如此极品的好马,跑起来像阵风一样,要不是老子箭法了得,指不定就让这小子逃了,嗯,这小子骑得起如此神俊的坐骑,肯定是只肥羊,身上值钱的东西定然不少,葛老三,去翻一翻这小子。” 名叫葛老三的贼人立即摩拳擦掌地扑向高不凡,见到后者胸口中了一箭,躺在那一动不动,便收起单刀笑道:“弘爷果然神准,这小子一箭穿心,已经去阎罗殿卖咸鸭蛋了,可惜了,长得细皮嫩肉的,要是活捉回山寨,倒是可作兔儿爷,给弟兄们泻火!” 嘿,这位葛老三一见高大少长得如此英俊,唇红齿白的,竟然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来。高不凡恶心到不行,顿时演不下去了,正当葛老三准备伸手摸来时,飞起一脚便踹在他的嘴脸上。 葛老三惨叫一声便飞跌出去,倾刻血流披面,牙齿叮叮当当地掉了七八颗,鼻子也塌了,不是一般的惨。 众贼大吃一惊,高不凡在众贼惊愕的目光下站了起来,随手扔掉“插”在胸口的利箭,又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道:“哪个杂碎射的箭,太垃圾了,给小爷挠痒痒都嫌力道不够?” 短弓男子面色微变,继而勃然大怒:“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敢消遣你弘爷?弟兄们,一起上剁了他!” 短弓男子显然也不笨,高不凡能空手接住利箭,本事显然十分了得,自己一个未必是人家对手,于是果断下令群殴,这山贼当得也太不讲武德了。 “小子找死!” “直娘贼!” “杂碎!” “剁他奶奶的!” 众贼口吐纷芳,凶神恶煞地一拥而上,单刀尽往高不凡身上招呼,面对这样一群垃圾,高不凡连刀都不屑拔了,三两下就把他们全部干趴下,断手折脚是在所难免了。 短弓男子看着哀鸿遍野的一众喽啰,终于明白自己今日踢到铁板了,一边往后退,一边色厉内荏地道:“小子,别以为会点拳脚功夫就了不起,俺们瓦岗寨也是高手如云的,敢动俺翟弘一根头发,保证你走不出魏郡的地头!”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你是瓦岗的好汉?姓翟?那翟让跟你什么关系?” 短弓男子闻言精神一振道:“翟让是瓦岗寨的大当家,而俺就是翟大当家的亲大哥,翟弘!” 短弓男拍着胸口,神色傲然! 高不凡不由笑道:“原来是翟大爷,失敬失敬!” 翟弘见高不凡态度友好,胆子也大了起来,板着脸道:“你小子……咳,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蓨县高不凡,表字长卿!”高不凡微笑道。 “蓨县高长卿,这名字咋有点耳熟啊?”翟弘皱了皱眉道。 高不凡抱拳笑道:“失礼,你的同行张金称正是在下宰的!” 翟让面色大变,呼的一刀便往高不凡头上砍去! 第339章 徐世绩 永济渠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前两日还船只往来如梭的繁忙水道如今竟然水静河飞,连渔船都看不到一条,夕阳映照之下,只余波光在荡漾。 这时,有两人骑着马从黎阳县城方向的官道上走来,不紧不慢地聊着天。这两人都戴着斗笠,看不清相貌,但都携带了兵器,这年头携带兵器防身并不稀奇,但既有马又有兵器的只会是三种人,要么是官,要么是贼,要么就是有钱人,而且这两人当中有一个的兵器还是马槊,这玩意的价值不菲,是公认的兵器中的贵族,没点身价可玩不起。 这时,只听使马槊的汉子道:“世绩果然料事如神,杨玄感真的反了,对了,世绩是如何断定杨玄感会反的?” 徐世绩微笑道:“杨广眼下正在辽东征战,人吃马喂,日耗不知凡几,而杨玄感在黎阳仓负责督运粮草却不甚积极,运河上的漕船三三两两,隔好几天才能见到一趟,肯定是远远跟不上前线的消耗的。单大哥您想想,杨玄感要不是想造反,难道是活腻了?” 单雄信恍然大悟,佩服地道:“世绩观察入微,雄信佩服。” “单大哥谬赞了。”徐世绩微笑道:“杨玄感乃关陕士族出身,贵为楚国公,现任兵部尚书,显贵无比,连他都反了,可见杨广倒行逆施,已经到了天怒人怨,众叛亲离的地步,单大哥,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单雄信精神一振,慨然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隋气数已尽,是该改朝换代,走,回山寨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单雄信和徐世绩策马奔出数里,勒定马打了一声呼哨,道旁的树林中便悉悉索索地钻出来几十名喽罗来,簇拥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单当家,徐军师,不好啦,弘爷栽了,被官军抓住啦。”一名瘦猴般的贼子从官道远处飞奔而来,赤足在泥地上踢得烟尘滚滚。 单雄信和徐世绩大吃一惊,急忙打马迎上前喝问道:“哪来的官军?有多少人马?” 瘦猴气喘吁吁地竖起一根手指,弱弱地道:“一……一个!” 单雄信大怒道:“放屁,你小子是在消遣某家吗?” 瘦猴急红了脸,吃吃地道:“小的咋敢啊,对方真的只有一人,自称什么……蓨县高不凡高长卿。” 徐世绩愕然道:“是他!” 单雄信面色一沉道:“此人可就是被昏君亲封为涿郡牧监的蓨县人高长卿?”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没错,当年称雄高鸡泊的张金称就是此人和李靖剿灭的,据说此子文武双全,而且武功极高,去年在辽东更是闯下了若大的名头,不容小瞧,弘爷栽在他手里也就不出奇了!” 单雄信杀气腾腾地道:“那某家倒是正好会一会他的,瞧瞧是不是跟传说中那般厉害,带路!” 瘦猴胆气大壮,带着单雄信和徐世绩等人立即杀了个回马枪。 此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将要完全沉下去了,高不凡嘴里叼着一根草,悠然自得地坐在道旁的一块石头上,翟弘鼻青面肿,趴在旁边一动不敢动,低声哀求道:“高少侠,高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有大量,饶过在下这一遭吧。” 高不凡瞟了一眼地平线上的落日,略带戏谑地道:“你用绊马索暗算本人,又用暗箭射本人,要不是本人两把刷子,只怕已经在阎罗殿卖咸鸭蛋了,又岂能轻易饶了你?” 翟弘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听出了高不凡的言外之意,眼珠一转道:“那高少侠如何才肯饶过在下?” “那要看你的亲弟弟肯拿多少金银来赎你了。”高不凡淡道。 翟弘一听,登时松了口气,对方若只是求财,那就好办,试探道:“高少侠要多少金银才肯放了在下?” 高不凡随手伸出一只巴掌,翟弘笑道:“五十两银子?那太简单了,只要高少侠放了在下,银子马上送到!” 高不凡好笑道:“原来弘爷的命只值五十两银子?” 翟弘面色一僵,讪讪地道:“五百两?” 高不凡摇了摇头,翟弘颤声道:“不……不会是五千两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金子!” 翟弘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倒,哭丧着脸道:“高少侠开玩笑吧,把俺们瓦岗寨卖了也没有五千两金子啊,少点,再小点吧!” 高不凡吐掉嘴里的草根,懒洋洋地道:“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没有五千两金子就宰了你,就当给附近的百姓除掉一害!” 翟弘欲哭无泪,这小子咋比土匪还要土匪,有心想跑却又不敢,因为他刚才试过n次了,每次都没逃出五米的范围便被抓回来,而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揍。 “咦,救你的来了!”高不凡忽然道。 翟弘抬头一看,果然见到官道上来了一支人马,烟尘滚滚,杀气腾腾,他一眼就认出了当先两人,不由大喜过望,滋溜便飞奔出去,结果被高不凡探足轻勾了一下脚踝,当场摔了个狗啃灰! 翟弘顾不得疼痛,爬起来高声呼救:“单当家,徐军师,快来救俺啊!”说完对着扭头对着高不凡恶狠狠地道:“单爷和徐军师来了,识相的就马上放了老子,要不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鸹噪!”高不凡连着刀鞘拍在翟弘的后背,这货当场又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灰,半天没能爬起来。 此时徐世绩和单雄信已带着人奔到跟前,见状都又惊又怨,后者马槊遥遥一指,喝道:“放了弘爷!”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马上的单雄信和徐世绩,拱手道:“敢问两位如何称呼?”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高不凡突然如此客气,徐单两人也不好发作,拱手回礼自我介绍道:“某家单雄信(徐世绩)!” 高不凡眼前一亮,又碰上名人了,笑吟吟地道:“原来是单当家和徐军师,久仰久仰,早就听闻单当家为人仗义,徐军师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翟弘翻了个白眼,你小子求生欲挺强的嘛,见到我方人多势众,开始拍马屁讨好了?可惜,迟了! 徐世绩不动声色地道:“高牧监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高牧监何故伤人?” 高不凡笑道:“那就要问问弘爷了!” 翟弘面色一沉,怒道:“徐军师甭跟他废话,快让兄们剁了他……不,乱箭射死他!” 高不凡有些无语,翟让要是智商也跟这位亲哥一样低,那还是别混了,赶紧解散山寨回家耕田吧! 徐世绩皱了皱眉道:“高牧监如何才肯放人?” “拿五千两金子来,我考虑一下!”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道。 此言一出,众贼均破口大骂,单雄信更是勃然大怒,拍马挺槊就杀了上来,大喝道:“某家赏你这狗官五戳子!” 高不凡不慌不忙探手一伸就捏着翟弘的后颈提了起来,微笑道:“来来来,单当家往这里戳!” 单雄信投鼠忌器,只好勒住马,怒气匆匆地道:“是好看的就跟某家光明正大地较量一番,拿人质当盾牌算什么英雄好汉!” 高不凡哈哈笑道:“本人并非英难好汉,你们人多势众的,只好出此下策了!” 单雄信不由气结,徐世绩却冷冷地道:“弓箭手准备!” 徐世绩一声令下,身后十几名弓箭后立即越众而出,一支支利箭对准了高不凡和翟弘。高不凡微愕了一下,竖起大拇指赞道:“徐军师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 翟弘这货却差点吓尿了,惊恐地道:“你们干嘛?快把弓箭放下,别误伤了老子!” 那些弓箭手犹豫着望向徐世绩,见后者面无表情,眼神冷酷,于是都把目光重新锁定了高不凡,弓弦拉得吱吱响,只要徐世绩一声令下,利箭就会离弦而出,把高不凡和翟弘给射成刺猬。 第340章 挑拨离间 虽然被十几支利箭对着,但高不凡仍然神色自若,谈定得很,反倒翟弘这货吓得魂飞魄散,愤怒地喝道:“徐世绩,你想害死俺啊?赶紧让他们把弓箭放下,若误伤了俺,你负责得起吗?” 这货刚才还让要人乱箭射死高不凡,现在倒是终于想起会误伤了! 单雄信不由大皱其眉,大当家翟让是何等的英雄仁义,咋摊上一个如此愚蠢,贪生怕死的亲兄长呢? 高不凡扇了翟弘一记后脑勺,笑骂道:“猪队友说的就是你这种货色,这个时候你应该表现得硬气一些,慷慨激昂地来一句‘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让徐军师不要管你,立即放箭干掉这狗官,这样才有威慑的力嘛!” 翟弘面色胀红,吃吃地道:“高大人说笑了,弓箭无眼,俺也是为你我的安全着想啊。” 高不凡哈哈一笑:“说的也是,弘爷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你这么一说,倒好像咱们才是一伙的。” 徐世绩面部肌肉哆嗦了一下,沉声道:“高牧监如此笃定,莫非真以为徐某不敢放箭?” 高不凡笑了笑:“在下听说瓦岗翟让、单雄信和徐世绩曾效法刘关张桃源三结义,而单当家和徐军师均是忠义之辈,想必不会置结义兄弟的亲兄长于不顾,当然了,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即便徐军师现在下令放箭,在下也不会意外,毕竟大当家的交椅只有一把,翟让坐了就轮不到你徐世绩了。” 高不凡这句话无疑诛心之极,翟弘一听,顿时黑了脸,目光狐疑地看着单雄信和徐世绩两人。当初建立瓦岗寨时,单雄信和徐世绩还没来,只是后来才加入的,结果两人深受大当家翟让的器重,如今地位甚至比他这个亲兄长都要高,翟弘老早就不服气了,再加上这货智商有点不在线,被高不凡言语一挑拔,登时就疑信疑鬼起来。 单雄信怒斥道:“放屁,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某家和世绩皆是家资巨万之辈,只是瞧不惯昏君杨广倒行逆施,天下百姓不堪疾苦这才加入瓦岗反隋的,若只是为了区区一把大当家的交椅,我们大可另立山头,你这狗官休得在此花言巧言挑拨我等兄弟情义。” 高不凡又扇了翟弘一记后脑勺,笑道:“听到了没,单当家和徐军师都是家资巨万之辈,加入瓦岗寨那是瞧得起你们兄弟,他们若是不爽,随时可以另立山头。” “哎呀呀,气煞某家也,狗官受死!”单雄信气得肺都炸了,咆哮一声,挺槊便拍马上前,分心就刺。 高不凡不慌不忙地把翟弘举起挡在胸前,单雄信这一槊势大力沉,真要刺下来能把翟弘和高不凡两人都给刺穿,只是杀了翟弘,他单雄信也无法向翟让和山寨一众弟兄交待啊,而且这样一来反倒更加坐实他和徐世绩觊觎大当家之位了,只得硬生生地收住了马槊。 就在单雄信收住马槊的那一刻,高不凡突然左手一探,竟然握住了锋利的槊刃,当然,高不凡这一握是极有技巧的,看似惊险,实则不会被槊刃割伤。 “单大哥小心!”徐世绩厉声大喝,可惜迟了,单雄信哪料到竟然有人敢空手抓住锋利无比的槊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沛然巨力便从马槊上传了过来,拽得他飞离了马背,重重地摔在高不凡的身前。 高不凡单手将夺过来的马槊轻松一旋,槊尖已经抵在了单雄信的鼻尖上,哈哈一笑道:“本人一视同仁,单当家也值五千两黄金,徐军师还是赶紧回山寨拿一万两黄金来赎人吧!” 单雄信羞怒交加,大喝一声作梦吧你,便要跳起来拼命,高不凡剑眉一挑,马槊往单雄信后背上一压,登时把他压得趴下动弹不得。 众贼无不骇然失色,徐世绩也是面沉似水,高不凡此举虽然无耻地使了诈,但功夫之高依然不容置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夺槊,把单大哥给制服了。 单雄信勇猛无比,武艺其实跟秦叔宝相比也相差无多,结果在高不凡面前连一招也招架不住,羞得无地自容,干脆合上眼睛道:“士可杀不可辱,狗官,你杀了某家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杀你作甚,在下还是对金银比较感兴趣,徐军师,一万两金子,考虑一下如何?” 徐世绩长叹了口气:“高牧监空有一身武艺,却甘为昏君鹰犬,实在可悲可叹,君不见这天下早已民不聊生……”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徐军师尽然口才了得,但在下不吃这一套,马上让你的人收起弓箭,否则在下不介意在单当家的后背上戳一个血洞!”说完作势便要刺下。 徐世绩向来足智多谋,此时对上不按常理出牌的高不凡,竟有点拙计了,无奈地挥了挥手,那些弓箭手立即放下了弓箭。 高不凡笑着对翟弘道:“看来弘爷的命不如单爷值钱啊。” 翟弘闻言恶狠狠地盯着徐世绩,后者皱了皱眉道:“高牧监行事一点也不光明磊落,如此挑拔离间,不嫌太过阴险了?”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在下只是替弘爷感到不值而已,何来挑拔离间之说。算了,懒得跟你浪费时间,在下还有急事待办,明日天亮之前拿金子到黎阳县城外赎人,否则就等着收尸吧!” 高不凡说完便轻松地提着两个人跳上马背,徐世绩急忙道:“高牧监且慢,山寨没有一万两金子!” 高不凡还没开声,翟弘这货立即怒不可竭地吼道:“没有就去借去抢,徐世绩你听好了,你就是拉也给老子拉出一万两金子来,别忘了你的家人都在山寨中,要是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家都跑不掉。” 徐世绩不由暗怒,但也不屑跟翟弘这种浑人计较,淡道:“弘爷,山寨中没有那么多金银你是知道的,即便现在去偷去抢也不可能在一夜之内凑齐。” “我不管,反正俺活不了,你们一家子也别想活!”翟弘红着眼咆哮道。 徐世绩皱了皱眉道:“大当家不会听你的,弘爷何必无理取闹!” 翟弘登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世绩望着高不凡冷静地道:“高牧监若有诚意,那就请不要狮子大开口。” 高不凡的本意还真不是为了勒索钱财,那样真的太低级了,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这位鼎鼎大名的徐军师而已,笑道:“看来在下高估你们瓦岗了,既然五千两黄金拿不出来,五千两白银总有吧?” 单雄信怒道:“贪得无厌的狗官,你一个子儿也别想得到,世绩甭跟他废话,让弟兄们放箭射死他。” 徐世绩沉声道:“单大哥,钱财乃身外物,就当破财挡灾吧,高牧监,在下答应你,明日天亮之前准备好五千两白银来赎人。” 高不凡笑道:“徐军师果然快人快语,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妥。” 徐世绩的心微沉:“哪里不妥?” “据说徐军师足智多谋,若给你一夜时间去准备,不知又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在下实在没时间跟你周旋,这样吧,我放了弘爷回去准备银子,你来代替他当人质。” 翟弘这货眼前一亮,立即竖起大拇指道:“高大人英明!” 单雄信却急了,翟弘这浑货不靠谱,若是放他回去十有八九不会准备银子赎人,急忙道:“世绩,不要答应他!” 徐世绩自然明白单雄信的顾虑,但如果不答应,他实在拿不准高不凡这小子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翟弘肯定会更加恨自己,不利于山寨的团结。 徐世绩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行,我答应你,不过你得把单大哥也放了。” 高不凡竟然大方地道:“可以,你把自己双手捆住然后走过来,我这就把单爷和弘爷给放了!” 徐世绩果然命人把自己的双手给捆住,然后一步步行过来。高不凡眼中异彩一闪,笑道:“徐军师好胆识。” 高不凡说完把单雄信和翟弘两人丢到马后,然后一夹马腹,大青马便扬起四蹄疾奔了出去。高不凡一探手便把徐世绩提起,朝着众喽罗撞去。 那些些喽罗急忙散开,高不凡趁机打马扬长而去,翟弘那货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摸了摸全身上下,发现没少哪个零件,立即大声喝道:“放箭,射死他!” “不许放箭!”单雄信厉声喝道。 一众弓箭手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听谁的,而这时大青马早就跑没了影了。 第341章 赌约 大青马显然饿极了,趁着夜色加紧啃食着黄河边上茂盛的野草,不远处燃着了一堆篝火,高不凡正手法娴熟地烧烤着一条黄河大鲤鱼,对面的徐世绩则在盘腿闭目养神,双手依旧被反绑在身后。 高不凡瞥了一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徐世绩,不紧不慢地问道:“徐军师觉得翟大当家会拿银子来赎你吗?” “那是必然的。”徐世绩淡淡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也是,反正五千两银子也不多,翟让要是连这点银子也舍不得出,真的枉负忠义之名。” 徐世绩终于睁开眼睛,略带讥讽道:“五千两银子能买一百匹马,五百头牛,两千只羊,足够百口人嚼用三四年之久,高牧监对五千两银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高不凡笑了笑道:“徐军师在山寨中是不是负责管账的?”一边随手往鲤鱼上撒了把自制的香料,顿时香味四溢。 徐世绩皱起眉头问道:“你往鱼上洒的是什么东西?” “调味提鲜用的香料而已,放心,不是迷药,更不是毒药,犯不着呀!”高不凡似笑非笑地道。 徐世绩本来偷偷屏住了呼吸的,闻言不由脸上微窘,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高不凡把鲤鱼翻过又撒了把香味,香味顿时更浓了,徐世绩摇了摇头:“黄河鲤鱼最好是用来红烧,烤出来的肉质太老了,口感奇差,而且土腥味太重。” “那要看谁来烤了!”高不凡说着手中寒光一闪,那条烤熟的鲤鱼已经从中劈成两半,一半还串在烤棍上,另一半则平铺在刀面上,比摆盘还要整齐。 徐世绩面色微变,把整条烤鱼顺鱼背一刀劈开,他也勉强能做到,但不可能切得如此整齐,更不可能恰好让半边鱼留在刀面上,可见高不凡对力道的控制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此子比自己还要年轻,也不知这一身武艺是如何练就出来的。 “尝尝?”高凡随手把半条烤鱼递了过去,徐世绩没有动,高不凡淡笑道:“区区一条绳子应该还不至于困住徐军师的双手吧?” 徐世绩不由生出一丝挫败感,道谢一声,伸手接过了这半条烤鱼,原本绑住他双手的那条绳索竟然自动脱落了。 很明显,徐世绩早就把绳子给暗中弄开了,只是一直假装还被绑住,估计是想伺机出手偷袭,结果又被高不凡看破了。 徐世绩一向自诩聪明,却一再在高不凡面前吃瘪,此刻心情不是一般的郁闷。 高不凡撕了一块烤鱼肉丢进嘴里,笑问道:“徐军师刚才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出手,为什么不赌一把?” 徐世绩坦然道:“在下没把握能制住高牧监。” 高不凡笑道:“失败也不打紧,反正赎金还没到手,本官肯定不会把你怎样。” 徐世绩淡道:“在下不是翟弘,没有受虐的倾向,明知不可为,何必自找罪受。”说着大口大口地吃起烤鱼来,还不忘点头赞道:“味道果真不错,但还是不及红烧的。”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徐军师倒是个实诚人。” 徐世绩抬头看了一眼高不凡问道:“高牧监绑架在下,真的只是为了五千两银子?” “不像吗?”高不凡反问。 徐世绩摇了摇头:“高牧监不像是个爱财之人。” 高不笑道:“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徐世绩皱起眉头:“高牧监却非实诚人!”谷莭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你看我的眼睛。” 徐世绩下意识地往前者的眼睛望去。高不凡认真地问:“看到了没?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徐世绩见高不凡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于是又仔细端详了一遍高不凡的双眼,发现后者的双眼清如溪水,亮似辰星,让人印象深刻,此时正映着两团跳跃的篝火,还有自己的映像。 “看到没了?我的眼睛里有什么?”高不凡重复追问道。 徐世绩神色古怪地答曰:“篝火和在下。难道高牧监的意思是想拿在下来泻火?”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随手把吃剩的半截烤鱼给扔掉,恶寒道:“吃不下了,我怕会吐!” 徐世绩却舒心大嚼起来,终于在语言争锋中板回了一城,占据了上风。 高不凡取出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这才悠然地道:“其实在本官眼中,徐军师远不止五千两银子,这样吧,不如咱们赌一把,如果翟让天亮前拿银子来赎你,我一文钱不要就放你走,反之,徐军师以后便跟着本官混如何?” 徐世绩愕了一下,立即点头道:“赌了!” “咦,这么痛快?” “明知赢定了,为何不赌!”徐世绩笃定地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世事无绝对,徐军师不一定会赢。” 徐世绩目光一闪,脱口道:“莫非官兵今晚会攻打山寨?” 徐世绩忽然醒起高不凡明明是涿郡牧监,却突然出现在魏郡地界,一开始便不正常,莫非官兵真的在图谋瓦岗寨,如果真是如此,难怪此子会如此笃定地跟自己打赌了,因为如果官兵大举进攻山寨,翟大当家肯定来不了。 徐世绩紧紧地盯着高不凡,双脚微微蓄力,显然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高不凡摆了摆手道:“徐军师别误会了,在下只是孤身一人,身后可没有官军。” 徐世绩自然不信,沉声道:“那高大人身为涿郡牧监,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可别告诉在下,高牧监此行是来投靠杨玄感的吧?” 高不凡轻咦了一声道:“徐军师何出此言?” 徐世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高牧监不知道杨玄感已经举旗反隋了吗?”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世绩见高不凡的神情不似作假,便道:“杨玄感昨日便发檄起义反隋了,还打开黎阳仓放粮,方圆数百里的百姓都蜂拥前往投靠,短短两日间便聚集了数万之众,声势浩大!” 高不凡的心迅速往下沉,暗忖,看来自己还是来迟一步了,马行空和杨玄感之间要不是有特殊的快捷通讯方式,那就是杨玄感自己提前发动了,糟糕,青若如果还在黎阳县城中,那岂不是十分危险! “黎阳县如今可是在杨玄感的控制之下?”高不凡神色凝重地问。 徐世绩摇了摇头:“说来奇怪,杨玄感在黎阳仓负责督运粮草,经营日久,突然发动之下竟然未能把黎阳县城拿下,今日下午仍在围城攻打,不过城中的守军并不多,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高不凡闻言既惊且喜,守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青若这小醋坛子了。 7017k 第342章 送你一份厚礼 瓦岗寨。 翟让正在翻箱倒柜地找银子,翟弘站在一旁不满地道:“让弟,你不会是真的打算花五千两白银去赎徐世绩那厮吧?” 翟让语重深长地道:“大哥,世绩是俺的结义兄弟,如何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俺是大当家,如果弃之不顾,弟兄们会如何看待俺这个大当家?” 翟弘面色一沉,拍着自己的胸口愤怒地道:“徐世绩只是你的结义兄弟,俺可是你亲大哥呀,亲大哥呀! 你知道当时俺被姓高那狗官劫持时,徐世绩那厮是怎么干的?这王八蛋竟然让弓箭手开弓对准俺,根本没把俺的生死放在心里,等单雄信也被那狗官抓住后,这厮马上就妥协了,命令手下的人放下弓箭。 二弟你心眼好,把人家当结义兄弟了,还掏心掏肺的相信他们,可是你瞧瞧人家是如何对待你亲哥的?人家根本没把你这个结义兄长,你这个大当家当一回事呀,就你傻乎乎的,还花五千两银子去救这只白眼狼,反正俺是绝对不同意的。” 翟让皱眉道:“大哥你误会了,世绩绝不是那样的人,雄信已经跟俺讲述了当时的情形,世绩之所以命令弓箭手对准你们,只是想威吓那狗官放人罢了,世绩如果无视你的生死,当时早就下令放箭了。” 翟弘黑着脸道:“那为何狗官一拿单雄信威胁,徐世绩就妥协了?还不是因为他和单雄信是一伙的!” “那是因为世绩如果不妥协,狗官真的会杀了雄信,狗官那会已经有两个人质在手,杀掉一个他无所谓啊!”翟让耐心地解释道,显然也知道以自己大哥的智商肯定想不明白这一层。 翟弘显然听不进去,冷笑道:“单雄信说什么你都信,俺这个亲哥说什么你都不信,你就不想想,为何那些弓箭手只听徐世绩的,不听俺的?再这么下去,你这个大当家还指得动下面的人吗?” 翟让闻言顿时沉默了,翟弘立即添油加醋道:“自从徐世绩和单雄信来了之后,的确让咱们山寨的实力壮大了许多,可是下面的人也开始称颂单当家如何勇猛,徐军师如何足智多谋,称颂大当家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单雄信和徐世绩本来就是一伙的,而且家资巨万,他们既然如此了得,为何还要加入瓦岗寨,干脆自立山头得了,之所以加入咱们,还不是因为看中咱们的地盘,图谋鸠占鹊巢罢了!” 翟弘这货虽然贪婪愚蠢,但口才却是不赖,竟然让他生生绉出一个阴谋论来,晓是翟让心胸宽广,此时也有点不舒服起来,皱眉道:“大哥,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翟弘冷哼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用人教吗!” 翟让沉声道:“大哥,这些话你在俺面前说说就好,可别在外面瞎嚼舌根,山寨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可别因为你的大嘴巴给毁了!” 翟弘虽然愚蠢,但也知道单雄信和徐世绩目前在山寨中的分量,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翟让继续翻箱倒柜,结果发现银子还远远不够,便问道:“大哥,你还有多少银子,先借给弟,日后再还你便是。” 目前的瓦岗寨还没脱离山贼土匪的性质,平日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打家劫舍得来的财物回到山寨后就论功劳分了,每个头目都有自己的小金库,负责自己手下喽罗的吃喝拉撒,并没有统一的财务管理机制,所以如今骤然间要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赎人,翟让一时间竟拿不出来,得发动诸位当家的凑钱才行。 翟弘本来就不想救徐世绩,自然不答应借钱,硬梆梆地道:“俺自己都不够花,哪来的银子,单雄信和徐世绩加入山寨前都是家资巨万之辈,你找单雄信和徐盖(徐世绩之父)要去吧。” 翟让显然也知道不可能在翟弘手里借到银子,便打算召集众当家开会凑钱,刚走出房间,便见到一条眼熟的身影大步走远了,消失在火把光芒的阴暗处。 “哎,刚才谁走过去了?”翟让向把守在门外的一名喽罗问道。 喽罗答道:“是单爷来过,站了一会就走了!” 翟让闻言面色微变,一拍额头道:“大哥,都怪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雄信肯定是听到了!”说完急急忙追赶而去。 翟弘却是暗喜,听到更好,最好单雄信负气离开山寨,以后瓦岗上下就是翟家的天下了。 且说翟让一路追到山寨门前,只见到单雄信策马离开的背影,不由急得高声大叫:“雄信且慢!” 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终于细不可闻了,翟让不由懊恼之极,单雄信和徐世绩可是他的左臂在膀,如果都离开了山寨,对瓦岗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大当家,单爷说他去救徐军师,要不要派人相助?”守寨门的喽啰弱弱地问。 翟让这才回过神来,立即道:“废话,速速备马。” ………… 今日是十三,月色铺满了一地,远处传来黄河水流淌时的响动。徐世绩睡不着,虽然十分笃定翟让会带银子来赎自己,但他还是失眠了,毕竟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徐世绩家里很有钱,不愁吃不愁穿,闲来无事便四处游历,增长见闻,广交好友,虽然年纪轻轻,眼界却十分开阔,当初之所以毅然加入瓦岗寨,正是因为觉得大隋气数已尽,大丈夫生于世上自当趁机建立一番功业。然而,如果这次打赌如果输了,他就得转行跟着高不凡这个“狗官”混了,这无疑有悖于他的初衷。 徐世绩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又低头看了看对面闭目养神的高不凡,正纠结着要不要趁机跳上马背溜之大吉,后者却突然睁开眼睛道:“你赢了,走吧!” 徐世绩愕然道:“在下赢了?” “因为接你的人来了!”高不凡一边道,一边站了起来, 徐世绩侧耳倾听,四野静寂,却只能听到远处黄河的流水声。 高不凡这时已经翻身上马,微笑道:“虽然赌输了,但相见即是缘分,本官打算送徐军师一件厚礼,两三天之内会有一批马经过此地,不会少于五百匹,不过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徐军师若是有胆量,尽可以将其吃下,若是无胆,当我没说!” 高不凡说完一夹马腹便绝尘而去,头顶明月高挂,四野空寂,徐世绩孤身站在火堆旁一脸错愕,仿佛作了一场荒诞的梦。 正当徐世绩琢磨着高不凡那番话的意图时,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稍倾,蹄声渐近,显然正往这边奔来。 这时,徐世绩不由暗暗感叹高不凡听力之强悍,竟然比自己提前那么多听到了马蹄声! “世绩!”一把熟悉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徐世绩一喜,高声答道:“单大哥,弟在此!” 来人正是单雄信,他拍马赶至篝火附近,见到徐世绩完全无损,不由大喜过望,同时又有点好奇,问道:“世绩,那狗官呢?” “走了!”徐世绩答道。 单雄信神色有些古怪地道:“走了?”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高牧监跟我打了个赌,如果翟大当家拿银子来赎我,他分文不取便放我离开,如果翟当家不来,世绩以后就得跟在他身边做事。” 单雄信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狗官并不是为了银子,而是看中了世绩之才啊,嘿,此子倒是有几分眼光。” 徐世绩惭愧地道:“若论才智,世绩恐怕不及高牧监。对了,翟当家呢?” 单雄信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是无意中听到翟让和翟弘之间的对话才负气离开山寨的,他虽然有钱,但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变卖家产加入瓦岗后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保能一夜间能拿得出来?于是便打算独自赶来救人,即便是拼得一死也算是存了兄弟间的一席情义了。 徐世绩是未收款等聪明,一见便猜出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了,沉声道:“这么说,其实是我输了?” 单雄信连忙道:“世绩误会了,其实大当家此间正在凑银子,只是翟弘那厮可恨,不仅极力阻挠,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诽谤咱们。” 徐世绩没有问翟弘到底说了什么,因为猜都能猜到了,叹了口气道:“单大哥,小弟有点怀疑当初加入瓦岗是否正确了。” 单雄信皱眉:“世绩,翟大当家对咱们还是挺好的,大家当仁义,心胸宽广能容人,加入瓦岗是当初最好的选择。” 徐世绩点了点头,当初正因为看中这一点,他和单雄信才决定加入瓦岗的。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徐世绩和单雄信急忙抬头望去。 “雄信,世绩,是你们吗?俺把银子带来了!”翟让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徐世绩和单雄信欣喜地对视一眼,暗暗庆幸当初没有看错人。 第343章 裂痕 月色之下,只见大当家翟让打马而来,身后还有跟着翟弘、邴元真、贾闺甫等一干人。徐世绩低声对单雄信道:“单大哥,小弟和高牧监打赌的事不要跟大家提起。” 单雄信点了点头,翟弘那厮本来就污蔑自己和世绩怀有异心了,若是得知打赌之事,这厮又不知会怎么编排了,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此时,翟让等人终于打马奔至跟前停下,众人见到单雄信和徐世绩两人安然无恙,无不大喜过望,纷纷嘘寒问暖。 徐世绩感动地道:“有劳大当家和诸位兄长关爱,世绩侥幸脱身,并无大碍。” 在场当中,最失望的自然要数翟弘了,这货神色狐疑地追问道:“姓高那小子武功极高,徐军师是如何脱身的?” 徐世绩淡然自若地答道:“我在路上暗中解开了绳索,趁着对方下马取水之机侥幸逃进山林中躲藏起来。” 翟弘冷笑道:“那小子不仅武功高,而且狡猾如鼠,会让你徐世绩如此轻易就逃掉,反正俺是不信的。” 翟让面色一沉,斥道:“大哥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世绩能脱身岂不是更好,难道你想拿五千两银子来赎人?” 翟弘登时不作声了,那五千两银子虽然他没份凑,但弟弟的银子也是翟家的银子啊,自然不想到这些银子落入到“狗官”手里。 翟让“亲切”地握住徐世绩的手宽慰道:“吾兄向来口不择言,狗嘴吐不出象牙,世绩万勿放在心上。”说完瞥了单雄信一早上眼,显然,他这也话也是对单雄信讲的。 徐世绩微笑道:“弘爷也是心直口快而已,对世绩可能也有点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 翟让呵呵笑道:“那俺就放心了,走,跟愚兄回山寨去!”说完顺势拉上了单雄信。 众人有说有笑地上了马,往瓦岗寨的方而去,只有向来细心的贾闺甫留意到火堆旁的两堆鱼骨头,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众人回到了山寨,翟让吩咐摆宴为徐世绩压惊洗尘,实则却是为了弥合彼此的关系,毕竟翟弘的那番话被单雄信听到了。酒宴的气氛十分热烈和融洽,但是有些裂痕产生了就很难再弥合了,首先,翟弘对徐世绩和单雄信的不信任就不会消除,其次,单雄信和徐世绩对翟弘的不满同样难以化解,第三,听了翟弘那番话后,翟让以后真的还会无条件信任徐世绩吗? ………… 且说高不凡乘着月色打马往黎阳县的方向急驰,一开始他的确有意把徐世绩纳到自己麾下的,毕竟人才难得,这位可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在史可是跟李靖和“房谋杜断”同级别的存在,然而当他看到徐世绩等待时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果断放弃了。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尽管人才难得,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并不是高不凡想要的,徐世绩既然放不下瓦岗,即便最后因为打赌输了而不得不跟着自己混,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做事,这样的人才要来又有何益? 所以高不凡权衡之后便果断放手了,顺便还卖了徐世绩一个人情,正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多个朋友多条路,日后即便各为其主,大家兵戎相见,多少也还有回旋余地不是? “什么人,这里是黎阳地界,我等奉楚国公之名在此把守,速速下马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高不凡纵马奔驰了半个时辰,便在一处路口遇上了盘查的关卡,看样子杨玄感已经控制了整座黎阳县了,只不知县城失陷了没有。 “放箭!”把守路口的叛兵有一伙,共十人,长官是一名伙长,见到来人非但没下马,反而加速冲了上来,立即厉声大叫。 两名弓兵立即弯弓搭箭,崩崩的两箭,向着高不凡射来,后者手中刀光一闪,两支利箭就被他劈落了,还没等两名弓兵射出第二箭,大青马已经闪电般奔至路口,前蹄一扬便高高地跃起,越过了横亘在路中的那一排拒马。 两名长矛兵举矛捅过来,高不凡探手一刀挥出,两根长矛便被齐杆斩断,吓得两名长矛兵扔掉木棍抱头鼠蹿。 “快拦住他!”伙长厉声大喝,抽刀追斩,结果只是吃了一嘴灰,大青马嗖的一下便蹿出十几米开外了。 “放箭啊,蠢材!”伙长咆哮着从一名发呆的弓兵手中夺过一把弓,崩的一箭便向着高不凡后背射去。 此时的高不凡已经在三十米开外了,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回手一捞便接住了伙长射来的利箭,然后运力一甩,利箭便滋的一声疾射回来,竟把伙长手中的那把角弓给击断了,骇得这名伙长差点大小便失禁! “朝廷的平叛大军马上就到,尔等速速离开,不得再跟随杨玄感这反贼作乱,否则定杀不饶。”高不凡气沉丹田,声音如同滚滚闷雷传了过来,众叛兵无不骇然失色,他奶奶的,这还是人吗? “伙长,那人说平叛大军马上就到,咋办?”众叛兵面面相觑,一个个神色惊惧。 那名伙长犹豫了片刻,咬牙道:“咱们先撤了卡躲起来,看清楚情况再作定夺,若朝廷的大军真的来了,咱们立即散伙各回各家,若是无事,咱们再重新出来设卡。” 众叛兵闻言无不赞美伙长的英明,于是便撤了关卡躲进道旁暗中观察,不得不说,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精明。 高不凡一路纵马疾驰,几乎每一个主要的路口都有叛兵把守,幸好人数不多,都被他顺利闯关过去,而且朝廷的平叛大军马上就要到达的消息也被他顺便散播开去了,这条消息肯定会对杨玄感的军心造成一定的影响,这无疑对他营救杨青若有利。 当高不凡骑着大青马赶到黎阳县城附近时,路口的关卡反而变少了,远远可见到黎阳县城的城头上火把通明,巡罗的守军影影绰绰,很明显,黎阳县城还没被攻破。 高不凡见状放下了心头大石,把大青马放到一片树林中吃草休息,然后便悄然向黎阳县城下摸去。 第344章 三天 此时的黎阳县城已经被叛兵四面合围,封锁得密不透风,情况岌岌可危,破城只在朝夕间了。 明月高挂,夜风习习,杨青若身佩长剑伫立在城头上,青衣迎风猎猎,身姿飒爽而不失婀娜动人,青纱隐去了大半张绝色倾城的俏脸,只露出一双会说话般的灵动美眸,却仍给人一种窒息之感。 孙尚茗是飞羽卫众执事中唯一一名女性,年约三十出头,力大不输男儿,身高达十米八,生得膀大腰圆的,此刻身披战甲,手持战斧站在杨青若身边,若只是从后面观之,活脱脱就是一名虎贲猛男。 “青总管,入夜后又偷偷跑了三名衙差,十五名民夫,此城要守不住了,尽早突围吧!”孙尚茗的声音虽然冰冷,还至少不是嗡声嗡气的粗嗓子,而且面容清秀柔美,跟她那副猛男身材格格不入,猛一看,令人错愕。 杨青若看着城外熙熙攘攘,士气高昂的叛兵,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杨玄感之所以能够登高一呼而应者云集,固然跟他的身份地位有关,但最主要还是皇上的作为不得人心啊,可惜皇上过于偏执,听不进别人的规劝,在国家本来已经元气大伤的情况继续发动二次东征,天下百姓疲憋已至极限,犹如浸了火油的干柴,那怕只是一点星星之火也足起引发燎原之势。 “再守三天!”杨青若斩钉截铁地道,杨玄感造反的消息如今肯定已经传到东都洛阳了,但洛阳需要时间调动兵马,需要时间加强城防,她每多拖延一日时间,东都就多一分安全,远在辽东的皇上也能更加从容地回师平叛。 孙尚茗不太看好能再守三天,但她没有争辩,因为知道青总管向来说一不二,说了三天就是三天,没有更改的余地,所以她战斧一挥道:“好的,属下这便带人去多抓些民夫来协助守城。” 杨青若摇头道:“孙执事,咱们的方法一开始就错了,有句俗语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利刃加颈固然能强逼百姓一时就范,但人心背向,终究只会一败涂地。” 孙尚茗自然心知肚明,这两天她天天抓人上城头守城,结果白天抓来的,晚上至少跑掉一半,没跑的也多是出工不出力,要不是飞羽卫在背后督军威慑,再加上攻城的叛军还没准备好攻城的器械,这座黎阳县城早就告破了。 “那该怎么办?守城的兵力严重不足,不抓民壮协助,只怕明天早上就守不住了。”孙尚茗沉声道。 杨青若淡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把那几家都抄了,所有财物全部堆放在四城之下,但凡自愿守城者,一天可领一千钱,击杀一名叛军可得三千钱,击杀一名伙长赏五千钱,击杀队正一名赏银十两,击杀族帅一名赏银百两,官升一级,杀的越多越高,封赏也越大!” 孙尚眼前一亮,把板斧往腰后一压:“属下得令!”说完便带着十几名飞卫抄家宰肥羊去了。 ………… 城外的的大营主帐中灯火通明,杨玄感居中而坐,目光威严,如君临天下。在场的还有李密、房彦藻、杨玄挺,杨万硕,杨积善等杨氏一族的族人。 杨玄感此时的面色不太好看,虽然昨日他宣布起义后应者云集,短短两天便拉起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大军,但近在咫尺的黎阳县城至今都没能拿下,这让他十分不痛快。 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黎阳县城就在黎阳仓的隔壁,而黎阳仓里面的粮食正是他杨玄感起兵反隋的底气所在,义军若不能拿下黎阳县城,占据整个黎阳县,他杨玄感怎么敢率军离开,去攻打其他地方呢,不怕老巢被抄吗? 所以,杨玄感的当务之急就是拿下黎阳县城,而且,如果连黎阳县城都拿不下,谁还会来投靠他?只怕就连目前聚集的兵众也会倾刻烟消云散! 本来,黎阳县城临近黎阳仓城,杨玄感既然图谋造反,又岂会不派人提前渗透,事实上,就连黎明县令都是杨玄感的人,城内大部份乡绅都与杨玄感有往来,所以,原本杨玄感只要一发动,黎阳县城就能唾手可得了。 然而结果却让杨玄感大跌眼镜,他昨日发檄起兵反隋,本打算只派出一支百来人的队伍去接收黎阳县城的,结果这支队伍非但没有受到县令和乡绅的热烈欢迎,反而遭到守军的迎头痛击,当场死伤了几十人,在黎阳城脚下丢正是十几具尸体,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黎阳仓。 杨玄感闻报后大吃一惊,经过一番打探后才得知,原来黎阳县城已经被飞羽卫控制了,县令至下全部被禁锢,但凡和他有来往的乡绅也被控制起来了。 杨玄感摸清情况后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飞羽卫竟然提前潜伏在黎阳城中,很明显是准备对自己动手了,幸好自己提前发动,否则只怕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杨玄感震惊过后,立即派出大军围困住黎阳县城,打算将城中的飞羽卫一网打尽。 言归正传,且说中军大帐内,杨玄感神色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杨玄挺,沉声道:“杨将军,你什么时候能拿下黎阳城?” 这次负责率兵攻打黎阳城的正是杨玄挺,此子骁勇力大,武艺了得,闻言信心十足地道:“楚国公放心,攻城械器已经赶制出来,明日保证将黎阳城拿下,抓住飞羽卫的首领给大哥您送来。” 杨玄感闻言神色稍霁,道:“好,那本国公便静候杨将军的佳音。”说完又扫视了一遍在场诸位将领和谋士,慨然续道:“本国公身为上柱国,礼部尚书,家中黄金巨百,既富且贵,位极人臣,本已一无所求,如今本国公不惜冒破家灭族之险起兵反隋,只是为解天下人倒悬之急,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之中,愿诸公鼎力相助,拿下东都,封王拜相,指日可待也!” 在场众人兴奋地齐声道:“吾待愿追附楚国公骥尾!” 第345章 徐懋功伏击牛角坳 马行空和涿郡鹰击郎将王跃此刻有点狼狈,两人自六月初十那天离开营地南下,一路上受到沿途州县的阻截,虽然损失不大,但对士气的打击却是沉重的,毕竟涿郡距离黎阳一千四百余里,而涿郡鹰扬府的府兵多是涿郡本地人,正所谓故土难离啊,再加一路上不断受到沿途州县的阻截,死伤在所难免,府兵们背井离乡却前路未仆,难免有人打起退堂鼓来,于是趁着夜色遁入道旁溜之大吉。 正如家暴,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逃兵也一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往南行,越来越多的府兵选择了逃离,一开始还只是三三两两,近这两天几乎每天都会有二十人以上失踪,王跃和马行空捕杀了几名试图开小差的逃兵立威后,这才勉强刹住了府兵们逃离的势头,但这招的副作用也很大,整支队伍的士气进一步低落,一个个无精打彩的。 马行空和王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样的队伍别说打仗,只怕遇到敌人就自己先崩溃了,两人只好使了一招“画饼充饥”,给府兵许诺各种好处,描述造反成功后的美好未来,可惜作用却不大,没有到手的好处,只有空口白牙的承诺,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且说马行空和王跃继续率着队伍南下,消停了两天后,府兵们又开始开小差,一觉醒来,竟然少了差不多五十人,直至今日,原本过千人的涿郡鹰扬府兵竟只剩六百人左右了,差不多跑掉了一半! 这个时候,整支队伍不止是士气低落了,简直可以用人心惶惶来形容,现在恐怕只有待遇最好的五十名亲兵还会死心塌地跟着郎击郎将王跃走,不过,就连王跃本人,现在也有点不踏实了,趁着中途休息之机把马行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马管事,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黎阳?楚国公是否已经举事了?怎么好像没啥动静?” 马行空那天被高不凡击伤,这些天又急着赶路,伤势显然还没养好,面色苍白得跟鬼似的,本来闪亮的大光头仿佛也变得灰暗起来,他瞥了王跃一眼,微笑着宽慰道:“这里已经是魏郡安阳地界了,最多还一天路程就能抵达黎阳,王将军放心吧,离开涿郡时鄙人已经用飞鸽传书通知了主公,主公此刻只怕已经拿下黎阳县了,发兵直取东都了,只要拿下了东都,少不了王将军的从龙之功。” 王跃闻言精神一振,忐忑的心情也镇定下来,高声怂恿道:“大家听好了,最多还有一日路程就到黎阳了,楚国公目前已拿下黎阳城,兵进东都。想必大家对东都的富庶也有所耳闻吧,金银珠宝,醇酒美人应有尽有,大家只要跟着楚国公拿下东都,到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美人尽享,何不快哉!” 此言一出,王跃那些亲兵立即欢呼摩拳擦掌,其他府兵也被带动起来,士气倒是稍有提升! 王跃立即趁热打铁,提刀上马大声喝道:“弟兄们,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富贵险中求啊。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大家要做吃肉的狼,还是吃屎的狗?” “当然要做吃肉的狼!”众亲兵纷纷上马咆哮,其余府兵见状也跟着陆续上了马。 王跃满意地一挥腰刀,喝道:“那就出发,吃肉去!” 于乎是,队伍再次开进。 马行空黑了御风马场的五百匹马,再加涿郡鹰扬府本身也有百余匹马,逃了数百人后,倒是正好人手一匹马,成了一支全骑兵,行军速度反而快了很多。 话说安阳县和黎阳县交界有一座伏牛山,因形似一只卧伏在地的水牛而得名,伏牛山的牛头位置正对着一条河,名叫卫河,官道正好沿着河边通过,牛头的犄角环抱着河湾官道,地势险要,所以这个位置也被称作牛角坳。 下午时份,马行空和王跃两人率着六百余骑进入了牛角坳,估计王跃也看出此地险要,正打算一口气通过,结果前面传来一阵巨响,无数巨石和滚木从牛头山上滚下来,当场堵死了去路。 王跃大惊失色,急忙厉喝:“有埋伏,调头!” 众府兵急忙拨转马头,结果身后的牛角上也轰隆隆地落下了无数巨石和滚木,把后路也给堵死了,众府兵立即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牛头山上传来一声威风凛凛的大喝:“瓦岗翟让在此!” “瓦岗单雄信在此!” “瓦岗邴元真大此!” “瓦岗翟弘在此,哈哈,马匹统统留下,弘爷考虑饶尔等一死!” 倾刻间,山上伏兵尽起,利箭像雨点般铺天盖地撒下,府兵们倾刻死伤惨重。 不得不说,牛角坳的确是一个埋伏打闷棍的绝佳去处,右侧是卫河,左侧是伏牛山,前后又被两根凸出的“牛角”所钳制,官道被阻断后,府兵就像进了瓮中的鳖一般无处可逃,空有六百骑兵也只有挨揍的份。 幸好,瓦岗目前的实力还差那么点意思,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差强人意,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杀伤力远不及正规军,尽管有地形之利,但要完全吃下这支府兵还有点难度。 王跃缓过神来,立即下令还击,同时率着亲兵拼死往前突围,在付出几十条人命之后,府军终于将拦在路中的巨石和滚木搬开。 “狗官休走,单雄信来也!”单雄信手提马槊一马当先迎了上去,抬手一槊将王跃的一声亲兵刺杀于马下。 “单爷威武!”众喽罗见状无不欢呼雀跃,喊杀着冲上来加入战团。 与此同时,翟让也亲率主力从山上冲下来,由侧翼发起了攻击,而翟弘和邴元真两人搬开了后方的巨石滚木,从后面杀上来夹击,将剩下的府军们团团包围住。 徐世绩和贾闰甫两人站在山上观战,后者若有深意地看了徐世绩一眼道:“懋功算无遗策,此战大局定矣!” 第346章 索然无味 翟让亲率主力从山上冲杀下来,一杆长枪使得矫若游龙,一个照面便将两名府兵刺落马下,可见翟大当家确实很有两把刷子,他之所以能稳坐山寨的第一把交椅,除了“创始人”的优势之外,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大当家威武,大当家无敌!”众喽罗一边喝彩助威,一边簇拥着翟让往前冲杀,拉风是挺拉风了,不过也挺招风的,瞬时吸引了府军的大部份“火力”。 翟让当初建立瓦岗寨的时候,正处于“创业”阶段,事必躬亲,每次外出干买卖必然都身先士卒,但随着山寨的不断壮大,前来投靠的各路好汉越来越多,翟让便很少再亲自出马了,一般都在山寨中坐镇,也许是日前大哥翟弘的那句话点醒了他,这次伏击行动竟然坚持要亲自出马,只怕是真的担心被下面架空了。 然而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翟让养处尊优了一段日子,武艺难免有点生疏了,冲杀了一阵子便力有不继了,差点被一名府兵校尉一刀劈中,幸亏他缩头缩得快,要不然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府兵校尉这一刀也把翟让的发髻削掉了,披头散发的翟大当家狼狈不堪,在邴元真的保护之下仓皇后撤。 那名校尉倒也机灵,立即大喝:“翟让逃跑啦,贼子们快快逃命去吧!” 大当家可是山寨的旗帜人物啊,影响力自是不容说,部份喽啰不明就理,远远见到大当家披头散发地后撤,只以为败了,立即也调头往山上逃,毕竟不是正规队伍,心理素质和军纪都差远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闪人,死道友莫死贫道。 徐世绩在山上看得真切,不由大急,连忙道:“不好,官军要逃了,贾爷快带人相助大当家!” 贾闰甫立即带领麾下几十名喽罗冲了下去,而徐世绩则亲自带人去支援翟弘。 翟弘那货本来带着喽罗们从后面夹攻的,忽闻官兵大喊翟让逃跑了,而且弟兄们也在纷纷往山上逃,不禁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大叫:“弟兄们,风紧,扯呼!” 翟弘拨转马头便逃,麾下的喽罗们见状也跟在他马屁股后撒腿就跑,而徐世绩此时已经带人从山上冲下来了,眼见翟弘带人撤了,不禁又惊又怒,高声喝道:“弘爷快回来,世绩来助你,大当家没逃!” 然而翟弘那货溜得贼快的,根本没听到徐世绩的喊话,竟一口气逃出了十几里地才消停,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徐世绩眼见翟弘带着人逃远,只得硬着头皮带领三十几名喽罗阻挡府军逃离。幸而府军此时也晕头转向的,竟没有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突围而出,而此时翟让得到贾闰甫的支援,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又开始了反攻。 另一边,单雄信与鹰击郎将王跃杀得难分难解,终于逮住机会一马槊把王跃扫落马下。正当单雄信准备把王跃结果掉的时候,一名大腹便便的“蛋头”突然暴起,一刀疾劈向单雄信,端的是快速绝伦。 单雄信措不及防,只得就势滚落马下,坐骑当场被齐颈劈杀,鲜血漫天狂飙,浇了前者一身透! 马行空身受重伤,劈出这凌厉的一刀后也无力再追杀单雄信,纵马狂奔突进,那些喽罗均被马行空这恐怖的一刀吓傻了,竟无人阻挡,让其成功突围而去了。 鹰击郎将王跃重新跳上马试图逃离,却被邴元真一箭射中了后心,惨叫一声坠落马下,一命乌呼! 主将一死,府兵们群龙无首,登时更加混乱了,不过由于徐世绩把守的后方力量薄弱,终究被两百余府兵逃离了,剩下的府兵被团团围住,要么被俘,要么被杀。 战斗持续了近个时辰才结束,这一战,无疑是瓦岗军胜出,但也胜得有点惨,死伤数百人之多,几乎跟官兵相当,最大的收获自然是三百多匹马,如今这时势,战马矜贵啊,可以说,这是瓦岗寨立寨后最大的一次斩获了。 所以,虽然代价有点大,但众人还是兴高采烈的,纷纷向翟让道贺。翟大当家也十分高兴,立即就按功劳把几百匹马给分了,皆大欢喜! 徐世绩见状欲言犹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行了开去,背影有些落幕。 翟让不着意地瞥了徐世绩的背影一眼,脸上不禁有些发热,显然,翟让也明白自己这次掉链子了,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的,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坚持出战,也许结果也会很完美,死伤会少得多,斩获也会多得多! 其实,徐世绩本来是想劝翟让不要分战马的,而是应该把战马集中起来,训练出一支骑兵,并由专门的人来统率,但是一想到翟让今日坚持亲自出战,很明显已经有点不信任自己了,这个时候自己若劝他不要分马,只会让翟让更加怀疑自己想夺权了,所以徐世绩最后干脆不提。 瓦岗军打扫完战场,带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回到瓦岗寨,三百多匹战马凑在一块,还是挺有看头的,瞬时全寨上下一遍欢腾。 喝完庆功酒之后,徐世绩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要把战马集中起来组建一支骑兵,不过没想到第一个支持的竟是翟弘,倒不是这货高瞻远瞩,而是他没分到马! 按照山寨的规矩,战利品是按照功劳分配的,翟弘这货带着手下逃了十里,等他返回时战斗也差不多结束了,自然没捞到多少功劳,而翟让为了以示铁面无私,一匹马也没分给自己大哥翟弘。 翟弘内心十万个不愤了,听闻徐世绩要把所有战马集中起来组建骑兵,立即就举双手双脚赞成,嘿,既然俺没分到马,大家也别想分,全部充公! “世绩讲得不无道理,咱们山寨要发展壮大,的确需要要组建一支骑兵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翟让朝众人问道。 贾闰甫若有深意地看了徐世绩一眼:“本人同意,骑兵是必须组建的,只是这支骑兵由谁来率领?” 此言一出,翟让明显呼吸一紧,而翟弘立即拍着胸口道:“还用说,自然是俺来率领了。” 邴元真冷笑道:“弘爷要骑兵来作甚,逃跑跑得更快一些吗?” 在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翟弘面色胀得通红,指着邴元真破口大骂。一时间,众人为了谁来统率骑兵争得不可开交,只有徐世绩和单雄信两人识趣的没有开口! 徐世绩知道,其实单雄信才是率领这支骑兵的最佳人选,但他不能说,免得引起翟让的更深猜忌。看着眼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徐世绩竟忽然有点索然无味! 第347章 明路 尉迟融带着两百余骑鹰扬府兵突围之后落荒而逃,也不管东南西北,一口气逃出几十里,直到人困马乏才敢停下歇息,此时已经暮色苍茫了,眼前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汹涌澎湃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风吹芦苇发出萧瑟的沙沙声。 众府兵死里逃生,正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看着眼前苍凉之景,顿感前路渺茫,更是惶惶不安,有人甚至掩面失声痛哭。 尉迟融此刻正是肚饥如火,忽闻哭声后更是心烦意燥,破口骂道:“哭哭哭,哭个屁,既然没种,当初就别他娘的跟着造反,大老爷们的,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人。” 那名哭泣的府兵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稚气未脱,唇边还有黄色的小绒毛,用一个俗气词来形容就是乳臭未干。 这名府兵擦着眼泪道:“校尉大人,小子是没办法才顶替亡父军籍的,从军才一个月,那日离开了涿郡才得知是要造反,小子根本不想造反啊,都是王郎将裹挟的。” “就是就是,当初开拔的时候,王郎将只说是出兵剿匪,俺走到半路才得知原是反隋,这不是坑人嘛?”不少府兵纷纷附和。 尉迟融闻言沉默了,其实他一开始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后来上了贼船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他是一名校尉,在鹰扬府中算是中层武官了,小兵们可以开小差,他这个校尉却不能,因为即便逃回去涿郡,杀头问罪的几率也很大。 “尉迟校尉,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话的是一名族帅,名叫张铎。 大家的目光投向了尉迟融,因为他是在场所有人当中,职位最高的,而且也是最能打的,劈掉翟让发髻那一刀就尉迟融干的。 尉迟融沉吟了半响才道:“涿郡肯定是回不去了,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选,第一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继续赶往黎阳投靠杨玄感,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会出人投地,最后大家都能捞个一官半职来当当。” “那如果运气不好呢?”有人弱弱地问。 尉迟融双目一瞪道:“废话,那还用问,自然是掉脑袋了,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输了就满盘皆输,甚至搭上一家老少的性命。” 众府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张铎皱眉道:“尉迟大哥,那第二条路呢?” 尉迟融道:“第二条路就简单多了,咱们寻一处山头当山大王去,凭着咱们两百多条汉子,两百多匹马,哪个敢少瞧?混口饭吃绰绰有余,等安稳了,大家可以把妻儿也接过来。” 众府兵不禁面面相觑,当了一辈子兵,突然要跑去当土匪,都有点转不过来!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两百多人一片静寂,显然都拿不定主意,张铎咬了咬牙,大声道:“我听尉迟大哥的,尉迟大哥去投投杨玄感,我就去投靠玄感,尉迟大哥要立山头,我就奉他为大当家!” “对,我也听尉迟大哥的!”张铎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表态了。 尉迟融见状不由心中一热,大声道:“好,承蒙诸位弟兄看得起,那咱们就去做那逍遥自在的山大王去,日后只要有我尉迟融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弟兄们的那口饭,有我尉迟融的一口汤喝,就少不了弟兄们的那口汤。” “真的吗?” 一把陌生的声音悠然响起,众府兵愕了一下,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苍茫的暮色下,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从河边的芦苇丛中慢腾腾的踱了出来,强健而修长的四蹄极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有种说不出的优美之感,浑身光滑油亮,竟无一根杂毛。 “好马!”尉迟公禁不住暗暗喝彩。 只见大青马上悠然自若地坐着一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朗目,嘴里叼着一条草根,英气勃勃中流露出几分不羁。 尉迟融面色一沉道:“阁下何人,藏匿在此意欲何为?” 马上这名少年自然就是高不凡了,他翻身落马,淡定地朝着众人行来,径直来到尉迟融的面前,淡道:“在下涿郡牧监高不凡。”谷悱 此言一出,旅帅张铎面色大变,立即手按腰刀,附近的府兵也纷纷拔出腰刀,紧张万分地四下张望! 高不凡虽然只是小小的涿郡牧监,但在涿郡却是路人皆知的名人,尉迟融等自然都听说过,更何况高不凡还是以战功获得皇上召见和亲封的,在军中的知名度非常高。 尉迟融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凝神戒备,拱了拱手肃容道:“原来是高牧监,久仰大名,虽未曾领教,但高牧监的胆量着实让人折服。”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高不凡孤身一人走进一群叛兵当中,端的是浑身是胆!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身量高大,长相威武的尉迟融,淡然一笑道:“其实本官很胆小,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尉迟融瞳孔一缩,沉声道:“尉迟融只是一介粗鄙武夫,不明白高牧监的意思。” 高不凡敛去笑容,淡道:“那本官便直言吧,尉迟校尉真的打算带着大家落草为寇?” 尉迟融沉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造反是死罪,我等已经没有退路了,落草为寇也是迫不得已之举,高牧监若想劝降,免开尊口,若要拿本人的人头领赏,那便要凭本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淡道:“也好!” 高不凡这好字一出口,已经一掌朝着尉迟融当胸抓去,后者反应竟然极快,蓦地向后急跃开去,同时一刀反劈过来。 高不凡轻咦一声,急忙缩手,岂料尉迟融竟反退为进,刷刷刷就是三刀反攻过来,刀光灿若匹练,显然是个高手。 高不凡不由大为意外,他本以为一招之内就能将尉迟融制住,没想到对方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实力只怕不在秦叔宝之下,不得不感叹这天下果然藏龙卧虎。 高不凡再退,避过尉迟融这三刀,后者大步上前又是一刀挥出,端的是气贯长虹,同时冷道:“高牧监若是只有这点本事,今日只怕取不了在下的项上人头,甚至会把小命也搭上了。” 高不凡笑言:“慢来慢来,尉迟校尉也吃本官一刀!” 铮嗡…… 高不凡手中寒光一闪,长刀已经出鞘,声若龙吟,翻手一刀劈出,瞬时如石破天惊,气势倾刻盖过了尉迟融,打断了他的攻势。 当当当…… 两人连对了三刀,尉迟融只觉手腕被震得阵阵发麻,不由心中大骇,好强的内劲,传闻此子连镜花水楼主也杀他不死,果然有两把刷子。 “尉迟校尉,再接本官三刀!”高不凡朗声道,说话间三刀已经劈出了,尉迟融被可怕的刀势笼罩住,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又接了三刀,接是接下,但也被震得倒退了三步,连刀都几乎拿捏不稳了。 高不凡长啸一声,旋身一刀疾劈,刀光若匹练当空泻下,尉迟融自知无法幸免,只能闭目待死,结果等了片刻也没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高不凡已经收刀归鞘,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不由神色复杂地道:“高牧监为何手下留情?” 高不凡正容道:“本官此来并非要取尉迟校尉的人头,而是想给诸位指一条明路!” 尉迟融皱眉道:“明路?还请高牧监明言。” 7017k 第348章 尉迟融?尉迟恭? 高不凡和尉迟融二人潜伏在离城两里许的一座土坡上,借着曦微的晨光往黎阳城望去,但见城下营帐连绵,炊烟四起,很明显,叛兵们正在做早饭,吃饱喝足后便会发动进攻。 高不凡一指道:“尉迟校尉看到了没,黎阳城至今还未失手,如今在城中坚守的正是飞羽卫的总管青姑娘,只要能救出青姑娘及其部属,尉迟校尉和麾下诸位弟兄便能将功折罪,官复原职,堂堂正正的回到涿郡去见妻儿老少了,落草为寇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得时刻担心朝廷发兵围剿,难道尉迟校尉真想家人日后过着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 尉迟融皱眉道:“高牧监所言不无道理,只是黎阳城四面被围,叛兵不下万人之众,就咱们这两百来人,塞牙缝都欠不够,如何救人?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高不凡微笑道:“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亦有人少的妙用。” 尉迟融心中一动,问道:“愿闻高牧监高见!” 高不凡凑到尉迟融耳畔低语了几句,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将信将疑地道:“这方法管用吗?” 高不凡胸有成竹地道:“杨玄感麾下的正规队伍不会超过三千人,大部分都在黎阳仓,如今围困黎阳城的主力不过是新近招募的百姓,只是一群没经过操练的乌合之众,君不见他们近万人围着黎阳城攻打了四五天也没能拿下吗?据本官所料,城中的守军绝对不会超过一千,叛兵的战力之弱可见一斑,打顺风仗或许没问题,一旦受挫,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阵脚大乱。” 尉迟融闻言有些意动,高不凡见其神情犹豫,便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尉迟校尉不敢冒此风险,那便算了,这便带人离去吧,本官也不会强人所难,这天下,孤胆英雄终究只是少数,大不了本官也效那白马赵子龙单骑闯曹营。” 尉迟融面色胀红,胸中热血上涌,脱口道:“既然高牧监不惜死,某家又何惧之,那就依高牧监所言!” 高不凡喜道:“好,尉迟校尉真英雄也,对了,尉迟校尉可是涿郡人氏?” 尉迟融摇头道:“某家朔州鄯阳县人,表字敬德!” 高不凡愕了一下,尉迟敬德?卧槽,这位莫不就是跟秦琼秦叔宝齐名,刚好凑成一对门神的尉迟恭尉敬德? 尉迟融见高不凡神色有异,疑惑地问:“高牧监因何这种表情?”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尉迟兄这表字听着很耳熟,不知祖上名讳?” “家祖尉迟孟真,北周齐州刺吏,家父尉迟伽,官至仪同。”尉迟融答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位十有八九就是门神尉迟恭了,只是现在为何叫尉迟融呢?莫非是后来才改的名! 其实高不凡猜得不错,尉迟恭原名尉迟融,尉迟恭是他归顺李唐后,李渊给他赐的名。 “原来尉迟校尉是名门之后,失敬失敬!”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高牧监过誉了!”尉迟融脸上微热,什么名门之后,其实他们家早就没落了,早年穷得叮当响,他是靠着一身武艺和十几年的拼搏,这才混到如今鹰扬府校尉的军职,所以真让他放弃校尉之职跑去当山大王,还真有点舍不得。 咚咚咚咚…… 远处战鼓声传来,叛兵开始对黎阳城发动进攻了,潮水般扑向城墙。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担心起来,但愿青若能撑到傍晚吧! ………… 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晚霞如血! 黎阳城的城头已经被抛石机抛出的巨石砸得千疮百孔,残垣断壁,遍地碎石烂瓦,到处都是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有人被砸碎了脑袋,脑浆撒了一地,有人下半身都被砸烂了,血肉模糊的内脏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火油的味道,被烧得焦黑的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杨青若手持长剑站在城头上,青衣已然变成了血衣,剑锋上尽是坑坑洼洼的豁口。 当初为了抓捕扬玄感,杨青若亲率五十名飞羽卫好手化整为零潜入黎阳城,如今已阵亡了一大半,此时仅余二十人站在他的身后。 城下的叛兵们正在潮水般退去,不是撤兵,而是轮换,新一轮功势很快就会展开,两座比城头还要高出数米的箭楼正在缓缓推进,石块源源不断地运到三架庞大的抛石机旁。 城头上的飞羽卫无不后背阵发凉,执事孙尚茗沉声道:“青总管,守不住了,突围吧,属下等护着你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孙尚茗不久前才砍杀了数名借云梯登上城头的叛兵,板斧上还沾着一些血肉和脑浆,粘乎乎的正在往下滴。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日飞羽卫把抄没本地豪绅的财物全部堆放在四座城门前,并且给出了诱人的赏格,果然招募到不少百姓守城,一开始的效果还是极为显著的,但叛军的攻势太猛烈了,民壮的死伤十分惨重,于是很多人被吓退了,毕竟钱银始终不及小命重要。 又勉强支撑了两天后,就连飞羽卫也死伤了大半,更加难以约束那些民壮了,所以杨青若此时也明白,这城是守不下去了,叛兵只需再发动一次攻势,马上就能破城! 杨青若回首看着二十名浑身浴血的飞羽卫,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如果是两日前突围,凭这些人的身手,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只是现在,飞羽卫已经死伤大半,还活着的也是强弩之末了,能活着冲出去的机会十分渺茫! 杨青若丢掉了手中的长剑,将蒙面的青纱紧了紧,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柄长矛,轻轻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杨青若本来声若天籁,但这首《秦风.无衣》被她用秦腔唱出来,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粗犷和悲壮,众飞羽卫无不精神一振,热血上涌,执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就连那些正在痛苦呻吟的伤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杨青若一曲唱罢,手执长矛一军,扬声道:“待会跟紧,只要我杨青若还有一口气在,便会带大家活着冲出去。” 杨青若武功奇高,总是用青纱蒙面,在飞羽卫们眼中,青总管既神秘又绝丽,是风华绝代的仙子,大部份飞羽卫都是第一次得知青总管的名讳,无不激动得热泪盈眶,战意蹭蹭的上升,就算死也要护着青总管逃出去。 执事孙尚茗忽然一指叛军后方道:“青总管,那是什么?” 杨青若转身望去,顿时目露疑色,只远处尘头飞扬,似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而来,如今黎阳城都快破了,杨玄感没必要再增兵,而且那个方面也不是黎阳仓的方向,难道是援兵来了? 众飞羽卫都目露喜色,显然想法跟杨青若一样! 正在此时,只见苍茫的暮色下,一支劲骑从官道上飞驰而来,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叛兵的营地中,向着城下闯来,而远处的尘头还在飞扬,显然后续还有大部队杀到,而这支骑兵只是先锋军而已! 叛兵主将杨玄挺眼看就要攻下黎阳城了,忽闻有敌骑闯营,不由吃了一惊,急忙登高而望,果然见一支骑兵正在自己的营地中横冲直撞,而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后续大军正在杀来,不由大吃一惊,斥候干什么吃的,沿途的关卡都是吃屎的吗?有大军杀到屁股后面也没人上报的? 大个屁军啊,只是两百多骑兵而已,一路冲卡而来,沿途那些关卡一冲就散,根本来不及报信,而那些扬尘只是旅帅张铎带着五十骑在路官道来回奔驰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五十匹马的屁股后面都拖着大捆的树叶,激起的扬尘就好像千军万马在行进。 第349章 杀进杀出 高不凡一马当先开路,手挽角弓闯营而入,一弓三箭连射,咚咚咚,三名试图上前阻拦的叛兵当场被射杀,又见他纵马侧身,角弓已然换了一个方向,五支利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扣在弦上,崩的一声弦响,竟然五箭齐出,分射侧翼杀来的一队叛兵,当场又射杀五人,而且每一箭都是正中咽喉。 尉迟敬德见状既震惊又佩服,五箭连珠他也勉强能做到,但一弓五箭齐射,还分别射中五人的咽喉,他就望尘莫及了,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闻所未闻! 高不凡情知敌人势大,所以一出手便毫无保留,以便打出气势,打出信心,要不然尉迟敬德等人未必敢跟着自己拼死闯营救人。 高不凡如今已经是妥妥的顶级高手,再加上他本来就天赋异禀,六识比常人何止灵敏百倍,种种加成之下,艺业不是一般的惊人,如今单论箭术也绝对不输一箭双雕的长孙晟了,只见他左右开弓,简直以一当百,一时间,竟无人能接近十米之内。 高不凡身后的百余骑兵本来还心中惴惴的,待见这些叛兵竟像土鸡瓦狗般被高不凡纷纷射杀,无不精神大振,勇气倍增,一边策马扬刀砍杀,一边厉声大喝:“皇上已从辽东回军,平叛大军马上就到,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那些叛兵多是平民百姓,而且又是步兵,被一支骑兵突然闯营,为首之人还箭无虚发,就像夺命杀神一样,弦响必有人倒地毙命,不由吓得抱头鼠窜,待听到皇上回军平叛后,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竟无人敢挡。 高不凡趁机带着人冲过叛军营地,直奔一架投石机冲去,那些正准备石块的叛兵见状吓得哄的一声四散开去,高不凡开弓射杀两人,立即挂弓抽刀,一刀疾劈而出,动作一气呵成,卡嚓,投石机粗大的木架竟然让他一刀斩断,然后轰然倒塌! 高不刀斩塌投石机,人马并未曾稍停,而是挟着凛烈刀光直奔前方一座箭楼! 卡嚓! 高不凡手起刀落,高大的箭楼当场被砍折了一边柱子,紧接着杀到的尉迟融又砍了一刀,身后的鹰扬卫府兵纷纷出刀,十几刀过后,高达十几米的箭楼轰然倒塌,上面的十几名叛兵弓箭手惨呼着率了下来,非死即伤。 高不凡轻夹马腹,发出一声长啸,尉迟融只觉胸中热血翻滚,跟着引颈长啸,他奶奶的的,太痛快了,这是他从军十几年杀得最痛快最流畅的一次。 一众府兵受到感染,亦跟着策马扬刀怪叫,就好像一群猛虎下山,那些叛兵见状更是吓得纷纷躲避。杨玄挺在高处看得真切,不禁又惊又怒,立即命令麾下的三百骑兵出动拦截。 此时,城头上的杨青若自然看得更加真切,一眼便认出了大青马上箭如流星的少年郎,不由失声轻呼,翦水双眸瞬间蒙上一层雾气,窈窕婀娜的娇躯也禁不住轻颤起来,芳心瞬间被欣喜和激动灌满,此时此刻,杨青若忽然觉得今日即便死在这也值了! “援兵已至,突围!”杨青若长矛一挥,纵身跃下城头,飞羽卫多是能飞檐走壁的好手,纷纷跃下城头,轻身功夫不行的就用飞爪,干这行的家伙事显然都十分完备。 杨青若的轻身功夫自是不用说了,就像一张残叶飘落,人一着地便轻烟般往前飞奔出去,要不是照顾一众飞羽卫,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一众飞羽卫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见有援兵杀至,也不知那来的力气,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奋力往前冲杀,那些叛兵被杀得魂飞魄散。 杨青若长矛就像毒蛇吐信,碰之者死,触之者伤,青衣猎猎,威不可挡! “败家娘们,快上马!”高不凡拍马飞驰上前大叫,杨青若本来已经感动得美眸中泪光点点,闻言不由牙齿一痒,纵身跃上了大青马,从后面搂住高不凡的腰,暗中使出了一招“二指禅”,给高大少的腰间施以指刑惩罚。 高不凡本来很痛,却故作坚强地问道:“没想到我会来吧,是不是怕得哭鼻子了?” 杨青若气结,啐道:“混蛋,你才哭鼻子,谁让你多事的,本姑娘自能应付!” 高不凡懊恼地道:“这样啊,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你敢,信不信本姑娘让皇上免了你这个马官,让你连马也养不成!”杨青若用细不闻的声音威胁道,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受用。 高不凡哈哈一笑:“青总管坐好了,本马官要杀敌闯营了。”说完继续加速往前冲。 此时一众飞羽卫也不客气,纷纷跳上府兵的坐骑共乘,执事孙尚茗则一斧把一名府兵拨落马下,喝道:“老娘要用你的马,你跟其他人共乘!” 那名府兵不敢争辩,只好和其他弟兄一起共乘,一百五十余骑兜了一圈,向着叛军营的薄弱处冲杀。 此时,杨玄廷已经亲率三百骑兵杀到了,斜地一箭便向着高不凡射去,杨青若长矛一挥便将来箭击落,告诉高不凡道:“此人乃杨玄感的胞弟杨玄挺!” “那就还他一箭!”高不凡反身一箭射出,直取杨玄挺,后者亲眼目睹过高不凡的箭术,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举盾护身。 当…… 高不凡这箭正中护盾,火声四溅,震得扬玄挺手腕发麻,不由吃惊地道:“好强的劲道!” 当当…… 杨玄挺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两箭击中了铁盾,吓得他心惊胆战,高不凡放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要不是有铁盾护身,他只怕已然中招。 杨玄挺的亲兵见到高不凡如此生猛,生恐主将有失,急忙举盾冲上前护住杨廷挺,杨青若正想掷出长矛的,见状不由暗道一声可怜,只得放弃了。 就这样缓了一下,杨玄挺的三百骑兵没能拦住高不凡等人,被他们再次闯入了叛军的营区,然后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营而过,只留下一片狼藉。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了,一群没有防御工事的乌合之众面对一支骑兵,真的是无能为力,再加上以为朝廷大军马上就要杀到,这些叛兵哪有心抵挡,所以轻易就被高不凡等人杀进来,又杀出去。 杨玄挺气得吐血,率着骑兵在后面追了数里,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生恐中了埋伏,只好收兵回营严阵以待,结果待了将近半个时辰,什么动静都没有,哪来的朝廷大军?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的杨玄挺立即又率着骑兵举火把追赶,结果自然连屁都没得闻,只在七八里外的官道上发现了大量沾满了灰尘的树枝,从地上的痕迹来判断,敌人应该是利用马拉树枝制造了大量的扬尘,伪装成大军行进的样子。 杨廷挺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岂有此理,自己竟然上当了,根本没有什么大军,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箭法了得,而且还如此狡猾。 杨玄挺气归气,但也暗松了口气,虽然让飞羽卫的青总管逃了,但至少黎阳城算是拿下是了,后方稳定下来,大军就可以安心向东都洛阳开拔了。 话说这些天前来黎阳仓投奔的人络绎不绝,已经超过五万之数,杨玄感和李密正忙着收编队伍,训练新军,毕竟泥腿子终究是泥腿子,要提高战斗力还是先挑选出粗壮,然后配备武器后加以训练,如此才能形成战斗力。 黎阳城之所以攻了四五天才能攻下,皆因这些临时凑本的队伍战斗力太差了。 7017k 第350章 下策 晚风习习,稍稍吹散了暑热,尉迟敬德扒拉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任由晚风迎面吹拂,只觉畅快无比,其实当时答应高不凡之后,他便有点后悔自己一时脑热了,两百骑闯万人的敌营,实在太过危险了,而且下面的弟兄未必会同意。 但正所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颗钉,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又怎能失信,所以尉迟敬德说服了手下所有弟兄,硬着头皮跟随高不凡闯营救人,结果却出乎意料的顺利,甚至连一个弟兄也没损失,只是伤了十几人而已,而且都是轻伤,神奇得简直如有神助。 尉迟敬德很少服人,即便是顶头上司,鹰击郎将王跃他也不服,但经过今日这一战,他服了,无论是武功、勇气、胆识、还是智谋,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今回想起来,高不凡选择闯营的时机实在是高明之极,日落时份,叛兵攻了一天的城,还没吃晚饭,正是精力最疲惫的时候,也是最松懈的时候,而暮色又能很好地掩饰行藏,无论最后成功与否,撤退的时候都极为有利。 很明显,高不凡把天时、地利、人和都算计到了,再加上这份胆气和武功,难怪此子能在辽东大杀四方,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不受皇上重用,最后只封了个马官。 尉迟敬德时常抱怨自己怀才不遇,三十好几了还只是个校尉,如今看到高不凡的“遭遇”,他心理顿时有点平衡了,论起官职来,他这校尉的品秩其实比牧监还要高一品。 可是当尉迟敬德看到前面与高不凡亲密地共乘一骑的飞羽卫青姑娘,登时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高牧监真的是“怀才不遇”吗?这位姑娘可是飞羽卫的头领啊,而飞羽卫则是皇上的耳目,鬼都瞧出来,这位青姑娘跟高牧监的关系不一般。 这些天为了守城,杨青若几乎没有合过眼,已经筋疲力尽了,此时右手提着长矛,左手环住高不凡的腰,嗅着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只觉无比的心安,大青马四蹄翻飞,习习晚风迎面吹来,不由困意上涌,差点就睡着了,隔着面纱的俏脸下意识地紧贴在高不凡的后背上。 杨青若乃皇族出身,日后至少封个郡主,又师承道门第一人王远知,无论是出身和容貌,抑或是武功和才情,均是上上之选,不是一般人能配得起的,什么样的才子俊男没见过?要不是当初困于山洞时被高不凡的坚韧不拔所感动,以至生出情愫来,至今高不凡也未必能获得她的芳心。 只是杨青若实未想到,高不凡会在这种生死时刻出现,而且仅率百余骑就敢闯营来救自己,过程看似简单,但天下又几个男子能做得到,这分胆气和柔情让她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男人真的值得自己托付终身! 杨青若正心潮起伏,芳心可可,大青马忽然放慢了速度,黑暗中有人高声问道:“可是高牧监和尉迟大哥回来了?” 高不凡勒定马答道:“张族帅,是我们回来了!” 很快,路边的树林中便燃起了数根火把,张铎带着五十骑从其中走了出来,一见高不凡和尉迟敬德等人安全归来,既惊喜又佩服,问道:“高牧监和尉迟大哥果真把人救回来了?” 杨青若此时自然不好再粘在高不凡的身后,飘然跃下马,淡道:“本姑娘乃飞羽卫总管!” 张铎等人急忙下马来相见,尉迟敬德也下马上前正式见礼。 “罪将涿郡鹰扬府校尉迟融,见过青总管!”尉迟敬德一直没来得及细细打量杨青若,此时借着火光瞥了一眼,顿觉惊艳无比。 杨青若虽然以青纱蒙住了半边脸,但形窈窕,肩如刀削,风姿绰约,那双明眸黑白分明,肌肤欺霜赛雪的,令人不由暗猜测这青纱之下是一张何等倾城绝艳的脸蛋。 杨青若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涿郡鹰扬府?难道皇上已经回转,派你们前来平叛?不对……罪将?不知尉迟校尉何罪之有?” 杨青若清澈的美眸望向了高不凡,后者便略略将经过说了一遍,前者听完后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杨玄感此计果然狠辣,幸好事败了,要不然皇上就危险了。” 尉迟敬德和张铎等人立即跪倒在地道:“罪将等罪该万死。” 杨青若此刻的目光冷若冰霜,叱道:“你们确实罪该万死!罪不容诛!!” 尉迟敬德和张铎等人无不心头大凛,低下头不敢作声,幸好,杨青若话锋一转道:“但念在你们悬崖勒马,将功补过的份上,本总管将来会禀明皇上,替尔等说情,相信以皇上的英明,必然会既往不咎的。” 杨青若毕竟是皇族出身,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法还是相当娴熟的。 尉迟融等人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过青姑娘,今日若有差遣,罪将等万死不辞!” 杨青若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都起来吧,要谢就谢高牧监,是他救了你们,别看杨玄感现在势大,但绝对成不了气候,东都洛阳墙高城厚,又有重兵把守,他休想攻得下来,待皇上回师平叛,弹指间便能将其歼灭,到时所有从贼者皆没好下场,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灭族的灭族!” 尉迟敬德和张铎暗暗凛然,同时又有点庆幸,均向高不凡表示感谢。 高不凡微笑道:“两位不必感谢本官,要谢就谢你们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吧,青总管,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拿个主意吧!” 杨青若美眸轻飘飘地剜了某人一眼,思索了片刻才道:“东都有越王留守,这几天应该已经得知杨玄感造反,想必已经加固了城防,但是若能多阻挡叛军几日总是好的,毕竟各路勤王兵马赶来还需要些时日。”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咱们这点人搞搞偷袭还行,如何阻挡得了杨玄感的数万大军?” 杨青若道:“杨玄感本想北据幽州,迫使皇上的东征大军溃散于关外,但现在计划失败了,就近攻打东都洛阳的可能极大,而进军东都洛阳必经临清关,大家现在立即出发赶往临清关,抢在叛军到来之前控制住临清关,以临清关的险要,定能挡住叛军!” “既然如此,时不宜迟,大家这便连夜赶往临清关吧,尉迟兄和张族帅意下如何?”高不凡问道。 既然已经选择了“从良”,尉迟敬德和张铎现在自然想继续戴罪立功,功劳立得越多越稳妥,于是立即点头道:“末将没意见!” 于是乎,众人稍作休息后便启程连夜赶往临清关。 此时,黎阳仓城内,杨玄感正在聚一众幕僚和将士议事。虽然飞羽卫跑掉了,但总算拿下了黎阳城,可以安心出兵攻打其他地方了,包括杨玄感在内的众人早就憋得不行。 然而,此时大家却对首先攻打哪里产生了很大分歧,以李密为首的一拔人极力主张进兵涿郡,占据幽燕之地,扼首临榆关,把杨广的三十万精锐大军全部困死在辽东,而以王伯仲等人为首的一拨人却极力主张就近攻打东都,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朝中大臣和将领的家属都在东都,只要攻陷东都,控制住这些家眷,还愁那些大臣和将领不就范? 结果两拨人争了半天都没有说服对方,杨玄感显然也意属攻打东都的,毕竟幽州太远了,大军行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到达,若是没能攻下来,到时杨广又从辽东回师夹击,腹背受敌之下,义军必然不是对手,风险太大了,而东都洛阳这块大肥肉近在咫尺,实在太诱人,傻子才不吃! 于是乎,杨玄感对李密道:“玄邃之计虽妙,但幽州太远了,先前谋取蓟县城作为据点的计划也失败了,如今大军若贸然远征幽州,胜负难料,是故就近攻打东都方为上策!” 就这样,杨玄感一锤定音,决定发兵攻打墙高城厚的东都,同时,也断送了这次造反成功的可能。 李密暗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走出门去,杨楚公短视了,东都虽然近在咫尺,看似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实则是颗毒丸,不仅墙高城厚,还有重兵把守,不缺水不缺粮的,短时间内根本没可能攻破,时间一长,待四方勤王的兵马赶到一合围,义军必败,吾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其实李密一共向杨玄感提了三个方案,上策是北据幽州,扼守临榆关,杨广的几十万大军断了粮食供应,又被困在关外,时间一长必然自动崩溃,根本不用打,大隋江山唾手可得;中策是绕过洛阳取关中,打下大兴(长安)自立为王,据守关中险要与回师的杨广对峙;下策是就近攻打东都洛阳。 可惜,杨玄感目光短视,没有选上策,也没选中策,偏偏就选了下策,就近攻打坚城洛阳,为之奈何! 第351章 领粮 高不凡和杨青若等人连夜赶往临清关,话说这个临清关并不是现在的山东临清,而是位于河南新乡境内,汲郡与河内郡的交界处,这里地理位置险要,扼守黄河北岸,杨玄感从黎阳发兵攻打洛阳,临清关虽然不是必经之路,但却是渡过黄河的最佳路径。正所谓兵贵神速,杨玄感要以最快速度杀至洛阳城下,必然会选择通过临清关。 且说高不凡等人连夜赶路,清晨时份已经进入汲郡境内,正是人困马乏,而前面不远就是郡治汲县城了,众人便打算到城中歇脚喂马,顺带弄些补给再上路,结果还没来到城下,便见大量的百姓正往汲县城兴冲冲的赶去,有人拿着布袋,有人挑着箩筐,个个神色亢奋。 高不凡拦住一名挑箩筐的老汉问道:“老伯,大家如此高兴地往城里赶,可是有什么好事?” 这名老汉估计是老眼昏花了,其他人见到高不凡等人骑着高头大马,还携带兵器,均远远地绕开去,只有他挑着箩筐嘿咻嘿咻地从旁经过,被高不凡拦住问话也不惊慌,咧开豁了几只牙的嘴笑道:“好事,大好事啊,咱们郡丞开仓放粮了,大家都赶着去领粮呢!” 杨青若不由蹙了蹙远山一般的黛眉,问道:“放粮赈灾不应该是郡守的职责吗?为何是郡丞放粮?” 老汉砸了砸嘴道:“郡守?你是说周作仁吗?嘿,听说已经被赵郡丞杀掉了,杨楚公在黎阳仓放粮起义,赵郡丞响应号召,杀掉周郡守投靠杨楚公去了,如今被杨楚公封为卫州刺史……哎哟,不能再再跟你们闲扯了,老汉还得赶去领粮,去迟只怕没啦。” 老汉说完又甩着老胳膊老腿嘿咻嘿休地往前跑! 执事孙尚茗举起板斧怒道:“汲郡郡丞赵怀义反了,属下这便杀入城中宰了这个反贼。” 杨青若连忙制住道:“不要节外生枝,赵怀义反了,临清关更不容有失,咱们得加快赶到那儿!” 高不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人困马乏的众人,摇头道:“青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大家昨日厮杀了一场,又赶了一晚的路,正是又困又饿,若继续强行赶路,只怕人和马都吃不消,还是先休息吧!” 杨青若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也知皇帝不差饿兵之理,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原地休息。 高不凡温声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青若你也歇会吧,我去弄些吃的来。” 杨青若心中一暖,又有点好奇地问:“你上哪弄吃的去?” 高不凡笑道:“城中不是正在放粮吗,自然是进城领粮去了,不要白不要。”说完便叫上尉迟敬德和十几名鹰杨府的弟兄步行往汲县城门走去。 “小心点,不要逞强,若是有不妥,赶紧跑出城来!”虽然知道以高不凡的武功要逃命绰绰有余,但杨青若还是有些担心,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前低声叮嘱道。 杨青若以寒月的身份出现时总是清冷如霜,说话还是带刺的,典型的口硬心软,而以公孙盈袖的面目出现时则风华绝倾,婉若三月春风一般嫣笑宴宴,但像现在这般温声软语还是第一次,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高不凡的目光与杨青若满是关心的美眸一触,内心不由暖洋洋的,点头笑道:“放心,很快就回来。” 且说高不凡和尉迟敬德等人混在百姓当中来到汲县城外,发现城门处戒备森严,根本不让一般人进城,只是在进城直道上设了放粮的摊位,百姓们排着队领粮,只要是身材“强壮”的男子,领完粮后便会被安排入城,据说还有钱领,而妇女和老人就没这种待遇了,领到一些粮食后便只能滚蛋。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一见便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很明显是在借放粮的名义抓壮丁,这种招数其实很低级,相信很多百姓也心知肚明,但估计是饿坏了,明知是火坑也只能往前跳,或者说大部份人都是自愿的,毕竟被抓壮丁总好过饿死,只要有人管饭,管他抓壮丁还是抓苦力,先顾眼前再说。 “高大人,现在咋办?”尉迟敬德低声问。 高不凡笑道:“自是排队领粮了,咱们是文明人,哎,兄弟,借个光!” “你谁啊,干嘛插队!”被文明人高大少插队的那名庄稼汉子愤怒地嚷起来。 高不凡指了指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尉迟敬德道:“这位是俺们的大当家的,兄弟要是有意见便跟他说道说道?” 尉迟敬德不由啼笑皆非,不过也十分配合地一瞪眼,把两只拳头捏得噼里叭啦响,凶神恶煞地道:“咋的?聊聊?” 面对钟馗一样的尉迟敬德,那名汉子登时怂了,低头不敢作声。尉迟敬德往高不凡身后一站,粗声道:“弟兄们都站这里,谁敢放一个屁,老子捏碎他卵黄!” 十几名府兵强忍住笑一脑门加塞到尉迟敬德身后,排在后面的百姓敢怒不敢言。 等了约莫半炷香时间,终于轮到高不凡了,负责放粮那名小吏一见高不凡等十几名精壮男子,顿时眼前一亮,这一茬的质素都不错呀,连忙招手道:“快过来,小子,轮到你了!” 高不凡走上前笑道:“官爷,俺来叫陈二狗,家里六口人,能不能多给点粮食?” 跟在后面的尉迟敬德差点便一头栽倒,这位高牧监在战场上生猛得让人咋舌,当起说客来又大义凛然,口若悬河,行事却诙谐洒脱,不拘小节,令人喷饭。 那名小吏怪眼一翻道:“一人只能领一份粮,你们家里既然有六口人,就让他们自己来领,咦……你小子没拿东西装粮食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忘带了,你们不是有麻袋吗,直接给俺一袋就行了。”说完指了指那堆摞得高高的粮食。 小吏气乐了:“你小子是作梦没睡醒吧,这一袋麦子有一石重呢,全给你?” 高不凡“憨笑”道:“没关系的,俺扛得动!” 众人不由绝倒,小吏更是哑然无语,高不凡立即高兴地大声道:“官爷同意了,一人一麻袋!”说完扛起一袋调头就走。 小吏不由傻了眼,急忙跳起来怪叫:“俺什么时候同意了,兀那小子……” 还没等小吏说完,尉迟敬德已经一脚把桌子和小吏都踹翻在地,扛了两麻袋粮食调头就走,众府兵也依样画葫芦,冲上前各扛一抱粮食便开溜,一边还高声叫道:“大人说了,一人一麻袋粮食,先到先得,发完即止!” 这可不得了,排在后面的百姓不知就理,见到高不凡等人真的各扛着一大包粮食离开,立即一窝蜂的扑上去抢粮,现场登时秩序大乱,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试图阻止,结果被无数饥饿的百姓冲得七零八落,只能抱头鼠蹿,跑慢一点都可能被踩死。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等人扛着粮食一溜烟跑远了,再回头看时,发现城门口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连城门洞都被堵塞住了,竟连一个追兵都出不来,这下安逸了! 众府兵不禁哈哈大笑,望向高不凡的目光除了敬佩还是敬佩,奶奶的,跟着高大人干活就是痛快! 当杨青若看到高不凡等人竟然真的扛回来十几大包的粮食,不由微吃了一惊,问道:“这些粮食……都是你们领到的?” 高不凡点头笑道:“当然是领的,要不然你以为是抢的?” 众府兵顿时笑了起来! 杨青若自然不信,可是高不凡等人的身后并没有追兵,的确也不像是抢的! 第352章 路遇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高不凡等人抢了近两千斤粮食回来,足够两百多人吃好几天了,即便赶到洛阳也没问题。 当下众人便就近收集柴草开锅做饭,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张檄文递给了杨青若,这是他顺手在城门口的墙上撕下来的。 杨青若接过檄文一看,登时俏目含怒,这是一篇杨玄感起兵反隋的檄文,其中历数杨广的种种罪状,骂得那叫一个醋畅淋漓。 对于杨青若来说,萧皇后亲若生母,而杨广对她也是疼爱有加,恩同再造,所以她是坚定的保皇派,以维护杨广的统治为己任,此刻看到杨玄感的这篇起义檄文,自是十分愤怒,冷冷地斥道:“纵然皇上有千般错,万般不是,待他杨素父子却是不薄,杨玄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位极人臣,偏还不知足,这天下最没资格造反的就是他杨玄感,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老狗贼,该死!” 高不凡沉默站在一旁,对杨广没有好感,也谈不上痛恨,他能理解杨青若的情感,却做不到与之共鸣,更不可能死心塌地效忠于杨广,在这个隋末乱世之中,他只会忠于自己,干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保护好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下属等,这就足够了! 杨青若愤怒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又仔细读了一遍这篇檄文,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忧色,因为这封檄文当中还提到了一连串极为重要的人名,都是响应杨玄感的地方官员,其中就有汲郡郡丞赵怀义,另外,武贲郎将王伯仲、东光县尉元务本、河内郡主薄唐祎等都投靠了杨玄感。 很明显,杨玄感之所以把这些人名罗列公布出来,一来是为了长义军的声势,二来则是作为投名状,好让这些地方官员没有退路,死心塌地跟着他造反。 汲郡的郡丞赵怀义杀死郡守造反,使得杨玄感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汲郡,现在河内郡主薄唐祎也反了,形势自然是相当不妙的,因为临清关正好就在河内郡和汲郡的交界处,一旦落入叛兵之手,那么杨玄感的大军就能长驱直进打到东都洛阳下。 高不凡显然也瞧出了杨青若的担心,安慰道:“唐祎只是河内郡的主薄而已,上面还有郡守和郡丞,应该还不至于生乱。” 杨青若眉尖若蹙,忧心忡忡地道:“既然汲郡郡丞赵怀义可以杀郡守造反,河内郡主薄唐祎也可能杀掉郡守和郡丞造反,一旦汲郡和河内郡均落入杨玄感之手,那么东都就危矣。” 高不凡探手握住杨青若的柔荑,微笑道:“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坏了。” 杨青若脸上微热,白了某人一眼,把手抽了回去,低声嗔道:“别动手动脚的,大家都在看着呢。”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伸了个懒腰掩饰尴尬,又抬头看着天边低声自然自语道:“也不知先前是哪个搂着人家共乘了一路,现在摸一下小手都不行,唉,过河拆桥,世态炎凉啊!” “噗!”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差点又忍不住要给某人施以指刑了,不过让某人如此一插科打诨,心中倒是好转起来。 且说众人吃饭喝足,体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立即又启程赶往临清关,一路上,遇到大量正在往汲县城赶的百姓,显然都是收到消息前来领粮食的,数量多如过江之鲫,饶是高不凡都瞧得暗暗心惊! 纵观古今,华夏的老百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都是最吃苦耐劳的,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不管是吃糠还是咽菜,只要能有口吃的,能勉强活下去,他们都会继续乖乖当顺民,当实在活不下去时,这些绵羊一般的顺民就会倾刻化身为猛兽,每到这个时候,就该改朝换代了! 一行人沿着官道奔驰了五六十里,此时正好经过一片树林,高不凡六识灵敏,忽觉有人在暗中窥视,顿时警惕起来,敏锐的目光一扫而过,立即锁定了一名躲在树丛后的男子,他手腕一抖,一支利箭便流星般掷出,笃的一声,深深地插入那名男子藏身的树杆上。 那名男子差点吓尿了,惊叫一声,转身就往树林深处逃去。尉迟敬德一挥手,旅帅张铎便带着二十骑从右边包抄,尉迟敬德亲率二十骑从小树林的左边包抄,片刻之后,三人便被迫得从树林中狼狈地逃了出来。 尉迟敬德一夹马腹追上前,左手一伸便将为首那人提了起来,另外两人把被府兵探手活捉了,直接扔到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面前。 为首那名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颌下留着长须,看上去十分文弱,似乎是个读书人,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但仍然十分讲究,爬起来后首先拍干净上的尘土,这才怒问道:“尔等何人,为何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孙尚茗冷笑道:“你又是何人,躲在林中鬼鬼祟祟地窥视又是为那般?” 男子皱眉反驳道:“你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鄙人害怕遇上歹人,躲入林中回避何错之有?” 孙尚茗登时为之语塞,这的确是正常人的反应,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躲避确实是正常人的反应,但面对一支骑兵,被抓住后还能振振有词,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反应,微笑道:“阁下的确没错,不过大军行进,阁下躲在暗中窥探,安知不是奸细,所以我等抓你也没错。” 那人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又打量了杨青若一遍,目光犹疑地问:“这位公子和姑娘如何称呼,你们是打哪来的队伍?” 高不凡道:“这位是飞羽卫总管青姑娘,在下涿郡牧监高不凡。”说着又指了指尉迟敬德道:“这位将军乃涿郡鹰扬府校尉尉迟融!” 此人面色微变,脱口道:“可有凭证?” 孙尚茗将飞羽卫的腰牌亮出来,淡道:“飞羽卫执事孙尚茗。” 此人浑身一震,立即郑重地见礼道:“河内郡主薄唐祎,见过青总管!” 杨青若和高不凡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孙尚茗的板斧立即举了起来,冷笑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原来你就投靠了杨玄感的反贼唐祎,这是自投罗网来了,来人,把这个反贼绑了!” 杨青若连忙道:“且慢,让他讲完!” 这个唐祎既然敢自曝身份,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唐祎神色坦然地道:“本官并没有投靠杨玄感。” 杨青若把那张檄文取出来扔到唐祎的面前,冷道:“唐主薄,那这又作何解释?” 唐讳接过檄文一看,叹了口气道:“没错,本官的确到了黎阳仓见过杨玄感,却是被好友房彦藻骗过去的,迫于无奈,只好假装从贼,日前终于寻到机会偷跑出来,本打算逃回河内郡聚兵抗贼的,刚才忽闻有大队骑兵接近,只以为是杨玄感派兵追至,所以便躲进树林之中,本官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唐讳这番话倒是解释得通,但是真是假就难以判断了,天知道他是逃出来的,还是杨玄感放回去聚兵作内应的? 唐讳显然也明白只凭自己一番话无法取信杨青若和高不凡,又道:“如今汲郡郡丞赵怀义已经投靠杨玄感,很快就会派兵来取临清关了,本官必须抢在叛兵到为之前进关调兵防守,青总管可以不相信本官,但请速速赶到临清关,要是让赵怀义抢先一步就糟糕了!” 杨青若目光望向高不凡,见后者点了点头,便道:“好,本总管这便把你带到临清关,若敢耍花样,立即教你人头落地。” 于是乎,众人便携上唐祎主仆往临清关赶去。 第353章 此路不通 下午时份,高不凡等人终于抵达临清关下,只见这里东濒卫河,背靠凤凰山,南边就黄河,关城设在山谷前,以卫河作为护关河,河上只有一条木桥可通过,直抵关城门下,地势十分险要,真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唐祎道:“临清关中只有五十名守兵,队正叫段清宴,与本官相熟,诸位候,本官这便叫开关门。” 高不凡大方地道:“唐大人请自便!” 唐祎带着两名仆人走过了木桥,来到了关门之下,双手荷在嘴边高声喊道:“本官唐祎,段队正请开关门上。” 高不凡淡定地坐在马上注视着唐祎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敢耍花样,他有十成把握能够一箭毙命。 这时,城头上出现了一名浑身披挂的武将,杨青若蹙了蹙黛眉,低声道:“有古怪,此人绝不是唐祎所讲的队正段清宴。” 隋朝的国祚太短了,短到很多东西都无法在史书留下读载,短到甚至连很多制度都还没来得及完善,譬如隋朝的军职和军队的建制就十分混乱,同一级别的兵团,往往兵力也各不相同,不过,无论是文官和武官,穿着打扮还是有规定的,此时出现在城头上这名武将,从装束上来看,根本不是队正,而是比队正级别更高的武官。 果然,这名武将一冒头,关城下的唐祎明显错愕了一下,脱口道:“是贾都尉!” 城头上那名武将正是河内郡都尉贾斌,此人一见唐讳,眼中竟然闪过一抹隐晦的得意,又抬眼打量了一眼卫河对岸的两百多骑兵,顿时“心领神会”地笑道:“原来是唐大人,稍等,本将这命人打开城门。” 杨青若立即轻夹马腹,带着二十名飞羽卫上了木桥,向着唐祎主仆逼近,显然是察觉不妥,试图把对方重新控制住。 高不凡本来想制止的,但显然已经迟了,只得朝尉迟敬德悄然使了个眼色,然后催马跟了上去。 尉迟敬德长相虽然粗犷,但显然是个细心之人,高不凡只是一个眼神他便心领神会了,率着麾下两百骑驻马原地不动,以防生变! 此时,临清关的关门缓缓打开了,唐祎立即带着两名仆人径直往城门行去,高不凡策马抢到了杨青若的前面,后者心中一暖,连忙催马与前者并驾而行。 执事孙尚茗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手执板斧紧跟在两人身后。众人顺利地进了关门,并无发生意外,高不凡和杨青若均松了口气。 尉迟敬德见没事,这才一挥手,两百余骑鹰扬府的府兵依次过桥进关。 河内郡都尉贾斌从城头上迎了下来,满脸春风地来到唐祎面前,哈哈笑道:“唐大人来得倒是挺快的!” “贾都尉的动作也不慢。”唐祎捋须微笑道。 贾斌打量了杨青若和高不凡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有点疑地问:“这两位十分眼生,是楚国公的人?呀!” 贾斌突然惨叫一声捂住了小腹,原来唐祎竟然掏出了一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肚子。 “都尉大人!”贾斌身后的亲兵目眦尽裂,拔出兵器便扑上前相救,唐祎急忙抽出匕首踉跄后退,一边大叫:“贾斌是楚国公的内应,青总管救我!” 杨青若本来还一直冷眼旁观的,眼看唐祎就要身死刀下,这才挥了挥手,孙执事立即跨步上前,一板斧将贾都尉的两名亲兵给劈杀了,飞羽卫二十名好手也纷纷扑上前,三下五余二便把贾都尉的所有亲兵全部干掉。 贾斌腹部鲜血如注,指着唐祎惊疑不定地道:“唐祎,你……为何杀我?” 唐祎见贾斌被控制住,心中大定,义正词严地道:“贾斌,本官只是被损友所蒙骗,迫于无奈才假意投靠杨玄感的,本官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贾斌惊怒交加,破口骂道:“反复无常的小人,你不得好死!”说着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倒地气绝身亡了。 高不凡上前查看了一下,确认贾斌已经死亡,这才似笑非笑地道:“唐大人好刀法,一刀毙命!” 唐祎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贾都尉是杨玄感留在河内郡的内应,本官也是在黎阳仓时意外偷听到的,刚才发现是此人守关,本官也是吓了一跳,估计原来守关的段队正已经被贾斌杀害了。 贾斌抢占了临清关,肯定是为了接应杨玄感的大军,料以为本官是奉了杨玄感之命而来,是以开关相迎,本官担心贾斌认出青总管的身份,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唐祎这番说辞同样不知真假几成,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全凭他的一张嘴讲,爱怎么编就怎么编,不过贾斌是杨玄感的人肯定不假,从其刚才跟唐祎的对话便看得出来。 但是,唐祎的小动作如何瞒得过高不凡和杨青若敏锐的目光,刚才唐祎把匕首从贾斌肚子中抽出来时分明用力横切了一下,要不然贾斌也不至于没说几句就挂掉了,所以唐祎有灭口的嫌疑,他所讲的话也肯定不全是实话。 不过不管怎么说,临清关能够轻易如举地拿下,唐祎的确立了大功,所以杨青若并不打算深究,权当看在这番功劳的份上放他一马。 且说高不凡等人接管了临清关,立即断了卫河上的木桥,一边加固城防,一边派出飞羽到邻近州县探听情况,还好,周边并没有人响应杨玄感,河内郡还是安全的。 杨玄感的大军来得很快,第二日下午,先头部队便抵达卫河对岸了,领军的正是杨玄挺! 杨玄挺本来得到消息,临清关中有内应,只要大军一到,内应就会打开关门让大军通过,结果一看,关前的木桥被毁了,关城上也戒备森严,不由大为不解。 正在这个时候,高不凡和杨青若双双出现在临清关的城头上,杨玄挺登时气得差点把牙齿给咬碎! 杨青若一身青衣,青纱蒙面,杨玄挺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不久前他才和此女在黎明城交战了五天,而高不凡他也认得,正是此子率人闯营救走了杨青若,如今二人出现在临清关上,很明显,临清关已经在二人的控制之下了 麻麻批,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新仇旧怨今日一起算! 杨玄挺一怒之下立即下令搭桥攻城,只是临清之险要,又岂是黎明城可比的,有卫河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又建于两山之间,凭你军队来多少都只能从正面渡河来攻,兵力优势根本施展不开。 所以杨玄挺一连猛攻了三日都未能破关,反而死伤了近千人,士气低落。 这一日,杨玄感终于亲率主力赶到了,但见旌旗遮天蔽日,队伍延绵数十里,漫山遍野,只怕不下十万之众,饶是杨青若,此刻站在城头上见到这阵势亦禁不住俏脸煞白。 高不凡淡定地安慰道:“放心,杨玄感人再多也过不来!” 此时,杨玄感和李密也在军中注视着临清关的城头,两人的面色都有点难看,显然均认出了杨清若身边的高不凡。 “此子屡坏本国公大事,着实可恨之极,当初本国公就应该听玄邃的,把此子给宰了!”杨玄感愤恨地捏紧了拳头。 李密亦是恨得牙痒,要不是这小子坏事,蓟县只怕已经被马行空拿下了,有了蓟县作为据点,楚国公肯定会选择出兵北据幽州的上策,而不是选择就近攻打坚城洛阳这种下策! 李密毕竟胸怀韬略,虽然恨死坏事的高不凡,但头脑依旧清晰,果断劝道:“临清关险要,易守难攻,不宜久留,兵贵神速,与其在此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绕道而行。” 杨玄感犹豫了一下,最后一拂衣袖,愤怒地发誓道:“他日本国公若得了天下,定不放过此子!”说完拨转了马头。 第354章 你陪不陪我? 头顶明月,夜风习习,高不凡和杨青若二人并肩站在临清关的城头上,月色清辉下,男俊女俏,宛若一对璧人,而此刻对岸的叛军已然尽数撤走,难得一片海宴河清。 此时杨青若已然摘下了蒙面的青纱,露出了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但见眉似那春山含黛,眸胜洞庭秋波,一颦一笑皆如描似画,每一眼都是惊艳,每一眼都是视觉享受,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寒月总是戴着面具,面具下面还是一张假脸,所以高不凡尽管和寒月一起被困在火山口下近半年,却没有机会见到她的真容,像今晚这般近在咫尺地欣赏这副绝世姿容,还是相识以来第一次,啧啧,真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杨青若感受到某人的目光注视,竟有点赧然,转过俏脸看向别处道:“杨玄感在临清关受阻,不得不往别处绕道而行,咱们虽然未能迎头痛击之,终究也拖延了他数日,想必东都目前已经作好了迎战的准备。” “嗯!” “但是越王毕竟年幼,纵有民部尚书樊子盖等人辅助,只怕也是独木难支,接下来我打算赶往东都相助越王……” “嗯!” 杨青若蓦地转过身来,见到某人心不在蔫的样子,有点着恼地嗔道:“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听人家说话的?” 高不凡暗汗,他刚才有点走神了,忙问:“青若刚才说什么来着?” 杨青若为之气结,探手要使出二指禅来,却被某人一把握住了玉腕,笑言道:“青总管饶过下官这一遭吧,要不您再说一遍,下官保证洗耳恭听,其实这也不能怪下官,谁叫总管大人长得如此闭月羞花,下官也是一时情难以自已啊!” 杨青若登时颊生粉霞,更加美得冒泡了,高不凡的脑海中竟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诗来,随口吟:“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花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要知道这首《清平调》正是诗仙李白赞美杨贵妃绝世姿容的诗作,其“杀伤力”就可想而知,杨青若顿时便有些痴了,良久良久才回过神来,低声嘀咕道:“平时也不见你这家伙如何读书,也不知这一肚子好诗是怎么来的。” 高不凡大言不渐地道:“天赋异禀,你知道的!”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是了,你这家伙什么都是天生的,只差不会生……” 说到这里杨青若登时打住了,满脸通红地瞪了某人一眼,高不凡不由心神一荡,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前者胸前,立即眼神都些直了。 杨青若今晚显然没有束胸,峰峦挺拔,曲线婀娜,这副傲人的身材只有她以公孙盈袖的身份出现时才会展现出来。 杨青若见到某人两眼发直,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了,羞恼地猛一跺脚,“凶巴巴”地问:“我要赶去东都保护越王,你陪不陪我?”谷鐝 高不凡一激凌,啪的敬了一个后世的军礼道:“得令,必须陪的!” 杨青若这才转嗔为喜,噗哧的轻笑道:“作怪,那学来的动作,傻呼呼的!” ………… 杨青若显然不放心唐祎,也不放心尉迟敬德,所以把执事孙尚茗留下来把守临清关,尉迟敬德则负责从旁协助。第二日一早,杨青若和高不凡两人便各乘一骑快马离开临清关,迅速赶往东都洛阳。 临清关到洛阳才四百里左右,下午四时许,高不凡和杨青若便赶到洛阳城的上东门外。此时的洛阳城戒备森严,披坚执锐的士兵在城头上来回巡视,气氛空前紧张,不过上东门的城门还敞开着,成群结队的军卒和民壮正加紧从回洛仓运送粮食进城。 洛阳城中人口众多,超过五十万,每日消耗的粮食皆是天文数字,杨玄感所率的叛兵正声势浩大地往洛阳杀来,城中一旦断粮,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所以必须加紧运送粮食进城备用。 幸好,回洛仓就在洛阳城郊不远,是杨广大业初年下令建造的,储粮可达数亿斤之巨,由此可见,杨广虽然好大喜功,却也是个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君主。 杨青若并未使用飞羽卫的特权,而是和高不凡两人牵着马,规规矩矩地跟在运送粮食的车队后面排队进城,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城门口处,杨青若表明身份,负责查验的军官一见那块腰牌,顿时面色也变了,连忙示意麾下的士兵放行。 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正要牵马入城,忽见一辆马辆从城门洞中驶了进出来,马车的门帘由于颠簸瞬间打开了一道缝,高不凡眼尖,发现马车内坐着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不琮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辆马车已经径直驶过去了。 杨青若正牵马前行,见到高不凡放慢脚步,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高不凡一时也想不起来马车内坐的人是谁,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二人进了城门,重新上马,沿着直街往皇城的方向而去,路过北市的时候,正好有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婢女挎场着一只篮子行出来。 “咦,这不是高长卿公子吗?”婢女见到高不凡和杨青若骑马从街上驰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抻长脖子张望了许久,直到二人消失在长街,这才挽着篮子穿过街道,往城南的永兴坊而去。 此女不是别个,正是长孙无垢的贴身婢女侍书,此番前往北市是为了给自家姑娘购入一些刺绣用的材料,只是近段时间洛阳的物价飞涨,粮食几乎一天一个价,就连布匹丝线也涨了五成有余,侍书实在买不下手,思量再三,最终咬牙买了三尺丝绸和数匝彩线,结果刚从北市出来便遇见高不凡骑马经过,自是有些好奇。 “怪哉,高公子不是去了涿郡任职了吗?咋这个时候回洛阳了?跟他在一起的女子又是谁?”侍女一边琢磨着,回到永兴坊高士廉家中,挽着篮子腾腾腾地跑上了阁楼。 7017k 第355章 锦口绣心 时值六月盛夏,虽然已经接近傍晚时份了,但太阳还是老高的,天气炎热,阁楼正好被西斜的太阳照着,更是酷热难耐。 长孙无垢穿着一件半旧的藕色百褶薄裙,上身外罩一件湖绿色的背心,左手揍着一卷书在窗边闲读,右手团扇轻摇,黛眉弯弯,明眸善睐,嘴角含笑,肤若新剥荔枝般凝润光泽,气质温婉恬谈,在这酷热的盛夏中,娴静得犹如一朵临风绿荷,让人耳目一新,心境莫名的平静。 阁楼的楼梯被踩得咚咚作响,挽着篮子的婢女侍书风风火火地跑了上来,就好像一粒石子抛入了莲池中,倾刻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 “哎哟,这天气,婢子都快热死了。”侍书放下篮子,一边使劲地扇着扇子,一边用手帕擦拭那满头大汗。 长孙无垢搁下书卷,恬然道:“心静自然凉,你要是说话走路都从容一些,自然就不那么热了。” 侍书给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咕噜咕噜地喝光,这才道:“婢子可没有姑娘这般好性情,这阁楼一到下午就热得蒸笼似,亏得姑娘你还在这里坐得住,要不让夫人跟舅娘商量一下,给姑娘换个地方住吧,仔细热出病来。” 长孙无垢蹙了蹙眉轻责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混话呢,舅舅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若是有更好的,不用你提起,舅爹就给安排了,再说咱们如今寄人篱下,吃穿用度都要麻烦主家,应该常怀感激之心,而不是不识好歹,再提出一些非份的请求来,即便舅爹舅娘不嫌,下面的家相婢仆也会嫌咱们。” 侍书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叫冤道:“婢子只不过是担心姑娘身子,长此下去会焖出病来而已!” 长孙无垢摇头道:“我在这住得好好的,以后休再说这种混话,省得外人听到还以为咱们被主家待薄了,伤了一家人的和气就不美了。” 侍书有点惭愧地道:“好吧,是婢子考虑不周,以后都不提了。” 长孙无垢自然也明白婢子是为自己好,叹了口气歉然道:“侍书,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本可以留在长孙家的大宅里的,却跟着我们寄人篱下受苦,要不我禀明母亲,给你放良嫁个好人家去吧,反正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侍书顿时面色惨变,吃吃地道:“姑娘你要赶我走吗?” 长孙无垢连忙摇头:“不是的,你别多想,我只是不忍心再让你跟着我们过苦日子而已。” 侍书松了口气道,拍着胸口笑道:“吓死婢子了,婢子还以为姑娘要赶婢子走呢,姑娘都受得了这份苦,婢子又岂会受不了?婢子不走,除非姑娘赶婢子走,要不然婢子会侍候姑娘一辈子。” 侍书这丫头显然还是拎得清的,眼下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是好主子更难得,像长孙无垢如此好脾气的主子,遇上了可是难得的福气,而且日子不会一直难艰的,四郎满腹才学,终有一日会出人投地,姑娘端庄贤淑,锦口绣心,日后也会嫁个好夫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长孙无垢既好笑又感动,嗔道:“说的什么傻话,你总也不能一辈不嫁守着我吧。” 侍书笑嘻嘻地:“没关系,姑娘也总是要出嫁的,婢子虽不及姑娘的万一,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大不了给姑娘当个陪嫁丫头得了,以后既服侍姑娘,又侍候姑爷,岂不两全其美?” 长孙无垢脸蛋微红,啐道:“好不要脸的小蹄子,我得撕烂你这张嘴。”谷獷 侍书咯咯笑着躲到一边去,主仆两人打闹了片刻,长孙无垢身上也不觉微微出汗了,取出一条香帕出来擦了擦银月一般脸蛋,侍书赶斟了杯凉开水端上来,又给自家姑娘打扇子。 长孙无垢接过水喝了两口便不喝了,此女做事总是很有分寸,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日上生活的小节,都十分自律,颇如这凉开水,暑热天气,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固然很爽,但对肠胃肯定是不好的,又如吃饭,每顿她总是只吃个七八分饱。 所以说,长孙无垢是个很自律的姑娘,秀外慧中,端庄娴静,胸怀有度,也难怪能成为史上的一代贤后。 长孙无垢自己轻摇着团扇,问道:“东西可都买回来了,为何去了那么久?别不是又是心野了在街上瞎逛吧?” 侍书苦着脸道:“才不是呢,杨玄感在黎阳起兵造反了,听说很快就要打到洛阳来,如今这洛阳城中物价飞涨,最夸张的是粮食,面米均涨了一倍有余,就连绸布丝线也涨了五成,婢子逛了很久,实在买不下手,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扯了三尺丝绸,多了实在不敢买,怕砸手里了。” 长孙无垢不由皱起了黛眉,转身从梳妆盒里取出这数月来攒下的二十两银子道:“趁着天还没黑,找两个家丁帮你,到市场上多买些米面、咸鱼和薰肉回来!” 侍书愕然问道:“全买了?”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叛兵还没到,粮食价格已经翻倍了,等叛兵围城,只怕更加不得了,十倍起涨也是有可能的,趁着现在赶紧多囤些,以备不时之需。” 侍书肉疼道:“这些银子可是姑娘省了大半年才存下来的,要不留一半吧。” 长孙无垢嗔道:“傻丫头,钱银本来就是用来花费的,这些钱现在能买一头牛,再过几天恐怕连只羊也买不到了!” 侍书闻言顿时急了,接过银子便急急跑下阁楼去了,结果差点跟正在上楼的高氏撞了个满怀。高氏有点恼道:“你这婢子咋不长眼睛,风风火火的又去作甚呢?” 侍书吐了吐舌头,陪笑道:“夫人,对不起,婢子正急着上街买粮食呢。” 高氏奇道:“好端端的买啥粮食?家里没粮食吃了吗?” 侍书道:“叛军马上就要打到来洛阳了,如今市面的米面已经涨了一倍价,姑娘说还会涨很多,所以让婢子多囤些粮食,夫人,不跟你说,婢子赶时间,天黑就收市啦!” 侍女说完咚咚地跑下楼! “哎,你哪来的钱买粮食……这死婢子,越来越没规矩了!”高氏话还没说完,侍书早已跑没了影了,只得愤然往楼上走去。 7017k 第356章 母慈女孝 高氏上了阁楼,长孙无垢已站起迎了上来,扶着娘亲的手臂笑道:“娘亲你咋上来了?” 高氏佯恼道:“你这妮子足不出阁,都不下来陪为娘说话,只好为娘上来了。” 时隔大半年,长孙无垢明显又长高了一截,个头几乎跟高氏平齐,再过半年就年满十四了,越发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身体的曲线也越发的明显了,充满了青春气息,母女二人站在一起,竟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长孙无垢扶着高氏坐下道:“娘亲这可冤枉女儿了,午后女儿已经下过阁楼给娘亲请安,可是娘亲恰巧去了那边陪舅娘说话,所以才未见着。” 高氏闻言白了女儿一眼道:“这阁楼上的午后热得像蒸笼似的,也不知你这丫头整天待在楼上作甚,仔细热出病来,要不搬下去跟娘一块住吧。” 长孙无垢还指望着做些针线活赚钱帮补家用呢,而且此事她还一直瞒着娘亲高氏,若是住一块,以后还怎么干活?所以笑道:“只是午后有点热,但也不碍事,到了晚上却是极凉快的,可惬意了,女儿还不愿搬下去呢,两个人睡一块反而更热,而且娘亲爱打呼噜,女儿可不要跟娘亲一块睡。” 高氏尴尬地打了女儿的手背一下,嗔道:“没良心的死妮子,倒嫌弃起娘亲来了。” 长孙无垢张开双臂搂住高氏,撒娇道:“咯咯,女儿哪有嫌弃娘亲了,只不是开个玩笑罢了,娘亲才没打呼噜。” 高氏转嗔为笑,问道:“对了,侍书刚才说要囤粮食,到底怎么回事?” 长孙无垢取来扇子,一边替高氏摇扇子,一边解释道:“杨玄感不是在黎阳造反了吗,听我哥讲,声势挺浩大的,十日不到就聚众十几万,很快就会打到洛阳城下,如今城中百物昂贵,粮食价格飞涨,所以女儿让侍书多买些粮食应急。” 高氏闻言忧心忡忡地道:“是了,为娘不久前和你舅母聊天,她向为娘抱怨物价贵,为娘还以为她……算了,不说了,你这妮子哪来的钱囤粮食?” 长孙无垢是何等灵秀的女子,一听便知道舅母肯定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惹娘亲不快了,但也难怪,自己一家三口在舅家借住了大半年,吃穿用度也少不了主家帮衬着,偏偏舅舅的收入也不宽裕,长此以往,舅母有些怨言也不出奇,看来等攒够钱,还是赶紧找地方搬出去住才好,省得日后亲家变冤家。 “父亲在时经常会给女儿一些零花钱,女儿一直攒着呢。”长孙无垢解释道。 高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大半年以来,女儿隔三岔五就会让侍女买回一些酒菜糕点来给自己打牙斋,逢年过节还给自己做新衣新鞋,偶尔还给自己买些胭脂水粉和饰物,林林总总,若仔细算起来,怕是值好几万钱了,现在还有钱银去囤粮食,这妮子到底存了多少钱银? “观音婢,你老实告诉为娘,你哪来这么多钱?别告诉为娘是你在父亲生前攒的,为娘心里有数。”高氏皱着眉问道:“可是你舅舅偷偷塞给你的?这要是让你舅娘知道可不得了!” 长孙无垢委屈道:“才不是呢。” 高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是无忌?他哪来的钱,别不是在外面偷偷干些商贾营生之事?” “娘亲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吧,女儿说实话,其实女儿只是做些针线活计拿去换钱了。”长孙无垢低下头道。 高氏愕了一下,连忙捉住女儿的手一看,果然发现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上都长出了一层老茧来,不由眼圈一红道:“我道你这妮子整天躲在楼上作甚,有时大半夜都没睡,敢情是在做针钱活,可怜的儿啊,是为娘对不起你。” 长孙无垢笑着安慰道:“娘亲,女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些针线活帮补家用有何不可,男儿当自强,女儿也能不输男儿。” 高氏心疼地把女儿搂入怀中,啜泣着道:“乖囡,娘亲让你受苦了,都怪娘亲太过软弱,当初若是强硬些,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田地。” 长孙无垢安慰道:“娘亲不必自责,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这对哥哥来说是一种磨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娘亲要对哥哥有信心,日后定能给娘亲争一个诰命回来。” 高氏闻言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道:“就你这妮子能说会道!” 长孙无垢浅笑道:“还不是娘亲你教导有方。” “呵呵,观音婢说得太对了!”说话间,一名少年信步走了上来,生得白白胖胖的,气质温润敦厚,正是长孙无忌。 高氏嗔道:“你这是又凑什么趣?” 长孙无忌正待说话,忽见母亲眼睛红红的,不由微惊,急忙问:“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高氏用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笑道:“没事,沙子进眼睛了,让观音婢给吹了吹!” 长孙无忌虽然敦厚,但不是傻子,母亲两只眼睛都是红红的,同时进沙子的概率不大,于是目光询问地望向长孙无垢,后者赧然道:“娘亲知道观音婢做针线活赚钱的事了!” 长孙无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噢了一声,高氏瞪了儿子一眼,恼道:“敢情全家下下都知道了,就瞒着为娘,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你妹妹整天待在楼上加班加点做线活,要是累坏了,累瞎了咋办?”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讪讪地道:“孩儿……是孩儿不对。” 长孙无忌见母亲神色不悦,连忙认错。 高氏还待数落,长孙无垢连忙解围道:“娘亲不要怪哥哥了,是观音婢坚持的,反正女儿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挣些零花钱帮补一下家用,减轻舅舅的负担,哥哥也能安心学业。” 高氏暗叹了口气,问道:“今日的功课可做完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上午就做完了,下午跟舅舅出门拜访了几位好友,承蒙几位世叔指点,孩儿获益良多。” 高氏闻言神色稍缓,又有点忧心地道:“听说杨玄感正率十万叛军往洛阳杀来,兵荒马乱的,没事还是不要往外面乱跑!!” 7017k 第357章 越王府 高氏低声警告道:“外面兵荒马乱的,没事尽量不要在外面乱跑了,如今皇上远在辽东,杨玄感一呼百应,指不定……就真的变天了,万事须小心谨慎。” 长孙无忌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杨玄感趁着皇上东征起兵作乱,固然是钻了个大空子,可惜却出了昏招,竟率兵来取东都洛阳,要知道洛阳城是何等的壁垒森严,兵精粮足,就凭杨玄感麾下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别说十万,就算百万也休想在短时间内破城,时间一长,四方勤王的兵马就会赶到,甚至皇上也可能由辽东回军平叛,届时四面一合围,杨玄感便成了瓮中之鳖,败亡是必然的事,除非杨玄感幡然醒悟,弃东都而取关中,说不定还有机会成就一番霸业。 当然,母亲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所以长孙无忌并未反驳,而是应允下来,免得娘亲担心。 天黑前,婢女侍书回来了,足足买回来五六百斤的粮食,足够一家子吃半年了,还有大量的薰肉、鱼干和咸菜等。 长孙无忌一见,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观音婢此举未雨绸缪,当真是聪明之极,为兄早就听说近日洛阳城中百物飞涨,待叛兵杀至,物价必然变本加厉,所以建议舅父尽早囤些粮食备用,没想到观音婢的想法竟与为兄不谋而合。” 长孙无垢微笑道:“杨玄感来势汹汹,这场仗不知会打多久,多备些粮食有备无患。” 长孙无忌断然道:“不会太久,最多三个月,杨玄感若无法攻下东都,必然兵败身陨。” 高氏面色微沉,训道:“无忌,这些话在家里关上门自家人闲聊无碍,绝不可为外人道也!” 毕竟事无绝对,杨玄感如今一呼百应,士气如虹,难保这洛阳城中没有内应,若一举破城得了天下,坐上那把九五至尊的龙椅,那可不得了,无忌此番话日后若传到杨玄感耳中,即便无性命之忧,只怕也前途尽毁了。 长孙无忌微笑道:“娘亲放心,孩儿并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知道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高氏嗔道:“是就最好了,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后出,你父亲在生时便总是教道你多用两耳少出口,少说话多做事。” 长孙无忌肃然道:“孩儿谨记一直父亲的教诲,不敢稍忘。” 高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侍书,吩咐传饭吧。” 一家人吃完晚饭闲聊,侍书忽然醒起一件事,道:“四郎,姑娘,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婢子今日在街上遇见高公子了。” 长孙无垢微愣了一下,神色有点异样。长孙无忌讶然问:“长卿在涿郡任职,这个时候怎会来洛阳,你是不是看错了?” 侍书摇头道:“婢子虽然针线功夫不及姑娘,但眼睛犀利着呢,看得真切,就是高公子没错,他和一个穿青衣的蒙面女子骑着马从北市外面的大街上经过,好像有什么急事。” “这就奇了,莫非长卿有紧急公务?”长孙无忌纳罕地道。 高氏却不着意地瞥了女儿一眼道:“吾儿也不必乱猜,高长卿若是有心,等忙完工事后说不得会上门拜访一番。” 长孙无垢的心没来由地急跳一下,低下头垂着眼帘不作声,脸上竟有点发热。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说的也是,长卿若是回了洛阳,定然会登门拜访舅舅的。” ………… 且说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骑马直抵越王府,负责把门的王府士卫见到杨青若到来,竟然直接就开门迎了进去,连通报都省了,可见杨青若在越王府中的确地位超然。 杨青若和高不凡被领到王府的会客厅,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匆匆赶来,朝着杨青若便恭敬施礼道:“鄙人见过青姑娘。”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施管家不必多礼,本姑娘有事求见越王,烦请通报一声。” 这位施管家约莫三四十岁,面白无须,气质阴柔,估计是名太监,不着意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答道:“王爷如今并不在府上,下午到尚书省理政去了,至今未回。” 高不凡闻言颇有些意外,越王杨侗是杨广的孙子,据说现在还没满十岁,正是撒尿和泥玩的年纪,竟然如此勤政?这天都快黑了,还没下班吗? 杨青若似乎并不意外,点头道:“那我走一趟尚书省,对了,这位是涿郡牧监高长卿,是与本姑娘一道来见越王的,麻烦施管家安顿一下。” 施管家闻言眼前一亮道:“鄙人道还道是哪位少年才俊,竟得入青姑娘法眼,原来是文武双全的蓨县才子高长卿,久仰大名啊!” 高不凡暗汗,被一名太监用那种钦慕的眼神看着,怪别扭的,拱手道:“施总管过誉了,长卿愧不敢当。” 两人寒暄了几句算是认识过了,杨青若估计是担心高不凡觉得被冷落了,招手把他叫到一边柔声叮嘱了几句才离开赶往尚书省。 杨青若离开后,施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微笑着道:“高大人请跟鄙人来。” “有劳施管家了。”高不凡道谢一声,跟在施管家的身后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 这位施管家能坐上越王府管家的位置,自然是极有眼色之人,瞧出高不凡跟杨青若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敢怠慢,给他安排了一座极为雅致的小院作为住处,在越王府中,能享受这份待遇的人屈指可数。 施管家微笑解释道:“反贼杨玄感起义作乱,毕日将兵临东都,王爷近日忙于政事,偶尔也会夜宿尚书省中,所以今晚未必回王府,有劳高大人在此暂住一晚,待王爷回来了自会安排高大人相见。” 高不凡只是道谢一声便在此坦然地住下了,施管家见状不由暗暗称奇,亲王府可不是一般地方,别人若有幸在王府中过夜,无有不喜形于色的,这位高长卿却如此谈然自若,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定力,倒是难得,难怪连可敦都向皇上推荐此子。 第358章 徽安门 高不凡在越王府住下了,却没想到一住就是三天之久,其间不仅没有见到越王杨侗,就连杨青若也没回来过,仿佛把他遗忘了一般,不过施总管每天都会过来嘘寒问暖,热情得连高不凡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四天早上,杨青若还没回来,高不凡心中越发的不安了,很明显,青若是绝无可能把自己遗忘在越王府的,估是被什么事羁绊住了,情况只怕不妙。 高不凡吃完王府下人端上来的精美早点,正在院中活动拳脚,施总管又准点迈进来,笑眯眯地道:“高大人早安,今日的早饭可合您胃口?”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施管家,你实话告诉我,青总管如今是不是不在洛阳城中了?” 施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高大人如何得知?”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猜错,青若如果还在城中,不可能连续四天不回来找自己的,淡道:“在下猜的,青总管现在何处,烦请告知一二!” “这个……”施管家正着犹豫,高不凡已经一拱手道:“既然施管家不方面告知,那在下便告辞了!”说完便向院外大步行去。 施管家连忙伸手拦着,陪笑道:“高大人稍安勿躁,青姑娘有任务暂时出城了,过两天就会回来!” “什么任务?”高不凡目光炯然地盯着施管家,后者竟被盯得心头有点发毛,轻咳了一声道:“本来此事要保密的,但现在说出来也不打紧了,杨玄感的大军日前已经杀到洛阳城东边,越王命河南郡丞辈弘策率军迎战,只是辈弘策不敌,屡战屡败,越王怀疑裴弘策已然投敌叛变,所以命青姑娘率飞羽卫前往调查。” 高不凡闻言心中稍安,青若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假如遇到危险,只要她想逃命,很难有人拦阻得住她,于是抱拳道:“谢过施管家告知,在下已在王府叨扰多日,深感不安,在此先行告辞了。” 虽然在越王府中好吃好住,但跟坐牢差不多,还是到外面住客栈自在些。 施管家见高不凡还是坚持要离开,不由神色有些不悦道:“高大人此时离开,可是鄙人有所待慢了?” 高不凡摇头道:“施管家多想了,在下只是有私事要办,待在王府中多有不便。” 施管家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其实高大人若有事,可以随时出入王府的,鄙人跟府卫打声招呼就行,要不高大人还是继续在此住着吧,免得青姑娘回来责怪鄙人招待不周。” 高不凡正犹豫着,两名王府士卫大步走了进来道:“施管家,王爷请高大人前往徽安门相见。” 施管家闻言愕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笑道:“幸好高大人没有离开,要不然王府召见还得一顿好找。” 两名王府士卫都十分年轻,大约二十出头,身材挺拔,神清目明,各挎着一把腰刀,体内血气充盈,显然身手都不弱,他们目光好奇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拱手施礼道:“王爷召见,还请高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着两名王府士卫离开了越王府,早有下人把寄养在王府中的大青马给高不凡牵来,刀弓都挂在得胜钩上。 高不凡本来还奇怪越王为何会在徽安门召见自己,当见到自己的坐骑兵器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顿时心中大安,很明显,这次召见断然不会是一场鸿门宴。 “两位兄台如何称呼?”高不凡翻身上马后,对着同样上了坐骑的两名士卫抱拳问道。 两名士卫连忙答道:“不敢当,在下苏定泰(韦大中)!”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苏兄可认识千牛卫苏定岳?” 苏定泰笑道:“正是在下家兄。” 高不凡恍然道:“难怪看着有些面善,名字也相仿,原来是定岳的亲兄弟。” 苏定岳正是当初在辽东跟随高不凡征战,最后活下来的八名千牛卫之一,也是辈行俨的好友。 苏定泰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由衷地道:“家兄来信中对高大人也是赞不绝口,高大人在辽东以少胜多,纵横无敌,威震敌胆,在下对高大人神往久矣,没想到今日得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传言多有夸张不实之处,不足为信。” 苏定泰正容道:“高大人谦虚了,别的不说道,前不久高大人才单独枪匹马收服涿郡鹰扬府两百余骑兵,又仅率两百骑直闯叛军敌营,毁石机,破箭楼,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救出被困在黎阳城中的飞羽卫,简直是神人也!” 另一名士卫韦大中也目光崇拜地道:“可不是,高大仅率二百骑就敢闯万人敌阵,真英雄豪杰也,咱们光是听着就不觉热血沸腾,嘿嘿,不怕直说,现在王府的士卫都对高大人折服得五体投地。” 高不凡暗汗,看来青若这败家娘们肯定在越王面前替自己“吹嘘”了,少不得又谦虚几了句,接下来,三人一边聊一边往徽安门策马而去。 高不凡本来就十分健谈,而且脾气好没架子,再加上有苏定岳这层关系在,所以三人很快就熟稔起来,高不凡趁机问道:“定泰,越王殿下为何会在徽安门召见本官?” 苏定泰神色顿时变得郑重起来,沉声道:“河南郡丞裴横策不敌杨玄感,全线溃败,眼下反将杨玄纵已率三千精兵杀至徽安门外了,估计是想攻打含嘉仓,以断城中的粮食,越王和民部尚书樊大人如今正在徽安门城头视察敌情,得闻高大人文武双全,勇猛无敌,是故召来相见。” 高不凡闻言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十岁不到的越王不赖啊,有明君之姿,小小年纪竟然敢上城头观战,勇气可嘉! 苏定泰和韦大中笑着祝贺道:“恭喜高大人,此番前去定然会受越王重用,以高大人的本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 第359章 表兄弟是冤家 含嘉仓是洛阳城中唯一的官仓,与皇城是连成一体的,一旦外城不幸被敌人攻破,守军仍然可以退守皇城,而含嘉仓中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可供过万守军吃数年之久,而且皇城中并不缺水源,所以杨玄感的叛军即使侥幸攻破了外城,但若拿不下皇城的话,也只是白搭。 徽安门位于洛阳城北中段,含嘉仓就在左侧一墙之隔,只要攻陷了徽安门,叛军就可以乘势攻打含嘉仓了,杨玄纵率三千叛兵驻扎在徽安门外,想必打的就是含嘉仓的主意。 且说高不凡和苏定泰韦大中这两名王府士卫的引领下来到了徽安门下,但见城头上旗帜招展,成行成排的守兵披坚执锐,精神饱满,可见士气还行。 “站住,城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高不凡三人刚刚接近城门一侧的登城步梯,立即就被两名衣甲锃亮的侍卫给厉声喝止住。苏定泰亮了亮腰牌道:“我们是越王府的士卫。” 岂料拦路的两名侍卫并没有让开,而是冷冷地道:“越王和樊大人正在城头上视察,为确保越王的安全,任何人暂时不准登城,你们就在此等候吧。” 苏定泰皱眉道:“我们是越府士卫,保护王爷是我等职责,岂有在城下等候之理,速速让开。” 两名侍卫脚下却像生根了似的,硬梆梆地道:“老子管你是谁,咱们郎将大人吩咐了,为确保越王安全,没有他允许,谁也不准登城。” 高不凡微不可察了皱了皱眉,隐约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苏定泰和韦大中不由都怒了,估计还觉得在高不凡面前丢了脸,身为越王府的士卫竟然被拦了,真真岂有此理,后者立即厉声喝道:“放屁,韩世谔只是右备身府备身郎将,几时轮到他对越王府士卫发号司令了?” 苏定泰更是直接手按刀柄,威胁道:“马上滚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两名侍卫立即手按千牛刀,守在石级更高处的四名侍卫也急忙奔下来,六人把登城的石级堵死,人人手按刀柄,神色轻蔑地俯视苏定泰和韦大中这两名王府士卫。 苏定泰面色微沉,冷笑道:“人多欺负人少是吧?” 韦大中二话不说便抽出了腰刀,显然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一把威严的声音从步梯高处传了下来:“住手!” 高不凡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银甲武将正手按千牛刀拾级而下,身材高大,龙行虎步,目光如刀,极具威势,苏定泰和韦大中两人一见,都下意识地避开此人的目光,显然有些怯了。 “见过郎将大人。”众侍卫立即转身向这名武官行礼,苏定泰和韦大中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见过韩郎将。” 银甲武将用凌厉的目光打量了一眼高不凡,冷冷地问道:“发生什么事?” “回郎将大人,他们非要硬闯城头,还对郎将大人出言不敬!”一名侍卫立即告状道。 苏定泰怒道:“是你们出言不逊在先的,我等是越王府的士卫,保护王爷是我等的职责,你们千牛卫有何权力阻拦,况且这位高大人正是王爷要召见的,如今被你们无故阻拦,是何道理?” 银甲武将眼中精光一闪,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淡道:“阁下就是涿郡牧监高长卿?”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拱手一礼道:“本官正是高不凡,恕本官眼拙,敢问这位郎将大人如何称呼?” 银甲武将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我那表兄李靖并未向高大人提起过本人啊,呵呵,不过也难怪,就李靖那木纳性情,能跟他交往的人均是异数,高大人既然与李靖是结义兄弟,那更是异数中的异数,奇人也!” 高不凡心中一动,此人姓韩,又是二哥李靖的表弟,难道是韩擒虎的子嗣?只是此人话里夹枪带棒的,显然跟李靖的关系很差。 高不凡猜得不错,此人正是隋初名将韩擒虎的儿子,名叫韩世谔,现任右备身府郎将,专门负责保护太子,只是自从元德太子早夭后,太子之位空悬,韩世谔自然没有用武之地,不过,目前杨广亲征辽东,越王杨侗留守洛阳监国,于是韩世谔终于有事情做了,主动率领千牛卫负责越王的安全,而越王府本身也是有士卫的,平时越王出入都是由王府士卫跟随保护,结果现在被千牛卫抢了差事,双方自然产生了摩擦。 话说韩世谔和李靖虽然是表兄弟,但是关系并不好,韩世谔此人一向自视甚高,以名将之后自居,加上自幼熟读兵书,武艺不俗,谈起兵法来头头是道,身边的人都恭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无疑让他更加找不着北了,而他的老子韩擒虎却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虚有其表的货色罢了,实则上不得台面,难当大任,反而对外甥李靖赞不绝口! 正因为如此,韩世谔心中极为不满,什么都要跟李靖比,总想着把李靖比下去,以证明父亲有眼无珠,直到父亲死后也难以释怀,所以韩世谔和李靖这两表兄的关系很差,幸好,李靖为人低调务实,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这个争强好胜的表弟,却处处忍让,所以两家还不至于把关系闹得太僵。 不过呢,李靖由于不善应酬,更是得罪了兵部尚书段文振,纵然有才,却得不到机会施展,十几年来都在驾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冷板凳,反倒韩世谔借着父亲韩擒虎的余荫,已经做到右备身府郎将一职,正四品的高级武官,比李靖的七品驾部员外郎高多了,所以韩世谔十分瞧不起落魄的李靖,两表兄弟除非不见面,一见面肯定极尽嘲讽之能事。 如此一来,李靖即便脾气再好也受不了,最后两家过年过节也不再走动,直接便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了。 高不凡虽然不清楚韩世谔和李靖的恩怨,但听对方夹枪带棒的话语,便知两人的关系不和谐了,淡笑道:“在下不敢当奇人二字,倒是韩郎将果真虎父无犬子,光是这嘴上的功夫便天下无敌了,可挡百万师!” 苏定泰和韦大中差点失笑出声! 第360章 古怪 韩世谔面色刷的一下变了,目光森冷地盯着高不凡,仿佛要择人而噬。高不凡见状心中更加轻蔑了,如何?只准你夹枪带棒地讽刺别人,别人只是反讽一句就受不了啦?就这种城府,充其量只是个庸碌之辈,郎将之职估计也是靠祖辈余荫得来的。 殊不知韩世谔虽然金玉其外,但是城府还不至于如此浅陋,之所以如此愤怒,盖因高不凡这句话无意中刺中了他的g点……咳,应该说痛点才是。 因为其父韩擒虎曾对人言:“吾儿,赵括第二也,暂不堪大用。” 赵括是谁? 赵括就是成语“纸上谈兵”的主角啊,这位小赵的老爹赵奢也是一位名将,小赵耳濡目染之下,从小熟读兵书,谈起兵法来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实则没有经验,不懂灵活应变,老赵对此心水很清,所以警告过国君不要任用自己的儿子小赵当三军主帅,但是国君最后还是任用了小赵,结果呢——大败,不仅赵括本人身死,就连麾下十几万赵国士卒均被秦国名将白起坑杀了。 纸上谈兵这个成语就是这么得来的,韩擒虎把自己的儿子韩世谔比作赵括第二,一来是洞悉了儿子的本质,二来估计也有自谦的意思,从“暂不堪大用”的“堪”字就可看得出来。 尽管如此,此话依旧让韩世谔无地自用,引以为平生之耻,换而言之,这就是他一生的痛点,高不凡不知就理,讽刺韩世谔嘴炮无敌,可挡百万师,无疑一发命中了他的痛点,也难怪韩世谔会炸毛的。 苏定泰和韦大中应该是知道其中的缘由,所以高不凡话音刚下,他们便差点失笑出声,并且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想,高大人就是牛逼,直捅韩世谔的痛处,一招封喉! 韩世谔眼中寒芒闪闪,暗藏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杀机,高不凡剑眉扬了扬,夷然不惧地与韩世谔对视着,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对方出言不逊在先,高不凡自然也懒得给对方面子,反正这位跟二哥李靖关系也肯定好不到哪里。 正当双方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一把稚嫩的童音在城头上方传了下来:“定泰、大中,可是高牧监到了?” 这把声音一响起,韩世谔森冷的目光顿时收敛起来,面色也恢复了正常,那些千牛卫也急忙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让出了登城的道路。 高不凡循声抬头望去,只见石级尽头的平台处站着一群人,既有护卫,也有身穿绯袍的文武官员,一看就知级别不低,而这些人都恭敬地簇拥在一名锦袍小童身边。 这名小童约莫十岁许,一身紫金色锦袍,头戴梁冠,腰县碧玉,明明稚气未脱,却板着脸,背着双手,努力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苏定泰和韦大中立即趁机告状道:“回王爷,属下把高牧监带到,但是韩郎将却无故阻拦,也不知是何居心。” 韩世谔立即单膝着地道:“王爷,末将并非无故阻拦,只是为了王爷安全着想,稍加盘问几句而已!” 越王闻言点了点头道:“韩郎将尽职尽责,值得嘉奖,既然是误会,那便揭过吧,召高牧监上前相见!” 高不凡心中微讶,这个越王年纪虽少,但处事倒是干脆利索,轻描谈写就将一场冲突化解了,有两把刷子啊! “高牧监,请!”韩世谔谈谈地道。 高不凡步履从容地拾级而上,韩世谔目送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缕寒芒,竟然杀意隐现。高不凡的六识是何等的灵敏,立马便有所察觉,不由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暗忖:“这个韩世谔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吧,只是一句话就对我生出了杀机?” “涿郡牧监,拜见越王!”高不凡行至城头的平台前立定,向越王杨侗躬身施礼。 越王微弯着小脑瓜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这才面露喜色,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道:“嗯,果然一表人才。” 杨青若是越王杨侗的姑姑,两人本来就十分亲近,由于这层关系,杨侗自然对高不凡有先入为主的好感,此时见到高不凡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英俊不凡,更是好感大增。 高不凡道:“王爷谬赞了!” “本王听青姑……青总管说,高牧监文武双全,有万夫不挡之勇,原以为高大人是个彪形猛汉,没成想竟长得如此文秀英俊,呵呵,不过也好,跟青姑姑倒是相……” 越王说着便有些忘形了,旁边一名身穿绯袍的文官立即轻咳子一声提醒,小杨侗顿时尴尬地住了嘴,连脖子都胀红了,努力板起脸恢复小大人的模样介绍道:“高牧监,这位是民部尚书樊子盖樊大人!” 高不凡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樊大人。” 这位民部尚书樊子盖约莫五六十许,颌下胡子稀疏,微微点头作为回礼,态度不冷不热的。接下来,越王又介绍了身边几名重要官员,高不凡也一一见礼,这些官员的态度不一,有人热情,有人不屑,更有敬而远之。 高不凡也不以为意,反正又不靠对方吃饭,要不是因为青若的缘故,他断然不会来洛阳赶这一趟混水的。 众人简单的见过面后,又继续陪着越王巡视城头,越王估计也是孩子心性,把高不凡召来既不任命,也不让他离开,仿佛这次召他来就是为了见见面一般。 高不凡只好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听着诸公口若悬河地谈退敌之策。 高不凡往城外望去,只见城外果然驻扎着一支队伍,人数不多,也就是三千人左右,此刻正在慢吞吞地调动着,看样子并不急于攻城。 高不凡见状,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古怪来,杨玄感火急火燎地派出一支精兵率先赶到城下,不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吗?为何此时反倒不急了?莫非……城中有内应? 高不凡一念及此,不由一个激凌,脑海中迅速想到一个人危险人物——斛斯政! 对了,斛斯政在哪? 高不凡急忙环扫四围,没看到斛斯政,心中顿是更加古怪了,斛斯政可是兵部侍郎啊,这种时候为何却不在场。 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醒起当日进城时遇到的那辆马车,里面那条熟悉的身形好像就是斛斯政,难道这家伙出城了?此刻并不在城中? 7017k 第361章 异变骤生 城外的三千叛军终于拉开了阵势,缓缓地往城门方向逼近,看样子是准备发动攻城了。民部尚书樊子盖见状连忙道:“叛贼马上就要攻城了,请越王殿下先行下城头去,以免被流矢误伤。” 越王杨侗却摇头拒绝道:“皇上亲征辽东,将东都尽托付与本王,如今叛贼兵临城下,本王若畏缩躲避以求平安,何以激励三军士气?本王不仅不能下城头,还要亲自擂鼓为三军助威,来人,把本王的旗帜亮出来,好教三军将士得知本王在此!” 越王府的士卫立即打出越王的旗帜,让其高高地飘扬在城楼上方。民部尚书樊子盖见状既欣慰又担忧,越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气,明君气象啊,不过越是明君就越要保护好,断然不能出意外,所以他继续苦劝杨侗离开城头,其他大臣也跟着劝,只是这位小王爷似乎铁了心要留在城头鼓舞三军士气,就是不能肯离开。 此时,城外的敌军阵中冲出来一匹枣红马,马上一员大将身穿明光铠,右手倒提着一股三叉戟,得胜勾上还挂着一面盾牌,他纵马威风凛凛地来到护城河前勒定,朝城头大声喝道:“城头上可是越王殿下?本将乃虎贲郎将杨玄纵,越王殿下可有胆子现身一见,别不是吓尿了吧,哈哈!” 杨侗登时面现怒气,正要上前,却被樊子盖伸手拦住道:“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越王殿下千万不要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 杨侗怒道:“难道就任由杨玄纵这反贼在城下狂言骂阵?” 樊子盖道:“越王殿下稍安,就由本官来会一会此贼。” 这个樊子盖倒是有几分胆气,竟上前从女墙的垛口探出头去,厉声喝骂道:“逆贼杨玄纵,皇上待你们父子均不薄,尔等竟作出犯上作乱之举,实在罪该万死,速将乃兄人头取来请罪,皇上仁德,或可免你死罪,如此或许还能保住杨老楚公之血脉,否则,毁家灭族之祸就在眼前也!” 杨玄纵是杨素的次子,亦即是杨玄感的从弟,造反之前的官职是虎贲郎将,秩正四品! 杨玄纵冷笑道:“吾家之富贵是家父用性命和才智挣来的,并非杨广之恩赐,即便是大隋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家父亲手打下的,家父亲手将杨广扶上了皇位,但这昏军却恨不得家父立即就死去。 先皇是何等的英明,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家富强,百姓丰足,而昏君杨广自登基以来倒行逆施,不顾百姓死活大兴土木,这两年更是大索男丁二征高句丽,如今这天下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吾兄起兵匡扶正义,以解天下黎民百姓倒悬之急,实乃顺天应命的正义之举,还望樊大人深明大义,顺应民意,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正义之师入城。 本将在此保证,只要樊大人投诚,可保你全家世代富贵,但凡投降者,义军绝对秋毫无犯,人人可官保原职。” “呸,本官沐浴皇恩,又岂会与尔等逆贼同流合污,简直是白日作梦,可笑之极!”樊子盖往城下吐了一口口水以示不屑。 杨玄纵怒道:“既然老匹夫不识抬举,待本将破城,先灭你全家。”说完挽弓搭箭,一箭便朝城头上射去。 备身郎将韩世谔大喝一声:“樊大人小心!”探手把樊子盖提到身后,杨玄纵那一箭擦着墙头飞上了半空,最后插在城头的门楼上嗡嗡作响。 樊子盖吓出一身冷汗,暗道此獠的箭术竟如此了得,要是自己继续站在垛口,只怕脑袋都被射穿了,连忙向韩世谔表示感谢。 “樊大人客气了,这是本将应该做的!”韩世谔傲然道,说着竟然也取弓搭箭跃上墙头,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下,反贼杨玄纵,你也吃本将一箭!” 韩世谔嘣的一箭朝城下射去,杨玄纵不慌不忙地举盾挡住这一箭,哈哈大笑道:“韩世谔,你爹韩擒虎也曾是吾父麾下的猛将,何必侍奉那杨侗那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如出城来投靠吾兄吧,若能助我拿下洛阳,封你一个国公又何足道哉?” “痴心妄想!”韩世谔怒而连射两箭,均被杨玄纵轻松用盾挡住。 杨玄纵被射了三箭,似乎也有些怒了,厉声道:“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攻城!” 杨玄纵拨转马头离开,三千精兵立即发动攻城,威风凛凛的韩世谔连忙从墙头上跳下来,奔至越王面大声道:“敌人攻城了,保护王爷!” 韩世谔一声令下,十几名千牛卫立即就结盾护在越王杨侗和众大臣的四周,倒把越王府的士卫隔离在外围了,不知为何,高不凡觉得韩世谔这番举动有些过于做作了,有故意在越王面前刷存在感的嫌疑,不过呢,越王杨侗似乎就吃这一套,对韩世谔的“英勇”行为大加赞赏了一番。 “杀!”城下喊杀声四起,在箭雨的掩护,叛兵们对徽安门发动了进攻,攻势竟然十分猛烈。 城头上的守军立即予以阻击,箭如雨下,滚石、擂木、热油待纷纷往城下砸去,倾刻杀得血流成河。 越王杨侗一开始还强作镇定的,甚至亲自擂响了战鼓助战,结果当他看到血肉横飞的情景时,小脸顿时便煞白了,尤其是身边一名倒霉的文官被流矢射中眼睛中,这小屁孩更是吓得发起抖来。 那名倒霉官员的左眼被流矢贯穿,爆裂的眼球和鲜血流了满脸,倒在那惨嚎了几分钟才两腿一伸,彻底咽了气! “越王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还是下城头吧!”樊子盖一边说,一边搀扶着越王杨侗往步梯走去。 杨侗这小屁孩子估计是吓傻了,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踉踉跄跄地被搀着走,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一众文官也争先恐后地往步梯逃去,乱哄哄挤成一团。 “保护王爷!”韩世谔手执千牛刀跟在越王和樊子盖身后,一众千牛卫簇拥在四周,而王府的士卫则簇拥在外围。 高不凡自然谈定得很,不紧不慢地跟在越王身后不远,看在青若的份上,还是要保得这小屁孩的周全的。 众人顺着步梯将要完全下到地面时,韩世谔手中的千牛刀忽然寒光暴闪,高不凡心生警兆,只以为对方要趁乱给自己一刀,结果韩世谔这一刀竟是往民部尚书樊子盖的脖子砍去。 7017k 第362章 城门大开 正当一众文官乱哄哄地逃下城头时,韩世谔突然一刀向民部尚书樊子盖的脖子斩去。高不凡察觉韩世谔的杀机,本已暗中提防了,结果韩世谔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民部尚书樊子盖,这倒是大大出乎他所料。 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没有携带兵器,高不凡有心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只能一脚踢飞脚下一块碎石子,那块石子滋的一声弹飞出去,正中樊子盖的膝关节一侧,樊大尚书登时腿一软,竟然连带越王杨侗一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幸好,这时众人已经差不多走到地底下了,还剩几级台阶,樊子盖和杨侗虽然摔得很狼狈,却也只是轻微擦伤。 韩世谔一刀劈空,登时面色急变,厉喝一声:“动手!”纵身向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樊子盖和越王杨侗飞扑下去。 “小心,韩世谔是奸细!”高不凡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横越五六米的台阶,后发先至,一掌向韩世谔的后背拍去。 与时同时,韩世谔麾下的千牛卫也突然发难,回身一刀便向王府的士卫砍去,士卫们不备,当场被砍杀了十数人,就连韦大中也被砍伤了,手臂血流不止。 “大中!”苏定泰目此尽裂,抽刀与一名千牛卫恶战在一起。 那些大臣都吓傻了,纷纷抱头鼠窜,有人情急之下从步梯上滚下去,摔得鼻青面肿,七荤八素。 韩世谔本打算一刀砍死樊子盖的,然后将越王杨侗控制在手中,结果刀未砍落便感到身后劲风扑到,不由大惊,急忙收刀使了个千斤坠,堪堪避过了高不凡的夺命一掌。 高不凡趁机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地,护在了越王扬侗和樊子盖身前。 且说樊子盖和杨侗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何事,前者一边道歉,一边替杨侗拍拭身上沾上的灰尘,不过两人很快被四周的打斗和惨叫声惊住了,这才发觉千牛卫和王府士卫竟然厮杀起来,一众文官狼奔豖突的乱作一团。 韩世谔此时显然十分焦急,挥刀攻向高不凡,同时大喝:“快打开城门。” 十几名千牛卫立即扑向城门,手起刀落,连杀数名把守城门洞的士兵,试图把城门打开,将外面的叛兵放进来。 樊子盖和越王杨侗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后者吓得面如土色,六神无主,前者则是跺脚急叫:“快拦住他们,韩世谔反啦!” 韩世谔的功夫竟然不弱,一轮急攻把空着双手的高不凡杀得左支右绌,不过十几招过后,高不凡便稳住了阵脚,啪的一掌击中了韩世谔的左臂,只听得卡嚓一声,韩世谔当场飞出去,落地后踉跄倒退数步,直到后背撞在城门洞的墙上才停稳,不过左手软绵绵地垂下,估计已经骨折了。 不过此子倒是硬朗,即便受此重创依旧凶横,刷刷两刀斩杀一刀官兵,一个纵身便跃至城门后,肩膀用力一顶,大喝:“开!” 城门上一根上百斤重的横杠竟然生生被他顶了起来,而此时,城门洞附近的守兵已经被千牛卫杀得干干净净了,根本没人去阻止他! 樊子盖急红了眼,大叫:“高牧监快拦住他,城门一开,大家都得完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樊大人,下官是保护越王还是保护城门?” 樊子盖顿时语塞,越王杨侗此时已经吓得上下牙咯咯打架,像鹌鹑一般缩在高不凡身后。 “高……牧监,保……保护城门要紧!”杨侗吃吃地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小子虽然怕得要尿裤子了,但还是挺有种的,关键时刻还拎得清轻重,这对才不到十岁的小屁孩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好,那越王殿下小心了!”高不凡突然伸手揪住越王的胳膊用力一抛,后者惊叫一声,只觉像腾云驾雾一般飞上了步梯,扑通的摔倒在步梯的中段。 杨侗本以为自己完蛋了,结果只是摔了个屁颠儿,屁事都没。 “保护王爷!” 步梯中段以上都是王府的士卫,见到越王飞上来,立即都拥了上来,把杨侗团团护在中间,苏定泰红着眼厉声喝道:“弟兄们,杀死这帮杂碎反贼!” 一众王府士卫被突然袭杀了十几名弟兄,正是同仇敌忾,立即咆哮着往下冲杀,城头上的守军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掉头回防。 杨侗置于众王府士卫的保护下,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明白高不凡为何把自己扔上来,满心感激和佩服。 樊子盖见越王安全了,也是松了口气,忽然间很希望高不凡也把自己给扔上去,只是后者此时已经捡了一柄刀往城门洞杀去,刷的一刀,灿然的刀光如奇锋斩浪,倾刻劈杀一名作乱的千牛卫,鲜血漫天飞溅,充满了暴力的美感。 哐当一声大响,韩世谔又弄开了城门后的一根铁门杠,还剩一根就能完将城门打开了,眼见高不凡就要杀到,不由心中大凛,急忙喝道:“快拦他!” 十几名千牛卫立即凶狠地向着高不凡杀去,高不凡持刀而行,如山岳巍巍,数个呼吸之间再杀七人,就像斩瓜切菜一般轻易,骇得一众千牛卫心胆俱裂,缓缓向后退去。 “开!”韩世谔咬牙咆哮一声,将最后一根横杠顶掉,然后欣喜若狂地扔掉手中的千刀,单手去掰开城门,一边狂笑道:“高长卿,城门已开,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死路一条,哈哈!” 高不凡剑眉一挑,手中的腰刀脱手飞出,不过却不是射向韩世谔,而是射向远处的大青马! 话说高不凡之前是骑马而来的,大青马就拴在离城门洞几十米远的一根拴马桩上,只见腰刀飞越几十米,像长了眼睛般割断了大青马的缰绳! 大青马立即发出一声洪亮的长啸,展开四蹄往这边飞驰而来,端的是快若流云。 韩世谔面色大变,急忙发力把一扇城门打开,从门缝处闪身钻了出去,然后用肩头使劲把城门推开,剩下的数名千牛马急忙冲上前帮忙。 城外的叛兵见到城门洞开,顿时发出震天的欢呼,潮水般往前冲,幸好城门外还有护城河稍加阻挡,不然就糟糕了。 7017k 第363章 一夫当关 韩世谔虽然官拜备身郎将,品秩并不低,但他为人自视甚高,自然并不满足于此,一心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真实战绩来证实父亲韩擒虎有眼无珠,好让大家知道他韩世谔并非什么“赵括第二”,而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军事天才。 然而,韩世谔却一直苦于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当杨玄感通过兵部侍郎斛斯政暗中联系上他,并许以大将军一职时,两人马上一拍即合,以闪电般的速度勾搭上了。 因此,韩世谔之所以勇猛地跳上墙头射了杨玄纵三箭,并不是要在越王面前刷在感,而是想借机露脸,向城外的杨玄纵传递消息,潜台词就是:老铁,我韩世谔在此,你放心攻城吧,待会开城门接应你。 杨玄纵收到信号后自是大喜过望,装模作样地骂了几句,一转头就下令攻城。 韩世谔和杨玄纵两人的演技无疑都是在线的,成功在众人面前暗通款曲,一切顺利,如果不是越王一时心血来潮召高不凡来徽安门相见,只怕还真可能让他们得手了。 当然,韩世谔此刻也认为他自己得手了,虽然没有杀掉樊子盖,控制住越王,让整个计划不那么完美,但他还是成功把城门给他打开了,只要杨玄纵率领三千精兵杀入,占领了徽安门,那他韩世谔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大将军一职将会是囊中之物。 正当韩世谔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时,大青马已经穿过混乱的战场,奔至高不凡的身前,后者飘身上马,探手就取了马背上的硬弓,咚咚咚就是三箭射出,三名千牛卫当场咽喉中箭倒地死球。 韩世谔见状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本来他打开城门后还留在城门洞中,试图接应叛兵入城的,再加上城头上方的守兵不时抛下石头和滚木,还有弓箭手射击,所以留在城门洞中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结果高不凡一弓三箭,连取三条人命,韩世谔哪里还敢继续待在城门洞里,闪身就逃了出城,剩下的三名千牛卫见状也不管城门了,屁滚尿流了往城外逃去。 高不凡冷酷地射出两箭,将两名跑得慢的千牛卫射杀在城门外,而此时,十几名叛兵中的跳荡兵已经越过了护城河,向着大开的城门迅速扑上来。 这些跳荡兵显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左手持盾右手拿刀,落地便是一个前滚翻,竟无一人被城头上的弓箭手射杀,身手十分了得。 高不凡咚咚咚射出三箭,分射三名跑得最快的跳荡兵,而这三名跳荡兵十分机警,弦声一响,他们便立即全身往盾后一缩,以盾牌挡住来箭,下一刻马上就弹了起来,速度根本没消减多少,继续往城门洞扑来,竟灵活得像乌龟精似的,让人咋舌! 高不凡见状亦禁不住暗暗喝彩,没想到杨玄感麾下竟有如此厉害的跳荡兵,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来的。 既然弓箭不管用,高不凡立即挂弓抽刀,发出一声长啸,纵身从马背上跃起,向着城门扑去,对付如此灵活的跳荡兵,再加上城门洞的空间有限,骑马作战反而吃亏,所以高不凡果断弃了马匹步战。 高不凡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呼吸间便奔至城门后面,此时两名跳荡兵也恰好杀到,刷刷两刀,从两侧分斩高不凡的上三路。 高不凡长刀一挥,当当两声,堪堪将这两刀震开,此时,第三名跳荡兵已然杀到,就地一滚便削他双足,结果高不凡左脚前踏出半步,仿佛能掐会算一般,竟抢先一步踩住了刀身。 这名跳荡兵被自己的刀柄压住手掌,痛得他闷哼出声,果断松手抽身,结果盾牌上已然挨了一记重脚,只听得哐的一声闷响,这名倒霉的跳荡兵当场就被震晕过去,连人带盾飞出了数米,落地后哇哇地吐出数口鲜血便不再动弹了。 另外两名跳荡兵见状大骇,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开去,高不凡趁机想把城门关上,结果七八枝利箭当面劲射而来,逼使他不得不闪身贴墙躲避。 就这样缓了一下,关上城门的机会稍纵即逝了,更多的跳荡兵杀进了城门洞,与此同时,城门外传来一声巨响,烟尘漫天,原来吊桥的铁链竟被几名跳荡兵弄断了,沉重的吊桥立即重重地拍了下来,落在护城河上,对岸的叛兵立即潮水般涌上吊桥。 高不凡见状剑眉急跳,个人武力即使再强悍,在千军万马前都是不够瞧的,任你再厉害,最多也就多杀几个人而已,别的先不说,即便几千人站着不动让你砍,也能活活把你累死。 幸好,高不凡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城头上的守军箭如雨下,滚石、擂木、热油疯狂地往下砸,倒是暂时阻挡住了叛兵们冲锋的步伐,不过,那些灵活的跳荡兵还是不断地扑进城门洞。 只见高不凡凝立如山,一人拦在城门前,手中刀光如同匹练一般将四周封得严严实实,那些跳荡兵拼命冲击了数次竟不能越雷池半步,反而被凌厉的刀光绞杀了数人。 这时,城门内侧作乱的千牛卫已经在王府士卫和守军的联合围攻下全部被斩杀了,当苏定泰带着人赶到时,正好见到高不凡如同天神般拦在城门前,以一己之力死死抵挡住潮水般涌上来的叛兵! 眼前如此情景,众王府士卫无不目瞪口呆,随即也热血上涌,咆哮着向城门扑去:“高大人,我们来助你!” 众王府士卫杀到,高不凡顿觉压力大减,左脚一勾,挑起地上一面带血的盾牌握在左手,同时全力一刀斩出,竟生生把一名跳荡兵的连人带盾给劈杀了,端的狂霸无匹。 众王府士卫无不咋舌,同时精神大震,一鼓作气把叛兵完全逼退出城门洞去。樊子盖见状大喜,急忙大叫:“关城门,快关城门!” 一队守军急忙冲上前,七手八脚试图把城门关上! 7017k 第364章 我命由我 民部尚书樊子盖眼见高不凡等人把叛兵暂时打退,立即下令关闭城门,这老家伙不太厚道,竟然不管高不凡等人的死活了。 王府众士卫本来正打出士气,忽见要关城门,急忙往回撤,苏定泰提醒道:“高大人,要关城门了,撤吧。” 高不凡本来打算一鼓作气把叛兵逼过吊桥,然后毁桥从容退入城中,结果樊子盖这猪队友竟然下令关闭城门,无疑打乱了他的计划,不由气得要问候樊大尚书的祖宗十八代,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也只能且战且退。 对岸指挥叛兵的杨玄纵见到城门缓缓关闭,不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煮熟的鸭子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飞走?所以拼命催动叛兵们进攻,稍有退却者便立即斩杀! 叛兵们被杨玄纵亲自催逼,登时进攻得更加疯狂了,前仆后继,不要命般往前冲,城头上的守军不断地放箭也难以阻挡他们进攻的步伐,高不凡等人承受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樊子盖眼见叛兵又再逼近城门,不由急得目眦尽裂,连稀疏的胡子都翘起来,手舞足蹈地厉声大喝:“关闭城门!” “大人,咱们还有人在外面啊!”负责关城门的那队守军小头目大声道。 樊子盖气得几乎把牙齿都要咬碎了,红着眼睛像头野兽般咆哮:“蝮蛇蛰手,壮士断臂。你这个蠢货,立刻关闭城门,难道你想全城跟着他们陪葬?” 那名守军见到樊尚书发飙,不由吓得满头大汗,硬着头皮吩咐道:“弟兄们,快关城门!” 两扇上数千斤重的大门立即开始缓缓关上,那些王府士卫争先恐后地抢走来,倒是有几个机灵的死死扒住城门不让关,一边高声提醒道:“弟兄们,快进来,城门要关了!” 剩下的王府士卫纷纷鱼贯而入,苏定泰挥刀砍退一名叛兵转身要走,发现高不凡仍在缠斗,不由急道:“高大人,快退,城门马上要关了!” 高不凡倒是想退,可是哪里轻易退得了,那些叛兵正在重点关注他呢,这就是所谓的树大招风了,当然,高凡如果硬要退,最多就是受点轻伤,只是他一退,苏定泰等人必死无疑,只能咬牙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速退!” 苏定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闪身退进了城门中,三名试图退入城门的王府士卫却没那么好运了,动作稍慢,已经被长枪扎了个透心凉。 哐…… 一声沉闷的大响,两扇城门彻底关闭了,在苏定泰的最后的视线中,高不凡被叛兵瞬间淹没掉。 “关紧,快点关死了!”樊子盖激动胡子急颤,竟然亲自冲上前帮忙上杠,直到三条百斤重的铁门杠被插上,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苏定泰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了樊子盖一眼,转头就往城头上飞快地跑去,一众王府士卫也跟着往城头上跑去,虽然他们跟高不凡远算不上熟,甚至连相识也算不上,但此刻他们的内心都不约而同地记挂着高大人的安危!! 樊子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像他这种官场老鸟,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良心更是早已不知为何物,自然不会受到所谓的良心遣责,更何况,这决定于大局来说并没有错,所以樊大尚书没有半点惭愧,只有一闪而过的惋惜。 且说苏定泰飞快地奔上城头,冒着可能被矢石击中的危险探头往城下张望,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因为高不凡竟然还活着,但见一袭青衫在叛兵当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这只是苏定泰用上帝视觉看到的景象,高不凡此刻其实相当吃力,叛兵源源不断地拥来,又岂是他一人能敌的,一旦力竭,也只能饮恨当场。 苏定泰急忙从一名弓兵手中抢过一把弓,探身出去射击,从高处帮忙掩护,随后赶到的王府士卫也纷纷跟着效仿,只是这样做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探身出墙头无疑会成为叛兵弓箭手的活靶子,不过,众士卫此刻都义无反顾,有人中箭倒下,立即又有人替补上。 在众士卫的拼死掩护下,高不凡的压力稍减,奋起神威斩杀数人,一个箭步奔向城墙,提气纵身一跃,竟像飞鸟般拔起四五米高,手中腰刀卡嚓的刺入墙缝中,手上一借力,再次飙高两米。 这时,那些叛兵终于反应过来,三根长矛呼啸着向半空中的高不凡掷去,可惜准头不行,均掷了个空! 高不凡人在空中,右手已然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当身体上升到最高点时,运力将利箭刺入墙体,再次借力往上飙起两米,距离城头大约还有五六米的距离。 此时,城下的叛兵均傻了眼,奶奶的,这家伙不会是猴子精吧,对岸的杨玄纵又惊又怒,立即让亲兵取来一张三石强弓,抬手就是一箭! 嘣…… 利箭如同流星般射来,高不凡听到尖厉的破空之声,不由心头微凛,手按城墙生生上移半米,同时全身一缩。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三石弓射出的铁箭直接钉入了高不凡下方半尺的墙体中,只露出半截箭杆,而高不凡顺势踩着箭身借力再往前蹿高两米。 杨玄纵见状气炸了,连珠箭发,分上中下三路直取高不凡全身,心想:“这回看你怎么躲!” “高大人小心!”城头上的苏定泰等人失声惊呼,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只以为这次高不凡必死无疑。 高不凡猛吸一口气,双掌往墙体用力一推,一个后空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叮叮叮,三支利箭几乎擦着他的身下钉进了城墙中,而他本人也头下脚上往城墙下方急速栽了下去。 正当大家以为高不凡会重重地摔在墙脚下时,高不凡已经探手抓住了插在墙上的一根箭,止住了下坠的身形,整个人挂在半空上晃晃荡荡。 城头上的守军都为之一静,下一秒,发出震天的欢呼,而高不凡就在这震天的欢呼声中接连发力上飙,当他抓住位置最高的一根箭杆时,吐气开声长啸,直如飞鸟般翻上了城头! 瞬时间,城头上的欢呼声就像山呼海啸般响起,而城下的叛军却是静得落针可闻。 7017k 第365章 一箭退敌 当高不凡成功翻上城头的那一刻,守军们彻底沸腾了,大家振臂高呼,欢呼声直入云霄,这一刻,几乎所有守军的心中都留下了一条不可磨灭的身形,还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名字——蓨县高长卿。 毫无疑问,徽安门今日之一战,高长卿这个名字注定要成为洛阳人口中的一个传说,这一天,高不凡几乎以一己之力挫败了备身郎将韩世谔里应外合,夺取徽安门的阴谋;这一天,高不凡一夫当关,独对数千叛军,不仅成功守住了徽安门,即便最后孤身一人被困在城外,依旧在叛军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简直是神人般的存在。 此时此刻,城头上山呼海啸,守军们士气高涨如潮,城下却死一般寂静,叛兵们的士气显然大受打击。 杨玄纵面色铁青,韩世谔面如死灰,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家伙最后竟然全身而退,还要以这种全场瞩目的方式全身而退,这无疑在他们的面上狠狠地抽了两个耳光。 “高大人!”一众王府士卫冲了上来,神色地激动地把高不凡团团围在中间,眼中尽是狂热和崇拜。 高不凡这次死里逃生无疑相当惊险,饶是他艺高人胆大,此刻也是心有余悸,在外人看来或许他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殊不知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发挥到极致了,不过,当他看着四周一双双激动和崇拜的眼睛,不由顿生万丈豪情,朗声问道:“哪位弟兄有硬弓?借本官一用!” “高大人,用俺的吧,俺的是一石五斗弓!”一名高大壮实的武官信心十足地递过一把步弓,看其衣着,应该是一名校尉。 高不凡接过这副步弓轻轻一拉,立即便拉了个满月,摇了摇头道:“太轻了些,有没有三石以上的强弓?” 众军士不由暗暗咋舌,高大人这臂力也着实惊人了些,在军中能开一石弓已经算得上精锐劲卒了,一般士兵只用七斗八斗弓,结果一石五斗弓他还嫌轻。 那名校尉脸色微窘,讪讪地把步弓接了回去道:“军中鲜有人能使用二石弓,三石弓怕是难找!” “本王倒是收藏了一把四石弓,不知高牧监能不能使?”一把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原来是越王杨侗,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城头,此刻同样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高不凡,而民部尚书樊子则神色复杂地陪侍在一旁,这种情况下,高不凡竟然还能活着回到城头,着实让他大大震惊了一把。 高不凡连忙上前见礼道:“下官见过越王殿下,之前情况危急,多有得罪,还望越王殿下恕罪。” 小越王大度地摆了摆手道:“本王只是摔了一下屁股,并不碍事,况且,要不是高大人机警,本王和樊大人只怕已经命丧反贼韩世谔之手了,所以高牧监不仅没罪,还立了大功,当重重奖赏才是,快来人,速回王府取本王收藏的宝弓来。” 两名王府士卫立即飞马而去,约莫半炷香时间便返回了,将一副铁胎弓逞了上来。只见这把铁胎弓有近半人高,弓体用绞丝缠绕,看上去十分精美,入手却极为沉重,怕是有几十斤重,臂力弱一些的人别说开弓,单手持弓只怕都成问题。 “这把铁胎弓名曰逐日,弓力可达四石,高大人不妨试试,看趁不趁手!”越王介绍道。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铁胎弓,卡嚓一声便把弓弦扣上了,越王见状不由暗暗砸舌,脱口赞道:“高牧监果然神力过人。” 越王自然玩不动四石弓,甚至双手捧着都觉吃力,平时这副四石弓的弓弦是松开的,上弦的时候得四名王府士卫合力才行,结果高不凡单手就给上了弓弦。 高不凡把弓弦拧紧,也不用板指,直接扣着弓弦猛地一拉,铮嗡一声,弓弦登时被拉满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弓力还可以!” 苏定泰等人差点晕过去,大哥,四石弓啊,什么叫还可以? 越王既惊喜又佩服:“这副逐日弓本王是用不上的,既然高牧监用着趁手,那便送给你吧!” 这副逐日弓的做工精致,但装饰朴实不浮夸,手感也很好,高不凡倒也是真心喜欢,便道:“那下官便谢过越王殿下赏赐了。” 樊子盖捋须微笑,若有深意地道:“越王殿下宝弓赠猛士,日后必成一时佳话,还望高牧监不要辜负了越王殿下的一番心意。” 高不凡淡道:“下官自当不让越王殿下失望!”说完转身走到女墙前! 恰在此时,城下战鼓大作,叛兵们潮水般向城门扑来,很明显,杨玄纵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再次对徽安门发动了进攻。 高不凡从垛口处往城下望,只见一面绣着“杨”字的将旗正在叛兵后方数百米处飘杨,旗下一员骑着枣红马的武将正是杨玄纵。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冷芒,猛地错步开弓,崩的就是一箭射出。 杨玄纵早就看到城头上的高不凡了,正咬牙切齿间,忽见高不凡开弓,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啸,劲箭破空! 杨玄纵力大,本身能使三石弓,一听这可怕的尖啸声,登时惊得面色大变,竟不敢举盾,而是一骨碌滚落马下。 只听得卡嚓一声大响,杨玄纵身后那杆将旗应声而倒,敢情高不凡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杨玄纵,而是那面将旗。 城头上的守军见到杨玄纵的将旗被射断了,瞬时欢声雷动,就连越王杨侗也激动得小脸通红,差点没把手掌拍烂。 杨玄纵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旗杆竟被射断了,不禁又羞又怒,同时也后背阵阵发凉,城头距离旗杆起码有四百米,此子的臂力和准头也太骇人了些! 当下,杨玄纵不敢再靠得太前了,连忙在众亲兵的掩护下退到里许外,免得一不留神就被高不凡点了名! 将旗落地,主将后退,叛兵的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装模作样地进攻了片刻便灰溜溜退去。 7017k 第366章 传说 隋朝的科举分为明经科和进士科,不过还远没有完善,考试的内容比较单独一,主要是考策问,亦即是出一些时事政务,又或者经义上的问题让考生作答。 长孙无忌既然决心走科举出士,自然得在经义和策问上下苦功夫,舅舅高士廉也对他极为严格,每日必出题让其作文章三篇以上, 此时的书房中灯影摇曳,高士廉正在检查长孙无忌今日的功课,只是明显有些走神了,似乎心绪不宁,看完长孙无忌的文章后第一次没有评论,只是叮嘱长孙无忌看书不要太晚,早点上床休息便离开了。 长孙无忌看着高士廉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备身郎将韩世谔串通杨玄感造反的消息如今已在整座洛阳城中传开了,而且有数十勋贵子弟牵涉其中,府卫们正在全城大索,四处抓人,闹得满城风雨,草木皆兵,传言兵部士郎斛斯政乃幕后策划者,已然提前逃出城去了。 长孙无忌记得,自己舅舅高士廉曾经跟斛斯政有过一段交往,要是被牵连其中就糟糕了,如今舅舅可是家中的顶梁柱,一旦出事,这个家只怕天都要塌掉了。一念及此,长孙无忌也是忧心忡忡,那里还有心思再读书写字,只盼着快点天亮,好出门去找人打探消息。 此时的阁楼上还亮着灯,入夜后的暑热消退,有凉风吹来,倒是十分惬意。长孙无垢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袍在灯下认真地做着针线活,脚畔燃着一盘驱蚊的香料,估计还加了薄荷之类,清清爽爽的十分提神。 婢女侍书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昏黄的烛光把主仆两人的影子投到楼板上,风一吹,两人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睡袍很薄很贴身,把少女的青春胴、体勾勒得凹凸显现,灯光映照下,饱满的轮廓若隐若现,惹人遐思。 长孙无垢长相端庄秀美,目若点漆,俏脸莹白像银月一般,上唇微翘总若带笑,十分有亲和力,此刻撸起两边衣袖,露出两根粉藕一般的玉臂,十只指头粒粒粉嫩饱满,正灵活地穿针引线。 这时,只听侍书低声道:“姑娘,婢子日前果然没有看错眼,高公子的确来了洛阳,据说今日还在徽安门立了大功呢,深受越王殿下赏识。” 长孙无垢动作顿了一下,仰起脸问道:“你听谁说的?” 侍书得意地答道:“厨房烧灶的张嬷嬷啊,婢子不久前到厨房给姑娘打热水时听她讲起的,她也是买菜时听别人讲的。” “难怪去了那么久,敢情嚼舌根去了。”长孙无垢嗔了婢女一眼,低头继续刺绣。 侍书揄揶地问:“姑娘难道不想知道高公子的事吗?”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不过也大方地问:“那你倒是说说,高公子作甚了?” 侍书的表情顿时精彩了,叽叽喳喳地把自己听来的n手消息说道了一遍,不得不说,这婢子挺有讲故事的潜力,本来高不凡在徽安门的事迹经过口口相传后已经有点夸张了,再经过侍书那张口添油加醋地讲述出来,差点没把高不凡渲染成神人。 不过,这件事的经过本身就十分曲折惊险,扣人心弦,特别是当听到高不凡孤身一人被关在城门外时,长孙无垢情不禁地惊呼出声,整颗芳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直到得闻高不凡躲过杨玄纵的三箭,成功翻上城头后,长孙无垢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心竟捏了把细汗。 “只见高公子挽着越王相赠的逐日弓跳上城头大喝一声反贼受死,崩的一箭射出,那弦响就像炸雷一般,杨玄纵竟被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卡嚓一声大响,姑娘你道发生了什么事?” 侍书声情并茂地讲到这里竟然卖起关子来,长孙无垢蹙了蹙眉道:“莫非高公子把杨玄纵的马给射死了?” “非也非也!” “射中了杨玄纵的亲兵?” “非也非也!” “把旗杆射断了!” 侍书本来还得意洋洋地摇头着晃脑的,闻言顿时一呆,瞪圆了双眼吃吃地道:“姑娘你咋知道的?” 长孙无垢好笑道:“猜的!” “哎呀,被你猜着就没意思了!”侍书懊恼地道。 长孙无垢既好气又好笑:“那你当我没猜着,继续讲!” 侍书笑嘻嘻地道:“好吧,且说杨玄纵那反贼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将旗竟然被射落了,不由大惊,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坐骑也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屎尿齐飙,敢情也被高公子这一箭生生给吓死了!” 嘿嘿,这婢子很会加戏,让长孙无垢有些无语! “姑娘你还别不信,据说不仅杨玄纵的坐骑被吓死了,就连杨玄纵那些亲兵也吓倒了一大堆,足足死了几十匹马呢!”侍书信誓旦旦,仿佛亲眼所见似的。 长孙无垢只能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杨玄纵自然吓跑了,下令收兵回营,不敢再贸然攻打徽安门了。”侍书挥着小拳头道。 尽管知道侍书肯定言过其实,但长孙无垢的脑海中还是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幅青衫少年手免强弓,站在城头上一箭退敌的炫酷画面来! 这时侍书又道:“听张嬷嬷说,如今整个洛阳城都在讲高公子在徽安门的事迹,这下高公子可算是出名了,接下来想必会受到越王殿下的重用,这么大的功劳,封个郎将也不过份吧,天哪,姑娘,高公子有十七岁了吗?”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你问这个作甚?” 侍书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婢子就是问问,恩,姑娘还有半年就十四岁了!”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伸手就去拧侍书的嘴,后者咯咯笑着躲了开去,一边道:“姑娘干嘛拧婢子,噢噢,高公子也不知几时会来拜访舅老爷,那样姑娘就能见到高公子了!” 楼下的的高氏还没睡,夜深人静的,隐约听到阁楼上的对话,心中既喜且忧,自己那丈夫不仅箭术无双,看人的眼力也是不差,这个高长卿的确是个出众的,此番立了如此大功,青云直上怕是指日可待了! 7017k 第367章 连升四级 接下的两天里,杨玄纵都没再对徽安门发动进攻,估计是在等待杨玄感所率的叛军主力到来,而自从徽安门之战后,高不凡便从越王府中搬了出来,住进了玉鸡坊的高升客栈。 第三天早晨,高不凡刚吃过早饭,越王府士卫苏定泰和韦大中便找上门来了,二人喜形于色,一见面便乐呵呵地道:“恭喜高大人,贺喜高大人。” 高不凡隐约猜到了几分,于是不动声色地问:“喜从何来?” 苏定泰笑道:“等高大人见了越王殿下便知道了,现在容我们先卖个关子。” 韦大中那天被千牛卫砍了一刀手臂,但伤得并不重,包扎过后便行动无碍,只是目前还得包着纱布了,此时也笑嘿嘿地凑趣道:“对对对,反正是件天大的好事,高大人请跟我们去见越王殿下吧。” 高不凡只得带着疑问离开了客栈,随同两人前往尚书省拜见越王杨侗。 话说越王杨侗虽然奉旨监国,但他终究不是太子,所以并不在东宫办事,一般只在尚书省理政,当然,所谓理政只是挂个幌子罢了,十岁未满的小屁孩儿能拿什么主意?所以真正决事的还是以民部尚书樊子盖为首一众大臣。 自从杨素死后,杨广便不再置尚书仆射,所以尚书省的一把手实际就是六部尚书,而兵部尚书段文振去年随同第一次东征时就挂了,礼部尚书杨玄感如今正在造反,吏部尚书苏威还在辽东陪驾,刑部尚书卫文升则被派往长安留守了,工部尚书空缺,所以如今这洛阳城中能管事的就只有民部尚书樊子盖了。 且说高不凡进了尚书省,顿时便感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了,他略略扫了一眼,发现除了越王杨侗和民部尚书樊子盖外,那天在城头出现过的文武官员基本都在场。 “下官见过越王殿下!”高不凡快走几步来到越王杨侗面前躬身行礼。 隋唐时期的好处就是礼法没那么变态,除了一些隆重的典礼场合,大臣都不用向皇帝行跪拜大礼,就更不必跪亲王了,大家都是站着说话,甚至可以坐下来说话。 小杨侗一见高不凡,立即高兴得站了起来道:“高牧监来了,免礼,赐座!” 于是乎,高不凡便在安排到武将一侧席地而坐,面前的几案上还有茶水果品,待遇倒是十分周到,就是盘腿席地而坐让高不凡有点不适应。 樊子盖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日前,内贼韩世谔勾通逆臣杨玄纵,险些攻破徽安门酿成大祸,幸得越王殿下镇定指挥,将士们浴血奋战,这才成功挫败了反贼的阴谋,化解了一场解机。” 越王杨侗红着小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什么镇定指挥,自己明明差点吓尿了好吗。 这时,樊大尚书又面不改色地续道:“当时大家均有目共睹,高牧监奋勇杀敌,表现最是英勇,功不可没,越王殿下虽然年纪,但向来赏罚分明,决定任命高牧监为涿郡鹰扬郎将,暂在越王殿下身边听候差遣,保护越王殿下安全,当然,该职只是暂代,需上书等候皇上批复,另外,为嘉奖高郎将之英勇,越王殿下自行赏赐高郎将黄金三百两,丝绸五十匹,绢五十匹,四石宝弓一副。” 高不凡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称谢,总算樊老头还算有点“良心”,不枉自己那天出生入死一场,官职什么的他虽然不甚感冒,但黄金、丝绸和布匹都是硬通货,实打实的好处啊。 当然,涿郡鹰扬郎将一职也相当不低了,秩正五品呢,由正七品的牧监升任正五品的鹰扬郎将,等于连升四级,相当之夸张,在场不少武将都不禁为之而眼红,不过,高不凡那天在徽安门的表现确实惊艳,不仅救了越王和樊尚书性命,还等于救了整座洛阳城,连升四级也无可厚非。 樊子盖轻咳一声,语重深长地道:“那天本官下令关闭城门也是无奈之举,还望高郎将不要心怀怨愤,再接再厉!”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樊大人此举也是顾全大局而已,下官又岂会心怀怨愤!” 樊子盖闻言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这小子上道,捋须微笑道:“高郎将能如此想,本官便放心了。” 那天高不凡如果战死在城外,自然一了百了,樊子盖也不会当回事,但是高不凡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份实力不得不让樊子盖重视,再加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不惜极力主张给予高不凡重赏,以便修补一下双方的关系。 至于越王杨侗,现在几乎把高不凡当成了偶像一般,自然巴不得封他一个大官,所以当樊子盖提出要任命高不凡为涿郡鹰扬郎将时,他一口就答应了,甚至还有点嫌这官职低了,在他看来,凭高不凡的本领,封个从三品的武候将军也不为过。 当然,越王杨侗只是奉旨监国,只有临时的人事任命权,真正要落到实处还得杨广批准才行,所以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目前只是暂代。 就这样,当高不凡从尚书省出来后,摇身一变便从涿郡牧监变成了涿郡的鹰扬郎将,不过他现在手头无兵,只是个光杆司令,任务是留在越王杨侗身边当保镖,工作倒是轻省! “高郎将,以后本王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刚走出尚书省,杨侗便笑吟吟地道,这小屁孩似乎比高不凡还要高兴。 高不凡微笑道:“下官……本将定然竭尽所能保护越王殿下的周全!” 杨侗那天亲眼目睹过高不凡的本事,有如此强横的高手当保镖,他自然十分开心,也安心得很,至于苏定泰等王府士卫,也巴不得和高不凡多多亲近,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到了越王府中。 “对了,高郎将在洛阳城可置有宅子?”杨侗忽然问道。 高不凡微愣,摇头道:“末将不在洛阳任职,并未置买宅子。” 杨侗笑道:“难怪定泰说你现在住在玉鸡坊的客栈,正好本王名下有一套宅子在玉鸡坊,就赐与高郎将吧,也甭住客栈了!” 7017k 第368章 声势浩大 有句名言叫洛阳纸贵,其实作为大隋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洛阳不仅纸贵,房子更加贵得离谱。高不凡虽然未曾见过越王在玉鸡坊的那座宅子,但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亲王名下的宅子即便再差也又能差得到哪里去?少说也值数千两银子以上,甚至几万两也是可能的,试问高不凡那里敢要?于是婉言拒绝道:“越王一番好意,末将心领了,但这玉鸡坊的宅子末将真不能收。” 杨侗有点不高兴地问:“为何不能收?” 高不凡解释道:“末将虽然立了些许微末之功,但越王殿下在尚书省已经论功行赏过了,一罪不二罚,一功不二赏,末将若再收下越王殿下的宅子,于公于私都不合。” 杨侗皱眉道:“可是高郎将所立并非什么微末之功,高郎将救了本王和樊尚书的性命,还救了整座洛阳城的百姓,别说区区一座宅子,就算十座八座又算得了什么?” 很明显,杨侗要送一套宅子给高不凡只是出于纯朴的小孩子心思,并非要借物质来笼络高不凡,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谁对他好,跟他亲近,便恨不得把自己珍藏的好东西都跟你分享,如果杨侗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分享的东西也许只是一颗糖,又或者一块烧饼什么的,可是他是个亲王,所以一出手就是一座宅子。 “可是殿下已经赏赐过了,这宅子末将真的不能……” 高不凡还想推辞,越王却摆手霸气地打断道:“高郎将不必再说,此事就这么定吧,定泰,你也知道本王在玉鸡坊那所宅子,回头你带高朗将去瞧瞧,需要添置什么便跟施总管说。” 小孩子使起性来也是不讲理的,若是再拒绝只会让这位小王爷不爽,高不凡只好硬着头皮躬身致谢。 杨侗见高不凡答应收下自己的宅子,这才转恼为喜,笑道:“高牧监其实不必担心那些大臣嚼舌根,如果皇上知道你救了本王的性命,别说区区一座宅子,赐你一县食邑也是有可能的。” 高不凡暗汗,看来这小子其实挺聪明的,一言道出了自己的顾虑,想当初鱼俱罗任丰州总管时回京述职,只是顺手带了些土特产送给交好的官员,结果就被御史弹劾了,正好杨广也忌惮鱼俱罗,便寻着这个由头把他一撸到底,而私下收授亲王的赠送的宅子,性质自然要被土特产严重得多了。 当然,越王都如此说了,想必没有问题,也罢,不要白不要,即便自己不住,留着送人也好。这个时候,高不凡脑海中竟然闪过一枚端庄乖巧的倩影,长无垢现在还客居在舅舅高士廉家里,不知现在过得如何? 杨侗见高不凡有些走神,只以为他急着想看那所宅子,于是笑道:“反正现在也闲着无事,本王干脆带高朗将去看看宅子吧,也顺便散散心,这些天被杨玄感这反贼闹得,本王就没睡个好觉!”说完打了长长的呵欠! 高不凡连忙道:“怎敢劳动越王殿下大驾,有定泰带末将去足矣!” 苏定泰也连忙劝道:“王爷既然困了,何不回房睡个回笼觉?有属下带高郎将去看宅子就行了!” 杨侗显然也是困极了,闻言点头道:“也好,那本王先回去补个觉!”说完打着呵欠回去补觉了。 接下来,苏定泰果然带着高不凡来到玉鸡坊看宅子了,还好,看完这座宅子后高不凡总算略松了口气,因为这所宅子没有想象中的土豪,三进的院落在洛阳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人家,倒是正合五品官员的身份。 苏定泰笑问道:“高大人,这所宅子可还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很好。” “这所宅子原是一名犯官的,出了事后家产被抄没,后来又被皇上赐给了越王殿下,一直没有人住,不过有一名老仆留守打扫,高大人只需收拾一下就能入住了,您看还需要添置着什么?”苏定泰问道。 高不凡摇头道:“不必了,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些人气,要不这样吧,定泰什么时候不用当值,找几个相好的弟兄来撮一顿,权当是入伙酒!” 苏定泰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大喜道:“那敢情好,在下这便回去安排,那帮小子肯定争破头都要来参加。”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苏定泰那天在城头冒险探身射箭相助,从那一刻起,高不凡就认定此子值得深交,所以顺势借请客吃饭的机会增进一下感情。 且不说高不凡如何请客吃饭,话说杨玄感率着叛军主力从汲郡以东渡过黄河,一路浩浩荡荡地往东都洛阳杀来,一路上攻城拔寨,每攻陷一县必开仓放粮招募士卒,沿途百姓,甚至一些士绅勋贵也纷纷前来投降,彼如兵部侍郎斛斯政、前民部尚书李子雄、备身郎将韩世谔等人。 所以杨玄感一路走来,声势越来越浩大,当叛军进入河南郡境内时,兵力竟然超过了二十万之众,当然,真正有战斗力的队伍也就两三万人,其他都是凑人数打酱油的。 但正所谓人多势众,叛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一路势如破竹,把河南郡丞辈弘策所率的府卫军杀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退入洛阳城中龟缩起来。 当杨青若和裴弘策率着残兵从上春门退入洛阳城后不久,杨玄感的主力大军也随后杀到了! 越王杨侗和樊子盖等一众官员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漫山遍野地拥来的叛军,无不骇得面如土色,就连高不凡也不禁呼吸为之一紧,头皮阵阵发麻! 话说高不凡自从穿越到隋朝后,也算身经十几战了,还是首次看到数以二十万计的大军行进,那画面实在太震撼了,但见万头攒动,旌旗连绵数十里,所激起的扬尘遮天蔽日! 正所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啊,杨玄感只是登高一呼,二十万大军唾手可得,这大隋江山还有救乎? 7017k 第369章 烫手山芋 大业九年七月下旬,秋霜降,天气转凉,而杨玄感发动的这场叛乱似乎也随着秋凉而渐渐消退了。 话说杨玄感自六月上旬发动叛乱后,登高一呼应该者云集,迅速聚拢了数万兵力,先克黎阳,再取汲郡,进而攻克萦阳,接连击败河南郡丞裴私策、河南县令达奚善意,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东都洛阳城下。 这个时间正是六月中旬,也是暑热最盛的时候,杨玄感这场轰轰烈烈的叛乱也达到了最高潮,四方士绅百姓纷纷来投,兵力一度超过二十万,只是好景不长啊,杨玄感率军猛攻洛阳半个月,结果洛阳城坚如磐石,任其如何狂攻猛打,依旧岿然不破。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杨玄感久攻洛阳城不下,难免心浮气躁,下面的兵将也是士气受挫,偏偏这个时候,留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率着四万大军赶到洛阳勤王了。 杨玄感不得不分兵迎战卫文升,一开始,杨玄感部连战连捷,杀得卫文升所率的勤王兵马节节败退,只是卫文升此人也不是善茬,虽然连战连败,却丝毫也不气馁,在洛阳城北邙山下摆开阵势与杨玄感决战,混乱中,杨玄挺被流矢射死,杨玄感部不得不撤退,就这样,卫文升部隐住了阵脚。 正所谓屋漏偏遭遇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自此,杨玄感的运气到头了,七月初,杨广火速从辽东回师,命虎贲郎将陈棱攻打杨玄感的根据地黎阳,又派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候卫将军屈突通率军驰援东都,水师总管来护儿也还兵西进,对杨玄感部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要知道杨广带去攻打辽东的都是隋军中的精锐队伍,杨玄感久攻洛阳不下,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时间,等到杨广麾下这些精锐隋军杀回来,杨玄感哪里还抵挡得住,于是听从了李密和李子雄的建议,放弃东都,西进取关中,准备占据关中天府之地与回师的杨广对抗。 午后,唐国公府。 李世民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奔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对着正在下棋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道:“果然不出房先生和无忌日前的推演,杨玄感撤军往西边跑了,估计是要进兵关中。”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前者摇了摇头道:“杨玄感醒悟得太迟了些,屈突通已经渡过黄河,宇文述也近在咫尺,杨玄感很难跑得掉。” 长孙无忌笑道:“杨玄感并非是醒悟得太迟,只是太过贪心了些,总想着吃下东都这块肥肉,结果肥肉没吃下,倒把自己给噎着了,这就叫吃不了兜着走!” 房玄龄莞尔道:“无忌这比喻倒是形象,正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杨玄感本不该来取洛阳,此失策其一,久攻洛阳不下,明知不可为而为,此失策其二,最后只有满盘皆输的结局。” 李世民目光有点复杂地道:“如果那日徽安门事成,成败犹未可知,真时也命也!”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闻言皆是无语之极,的确,如果那日杨玄纵和韩世谔里应外合拿下徽安门,再加上杀死了民部尚书樊子盖,又控制住越王杨侗,此时的东都肯定已经是杨玄感的天下了,只是杨玄感的运气实在有点背,先是谋取涿郡的计划被高不凡撞破,紧接着,谋取东都的阴谋也被高不凡一手化解。不得不说,高不凡此子真是杨玄感的克星啊,此时的杨玄感只怕要气吐血了吧! 反正,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复杂到极点,袁天罡那神棍说自己福泽深厚,可是自己一点也不觉得运气好在那,反倒是高不凡这家伙,运气好到爆棚,啥好事都能让他遇上,一下子就从七品的涿郡牧监升至正五品的涿郡鹰扬郎将,还手执兵权,加以时日,那还得了? 总之,如今李世民终于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再这么下去,观音婢真有可能被高不凡这小子抢走了。 正在此时,一名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道:“二郎,不好了,飞羽卫在外面指名道姓要二郎交出……房先生出去,要不然他们就自己进来抓人了。” 李世民面色微变,脱口道:“飞羽卫抓房先生作甚?” 房玄龄皱了皱眉,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估计是因为鄙人叔父的事,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世民的心不由往下沉,剑眉一挑道:“房彦藻虽然是房先生的叔父,可是房先生并未参与谋反,这关你什么事?我陪你出去,看这些飞羽卫能把你如何!” 房玄龄摇头郑重地道:“二郎万勿冲动,飞羽卫没有闯门而入,已经是给唐国公面子,杨玄感造反失败已经成定局,事后必有一大批人头落地,否则皇上难消心头之恨,这个时候千万别撞刀口上,白送了性命!” 李世民心头一凛,仿佛已闻到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味道,忧心地道:“那房先生你……世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房玄龄淡定地道:“清者自清,飞羽卫既然要查,那便由他们去查好了,倒是二郎,千万不要冲动,更不要试图疏通关系替鄙人开脱,以免落人口实,徒给唐国公招祸!” 李世民既感动又惭愧,点了点头道:“世民会谨记房先生的忠告,不过恳请房先生让世民送你出去。” 房玄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淡定举步而行,长孙无忌连忙道:“无忌也送一送房先生。” 房玄龄抱拳一揖,洒然前行。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把房玄龄送了出门,数名飞羽卫果然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执事萧剑。 话说萧剑半个月前已经从涿郡赶来洛阳,这段时间都是在他负责满城抓捕杨玄感的同党,目前已经不下千人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里面了,其中绝大部份都是那天在徽安门参与叛乱的千牛卫家眷。 萧剑先是亮了亮腰牌,目光落在房玄龄身上道:“阁下就是房玄龄?” 房玄龄点了点道:“鄙人正是房乔,齐州历城人氏!” 萧剑问道:“可认识房彦藻?” “此人乃鄙人叔父!”房玄龄坦然答曰。 萧剑一挥手道:“那就没错了,房彦藻乃反贼杨玄感的谋士,你既然是他的侄儿,那就没抓错人,带走!” 李世民忍不住道:“萧执士,房先生虽是房彦藻的侄儿,但并未参与谋反,又不是直系血亲,何故诛连到他头上?” 萧剑拱了拱手冷道:“李二公子放心,我们飞羽卫办案向来讲究证据,若房乔是清白,最后自然无罪放还,走吧!”谷騳 房玄龄朝着李世民不着意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十分配合地跟着飞羽卫离开了。 看着房玄龄被带走,李世民只能无奈地捏紧了拳头,长孙无忌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李世民道:“世民,我得赶回家中一趟才行。”说完掉头就走! 李世民见长孙无忌神色有异,连忙追上去问道:“无忌,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很久没见观音婢了。” 长孙无忌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快走,李世民不由暗暗纳闷,要不是他十分了解长孙无忌的性情,只怕都要怀疑长孙无忌是害怕沾上房玄龄的祸事而躲着他了。 两人毕竟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关系很铁,所以李世民不认为长孙无忌会因为这种事而对自己敬而远之! 且说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两人回到永兴坊家中,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哭声,不由面色大变,急忙快步跑了进去,眼前的情景顿时让长孙无忌慌了神! 只见舅母鲜于氏跌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母亲高氏六神无主地在一旁劝慰着,就连一向静气的妹妹长孙无垢也哭肿了双眼,如同梨花带雨。 “观音婢,发生什么事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长孙无垢抽泣着道:“舅父刚刚被飞羽卫抓走了!” 轰…… 瞬时犹如晴天一记霹雳,长孙无忌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就一头载倒,李世民也是彻底愣住了! 长孙无忌定了定神,急问道:“飞羽卫有没有说为什么抓人?” 长孙无垢涓然泪下道:“应该是跟兵部侍郎斛斯政有关!” 长孙无忌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舅父以前的确跟斛斯政有过交往,所以前段时间飞羽卫满城抓人时,长孙无忌着实担心过一阵子,不过后来一直相安没事,只以为不会牵连到舅舅头上,结果舅舅今天还是被抓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时,正在放声大哭的舅母鲜于氏忽然一把抓住了长孙无忌的手哭道:“无忌,舅父舅母平时待你如何?” 长孙无忌连忙跪倒在地道:“舅父舅母视无忌亲如己出!” 鲜于氏抹着眼泪点头道:“那好,你赶紧想想办法救你舅舅吧,长孙家人脉广,能量大,说不定能救你舅舅出来!” 长孙无忌不由面露难色,别说长孙家早就没落了,朝中根本没有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就算有,他长孙无忌已经净身出户了,难道腆着脸回去求长孙安业? 鲜于氏见状不由大哭:“谋反可是死罪,无忌,现在只有你能救你舅父了,你若是见死不救,你舅父必死无疑!” 长孙无垢连忙劝道:“舅娘你先别着急,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救舅舅的,此事不需从长计议!” 长孙无忌点头发誓道:“舅娘放心,无忌就算豁出性命去也要把舅舅救出来!” 李世民也帮腔道:“对,高夫人请放心,高叔叔一定会没事的,我保证!” 鲜于氏闻言眼前一亮,激动地抓住李世民的手道:“世民,伯母自小看着你和观音婢一起长大的,两家又有婚约,迟早都是亲戚,你一定帮帮婶子,唐国公若肯出面求情,你高世叔说不定还能苟活性命!” 长孙无垢闻言低下头默不作声! 李世民心中犯难了,若是高士廉和斛斯政确有勾结,别说自己父亲出面说情,只怕就算萧皇后出面说情也没用。 可不是,杨广好不容易发动第二次东征,眼见就要把高句丽打趴下了,结果杨玄感在国内造反捅腰眼儿,害得他火急火燎从辽东回师自救,不仅二次东征的所有心血赴诸东流,还等于被高句丽第二次打脸,这脸面算是丢尽了,试问杨广能不愤怒到极点,估计他现在连吃光杨玄感血肉的心思都有,总之,一切与杨玄感造反有关的人物都别想活了! 房玄龄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警告李世民不要疏通关系去救他,免得被牵连进去。现在鲜于氏竟然想让自己父亲李渊出面帮忙求情去救高士廉,李世民自然犯难了,可是当李世民对上长孙无垢那双含着泪水的明眸,顿时热血上涌,点头道:“婶子放心,世民一定会把高叔叔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鲜于氏听闻李世民答应了,立即千恩万谢,这反倒让李世民心里有点发虚了,但大话已经说出口,又在长孙妹妹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李二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只烫手山芋。 估计唐国公这块牌子还是过硬的,鲜于氏和高氏得到李世民的承诺后,倒心安了许多,情绪也平复下来,经大家一番安慰后总算返回了后院。 “二郎,谢谢你!”长孙无垢把李世民送出门后低声道。 李世民心中一热,柔声道:“不用谢,这是世民应该做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世民都会在无垢你的身边!”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低下头默然无语,李世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露骨了,有点猛浪,连忙轻咳一声找补到道:“世民和无忌是发小好友,不帮他帮谁?无垢姑娘你进去吧,等世民和无忌的好消息!” 长孙无忌强颜作笑道:“对,观音婢你进去吧,多开解一下娘亲和舅娘!” 长孙无垢点了点臻首,纤腰一拧,转身走了回去。 7017k 第370章 追剿 八月仲秋,霜林层染,洛水悠悠东流,秋风吹过道旁半人高的衰草,发出沙沙的轻响,让这秋日的清晨平添了几分寂寥之意,不过很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打破了这份秋日清晨的寂寥。 马蹄声越来越响,但见尘土飞扬间,官道的拐弯处转出来一支骑兵,约莫二百来人,当先一匹大青马神骏异常,四蹄翻飞,快似一朵流云,马上骑着一名剑眉朗目的男子,背长刀,悬箭囊,英气勃勃,身体随着战马起伏飞驰,动作矫健轻灵,让人赏心悦目。 这名男子不是别个,正是新晋涿郡鹰扬府郎将高不凡,跟他身后的则是尉迟敬德等两百骑鹰扬府兵! 话说杨玄感放弃洛阳,率军西进欲取关中,走到弘农郡时试图攻打弘农宫获取补给,因为弘农宫中有大量的粮食,结果连攻三日均没攻破,这个时候,屈突通、宇文述、来护儿均率军追至,杨玄感只好且战且退,当退到董杜原一带时不得不摆下战阵与追兵决战,结果大败,主力中坚被击溃,十几万临时拼凑起来的起义大军随即烟销云散,杨玄感仅率着少量残兵逃往上洛一带。 这意味着这场轰轰烈烈的兵变起义彻底失败了,从发起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两个多月,如今,杨玄感本人已成了丧家之犬,人人眼馋的一份大功。 说实话,高不凡对这份大功并不感冒,奈何越王杨侗一番好意,派他前来抢这份功劳,只得带着尉迟敬德等人离开洛阳一路追寻踪迹而来。 话说尉迟敬德之前奉杨青若之命留守临清关,洛阳解围后便立即率着两百骑赶来洛阳向高不凡这个新任老大报到,所以这段时间都在高不凡麾下听命。 且说高不凡等人一路策马奔驰,下午时份便进入上洛郡境内,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真的不错,没多久就发现一支叛军残兵的踪迹。 根本不用高不凡出手,尉迟敬德等人便如狼似虎地追杀上去,眨眼间就将这支只有四五十人的叛军残兵杀得七零八落,当场斩杀十五人,生擒三十一人! “禀报高郎将,属下好像抓到一条大鱼!”尉迟敬德策马而来,手里提着一名俘虏丢到高不凡的马前。 高不凡定眼一看,嘿,真是冤家路窄了,此人竟然是韩世谔,不由洒然一笑道:“原是韩郎将,看来你我的确有缘!” 韩世谔面色灰败,形容狼狈,不过倒是挺硬气的,冷道:“成王败寇,韩某既然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摇头道:“本将杀你作甚,拿你回去,自有皇上处置你。” 韩世谔闻言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暗暗后悔刚才没有自杀,如今被抓回去,只怕要白受许痛苦和折磨,还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 “知道杨玄感在哪吗?”高不凡问道。 韩世谔冷道:“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那可惜了,若是你能供出杨玄感的下落,说不定皇上能从轻法落,免去一死!”高不凡自言自语般道。 韩世谔闻言眼中生出了一丝希望,脱口道:“当真?” 尉迟敬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家伙刚才还挺硬气的,一听能活命说法怂了,敢情也是个怕死鬼。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皇上圣意难测,本将可不敢保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能死得痛快些,说不定家人也可以得到赦免!”谷鬕 韩世谔神色惨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楚国公是弘农华阴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挥手让人把韩世谔绑了下去,尉迟敬德微喜道:“高郎将,杨玄感会不会跑回老家了?” 高不凡点头:“有可能!” 尉迟敬德立即磨拳擦掌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出发吧!” “对,事不宜迟!”旅帅张铎也道。 高不凡自然明白两人急于立功的心情,毕竟是戴罪之身,这功劳立得越多就越保险,若能抓住杨玄感,说不定还能晋升。 于是乎,众人草草打扫了战场,便往华阴县的方向急赶而去。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高不凡等人正策马驰行间,忽见前方沙尘飞扬,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支隋兵和一支叛兵在激战,隋兵的人数明显占优。 叛兵的人数在五六十人左右,不过装备精良,而且战力一点也不容小瞧,虽然被两倍多的隋兵半包围住,但依旧奋力厮杀,一点也不落下风,其中一颗闪亮的大光头尤其突出,手中刀光如练,进退间竟然连杀数名隋兵! “是马行空!”尉迟敬德脱口而出,惊喜地道:“马行空是杨玄感的人,这些叛兵装备精良,战力可观,极有可能是杨玄感的亲兵!” 众人不由精神大振,杨玄感的亲兵在此,是不是意味着杨玄感也在其中? 高不凡目力是何等敏捷,虽然此刻暮色昏暗,而且战场乱哄哄的,但他依旧看得真彻,杨玄感并不在其中,倒是另一个大人物意外进入了他的视线,此人生得额锐角方,赫然正是李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正犹豫间,尉迟敬德等人已经按奈不住拍马杀了上前! 本来正在林间激战的两方人马突然见到一支骑兵杀来,均是吓了一跳,立即各自退开! 高不凡为免生出误会,立即扬声喝道:“涿郡鹰扬府郎将高不凡来也!” 那支隋兵的将领明显愕了一下,立即打马上前大声道:“原来是高郎将,在下乃王仁恭大人麾下校尉刘武周!” 高不凡定眼一看,那名隋将手持一根黑漆漆的长棍,赫然正是刘武周那货,当初在高句丽境内倒是并肩作战过,后来被王仁恭挖到麾下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 “原来是刘兄,待会再聚话!”高不凡说完一夹马腹,向着李密径直冲了上去。 刘武周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但最终不敢跟高不凡抢功,也抢不过,毕竟高不凡所率的全是骑兵! 7017k 第371章 穷途 数十叛兵虽然战力不俗,但面对数倍于己的骑兵,如何抵挡得住?一个照面便被冲得七零八落的,而李密一见高不凡向他冲来,竟然立即掉头往树林中逃去,动作极为果断,身形极为麻溜,行为极为没种! 高不凡不禁大为意外,记得当初在黎阳仓和李密较过劲,绝对是个高手,但是此刻见面就溜,未免太过没有高手风范了。 驾…… 高不凡一夹马腹,大青马的速度猛然再提高数分,像离弦的箭般朝李密追去! 眼见李密就要遁入林中,高不凡人在马上嘣的一箭射出,正中李密的发髻,后者当场被劲箭带得向前踉跄几步,竟然直接摔了个饿狗啃屎! 高不凡不由大跌眼球,风一般纵马上前,俯身一抄便揪着李密给提溜起来! 此人不是李密! 高不凡的手一碰到“李密”便立即断定此人是假冒的了,因为这此人的气血实在太弱了,怎么可能是李密这种顶级高手,模样可以骗人,但功夫绝对骗不了人。 高不凡随手把“李密”摔了个四脚朝天,这货惨叫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高不凡借着夕阳余辉细细打量,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模样跟李密实在太像了,仿佛一个模子出来一般,不过气质却是相去甚远,没有李密那种沉稳,也没李密锐利的眼神。 “你是谁?”高不凡淡淡地问。 此刻爬起来,故作镇定地道:“本人乃蒲山公李密!” 正在赶过来的刘武周一听,顿时目露炙热之色,李密乃杨玄感的谋主,地位极高,抓住此人绝对是大功一件,奶奶的,可惜被高不凡抢了先! 高不凡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李密,很好,本将这就砍了你的首级向皇上邀功!”说完举刀便要砍。 “李密”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大叫:“小的不是李密,小的不是李密,将军饶命啊!” 高不凡收住刀,上下打量了“李密”一遍,冷道:“跟通缉令上画像一样,我看你就是李密!” “李密”战战兢兢地道:“小的真不是李密,不信将军你仔细瞧瞧。”说完竟然揪着自己的耳朵后面撕下一张皮来,敢情是戴了人皮面具。 面具一撕下来,这位“李密”便现出原形,只见这位哥们长得眉毛稀疏,鼻子也有点塌,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路人甲! 刘武周不由愣了愣,意外之余不由暗喜,敢情此人是假冒的,真正的李密还没被抓住了! 高不凡不由“勃然大怒”,长刀一伸便架在此人的脖子上,喝道:“竟然敢假扮李密戏弄本将,真真活得不耐烦了!” 这冒牌货立即吓得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属下只是蒲山公的仆人李贵,蒲山公只是命小的假扮成他跟在楚国公身边,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无意戏弄将军啊!” 高不凡沉声问:“那李密现在何处?”谷癪 这位李鬼战战惊惊地答道“小的不知,从楚国公攻打弘农宫那天起,小的就没见过蒲山公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李密果然狡猾,敢情叛军还在攻打弘农宫时他就甩下杨玄感自己跑了,还留下一个替身掩人耳目,说不定就连杨玄感也被蒙在鼓里呢。 “杨玄感现在何处?”刘武周禁不住喝问道,相比于李密,杨玄感显然更加重要。 李贵指了指树林,欲哭无泪地道:“楚国公命小的率领一队亲兵拦截追兵,他自己先行离开了。” 刘武周闻言眼前一亮,立即往树林中追了进去,生恐高不凡抢了这份功劳似的。 高不凡并不急于追入树林,继续问道:“杨玄感离开多久了,身边还有多少人?” “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吧,楚国公身边还有十几名亲卫。”李贵老实地答道。 高不凡闻言不禁暗暗感叹,半个月前,杨玄感还手握二十万之众,意气风发地猛攻洛阳,结果短短半个月便兵败如山倒,穷途末路,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实在令人唏嘘,世事难料啊,也许这就是先出头的炮灰宿命吧! 此时,尉迟敬德已经带人把那数十名叛兵消灭得差不多了,马行空这家伙倒是强横,伤了数人后突出重围,遁入树林中逃之夭夭了。 尉迟敬德带人进入树林中搜索了一遍,直到天黑也一无所获,只能退了出来,不久后,刘武周也带着他的人从树林中出来了,同样一脸的失望,显然没有找到杨玄感。 这早在高不凡的预料之中,杨玄感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可能还在树林中,找不到是必然的。 接下来,高不凡便下令原地扎营休息,刘武周显然并不甘心,简单地和高不凡寒暄了几句便带着麾下举火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打算连夜搜索。 ………… 夜色如墨,一叶竹排沿着洛水顺流而下,起伏的洛水轻轻拍打着竹子,发出啪啪的轻响。 头戴斗笠的李密坐在船头,双脚垂下,任由冰凉的洛河水冲涮着双足,凉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终究是李密负了楚国公!” 此刻船上还有两人,其中一人背着双刀,那一对浓眉就像他背着的双刀一样,此人叫王伯当,乃李密的挚交好友,另一人是个文士,正是房玄龄的叔父房彦藻,同样与李密交好。 王伯当皱眉冷冷地道:“楚国公虽然表面尊玄邃你为谋主,却不肯用你的计谋,是他先负你,所以玄邃无须自责,离开也好,凭玄邃之才,这天下哪里不去得?何愁不能建立一番自己的功业?” 房玄藻点头附和道:“玄邃当初向楚国公献上上中下三策,楚国公偏取下策,结果久攻洛阳不下,这才退而求次取中策,进兵关中,可惜已经太迟了,途中偏还听信馋言,执意攻打弘农宫,此乃取死之道也,咱们若不离开,最终只会成为阶下死囚,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脱身离开,正如伯当所言,如今大隋的江山已然被打碎,以玄邃之才,不难有番作为,将来若能重造乾坤,也算是对楚国公的一番告慰!” 李密闻言精神一振,站起来道:“玄藻倒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7017k 第372章 佛门隐秘 萧瑟的秋风吹过,满山枯黄的茅草不约而同地摇摆,仿佛在摇头叹息。一只漆黑黑的老鸦立在枯树之上,正用黑漆漆的鸟目审视着一名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此刻的杨玄感孤身一人,在茅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浑身血污,满脸伤痕,板结的头发沾在额前,赤着的双足被茅草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好像浑然不觉,执着地向前跋涉。 前方有一大片苍翠的松柏,那是弘农华阴杨氏的祖坟墓地所在,杨玄感的父亲杨素、祖父杨敷、曾祖父杨暄均安葬在此。 杨玄感走到枯树下,把拖着的长枪插进地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觉喉咙如同火烧一般难受。树上那只老鸦竟然没有逃离,而是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树下的杨玄感。 杨玄感抬起头,目光与乌鸦漆黑幽冷的双眼一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无比苦涩,看来自己确是个将死之人了,连这只不祥之鸟也瞧出了死气,所以留连不去。 一阵秋风刮过,枯枝断落,发出啪的一声,老鸦受惊扑楞而起,呱呱怪叫着飞远! 杨玄感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之意,吵哑着声音低吟道:“秋风萧瑟兮,断枯枝!时不利兮,鸟惊飞!长枪在手血未冷,霸王末路顾孤影!” 夕阳把杨玄感和枯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人和树仿佛已经融为一体,无比荒凉,无比枯寂,直到一匹马挡住了夕阳…… 杨玄感手搭凉棚望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青马静静地立在斜阳下,马上静静地坐着一名玄衣少年,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腰挎长刀,英气勃勃! 如果是数日之前见到此人,杨玄感必然挺枪就上,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但些此时的他却兴不起半分杀念,反而有点如释重负,他挨着枯树缓缓坐下,问道:“有水?” “有!”高不凡取下水囊扔了过去。 杨玄感道谢一声接过,拔开塞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仍然觉得喉咙干涩,舔了舔嘴唇道:“不够!” 高不凡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只酒坛,道:“水没有,酒行不行?” 杨玄感眼前一亮,脱口道:“更好!” 高不凡翻身下马,将酒坛递到杨玄感的面前,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接过酒坛道:“谢了!” “不用,我也是从杨氏祖坟拿的祭品,若不够,我可以再去拿一坛!”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杨玄感愕了一下,默默将酒坛的封泥打开,然后一仰首痛饮起来,直到酒坛的底朝天,一半酒水倒是全浇身上了。 咣当…… 杨玄感将酒坛摔碎在地上,哈哈大笑道:“我杨玄感每年三节两寿都会向杨氏祖坟贡献祭品,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自己喝上了,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诸位烈祖烈宗,只怕你们以后也喝不上了……哈哈,活该,你们统统活该,天不佑我,为何你们也不佑我,活该,哈哈,你们活该啊!” 杨玄感笑着笑着,禁不住虎目含泪,泪洒战袍! 高不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中充满了同情,造反有风险,起义须谨慎啊,一旦失败,活着的人不得好死,死掉的人也不得好睡,杨家的这片祖坟只怕逃不过被铲平的命运! 杨玄感抬头看着高不凡,自言自语般道:“我起兵反隋,错了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你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民心所向,你没错!” 杨玄感冷道:“那你为何不助我,反助杨广?”谷国 高不凡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只是助我自己。” 杨玄感愕了一下,继而笑道:“看来咱们是一类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咱们不是一类人,你起义是为了当皇帝,而我对当皇帝其实并不感兴趣。” 杨玄感冷笑道:“古往今来,有谁起义不是为了当皇帝?” 高不凡想了想,摇头道:“好像真没有!” “所以我想当皇帝有错吗?” “没有,但是你注定当不上!” “如果当初在黎阳仓我杀了你,应该能当上,所以我错了,错在当初没杀你!” 高不凡摇头道:“不,即便当初你杀了我也当不上。” “为何?”杨玄感皱眉道。 “因为出头的椽子先烂,聪明人都是后来居上!”高不凡淡淡地道。 杨玄感瞳孔一缩,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良久才苦涩地道:“后来居上,呵呵……后来居上,也许你是对的,但总得有人先出头不是?没有我杨玄感,还会有李玄感、张玄感、赵玄感!”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的,这就是时势造英雄,楚国公虽败犹荣!” 杨玄感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问道:“李密被你们抓住了?” “抓住了,但只是个替身的,在你攻打弘农宫时,李密就逃跑了!”高不凡直言道。 杨玄感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下一件心事似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身边的李密是假的了吧?或许你攻打弘农宫,就是想让李密失望离去,否则我想不到你在追兵近在咫尺的情况下,还愚蠢到去攻打坚固的弘农宫。” 杨玄感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惨然一笑道:“没想到我杨玄感临死之前还遇到一个懂我的人。”说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小木鱼。 高不凡的心扑通的狂跳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因为杨玄感手中这只小木鱼竟然跟白云裳当初留给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可是,白云裳给自己的那只分明还在自己怀中啊! 杨玄感将那只小木鱼扬手丢了过来,高不凡伸手接过,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问道:“楚国公这是何意?” 杨玄感神色有点复杂地道:“这东西对我来说没啥用处,但对高长卿你用处却很大,送给你,就当是酒水的酬谢吧!” 高不凡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有何用处?还请楚国公明言!” 杨玄感面上露一丝诡异的笑容:“据说木鱼里面隐藏着一个关于佛门的隐密,但是木鱼一共有六枚,要集齐才能解开其中的秘密,看得出,你是个有福之人,也许有机会!” 7017k 第373章 体面 高不凡没有继续追问杨玄感,不过却把这枚小木鱼收下了,郑重地贴身藏好。 当初白云裳返回山门前,托水月庵的一名尼姑把一部佛经和一枚小木鱼转交给了高不凡,佛经中暗藏了一篇《观云自在》心法,让高不凡获益颇多,至于那枚小木鱼,高不凡实在搞不清白云裳的真正用意。 现在听杨玄感这一说,这才发现,敢情这枚小木鱼竟还与佛门的一庄秘辛有关。高不凡不由醒起,白云裳曾经说过自己和佛门有缘,当时自己只以为是佛门中人忽悠信徒的一种常用话术,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杨玄感见高不凡收下了木鱼,却不追问所谓的佛门秘辛,不由有些意外,皱了皱眉道:“高长卿,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个佛门隐密?传说只要能解开这个秘密,谁就是真命天子!” 高不凡闻言立即转身上了马背,不是他对这庄所谓的佛门隐秘不感兴趣,而是对杨玄感的忽悠不感兴趣,开玩笑,如果解开这个秘密就能当皇帝,杨玄感何必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造反?直接派人全世界找小木鱼得了! 去他娘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像杨玄感这种枭雄,作梦都想坐上皇帝的宝座,高不凡打死也不相信他会好心到把当皇帝的机会“转让”给自己,指不定肚子时硕藏着什么坏水呢,相比杨玄感,高不凡不愿意从白云裳口中打听这所谓的佛门秘辛。 既然白云裳把这枚小木鱼给了自己,相信她肯定知道其中一二的,现在何必听杨玄感的忽悠呢? 杨玄感见到高不凡翻身上马,不由傻了眼,这小子难道真对当皇帝不感兴趣?这天下还有人对皇帝不感兴趣吗?我不信! 眼看高不凡就要打马离去,杨玄感冷笑道:“高长卿,你自己也说了,你只是助你自己,可见你对杨广并不忠诚,你处心积虑在涿郡开设马场,蓄养马匹,难道不是想当那个后来居上之人吗?何必在吾面前假惺惺地装清高!” 高不凡轻夹马腹,大青马扬起蹄子便行了开去,杨玄感见状不由大失所望,最后一缕求生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本来想借所谓的秘密勾起高不凡的好奇心,然后顺势忽悠高不凡救他一命,结果高不凡并不上当! 杨玄感惨然一笑道:“高长卿,你既然对当皇帝不感兴趣,那对加官进爵总感兴趣了吧?来,取吾这颗大好头颅去向杨广请功吧,死在你的手上,总比死在那些无名小卒手里要强,来啊,砍了我的脑袋!” 杨玄感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啪啪的声响,状若疯癫! 然而,高不凡似乎对他的人头也不敢兴趣,骑着青马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茅草的尽头! 高不凡腰间这把长刀杀人不在少数,但他对杀人并不感兴趣,面对穷途末路,一心求死的杨玄感他实在兴不起杀心,而且,他觉得应该给对方一个体面! 高不凡离开了,四野恢复了静寂,秋风依旧萧瑟,此时此刻,杨玄感才感到双脚钻心的痛,他静静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这才拔起长枪向松柏所在的向走去。 杨氏是弘农郡华阴的豪门世家,杨素一脉更是贳家中的门阀,所以墓地修得极为豪华,堪比王公! 暮色渐苍,杨玄感在又直又阔的墓道上孤独地行进着,山风吹过墓道两侧的森森松柏,发出犹如鬼哭的呼啸声。 杨玄感每年回乡祭祖都是前呼后拥,像现在这般狼狈还是第一次,形单影只,没有兄弟携手,没有卫士环侍,没有下人簇拥,更没没有三牲祭品。谷飔 夕阳坠落,暮色苍苍,念及已战死在邙山脚下的三弟杨玄挺,走散了的二弟杨玄纵,四弟杨积善,五弟杨万硕,六弟杨玄状,杨玄感不由悲从中来,踉跄走到父亲杨素的墓前,扑通一声跪倒,痛哭得像个孩子! 杨玄感正痛哭着,墓后忽然转出来一人,杨玄感立即警惕地手握长枪,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滚出来!” 那条人影闻声竟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幽幽地喊了一声:“大哥,是我!” “四弟!”杨玄感大喜迎上去,认出来者果然是四弟杨积善。 杨积善此刻也不比杨玄感好到那里,兄弟两人激动相顾,最后抱头痛哭在一起! “大哥,我就知道你回来这里的,等你一天了!”杨积善红着眼道。 杨玄感目光望向墓后,问道:“只剩你一个,其他人呢?” 杨积善苦涩地道:“本来还有十数护卫的,弟都遣散各自逃命了!” 杨玄感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杨积善的肩头道:“是大哥对不起你们!” 杨积善摇了摇头道:“杨广早就猜忌咱们杨家了,即便咱们不反,他尽早也会寻个由头收拾咱们,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可惜,天命不在咱们杨家!” 这时,墓地外面有火把光芒传来,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奔来。杨玄感面色微变,急忙道:“追兵到了,四弟你快走,大哥掩护你离开!” 杨积善却没有动,杨玄感的目光与前者的目光一触,本来握紧的长枪也缓缓地垂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四弟,大哥不能自杀戮,用你的刀给我一个痛快吧,大哥不想落入杨广手中受辱!” 这时,墓道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人影绰绰,杨玄感急了,怒目圆睁地喝道:“快,动手,难道四弟你想大哥受尽折辱而死吗?” 杨积善颤抖着抽出了腰刀,却迟迟不忍砍下,杨玄感厉声大喝:“动——手!” 杨积善咬牙闭目一刀砍下,杨玄感的头颅应声滚落,鲜血飞溅墓前三尺! 杨积善抱起杨玄感的头颅放声大哭:“大哥,四弟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四弟怎忍心拿你的人头向杨广乞命呢?咱们兄弟情如手足,生同命,死同穴,大哥且等等四弟!” 杨积善说着单手持刀横于脖子子上一拉…… 7017k 第374章 探视 嘣……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杨积善的肩头,其手中的刀哐当一声坠落地面,刀锋只来得及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刘武周随即狂奔而至,飞起一脚把杨积善踹翻在地,狞笑道:“想自裁,没那容易,来人呀,绑了!” 一众亲兵立即激动地一拥而上,把杨积善五花大绑,然后给他治伤包扎,免得失血过多而死。 刘武周提起杨玄感滚落地上的人头,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确认是杨玄感本人没错,这才兴奋地仰天大笑:“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哈哈哈哈,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杨楚公呀杨楚公,某家借你大好头颅一用,加官进爵全靠你了。” 刘武周当初受辱离开家乡,为了出人投地而自愿报名参军东征高句丽,所以此人的功利心极重,人生目标也十分明确,那就是升官发财! 杨积善目眦尽裂,厉声喝骂:“卑贱小人,放下我大哥的人头。” “闭嘴!”亲兵一刀便拍在杨积善的嘴上,当场拍掉了几颗门牙,满嘴鲜血的杨积善只能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刘武周眼前一亮,喜道:“原来你也是杨家人,好极了,弟兄们,咱们走运了,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刘武周麾的下的隋兵无不兴奋地大笑,机灵的更是纷纷恭维道:“都是托刘校尉的福啊,刘校尉料事如神,杨玄感果真跑回自家祖坟了。” 众人正闹哄哄,又有一支人马赶到,为首之人正是涿郡鹰扬府尉迟敬德。刘武周一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扬了扬手中的人头道:“不好意思呀,尉迟兄来迟一步了,杨玄感已然授首。” 尉迟敬德和张铎两人懊恼地对视一眼,前者沉声问道:“刘校尉,你手中的人头确杨玄感?” 刘武周笑道:“已经验明证身,确认无误!”说着又指了指被绑着的杨积善道:“此人乃杨玄感的胞弟杨积善。” 尉迟敬德和张铎不由大为羡慕,拱手道:“恭喜刘尉立此大功。”说完挥手撤离,麾下的鹰扬府骑兵也失望地跟着离开了。 刘武周见状松了口气,其实他很担心高不凡会抢他的功劳,殊不知高不凡根本不在乎,要不然杨玄感的首级几时轮到他刘武周。 尉迟敬德和张铎率着鹰扬府骑兵撤离了杨氏一族的墓地,高不凡正悠然地骑着大青马在那等候。 尉迟敬德见状不禁暗暗惊奇,各路兵马为了寻找杨玄感,几乎都要掘地三尺了,自家老大倒好,一直优悠得像出来交游似的,策马上前施礼道:“高郎将,咱们来迟了,被刘武周抢先了一步。” 高不凡问道:“杨玄感是死了?还是被活捉了?” 尉迟敬德答道:“杨玄感命其胞弟杨积善砍下自的人头,杨积善试图自杀不成,被刘武周活捉!”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走吧,回洛阳!”说完轻夹马腹驰了开去,尉迟敬德等人立即策马跟上。 自从上次在黎阳城下闯营救人后,尉迟敬德和一众鹰扬府兵便对高不凡的武功和胆略便敬服不已,如今高不凡成了他们的老大,自然都十分高兴,试问谁不想跟着一个智勇双全的老大混? ………… 洛阳,刑部大牢,铁门哐当一声打开,守门的狱卒对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叮嘱道:“探视时间只有一炷香工夫,两位公子抓紧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连忙点头称谢,提着食盒来到关押高士廉的那间房牢前,隔着铁栏栅唤道:“舅舅(高叔叔)。” 正安躺在阴暗角落闭目养神的高士廉一骨碌爬起来,借着昏暗的火光往栏栅外一瞧,顿时讶然问:“无忌,世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段时间被抓进刑部大狱的犯人很多,由于涉及到谋反,所以看守极为严格,并不允许家属探视! 长孙无忌看着形容憔悴的舅舅高士廉,顿时一阵难过,低声道:“是世民托了关系,但是时间只有一炷香功夫,对了,无忌给舅舅带了酒菜,是观音婢亲手做的,还有舅娘和娘亲让我们带给舅舅的衣物和被褥,天气转凉了,舅舅可要保重身体,可千万别着凉了。” 长孙无忌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将几昧还冒着热气的菜肴从栏栅的空隙间递了进去,直接在地上摆开,然后又递了一双筷子给高士廉,道:“舅舅快趁热吃吧,待会该凉了!” 高士廉接过筷子,有点感动地道:“观音婢有心了,难为她还惦记着给舅父做好吃的,无忌,家中的情况何?” 长孙无忌强颜笑了笑道:“舅舅放心吧,家里一切安好。” 李世民将装有衣物和被褥的包袱塞了进去,一边笑道:“没错,高叔叔且放宽心,家里有世民和无忌照顾,出不了岔子,我们正在想办法救您出去呢!” 高士廉皱了皱眉道:“谢过世民一番好意,不过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如若事不可为,世民千万别勉强,免得令尊难做。” 很明显,高士廉自己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脱罪只怕并不容易。 李世民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世民尽力而为,对了,我听世无忌说,世叔和斛斯政虽然有过往来,但后来已经疏远了?” 高士廉叹了口气道:“当年的确有过一段较密切的交往,但这两年已经断了往来!” 李世民闻言心中大定,只要高士廉没份参与谋反那就好办,信心十足地道:“既然如此,高叔叔大可放心,此事最后应该牵连不到你的头上。” 长孙无忌亦放下了心头大石,给高士廉斟了杯酒道:“这里阴寒朝湿,舅舅喝杯酒驱驱寒吧!” 高士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眉间的一丝忧色却是挥之不去,心想,自己近两年虽然和斛斯政断了往来,但当初交往密切时却有过书信往来,就怕这些书信已经落入飞羽卫之手,否则飞羽卫也不太可能把自己抓进狱中。 7017k 第375章 一事不劳二主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二人从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中出来,外面正是秋高气爽的午后,始觉牢内牢外宛若两方世界。李世民见长孙无忌心有戚戚然的样子,便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安慰道:“无忌不必心忧,既然高叔叔没有参与策划谋反,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了,正好家父跟刑部尚书卫大人还算有些交情,回头打声招呼就没事了,只是要委屈高叔叔在里面暂待月余。” 长孙无忌却没有那么乐观,尽管舅舅没有参与谋反,但毕竟跟斛斯政曾经有书信往来,而上面那位盛怒之下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生死全在一念之间啊。 “世民,不知令尊几时能到洛阳?”长孙无忌问道,正所谓夜长梦多,能及早把舅舅脱身出来,风险自然就越小,一旦皇上杀气腾腾地回到洛阳,风险则不可估量。 李世民答道:“家父现在高阳伴驾,一时半会只怕脱不开身,估计会跟皇上一道乘坐龙船回洛阳!”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李世民倒是隐约猜到长孙无忌的顾虑,便道:“也罢,我这便亲自去找卫大人,只是我的分量肯定远不及家父。” 长孙无忌感激地道:“那便麻烦世民你走一趟了,此事越早解决越好,不管成不成,无忌都感激不尽!” 李世民笑道:“无忌忘记了咱们是一起玩大的发小,言谢岂不见外,嗯,你先别急,卫大人如今不知在不在城中,我得先确定卫大人目前的去处,然后再寻机会拜见。” 长孙无忌知道这事也急不来,点头道:“那便有劳世民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李世民做事向来都风风火火,闯劲十足,离开后立即发动手下的人手,利用平时积累下来的人脉打听刑部尚书卫文升的下落。 在这里先不提李世民是如何运作的,且说长孙无忌回到家中,一进门,下人便禀报道:“四郎,有一位高公子来访,正在客厅中等候。”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有点意外,舅舅职位低微,平时登门拜访的人本来就不多,特别是出事之后,更是没人敢近,生怕惹祸上身,这个时候谁会来,难道是长卿? 长孙无忌加快脚步来到客厅,发现来者并不是高不凡,而是高君贤! 高君贤正是渤海高氏的后起之秀之一,当年被长孙晟看中带回洛阳栽培,如今在民部任职做文书工作,只是职位不高,只有从八品。 “原来君贤兄来了。”长孙无忌抱拳道。 高君贤站起来抱拳回礼,问道:“无忌兄刚从外面回来?”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出去办点事,君贤近来可好?” 高君贤温和地笑了笑:“尚可,管理户籍田亩的差事十分轻省,但有时未免过于枯燥……那个,士廉世叔的事,君贤也听说了,不知如今可安好?” 长孙无忌心中微暖,尽管知道高君贤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但能上门问候也是一片好心,倒不枉父亲当年对其提携,便道:“舅舅如今在刑部大牢中等候审理,不过情况有点棘手,舅舅虽然没有参与谋反,但当初的确跟斛斯政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期间难免会有书信往来。” 高君贤也是渤海高氏族人,所以长孙无忌并不讳言,将情况和盘托出! 高君贤听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有书信往来那可不太好办,即便不涉及谋反,也容易落人口实,而他本人就是搞文书工作的,所以深知文字这玩意的的威力,即便同一个词放在不同的语境中,意思也能截然相反,倘若主审官曲解,又或者故意曲解,麻烦会很大,所以有罪或无罪全在办案人员的一念之间。 高君贤沉吟了片刻,问道:“无忌兄可有应对之法?” 长孙无忌沉声道:“天威难测,还能如何应对?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对了,君贤可有好办法?” 高君贤叹了口气道:“在下职卑人微,实在帮不上忙,不过无忌不妨找长卿帮忙,长卿现在今非昔比,据说深受越王器重,在民部尚书樊大人面前也说得上话,长卿若肯出面相助,要救出士廉世叔想必不难。” 长孙无忌闻言不由有些意动,但正所谓一事不劳二主,如今世民正四方奔走出力,倘若自己再找长卿帮忙,岂不是寒了世民的心?也罢,那就再等等,若实在没办法再找长卿帮忙! 送走了高君贤,长孙无忌来到后院向舅母鲜于氏和娘亲高氏请安。 “无忌,可见到你舅舅了?”鲜于氏和高氏一见长孙无忌,马上便迫不及待地问。 长孙无忌微笑道:“见到了,舅舅现在一切都好,还让舅娘和娘亲你们不用担心呢,舅舅并未参与斛斯政不轨之事,等刑部过了案就会放还!” 鲜于氏和高氏闻言松了口气,后者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佛祖保佑啊,没事就好!” 鲜于氏亦笑道:“我就知道普济寺的大佛很灵,回头等你平安舅舅出来,舅母得多捐点香油钱给寺里还福才行!” 长孙无忌勉强笑了笑道:“那自是要的!” 长孙无垢一双明眸不着意地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聪慧的她立即猜出事情肯定不像哥哥所说的那般简单,但是为免引母亲和舅娘的担忧,所以没有当面问出来,直到离开了舅娘的房间,这才把哥哥叫到一边低声问道:“舅舅的事是不是很难办?” 长孙无忌显然也知道瞒不过聪明的妹妹,点了点头道:“舅舅和斛斯政曾经有过书信往来,抄家时可能已经落入飞羽卫之手!” 长孙无垢闻言眉宇间不禁爬上了一丝忧愁来,轻道:“这下可怎么办!” 长孙无忌安慰道:“观音婢放心,唐国公跟刑部尚书卫大人关系不错,想必会出面化解!”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叹道:“皇上震怒,天威难测,风声鹤唳之下,这种事只怕没谁敢沾手。” 长孙无忌不由想起房玄龄被抓时对李世民所说的那番话,顿时心中一凉! 7017k 第376章 撞破 杨玄感这场轰轰烈烈的兵变虽然已经平息了,但是战争所留下的后遗症仍然在持续,譬如洛阳的物价仍然高企,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平均比战前高出一倍有余,最离谱的是食盐,足足涨了十倍,只怕要再等月余,价格才会慢慢回落,数十万洛阳人不由怨声再道,其中自然包括红拂女张出尘。 此时,红拂女正站在南市一家卖鱼档前,左手叉腰,右脚踩着装鱼的木桶,愤怒得像只飞天母鸡,声嘶力竭般骂道:“卖鱼强,你他娘的也太黑心了吧,草鱼以前才五文钱一斤,你现在卖十二文钱一斤,黑心钱赚多了就不怕生儿子没屁门?” 鱼档的老板是一名“地中海”中年男性,显然也是见惯了风浪,身经百战的人物,只见他稍稍退后,避过红拂女快要戳进他鼻孔里的那根手指,冷笑道:“张鸡婆,你也知道是以前啊?现在这洛阳城中什么东西不贵?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涨价了?我卖鱼强也得养家糊口不是?鲜鱼若不涨价,我全家吃啥?得了,吃不起就粗茶淡饭张就一下吧,吃啥鲜鱼呢!” 红拂女大怒,一拍大腿道:“呸,放你娘的屁,老娘羊肉都吃得起,会吃不起你这些臭鱼烂虾?老娘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奸商坐地起价而已!”说着拍了拍腰间涨鼓鼓的钱袋。 卖鱼强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天知道这钱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你张鸡婆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家说是不是?” 四周围观的民众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张鸡婆可是南市中的名人,荒唐出格的事没少做,钱袋子里装石头的事还真干过。 红拂女被揭穿了老底,不由恼羞成怒道:“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我家夫君现在是上谷郡丞,一个月的俸禄,你卖鱼强卖一年的鱼也赔赚不到,本夫人犯得着作假充大款。”说完摘下钱袋摇晃得哗啦啦响,一听就是铜钱碰撞发出的声音。 “卖鱼强,你回你搞错了,人家张鸡婆是真有钱啊!”一名热心民众插嘴道。 卖鱼强眼珠一转笑道:“倒是忘了李靖现在当大官了,今非昔比呀,不过张鸡婆,你家男人上任也差不多一年了吧,为何还不接你去上谷郡享福,别不是李靖嫌你张鸡婆人老珠黄,所以把你休了,娶小老婆去了吧!” 围观郡众再次哄堂大笑,红拂女这下可真怒了,一脚就把卖鱼强盛鱼的木桶踹翻,撸起衣袖便打算上前揍人,结果却被人伸手拦住了。 “滚开,今天谁敢拦老娘,老娘连他一块儿揍,卖鱼强,你死定了!”红拂女恶狠狠警告道。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二嫂……” “放屁,别跟老娘套近乎,叫娘也没用!” 高不凡不禁满头黑线:“二嫂,是我,三弟!” 红拂女愕了一下,这才发现拦住自己的竟是高不凡,登时惊喜地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那卖鱼强本来已经扎了个屙屎马步准备接招了,见红拂女突然和一名年轻男子相见甚欢,不由犯贱地说了一句:“嘿嘿,看来我搞错了,李靖没有娶小老婆,倒是你张鸡婆养了小白脸!” 高不凡立即把拦红拂女的手收回,道:“二嫂,打扰了,你继续,等忙完了再聚话!” 红拂女立即“啊恰”地扑了上去,把卖鱼强打倒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才解气地拍了拍手,转身对着高不凡笑着说:“二弟这段时间很忙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挺忙的,昨日刚回城!” 红拂女恍然道:“早就听说二弟你来了洛阳,难怪现在才来看嫂子!” “张鸡婆,赔我的鱼,赔汤药费,否则老子让你牢底坐穿!”卖鱼强这时从地上爬了起来,鼻孔还在流着血,一个飞身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高不凡的大腿,嘿,这货倒是会拣“软柿子”捏。 高不凡好笑道:“卖鱼强,你抱我大腿作甚?” 卖鱼强理直气壮的地道:“谁让你小子是跟张鸡婆是一伙的,而且男女授受不亲,老子不抱你抱谁!” 哐当…… 一块银子直直掉落在卖鱼强的面前,估计有二两重,卖鱼强眼前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碎银抢到手中,然后一骨碌地爬起来,擦干净鼻血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你们走吧,下次老子一定抓你们见官!” “呸,还见官,不把三弟的二两银子还回来,老娘废了你的鸡儿!”红拂女闻言捋起衣袖便欲上前把那二两银子抢回来,卖鱼强赶躲入人群中。 高不凡拦住红拂女,笑道:“二嫂,算了吧,你现在可是堂堂郡丞夫人,何必跟市井小民一般见识呢,有失身份啊!” 红拂女闻言微窘,优雅地撩了一下头发道:“三弟说的也是,算了,且饶过这厮一回,噢等等!” 红拂女弯腰在地上捡了两条最肥的草鱼,用禾杆草系住提在手中,这才讪笑道:“反正给了银子,不要白不要,待会嫂子给三弟弄一锅红烧鱼!” “那我再去买些羊肉和烧酒!” “哎,怎么好意思让三弟你破费呢!” “没事,三弟近来发了一笔小财!”高不凡笑着行了开去。 四周围观的人群见没戏看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开去,婢女侍书挎着菜篮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不凡和红拂女行远的背影,暗道:“原来红姐和高公子认识啊,难道……” 侍书口中的红姐自然就是红拂女张出尘了,当初高不凡给了红拂女三百两银子,让她将侍书拿来卖的刺绣和饰物全部买下,红拂女用的化名就是红姐,而且这一年以来,长孙无垢所做的刺绣和饰物都被红拂女收购了,侍书和红拂女交易了那么多次,大家自然都十分熟稔了,每回见面都是红姐长红姐短的叫着。 侍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相认,买了些食材和日用品便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将篮子一放,立即腾腾腾地跑上阁楼,来到长孙无垢的面前神神秘秘地道:“姑娘,婢子刚才在南市遇到一个人了!” 7017k 第377章 惩罚 仲秋时节,凉意渐浓,长孙无垢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淡粉色的掐牙背心,少女小髻上插着一朵小白花,纤腰若束,肩似刀削,温婉娴静,正垂着月牙似的眼帘在露台侍弄那一盆金黄的秋菊,眉宇间似有一抹淡淡的忧愁,闻言抬眼嗔了侍书一下道:“你这小蹄子,咋咋嚷嚷的作甚?说吧,又遇到谁了?” 侍书吐了吐舌头道:“婢子在南市遇到高长卿了,姑娘猜猜高公子和谁在一起?”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我猜不着,你说吧!” 侍书神秘兮兮地道:“红姐!” “什么红姐?就是那个……一直买咱们刺绣的那位大姐?”长孙无垢讶然问道。 侍书点了点头道:“就是红姐,婢子见到高公子和红姐有说有笑,好像很熟的样子,对了,高公子还称呼红姐二嫂,而红姐则称高公子为三弟。” 长孙无垢闻言心中一动,高不凡和李靖结拜的事她也有所言闻,莫非这位红姐就是李靖的妻子红拂女? 侍书笑嘻嘻地道:“婢子之前也觉得奇怪,这天下竟有如此好事,敢情买下姑娘所有刺绣的人竟是高公子,嘻嘻,看来高公子对姑娘真的很上心,要不是婢子今日在南市意外撞见,只怕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呢。” 长孙无垢如新剥荔枝一般凝润的俏脸飞起了两朵红云,内心亦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嗔怪地白了侍书一眼道:“都怪你,早让你去看看红姐开的布庄,你偏不去弄清楚,白白受了人那么久的恩惠,叫我于心何安!” 侍书委屈地道:“婢子本要去看的,可是红姐每次都找借口搪塞,婢子有什么办法,又不好意不把姑娘的刺绣卖给她,唉,大家都这么熟了!” 长孙无垢轻戳了一下侍书的额头:“你就不会去别的地方卖啊,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一个笨丫头,真真气死了。” 侍书撅了撅嘴道:“要不让红姐退货?” 长孙无垢没好气地道:“现在咱们哪来的银子退给人家,把你这笨丫头卖了也不够呢。” 侍书倒是个乐天派,笑嘻嘻地道:“那就不退了呗,咱们继续假装不知道,要不……姑娘干脆嫁给高公子得了,高公子如此体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要不家主当年也不会将御赐的龙凤呈祥玉佩当成彩头送给了高公子。” 长孙无垢既羞且恼,伸手便去撕这小蹄子的嘴儿,正闹得不可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主仆两人回身一望,这才发现母亲高氏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阁楼,正绷着脸不悦地看着主仆二人。 “娘亲!”长孙无垢微窘迫地道,侍书也连忙地福了一礼:“夫人!” 高氏责道:“无垢你也不小了,主不主,仆不仆的闹什么呢,成何体统。” 长孙无垢登时脸红耳热的,低着臻首道:“娘亲,女儿错了。” 高氏的话很重,婢女侍书脸色不由都白了,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都是婢子撩拨姑娘的,夫人要责罚便责罚婢子吧,不关姑娘的事。” 高氏虽然为人性子温和,但管教子女却十分严格,再加上近日兄长了出事,被关进刑部大狱生死未仆,心情难免不好,拿起鸡毛掸子在侍女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警告道:“以后再说那些腌臜话来撩拨无垢,定将你这贱婢赶出家门。” 侍书哭着道:“婢子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中午不准吃饭,惩前毙后!”高氏冷着脸斥道。 侍书揉着眼睛离开了阁楼,长孙无垢有点无所适从,娘亲已经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火了。 高氏似乎还未消气,沉声道:“罚你把女训抄两遍,还有,以后不许再做劳什么子刺绣挣钱了,女儿家的就该好好修身养性,少沾惹些杂气,免得心生魔障,作出一些……” 长孙无垢心中委屈难过,眼眶微红,低着头道:“女儿谨遵娘亲的教诲!” 高氏见状有些不忍,把本来更重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身下了阁楼,长孙无垢终于忍不住扑回床上偷偷地抽泣起来,终究只是十四岁未满的少女,被娘亲臭骂了一顿,心里委屈。 高氏在楼梯中间停下了脚步,暗暗叹了口气,世民这孩子不差,高长卿也十分优秀,她原本的意思是不干涉,任由女儿自己选择,但是近日家中出事,弟弟高士廉被抓进大狱,她才猛然意识到实力和人脉的重要性,譬如在搭救弟弟高士廉这件事上,李世民就能帮上忙,高长卿却不行! 在家势人脉这方面,李世民要比高长卿强太多(高氏认为的),关键时候能帮上大忙,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高氏由原本的不干涉,转变为倾向于李世民,所以刚才听到婢女侍书那番话,高氏难免担心女儿的心思会系于高长卿身上了,于是便出言训斥警告了一番,并且禁止女儿再出售刺绣,断了她和高不凡的“联系”。 正如弟妹鲜于氏劝她的,等弟弟高士廉平安出狱后,便把无垢和世民的婚事定下来,到那时,如果无垢的心思却在高不凡身上,只怕会平生波折,也太对不起世民了。 “唉,无垢吾儿,娘亲也得给家里,给你哥哥着想啊,希望你不要怪娘亲。”高氏虽然心中愧疚,但还是狠了狠心走下了楼梯。 人总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淳化坊。 高不凡和红拂女两人一边吃午饭,一边闲聊,后者两眼放光地追问道:“三弟,那你现在到底是多大的官?” 高不凡笑了笑道:“涿郡鹰扬府郎将,正五品吧,也不算高!” 红拂女闻言不由无语,苦笑在道:“正五品还不高,什么才叫高?你二哥混了半辈子官场,年届四十了才混了个六品上谷郡丞,而且你才十七岁!” 红拂女越说越不是滋味。 高不凡笑着安慰道:“其实二嫂不必羡慕三弟的,以二哥之才,封候拜相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二嫂你就等着诰封吧!” 红拂女被点破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承三弟吉言吧,来,嫂子敬三弟一碗,祝贺三弟官升四级,大展鸿图!” 7017k 第378章 接盘 高不凡和红拂女吃完午饭,一名歪嘴婢女便上前收拾碗筷,并给二人上了茶水,看来自从李靖当上郡丞之后,红拂女的生活水平确实提升了不少,都舍得买使唤的婢女了,只是这名婢女实在太丑了点,不仅歪嘴,还满面痘坑,令人不忍卒视。 红拂女看着婢女去了厨房洗碗,这才得意地低声道:“三弟别看兰儿人长得丑,干活可勤快了,而且长得丑也有长得丑的好处,免得你二哥以后忍不住偷腥。” 高不凡暗汗,敢情红拂女是故意买个丑的,默默替李靖默哀了一秒钟,岔开话题道:“对了,二哥几时回洛阳接嫂子去沮阳?” 红拂女闻言立即有点恼火地道:“你二哥现在忙着四处剿匪呢,那顾得上我,只派了两名大头兵和一匹马来接,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都撵走了。” 高不凡安慰道:“二哥估计是真的抽不开身,嫂子您还是体谅一下吧。” 红拂女竟然点了点头道:“是我冲动了,本打算把宅子盘出去便上路的,结果又遇上杨玄感兵变,兵慌马乱,物价飞涨,大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还有余钱买房子,所以直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高不凡愕然道:“为何要卖掉房子?” 红拂女神色古怪地反问道:“为何不卖?郡丞任满九年,以后你二哥还不知会调到何处去任职,洛阳这里的房子空着不住岂不浪费?与其养老鼠蟑螂,还不如换成钱银随身携带呢。” 高不凡想一想也就释然了,洛阳的房子虽贵,但肯定不可能像后世北京那些四合院那般变态,短短二三十年间就涨了百倍千倍,那些八九十年代卖掉四合院移民国外的人真的要哭死了,在异国他乡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然后沾沾自喜地带着几百万存款试图回国落叶归根,结果发现自己原来住的邋遢四合院竟然涨到亿元级别了,那点存款连约中介看房的资格都没,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既然嫂子要卖房子,不如卖给我吧!”高不凡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地道。 红拂女不解地问:“三弟要在洛阳置房子自己住?可是你也不在洛阳任职呀,买来作甚?而且这座房子对你来说也太小了些,可不合你现在的身份,至少也要买一家二进的院子才配得起你的官职。” 高不凡微笑:“我自有用处,二嫂你就不用管了、” 红拂女皱了皱眉道:“三弟别不是为了让嫂子早点动身去见你二哥,所以才故意掏钱接手吧?那可不行,二嫂我虽然爱财,但也不能坑自己人。” 高不凡诚恳地道:“嫂子误会了,我是真的有用处。” 红拂女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掩嘴笑道:“噢,嫂子明白了,既然如此,三弟也甭买了,嫂子把这房子送给你便是,权当作贺礼。” 高不凡略窘,摆手道:“如此不妥,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嫂子要是不收钱,那三弟只好不买了。” 红拂女咯咯笑道:“也罢,既然三弟非要出钱买,嫂子也不勉强,那就……作价一百五十两,三弟以为如何?” 红拂女这所房子虽然只有一进,但面积并不算小,连上前面的小院子估计有一百二三十方,在洛阳,这种带院子的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价钱,估计红拂女开价还低一些。 高不凡道:“凑个整数,两百两吧!” 红拂女好笑道:“别人讨价还价都是往低杀价,三弟倒好,喜欢把价钱往高处抬,也罢,反正三弟你现在也不缺钱,两百两就两百两,正好你上次给的三百两银子还剩两百多两,你也不用再添银子了,多出来那十几两银子权当三弟送给嫂子的盘缠。” 高不凡笑道:“那敢情好,正合我意!” 红拂女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包袱,表情暧昧地递给高不凡,笑道:“呶,这些都是长孙家那位姑娘这一年来做的刺绣和小饰物,嫂子全给你留着呢,不过嫂子多嘴提醒你一句,三弟这么做固然是对无垢姑娘的一片心意,可是人家姑娘也不知情,你做了也是白搭,要不嫂子下次故意给侍书那笨丫头露点口风,嘻嘻,无垢姑娘知道后说不定会感动得稀哩哇啦的,立即答应嫁给三弟你!” 高不凡暗汗,轻咳一声道:“嫂子误会了,三弟这么做只是报答长孙将军当年的回护之恩,并无其他意思,更不是为了让无垢姑娘感激。” 红拂女笑道:“也罢,那嫂子就不多管闲事了,不过嫂子还是那句,好姑娘就跟菜市场的新鲜蔬菜那般抢手,手快有手慢无啊,去晚了就只能买别人挑剩的歪瓜裂枣了。” 高不凡笑着点了点头道:“嫂子放心,就你三弟我这种姿色和品貌,也是极抢手的。” 红拂女闻言失笑道:“说的也是。” 高不凡和红拂女又闲聊了一会,便背着那一大包的刺绣和饰物离开了淳化坊,他原本计划吃完饭顺便到永兴坊拜访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现在带着这些“赃物”倒是不好上门了,所以径直回了玉鸡坊。 话说高不凡这两个月要么在越王杨侗身边当保镖,要么到城头上协助守城,前不久还出城参加清剿杨玄感的残余了,所以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高士廉被抓的事。 这也并不出奇,毕竟目前被牵连入狱的犯人已经多达数千人了,比高士廉官职大的也比比皆是,高不凡不清楚也情有可愿。 且说高不凡回到玉鸡坊的宅子,发现门口竟然停着一辆华美的马车,门前还多了数名王府士卫把守,立即便意识到越王杨侗来了。 果然,那些王府士卫都认得高不凡,见到他回来立即笑道:“高郎将回来了,王爷在里面等您,青姑娘也在!”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青若这小醋坛子也来了,包袱里的这些“赃物”让她发现了可不太好。 士卫见高不凡神色有异,不由奇道:“高郎将,怎么了?” “没事,这包袱有点沉,麻烦兄弟待会帮我拿到房间去。”高不凡道。 这名士卫闻言笑道:“没问题!”说完接过高不凡递来的包袱,还顺手拈了拈分量,估计是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何物。 7017k 第379章 公孙剑舞 越王杨侗送给高不凡的这座房子是三进的,占地面积估计有五六百平方,分为前中后三院。高不凡的前脚刚迈进院子,便听闻啸啸的利刃破风之声,定眼一看,发现一条婀娜的青影正在树下忘情地剑舞,但见剑气森然,黄叶纷飞,越王杨侗等人在场外看得是如痴此醉,神魂颠倒。 高不凡的目光也瞬间被树下那条婀娜的青影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那种惊鸿一瞥的惊艳之感瞬间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跟作者菌看到虎年春晚的舞蹈《只此青绿》时一般。 只见杨青若一身青绿裙裳,轻纱蒙面,尽然只露出半张俏脸和一双明眸,但那副绝世姿容依旧令感受到一种窒息之美,婀娜的身形闪转腾挪间,优雅灵动得就像一只在徜徉在绿野上的精灵,但她手中的长剑却是寒光四射,杀机四伏,啸啸的剑鸣有若千军万马在浴血厮杀,惊心动魄! 美人如玉,剑光如虹,这是优雅与冷厉,柔美与力量的完美结合,这种反差感强烈地冲击着观众的视觉神经。 网上有句戏言,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其实性感在优雅面前何尝不是?性感的确能抓住人的眼球,但难免落于流俗,只会让人回归野性的下三路本能,而真正的优雅却是令人赏心悦目,触动到灵魂的深处。 不过,这里说的优雅是发乎自然的优雅,可不是某音短视频上面那些过份做作的“优雅”,那些所谓的优雅,只会让人倒胃口! 此时,只见杨青若越舞越急,整个人都笼罩在剑光之中旋转,凌厉的剑气将庭树上的黄叶扫落,仿佛万千黄蝶围着一只绝美的青花瓷翩翩起舞,那画面实难以文字来描述。 高不凡总算明白公孙大家的撒手锏为什么不是口技,而是舞剑器了,公孙大家的口技固然惊艳,但跟这剑舞相比,还是逊色不少,难怪那些王孙公子一掷千金也要观看一段公孙大家的剑舞! 铮嗡……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剑鸣,杨青若手中的长剑忽然脱手冲天飞起,凛然寒光穿透漫天飞舞的黄叶直上半空,然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头向下,若流星划过天际,准确地落入了杨青若反背着的剑鞘中,发出裂帛般的一声轻响,此时,那些黄叶也翩翩而下,围着杨青若四周均匀地形成一圈,窈窕青衣,仗剑而立!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越王杨侗一边喝彩,一边把手掌也差点给拍烂掉。 高不凡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发自内心的击节赞赏。杨青若亭亭立于黄叶间,那双会说话般的明眸似嗔非嗔地瞥了某人一眼。 越王杨侗转身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的高不凡,立即高兴地道:“高郎将回来了,咦,高郎将这是买了何物?” 高不凡不由暗汗,原来那名帮他提包袱的王府士卫竟然正在他的身后,估计也是看杨青若舞剑看得出了神了,一时忘了离开。 “现在天气凉了,末将置了几身换洗的衣物!”高不凡硬着头皮扯谎道。 越王闻言顿时不感兴趣了,倒是杨青若美眸中闪过一丝狐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士卫提着的那只大包袱。 高不凡有点心虚,连忙岔开话题道:“越王殿下和青总管找末将所为何事?” 越王道:“杨玄感已然伏诛,叛乱已平,如今皇上在高阳郡,毕日将乘船回洛阳,可惜本王有监国重任在身,不能离开洛阳,所以本王打算派高郎将和樊尚书代表本王,前往临济迎接圣驾。” 高不凡下意识地看了杨青若一眼,问道:“青总管也一道前往?”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暗道,难道我不去你这家伙也不去吗?在皇上面前露面的机会,也不知多少人争破头想要呢,你这家伙倒是不识宝! 想是这么想的,但杨青若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甜意! 越王小孩子心性,倒是没有多想,点头答道:“青姑姑也去啊!”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不觉又说漏了嘴,连姑姑都叫出来了,好在院中都是王府的士卫,而杨青若经常到越王府,所以均隐约知道了她的身份。 高不凡微喜道:“那末将领命!” 越王杨侗翻了个白眼道:“什么话,难道青总管不去,高郎将你也不去吗?” 高不凡笑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有青总管同行相互接应,能省却很多麻烦,对了,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吧,所有事情樊尚书都会安排好,杨郎将只需随同前往即可。”越王答道,言外之意就是此行以樊子盖为主。 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迎接圣驾的繁文缛节肯定一大堆,他巴不得当个大闲人呢,那怕给樊子盖当个保镖也行。 越王说完正事,显然还意犹未尽,忽然灵机一动道:“青总管如此引人入胜的一段剑舞,若不赋诗一首,本王实在意难平。”说完竟背着双手,像个小大人般皱眉沉思。 高不凡见状不由无语,太能装了吧,九岁的小屁孩竟大言不惭要即兴赋诗,当然,不排除这小子天赋异禀,譬如人家骆宾王,七岁就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咏鹅》。 只见越王从东边踱到西边,又人西边踱到东边,一盏茶工夫过去了,只字未得,倒是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叹了口气道:“昨晚没睡好,没有灵感,要不高郎将代本王作一首吧!”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还以为你小子是个王者,敢情是个青铜,既然作不出来,何必在那装比,轻咳一声道:“越王殿下,末将才疏学浅……” 高某人刚把话说了一半,立即就感受到一双明眸正朝自己释放着丝丝寒意,登时打住了,语气一转道:“不过越王殿下有命,末将安敢不从,就免为其难作一首,还望越王殿下和青总管不要见笑!” 杨青若心里转嗔为喜,不着意地剜某人一眼,越王笑嘻嘻道:“本王早就听说高郎将文武双全,诗才了得,快快作来,作得好,本王有赏!” 高不凡努力回忆当年语文课本上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可惜太长了,好在开头几句还记得,只好硬着头皮吟道:“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若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似江海凝清光。” 7017k 第380章 惊闻 “好诗好诗,高郎将真不愧为文武双全,诗才无碍,了不起!”越王杨侗不惜赞美地鼓掌喝彩,苏定泰等王府士卫也凑趣地纷纷坚起大拇指,就差没有异口同声地说一声“牛比”! 杨青若却黛眉轻蹙,疑惑地问:“高郎将这首诗似乎并不完整?” 高不凡暗汗,公孙大家不愧是公孙大家,显然不是越王这种小屁孩,以及苏定泰这帮大老粗那般容易糊弄的,只好道:“正如青总管所言,此诗的确还没写完,只是末将暂时只得这几句,剩下的还需细细斟酌润饰一番。”说完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 杨青若不由脸上一热,只以为这坏家伙作了些“露骨”的诗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呢,等无人时再单独吟给自己听,一时既羞且喜,倒不再追问了。 越王杨侗笑道:“原来只是半首诗,难怪本王觉得意犹未尽,嗯,公孙氏……是青总管的化名,倒也贴切。” 高不凡略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生怕这小子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便道:“越王殿下,青总管,咱们到里面坐着谈吧。” “善!”杨侗显然也站累了,点头往前厅行去。 众人进了客厅坐下,越王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只是聊了一会便坐不住了,又跑去中院让高不凡教他学射箭,折腾了半天,差不多傍晚才开返回越王府。 送走了越王和杨青若一行人,整座宅子便冷清下来了,因为全屋上下,除了高不凡,就只剩一个看门和打扫卫生的一名老仆了。 越王本来想从王府中挑选十几名调教好的婢仆送过来伺候高不凡的,不过被高不凡婉拒了,一来不需要,二来等洛阳这边事了,还得返回涿郡鹰扬府任职,到时这些婢仆不好安排。 草草吃完晚饭后,高不凡回到房间,结果推开门便见到一条窈窕的青影背对门口坐在桌前,长剑就搁在桌面上,而那只装有刺绣的饰物的包袱也放在桌面上,应该是那名王府士卫搁这的。 高某人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前笑问道:“青总管咋这么早摸进小将房间来了,吃过晚饭没有,要不小将去厨房给你弄些。” 此时的杨青若已然除去了面纱,长发简单束了个高髻,清爽利索却又不失女性的柔美,白了某人一眼淡道:“谁摸……,哼,不必了,怎敢劳动高郎将为小女子下厨。” “能为青总管下厨,是小将的荣幸!”高不凡随手将那只包袱放到桌下,然后在杨青若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探手欲握住那只皓如霜雪的玉腕,结果握到了空气,手背还挨打了一下痛打。 杨青若斜了一眼那只包袱,问道:“你买那么多刺绣和络子回来作甚?” 得,看来小醋坛子还是打翻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老实交待的好,便如实说出了原委。杨青若听完后似笑非笑道:“高郎将一番好意倒是体贴,令人感动!” 高不凡微窘,解释道:“青若你误会了,长孙将军当年对我有知遇和回护之恩,我这么做只是作些力所能及的报答而已。” 杨青若微酸道:“关我什么事喛,你爱作甚就作甚,只要不是违反国法和图谋不轨,飞羽卫为统统不管,噢,差点忘记告诉高郎将了,若想讨得长孙姑娘的欢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高士廉从刑部大牢中搭救出来,想必不仅长孙无垢一家,就连高士廉一家子都会对你感恩戴德,对了,人家李世民早已为了此事四方奔走了,倒是高郎将对此不闻不问。” 高不凡愕了一下,急忙问道:“高士廉也被抓了?” 杨青若淡淡地道:“徽安门那事就是斛斯政策划的,此老贼狡猾如狐,提前借口离开了洛阳,事败后更是迅速逃往高句丽,皇上震怒不已,已经下令彻查,有关人等全部严惩不贷,飞羽卫已经在斛斯政的宅子中搜出了高士廉写给斛斯政的书信,抓他是自然的,说不定还得人头落地呢。” 高不凡闻言心头一震,完了,高士廉最终还是受到牵连,斛斯政这头猪坑死队友了,本来杨玄感这场兵变导致二次东征失败,杨广已经火冒三丈,结果斛斯政这货竟然跑去高句丽寻求庇护,这分明就是打杨广的脸啊,不仅打脸,连槽牙都打掉了,试问杨广如何不愤怒到极点,这下真只怕更要血流成河了! “青若,高士廉给斛斯政的书信中可涉及谋反之事?”高不凡急忙追问。 杨青若见到高不凡如此紧张,心中更加吃味了,冷着俏脸道:“此乃办案机密,你问来作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据我所知,士廉世叔虽然和斛斯政有过交往,但早已疏远了,那些书信只怕也是以前留下来的吧,想必与谋反无关。” 杨青若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轻哼一声道:“你也不用试探,此事自有刑部审理,即便是我也不能干涉,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别插手,皇上如今的性情越发的喜怒无常了,而且已经下了命令,但凡接受过杨玄感所放粮食的百姓都得处死!” 高不凡不由心中狂震,杨广不会是疯了吧,这次参与叛乱的人数多达二十万,而杨玄感一路开仓放粮,接受过粮食的百姓只会更多,四五十万总有吧,难道真的全部杀了? “此乃自毁长城之举,青若你得劝谏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后果极严重!”高不凡严肃地道。 杨青若自然知道这条命令若执行的后果,但她心里正恼着呢,怄气道:“我劝不了,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劝去!”说完站起来闪身飘出了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不凡只有苦笑,忽见床上多了一只崭新的包袱,应该是杨青若留下的,自己刚才竟没留意,便上前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套新的衣服,正是加厚了的秋装,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显然是用香料细心薰过的。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暖,这败家娘们依旧还是嘴硬心软的性子,虽然有点爱吃醋,其实内心却是一枚温柔体贴的女子,眼见天气转凉,不声不响替自己准备了新衣。 7017k 第381章 喜怒无常 长孙无忌一家三口客居在舅舅高士廉家中,如今高士廉被斛斯政牵连入狱,只怕这一家子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青若所言不假,杨广竟疯狂到连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都要处死,那么高士廉只怕凶多吉少了。 高不凡身为渤海高氏的一份子,不管是为了长孙无垢一家,还是为了高士廉本人,均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他明天就得动身赶往清河郡迎接杨广,暂时也抽不出身来找长孙无忌了解具体情况,好在,在杨广回到洛阳之前,刑部应该不会处决犯人吧? 而杨广如今正在盛怒之下,恐怕走越王的路子也不太好使,最好的办法还是打消杨广大开杀戒的念头,这次自己前往迎接圣驾倒是正好有机会见到杨广,只是杨广会听自己的劝谏吗?弄不好引火烧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高不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良久,也没想到妥善的法子,只好到时再临机应变了。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换上杨青若为他准备的“温暖牌”新衣赶到了尚书省,樊子盖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近三百人的迎驾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洛阳,赶赴清河郡临清码头迎接杨广。 杨青若的醋劲儿估计还没过去,一路上都不愿意搭理高某人,直到迎驾队伍抵达清河郡的临清运河码头,嘴硬心软的青姑娘才主动找上了高不凡,绷着俏脸提醒道:“皇上的龙船三天后便会抵达这儿,见到皇上不要多言,更不要提高士廉的事,那样只会害了他,范阳卢氏已经有人因为出面替犯官求情被斩首弃市了!”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问道:“谁?” 杨青若谈道:“高阳郡主薄卢炳真。”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认识,卢主薄替谁求情了?” “前民部尚书李子雄参与了谋反,而李子雄的次子之妻正是范阳卢氏族长之女,卢氏本打算通过萧皇后替李子雄求情,但皇上没理会,范阳卢氏竟还不知进退,趁着皇上巡幸高阳郡之机,让高阳郡主薄卢炳真当面向皇上求情,皇上一怒之下便把卢炳真斩首弃市,同时向东都下了圣旨,立即将李子雄一家男丁全部腰斩,现在李子雄只怕已经成了刀下新鬼了。” 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杨广真特么的杀疯了,如此一来,只怕再没人敢在杨广面前替犯官说情了吧! 杨青若妙目瞥了高不凡一眼,警告的意味甚至浓,估计也猜出了高不凡打算借接驾之机替高士廉说情,所以便提前给他打预防计,以免这家伙白送了性命。 高不凡心中微暖,低声道:“谢谢青若提醒!” 杨青若用那双会说话般的明眸剜了高某人一眼,这才转身地行了开去。 天公不作美,第三天傍晚竟然下起了绵绵的秋雨来,飘飘洒洒,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竟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杨广的所乘坐的龙船第五天才出现在临清码头上,比预计的时间要晚了两天。 当然,杨广就算迟到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敢质问他为何不守时,此刻以樊子盖为首的迎驾队伍便正在蒙蒙的秋雨中恭谨地列队迎候圣驾的到来。 御驾的船队十分庞大,除了杨广本人乘坐的龙船,还有数千艏大小船只随行,在运河上排开了几十里长的队伍,两岸也有一路随行护送的军队,十分之壮观! 而杨广乘坐的这艏龙船最为夸张,即便搁在现代也算得上是一艏巨舰,长两百多尺,也就是五六十米,宽五十尺,高也有四十五尺,共有四层,上层分为正殿和东西朝堂,光是中间两层就有一百二十间房,装修得极尽奢华,里面住的都是随行的妃嫔和宫女,而最下层则是内侍宦官居住的地方,这么一艏巨舟,光是负责轮流拉纤的民夫就多达上万人,着实令人咋舌。 终于,龙船靠岸了,不过杨广并未下船,而是派了一个宦官下船通知高不凡等人上船见驾。 于是乎,高不凡十分荣幸地踏上了杨广这艏顶级“邮轮”,遗憾的是不允许自由走动参观,只能按照宦官的指引直接登上龙船的最上层。 龙船的上层分为正殿和东西朝堂,随驾的大臣每天都得登船参拜杨广,至于在东朝堂参拜,还是在西朝堂参拜,全看杨广的心情,有时候杨广也会在正殿接见大臣。 且说樊子盖和高不凡等人来到龙船的最上层,在太监的引导下到了东朝堂,前脚刚迈进去,高不凡便感到气氛十分压抑了,不由心中微凛,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此刻,蒙蒙的秋雨还在下着,天空阴沉沉的,坐在龙椅上的杨广,脸色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眼袋微微泛青,眼角两边多了两条斜斜的皱纹,让他本来就阴沉的双眼多了几分凶戾的味道,要不是坐在他旁边烟视媚行的萧皇后略略冲谈了紧张的气氛,估计在场的人都会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 此时在殿内的大臣共计有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柱国李敏,郕国公李浑、内史侍郎虞世基、唐国公李渊。这些朝堂大佬此刻都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没办法,近段时间杨广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也越来越多疑,看谁都像反贼,动不动就杀人,砍手砍脚割耳都算是轻了,就在昨天,一名宦官由于嘴馋偷喝了半壶皇上和妃子作乐时剩下的残酒,结果就被开膛破肚悬竿示众,杨广当时还说了一句:“连这种阉货也想坐龙椅喝御酒,那其他人呢?” 杨广此言一出,一众大臣可吓得够呛的,赶紧老老实实地夹住腚做人,每日陪在杨广身边都是一种煎熬,就连向来以正直敢言著称的苏威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选择明哲保身,免得触了杨广的霉头! 李渊更甚,现在还心有余悸,因为前些天他着凉得了重感冒,需要卧床休息,所以没有登船参拜,杨广十分不高兴,于是问自己的妃子王氏:“你舅舅为何不来朝拜?” 这名王姓的妃子正是李渊的外甥女,嘿,李渊和杨广本是表兄弟,而李渊的外甥女却成了杨广的妃子,关系不是一般的乱哈! 话说王氏连忙告诉杨广,说自己的舅舅李渊得了伤寒,正卧床休息,所以没来朝拜,结果杨广冷冷地道:“那你舅舅病得要死了吗?” 李渊得知后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出了汗后反而病好了一半,第二天赶紧登船朝拜请罪! 7017k 第382章 杨广的褒奖 察觉到大殿内的气氛不对劲,像樊子盖这种官场老鸟自然更加谨慎了,只见官袍被朦朦秋雨打了半湿的老樊颤颤悠悠地走到御座前跪倒,老泪纵横,并且声情并茂地泣声道:“老臣樊子盖奉越王殿下之命,在此恭候圣驾,皇——上,臣本以来再也见不到您了……啊啊!” 樊子盖说着竟然放声大哭,涕泪泗流,声震屋梁,这份中气也是没谁了! 在场一众官场大佬都禁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我呸,老狐狸,不要脸!” 高不凡也是目瞪口呆,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幻化出两个大字——牛比。此时他也总算明白樊子盖在码头等候时为何坚决不肯披蓑衣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高不凡可没有樊子盖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更加没有那样一副刀枪不入的脸皮,好在他足够机灵,立即一声不哼跪倒在樊子盖的身后,低着头揉了揉鼻子,那动作倒是有点像在抹眼泪。 杨青若就跪在高不凡的旁边,自然把这家伙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既好气时又好笑。 御座上的杨广见到樊子盖这副样子,本来阴沉的脸果然微微动容了,问道:“樊大人何出此言?” 樊子盖擦着眼泪道:“杨玄感此獠在黎明骤然起兵造反,聚众二十万,声势浩大,兵困东都,还伙同内贼斛斯政和韩世谔,差点攻破了徽安门,要不是越王殿下指挥若定,高郎将英勇作战,粉碎了反贼的阴谋,只怕洛阳已经被攻破了。老臣身负皇上重托,辅助越王殿下留守东都,若东都失守,老臣还有可颜面再见皇上,唯有横剑一死以谢罪了,自然就再也见不到皇上您了。” 萧皇后闻言不由眼圈泛红道:“皇上,樊大人一片赤胆忠心,实在让臣妾感动啊,要是朝中大臣都像樊大这般,何愁我大隋江山不长治久安。” 杨广冷然环扫了一遍在场的诸位大臣,这才点头沉声道:“皇后所言甚是,樊爱卿赤胆忠心,是大大的忠臣,劳苦功高,快快平身!” “谢——皇上!”樊子盖叩首谢恩,这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眼泪也收了,简直跟水龙头似的,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萧皇后怜惜地道:“樊大人年纪大了,湿着身子只怕容易着凉,皇上不如允准樊大人下去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驾吧。” “嗯,来人,带樊大人下去更衣。”杨广倒也从善如流,立即宦官领樊子盖下去更衣。 樊子盖连忙谢恩婉拒道:“老臣谢过皇上和皇后的体恤,不过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还挺得住,倒是不必更衣了。” 其实外面的秋雨只是朦朦雨丝,樊子盖也就官袍湿了一点点而已,里面穿得暖和着呢,这老狐狸倒是算计到恰到好处。 “樊爱卿老当益壮,是国朝之福,也是朕之福也,来人,给樊爱卿赐座。”杨广擅文,也好武,所以不喜欢臣子太过潺弱,可见樊子盖这头老狐狸的确号准了杨广的脉门。 樊子盖推辞一下便喜滋滋地御座的左下首落座了,满朝诸公都站着,就只有他老樊有幸被赐座,此殊荣独此一份,让在场几位朝堂大佬十分吃味。 不过杨广要的显然正是这种效果,他要让下面的臣子都知道,只有忠心耿耿做事才能获得自己的宠信,谁有异心就跟杨玄感那般的下场。 杨广跟落座了的樊子盖嘘寒问暖了几句,目光这才落到了高不凡和杨青若身上,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青姑娘起来吧。” “谢皇上!”杨青若亭亭站了起来,本来天籁一般动听的声音变成了略粗的女低音,显然又故意改变了声线。 萧皇后笑吟吟地招了招手道:“青姑娘,到哀家身边来吧。” 杨青若盈盈福了一礼,莲步轻移走到萧皇后身边站着,于是全场便只剩下高不凡和临清县令还跪在那了。 这位临清县令叫崔武,出自清河崔氏,正是崔护的族兄,如今在临清县担任县令,作为地方官员,自然得来朝见皇上的,不仅要朝见皇上,还得供应御驾船队的一切吃用物资。 杨广这支船队浩浩荡荡几万人,每日消耗的物资不知凡几,全部由沿途的州县负责供给,地方官为了满足船队的需求,只有加大盘剥本地百姓了,所以杨广的船队过处必然一地鸡毛,哀鸿遍野,老百姓苦不堪言。 杨广居高临下地审视了高不凡片刻,心中颇有点复杂,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高不凡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自从上次在临朔宫,高不凡以哈里部进献马匹为契机反将了宇文化及一军后,杨广便把高不凡划归到不安份的“聪明”臣子行列,所以把原本给高不凡的赏赐也收回了。 但是,高不凡这次的确表现惊艳,先是挫败了杨玄感占领蓟县的阴谋,紧接着又救了越王和樊子盖,成功保住了徽安门,立了如此大功,若不嘉奖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杨广神色稍缓道:“高长卿,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也是个大大的忠臣,当赏!” “谢皇上。”高不凡顺势站了起,目光不着意地环扫了一遍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宇文化及那货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其次便是李敏和李浑叔侄眼中的一丝阴鸷。 高不凡本来就长相英俊,此时站起来更是显得挺拔飒爽,丰神俊逸,特别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让人一见便印像深刻,心生好感。 萧皇后不由眼前一亮,轻笑道:“乍眼一看,倒是差不多比得上皇上你年轻的时候了。” 杨青若美眸瞥了高不凡一眼,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担心来,幸好,杨广倒是神色自然,点了点头道:“的确有朕年轻时的风采,高长卿,你这次立了大功,朕是不会亏待功臣的,越王的奏请朕准了,以后你便是涿郡鹰扬郎将。” 有了杨广这句话,高不凡涿郡鹰扬郎将一职算是正式转正了。高不凡只好又再跪倒谢恩,杨广抬了抬手道:“高郎将平身吧,只要你日后好好为朕效力,朕又何惜高官厚禄,凭你这一身艺业,位列公卿并非难事。” 此言一出,在场诸公都不由悚然动容了,杨青若也是目露喜色,这可是一种极高的褒奖啊,而且还是出自皇上之口,其意义自是非凡的。 宇文化及妒忌得简直要抓狂,高不凡这小子去年才步入官场,短短一年间就连升四级,现在比自己的太仆少卿也只低两品而已,运气好到发指,而且有了皇上的亲口赞扬,瞎子都知道这小子要鸿运当头,前途无量了。 李敏和李浑叔侄面色阴沉,他们当初派死士刺杀高不凡不成,事后也没当一回事,如今高不凡像坐火箭一般升迁,他们终于开始有点紧张了,他们也怕高不凡报复啊,以高不凡如今这种上升势头,日后位列公卿的可能极大,再加上此子跟飞羽卫的青姑娘不清不楚,和越王也关系密切,一旦以后越王坐了龙椅,还会有他们叔侄的好果子吃? 所以,此时的李浑和李敏叔侄既妒且恨,既恨又怕,可惜高不凡武功高得变态,现在连官职又上来了,因此无论是明来,还是玩阴的,都很难再收拾得了高不凡了,换而言之,高不凡此子已然成了气候,成了他们李阀的心腹大患。 李渊此刻的心情同样是复杂的,当初他生出过把庶女嫁给高不凡的念头,后来见到杨广似乎不太喜欢高不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结果高不凡果真并非池中物,短短一年间又冒头了,由从七品牧监飞速升至正五品的鹰扬郎将,着实令人舌。 唉! 李渊有点后悔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现在的高不凡只怕更看不上他李渊的庶女了,不仅看不上,就连世民和长孙无垢之间的婚事也会受到极大威胁,因为凭高不凡今日的成就,世民跟他一比,高下立判,长孙家会如何选择就可想而知了。 7017k 第383章 何故发笑? 杨广对高不凡如此高度褒奖,令到在场官员都各怀心思,均意识到一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了,而高不凡可没想那么多,就大隋如今这气象,就杨广现在这种疑神疑鬼,喜怒无常的状态,改朝换代也就数年之内的事了,谁在乎呢? 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高不凡连忙谢恩,并口头表示了几句不要钱的忠心,然后就获准站到一边去了。 此时,临清县令崔武还跪在那,看得出十分紧张,连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当杨广阴沉的目光看过来时,这位崔县令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透,跪伏在那儿一动不动敢。 “你又是何人?”杨广淡淡地道,分明是在明知故问,因为崔武此身穿着县令的官服,一看就知道是本地的县官。 崔武一个激凌,连忙道:“回皇上,臣乃临清县令崔武,在此代表本县百姓恭迎皇上圣驾。” 杨广眼角两边的鱼尾纹登时微微竖起来,眼神蓦的凌厉起来,冷道:“你可是清河崔氏出身?” 崔武内心惊惧万分,吃吃地道:“回皇上,臣的确出自清河崔氏二房一系。” 杨广微微合上眼,眼凌厉之色也随之而敛去,恢复了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在场一众官员都不禁心惊胆战的,因为这可是杨广准备发怒的先兆,完了,这个崔武要倒大霉了。 果然,只听杨广道:“朕听说清河崔氏有一女嫁与了反贼杨玄纵,是也不是?” 崔武面色微微发白,冷汗哗哗直冒,额头几乎都要触碰到地板了,颤声道:“确有此事,当初司徒楚公杨素还在生,亲自为其次子杨玄纵求娶我清崔氏大房一系嫡女,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杨广点了点头道:“崔杨两家既然有姻亲关系,那么崔氏名下的马场有没有为杨玄感提供过战马?” 崔武此时浑身都微微发起抖来,吃吃地道:“皇上明鉴,清河崔氏绝对没有资助过杨玄感战马,事前对此事也丝毫不知情。” 杨广淡淡地道:“姑且言之,姑妄听之,那朕就姑且当没有吧,日后若一旦查出清河崔氏参与杨玄感谋反,决不轻饶!” 崔武整个人都快吓瘫,闻言倒是暗松了口气,因为听杨广话中之义,应该是没有掌握到清河崔氏勾结杨玄感的证据。 高不凡还是首次得知清河崔氏竟然跟杨玄感有姻亲关系,不过,门阀世家之间彼此联姻本来就是常规操作,像清河崔氏这种大家族,人丁兴盛,只怕跟大部份门阀世家均有联姻,关系盘根错节,丝毫也不出奇。 至于清河崔氏到底有没有资助杨玄感造反就不得而知,反正听杨广的语气,似乎暂时还没掌握到证据,此时只不过一种警告和敲打。 正当大家以为崔武躲过一劫时,杨广的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冷笑,将一份清单扔到崔武面前的地上,冷冷地道:“崔县令,这就是你们临清县迎接圣驾的贡品?安敢如此待慢朕耶?” 崔武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捡起那份清单,的确正是临清县供应御驾船队的物资清单,上面的物资虽算不得豪华,但也绝对不算差,跟邻县进贡的差不多,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怠慢圣驾了? “皇上……是臣失职,臣回去再多备一份贡品!”崔武明知杨广在给自己穿小鞋,但还是识趣地伏首请罪。 杨广本来就是要寻个由头整崔武,以便对清河崔氏杀鸡儆猴,所以目光一厉,寒声道:“不必了,来人呀,临清县令崔武怠慢圣驾,就地格职,押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崔武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嘭嘭嘭的把头叩得震天响:“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啊,臣并非怠慢圣驾,臣只是一时疏忽了!” 杨广无动于衷,两名千牛卫上前便欲把崔武架下船去斩首,在场一众大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唯一坐着的樊子盖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根本没人敢替崔武说情。 正当崔武就要被押出去斩首了,杨广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冷道:“且慢!” 两名千牛卫闻言停下了动作,正当大家不解时,杨广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不凡道:“高郎将何故发笑?”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目光都刷的一下集中到了高不凡身上。 杨青若娇躯急颤,既惊且疑,你这家伙到底要作甚?嫌命长了不成,别人都避之不及,你还要多管闲事! 萧皇后也是一脸的惊讶,这孩子本来挺聪明的呀,何故这个时候故招惹皇上不快? 的确,杨广现在很不爽,他欲杀鸡儆猴,用酷烈的手段来震慑群臣和那些门阀世家,结果高不凡竟然还一脸轻松地发笑,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的蔑视嘛,真真活得不耐烦了,莫非是连升四级,所以得意忘形了?不知死活的东西,若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缘由来,看朕如何收拾你,朕能把你提起来,就能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高不凡仿佛没有察觉到杨广隐藏在阴沉目光后面的杀机,还有点不好意地道:“回皇上,臣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忍不住君前失仪了,臣之过!” 众人不由无语,皇上杀气腾腾地准备杀人,你小子竟然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想其他事情就算了,还笑出声来,你小子是猫?有九条命? 宇文化及和李浑李敏叔侄暗喜,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般看着高不凡。 杨广闻言轻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不妨说出来也让大家也开心一下!” 杨广越是平静,大殿内的气氛越是紧张,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高不凡讪讪地道:“只是一些市井小民之言,而且是关于皇上的,臣担心皇上听了会不高兴。”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官员的表情精彩了,竟然是市井小民关于皇上的话,嘿,这小子不会是嫌死得不够快吧? “无妨,朕正好也想听听老百姓是如何议论朕的!”杨广淡淡地道。 杨青若一颗心都快从喉咙跳出来了,又不能冲上去捂住高不凡的嘴,只能咬着樱唇,紧捏粉拳,默默祈祷这混蛋不要作死! 高不凡仿佛浑然不觉利刃已经悬颈,躬身道:“那臣便斗胆了,数日前臣抵达临清迎接圣驾,闲来无事便沿着运河两岸随便走走,忽遇见两名百姓在地里抢收麦子,这两名百姓是一对父子,估计是干活累了,坐在田梗上喝水休息闲聊,只听那儿子擦着汗问父亲道,咱们在地里干活累个半死,不知皇上现在在作甚?” “然后呢,其父如何对答?”杨广淡淡地问,不过明显坐直了,旁边的萧皇后也是饶有兴趣的模样。 高不凡笑道:“那父亲说道,蠢货,还用问,皇上自然是戴着金斗笠,披着金蓑衣,用金镰刀在田里收麦子了,那像咱们,喝水用陶碗,皇上喝水也是用金碗的。” 萧皇后愕了一下,继而咯咯地娇笑起来,仿佛花枝乱抖,杨广亦禁不住失笑出声,他这一笑,殿内萧煞的气氛顿时淡了许多。 杨青若松了口气,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美眸狠狠地地瞪了某人一眼。 萧皇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良久才拍着饱满的胸脯喘着气道:“皇上,你到底有没有金斗笠、金蓑衣和金镰刀?” 杨广好笑道:“朕怎么会有那些玩意,若皇后想要,朕倒是可以命工匠打造一套,不过皇后你得戴上下地干活!” 萧皇后咯咯笑道:“臣妾办不到!” 杨青若笑道:“百姓无知,估计也不清楚金子到底有多重,金斗笠金蓑衣穿在身上,普通人别说干活了,只怕连走路都困难。” 高不凡趁机道:“可不是,老百姓见识浅薄,只以为皇上富有天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家里用的肯定都是昂贵的金子,殊不知当皇上也有当皇上的烦恼,要管理千万人口,要保持如此庞大的国家正常运作,每日得消耗多精力?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百姓在地里干活固然十分辛苦,但皇上也不轻松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广闻言心中十分舒服,面色也好看起来,萧皇后点了点头赞道:“难得高郎将如此体恤皇上,当皇上确实很辛苦,有时候批阅奏本到子时都不能休息,哀家看着都心疼呀!” “皇上为作国事操劳,臣等于心不安,还望持上保重龙体!”内史侍郎虞世基是最擅长拍马屁的一位,立即见机跪倒表忠心,其他大臣见状急忙纷纷跪倒效仿。 杨广见状龙颜大悦,再看高不凡似乎也顺眼了许多,抬了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宇文化及这货不由暗暗哀叹,不得不承认自己拍龙屁的功夫还火候未到,瞧瞧人家高不凡这小子,拐了个大弯还能拍上龙屁,而且拍得那么清新自然,拍得皇上那么舒服,不行,老子得学着点儿! 7017k 第384章 功德无量 萧皇后似乎还意犹未尽,又问道:“高郎将,这对父子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有趣的话?” 这一问倒是正中高不凡的下怀,他轻咳了一声道:“他们发现了臣在身后听着,倒没有再说什么有趣的话,臣就上前问他们收成如何,谁知父子二人竟大倒起苦水来,说今年大旱大涝的,收成奇差,交了税后根本不够吃,他们家还算好的,仍存两名男子的劳力,县里很多人家由于没有劳力,田地早就丢荒了,妇女小孩只能弃家四处流浪乞讨,有的不得不与山贼土匪为伍,打家劫舍,还有的……跑去黎阳仓领粮食,再也没有回来过。” 萧皇后登时沉默了,杨广的面色也慢慢阴沉下来,露出了思索之色。 其实国内现在什么情况,杨广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肯面对而已,说白了就是一种逃避现实的鸵鸟心态,要是谁敢上奏本谈及国内这种糟糕的状态,他肯定是听不进去的,甚至还会大发雷霆,但是高不凡以这种搞笑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他倒是听进去了。 为什么男丁稀少?为什么劳力不足? 这都是他杨广不顾百姓死活,两次东征高句丽造成的啊,第一次东征失败就损失了一百多万大军,第二次失败虽然损失不大,但男子都被征调入伍了,还得使用数倍的民夫来保障后勤,国内的男子都去打仗了,试问哪里还有劳力种田? 没有粮食怎么办? 只能去乞讨,只能去当山贼了! 这个时候杨玄感开仓放粮,饿着肚子的老百姓岂有不去领粮之理?所以老百姓为了吃饱肚子参与杨玄感的谋反也就情有可愿,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 当然,这些话高不凡不会去直说,只能杨广自己去反思了,从现在杨广的反应来看,显然是听进去了的,至于效果如何,就得看他后续的表现了,如果杨广回到洛阳后还是坚持要杀掉所有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说明高不凡今日这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场诸公都是官场老油条了,此时哪里还会不明白高不凡的真正用意?所以望向高不凡的都眼神都十分复杂! 纳言苏威目露异彩,既欣喜又惭愧,还有点佩服高不凡的机智和勇气,其实他早就想劝谏杨广收回成命,以免自毁长城了,但是这段时间,杨广的性情实在太吓人了些,每天都要沾点鲜血才过瘾似的,所以苏威也不敢进言,免得触了杨广的霉头,结果谁都不敢摸的逆鳞,高不凡摸了,而且摸得很有技巧,摸得很漂亮,至少皇上没有立即发怒。 李渊看着高不凡陷入了沉思,虞世基眼珠乱转,只关注皇上的反应,如果皇上发怒,他就踩高不凡,如果皇上称善,他就捧高不凡,看风色拍马屁是他官运享通的秘诀。 黄门侍郎裴矩不知为何,表情有点惊诧,李浑和李敏叔侄面无表情,至于樊子盖这头老狐狸则眼光光地盯着自己左手小指,仿佛在欣赏一篇绝世好文章似的。 杨青若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既担心又有点欣慰,还有一点点骄傲。 担心,自然是担心皇上会发怒,然后那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倒大霉! 欣慰,则是高不凡委婉劝谏了皇上施仁政,这是为大隋江山“着想”的表现,杨青若是坚定的保皇党,所以感到非常欣慰了。 骄傲,自然是为某人的勇气和机智而骄傲了,别人都不敢干的事某人干了,而且干得很漂亮。 良久,杨广才面无表情地道:“高郎将退下吧。”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其实他也很紧张,还好,杨广没有当场大发雷霆,也罢,该做的自己也做了,至于能不能改变杨广的心思,挽救几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躬身一揖退了回去,宇文化及和李浑李敏叔侄自是大失所望,虞世基倒是无所谓,他跟高不凡没有利益冲突,他只是杨广最忠实的狗,既然杨广没发怒,他自己不会对高不凡呲牙。 杨广冷冷地扫了一眼还瘫软在地的临清县令崔武,摆了摆手道:“罢了,朕并不是嗜杀成性的暴君,放了他吧,革除临清县令一职,赶下船去!” 崔武捡回一命,哪里还敢多言,连忙叩首谢恩,离开时向高不凡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示意,看在崔护的份上,他又怎能见死不救,所以刚才才冒险发笑引起杨广的注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急中生智吧。 杨青若惊喜不已,皇上竟然饶过了崔武,那么意味着他已经听进去了,也就是说那几十万领过杨玄感粮食的百姓有救了,正如佛家所言,功德无量啊! 此时,外面的秋雨竟然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船顶,又如万箭齐发落在河面上,激起万千涟漪。 皇上睨了高不凡一眼,淡道:“近日秋雨绵绵,恼人得很,高郎将诗才了得,此情此景,不若作诗一首来解解闷?” 高不凡不很是无语,他都有点怀疑杨广已经精神分裂了,刚才还杀气腾腾要砍人,一转眼又让自己吟诗作对,当真是喜怒无常,不过,杨广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却让高不凡警惕起来,脑子飞速运转,琢磨杨广此举的用意。 杨清若不免又担心起来,美眸一转道:“皇上,青若倒是得了一首,不若由青若先来,权当抛砖引玉。” 萧皇后笑道:“倒是忘了青儿……青若姑娘也是个才女,皇上,就由青若先来吧。” 杨广只好点了点头道:“也好,若真作得好,朕有赏!” 其实杨广之所以命高不凡作诗,倒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更不是给机会高不凡表演,实际只是想寻个由头敲打高不凡一下而已。 还是那句,杨广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高不凡讲了个笑话,拐了一个大弯来劝谏的方式很聪明,杨广虽然听进去了,也饶过了崔武,但这也让杨广有点不爽,他是九五至尊,不乐意自己的言行被臣子所左右,所以他要敲打高不凡,让这小子识得厉害,以后少在自己面前自作聪明。 由此可见,杨广个性确实有点偏执,刚愎自用的评价是跑不掉了,否则也不会干出三征高句丽的事来,事实上杨广还想来个四征,只不过那会大隋国内的情况已经烂透了,杨广实在无力再发动第四次东征,所以只有作罢! 这时,只听见杨青若徐徐吟道:“秋雨啸啸崔早寒,孤雁翅湿高飞难。龙舟过处见白日,泥污后土刹时干。”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青若这小醋坛子才情不浅啊,也对,若没点本事如何扮演得了才貌双绝的公孙大家。 杨广亦禁不住捋须赞道:“好诗,当赏!” 杨广擅长文辞,诗也写得很好,只是不喜欢别人盖过他的风头,但是杨青若是女子,还是他的侄女,自然是例外,所以不吝赞美! 杨青若瞥了一眼一脸“惊艳”之色的高某人,既好笑又有点得意,拱手道:“本姑娘献丑了,高郎将还请赐教!” “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如青姑娘,还是不献丑了吧。”高不凡连忙道。 杨广淡道:“高郎将能作出《把酒问月》如此佳作来,又岂会是才疏学浅呢,速速作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当罚!” 高不凡弱弱结问:“那臣能不能认罚?” 在场所有人都差点一头栽倒,杨广愕了一下,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脸色一沉道:“不能!” 高不凡只好搜尽枯肠,硬着头皮吟道:“凭轩望秋雨,凉入暑衣清。极目鸟频没,片时云复轻。沼萍开更敛,山叶动还鸣。行客秋江上,萧萧故园情。” 这首温八叉的《细雨》很有意蕴,中规中矩,不算差,但也不算太过出彩,高不凡改了几个字吟出来倒是正好合适,既不出风头,也不丢人。 果然,杨广琢磨了片刻,也寻不着不妥的地方来敲打高不凡,再加上杨青若突然掺和,分明有回护的意思,所以杨广整高不凡的心思也谈了,就当给青若这妮子一点面子,所以点了点头淡道:“尚可,只是要拿到朕的赏还是差点意思!” “臣才疏学浅,惭愧!”高不凡连忙躬身道,他只想着蒙混过关,哪在乎杨广的赏赐,真要“作”一首惊艳的出来,只怕你老人家又不高兴了。 杨青若若有所思地瞥了高不凡一下,其实温八叉这首《细雨》还是很有味道的,并不知杨青若那首差,而且,杨青若并不相信高不凡作不出更好的来,眼下估计只是不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太突出,所以藏拙了,哼,总算这家伙学聪明了一会,若又作出《把酒问月》这样的惊艳佳作,只怕皇上听了心里更会不舒服了。 有惊无险又过一关,不过此时的高不凡也总算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bqkan8..bqkan8. 7017k 第385章 李老板和杜老板 武阳郡,馆陶县城。 秋雨仍在飘飘洒洒地下个不停,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在凹凸不平的石卵街道上摔得粉身碎骨,然后汇成一汪一汪的水坑,不断地往外溢,最后渗进街边的暗渠中。 临街的一家简陋的面食小店里,铁锅的水已经被烧开,雾气弥漫,一名长得很有个性的妇人正在下面条,屁股硕大无朋,能堵住大水缸的那种,两条腿又粗又短,再加上嘴角边上那颗指头大的黑痣,以及肥厚得香肠似的嘴唇,仿佛是从卡通片里面走出来的人物。旁边灶台前和面的汉子又高又瘦,八字眉,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样子两人还是夫妻,倒也是绝配。 外面下着冷雨,街上行人稀少,面食店里的客人自然也不多,只有一桌三人,两男一女,为首那名青年穿着一身灰色布衣,约莫二十许岁,皮肤黝黑,生得轮廓分明,鼻子又高又直,唇线同样笔直,令其看上去十分硬朗,而且不好惹。 布衣青年的左手侧坐着一女子,身材苗条,但某些地方却十分饱满,雪肤凝眸,容貌姣美,正低声地和布衣青年说着话,眸光潋滟,温声细语,显然关系不一般。 同桌的另一名汉子身形较为高大,但长相就相对潦草了一些,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目光总是往街上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如果高不凡在此,必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三位正是当初在高鸡泊附近试图敲他闷棍的李子通、乐伯通和崔诗瑶。 这“闷棍三人组”出现在运河边上的馆陶县城,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崔诗瑶瞥了一眼正在下面条的大屁股女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卑夷和嫌弃,有点不满地低声道:“李大哥,杜伏威也太抠门,竟然约咱们来这种邋遢地方见面,光看着就倒胃口。” 李子通和乐伯显然通对这位崔大小姐的脾气早习以为常了,前者温言笑道:“这里的确简陋了些,但诗瑶若认为杜伏威抠门,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向来豪爽,待人极为慷慨,之所以选择这里见面,正是因为这里偏僻不起眼,而且横街窄巷比比皆是,一旦有事亦可以从容退走。诗瑶既然嫌弃这里邋遢,那就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待见完了杜伏威,李大哥再带你去干净的酒楼用餐。” 崔诗瑶点了点头甜笑道:“好吧。这里的东西人家还真的吃不下。” 二人正小声地聊着天,乐伯通忽然目光一闪,食指不着地轻敲了敲桌面,崔诗瑶和李子通二人立即警惕地停止了谈话,目光朝门外望去。 只见萧萧的秋雨中,两名戴着斗笠的汉子踩着水沿街行来,径直停在面食店的门前,由于斗笠压得极低,所以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两位客官,要吃面条吗?”正在和面的高瘦男热情地招呼道。 两名大汉没有回答,径自迈入店中,并脱下了斗笠,高瘦男登时吓得打了个突,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哪来的两个强人? 只见这两名汉子的年纪均差不多,三十上下,其中一人留着短须,一条可怖的刀疤从右眼眉斜斜划过鼻子的山根,一直延伸到左目的泪膛之下,一看就不是善茬,而另一名汉子脸上虽然没有刀疤,但是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睥睨间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胖妇人偷偷踹了一脚自家男人的脚后跟,笑容可鞠地道:“两位大爷吃面啊,快里面坐!” “刀削面?”刀疤脸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平添了几分狰狞之意。 胖妇人陪笑道:“俺家不卖刀削面,只有面条和煎饼。” “那就来两碗面条,十只煎饼,还有大葱!”豹头男子笑了笑道,声音竟然十分温和。 “好哩,两位大爷稍坐,马上就好。”胖妇人十分殷勤地擦干净一张桌子,但是两名大汉却径直走向李子通他们那一桌,胖妇人这才意识这几位估计是一起的。 此时,李子通已经长身站了起来,拱手朗声道:“辅兄,久违了。” 刀疤脸目光飞快地扫过崔诗瑶和乐伯通二人,点了点头,向豹子头介绍道:“杜老板,这位就是小弟跟你提起过的李子通李老板,李兄,这位是俺大哥杜伏威杜老板。” 李子通笑道:“久仰杜老板大名!” “不敢当,在下亦是久仰李老板大名。”杜威微微含首,一屁股便在李子通的对面坐下,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崔诗瑶一眼,似乎对美女并不感兴趣。 这让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崔三姑娘有点不满! 刀疤脸叫辅公佑,他倒是对崔诗瑶很感兴趣,赤果果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崔诗瑶的胸前流连,笑问道:“李老板,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如何称呼?” 崔诗瑶厌恶地皱了皱眉,并且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子,让胸前的饱满尽量隐藏在桌沿的下方,呵呵,此女还真是矛盾,杜伏威连眼角都瞄一下她时,她觉得不满,结果辅公佑盯着她看时,她又觉得十分厌恶! 李子通微笑介绍道:“这位是崔姑娘,此次要用到的大船,便是崔姑娘提拱的。” 杜伏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第一次正眼打量崔诗瑶,郑重地拱手一礼道:“崔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了不起!了不起啊!” 崔诗瑶心中得意,还有点兴奋,下意识地一挺胸,傲然地道:“杜兄谬赞了,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辅公佑咕噜地吞了吞口水,竟盯着崔诗瑶身前挺拔的山峰移不开眼睛来。杜伏威抬手便在辅公佑的脑后拍了巴掌,骂道:“瞧你这出色,没见过女人的乃子。” 崔诗瑶登时窘得涨红了脸,羞怒交加,怒目圆睁,李子通也是面色微沉,露出了不悦之色,不过却暗暗按住了气得想掀桌子的崔诗瑶。 杜伏威拱了拱手,歉然一笑,大咧咧地道:“崔姑娘,李兄,实在抱歉,俺这兄弟比较好色,而俺的性子比较直,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实在对不住。”说完又踹了辅公佑一脚,训道:“跟崔姑娘道歉!” “没必要吧,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都是江湖儿女,又不是大家闺秀,何必那么多讲究。”辅公佑满不在乎地道。 杜伏威大怒,扬手便欲大耳刮子扇,辅公佑连忙道:“别动手,俺说就是了,崔姑娘,对不住!” 崔诗瑶冷冷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李子通在桌下按着,以她的大小姐脾气,早就拔剑发飙了。 “滚那边去坐,面向门口,省得嗝应人。”杜伏威一指旁边的桌子喝道。 辅公佑被训得孙子似的,却也不生气,老实地坐到旁边另外一桌去,还用后背对着这边。 杜伏威这才呵呵一笑道:“让三人见笑了。” 崔诗瑶神色稍缓,对这位言语粗鲁的杜老板竟生不起气来,甚至觉得对方直率得有点可爱。 李子通略带讽刺地道:“杜老板果然人如其名,威风得很呐!” 杜伏威爽朗一笑,真诚地道:“老辅这厮属牛的,就是欠收拾,俺可不是故意在李老板面前耍威风,还望李老板和崔姑娘多多包涵!” 李子通心中冷笑,表面却客气地道:“那里那里,杜老板率直公允,铁面无私,在下只有佩服的份。也罢,咱们还是说正事吧,那批货估计明日就到,船也准备好了,杜老板什么时候补齐货款?” 杜伏威豪爽地道:“钱不是问题,都准备好了,见货就有钱,但是这批货物很重要,不容有失,而且量比较大,李老板得派些人手帮忙御货!” 李子通目光一闪,点头道:“自然没问题,但是我只能出三成人手,其余的你自己搞定!” “成交,就这么办,老板娘,俺的面条和煎饼咋还没上?”杜伏威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大响。 正在那听得稀里糊涂的店主夫妇吓得一个激凌,急忙道:“来了来了,马上来!” 7017k 第386章 莫得罪女人 很快,店家夫妇便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另外还有一大碟煎饼配大葱。杜伏威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就稀里哗啦地吃起来,又用煎饼卷着大葱,一口面条,一口煎饼,左右开弓,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崔诗瑶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十分鄙夷,此人真是粗鄙不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猪都比他吃得斯文,都是草莽出身,为何人的差距那么大,看人家李子通大哥,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杜伏威跟李大哥简直无法比。 “李老板,崔姑娘你们不吃吗?”杜伏威一边嚼着葱饼,一边疑惑地问。 乐伯通有点不爽地道:“这不是先给了你们吗!” 李子通淡然道:“没事,杜老板先吃,我们还不饿!” 杜伏威笑了笑道:“那某家就不客气了,昨晚干了一单买卖,饿极了。”说完又稀里哇啦地吃起来,坐在另外一张桌的辅公佑更夸张,已经把一大海碗的面条全干掉了,一边大嚼葱饼,一边拍着桌子吆喝店家再来一碗。 足足吃了三大碗面,十只煎饼,杜伏威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笑道:“酒足饭饱,李老板慢慢吃,某家还有事先走一步。” 杜伏威说着用筷子醮了些面汤在桌子写了“子时渡口”四个字,然后便站了起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辅公佑也连忙站起来戴上斗笠,二人并肩快步走出面店,闪进了萧萧秋雨之中。 店主夫妇也不敢问两人讨要饭钱,幸好,店内的三人是一起的,到时让他们一起付账就行,毕竟那三位看上去比较好相处些。 店主夫妇正琢磨着饭钱的时候,忽然雨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块碎银“笃”的一声掉落在和面的板子上,杜伏威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今日俺杜老板请客,账一块结,不用找了!” 胖妇人急忙捡起那块碎银拈了拈,欢喜得见牙不见眼,对着雨中远去的背影大声道:“谢谢杜老板,杜老板大富大贵,杜老板慢走。” 崔诗瑶点了点头低声道:“李大哥你说得对,杜伏威为人的确十分豪爽,只是这家伙竟然识字,委实出人意料。” 李子通目光闪烁,淡笑道:“正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诗瑶千万不要被杜伏威粗豪的语行举止欺骗了,其实此人粗中有细,不容小视,刚才粗鲁的言行有可能也是故意装出来的,目的是试探咱们的定力。” 崔诗瑶皱了皱柳眉道:“杜伏威看着还行,但是那个辅公佑着实可恶,要不是李大哥你拦着,本姑娘非刺瞎他那双狗眼不可。” “小不忍则乱大谋,光凭咱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取“货”,必须得联合杜伏威才行,所以委屈诗瑶你了,暂时忍一忍,李大哥日后再替你出气。”李子通沉声道。 崔诗瑶目光一柔,小声道:“诗瑶还不至于如此小气,李大哥是干大事的人,没必要为了此等小事分心,此次若能成功,不仅为民除害,李大哥的名声必然威震大江南北,到时前来投靠的英雄好汉必然多如过江之鲫。” 李子通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崔诗瑶的手道:“此次若侥幸成功,诗瑶您功不可没!” 崔诗瑶面色微红,低下头道:“人家能有什么功劳,只不过是提供了一艏大船而已。” 乐伯通见两人又腻歪起来,识趣地轻咳一声站起来道:“李大哥,我去方便一下。” 见到乐伯通离开,李子通更是心热,一只手大胆地放在了崔诗瑶的玉腿上,轻道:“诗瑶,此事无论成功与否,跟李大哥走吧,咱们日后双宿双栖,一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我李子通发誓,一定会一辈子待你好。” 崔诗瑶的面色更红了,不着意地按住李子通试图往上探索的手,低声道:“李大哥你莫急,我爹现在口气有点松动了,这次若事成,诗瑶就……带你去见我爹!” 李子通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欣喜之色,点头道:“那敢情好!”说完便把手收了回来。 李子通打渔出身,是一名十分出色的猎人,对待猎物他有着足够的耐心,现在崔诗瑶就是他眼中的猎物,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年半载,他有足够信心把崔诗瑶拿下,而且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死心塌地跟着她。 李子通把手拿开了,崔诗瑶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失落,暗想:“崔诗瑶啊崔诗瑶,李大哥如此优秀,还对你那么体贴入微,遇到这样的好男人,你还犹豫什么呢?” 崔诗瑶正扪心自问着,脑海中刹那间却闪过了高不凡的模样,那厌恶的眼神,不屑的话语依旧记忆犹新,让她久久不能释怀,她很不服气,非常非常不服气! 去年清河崔氏的族长崔望,也就是崔诗瑶的爷爷给她和蓨县才子高长卿安排了一场“相亲宴”,她很不高兴,于是放鸽子自己跑了去,还纠集了李子通等人替自己出头,在路上伏击高不凡,试图给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哈蟆”一个教训,结果呢,她一直敬仰的李大哥被高不凡打败了,就连她自己也被高不凡羞辱了一番! 崔诗瑶本来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豪门骄女,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别人都得围着她转,结果被她认为是“癞蛤蟆”的高不凡竟然如此英俊,武功比李大哥还要强,关键这家伙还不讨好她,甚至用厌恶的眼神,不屑的话语羞辱她! 崔诗瑶羞怒之余,反而对高不凡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意识到这天下藏龙卧虎,一山还有一山高,李子通大哥不是最厉害的。 前段时间,崔护带着崔诗柔前往涿郡祝贺高不凡的新马场开业,崔诗瑶得知后心里竟然十分的不舒服,倒不是此女对高不凡有企图,纯粹是不服气罢了,像她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小仙女”,即便是自己看不上的东西,身边人如果去抢,她也会不爽! 崔诗瑶在族中的同辈女子中排行第三,而崔诗柔排行第五,而且崔诗柔一直是她崔诗瑶的小迷妹,如今崔护竟然想把崔诗柔许配给高不凡,崔诗瑶自然极为不满了! 理由很简单,姐姐我如此优秀,我看不上的男人,五妹你却去抢,你什么意思?觉得姐姐我有眼无珠吗? 而近来不断传来的消息更是让崔诗柔十分恼火,高不凡那厮现在竟然越来越出名了,听说保卫洛阳有功,已经被升为擢升为涿郡鹰扬郎将,十七岁的正五品啊! 然而,讽刺的是,高不凡越是优秀,就越证明她崔诗瑶当初有眼无珠,所以她只能安慰自己说,高不凡再厉害也只是朝廷的鹰犬,助纣为虐的帮凶,昏君杨广的狗腿子,跟光明磊落,胸怀天下的李子通大哥无法比。 只有这么想,崔诗瑶心里才会稍稍平衡,而且她每回见到族妹崔诗柔,都会不遗余力地讲坏话抹黑高不凡的形象,以姐姐的威严来告诫崔诗柔,千万不要往火坑里跳,嫁给高不凡这种朝廷鹰犬简直就是作贱自己云云! 果真是应了那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诗瑶……在想什么?哪里不舒服吗?”李子通见到崔诗瑶怔怔地出神,有点心不在焉,便关心地道。 崔诗瑶回过神来,吃吃地道:“噢,没什么,李大哥,我们走吧。”说着便站起来,心虚地躲开了李子通的眼神。 李子通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狐疑,直觉告诉他崔诗瑶撒谎了,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说不定还是关于男人的。 李子通在崔诗瑶面前虽然表现得光明磊落,乐善好施,实则心眼很小,并且眦睚必报,占有欲和控制欲还特别强,自然不能容忍崔诗瑶对自己有所隐瞒,更不能容忍她心里有其他男人,不过,现在把没把崔诗瑶弄上手,他还是得忍耐着,所以微笑着站起来道:“好吧,城中有家咸享酒家,菜肴似乎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吧!” 崔诗瑶点了点头,说着两人也不等乐伯通了,径自行出了面店。 7017k 第387章 家族祸水 杜伏威和辅公佑二人冒着萧萧秋雨在街巷上轻车熟路地急行,七转八拐,最后转入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巷子,行至一家房子的屋檐下站定,却没有开门进去,仿佛只是在那避雨,檐流打在他们戴着的斗笠上,又沿着斗笠的沿边哗哗地往下淌。 “公佑,刚才委屈你了。”杜伏威伸手搭住了辅公佑的肩头歉然道。 辅公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啥,咱兄弟二人打配合又不是第一次了,俺唱白脸,你唱红脸,俺装坏人,你就装好人,一直都是如此。” “下次俺来装坏人,你装好人。”杜伏威认真地道。 辅公佑指着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笑道:“有俺如此和蔼可亲的好人吗?” 杜伏威没有笑,而是重重拍了拍辅公佑的肩头说了三个字:“好兄弟。” 杜伏威和辅公佑均是齐郡章丘县人氏,是打小便认识的好友。杜伏威年少家贫,而辅公佑的姑姑家正好是牧羊为生的,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更何况是亲戚家,而这个辅公佑却偏偏经常偷他姑姑家的羊来接济杜伏威,姑姑忍无可忍便报了官,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杜伏威和辅公佑不得不亡命山林,后来更是聚集起一批无业游民干起无本买卖来,当时两人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晃眼便过了十几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两人也从少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辅公佑脸上这条刀疤就是曾经替杜伏威挡刀而留下的,差点两只眼睛都废掉了,所以两人的交情极为深厚,是刎颈之交。 这时,辅公佑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道:“杜大哥觉得李子通此人如何?跟他合作可靠吗?” 杜伏威正容道:“应该是个狠角色,极能隐忍,咱们如此羞辱她的女伴竟然都没翻脸,当然这也证明他逼切想要跟咱们合作,俺看可以,不过也不能不提防一二。” 辅公佑撇了撇嘴道:“俺反而觉得这厮挺没种的,如果当场翻脸,俺反而瞧得起他一些,奶奶的,水灵灵的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对了,那女子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且姓崔,会不会是清河崔氏的人?” “有这个可能,普通人家女子如何能拿得出一艏大船来。”杜伏威点了点头,又笑问道:“如何,真对人家姑娘动心了?” 辅公佑咧嘴嘿然一笑道:“是俺喜欢的类型,嘿嘿,胸够大,模样也俊,可惜便宜了李子通。” “肤浅!”杜伏威一脸鄙夷道:“敢情你那猪哥模样也不全是装的,揍你并不冤。” 辅公佑嘿嘿笑道:“杜大哥你又不是不了解俺,俺就是个大俗人,女人嘛,只要模样俊,胸大屁股圆就足够了,什么知书识礼,什么贤良淑德都只是屁,又不指望她教书育人,能侍候男人,能生娃就行了,俺不要端庄的,对俺来说,越骚越好。” 杜伏威道:“何不去窑子找一个?” “窖子的总觉少些味道……不对,是多了些味道,俺不喜!”辅公佑认真地道。 杜伏威笑骂道:“你他娘的要求真多,行了,老子咋就跟你聊起女人来了,去通知弟兄们依计行事吧,只是这次行动十分危险,毕竟杨广那昏君身边护卫众多,高手如云,弄不好极容易丢掉小命,所以参加这次行动的弟兄必须熟悉水性。” 讲起正事,辅公佑立即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样,点了点头便重新进行了秋雨中,向城门的方向而去。 杜伏威仍然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檐流出神,良久才自言自语般道:“清河崔氏?有意思!” 杜伏威转身推开身后的屋门,径直走了进去,消失在昏暗的中。 咸享酒楼的雅间。李子通和崔诗瑶两人正在享用精致美味地饭菜,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自然都甩那家邋遢的小面店九条街,当然价格也甩面店九条街,即便李子通都觉得有点肉痛,不过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多花点血本,日后才能连本带利赚回来,若是能得到清河崔氏这种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鼎力支持,现在花再多钱也是值的,别的不说,光是崔氏在铁器行业的能量就不容小视,打造兵器、铠甲、马镫等等,那一样离得开铁器行业? 当然,要得到清河崔氏的鼎力支持绝非易事,光是把清河崔氏族长的孙女弄到手还是远远不够的,自身还得有足够的实力让清河崔氏重视才行。 李子通去年跑去投靠了泰山的左才相,凭借一身本领受到了后者的重用,只是李子通并不是甘屈于人下之人,所以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左才相有所警觉把他撵走了,不过,李子通这一年也没白干,带着一帮自己培植起来的骨干溜了,很快便另立山头,并且干得有声有色,如今麾下已经越过了一千人,算是一方不弱的势力。 近日,李子通得知杨广准备乘龙船从高阳郡回洛阳,于是便生出在途中刺杀杨广的心思来。 如果能成功杀杨广,不仅隋朝江山会大乱,自身也能威名远播,到时登高一呼,精兵强将唾手可得,再趁乱奋起逐鹿中原,即便当不成皇帝也能成就一番霸业,岂不快哉? 所以,不仅李子通有刺杀杨广的心思,绝大部份不甘寂寞的枭雄人物都有这份心思,譬如杜伏威和辅公佑,所以两路人马一拍即合,打算合作干一票,在运河上刺杀杨广。 “诗瑶,那艏大船是你们族长新打造的,咱们偷偷拿来用,说不定会连累了清河崔氏,不如还是算了吧,我让弟兄们去多弄几条漕船来也一样。”李子通给崔诗瑶夹了一箸菜,一边故作关心地道。 崔诗瑶马上摇头道:“不妥,运河日前才疏通过,水深流稳,一般的漕船只怕阻挡不住昏君的龙船,而且昏君的船队明日就到,时间如此紧,一时间上哪里找船去?” 李子通闻言露出为难之色,皱眉道:“可是让你们家族冒如此大的风险,我李子通于心何安?” 崔寺瑶甜甜一笑道:“李大哥放心吧,那艏大船是新做的,船上又没有清河崔氏的标识,即使事后官府追查也查不到我们家去,机会难得,李大哥你就别多想了,而且只要杀死了杨广,必然天下大乱,到时官府还有没有能力追查还是未知之数呢。” 李子通目光一闪,点了点头慨然道:“说的也是,机会难得,只要能杀死昏君,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即便我李子通搭上这条性命又何足惜哉!” 崔诗瑶眼中异彩连闪,崇拜地道:“李大哥胸怀天下,英雄气慨,像那蓨县高长卿之流,纵然文武双全也终究只是助纣为虐的朝廷鹰犬罢了,给李大哥你提鞋也不配。” 李子通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当初被高不凡打伤羞辱,他引以为平生之耻,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所以现在崔诗瑶突然提起高不凡,倒是引起了他的疑虑,不动声色地道:“诗瑶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崔诗瑶冷哼道:“还不是崔护,自作主张要把五妹许给高长卿,气死我了,这不是把五妹往火坑里推吗,我崔诗瑶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子通皱了皱眉道:“崔护就是你们家族的那位大管事?” 崔诗瑶点了点头道:“可不就是他,咱们清河崔氏的买卖现在都由他管着。” 7017k 第387章 家门不幸 李子通瞥了一眼正神色愤然地对高不凡口诛笔伐的崔诗瑶,眼底悄然蒙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阴霾,他之所以看中了崔诗瑶,固然是因为此女的容貌,但更重要的却是出身,清河崔氏的支持才是他李子通最想要的,否则他才懒得如此大费周章呢,这天下美女何其多,也不差崔诗瑶一个,若真馋她的身子,直接用强即可,没必要像如今这样迁就着。 然而,崔诗瑶的说话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清河崔氏打算跟高不凡联姻,换而言之,清河崔氏看好高不凡的潜力,打算支持他,而崔诗瑶的五妹崔诗柔正是大管事崔护的唯一嫡女,崔护掌握着整个清河崔氏的家族生意,权力非同小可,一旦高不凡娶了他的女儿,肯定会获得清河崔氏的极大助力。 李子通本来就仇恨高不凡,眼见自己费尽心思还得不到的,高不凡不用动一根指头就能得到,而且还是清河崔氏倒贴,他心里自然妒忌得发狂,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崔诗瑶对高不凡的“念念不忘”。 尽管崔诗瑶在对高不凡口诛笔伐,把高不凡贬成狗屎一般,但李子通还是受不了,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总把别的男人挂在嘴边,即便是臭骂也不行,而且李子通太了解女人,尤其是崔诗瑶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豪门骄女,爱恨往往都只在一念之间,她之所以使劲的贬损高不凡,并不是她有多恨,纯粹是妒忌而引起的心理不平衡而已。 李子通越想越恼火,眼中晴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丝阴冷,崔诗瑶不由打了寒颤,前者的眼神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害怕,吃吃地道:“李大哥……你怎么了?” 李子通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即温和地笑了笑道:“高长卿此子十恶不赦,人人得宜诛之,听你提起此人,李大哥便欲杀之而后快,对不起,诗瑶,刚才没吓着你吧?” 崔诗瑶点了点头,有点委屈地道:“李大哥刚才的眼神好吓人啊,人家肯定被吓到了!” 李子通连忙给崔诗瑶倒了一杯酒,诚恳地赔了不是,后者才转嗔为喜,继续享用美食。 李子通趁机愤然地道:“这次杨玄感奋起义军反隋,声势一时无两,本以为他能成事,岂料竟被高长卿此獠从中破坏了,此人手上沾满了百姓义军的鲜血,血债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我李子通总有一日让他血债血偿。” 崔诗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恨声道:“咱们一定要除掉这个十恶不赦的朝廷鹰犬,绝不能让其祸害五妹,祸害我清河崔氏。” 此女真是应了那句——胸大无脑,竟不知自己才是正在祸害清河崔氏一族的那个罪人。 ………… 清河郡,东武城县码头,族长崔望神色有些不悦地问道:“守成,楼船去哪了?” 守成正是崔护的表字,他也是一脸的疑惑,皱眉道:“这艏新楼船上个月才建好,由于漆气未散,一直停靠在码头这儿散味儿,不知为何今日却不见了,族长稍安,侄儿这便找人来问一问。” 话说崔护近这大半年来一直在涿郡和渔阳郡一带处理铁矿和打铁铺的事情,上个月才带着女儿崔诗柔回到了家中,正好族里两年前订制的一艏三层楼船建好下水了,崔护命人拉回东武城县的码头,结果今日族长崔望要用船时却找不见了,端的是怪事。 东武城县是清河崔氏的地盘,应该没有那个贼子敢偷崔氏的船,而且三层的楼船不是一般三五个人就能驾驶得了,普通人偷去也没什么用处,再加上船大目标也大,只要一报官,准没跑的,所以没人会傻到去偷三层高的楼船。 很快,崔护便带着两名负责看守楼船的族人来到了崔望的面前,神色古怪地道:“族长,原来楼船让三姑娘借走了。” 崔望怔了一下:“瑶儿这丫头借楼船来作甚?什么时候的事?” 两名负责看守楼船的族人答道:“三天前的晚上,诗瑶姑娘突然带着一帮人来借船,然后就连夜离开了,现在也不知在哪儿呢。” 崔望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皱眉道:“那为何不早点禀报?” 两名族人委屈地道:“诗瑶姑娘警告我们不要禀报,否则就打断我们的腿,诗瑶姑娘的性子……我们哪敢不听,当时,我们只以为诗瑶姑娘只是贪玩,把船借去玩两天就会还回来,谁知现在还不见影儿。” 崔望面色一沉,拐杖重重地戳了一下地面,怒斥道:“逆女,简直无法无天,看你养的好女儿,都是你平时太过纵容造成的,如此下去,迟早惹出灾族之祸来,你这个当爹的就是我清河崔氏的千古罪人。” 旁边的崔礼被父亲骂得面红耳赤,讪讪地道“父亲别急,诗瑶估计是借船出去游玩了,孩儿这就带人把这不俏女抓回给您发落。” “去,赶紧去,人抓回来后关起来,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再放出来,真气死老夫也,家门不幸啊!”崔望气急败坏地一拂衣袖,转身离开了码头。 崔礼垂头丧气地目送着父亲离开,这才一脸苦涩地向着崔护道:“六弟,对不起,这次小女又连累你了,唉,要是这逆女有诗柔一半乖巧,三哥我也不用那般操心。” 崔护安慰道:“诗瑶自小就没有娘亲管教,性子的确叛逆了些,但本质还是好的,三哥还是尽早给诗瑶找一个好人家吧,等有了丈夫和孩子,性子估计就能定下来了。” 崔礼闻言表情更加苦涩了:“六弟你有所不知了,这逆女终日在外面游侠好勇,认识了一个叫李子通的浪荡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人家,还明言非此人不嫁,气得我把她给关起来,结果这逆女夜里上梁揭开屋顶的瓦片逃出去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关又关不住,把她逼急了几个月都不回家,甚至以死相威胁,三哥我还能怎么办?六弟,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崔礼说到动情之处,禁不住泪湿衣袖。崔护见状既同情又无奈,摊上这么个极品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幸好当初事没成,要不然还真害了人家长卿。 崔护拍着崔礼的肩头安慰了几句,提醒道:“诗瑶把楼船借走了,倘若只是为了游玩倒没什么,就怕她和那狐些朋狗党搞事,惹出大麻烦来可就不妙了。咱们崔氏与杨玄纵结了亲,由于此事,皇上已经开始猜忌咱们清河崔氏了,那日在龙船上差点就借口斩了七弟崔武,幸好得高长卿机智回护,要不然哪里还留得性命在,如今这风头火势的,能低调尽量低调,万万不可引火烧身。” 崔礼闻言急了,跺脚道:“罢了,迟早得被这逆女气死,我这就发散人手把那她抓回来,敢不回来,我这当父亲的大不了一头撞死在船头上。” 崔护吓了一跳,连忙道:“何至于此,三哥万不可冲动,有话好好说。” 崔礼擦了擦红了的双眼道:“不过是气话罢了,六弟万勿跟家父说起,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崔护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不过他也担心崔礼想不开,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便陪着崔礼一起去找寻崔诗瑶的下落。 7017k 第389章 杀昏君,享太平 杨广的龙船虽大,但却是外臣的禁区,除了奉诏上船朝拜和议事,外臣不得在龙船上逗留,更加不能在龙船上过夜睡觉,除了皇帝和当值的侍卫,一只公苍蝇都不允许出现,就连下面没有了的太监也只能住在龙船的最底层,中间两层都是后宫妃嫔和宫女的住处。 高不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每日登船朝拜完杨广便回到岸上骑马而行,晚上则和一众军士在运河边上扎营露宿。裴行俨和苏定岳等千牛卫不用当值的时候也会下船上岸,陪着高不凡一起骑马赶路,聊天打屁,切磋武艺等。 高不凡和裴行俨是过命的交情了,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亲兄弟,一年多不见,自然是有说不尽的话,聊不完的天,两人各自聊起这一年来的经历,路上倒不觉得闷。 话说裴行俨的父亲裴仁基当初被撤职了,后来裴行俨以自己的功劳替父亲抵罪,裴仁基得以官复原职,随同杨广第二次东征,这一次,裴仁基倒是立了功劳,数战皆捷,所以受到了嘉奖,从左光禄大夫升任为光禄大夫,目前受命扼守虎牢关,过段时间估计裴行俨也会调往虎牢关协助其父守关。 这一日,御驾船队进入了馆陶县地界,高不凡按照平常那般登船参加早朝,上完早朝后群臣正打算下船离开,此时龙船却突然微微震了一下,停住了。 朝堂内一众大臣不由面面相觑,发什么事了?撞船了吗?哪个不开眼的敢撞龙船? 御座上的杨广面色微沉,问道:“发生何事?” 正在外面值守的千牛备身裴行俨快步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前方河道好像有一艏大船沉了。” 杨广皱了皱眉,从龙座站起来走出了朝堂,径直来到了船头的甲板之上,一众侍卫太监连忙跟上,朝臣们也疑惑地跟了出去,其中自然包括了高不凡。 秋雨连续下了七八天,眼下已经停了,今日上午倒是天气晴好,阳光普照,凉风扑面,十分的舒适。 且说杨广率众来到船头上,居高临下地喝问道:“何故突然停船?” 片刻,一名负责管理行船的官员连滚带爬从楼梯上跑了上来,跪倒在地上禀报道:“回皇上,前方河道上有一艏三层楼船沉没了,堵塞了河道,船只不能通过,打捞费时,恐怕要耽搁圣驾半天时间。” 杨广面色一沉冷冷地道:“是哪家的楼船?难道不知朕的御船毕日就要通过吗,竟然不提前避让,馆陶县的地方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名官员吓得大气也不敢透,颤声道:“回皇上,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家的船,臣已派人去找馆陶县令前来了解情况。” 杨广冷冷地道:“不必了,馆陶县令怠慢圣驾,就地革职查办,马上派人把沉船清走,中午之内办妥,否则朕摘了你的脑袋。” “臣遵命!”这名官船应该是工部的一名主事,火烧屁股般离开了龙船,应该是调集人手清理沉船去了。 高不凡的目力奇佳,站在楼船上极目望去,果然见到一艏楼船倾覆在河道的中间,船头高高的翘起,看得出是一楼三层楼船,估计有五六米高,船体长达二十米左右,打横占据了近半的水道,杨广的龙船要顺利经过,必须得把这艏船打捞起来才行。 高不凡不禁暗暗奇怪,这艏楼船如此巨大,而运河水面平稳,又没有惊涛骇浪,咋就翻船了呢?而且船体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一艏新船,也不太可能漏水吧? 有古怪! 此时,几艏负责开道的小船已经驶到了倾覆的大船的旁边进行勘查,为首者是骁果军的一名校尉。 骁果军是杨广新近招募的骁卫御林军,士卒均是关中人,身强力壮,骁勇善战,故取名骁果,即骁勇果毅的意思,隶属于左右备身府,分别设三名折冲郎将和果毅郎将领之,此六人均是杨广的心腹,且互不统属,只听命于杨广一人。所以说,骁果军是禁军中的禁军,也就是杨广的私人军队,除了他本人,谁也调动不了。 “怪哉,船上没人,河面上也没有尸体,船工莫非都死在船舱下面了?”这名骁果军校尉乘小船围着楼船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活人,也没发现死尸,不由暗暗奇怪,挥手道:“你们两个上船去看看情况况。” 骁果校尉一声令下,两名身手灵活的斥候兵便攀上了倾侧的楼船,还没来得及进船仓内查看,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楼船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两名斥候兵当场被炸成碎肉,大船四周的小船也被猛烈的爆炸冲击波掀翻了,全部人均掉入水中,现场一遍狼籍,哀鸿遍野,河水倾变成了血红色。 龙舟虽然离得比较远,但这一声巨响依旧震耳欲聋,气浪数秒内袭来,掀起一阵强劲的风暴,杨广旁边的萧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一屁股便跌坐在地,杨广也吓得急忙趴下,大臣们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护驾!”裴行俨大喝一声,千牛卫呼啦一勇而上把杨广和萧皇后护卫在中间,急急撤离甲板。 然而就在此时,龙舟突然连续数震,船体竟然缓缓发生了倾斜,紧接着听到下层有人惊慌地大叫:“不好啦,龙船进水了,龙船进水了!” 这一声大叫就仿似午夜鬼啸一般,一众大臣均吓得魂飞魄散,船上登时秩序大乱,宫娥妃嫔们的惊恐尖叫声响彻天际,人们争相往外跑,有人甚至直接从几层楼高的地方往河面跳,乱成一锅粥。 此刻船上最淡定的人莫过于高不凡了,因为水里他才是不折不扣的王者,只见他双脚像生了根一般立在甲板上,目光敏锐地盯着水面,一边沉声大喝:“大家不用慌,龙船巨大,不容易沉没,运河水浅,漫不上高层,大家小心水下贼人偷袭。” 高不凡的声音仿佛能穿金裂石,尽管船上乱槽槽闹哄哄的,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那些侍卫首先冷静下来,纷纷往上层跑,而一众老臣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的老油条,也随之冷静下来。 杨广虽然略带惊慌,但总体上还算镇定,众士卫本打算护着他冲下船的,听到高不凡那番话后,杨广竟然果断地道:“回正殿!” 裴行俨等人本来已经跑到楼梯口了,闻言又护着杨广往正殿而去,一大臣大臣也机灵地跟在杨广后面去了正殿,船上只剩下那些宫女太监还在无头苍蝇般乱蹿乱叫。 就在此时,嘭嘭嘭,龙船四周的水底下如同炮弹一般冒出了无数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水性都十分了得,人人口咬利刃,十分矫健地攀上了龙船,向着最上层杀来,目标十分明确。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昏君,享太平!” “杀昏君,享太平!” “杀昏君,享太平!” 那些黑衣人咆哮着统一的口号在龙船上左冲右突,见人就砍,最先遭殃的自然就是底层的太监和船工了,倾刻死伤惨重,黑衣人几乎毫无阻挡就杀上了二三层,面对那些千娇百媚的宫女妃嫔,这些人也丝毫不怜香怜玉,遇上就是一刀,杀得血流成河,香魂遍地。 终于,这些黑衣人在三层与四层之间的楼梯上遭到了大内侍卫的抵挡,两方人马在狭窄的空间内战开了惨烈的搏杀,有灵活的黑衣人直接绕过灵梯,从龙船的外沿攀上了最高层,将战火引至了顶层的甲板上。 嘭嘭嘭…… 水下还有黑衣人不断地冒出来,就像电影里的变异丧尸般往龙船上迅速攀爬,有人甚至使用了盗贼们居家旅行必备的飞爪,直接勾住船板往高层快速翻越,一步到位。 这个时候,两岸上的随驾骁果军才反应过来,有心想上船救驾,可惜龙船又停在河中,放箭吧,又担心会伤着自己人,正是投鼠忌器,骑虎难下。 幸好,随行的船队中也有骁果军,他们把纷纷把船靠近龙船,试图登船救驾,但那些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留了一部份人手在下层阻止救援士兵登船,而这时龙船还在一点点进水下沉,情况危急万分。 7017k 第390章 一拳一刀一脚 龙船在慢慢进水下沉,但船体还算稳定,没有倾覆的危险,以运河的水深,即便龙船触底了,水位理应也漫不上十几米高的第四层。 此刻,第四层的正殿内,杨广静静地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对外面惨烈的厮杀声彷佛冲耳不闻,作为一名君主,身处如此险境还能保持镇定和清醒,已然非常难得了。 也许杨广这个人的确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但绝对不是一个胆小怕死的君主,否则也不会做出数次御驾东征的事了来,就在他还是晋王的时候便率军消灭南陈,西征吐蕃,所以,即便是《隋唐演义》和《说唐全传》这些夸张的演义里,也不敢黑杨广胆小怕死,最多就是黑他如何荒淫无道,欺母辱嫂什么的。 裴行俨率领十几名千牛卫把守在正殿内,人人如临大敌,警惕地关注着四周的情况,大家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船体正在一点点地下沉。 彭彭彭…… 龙船两侧的水面再次炸开,又有一批黑衣人从水下冲出,同时手腕一抖,几十只飞爪呼啸着飞起,抓住了最高层的船弦,然后敏捷地攀上了甲板,其中一人怪叫一声,跃起挥刀,朝高不凡斩去。 由于登船参加早朝的大臣都不允许携带兵器,所以高不凡此刻还是空着双手,眼见黑衣人凌厉的一刀噼来,他澹定地错步闪身避过,右手闪电探出,抓住了黑衣人握刀的手腕。 那名黑衣人骇然色变,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的身手如此可怕,速度快到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腕便被钳制住了,随即整条手臂一麻,刀已经转到了高不凡的手上了,就好像他自己主动交出了兵器一样。 “谢了,再见!”高不凡道谢一声,左手拂在黑衣人的胸口,此人便像败草般飞离了甲板,从高处一头栽进了水中,结果很倒霉,刚从水下重新冒头就被骁果军的长矛扎死了。 黑衣人的一名同伴见状大怒,一刀疾噼高不凡的脑后。 高不凡听风辨位,转身横刀一架,同时一拳击中了对方的胸口,结果拳头触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对方竟是名女子,于是下意识地收回了大部份力道。饶是如此,对方仍然被这一拳揍得气血翻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腾腾地退了两步。 高不凡定眼一看,只见偷袭自己的这名黑衣人身形窈窕,胸前甚伟,分明是个女子,黑巾罩面,那眉眼竟隐约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名黑衣人此时终于缓过气来,竟然满眼怒火地厉喝一声:“狗官,本姑娘杀了你!” 听到这把嗓子,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他醒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自以为是,令人讨厌之极的崔家三姑娘崔诗瑶吗?坏了,这个蠢女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行刺杨广,这是嫌清河崔氏全族死得不够快吗?前几天杨广才打算斩了临清县令崔武警告清河崔氏,此女要是落入官兵手里,清河崔氏绝对完蛋。 刷刷刷…… 崔诗瑶本来就“痛恨”高不凡,结果被一拳“袭胸”,当场便发飙了,一口气连砍了高不凡数刀,殊不知高不凡刚才若不收力,她已经胸骨断裂,非死即残了。 “狗官,无耻之徒,有本事别躲,拿命来!”崔诗瑶一刀接着一刀,恨不得把高不凡立即大卸八块,竟一点也不知进退。 高不凡不由目光一冷,要不是看在崔护的面子上,他一招就把能此女放倒,对方竟如此不知好歹,心中顿时生一缕火气,手腕一挥便将崔诗瑶手中的刀震飞出去。 刷…… 高不凡手中的刀再次斩出,凌厉的刀锋眼看就要噼在崔诗瑶的面门,后者整个人都吓懵了,只以为自己死必死,却突觉得头顶上一凉,无数头发丝飞散飘落,敢情高不凡这一刀只是削掉她额前的一撮头发,比剃刀还要准。 崔诗瑶下意识地摸了摸前额,分明有点扎手,先是呆了呆,紧接着面色大变,发出一声高八度的尖啸,像疯了一般空手朝高不凡扑上来:“狗官,我跟你拼了!” 能不拼命么? 被一刀削成了地中海,再美的小仙女都得变成丑八怪! 崔诗瑶的武功本来就只能算一般,此时发了疯般扑上来,更是毫无章法,跟市井妇人打烂架没啥区别。 高不凡轻松闪身避过,冷酷地飞起一脚踹在此女的屁股上,把她直接踹翻入河里,不过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崔诗瑶落水的地方比较空旷,附近并没有骁果军的船只,否则下场只怕会跟刚才那名落水的黑衣人一样。 高不凡探首往河面瞄了一眼,没见到崔诗瑶再冒出水来,估计是从河底潜水逃走了,不由暗松了口气,总算此女还有了点脑子,要不然清河崔氏要被她害惨了。 殊不知此女之所以遁走,并不是突然学聪明了,只是被剃了“地中海”不敢见人罢了。 不过不管如何,此女一消失,高不凡的耳根马上清净多了,而对付其他黑衣人,高不凡可没那么多顾虑,只见他身形如电,转眼间又有数名黑衣人被他噼翻。 一众侍卫见到高郎将如此神勇,无不精神大受鼓舞,一边奋力激战,一边往高不凡身边靠拢,且战且往地势最高的正殿退去。 这个时候,龙船二层以下的地方已经完全没入水中了,船体也开始微微倾侧了,而就在此时,水面再次炸开,八名黑衣人破水而出,也不用飞爪,直接几个起落就上了船顶,并且手起刀落,砸破正殿的屋顶,朝大殿下方扑下去,只听得其中一人高声大喝:“昏君,东海李子通来取你狗命。” “章丘杜伏威来也!”杜伏威声如炸雷,震得裴行俨等千牛卫两声嗡嗡直响。 “章丘辅公佑来也!” “丹阳乐伯通来也!” “东来xxxx来也!” “……” “杀昏君,享太平!” 这八名黑衣人显然都是十分厉害的好手,而且各自报上了姓名,然后向着御座上的杨广扑去,一众大臣立即抱头鼠窜,而杨广依旧稳坐在御座上一动不动,眼神凌厉而阴沉。 李子通抢先一剑疾刺杨广,然而一名不显眼的侍卫已然挥刀扑出,封住了李子通的去路。 杨广身为九五至尊,身边自然网罗了一大批高手,这名不显眼的侍卫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不仅敌住了李子通,而且还占据了上风。 此时,杜伏威和辅公佑也相继杀到,杨广身边又杀出两名侍卫迎战,杨青若仗剑立在杨广和萧皇后身边,目光冷静地关注着战场,目前显然还不需要她出手。 守在殿门外的裴行俨见到敌人从屋顶上方突入,急忙带着十几名千牛卫扑入殿中,与其他黑衣展开了激斗! “哈哈哈,昏君借头颅一用!”杜伏威的武艺竟然强横无比,数刀之内便砍杀了一名侍卫高手,脚步一跨便是丈许,长刀挥出一道匹练,直取御座上的杨广。 杨广终于微微变色,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旁边一道剑光骤然刺出,当的一声,稳狠架住了杜伏威这威勐无匹的一刀,原来是杨青若出手了,只见她身形轻灵如烟,嗖的又是一剑递出。 杜伏威只觉眼前寒星一点直奔眉心而来,端的是快速绝伦,不由心中一凛,急忙疾退开去,脱口道:“好剑法!” 杨青若一言不发,一剑接着一剑,杀得杜伏威冷汗直冒。杨青若的武功跟目前的高不凡不相伯仲,杜伏威虽然强横不输杀手冷楼,但论单打独斗,显然还不是杨青若的对手。 “杜大哥,俺来助你!”辅公佑大喝一声加入战团,两人合力迎战杨青若,这才勉强打了个平手。 7017k 第391章 御医!御医! 李子通越战越焦急,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必须速战速决才行,他暗暗从腰间解下一只拳大小的葫芦,突然向着杨广扔去,同时大喝:“昏君受死!” 正跟李子通激战的那名侍卫高手不禁一惊,急忙挥刀抢先把葫芦斩落,谁知这只葫芦竟然炸开,白色的粉沫四散纷飞,原来里面装满了生石灰,那名侍卫一着不慎被溅了一些进双眼,登时痛得凄厉地惨叫,李子通趁机阴险地一刀捅进了侍卫的小腹,并推着他撞向御座。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影从天而降,挡在了扬广的身前,左手一伸便搭住了侍卫的肩头,侍卫登时停在原地纹丝不能动,竟像生了根一般,李子通心中微凛,正欲把刀从侍卫小腹内拔出,白衣人已然无声一掌从侍卫的腋下穿过,印向他的胸口。 李子通骇然弃刀疾退,不过还是稍迟了些,被一掌印中胸膛,登时感受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撞来,整个人鲜血狂喷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数米外的船板上。 “无量天尊!”白衣人一掌击飞了李子通,高喧了一声道号,将那名已然死去的侍卫轻轻地放在地上。 正与杜伏威和辅公佑激斗的杨青若惊喜地唤了一声:“潘师兄!” 这名突然从天而降的白衣人原来是一名道士,身穿白色的道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肤色白净红润,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道髻高束,腰背长剑,颌下留着一撮美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卖相没得说。 此人正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得意嫡传弟子,目前上清门的实际主事人潘师正,虽然年纪差不多比杨青若大一轮,但由于杨青若是王远知的关门弟子,所以两人是师兄妹的关系。 “青师妹!”潘师正捋须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向着御座上的杨广和萧皇后稽首施礼道:“贫道潘师正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点了点头道:“潘真人不必多礼,你来得倒是及时,把这些乱民贼子都收拾了吧。” 潘师正再次稽首,飘然转过身来,杜伏威心中大骇,知道情况不妙,急忙大喝:“风紧,扯呼!”说着开山一刀斩向船板,其他人也是心有灵犀一般挥刀斩向脚下的船板。 潘师正面色微变,急忙提醒道:“师妹小心!” 嘭嘭嘭…… 脚下的木板纷纷被斩碎,接着引起了连锁反应,整座大殿竟然轰然坍塌下来,殿内所有人纷纷往下层掉落。 潘师正身形一闪,试图扑向御座上的杨广,结果运气不太好,一条呼啸砸下来的梁木挡了他一下,杨广和萧王后便惊恐地尖叫着滚了下去。 此时河水已经漫到第三层了,所有人都摔入了水中,瞬时乱成了一锅粥。杜伏威本打算开溜的,没想到竟然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由大喜过望,水下可是他们的主场啊,立即一个猛子扎下去,连续捅杀数名侍卫。 那些黑衣人本来已经不支了,一到水中立即变得生龙活虎,反观那些侍卫,大部份都不会水,瞬时成了一边倒的屠杀,这个时候,大家都不顾不得救皇上了,保命要紧啊,要么抓住木板往上爬,要么游向四周的小船自救。 杨青若倒是会水,但也算不得高明,她一手扶着一块木板,一边焦急地四望找寻杨广的下落,忽见前方十来米远有一条人影浮浮沉沉,似乎是杨广,正待游过去施救,旁边突然冒出一颗脑袋,一刀朝她捅去。 杨青若急忙闪身避过,但是肩头还是被刀锋割伤,水面顿时翻起一股血水。杨青若隐痛一脚蹬在偷袭者的胸口,那名偷袭的胸骨当场卡嚓一声断裂,整个人飞出水面半米高,掉下来哇哇地狂吐几口鲜血便浮在水面上不动了。 待杨青若转身再寻找那个疑似杨广的人时,已然没了踪影,不由急得大叫:“皇上,皇后娘娘!” 咕噜咕噜,附近不断有血水冒起,水下显然正有人在搏杀,忽然一条人影从水下冒了出来,杨青若正待一剑刺出,发现不是黑衣人,急忙凝住了长剑。 “青若,是我!”从水下钻出来的这个人甩了甩头脸上的水,赫然正是高不凡。 杨青若惊喜不已,不过眼神很快便变得古怪起来,原来高不凡的怀中还抱着一人,正是萧皇后。此刻的萧皇后浑身湿透了,熟透的身段暴露无遗,脖子下方白花花的一大片,双手还紧紧地搂住高不凡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一般,上下牙咯咯打颤,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估计喝了不少水。 “快把皇后娘娘给我!”杨青若急忙道。 高不凡抱着萧皇后这具成熟尤物,就像抱着一块炙热的火炭似的,巴不得赶脱手,连忙交给了杨青若,结果浸透的衣物一拉扯,萧皇后胸前几乎完全露了出来,晃得高某人有点眼晕。 杨青若大窘,连忙把萧皇后抱转过来,胸口贴着自己,一边羞急地道:“你不许看,转过身去!” 高不凡暗汗,急忙转过身非礼勿视,不过那种动人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怀中。 “皇上,皇上,救皇上!”此时萧皇后也不知是清醒了,还是下意识的行为,嘴里喃喃地叫着。 “坏蛋,愣着作甚,快去救皇上啊!”杨青若急道,她很清楚高不凡水下的本事,说是如履平地也不为过。 “那青若你自己小心点。” 高不凡说完一头扎下水里,结果刚入水,一名黑衣人便叼着钢刀从后面摸过来,估计是想突袭,嘿,这不是找死么?在水底下就连龙王爷也得对高某人客客气气的。 高不凡头也不用回,往身后蹬了一脚,正中这名黑衣人叼着的钢刀,卡嚓,钢刀当场就镶进嘴里,把半边脑袋都削掉了,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扑腾几下,尸体便无力地浮上了水面。 高不凡在水中灵活得像游鱼,很快就在发现萧皇后附近的位置找到了被压在龙椅下的杨广,不过此时的杨广已经一动不动了,不知是死是活,不管了,先搞上去再说。 高不凡提着杨广浮出水面,此时杨青若已经抱着萧皇后登上了前来救援的骁果军战船上,一见高不凡冒出水面,怀中还抱着一人,不由大喜,吩咐士兵把船划过去。 高不凡提着杨广跳上船,然后拎着两条腿倒立着颠了几颠,杨广口中哗哗啦啦地吐出了大量的河水来。那些士卫虽然明知高不凡在救人,但见到他把皇上像拎死狗般颠来颠去,亦禁不住捏了把冷汗。 幸好,杨广吐出河水后,本来胀鼓鼓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并且剧烈地咳嗽起来! 众人一见,无不大喜过望,纷纷欢呼:“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高不凡把杨广平放在船上,过了一会,后者便慢慢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呻吟道:“哎哟,痛死朕了!” 高不凡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如果需要人工呼吸的,他实在有点犹豫! 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的萧皇后惊喜地扑到了杨广身上,哭泣地叫道:“皇上您醒了,吓死臣妾了!” 然而就在此时,杨广突然条件反射般猛坐起来,凄厉地大叫:“痛——死朕了!” 萧皇后吓得一个激凌,高不凡和杨青若也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发现杨广的大腿-根附近竟然红了一大片,血水还在汨汨地往外渗。 高不凡心里咯登一下,完了,不会是被龙椅压伤了龙鸟…… 萧皇后和杨青若也是面如土色,显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方面。 “御医!快找御医!”萧皇后本来柔媚的音变得尖厉无比。 7017k 第392章 崔氏标识,通风报信(两章合一) 萧皇后尖叫着呼唤御医,没有把御医叫来,反倒将潘师正叫来了,后者只是单足点了一下水面上的一块浮木接力,便凌空飞渡十几米,轻灵地落在了高不凡等人所在的战船上,道袍飘飘,彷似仙人在腾云驾雾一般,很明显,刚才那一场泥沙俱下的大坍塌并没波及到他,因为他身上的道袍竟然滴水不沾,可见此人的武功确实十分了得,特别是轻身功夫。 “潘师兄,皇上龙体受伤了,快替皇上治伤吧。”杨青若见到潘师正,立即焦急地道。 潘师正显然精通医术,一见杨广出血的位置,登时面色微变,迅速取出一根银针在杨广的大腿四周连刺了几处穴位,手法之快,认穴之准,着实让人惊叹。高不凡虽然当初跟道信大师学了半吊子银针刺穴的方法疗伤,但和眼前这位潘帅哥比起来,显然还差得很远。 效果十分显着,潘师正几针下去,杨广顿觉得没那么痛了,但血水仍然在往外渗,潘师正神色凝重地道:“皇上的伤势很重,需马上上岸救治,不能耽搁。” 那些骁果军闻言正欲把船划往岸边,船底忽然破了一个洞,河水立即哗哗地涌上来,很明显,有人在水下面凿穿了船底。 高不凡剑眉一挑,扑通地扎入了水中,潘师正拦住试图跟着跳下水的杨青若道:“师妹不要鲁莽,救皇上要紧。” 杨青若只好停下来,有点担忧地看着水面,潘师正暗皱了皱眉,安慰道:“师妹不用担心,贫道看这位高郎将的水下功夫十分了得,料也无碍。” 幸好船底被凿穿的孔不算大,很快就被军卒们用衣物堵上了,然后载着杨广等人顺利靠了岸。战船一靠岸,潘师正就抱起杨广上了韩岸,一边大喝:“搭龙帐!” 岸上的骁果军立即搭起了简易的帐篷,潘师正抱着杨广闪了进去包扎治伤,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候,包括萧皇后。 且说高不凡跳入水中,两名黑衣人立即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人手一根分水峨眉刺,从左右两边刺来,他探手一伸便分别抓住了两根峨眉刺,勐然发力,两名黑衣人竟然互相刺中了对方的胸口,两股鲜血激溅当场染红了一大片。 第三名黑衣人见到两名同伴一个照面就被高不凡秒掉了,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掉转头迅速游了开去。高不凡隐约觉得这条身形有点眼熟,好像正是李子通,便追了上去。 此人的水下功夫显然十分了得,对水下的地形也十分熟悉,故意搅动河床上的淤泥,将水搅得浑浊不堪,高不凡一时间竟没能追上他,当水底恢复一定的能见度时,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不凡皱了皱眉,顺着河道往下游搜索,忽见前方一大堆乱七八槽的烂木,看样子应该就是那艏被炸烂了的三层楼船残骸,沉入水下这部份还算比较完整。 高不凡游了过去,围着沉船残骸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忽然一样东西却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块钉在船体上的标识,巴掌大小,并不显眼,但是高不凡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清河崔氏的族徽标识,他曾经见过,因为崔诗柔所乘坐的那辆马车上也有这种标识,也就是说,这艏三层楼船应该是属于清河崔氏名下的。 高不凡的剑眉不由拧成了一个“川”字,清河崔氏不太可能参与刺杀杨广,可是这艏三层楼船又怎么解释,莫非是崔诗瑶这蠢女人伙同李子通等人偷来的,嗯,还真有这个可能,像崔诗瑶这种自以为是,并且胸大无脑的女人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高不凡记得当初崔护语气流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十分反对崔诗瑶和李子通这些人交往,所以不太可能把这艏三层楼船借给李子通行刺皇上,也就是说,船是崔诗瑶自作主张偷来的可能极高! 如果真如自己猜想这般,那么崔诗瑶这女人不仅愚蠢,还相当自私,根本不顾全族上下的生死,简直是不折不扣的害群之马,你说你偷船就算了,连自己家族的标识都不摘除,这不是存心想害死全族吗? 高不凡伸手抓住那块标识,发力掰了下来藏入怀中,又围着沉船残骇转了几圈仔细查找,直到确认没有其他标识牌子,这才重新浮出了水面。 此时,河面上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河面上只残留着大片大片碎木,还有大量的尸体,其中绝大部份是那些宫娥太监的,不是被黑衣人残忍杀死,就是被水淹死,而杨广那艏庞大的水殿龙舟已完全沉入了水中,只剩下少部份木柱孤零零的露出水面,有种说不出的苍凉萧索之感。 那些骁果军正划着战船在河面上来来回回地游戈,寻找可能隐藏在水下的敌人,所以高不凡一冒头,立即就有两艏战船快速驶了过来。 “涿郡鹰扬郎将高不凡!”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高不凡立即自报了名号。 “长卿!”有人惊喜的叫出声,正是裴行俨,原来他正好在其种一艏战船上。 高不凡抓住一名骁果军伸过来的船桨翻上了船,问道:“行俨,皇上如何了?” 裴行俨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潘真人正在救治,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只是……” 高不凡自然知道杨广没有性命危险,但是杨广的老二有性命危险啊,看那出血量,估计凶多吉少了,但这种话却不能乱说! 高不凡和裴行俨两人上了岸,赶到御帐前,发现李渊、裴矩、樊子盖、李敏李浑叔侄、苏威、宇文化及等人都在,唯独不见了内史侍郎虞世基,莫非这位倒霉挂了? 此时,一众朝堂大老均是神情肃穆,虽然一个个湿着身在秋风下瑟缩,依旧坚持守在御帐外面不敢离开! 哈嚏……喷嚏……喷嚏! 有人连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高不凡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有个人像条死狗般趴在地上,赫然正是内史侍郎虞世基,刚才被站着的人挡住,所以高不凡没看到他。 虞侍郎屁股上挨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兵器所伤,看上去血淋淋的,半死不活地趴在那儿,也没人有空理会他,要不是他打了几个喷嚏,高不凡还没注意到呢。 “虞大人,你没事吧?下官给你包扎一下!”高不凡看不过眼,走近前问道。 岂料这位竟然笑了笑道:“谢谢高郎将一翻好意,本官这只是小伤,不碍事,跟皇上比起来,本官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潘真人正在给皇上治伤,情况未明,试问臣又如何能安心包扎呢?等潘真人出来再说。” 高不凡闻言不禁惊为天人,敢情这位不是没人给他治伤,而是这个马屁精自己为了表忠心,竟然守在御账外等消息,连伤也不治了,真贱骨头,拍马屁拍到这份上,也算是极品一枚了。 也罢,既然虞大人一心要拍龙屁表忠心,高不凡自然不会多管闲事,说了句“虞大人牛比”便行了开去。 虞世基虽然不懂“牛比”是啥意思,但料想也是一句称赞别人的话,毕竟高不凡说这句话时一脸“佩服”的表情。 众人又等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潘师正终于出来了,大家立即围了上去,就连趴在地上的虞世基也“挣扎”着爬起来抢上前。 “潘真人,皇上的伤势如何?”萧皇后紧张地问道。 潘师正微笑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皇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但这段时间要卧床休息,不得妄动!” 潘帅哥虽然面带微笑,仙风道骨,但眼底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什么。 萧皇后微松了口气,欲言犹止,而一众大臣却是各怀心思,毕竟大家都看到皇上裤裆大出血,即便性命无忧,但是那个位置……咳,男人都懂! 皇上要养伤,自然不能在野外露营,所以侍卫们很快就弄来了一副软辇,抬着杨广往馆陶县城而去。 杨广被人从御帐中抬出来时,意识显然还是清醒的,只不过面色苍白如纸,目光阴沉而萧杀,吓得群臣连大气也不敢出,湿着身也不敢去换衣服,只是恭谨地跟在软辇后面赶路。 很快,第一个倒霉蛋出现了,馆陶县的县令收到消息,带着下属的地方官员连滚带爬地赶来请罪,这不正好撞枪口上吗? 杨广目光阴沉地一声令下,馆陶县令、县丞、县尉、主薄等,但凡入品的地方官全部被拿下,并且就地开刀问斩,头颅滚滚,血溅一地。 如此一来,一众大臣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夹着腚做人了。就这样,皇上的御驾队伍踩着地方官员的遍地血腥,浩浩荡荡地进了馆陶县城,直奔县衙而去。 杨青若这才有暇靠近高不凡,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高不凡摇了摇头,目光关心地落在杨青若的肩头上,后者心中一暖,低声道:“我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已经包扎过了,进城后赶紧去换一身衣服吧,仔细着凉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忽然感到两道目光注视,抬头一看,正与潘师正对上了眼神,后者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跟在软辇旁边信步而行。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这个潘师正好像对自己怀有一丝敌意,低声问道:“青若,这位潘道长是你的师兄?武功好像挺厉害。” 杨青若略点了点头道:“潘师兄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武功尤在我之上,师尊如今一心修道,基本不理门派事务了,都是潘师兄在打理。”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之一?也就是说不是唯一了,除了你和潘师正之外,令师座下还有哪一些高徒?” 杨青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问来作甚?” “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这个不能问吗?”高不凡反问道。 杨青若沉吟道:“倒不是不能问,还有一人你虽然没见过,但也认识,而且跟你还有关系。” “虬髯客张仲坚?”高不凡脱口道。 杨青若点了点头:“论资质和悟性,大师兄都远胜我和潘师兄,只是……如今大师兄已经脱离师门了。” “因为佛道之争?” 杨青若点头道:“想必李靖也跟你提起过,大师兄和禅宗道信是知交,整个道门都对此不满。” 高不剑眉一挑道:“所以令师就把张大哥赶出师门了?” 杨青若摇头道:“大师兄是自愿放弃道籍的,其中的情况十分复杂,以后有空再跟你说。”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潘真人似乎对我有成见。” 杨青若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怎么会?潘师兄人很好的,我的武功基本也是他传授的。”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那是对你,嗯,我去换件干净的衣服!”说完便脱离了队伍,进了街边的一家布庄。 杨青若愕了一下,继而既好气又好笑,因为她分明在高不凡的语气中感受到一股酸味,这家伙……原来也会吃醋! 杨青若芳心生出一丝异样的甜意,也许这就是被心爱的男人在乎的滋味吧。 且说高不凡进的那家布庄名叫恒顺布庄,掌柜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约莫三十许岁,尽管高不凡浑身湿透,但掌柜的并不敢怠慢,毕竟御驾队伍才刚过去,这位似乎是随驾人员,所以客气地问:“这位客官需要什么?” “有没有成衣?”高不凡问道。 掌柜连忙道:“有的,你看这套如何?大小应该适合。” 这位掌柜倒是经验丰富,麻利地给高不凡挑了一套青色的长衫,后者换上后倒是刚好合身。 高不凡束上腰带,满意地道:“不错,就要这套吧,价值几何?” 掌柜笑道:“长衫、蔽膝、内裳、合计承惠一千二百钱吧。” “有点贵了!”高不凡摇了摇头道。 掌柜陪笑道:“客观,这些都是上乘面料做的,不贵了!” 高不凡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在下带的钱有点不够,你看这个值多少钱?” 高不凡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清河崔氏的木制标识,掌柜一见登时怔了怔,轻咳一声道:“客官,不妨里面说话。” 高不凡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跟着掌柜进了店面后面的房间。 “客观贵姓,如何称呼?”掌柜警惕地问。 “蓨县高长卿!” 掌柜闻言登时肃然起敬,躬身一礼道:“原来是高公子,大管事前段时间召集大家议事时还提起过你。” 高不凡微笑道:“敢问这位掌柜如何称呼?” 掌柜答道:“鄙人崔顺,跟大管事是同一辈的族弟,专六负责打理馆陶县的布匹生意。” 高不凡暗道一声侥幸,去年在崔府的“相亲宴”后,崔护特意带他参观过崔氏在东武城中的产业,高不凡记得当地有一家布庄叫恒顺布庄,跟眼前这家名字一模一样,便本着撞大运的心理进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清河崔氏的产业。 “敢问高公子手里这块清河崔氏的标识是从何处得来的?”崔顺疑惑地问。 高不凡神色郑重地问道:“清河崔氏是不是有一艏新打造的三层楼船?” 崔顺点了点头道:“是的,两年前订造,好像是上个月才出坞,半个月前鄙人回东武城县,见那艏船还停在码头上散味儿,难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就对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那艏三层楼船沉在运河中挡住了皇上龙舟的去路,紧接着有刺客闯上龙舟刺杀皇上。” 崔顺登时吓得面色煞白,吃吃地道:“怎会如此……这不可能吧,高公子,话可不能乱说啊!” 高不凡皱眉道:“在下和崔大管事是挚交,这种事我能乱说?” “那……皇上!”崔顺显然吓坏了,声音都有点颤抖。 “皇上受了伤,一怒之下将馆陶县县令至下,所有入品的地方官都斩首了。” 崔顺双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扶住茶几才勉强站稳。高不凡冷静地道:“崔掌柜别慌,官府现在还不知道那艏楼船的来历,而船上唯一的标识也被我取下来了,不过即便如此,此事迟早也掩盖不住,毕竟这种大船太好认了,一查各地的造船局便清楚。”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崔顺六神无主,慌得语无伦次,也难怪只能当个掌柜,这心理素质终究是差了些。 高不凡低声喝道:“崔掌柜,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知你们族长想办法补救,实在无法补救,趁早作好打算,对了,在下还在刺客中发现了崔三姑娘,不过她趁乱潜水逃掉了。” 崔顺眼前一黑,差点便晕了过去,勐一跺脚道:“作孽呀,我就知道……族里的三层楼船怎么会出现在馆陶县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崔管事,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高不凡沉声道。 崔顺一拍额头道:“鄙人都气湖涂了,高公子,这次我清河崔氏若得脱大难,全赖您的恩情啊!”说完向着高不凡郑重一揖。 7017k 第393章 补救之法 午夜,东武城县,正在熟睡中的县令渠有光被小妾摇醒了,不悦地问:“何事?你这骚蹄子,真没完没了,欲累煞老夫耶?” 小妾委屈地指了指门口道:“老爷,有人敲门。” 渠县令闻言更不爽了,怒道:“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该死!” “大人,十万火急,有大批贼人攻城,县尉大人让属下来通知你。”县衙捕头董亮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渠县令不由一个激凌,登时睡意全无,急忙在小妾的服侍下穿上官服,火急火燎地打开门急问道:“哪来的贼子,有多少人马?” 董班头神色惊惶地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但估计是高鸡泊那些强贼,天黑看不清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马,但城外码头不少仓库和船只都着火了,数不清的贼人举着火把跑来跑去的,只怕没一万也有几千吧。” 渠县令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清河郡毗邻高鸡泊,而如今高鸡泊中盘踞着两伙强人,实力最强的一伙正是自称东海公的高士达,麾下贼众有七八千人,而且其麾下的军司马窦建德十分能打,另外一伙强人是孙安祖,其麾下也有三四千人,这两伙强人实力强悍,盘据在高鸡泊四出劫掠,附近的州县无不心惊胆颤的。 幸好,这两伙强盗一直还算“懂事”,平日只是劫掠过往的行商,以及偶尔洗劫村镇之外,极少会攻打有城墙保护的县城,今日突然来攻东县武城县,怕不是看中了富得流油的崔氏一族了吧? 渠县令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众衙差赶往城头,一边问道:“通知崔氏族长了没?请他派出族中子弟协助守城。” 别看渠有光是县令,但在东武城县中,真正的话事人却是崔氏一族的族长,讲句不好听的,族长崔望放个屁都比渠县令讲一百句话管用,没办法,东武城县是清河崔氏的根基之地,经济民生,方方面面都在崔氏一族的把持之下,绝大部份百姓,就连县衙的差役都得靠着崔氏吃饭。 所以渠县令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除了刚上任的那年折腾过几回,每次都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后,渠县令便学乖了,凡事都找崔望商量着办,日子这才好过起来,对了,渠县令的几房小妾都是崔家赠送的。 且说渠县令急急忙忙赶到东城头,发现县丞、县尉和主薄等人都到了,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城外。 “情况如何?”渠县令急忙问道。 “贼人正在劫掠码头的仓库和船只。”脸色有点发白的县丞周树清吃吃地道。 渠县令大着胆子探头一看,果然见到码头上火光冲天,不少船只和仓库都着了火,那些贼人举着火把怪叫着跑来跑去。 “那……那不是崔氏的仓库吗?该死!”渠县令一拍墙头,肉疼得直打哆嗦。 原来崔氏在码头的仓库里存储着一批准备装船发运的布匹,其中有五十匹却是他渠县令从别处收购来的货,本想搭乘崔氏的顺风船卖到洛阳去赚一大笔差价的,结果现在全部便宜那些贼人了,这些杀千刀的贼子,把仓库搬空装船后还一把火将仓库烧掉。 此时不仅渠县令肉疼,县丞、县尉、主薄同样都在心头滴血,无他,因为崔氏仓库里也有他们的货物,近来洛阳的物价高企,他们自然也想趁机赚一笔外快,结果——赔惨了! “天啊,那不是崔氏的楼船吗?听说花了五千两银子在东莱造船场打造的,上个月才出坞驶回来,竟然被贼人烧了!”主薄忽然失声惊呼。 众人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艏大船被烧着了,估计贼人是淋了火油,整艏大船很快就被大火吞没了。 五千两银子,就这样没了……众地方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不过心里却是平衡了一些,跟崔家的损失比起来,他们那一百几十两的货物实在不值一提! “崔族长来了,崔族长来了!”此时有人高声大叫。 渠县令等人转身望去,果然见到拄着拐杖的崔望在一众子弟的族拥之下,高举着火把登上了城头。 “崔老族长!”渠县令连忙带头迎了上去行礼。 崔望凝重地点了点头,拱手回礼道:“诸位大人,情况如何?来的是哪一伙贼人?有多少人马?老夫带了五百族中子弟前来协助守城。” 五百名崔氏一族的子弟兵披坚执锐,杀气腾腾地列队登上了城头,一看便知训练有数,精气神不知要比那些衙差强多少倍,他们一到,那些衙差都纷纷让出位置,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渠县令陪着小心道:“现在还不清楚是哪伙贼人,不过看样子人数不多,正在城外码头上掠夺财货,估计不太可能攻城。” 崔望面色微变,急忙拄着拐杖奔至女墙旁边探头一望,登时大呼一声:“我崔氏的仓库……楼船,该死的贼子!” 崔护、崔仁、崔义等人也是大惊失色,继而怒容满面,脾气最火爆的崔信拍着墙头大骂:“可恶的狗贼,掠我崔氏一族的财货,烧我崔氏一族的仓库和楼船,此仇不报,我崔信誓不为人,渠县令,快快下令打开城门出战吧。” 渠县令等人都吓了一跳,高县尉擦着冷汗劝道:“四郎稍安勿躁,现在乌灯黑火的,情况不明,也不知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马,咱们贸然打开城门出战,若是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啊!”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该死的贼子抢走我崔氏的财货?”崔信沉声道。 “四郎,钱财只是身外物,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高县尉继续劝道。 崔信怒道:“放屁,不是你高县尉的财货,你自然说得轻松,仓库里的货物至少值三千两白银,那艏三层楼船光是造价就值五千两白银,这一遭我们崔氏至少损失过万两白银,你当二十年县尉也拿不到万两俸禄,别废话,马上打开城门杀贼,你高县尉若没种率领三班衙役出城,我崔信自率崔家儿郎杀出城去。” 高县尉被喷得面红耳赤,既羞且恼,又不敢反驳! “四郎息怒,高县尉也是为大家安全着想而已!”渠县令急忙圆场道。 崔护点了点头道:“渠大人所言甚是,目前情况不明,贸然出城颇为不妥,四哥切勿冲动!” 崔望斥道:“老四,你这暴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下,听高县尉的,钱财只是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命却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区区一万两银子,我崔氏赔得起!” 渠县令连忙恭维道:“老族长英明大气!” 高县尉暗松了口气,如果真要开城迎战,他作为县尉自然是要身先士卒的,幸好,崔望还算理智! 城外的贼人似乎真的无意攻城,抢了仓库后装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渠县令等人见状不由暗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不敢打开城门追赶。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贼人的船只都跑没影很久了,渠县令这才命人用吊篮放了三名崔氏的子弟出城外查探,确认没有异常,这才敢打开城门救火。 大火已经烧了近个时辰,还救个屁啊,崔氏在码头的仓库基本已被烧成了白地,而那艏三层楼船也只烧剩下了骨架,而且还在燃烧中。 当渠县令和崔望等人来到码头时,楼船的骨架也烧没了,轰然倒塌散作一河面,只剩下一些漂浮在水面的木头还在燃烧着。 “五千两银子啊!”渠县令等人一脸的惋惜,而崔望和崔护等人却如释重负,放下了心头大石。 .bqkan8..bqkan8. 7017k 第394章 驱逐 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天就亮了,崔氏族长大宅中院的一家密室还亮着灯,以族长崔望为首的清河崔氏一族骨干人物都到齐了,人人表情严肃,只有崔礼神情恍惚地跪在祖宗牌位前。 “守成,此事没有纰漏之处吧?”崔望沉声问道。 “没有!”崔护肯定地答道,今晚这一切都是他经手安排的,自问没有任何破绽,因为那伙贼人是真的贼人,东西也是真抢真烧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烧的,即便飞羽卫来查,相信也查不出任何不妥来。 崔望闻言放下心来,崔护办事向来稳重妥当,这也是大家推举他为大管事,负责打理家族生意的主原因之一。 崔仁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族中那艏破旧的二层楼船当初没有拆掉,稍微加工上漆后,借着夜色掩护倒是勉强能够瞒天过海,要不然还真的不好办。” 在座众人均露出庆幸之色,崔顺更是一脸感慨地道:“其实此事全赖高长卿帮忙掩饰,并且及时通风报信,要不然咱们清河崔氏全族上下性命皆可休矣。” 此言一出,包括崔望在内都后怕不已,后背凉嗖嗖的,据说馆陶县的地方官上至县令,下至捕快和三班衙役,合计两百三十余人全部被盛怒之下的皇上下令斩了脑袋,如果飞羽卫查到那艏三层楼船是清河崔氏名下的,清河崔氏一族数千口人哪还留得命在?所以说,这次清河崔氏真得要好好感谢高长卿,这份恩情直比天还要大了! 众人感激之余,无不向崔护投去佩服的眼神,还是老六眼光独到啊,当初高长卿还没发迹时便一力主张与之交好,结果现在高长卿果真救了崔氏全族的身家性命。 崔信有点惭愧地道:“六弟,当初你提出要跟高长卿联姻时,四哥我还有点不以为然呢,还好六弟你眼光独到,一直和高长卿维持良好的关系,要不然……” 本来跪在祖宗牌位前神情恍惚的崔礼,闻言也禁不住惭愧地低下了头,老实说,当初他对崔护提出把自己的独生女崔诗瑶下嫁给高不凡是有所不满的,因为渤海高氏早就没落了,跟清河崔氏没法比,而高长卿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牧监,想娶清河崔氏族长的嫡孙女肯定是不够格的。 现在呢,崔礼忽然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高长卿短短一年间便从七品牧监升至五品鹰扬郎将,不仅跟越王杨侗关系密切,这次又救驾有功,只能用前途无量来形容,所以现在不是人家高长卿配不起自己女儿,而是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人家啊! 唉,论打理家族生意的本事,自己不及六弟,论眼光更是差六弟九条街,当初六弟留宿高长卿,今年初又专门带着女儿诗柔赶到涿郡祝贺高长卿的新马场开张,自己当初对这种倒贴的低姿态十分不屑,结果呢,事实证明六弟是多么的高瞻远瞩,看来父亲把家族生意交给六弟打理的确是英明之举。 咚…… 崔望的拐杖重重撞了一下地板,正神不守舍的崔礼霍然惊醒过来,发现父亲崔望正怒容江面地盯着自己,而其他族亲也神情多有不满,不由羞愧得满脸通红,嚅嚅地道:“诸位……族亲,是我崔礼对不起大家!” “三哥,我们不是埋怨你,只是诗瑶这丫头这次实太过份了,根本就是置咱们全族上下数千口人生死于不顾啊,你说这孩子……是咋想的?”崔顺顿足痛心疾首地道。 “三弟,都怪你平时太过纵容,诗瑶这丫头才越发的无法无天的,这次闯了弥天大祸,你这个当父亲的难辞其究,要不是有贵人相助,咱们全族都要人头落地,你知道吗?”崔仁激动地厉声指责。 崔礼冷汗直冒,瑟瑟发抖,泣声道:“都怪我,都怪我,这逆女要是回来了,就用铁链把她锁起来,我崔礼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崔望猛地一柱拐杖,须发皆张地喝道:“不必了,此等无亲无父,无宗无族的逆女,毫无廉耻,自私自利,愚蠢之极,留着何用,直接逐出我清河氏一族得了,惹敢回来,当场打死,免得再害人!” 崔礼面色惨白,如同五雷轰顶,在古代,被家族除名对一个人来说无疑是极重的处罚,不仅意味着从此失去家族的庇护,而且还名声尽毁,以后很难再有立足之地,毕竟名声臭了,没有人愿意接纳一个被逐出宗族的不俏子女,这种人唯一的出路只有远走他乡,找一个没人认识地方低调生活,从此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至死不能再踏上生养自己的故土。 尽管觉得族长这处罚过于严厉了,但是没人愿意出面说情,毕竟崔诗瑶这次做得实在太过了,分明就是把族人往火坑里推,你说你偷自家大船去刺杀皇上就算了,竟然连家族标识都不摘除,不管是疏忽,还是故意的,这种行为均不可愿谅。 崔护终究是心软,见到崔礼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忍心不住劝道:“族长,诗瑶估计也是受到李子通的蛊惑,一时糊涂才……” 崔望不待崔护说完便摆手打断道:“守成不必多讲,我意已决,这种害群之马绝对不能再留。” 崔礼咬了咬牙道:“谢谢六弟好意,父亲说得对,这种害人精不能留了,也罢,我便当没生过这种女儿!” 崔护暗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崔诗瑶如今和李子通等人混在一起,迟早还是会搞出其他祸事来,还不如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天亮了,众人纷纷散去,崔望唯独将崔护留了下来。此时,崔望秃然坐椅子上,露出了疲惫虚弱之态,毕竟年近七十的老人,熬了一个通霄,再加上担惊受怕的,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他身子骨够硬朗了。 “伯父还是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由侄儿来处理。”崔护关心地道。 崔望点了点头道:“守成,辛苦你了,昨晚那些贼人你从哪找来的,可靠吗?” 崔护表情有些怪异,轻咳一声道:“没有比这个更可靠的了!” 崔望老眼精光一闪:“此话怎么讲!” “因为这伙人正是高鸡泊中的真正强盗。” 崔望虽然早就猜到了几分,但仍然有点吃惊地低声道:“守成,莫非你……” 崔护摇头道:“伯父放心,侄儿跟高士达和孙安祖并无直接联系,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后续麻烦。” 崔望闻言略略松了口气,疑惑地问道:“那守成你是如何使到贼人配合的?” 崔望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窦建德有个女儿叫窦线娘,当初……” 崔望听完崔护简单的介绍后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此女跟高长卿的关系十分密切?” 崔护点了点头,能不密切吗,都一起困觉了! 崔望沉吟了片刻,低声问道:“那高长卿对诗柔是什么态度?” 崔护苦笑道:“拿不准!” 崔望皱了皱眉道:“诗柔这妮子乖巧懂事,模样也不差,高长卿没理由看不上眼呀。” “长卿对诗柔倒是挺不错的,就是长孙家的那位先入为主了,有点麻烦!”崔护道。 崔望讶然道:“自从长孙炽和长孙晟去了后,长孙家还剩什么?如何能跟咱们清河崔氏比?高长卿此子如此聪明,没理由分不清呀!” 崔望摇头道:“伯父有所不知了,这正是高长卿与众不同的地方,此子……侄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形容,反正侄儿有时觉得他跟咱们所有人都不同,仿佛……就不属于咱们这个世界的。” 崔望不由奇了,轻咦一声道:“此话怎讲?以守城你阅人的眼光也看不清吗?” 崔护道:“倒不是看不清,正因为看清了才觉得与众不同,怎么说呢,此子似乎并不看重门第出身,无论是王公贵族,亦或是贩夫走卒他都能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对女人,跟咱们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崔望皱眉道:“什么意思?” 崔护斟酌了一下才道:“这样举个例子吧,咱们都接受不了女人当官,高长卿却接受得了,甚至认为理所当然,你说怪不怪?” 崔望愕了一下,神色怪异地道:“那此子的确与众不同。” 崔护点了点头道:“此子对待女子尚且能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所以什么家世门第的他更不当一回事,与之交往最重要的真诚相待,若太多的利益算计反而得不偿失。” 崔望皱眉自语道:“这样啊,那此子既然意属长孙家的姑娘,那岂不是不太可能改变主意了?” 崔护苦笑道:“所以这才难办,总不能让柔儿作妾吧。” 古代妾氏的地位实在太低了,只比婢女高一点,死后甚至连祖坟也不能入,所以一般人家的女人也不太愿意作妾,就更别说像清河崔氏这种世家大族了。 崔望皱了皱眉道:“若是如此,守成你得慎重考虑一下了,除非……” 崔望打住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7017k 第395章 狗粮 沉没在运河中那艏三层楼船的残骸被打捞出水了,但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上面还沾满了淤泥,木板也被泡得变了颜色,不过从某些地方还能判断得出,这是一艏新船。 “青总管,能建造三层楼船的大船场并不多,而且这艏楼船还是新的,查到出处应该不难。”执事孙尚茗不明白,刺客明明已经报上了名号,为何青总管还要调查这艏楼船,不过,青总管既然要查,那就查吧,反正也不费事。 杨青若一身青衣,依旧以青纱蒙面,风姿绰约,点了点头道:“东莱船场离这儿最近,便从东莱船场查起吧,另外,附近州县,谁家有三层楼船的都要查清楚。” 尽管刺客已经报上了名号,分别是李子通和杜伏威这两伙贼人,但是杨青若不相信这两伙贼人能拿得出一艏三层楼船来,当然,若是偷来抢来的又另当别论,此事必须查清楚,把背后有可能支持反贼的地方豪强全部揪出来,如此才能以绝后患。 孙尚茗恭身道:“属下领命……咦,高郎将来了!” 杨青若转首望去,果见某人正微笑着驻马在不远处,见到她望来,还扬手挥了挥。杨青若俏脸微热,低声叮嘱了孙执事几句,便腾身上马朝高不凡迎了上去。 “神探大人,没妨碍你查案吧。”高不凡笑着问道。 杨青若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说呢?” “噢,明白,收到,那在下马上消失。”高不凡说着便作势要拨转马头。 杨青若玉掌一伸,唤道:“青云过来了。” 大青马这货立即如听仙音,撒开四蹄屁颠屁颠地奔了过来,然后伸出舌头津津有味地舔食杨青若手掌上的那把精盐,明明是一匹马,动作却十分狗! 高不凡禁不住数落道:“吃货,真白养你了,区区一把精盐就让干出此等卖主救荣的事来,真丢人。” 大青马晃了晃脑袋,不满地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反驳。 杨青若白了某人一眼,温柔地拍了大青马的马首以示安抚,又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器,往手掌上撒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精盐,大青马眼前一亮,又十分享受地舔食起来。 古代制盐技术还比较落后,都是通过煮的方式获得,所以普通百姓食用的多是粗盐,像这般精制的细盐,普通人家可吃不起。 高不凡一脸羡慕地看着大青马的舌头,自然自语地道:“便宜你了,这小手你主人我都还没舔过呢。” 杨青若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虽然戴着脸纱,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作势便又要使出二指禅,结果某人已经快如电闪地把一袋还温热的包子塞到她手里,笑吟吟地道:“总管大人息怒,快趁热吃吧,查案也得吃早餐不是?” 杨青若轻哼一声,取出一只肉包子,掀起面纱轻轻地咬了一口,心中泛起一丝丝甜意。 高不凡也趁机探手从杨青若手中的纸袋里拿了一只肉包子,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道:“青若,查出什么眉目了没?” 杨青若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这种三层楼船并不多,要查出来应该不难。” 高不凡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皇上近日的心情如何?” 杨青若瞥了高不凡一眼:“你问这个作甚?” “随便问问!”高不凡三两口就把那个肉包子吃完了,想再拿一个,却被杨青若轻打了一下手背,嗔道:“你是给人家送早餐,还是来抢吃的。” 高不凡理直气壮地道:“我是来陪总管大人你共进早餐的。” 杨青若脸上微热,飞快地取了一只肉包子塞到某人嘴里,压低声道:“皇上昨晚把侍寝的一名嫔妃用剑斩伤了,如果你想趁着救驾之功给高士廉求情,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现在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触怒皇上。” 高不凡的心不由微微一沉,他本来还真有这种打算,因为日前杨广已经下令抓捕那些领过杨玄感救济的百姓,也就是说,自己之前在龙舟上那翻委婉的劝谏等于白说了。 不过这也难怪,杨广从高句丽撤兵回救洛阳,本来就杀气腾腾,结果路上又遇刺受伤,如今杀意只怕更盛了,恨不得杀尽天下乱臣贼子,简直生人勿近,试问这时谁敢触他霉头? 杨青若见高不凡“垂头丧气”的模样,有点吃酸,更多的却是不忍,柔声道:“你也不用着急,高士廉与斛斯政那些信件并无不妥之处,顶多就是官场上一些奉迎的话,理应没有性命之忧,你若替他求情反而会引起皇上的不快,倒不如静观其变。” 高不凡闻言精神一振,伸手握住杨青若的玉腕,一口将其手里那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咬了过去,鼓着腮笑道:“青若,谢谢你,真香!” 杨青若两颊飞起两朵桃花,既羞且气,想要动手惩戒,某人已经一夹马腹逃了开去。 “混蛋,有胆子别跑!”杨青若咬着贝齿策马追杀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跑远了。 孙执事目瞪口呆的,片刻才回过神来,发现在场其他飞羽为的表情跟自己差不多,一副吃了狗粮的模样,便轻咳了一声喝斥道:“愣着作甚,不该看的别看,该干嘛干嘛去!” 一众飞羽卫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干活,孙尚茗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远处消失了两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青总管展露出这种小女儿形态。 “孙执事!”孙尚茗正走神间,忽闻身后有人唤她,转身一看,讶然地道:“萧执事什么时候来的?” 原来此时站在孙尚茗身后的正是萧剑,他一直在洛阳负责抓捕杨玄感余党,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出乎孙尚茗的意料。 萧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围着沉船的残骸转了一圈,问道:“查到是谁家的船了没?” 孙尚茗摇了摇头:“还在调查中,这种三层大船,附近郡县中就只有东莱郡能造,我正打算派人去东莱造船场调查。” 萧剑点了点头道:“方向是对的,不过有件事不知孙执事知道了没?” “什么事?” 萧剑目光一闪道:“据说清河崔氏有一艏新造的三层楼船,不过日前被高鸡泊中一伙前来抢掠的贼人烧毁了。” 孙尚茗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也太巧合了些。” “的确十分巧合!”萧剑淡道。 “萧执事怀疑清河崔氏与此事有关?” 萧剑点了点头道:“合理怀疑,不过此事还得讲证据,我调查过了,事情就发生在皇上遇刺的当晚,而且当时东武城县很多人亲眼目睹,崔家的仓库和那艏新船都被贼人放火焚毁了。” 孙尚茗皱眉问:“只有崔家的船被烧吗?” 萧剑摇头道:“那倒不是,码头上不少船都被烧了。” “那就是说,贼人并不是只针对崔家,此事的确只是巧合?” 萧剑反问道:“孙执事,你相信是巧合吗?” 孙尚茗点头道:“为何不相信,清河崔氏大概不会蠢到用一艏特征明显的三层楼船来阻挡龙船,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 萧剑点子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对了,高郎将这段时间每天都和青总管在一起吗?” 孙尚茗皱眉道:“萧执事,这似乎不是你该管的?” 萧剑点了点头淡道:“那是我多问了,打扰了孙执事,告辞。”说完径直行了开去。 孙尚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同时又有些疑惑,清河崔氏的事自己还不知道,萧剑远在洛阳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他早就到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7017k 第396章 殺 也不和是潘师正的医术特别高明,还是杨广本来就伤得不重,仅仅过了五天,便能站立走路了,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就像做完痔疮手术,处于康复期的病人。昨晚,杨广甚至点了一名妃子侍寝,正是李渊的外甥女王氏,结果不知为何却突然发怒拔剑把对方砍伤了,据说萧皇后安抚了很久才使到龙颜大怒的皇上平静下来。 馆陶县县衙,如今成了杨广的临时行宫,连绵多日的秋雨停歇后,连日来天气晴好,不过秋凉更加明显了,而再过几日便是大业九年的九月份了,县衙后面的院子落叶飘零。 今日的杨广情绪还算比较平静,一直在书案后面挥毫练字,不过表情依旧阴鸷,眼神依旧冷冽,从其写字动作来看,好像一直在写着同一个字,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不过过了多久,杨广估计是写累了,靠在太师椅上小憩,双腿张开,脑袋靠着太师椅背的横梁,闭目仰面,鼾声微微。 一名太监见状便轻手轻脚地走近准备收拾案上的文房四宝。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这名太监是杨广的近侍,耳濡目染下倒是识得几个字,一见那些宣纸上都写满了杀气腾腾的“殺”字,不由机灵灵地打了寒颤,更加连大气也不敢透了,小心翼翼地收拾好那些乱糟糟的宣纸,又捡起那支毛笔打算放回笔架上,好死不死,这名太监正拿着毛笔偷瞄一眼杨广的动静时,后者竟然醒了,蓦地睁开了双眼。 太监的目光与杨广一触,登时吓得打了个哆嗦,手中的毛笔也失手掉在书案上。杨广眼中寒芒一闪,腾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阉奴竟手持凶器窥视朕,意欲何为?” 太监差点吓尿,扑通的跪倒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解释道:“皇上释怒,奴才只是收拾御案,手里拿的只是御笔,不是凶器啊……呀!” 可怜的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广转身从墙上摘下宝剑,对着喉咙一剑捅死了。 杨广估计是患上被刺杀后遗症,偏生这太监的动作和眼神又容易让人误解,结果悲剧了。 太监的惨叫声把外面值守的侍卫惊动了,裴行俨带着几名千牛卫率先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 杨广把剑从太监的脖子里抽出,盯着裴行俨等人冷冷地道:“你们也想刺杀朕?” 裴行俨等莫不面色大变,急忙道:“我等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是保护皇上的。” 杨广点了点头,用还滴着血的剑尖指了指裴行俨道:“你是裴行俨,朕认得你,光禄大夫裴仁基是你老子。” 裴行俨只好道:“皇上明察秋毫,属下正是俨行俨。” “你跟鹰扬郎将高长卿是好朋友?”杨广冷冷地问。 裴行俨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汗,杨广近日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有时跟神经病似的,天知道他的脑回路现在想什么,言行稍有不合其意,说不定都会丢掉小命,那名倒霉的太监就是样板,脖子还在汨汨流着血呢。 “属下……和高长卿的确是朋友,当初在高句丽并肩作战过。”裴行俨硬着头皮答道。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高长卿救过可敦,救过越王,也救过朕,是个大大的忠臣,物以类聚,所以你也是个忠臣。” 裴行俨暗松了口气:“忠于君上,是臣子的本份!” “讲得好,此阉奴趁着朕打盹的时候手持凶器窥视,欲行不轨,该杀,拖出去悬竿示众,以儆效尤!” 裴行俨等只好领命把这倒霉蛋的尸体抬出去挂竿示众了。 这时萧皇后刚好闻讯赶来,见到裴行俨等侍卫抬着一具太监的尸体离开,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走上前柔声道:“皇上何故舞刀弄剑,小心划伤自己。” 杨广还剑归鞘,冷道:“朕还至于如此没用。” 萧皇后面色微僵,不过马上又换上了一副妩媚的笑容道:“外面秋色正好,不如臣妾陪皇上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杨广把剑挂回墙上,淡道:“这县衙的院子还没朕的龙船大,没什么好走的。” “那皇上你想耍点什么乐子?臣妾陪你!”萧皇走上前亲热地挽住了杨广的胳膊,言笑宴宴,成熟饱满,细腰圆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这模样和身材,哪里像是当奶奶的人了,当然古人早婚早育,现在的萧皇后也就三十许岁而已。 面对像蜜、桃一般的萧皇后,杨广似乎并不感兴趣,淡淡地道:“朕要回洛阳!” “可是潘真人说皇上的伤……” 杨广登时咆哮道:“朕没伤,朕好得很!” 萧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吃吃地道:“皇上息怒,臣妾讲错了,皇上没伤……噢,回洛阳,明天就回洛阳!” 杨广狰狞的面孔这才稍稍放缓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殺”字,然后把笔一扔,寒声道:“乱臣贼子,刁民蠢才,统统该杀,你们都想朕死,那朕就让你们全部不得好死!杨玄感、杨玄纵、杨积善、斛斯政、李子雄……杜伏威、辅公佑、李子通,全部——死!” 萧皇后看着状若疯颠的丈夫,只觉无比陌生,浑身冰冷,曾经这个男人给她的是无比安全感,现在她只觉无比不安全。 ………… 荒村,破旧的木屋里,一灯如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朽木的腐味,还有男人身上发出的汗臭和脚臭,崔诗瑶实在受不了,走出木屋试图换口气,结果刚绕到屋后不远就踩到了一坨臭烘烘的烂屎,敢情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跑到屋后拉粑粑了,而且还肠胃不好,拉稀了! 崔诗瑶发出一声高八度的尖叫,恶心得差点呕吐,当李子通举着火把冲出来时,前者正扶着一棵小树使劲地蹭鞋底,就像触电抽疯了一般,不由皱眉问道:“诗瑶,你在作甚?” 崔诗瑶怒不竭地道:“哪个混蛋在屋后随地方便,气死本姑娘了。” 李子通不禁恍然,敢情这位大小姐踩到屎了,只得转身对着一众弟兄喝斥道:“谁干的?” “李大哥,是俺拉的!”一名汉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此人名叫伍云昭,是李子通麾下的好手之一,武艺仅次于李子通,这次也有份参与刺杀杨广,而且光荣负伤了。 李子通皱眉道:“云昭,跟崔姑娘道歉!” 伍云昭撇了撇嘴道:“李大哥,大家以前都是这么干的啊,凭什么道歉,偏就是这位崔大小姐臭毛病多。” 崔诗瑶气得怒目圆睁,骂道:“呸,你这混蛋随地大小便,还说本姑娘臭毛病多?不要脸!” 由于刺杀杨广失败,大家连日来躲藏在这荒村野岭中避风头,吃不好住不好,一些受伤者由于得不到及时医治,伤口感染挂掉了,所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而这个伍云昭本身脾气也臭,闻言冷笑道:“没错,老子就是不腰脸,老子就是随地大小便,咋了?高贵的崔姑娘要是看不惯可以走呀,死皮赖脸地跟咱们这些下三流野汉子混在一起作甚?” “是呀,不就是踩屎嘛,蹭干净就是了,何必小题大做,大户人家的女子就是娇气!” “崔姑娘乌灯瞎火的跑到后作甚?踩屎能怪谁?” “说不定崔姑娘也想解决一下,结果踩屎了!”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崔诗瑶本来就是大小姐脾气,平时以自我为中心,一身豪门骄女的小毛病,饭菜差点儿都不吃,对房间床铺也十分挑剔,久而久之,大家都神烦她,所以此时纷纷出言冷嘲热讽,气得崔诗瑶差点肺都炸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够了,统统闭嘴!”李子通厉声大喝,一众弟兄这才安静下来。 李子通把伍云昭拉到一边,低声道:“兄弟,你也知道诗瑶的脾气,就当给我一个面子,给她道歉。” 伍云昭悻悻地道:“也罢,那就给李大哥一个面子。” 李子通神色稍霁,拍了拍伍云昭的肩头道:“谢了!” 伍云昭走到崔诗瑶面前,硬梆梆地道:“崔姑娘,俺跟你赔个不是了。” 崔诗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冷道:“呸,你以为赔不是就行了吗?” “那你想作甚?”伍云昭微怒道。 “要么给本姑娘舔干净鞋底,要么跪下来叩头叫声姑奶奶,本姑娘就饶了你!” 此言一出,登时全场哗然,李子通也皱起了眉头,伍云昭怒极反笑道:“崔诗瑶,你是吃多了大头菜作梦吧,哪凉快滚哪去!”说完转身就走! 崔诗瑶气得抽出了长剑,向着伍去昭的后背便要刺,李子通急忙捉住她的手腕,喝道:“诗瑶不可鲁莽!” “李大哥,你放手,本姑娘非杀了这混蛋不可!”崔诗瑶试图挣开李子通的手,结果包头的头巾掉下来了,露出了被高不凡剃掉的“地中海”发型。 李子通本来就心情不好,崔诗瑶又不停地闹,突见这丑陋的发型,不由心生厌恶,一个耳光便抽了过去,喝道:“闹够了没!” 7017k 第397章 快请 崔诗瑶明显被李子通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懵了,捂住脸呆立当场,四下里也是一片静悄悄的。 “李大哥,你……打我?”崔诗瑶作梦也想不到平时待她百依百顺的李大哥竟然会大耳刮子抽她,一时间哪里接受得了,眼泪滚滚而下。 李子通出手后便有点后悔了,但在众弟兄面前却又不好认怂,毕竟麾下这帮弟兄才是他的根基,而且若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岂不是让弟兄们看轻,所以继续板着脸冷问:“闹够了没?” 崔诗瑶用力推开李子通,捂住脸着跑了开去,消失在黑暗之中。李子通下意识地追出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怫然返回木屋中。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伍云昭挠了挠头,心里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走到李子通面前讪讪地道:“李大哥,对不住了,要不俺去把诗瑶姑娘追回来?” 李子通故作轻松地道:“不必了,女人不用惯着,等她闹够了脾气冷静下来,自然会自己找回来。” 伍云昭闻言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李大哥果然男子气慨,武德充沛,像崔诗瑶这种豪门千金就是不能惯着,就该大耳刮子调教才会服服帖帖。 其实别看李子通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第二天早上发现崔诗瑶并没有回来时,他便急了,毕竟花了两三年的时间和精力才钓上钩的金凤凰,他如何舍得放弃,所以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往赶清河郡,在他看来,崔诗瑶除了回家就没其他地方好去了。 ………… 馆陶县城,偏僻的小巷,不显眼的房屋,阴暗的小天井,到处长满了苔藓,天井的一角还摆一只大水缸,水缸粗糙的表面同样长了苔藓。 只见两名汉子正在厅中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吃花生米,赫然正是杜伏威和辅公佑,谁又会料到,这两个悍匪日前在运河上刺杀皇上,如今竟躲在馆陶县城中悠闲地喝酒聊天,而杨广就住在距离这儿不算太远的县衙中养伤。 杜伏威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自言自语般道:“几天了?” “七天!”辅公佑答道,抓了一把花生米扔嘴里嚼得卡崩脆,很容易让人想到“牛嚼牡丹”这个词。 杜伏威拍了拍手笑道:“看样子那昏君十有八九是受伤了,否则不会在此逗留那么久。” 辅公佑悻悻地道:“杨广这昏君真是命大,掉河里竟然也没淹死他,而咱们却死了那么多弟兄,真是不值得。” 杜伏威淡然道:“公佑你错了,有些事只要做了就值得,更何况咱们至少还伤了杨广,这一战足以扬名立万。” 辅公佑闻言心中一热,点头道:“说的也是,现在到处都是咱哥俩的海捕文书,城内城外都贴满了咱哥俩的通缉画像,嘿,咱们现在可出名了,到时杜大哥只要扯起大旗,哪里还用担心没人前来投靠。” 杜伏威笑了笑道:“所以说,这庄买卖只要咱们活着干下来,不管成与不成,都值了。” 辅公佑竖起了大拇指道:“杜大哥英明,嘿嘿,对了,杜大哥你道现在朝廷花多少钱悬赏咱们的人头吗?” 杜伏威淡然道:“不会少于一百两黄金。” “五百两——黄金!”辅公佑狞笑着道:“俺少点,三百两黄金,他奶奶的,李子通也是五百两黄金,狗皇帝这是瞧不起老子吗?赏金比大哥你少就算了,竟然还比李子通少。” 杜伏威笑道:“你今日摸到县衙再干一票,赏金肯定能赶上。” 辅公佑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在这城中若被发现可没地方跑,指不定就真成了别人的赏金了,嘿,听说馆陶县所有地方官都被杨广下令杀头了,估计这昏君现在是杀疯了吧。” 杜伏威心中一动,问道:“有没有清河崔氏的消息?” 辅公佑摇头道:“没有动静,怪哉,咱们明明在船上动了手脚,那些飞羽卫也太草包了,现在还没发现?” 杜伏威也暗暗奇怪,没理由呀,别说飞羽卫,就算是普通的捕快也不至于这么菜吧?难道杨广担心影响太大,不敢动清河崔氏? 原来那艏三层楼船上的清河崔氏标识正是杜伏威暗中留下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拉清河崔氏下水了! 由于崔诗瑶的缘故,杜伏威猜测李子通已经得到清河崔氏的暗中支持,不禁既妒且惮,所以才暗中动手脚,一来削弱李子通,二来逼反清河崔氏,而以清河崔氏的影响力,一旦也起来反隋,说不定就会成为压跨大隋的最后一根稻草,然后他杜伏威便可以从中渔利,可惜,计策似乎没有生效。 …… 大业九年九月初十,杀气腾腾的杨广终于回到了东都洛阳,他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命人把杨玄感的尸体剁碎烧成灰,仍然没有解恨,又命人把杨玄纵、杨积善、杨万硕、韩世谔等人从死牢中押出来,在正阳门前车裂,最后还将杨家几兄弟的肉从身上割下来煮汤分给大臣们喝,还明言谁敢不喝就要谁的脑袋,然后他自己先喝了一碗。 实在太变态了,幸好高不凡对这种变态的杀人节目不感兴趣,所以一开始就没到现场“观摩”,倒是成功”错过”了一碗浓浓的人肉汤。 杀完杨玄感全族男丁的杨广总算稍稍平抑了少许杀意,摆驾回宫休息,第二日又开始拿那些参与杨玄感谋反的士族开刀了,一连七日,杀人似乎成了杨广每日起床的保留节目,而且是变着花样杀,杀得血流成河,满城凄惶。 “夫人,不好啦,老爷明日就要开刀问斩了!”一名仆人连滚带爬地进了客厅。 正在客厅中忐忑不安地等候消息的鲜于氏和高氏面色刷的白了,当场双双晕死过去。 “娘亲,舅娘!”长孙无垢失声娇呼,瞬时如同晴天一记霹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那张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姑娘!姑娘!”侍书连忙去按长孙无垢的人中,后者却推开她的手,挣扎着站起来问:“哪来的消息?” 仆人惶惶地道:“刑部已经判了,斩刑,明日午时行刑!” 长孙无垢差点再次失倒,她向来稳重大气,这时也禁不住六神无主,既恐惧又无助,无助到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颤声道:“我哥……我哥呢?” 仆人红着眼道:“无忌公子去唐国公府找李二郎帮忙了,可是……被下人拦着不让进。” 长孙无垢颓然跌坐于地,晶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此时,鲜于氏和高氏相继醒了过来,放声嚎啕大哭,所有下人都沉默了,仿佛整座宅子都蒙上了一层惨淡的愁云。 这时,门房走了进来,嚅嚅禀报道:“夫人,大姑娘,外面有人前来拜访无忌公子。” 鲜于氏只管放声大哭,高氏擦着眼泪道:“这个时候还拜访什么呀,让他走吧!” “可是那人是鹰扬郎将高长卿高公子!”门房低声道。 此言一出,鲜于氏和高氏立即都不哭了,正默默垂泪的长孙无垢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希望之光。 婢女侍书喜极而泣道:“高公子来了,婢子就知道他不会不管的,高公子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救舅老爷的!” 高氏本来存了一事不劳二者的心思,但此时已经火烧眉毛,那里还顾得那么多,急忙道:“快,快请高公子……噢,快请高郎将进来!” 鲜于氏此时也激动起来,高不凡她只见过一次,就是送长孙无垢一家搬家到此那次,当时的高不凡只是七品涿郡牧监,而且还未上任,而如今短短一年,此子已经今非昔比了,像坐火箭般升任为正五品的鹰扬郎将,听说跟越王的关系也不错,前不久还救驾有功,他若肯出面求情,说不定真能救自己丈夫一命,所以也急忙擦干净眼泪道:“快请!” 7017k 第398章 雪中送炭 “爹,高士廉和房玄龄明日就要被问斩了,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们,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李世民跪在父亲了李渊面前,梗着脖子大声道。 李渊被纠缠得有点恼火了,黑着脸道:“不是为父不救,是救不得呀,世民你可听清楚了?” 李世民红着眼道:“父亲你都没去见皇上,如何知道救不得?爹你就答应救救他们吧,要不然……你今天哪都别想去了。”说完上前抱住李渊的一条大腿,竟耍起无赖来。 李渊终于被激怒了,厉声斥道:“皇上如今已经杀红了眼,谁也救不得,谁敢求情就是高阳县主薄卢炳真的下场,你这逆子莫不成想连累为父被杀头?撒手,否则,别怪为父命人把你绑起来。” “二弟,不要无理取闹了,现在这风头火势,满朝文武都避之则吉,你却反倒把父亲往火坑里推,此乃大不孝也,听大哥一句劝吧,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观音婢再好,还能比父亲的性命重要?”李建成上前沉声劝道:“二弟,醒醒吧,不要再让父亲为难了,凭咱们家的条件,还有大把好姑娘让你挑选!” “大哥,你不懂!”李世民面红耳赤地大声道。 李建成见李世民还是如此固执,亦禁不住怒了:“没错,我是不懂,大哥我不懂二弟你为何把一个女子看得比咱父亲的性命还重要。” “父亲和皇上是姑表亲,即便出面求情理应也无性命之忧,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两条人命啊!”李世民辩解道。 李建成厉声斥道:“幼稚,糊涂,你婉表姐还是皇妃呢,俗语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结果呢,前不久侍寝的时候还差点被皇上用剑斩死了,如今伤都还没好,皇上杀红了眼,连夫妻之情也不顾,还会顾念什么姑表亲情?” 李世民虽然做事有点冲动,但并不是没脑子,此时也慢慢冷静下来,如今这形势,父亲若去找皇上求情,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触怒皇上,最终救人不成,反把老命也给搭上了。 李渊见李世民终于松开了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书房把门关上,眼不见为干净。 李世民失魂落魄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才绝望地站起来,当初,他本以为费些心思上下打点,就能把高士廉和房玄龄都救出来,而且事情都有眉目了,结果后来形势却急转直下,皇上在馆陶县遇刺,随即杀意炽盛,下令但凡跟杨玄感有关的人都全部处死,就连那些领过杨玄感救济粮的百姓也被抓了一批直接坑杀。 在如此高压之下,之前打点好的刑部官员都没有下文了,而且还刻意避着李世民,实在没办法,李世民只好缠着父亲李渊,已经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了,但是有高阳县主薄卢炳真这个前车之鉴,再加上外甥女王氏侍寝时被杨广持剑砍伤,李渊哪里还敢出面替高士廉求情?他李渊可没有舍己为人的“伟大情操”! 李建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头道:“二弟,起来吧,天威难测,非是我等臣子能左右的,此事,父亲的确无能为力,你也别怪爹狠心,实在是不能为啊。” 李世民慢慢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残暴不仁,他根本不配当皇上!” 李建成面色急变,连忙捂住李世民的嘴道:“二弟慎言!” 李世民推开李建成的手,淡道:“你们都怕他,我李世民却不怕。”说完便转身而行。 李建成连忙追上前,警惕地问:“二弟,你想作甚?” 李世民捏紧拳头道:“放心,我不会做出连累家里的蠢事。”说完绕过李建成往前门快步走去。 结果刚走到前院,迎面便遇上一名守门的下人,此下人立即施礼道:“见过二郎,无忌公子在外面要见您,已经等了很久了。” 李世民停住脚步,面色变幻不定,当初他可是在鲜于氏和高氏,还有长孙无垢面前夸海口作了保证的,如今人没救出来,明日还要问斩了,试问他哪里还敢见长孙无忌? “二郎?”下人见李世民愣着不动,便唤了一声。 李世民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道:“你告诉无忌公子,就说我不在,出城去了。”说完转身返回屋中。 下人转身行出了大门,发现长孙无忌还在外面焦急地等候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上前微笑道:“无忌公子,真是万分抱歉,咱们二郎今日一早就出城了,至今未归。” 登时如同兜头被淋了一桶冷水,长孙无忌彻底死心了,神色木然地点了点头:“打扰了!”说完缓缓地转离开了唐国公府。 长孙无忌本来是唐国公府的常客,以往只要来了,不用通报就能直接进府,结果今日一反常态,被看门的士卫拦在外面,那时,长孙无忌已经心凉了半截,但是,长孙无忌仍然不死心,毕竟他和李世民是铁哥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发小,所以他不相信李世们会把他拒之门外。 然而,现实却十分残酷,长孙无忌不得不接受现在,失望并且绝望地离开了唐国公府,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回到了永兴坊的舅舅家中。 “无忌公子,家里来客人了!”长孙无忌刚迈着机械的步子跨进了院门,一名下人便低声禀报道。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地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上门?” 是啊,连从小一起玩大的发小铁哥门都借口不见自己了,这种时候,谁还会来这儿沾一身晦气? 此时此刻,长孙无忌终于尝到了什么叫无助,什么叫世态炎凉了! “是鹰扬郎将高长卿高公子!”下人低声嘀咕道。 长孙无忌显然没听清,皱眉问:“什么公子?” “高长卿高公子!”下人重复道。 长孙无忌登时一个激凌了,整个人差点弹起来,失声道:“长卿,对,我咋把长卿给忘了呢!” 长孙无忌之前也想过找高不凡帮忙,但世民一直在为舅舅的事奔走,他自然不好去找高不凡帮忙,毕竟一事不劳二主,这边世民在办着事,如果自己那边又另外找人帮忙,而且这个人还是高长卿,世民若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没有主动去找高不凡。 如今李世民是指望不上,长孙无忌自然没了顾忌,而且高不凡恐怕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所以激动万分地跑进了客厅! 此时的客厅中,高不凡已经来了好一会了,正由鲜于氏和高氏陪着说话,长孙无垢也在,低眉垂目而坐,三个女人都眼圈红红的,鲜于氏的一双眼睛更是哭得红肿了。 高不凡看着乖巧端庄地坐在那,脸蛋儿略带凄惶的观音婢,不由心生一丝怜惜之意,正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时,长孙无忌快步走了进来,急问:“观音婢,可是长卿来了?” 长孙无垢抬起俏脸,还没来得及说话,高不凡已然站了起来,微笑道:“辅机兄!” 长孙无忌看着笑容阳光的高不凡,心中百感交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卿兄……你能来,我……很高兴!” 长孙无忌的话只说了一半,声音便有点发更了,眼眶也微微发红,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是最脆弱的,长孙无忌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刚在好兄弟那儿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心态几乎崩了,这时候高不凡的出现,就像在冰天雪地上给他送来了一盆熊熊的温暖火炭。 7017k 第399章 安排后事 高士廉家中只有一辆马车,是供女眷平时出门用的,但这显然还不够,所以高不凡找到了苏定泰和韦大中,从越王府中暂借了两辆马车,载上长孙无垢母女二人,以及高士廉的妻子鲜于氏一道前往刑部大牢。 就目前这种情形,要救出高士廉的难度很大,而且十分危险,不过,若只是安排长孙无忌他们和高士廉见上一面,高不凡还是能办到的。 且说众人到了刑部大牢外,高不凡率先下马,对着长孙无忌道:“辅机稍等,且容我先跟牢头打个招呼。” “有劳长卿了。”长孙无忌感激地道。 高不凡径直向着两名把门的狱卒走了过去,那两名狱卒正神色犹疑地打量着越王府那两辆豪车,见到英气勃勃的高不凡行过来,下意识地站直了腰杆,客气地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高不凡微笑道:“在下乃涿郡鹰扬郎将高不凡,那边是治礼郎高士廉大人的家眷,想进去探视一下高大人,还请二位通融一二。” 高不凡在徽安门一战中力挽狂澜,眼下在东都洛阳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两名狱卒自然识得,不由肃然起敬道:“原来是高郎将,久仰大名。高士廉是死囚,不能随意探视,小的得先向上面请示一番!” 高不凡拱手道:“理解,有劳了。”说完手腕一翻,一定银子已然不着意地塞进对方手中。 高郎将如此好说话,两名狱卒本已心生好感,又见对方出手大方,不由眉开眼笑,拱手道:“高郎将太客气了,请稍等。” 很快,牢头便亲自迎了出来,恭敬地行礼道:“下官见过高郎将。”说完瞥了一眼越王府的两辆马车。 高不凡在东都本来名气就非常大,再加上两辆悬挂了越王府标识的马车就停在那,牢头又岂敢不卖面子,双方客套了几句便放行了,也没说限多长的探视时间。 婢女侍书一直在通过车帘的缝隙窥视高不凡和牢头交涉,见到轻松搞定了,便欣喜地低声道:“高公子的口才真不得了,三言两语便把牢头摆平,姑娘,咱们现在可以进去见舅老爷啦。” 长孙无垢闻言微松了口气,心想,这哪关口才什么事,高长卿现在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还有两辆越王府的马车摆在那,牢头又不是瞎的,哪敢不卖面子,若是换了别个,估计就算舌灿莲花也休想进得了刑部大牢。 “娘亲,舅娘,无垢,可以下车了!”长孙无忌走到马车旁低声道。 鲜于氏、高氏、长孙无垢三人由各自的婢女搀着走下了马车。 牢头见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轻咳一声道:“高郎将,大牢重地,而且地方狭窄,进去的人不宜太多。” 鲜于氏和高氏不由心中一紧,只以为牢头又变卦不让进了,却见高不凡微笑道:“理解,不会让夏牢头难做的,侍书,把食盒给我吧,你和另外两位姐姐在外面等候。” 侍书连忙把手里提着的食盒交给了高不凡,低声叮嘱道:“劳烦高峰公子了,我们家姑娘的眼神不太好,也有劳高公子看顾一二,可别摔着了!” “好的!”高不凡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奇怪,长孙无垢能绣出如此精美的刺绣,视力会不好?不过做刺绣活确实伤神,可别把自己弄近视了才好,才十四不到的小姑娘,若变成四眼妹就可惜了。 高不凡心里如此想着,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长孙无垢,发现人家姑娘的双眸黑白分明,波光流转,扑闪扑闪的明亮,可不像是近视的样子。 长孙无垢不由霞飞双颊,似乎猜透了高不凡的心思,似嗔非嗔地瞥自家婢女一眼,仿佛在说:“就你多嘴!” 侍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乖乖地退了开去,高氏和鲜于氏的两名婢女也退回了马车旁等候。 接下来,众人便在夏牢头的亲自引领下进了大牢。本来外面还阳光普照的,结果一进入大牢的范围,光线便骤然变得昏暗起来,长孙无忌进来过一次,所以有经验,下楼梯时提前搀扶住母亲高氏,而扶着舅母鲜于氏的长孙无垢,眼睛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一脚踩空,差点便滚下去,幸好高不凡手疾眼快,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头,及时避免了一场悲剧。 “观音婢,你没事吧?”长孙无忌和高氏显然都吓了一跳,忙问! 长孙无垢的心扑通扑通的急跳,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定了定神,眼晴才适应了眼前的昏暗,发现高不凡正关心地看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热,轻道:“没事,谢谢高郎将。” “大牢里昏暗,无垢姑娘小心点。”高不凡提醒道。 “嗯!”长孙无垢微点头嗯了一声,脸上更烧了,暗道侍书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丑的灵,这下高长卿只怕更以为自己的眼神不好了。 牢头轻咳一声提醒道:“两位夫人,长孙姑娘仔细地上湿滑,下了楼梯前面不远就是了。” 众人下完楼梯,沿着满是霉味的通道往前走,一路上见到不少被关押的死囚,他们大部份神情麻木,目光呆滞,高氏和鲜于氏等人见状无不心惊,长孙无垢也是脸色发白,想到自家舅舅也是待死之人之一,心中更是难过不已。 高不凡忽然在众死囚中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房玄龄。 房玄龄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言不发地盘膝坐在牢房中的一角,见到高不凡等人经过,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似乎还有一丝失望,最后合上了眼睛,仿佛没认出高不凡等人一般。 长孙无忌显然也看到了房玄龄,停下脚步欲言犹止,最后暗叹了一声,黯然径直行了过去。 哐当……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长孙无忌扶着母亲高氏率先抢了进去,激动地叫道:“舅舅!” 躺在稻草堆里的高士廉坐了起来,一眼见到长孙无垢等人,既惊且喜,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脱口道:“无忌、姐姐、敏儿、无垢……你们都来了!” 敏儿估计是鲜于氏的名字,哭着扑上前道:“夫君!” “士廉!”高氏也禁不住眼泪纵横。 看着这一家子抱头痛哭的场景,高不凡也不禁住唏嘘不已。 良久,待到大家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高不凡这才上前摆下食盒,施礼道:“长卿见过高世叔!” 高士廉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卿也来了。” 高氏抹着眼泪:“士廉,这次全靠高公子,我们才得以进来见你最后面。” 高士廉感激动地道:“长卿,谢谢你。” 高不凡连忙道:“世叔见外了,同为渤海高氏族亲,这是小侄应该做的,来,世叔先趁热吃点酒菜。” 高不凡说完手脚麻利地从食盒中取出酒菜,牢头倒是贴心,让狱座取来了桌椅让高不凡等人坐。 高士廉不禁暗暗奇怪,牢头的态度突然变得那么好,让他颇有点不适应,而长孙无垢等人却是明白,牢头给的是高不凡的面子。 众人围着桌子坐落,摆上酒菜,高士廉犹豫了一下,问道:“无忌,世民没来?” 长孙无忌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世民……有事,抽不得身!” “噢!”高士廉立即猜出了八九分,轻噢了一声便没再追问下去,气氛有些压抑。 长孙无垢给高士廉夹了一块鸡肉道:“这是舅舅最喜欢吃的咸香鸡,快偿偿吧!” 高士廉微笑道:“无垢有心了。”说完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又竖起大拇指赞道:“无垢的手艺是越发长进了,好吃!”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鼻子却酸酸的,这只怕是舅舅最后一次吃自己做的咸香鸡了。 “长卿,无忌,你们也陪我喝一杯吧!”高士廉端起壶便要倒酒,长孙无忌连忙道:“舅舅,我来吧!”说完接过酒壶斟了三杯酒。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酒杯,与高士廉和长孙无忌对饮。 高士廉连喝了三杯,这才放下酒杯长吁了一口气,又沉默了数秒才抬起头看着妻子鲜于氏道:“敏儿,我走之后你便把宅子卖了吧,换一家小房子凑合,余下的钱应该足够你们过上几年了,实在撑不下去,带着一双儿女改嫁去吧,这些年来,实在委屈你了……” 鲜于氏闻言悲恸大哭,打断道:“夫君别说了,你走后,妾身会给你守一辈子,好生将孩儿们养大成人。” 高士廉紧紧握住鲜于氏的手,夫妻二人执手相看泪眼,久久无语凝咽。长孙无忌和高氏见状无不低头抹眼泪,而长孙无垢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真个肝肠寸断 高不凡掏出一面手帕递了过去,长孙无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谢一声接过,继续唏哩哗啦地哭。 高不凡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记得当初第一次在高鸡泊中相遇时,长孙无垢被张金称等人劫持,刀架脖子上了,依旧端庄娴静地安坐不动,如今哭得天昏地暗的,可见此事对她的触动之大。 7017k 第400章 定亲 高士廉当年本打算走兵部侍郎斛斯政的路子,曾经一段时间内,两人的关系甚是密切,彼此互有书信往来,不过信中并无不轨之言,顶多就是拍了几句斛斯政的马屁而已。 所以高士廉本以为最差的结果只是削职为民,岂料杨广杀红了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朱笔一挥便定了他死刑,真是人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缝。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之奈何? 原本高士廉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的,但是李世民没有出现,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料想这次在劫难逃,便干脆当着大家的面安排起身后事来。 “无忌,以后你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了,照顾好你娘和无垢,还有你舅娘,另外,切勿荒废了学业。”高士廉郑重且深情地叮嘱道:“他年若有所成,还望你帮衬着表弟妹们,舅舅虽在九泉之下,亦可以瞑目了。” 长孙无忌泪洒衣襟,点头道:“舅舅放心,无忌会视舅娘如生母般孝敬,视表弟妹若亲兄妹般疼爱!” 高士廉闻言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无垢……” 高士廉目光落在长孙无垢身上,又疼爱地抚了抚后者的发髻道:“无垢你向来懂事,又稳重大气,舅舅对你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 “舅父!”长孙无垢泣声难收,泪如雨下,自从父亲走后,舅舅待之如慈父,她亦视舅舅如父,所以此时哭得是情真意切。 高士廉心中万分感伤,柔声安慰道:“莫哭莫哭,舅父走后,要好好孝顺你娘和舅娘!” 长孙无垢泣不成声地点头道:“无……无垢会……会的。” 高士廉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高不凡身上,神色有些复杂地道:“长卿你天赋异禀,当年一见,我和长孙将军便觉不凡,今日果然应验不爽,长卿年方十七便位居正五品,前任无可限量,但日后切忌戒骄戒躁,须知满招损谦受益之理。” 高不凡深施一礼道:“小侄谨记世叔教诲!” 高士廉点了点头,微笑道:“以后我渤海高氏一族若得以光大门楣,必由长卿你先起,对了,长孙将军当年赠给长卿那枚御赐的玉佩可还在?” “在的,小侄一直戴在身上。”高不凡说着便从脖子上解下那枚“龙凤呈祥”的玉佩来,只见上面穿了一根红色的绳子。 长孙无垢见状,内心扑通的跳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了臻首,高氏和鲜于氏对视一眼,也是默然无语! 高氏和鲜于氏本打算在救出高士廉后,便把长孙无垢和李世民之间的婚事定下来的,结果李世民只是夸了海口,最后却没能把人救出来,现在还躲着无忌不敢相见。 高氏和鲜于氏二人虽然知道,就目前这情势实怪不得李世民,但内心还是有些怨言的,结亲的心思自然就淡了,现在见高士廉突然提起这枚玉佩,瞬时便猜出了高士廉的心思,估计是想在临死之前把无垢的婚事定下来,只是不知他意属李世民,还是高长卿呢? 高士廉从高不凡手中接过一枚晶莹剔透的绿色玉佩,轻轻地抚摸了几天下,又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龙凤呈祥图案,微笑道:“玉质更透了,可见长卿与这块玉佩确实相得益彰。”说完抬头看了长孙无垢一眼。 长孙妹妹脸上有些发热,内心竟莫名的紧张! “无垢,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当年你炽大伯提议将你和唐国公家二郎李世民结亲,而唐国公也有此意愿,所以便有了两家的口头婚约。”高士廉道。 长孙无垢臻首埋得更低了,点了点头轻声道:“确有此事。” 高士廉又看了一眼高不凡,续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口头婚约而已,还没有真正定下来,你父亲生前的意思是等你年长一些再作定夺,可惜晟大哥不幸早逝,留下你们孤儿寡母三人,以致你和无忌的婚事都耽搁了。” 高氏闻言不禁又涰泣起来,长孙无忌兄妹也是湿润了双眼。 高士廉叹了口气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世事难料啊,舅舅本想等你们兄妹二人孝期满了之后便把婚事操办了,如今舅舅怕是办不到了,有负晟大哥生前所托,实在惶愧不安,就怕于九泉之下亦没脸见晟大哥!” 长孙无忌不安地道:“舅舅快别说了,父亲绝对不会怪你呢。” 高士廉摆了摆手道:“莫打岔,时间无多了,让舅舅把话讲完,否则舅舅死不瞑目。” 长孙无忌闻言那还敢多言,高士廉定眼看着高不凡,神色凝重地道:“高长卿,你能如此珍视这块玉佩,可见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我还是得当面问你一句,你喜欢无垢吗?” 长孙无垢的俏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偷偷地瞥了一眼高不凡,又飞快地垂下月牙似的眼睑。 高不凡显然也没料到高士廉会问得那么直接,看了一眼脸蛋红得如同熟苹果似的长孙妹妹,果断地点了点头道:“喜欢,第当年第一眼看到无垢姑娘,小侄就喜欢上了。” 长孙无垢闻言微微一颤,只觉浑身如同火烧一般,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长孙无忌不由目瞪口呆,长卿这……家伙还真敢说,当年观音婢才十一岁不到啊! 高氏既欢喜又担忧,听弟弟的意思,是要把无垢许配给高长卿了,按照亡夫生前的遗愿,意思也是要从高长卿和李世民两人之间择优选取,而就目前来看,高长卿的表现的确胜过世民,所以将无垢许配给高长卿也算是尊从亡夫的遗愿了,更难得的是高长卿也喜欢无垢,只是论起家世来,高长卿终究是不及李世民。 高士廉不由笑道:“你小子倒是实诚,按照长孙将军的意思,你和世民都是合适的人选,让我多加留意,如今看来,长卿倒是更适合一些,不过,我还是尊重无垢自己的意愿,无垢,你可愿意?” 长孙无垢赧然道:“无垢但凭舅舅作主!” 高士廉见长孙无垢羞涩的模样,哪里还不清楚外甥女的心思,于是点头道:“也罢,那舅舅今日便把无垢和长卿之间的婚事定下,有晟大哥这块御赐的玉佩为证,婚书怕是来不及写了,不过无垢的庚贴我倒是准备好了,就在家中的书房里,无忌你回家后找出来交给长卿,待无垢满孝后便把婚事办了吧。” 长孙无忌点头应允! 高不凡倒也机灵,连忙跪倒在高氏的面前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高氏神色有些尴尬,显然一时还适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才连忙虚扶了一把道:“贤婿请起……唉,还望你以后要好好相待无垢,可别委屈了她!” 高不凡连忙道:“岳母大人放心,以就算天塌下来,小婿也会替无垢挡着,绝不会让无垢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长孙无垢芳心扑通乱跳,又有点如释重负,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高不凡又重新拜见高士廉和鲜于氏,最后向着大舅哥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道:“长卿见过兄长!” “呃……长卿不必多礼。”长孙无忌讪讪地回了一礼,心中却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李世民,唉,本以为自己的妹夫大概率会是世民,结果变成了长卿,不过这样也好,以长卿的好性情,无垢下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的,只是世民恐怕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高士廉安排完长孙无垢的婚事,总算了却了一庄心事,坦然叮嘱道:“明日你们都不必到法场上送我了,在家里给我遥上炷香就行,长卿、无忌,你们备好一副棺木收敛我的尸首,来日送回渤海郡葬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大恸,泪洒衣襟! 约半个时辰之后,高不凡等人不得不收拾碗筷离开了刑部大牢,坐上马车的时候,长孙无垢仍然泪如雨下,眼睛已肿成了胡桃一般,正是我见犹怜。 高不凡见状不由心疼不安,犹豫了一下,轻道:“无垢,我有个办法,或许能救士廉世叔。” 长孙无垢娇躯一振,蓦地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看着高不凡,吃吃地道:“高……高郎计将安出?” 高氏和鲜于氏也是激动万分,长孙无忌急急地问:“长卿,你有什么好计策?” 高不凡苦笑道:“并不是什么好计策,不一定会能成,而且还要无垢、岳母和舅母冒些风险!” 长孙无垢立即道:“无垢不怕!” “只要能救夫君,本妇即便搭上性命也无所谓!”鲜于氏坚决地道。 高氏亦点头道:“长卿,你说吧,什么计策?我们配合便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好,那便拼一把,不过这里非是说话之地,先回家再从长计议!” 长孙无垢既喜且忧,点了点头道:“但凭高郎安排!” 于是乎,众人上了马车,往永兴坊的家中而去。 7017k 第401章 假死药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李世民最喜读兵书,但是此刻只念了两句便读不下去了,搁下那部《孙子兵法》,在书房中烦燥不安地来回踱步,喃喃自语:“李世民,你放弃了吗?就这样放弃了?不,绝不!我李世民永不言放弃二字。” 李世民握紧了双拳,暗暗咬牙道:“拼了,我这便进宫见皇上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下江海,安能缚住苍龙!” 李世民打定主意便推门大步走出了书房,结果却被两名府卫拦住了去路:“唐国公有命,二郎这两天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李世民愕了一下,皱眉道:“为何?” 两名府卫歉然道:“不知为何,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二郎留在院子中不要离开。” 李世民双眉一挑,冷冷地道:“如果我一定要离开呢?” “那我们只好得罪了。”两名府卫铁憨憨地答道。 李世民怒喝一声:“滚开,我看你们谁敢拦。”说着悍然拔出了配剑,杀气腾腾地道:“今日谁敢拦我,必血溅当场。” 两名府卫面色微变,想拦又不敢拦,正骑虎难下之际,身后传来了数声轻咳,病蔫子似的李玄霸从院子的月亮门后转了出来。 “二……哥!咳咳!”李玄霸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衫,看上去空空荡荡,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仿佛一阵秋风就能把他吹飞上天,形容枯槁憔悴,以手帕捂住乌紫的嘴唇,一边轻咳着走来。 李世民见状连忙收剑归鞘,神色也放缓下来,迎上前关心地问:“玄霸,你没事吗?是不是气疾又犯了?” 李玄霸笑了笑道:“我的气疾犯了不是很正常吗?不犯的时候才是不正常,如果哪天气疾不犯了,说不定就该一命归西了。” “唉,玄霸你……还是那么乐观。”李世民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实在想不通,你我本是一母同胞双生子,但是你却一点也不像我,我的身体一直很康健,就连伤寒感冒都极少会犯,而你的身体竟如此差。” 李玄霸苦笑道:“也许这就是命吧,娘亲偏心,咱们还她肚子里的时候,她把好的都给了你,坏的却给了我,为之奈何!”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这一点也不好笑,而且,玄霸你相信命吗?” 李玄霸双眼中似有两束火焰在摇曳,此刻骤然亮了一些,摇头道:“以前是信的,五岁之后就不信,我李玄霸不信命不认命,我的命,天不能管,地不能收,如果哪天我死了,只是因为我自己想死而已!” “玄霸,有时二哥真的很羡慕你。”李世民伸手搭住了李玄霸的肩头,一脸佩服地道。 李玄霸笑言:“羡慕我什么?” 李世民认真地道:“二弟你虽然身有患疾,却是咱们兄弟中最强大的一个,无论是精神,还是武艺,如果我有你那一身强横的本领,也许现在就不用束手无策了。” 李玄霸皱了皱眉道:“二哥还想救高士廉和房玄龄?” 李世民点了点头,颓然道:“但是我却办不到。” “那二哥出门作甚?直接进宫见皇上吗?”李玄霸问道。 李世民有些苦涩地道:“除此之外,玄霸难道还有其他好办法,或者玄霸帮忙把人从刑部大牢中劫出来?” 李玄霸沉吟了半响,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暗灰色的药丸递给李世民,道:“这是假死药,人吃了之后会昏睡过去,呼吸和脉膊均弱不可闻,在一般人看来只以为已经死了,但药力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人便会醒转过来。” 李世民闻言大喜,连忙道:“玄霸竟有如此神妙之药,再给二哥一颗吧。” 李玄霸却摇头道:“一颗能救人,两颗却救不了人,甚至还会害人害己,不可取!” 李世民的心不由一沉,确实,大牢内突然有一名死囚发急病死了说得过去,倘若连续两名死囚发急病死亡,而且症状还一样,必然会引起怀疑,到时惊动了飞羽卫或者皇上,说不定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人只能救一个,二哥你自己决定吧!”李玄霸把假死药丢到李世民手里,转身一路轻咳着离开了院子。 李世民看着手中的药丸,内心挣扎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暗道:“房先生,对不住了!” 这回那两名府卫倒是没再拦阻了李世民了,放他离开了院子。 且说李世民到马厩取了马,离开唐国公府赶往永兴坊,在高士廉家门口下马拴好缰绳,便兴冲冲地往门内跑去,结果却被门房高福拦住了。 李世民愣了一下,他跟长孙无忌是好哥们,互相登门都是不用通报了,皱眉道:“我找无忌!” 高福不冷不热地道:“无忌公子不在,二郎还是请回吧。” 李世民面色微窘,隐约猜到高福对自己态度大变的原因了,应该是因为无忌之前来唐国府求见被拦,而自己又借口不在所致,指不定现在高府上下都对自己不满了。 “高福,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找无忌是真的有急事,关乎高叔叔的生死,所以劳烦你进去通传一声。”李世民诚恳地道。 高福确实对李世民有所不满,当初夸海口能救老爷,结果老爷明天就要被杀头了,李世民这小子却躲了起来,着实让人齿冷,不过高福还是拎得清轻重的,听到李世民说事关老爷的生死,所以不敢怠慢,皱眉道:“无忌少爷真的不在,去刑部大牢看老爷最后一面去了。” 李世民愕了一下,忙问:“什么时候去的?” “一个多时辰之前吧,高郎将帮忙走的路子,夫人、大姑母和无垢姑娘也一同去了。”高福答道。 “高郎将?是……高长卿吗?”李世民皱眉问。 高福点了点头,李世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点头噢了一声:“那我……” 李世民本想说那我进屋去等的,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见几辆马车从远处的街道上驶来,两名少年骑马并髻在前,赫然正是长孙无忌和高不凡。 “巧了,无忌公子他们回来了,二郎不妨稍等!”高福道。 这时,高不凡和长孙无忌显然也看到了李世民,同时轻夹马腹加快迎了上前。 “世民,你回来了!”长孙无忌欣喜地唤了一声,勒住僵绳翻身下马。 李世民神色颇不自然,含糊地道:“嗯,我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无忌这是去看望高叔叔了?” 长孙无忌和李世民到底是从小玩大的铁哥们,见到后者来找自己,自然十分高兴,世民能来,说明之前并不是有意避开自己,自己误会他了! “是的……咳,是长卿帮望走的路子。”长孙无忌忽然醒起妹妹和高不凡在牢里定了亲事,神色也不自然起来,李世民看在眼中,更以为长孙无忌还在生自己气了。 高不凡此时也翻身下马,微笑拱手道:“世民兄!” 李世民心情复杂无比,勉强笑了笑道:“恭喜长卿兄平步青云。” “侥幸而已!”高不凡谦虚道。 两人正很没营养地客套着,马车的车帘掀起了,长孙无垢等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李世民这才留意到两辆悬挂越王府标识的马车,不由心中一动,看来高不凡动用了越王的关系,莫非高士廉的事已经被他摆平了? 李世民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那颗假死丸,心中犹豫不决。 7017k 第402章 尽信史不如无史 高氏从马车上下来,一眼看到李世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望向正准备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女儿长孙无垢。 此时,李世民已然快步上前,伸手便欲帮长孙无垢打起车帘,十分之殷勤,但是婢女侍书却拦住他道:“不劳二郎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退开一些。” 李世民窘得面色通红,只以为侍书也因为自己之前避着无忌的事而生气,讪讪地退到一侧,向高氏和鲜于氏分别见礼道:“世民见过两位婶娘。” 高氏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鲜于氏则淡淡地道:“不敢当,二郎还是唤我高夫人妥当些。” 很明显,鲜于氏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她的性子可没高氏大度。 李世民感到二人的态度冷淡,心中颇不是滋味,既惭愧又后悔,如果当时自己不对无忌避而不见,而是坦言相告,也许大家就不会对自己不满了,还好,如今自己拿了不死丸来补救,相信可以消除大家的不满。 “姐姐,我们进去吧。”鲜于氏唤了一声便先行进了门,也不邀请李世民进屋。 高氏暗叹了口气,牵着长孙无垢的手道:“无垢,我们进去吧。” 其实高氏对李世民还是很满意的,才貌家境都是上选,关键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崽,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养条狗,养了十几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所以高氏的情感天秤更偏向于李世民,但是,如今无垢和高长卿已经定下了名份,自然不好再跟李世民有任何瓜葛了。 高氏这人比较传统保守,把名节看得很重,个人情感的偏向,自然不可能跟恪守妇道相比!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又回头对高不凡柔声道:“高郎,无垢先进去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明白长孙无垢的用意了,此女当着李世民的面叫自己高郎,一来是向自己表明心迹,二来也是要断了李世民的念想,以免对方继续纠缠不清,难怪此女会成为史书上的一代贤后,不仅心思细腻周到,做事还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蕙质兰心,端庄贤良,母仪天下就自然而然了。 “好的,你们先进去吧。”高不凡点了点微笑道。 “高郎?”李世民仿佛遭受到晴天一记霹雳,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高郎”和“高郎将”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意义却是差天共地。 李世民面色微微发白,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长孙无垢一时说错了,然而,长孙无垢说话时温柔的语气,还有那种“归属”的眼神,仿佛都在证明着是李世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鲜于氏进去了,高氏牵着长孙无垢的手也进去了,那一抹熟悉的窈倩影消失在朱门后,朱门虽然没有关上,但是却像雷池一般难以逾越,李世民瞬间觉得压抑无比,难受无比,他把目光转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暗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不忍,但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如果还瞒着世民,对他更是不好,便轻道:“世民……无垢和长卿定亲了,你以后见到无垢要注意些,以免招人闲话。” 李世民的脸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整个就像瘪了的皮球,不过很快又成倍地膨胀起来,他抬起了血贯一般的双瞳,一个箭步飙上前,揪住了高不凡的衣领,厉声道:“高长卿,是不是你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要挟无垢,她才答应嫁给你的,你个卑鄙小人!” 长孙无忌吓了一跳,急忙道:“世民你误会了,根本没有的事,快松手!” 李世民仿佛一头狂暴的野兽,厉声道:“无忌你闭嘴,你让高长卿自己说,高长卿,你是不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说啊,敢做不敢认是吧?”说完死死盯着高不凡的双眼。 高不凡神色平静,以他的身手,其实李世民想碰一下他的衣衫也办不到,只是他不想躲闪而已,淡淡反问道:“那世民兄觉得我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你可以利用越王的关系救出士廉世叔,但你却以此来要挟士高叔叔把无垢嫁给你,是也不是?”李世民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长孙无忌实在听不下去了,又羞又怒地厉声道:“世民,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根本不像你想的那般,你这种话分明是在侮辱舅舅,侮辱我,而且还侮辱了无垢,撒手!” 长孙无忌愤怒地把李世民的手扯了下来,后者见到一向脾气宽宏的长孙无忌发怒了,不由气势为之一弱,吃吃地道:“无忌……我没有侮辱谁的意思,难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长孙无忌面带怒色地道:“长卿根本没有要挟过我们,是舅舅选中了长卿,所以在临死前安排了无垢和长卿的婚事,而且还问过无垢自己的意见,无垢也同意了。” 李世民面色通红,摇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和观音婢青梅竹马,她怎么可能会选高长卿?我李世民哪一点比不上高长卿,高叔叔会选他?”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世民,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这已经是事实了,观音婢从小就很有主见,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谁都胁逼不了她,至于舅舅,他只是遵从先父遗愿而已,世民你很优秀,但是……及不上长卿。” 李世民缓缓地低下了头,沉声道:“所以无忌你也是如此认为的?” 长孙无忌没有回答,李世民惨然一笑道:“我明白了,好,那以后咱们两家便断了往来吧,各相安好。”说完神情落幕地转过身去。 “世民,你这毛躁性子若还改不掉,你永远及不上长卿。”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身形微滞了一下,默默地走到拴马石旁边解开了缰绳,然后翻身上了马背。 “且慢!”高不凡叫道。 李世民冷冷地道:“高长卿,这场竞争你赢了,是不是想以胜利者的口吻对失败者说几句?”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我本来没这种打算的,但既然世民兄你自己提起,那说两句也无妨,以后无垢就是我高长卿的人了,还望世民兄不要再像刚才那般有逾矩之举,否则……便如此石!” 但见刀光一闪,那块碗口粗的拴马石竟被高不凡一刀劈断,切口还光滑如镜! 李世民瞳孔一缩,点了点头道:“好,那我李世民也警告高长卿你一句,日后你若待无垢不好,也如此石!” 李世民说完一夹马腹,纵马扬长而去! 长孙无忌暗叹了口气,对着高不卿歉然道:“长卿,世民这性子……让你受误会了。” 高不凡淡然道:“世民兄目前的心情可以理解!”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但愿世民受此打击后能有所长进,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高不凡点了点头:“我只怕无忌你错过了一件好事了!” 长孙无忌沉默了两秒,转身对着门房高福问道:“福伯,你知道世民来找我所为何事?” 高福答道:“李二郎说事关老爷生死,应该是为了老爷的事。”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看来世民兄是有了解救士廉世叔的办法才来找无忌你的,咱们确实错过了一件好事,也罢,我去追上世民兄!” 长孙无忌连忙道:“长卿,不必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咱们还是用你的法子吧。” 高不凡摇头道:“多一个法子总是好的,无忌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只要能救出士廉世叔,别说面子,把我这张脸皮扒下来也行。” “长卿……!”长孙无忌不由感动不已,他确实担心高不凡面子上不好看。 “走吧!”高不凡飞身上马,长孙无忌也连忙上马,两人策马向着李世民追去。 李世民正纵马往前飞奔,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急响,扭头一看,发现高不凡和长孙无忌追来,竟然心中生出一丝快意,勒定马等候两人追上来,淡道:“两位追赶在下所为何事?”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实在难以启齿,刚才他说了很重的话,李民也说要断了两家往来,如今他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高不凡却没那么多顾忌,只要能救人,面子只是其次,所以拱手坦然问道:“世民兄可是有搭救士廉世叔的办法?” 李世民瞥了长孙无忌一眼,冷笑道:“长卿兄也没法子救人,世民远不如你,哪来的好办法!” 长孙无忌只觉刺耳无比,愤然拨转马头道:“长卿,回去吧,何必求他!”说完直接打马而去。 李世民张了张嘴,心中后悔不迭,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些?可是一见到高不凡,他又禁不住怒气上涌,冷冷地道:“长卿兄好手段,我跟无忌十几年的友情就此断送了。” 高不凡闻言顿时打消了继续问计的念头,淡道:“李世民,看来我一直高看你了,由此看来,尽信史不如无史!”说完拨转马头干脆离开。 李世民有些懵了,不过很快便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他虽然听不明白高不凡的话,但能感受到对方轻蔑的语气。 “高长卿,走着瞧,我李世民会证明给无垢看,到底谁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李世民挥了挥拳头,一夹马腹驰了出去。 7017k 第403章 还舍不得死 长孙无垢等人虽然进了院子,但外面的争吵声她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马蹄声远去,鲜于氏才庆幸般道:“李二郎的性子如此冲动,无垢若是许配给他恐将非福,幸好晟大哥生前谨慎,相比之下,高长卿为人就要从容稳重得多,而且办事细心,也更有担当,值得托付终身。” 很明显,高不凡肯拉下面子去追李世民之举,令到鲜于氏十分感动,再一反观李世民的表现,顿时高下立见。 长孙无垢垂首无语,其实她内心十分明白,二郎的性格虽然有点冲动,但还是相当优秀的,为人开朗热情,且豪气仗义,最难得的一点是身上毫无勋贵子弟的习气,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态,估计也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确实相当重要, “唉!”长孙无垢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愁肠百结。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要说长孙无垢对李世民没有半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当然,这种感情只是局限于兄妹之情,还远没升华到爱情的程度,假如不是半路杀出高不凡这匹黑马,任由两人间的感情顺利发展下去,那就难说了,毕竟真正历史上,长孙无垢和李世民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对。 缘分这玩意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明明经常在一起,偏生却不来电,而有些人只是在茫茫人海中缘悭一面便彼此确认了眼神。正如高不凡,当初在高鸡泊中初遇长孙无垢,后者在悍匪屠刀下安静乖巧的端庄模样,就像是一幅剪影,一直留存在他心间,而长孙无垢永远也忘不了高不凡吹了自己满身白色蒲公英的情景,也许就在那一刻起,两人之间便被月老牵上了缘分的红线。 高氏看着女儿垂首无语的模样,不免有点担心起来,低声道:“无垢,既然你和高长卿已经定了亲,那就不要再作他想了,万不可三心两意。” 长孙无垢脸上一热道:“娘亲瞎说啥呢,女儿哪有三心两意了。” 高氏闻言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娘亲就怕你这妮子一时犯了糊涂。” 长孙无垢正容道:“娘亲你快别说了,无垢和二郎只有兄妹之情谊,不涉男女之事。” 鲜于氏闻言笑道:“高长卿说当初第一次见到无垢就很喜欢,据舅娘所知,无垢当年和高长卿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高鸡泊吧,高长卿还救了无垢你一命,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天定?对了,无垢你第一次见到高长卿时觉得如何,是不是也很喜欢?” 鲜于氏之前还一直哭哭啼啼的,得知高不凡有办法救丈夫后,此时竟有心情开起玩笑来。 “舅娘也来取笑无垢。”长孙无垢霞飞双颊,不由想起当年在高鸡泊中首次遇到高不凡时的情景,当时的确印象深刻,但还淡不上喜欢,直到后酒宴上高不凡吟出《把酒问月》的诗句惊艳四座,不过……当时高郎是真的黑,可没有现在这般唇红齿白,轩朗俊逸!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外面传来了马蹄声,紧接着长孙无忌和高不凡走了进来,没看到李世民。众人一见长孙无忌的表情便知道无果了,所以也没问,大家进了客厅坐落,便开始商量明天如何搭救高士廉。 高不凡腹中已有定计,详细跟众人讲了一遍,高氏和鲜于氏不由面面相觑,显然不确定高不凡这个计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所以都把目光望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有点激动,还有点紧张,沉声道:“长卿这条计策应该是可行的,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高氏和鲜于氏闻顿时又忧愁起来! 长孙无垢却是摇了摇臻首道:“无垢却以为成功的机会很大,值得一试。” 长孙无忌皱眉道:“可是,观音婢……” 长孙无垢打断道:“哥哥不必说了,但凡有一成救人的希望,无垢也愿意冒这个风险,更何况高郎此策至少有六成把握,而且皇上为人极好面子,即便最后不允,应该也不至当着群臣的面为难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倒是高郎……” 长孙无垢担忧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续道:“倒是高郎冒的风险比我们要大得多。” 高不凡笑了笑轻松了道:“没事,我这人命大。” 高不凡这样说,长孙无垢显然更加担心了,紧抿着小嘴默然无语。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暗惭愧,连忙安抚道:“无垢放心吧,我有救驾之功,又有越王回护,不会有事的!”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而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依旧目带忧色。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细节,约定明日依计行事,高不凡便起身告辞了。鲜于氏连忙道:“长卿,吃完饭再走吧。” 高不凡摇头道:“不了,等明日救出士廉世叔再吃吧,正好摆上一席酒替世叔压压惊,我现在得把马车还回去越王府,顺便请求越王协助救人。” 高不凡这说得胸有成竹,仿佛一定能救出高士廉似的,所有人都不由精神一振,包括一众下人在内,心情都莫名轻松了不少。 高不凡毕竟是“沙场老将”了,没人比他更擅长提升士气。 “岳母大人,婶娘,小婿告辞了。”高不凡对着两人施了一礼。 高氏点了点头道:“无忌,待为娘送长卿出去吧。” “高郎,我也送送你。”长孙无垢也站起来轻声道,说完霞飞双颊。 鲜于氏笑道:“去吧去吧,应该的。” 高不凡心中一热:“谢谢无垢!” 长孙无忌兄妹把高不凡送到了门口,下人已经将大青马牵了过来,将缰绳交到了高不凡手中。 “长卿,皇上为人自负聪明,不喜受人摆弄,你小心点,万不可鲁莽行事,别到时救人不成,反把自己给搭上了。”长孙无忌提醒道。 高不凡郑重地道:“我晓得,无忌,无垢,你们进去吧。” 长孙无垢抬起扑闪的明眸,柔声道:“高朗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勉强,以免枉送了性命。” 高不凡看着眼端庄娴静,婉约如画的佳人,还有那双殷切关怀的脉脉眼神,不由胸中豪情顿生,飞身上了马背,微笑道:“无垢放心,夫君还没迎娶你过门呢,还舍不得死。” 长孙无垢不由满脸通红,不过却有点羞急地道:“高郎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高不凡哈哈一笑,策马快意而去。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满脸红霞,眼波盈盈长孙无垢,不由呆了呆,第一次发现自家妹妹竟然如此好看,自言自语道:“红鸾星动,果然女大不中留了。” 长孙无垢赧然地收回了目光,白了一眼道:“哥哥什么时候学会相面了?” “咳,我刚才说什么了?咦,长卿的马跑得真快,眨眼就不见了,嗯,观音婢,我们进去吧!”长孙无忌端起兄长的架子,背着双手缓缓踱了进去。 ………… 杨广这段时间天天杀人,刑部主事石敬轩天天到刑部大牢按名册提死囚,都有点麻木了。 九月十八早上,石敬轩又到刑部大牢提人了,按照刑部的名单,今日将有八十八人被处以极刑。由于皇上会亲临刑场监斩,所以石敬轩不敢马夫,亲自将死囚一个个验明证身,然后押付刑场。 “韩昌辉!”石敬轩拿着册子念出第一个名字,狱卒马上就从牢中押出一名八九岁的小童来。 这名小童出奇的平静,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惊恐,昂首挺胸行到石敬轩面前。 石敬轩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淡道:“姓名?” 小童口齿清晰地道:“韩昌辉,年九岁,河南郡东垣县人,家父韩世谔,家祖韩擒虎。” 石敬轩在名册上画了个圈,挥手道:“带走。” “韩昌永……” “韩昌明……” “孙少雄……” 石敬轩每念到一个名字,狱卒便把人从牢里押出来验明证身,这些人大部份都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倒不如刚才那名九岁小童不畏死。 “高佥!” 高士廉昨日已经交待好后事,此刻反而无牵无挂了,坦然走到石敬轩面前道:“高佥,表字士廉,渤海蓨县人,家父高励,家祖高岳!” 石敬轩显然认得高士廉,抱了抱拳道:“治礼郎一路走好。” 高士廉点了点头,默默从旁边经过,石敬轩暗叹了口气,这位有点冤了,只是以前跟斛斯政交往时,在信上拍了几句马屁,结果就被判了斩刑! “房玄龄!” “房玄龄!” “房玄龄!” 石敬轩一连叫了三次均没有回应,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时一名狱卒惊慌地跑了过来禀报道:“石大人,房玄龄死在牢房里面了。” “什么?”石敬轩愕了一下,连忙跟着狱卒赶到牢房中查看,果然看到一人全身僵直躺倒在牢房的一角,脉搏气息全无,也不知死了多久了。 7017k 第404章 大闹法场(上) 石敬轩不由暗道一声晦气,此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临行刑前才死,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麻烦吗? 但是没办法,这人都死了,石主事总不能跟一个死人置气吧?所以只能叫来仵作验尸,确认这个房玄龄已经死透了,便命人将尸体运出城外丢到乱葬岗了事,然后死囚名单上用朱笔画一个圈,一条人命就如此一笔勾消了。 古时候行刑一般会选在午时三刻,因为那时候阳光直射,正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古人认为这个时候行刑,犯人的阴魂会被阳气彻底消灭,连鬼也做不成,自然就不会阴魂不散害人了。 深秋时节,万物枯黄,满目萧煞。上午十时许,所有犯人都在法场就位了,八十七人分成数排跪伏于地,双手反绑,背上插着死囚木牌。打着赤膊的刽子手们,手执鬼头刀立于身后,一个个满面横肉,瞪眉凸眼,杀气腾腾,仿佛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法场四周均由披坚执锐的禁兵把守,另外还有刀盾手和弓箭手待命,安保十分严密,毕竟皇上亲临监斩,实在马夫不得,若有哪个亡命之徒冲撞了圣驾,那可就不得了。 将近午时,杨广的御辇终于出现在法场上,千牛卫左卫开道,百官跟在御辇后面随侍,高不凡赫然也在其中。 且说杨广在监斩台上落座,目光扫过场中一众死囚,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种病态兴奋,就好像一头嗜血的凶兽看到了猎物一般,饶是高不凡见了也不禁暗暗心惊。 当杨广的目光落在身边的越王杨侗身上时,总算变得了柔和了一些,他对这个孙子寄予了厚望,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杨侗胆子不够大,而且过于仁慈。 不过,杨侗今日竟然主动提出陪自己到法场监斩,杨广意外之余也颇为高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杀人见血更能练胆的了,作为一名君主,就应该杀伐果断,予取予夺,而不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这时,刑部尚书卫文升行至御座前行礼道:“启禀皇上,现场八十七名死囚皆已经验明证身,待午时三刻一到,即可行刑。” 本来今日的死囚有八十八人的,但杨广显然不记得了,而且近百人跪在那,少一两个人也不明显,所以杨广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静静等候午时三刻的到来。 卫文升本来还有点忐忑的,见到杨广不在意,所以他也不提了,免得自找麻烦,而且突发急病死掉的那个房玄龄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应该不打紧。 正当大家等候午时三刻到来时,场外忽然骚动起来,有妇人高声大哭:“冤枉啊,冤枉啊,皇上,我家夫君冤枉啊!” 杨广的目光蓦地变得凌厉起来,他连续七天,天天杀犯人,斩落的人头不下上千了,还从来没有家属敢前来喊冤的,这一家的妇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众大臣显然也是存了这种心思,纷纷抻长脖子往场外张望。 “天大的冤枉,吾舅冤枉,天日昭昭,大道其光,皇上乃有道明君,岂能枉杀忠臣,令天下臣民寒心呢!” 高不凡暗汗,没想到一向娴静端庄的长孙妹妹竟也能喊出如此竭斯底里的高亢音调来,不过这番说话毫无疑问的很有水平。 杨广果然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把喊冤者带上来,朕倒要看看朕枉杀了哪个——忠——臣?” 场外的禁兵本打算将闹事的人强行撵走的,杨广一声令下,千牛卫立即赶过去把人喊冤的人带了过来。 众官员连忙定目望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虎比娘们,竟然如此不畏死,敢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 唐国公李渊率先面色微变,心想:“坏了,竟是她们,难道世民这逆子竟然不听劝,不知又要整什么妖蛾子了,这逆子真想害死为父也?” 这边李渊心惊胆颤的,那边鲜于氏、高氏和长孙无垢三人已经被千牛卫带到了监斩台前,只见三女均披麻戴孝,浑身缟素,高氏的怀中还抱着丈夫长孙晟的神主牌位,哭哭啼啼地跪倒在御座前。 死囚队伍中的高士廉浑身一震,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被刽子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冤枉呀,求皇上明察秋毫,求皇上作主,求皇上开恩啊!”鲜于氏嚎啕大哭。 刑部尚书卫文声厉声喝斥道:“无知愚妇,安敢在驾前撒野,闭嘴,否则打掉牙。” 鲜于氏吓得急忙闭嘴敛声,高氏显然也十分紧张,她毕竟只是一名深居简出的后宅妇人而已,哪见过此等阵仗,要不是一路上互相搀扶着,估计早就软倒在地上。 杨广冷冷地扫视了长孙无垢等人一眼,待见到高氏怀中抱着的长孙晟牌位,不由皱了皱眉道:“你是长孙晟的原配高氏?” 高氏叩首道:“正是未亡人!” “长孙将军两年前已经去逝,你这又是为谁喊冤?”杨广神色稍缓,长孙晟数次出使突厥,以“离强合弱”之计成功分化了突厥内部,为大隋统一江山立下了战略之功,当初义城公主就是长孙晟送嫁出塞的,所以杨广对长孙晟还算宠信。 高氏如实道:“民妇有一弟弟高佥,表字士廉,对皇上忠心耿耿,恪守职责,从未参与不轨之事,却被刑部判以斩刑,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吾弟一个公道。” 杨广每天杀那么多人,显然不记得高士廉这个人了,目前望向了刑部尚书卫文升,后者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高士廉与斛斯政交好。” 高不凡一听便暗叫不妙,果然,杨广立即拉下了脸,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斛斯政参与杨玄感兵变就算了,事后还逃到高句丽去了,把杨广这脸打得啪啪的。 可以说,目前杨广最恨的人就是斛斯政,恨不得将此人抓回来扒皮抽筋,一听高士廉竟然与斛斯政交好,立即便杀意上涌,连带看向高氏等三女的眼光也变得杀意凛冽。 高氏心头狂震,鲜于氏也是面色惨白,差点没吓晕过去,长孙无垢定了定神扬声道:“卫大人此言差矣,吾舅与斛斯政并无交情,你这分明是恶意中伤,民女虽然人微言轻,但亦不容你信口胡言,陷吾舅于不忠不义。” 卫文升面色微愕,显然没料到此女口齿竟如此伶俐,这种情形下不仅没被吓傻,还能侃侃而谈,倒打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一耙,斥道:“胡说八道,高士廉与斛斯政往来有书信为证,容不得抵赖,本官要不是看在你年纪轻轻,还是女流之辈,现在就能命人掌你的嘴。” 长孙无垢也是豁出去了,夷然不惧地道:“卫大人就是掌民女的嘴,民女也要把真相说清楚,吾舅与斛斯政交往乃前几年的事,只是一般的同僚往来而已,并无不妥之处,而且近两年早就断了往来,彼此毫无瓜葛,若是如此也能判死,试问在场诸公哪位能脱得了干系?” 卫文升面色微僵,斛斯政能坐到兵部侍郎一职,级别到了这种层次,自然跟朝中诸位官员都有过私下往来,包括他卫文升本人。别说斛斯政了,眼前在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跟杨玄感有过交往,若按照高士廉的判刑标准,确实没有一个能脱得了关系。 “皇上,此女一派胡言,妖言惑众,当斩!”宇文述厉声道。 “对,该杀!”虞世基这老马屁精也迅速附和道。 高不凡不禁捏了把汗,形势已经有点超出他的掌控了,然而当他看到杨广的表情时,却又淡定了下来。 正如长孙无忌所讲,杨广自诩聪明,不喜受人摆布,往往大臣们要这样做,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杨广虽然面色阴沉,眼中的冷冽却是敛去了,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生得明眸善睐,肤若凝荔,此时披麻戴孝,一身素白,更添几分俏美,虞世基这货眼珠一转,心中暗暗后悔嘴太快了,瞧皇上的样子,莫非看中了此女? “你叫什么名字?”杨广收回目光淡淡地问。 “回皇上,民女长孙无垢。”长孙无垢垂下眼帘道。 杨广淡淡地道:“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告诉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高士廉和斛斯政近两年断了往来?” 长孙无垢摇头道:“民女无法证明,不过刑部肯定也无法证明吾舅这两年与斛斯政有往来。” 卫文升皱眉道:“皇上,此女分明是在狡辩。” “民女没有,若是吾舅这两年与斛斯政有交往,那肯定也有书信往来,刑部若能拿出书信来,民女无话可说。” 卫文升顿时为之语塞,飞羽卫搜出来的那些书信,从落款上看,确实都是两年前的,近这两年的一封也没有。 此时越王眼珠一转,插嘴道:“卫大人,若真是如此,高士廉判死的确十分不妥,理应重审,免得枉杀了忠臣。” 杨广瞥了越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7017k 第405章 大闹法场(下) 长孙无垢腹有诗书,锦心绣口,一时反诘得刑部尚书卫文升哑口无言,越王杨侗倒也要机灵,趁机帮腔要求卫文升重审高士廉。 “越王殿下,这个恐怕……”卫文升捋着颌下的胡须左右为难,并不是他执意要判高士廉死刑,问题出在皇上的身上啊,皇上要杀人泄愤,他卫文升敢不让杀。 “卫大人恐怕什么?既然案件有疑,为何不发回重审,就不担心真的枉杀了忠臣?”越王板起脸不悦地追问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卫文升正骑虎难下之际,杨广淡淡地道:“越王所言甚是,既然案件有疑,那便发回重审吧,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贼,但亦不会错杀任何一个忠臣。” 鲜于氏和高氏欣喜若狂,长孙无垢也是喜上眉梢,急忙叩首道:“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谢皇上恩典!”鲜于氏和高氏连连叩首谢恩,喜极而泣。 长孙无垢一边谢恩,一边飞快地扫了一眼,眸光立即像磁石一般与高不凡对上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汇,但已分享了彼此的喜悦。 “皇上圣明!皇上仁德!”在场一众大臣齐声高呼,赞颂皇上的英明仁德。 杨广面色冷淡而平静,他之所以同意把高士廉发回重审,并不是他真的看中了长孙无垢,更不是被长孙无垢说服了,而是要给孙子杨侗树立权威。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只以为大功告成了,结果越王杨侗这小屁孩估计是得意忘形了,竟然转头对着他眨了眨眼,好死不死,这一幕恰巧被杨广捕捉了,瞬时间,杨广平静的脸变得阴云密布。 其实杨广早就怀疑越王今日反常之举是有人授意的,而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高不凡,毕竟高不凡近来与越王的关系密切,而越王刚才的小动作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想。 杨广的面色刹那间变得阴冷无比,他不喜过于聪明的臣子,更不喜臣子在他眼皮底下耍小聪明,最不可饶恕的是,高不凡竟然把小聪明用在教唆他最喜欢的小孙子杨侗身上! 孙子杨侗目前只是越王,如果日后坐了江山,身边若有高不凡这种狡猾的“佞臣”弄权,那还得了? 杨广又惊又怒,要知道他老子杨坚本来就是北周的大丞相,最终以权臣的身份强迫北周后主禅位,事后还把北周皇室所有男丁全部杀掉,所以,无论是杨坚,还是杨广都十分警惕别人效仿,譬免出现把持朝政的权臣,先后把大丞相、尚书令、尚书仆射这些要职撤掉了,尽量将权力分散。 所以说,高不凡此举无疑是动了杨广的逆鳞,倾刻就要大灾临头了! 在场的官员显然都感受到了杨广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杀机,无不骇然屏息静气,越王杨侗也开始局促不安,长孙无垢三女更是胆战心惊,不明白为何形势会突然急转直下。 高不凡心中暗暗叫苦,奶奶的,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这下麻烦大了! 果然,杨广冷冷的目光像射线一般扫了过来,喝道:“高郎将!” 高不凡只觉身上一冷,连忙出列跪倒在监斩台前大声道:“末将在,末将知罪!”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目泛杀机,淡淡地问:“高郎将何罪之有?” “末将罪在皇上面前耍小聪明;末将罪在利用越王殿下的年幼仁慈;末将罪在……” 现场一片哗然,众大臣总算明白为何越王今天会主动陪驾到法场了,还出言替高士廉脱罪,敢情是受到高不凡的教唆,这小子牛比,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耶?敢动皇上的逆鳞! 宇文化及又惊又喜,此时要是手里有一串鞭炮,他肯定点燃了载歌载舞,哈哈,高不凡你这是自己作大死啊,这次看你还怎么脱身,死定了! 一众大臣都向高不凡投来了怜悯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长孙无垢的面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从闯入法场,再与刑部尚书卫文升激辩,她都没有发抖,现在她抖了,甚至牙齿都在咯咯打架,此时此刻,她才猛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在场当中,唯一松了口气的恐怕只有李渊了,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他原本以为长孙无垢等人大闹法场是世民出的主意,现在看来,幕后主使者原来是高不凡,此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皇上面前耍手段,还差点让他蒙混过关了,可惜越王终究年幼,得意之下竟在皇上面前露了马脚。 这时,杨广面带讥诮地追问道:“还有罪在何处?” 高不凡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杨广目光中所隐藏的杀机,不由手心都捏了把汗,奶奶的,难道这次要gg了,硬着头皮道:“末将罪在自作聪明,其实奇蠢无比,自以为有救驾之功,即便耍点小聪明被皇上发现了,也不会掉脑袋。” 杨广显然没料到高不凡如此“光棍”,愣了一下才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末将并不后悔!” 全场再次哗然,宇文化及差点没憋住笑出声,这小子牛比呀,嫌死得不够快? “为何?”杨广哦了一声,平静地追问道,杀人之前他一向都很平静。 高不凡答道:“末将也是渤海高氏出身,与高士廉世叔乃同族之亲。 当年在蓨县,臣还只一名山野小子,当街与宇文智及起了冲突,幸得长孙将军和高士廉世叔出面回护,故有援手之恩。 日前士廉世叔以舅父的身份,把外甥女无垢许配给末将为妻,此乃夫妻之情。 另外,更重要的是,末将明知士廉世叔是被冤枉的,事关国法纲纪之公正,末将如果选择明哲保身,置之不理,那就是对国法不忠,对皇上不忠! 末将实不欲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情之辈,是故冒死请求越王出面帮忙,并无唆摆之心,更无冒犯天威之意!” 高不凡这番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听得在场一众大臣都暗暗点头,暗夸高不凡这小子口才了得,仁孝忠义情都被这小子全占了 “高——郎!”长孙无垢心中低呼一声,默默捏紧了粉拳,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夫郎今日难逃一死,那便与之共赴黄泉,也算是全了夫妻之情份了。 杨广面色神色冷冷的,作为一名杀伐果断的君王,自然不可能被高不凡这三言两语说动,此刻只是在衡量该不该宰掉高不凡。 越王杨侗小脸微微发白,显然还没从把事情搞砸惊慌中回过神来,杨广瞥了这个孙子一眼,不由皱了皱眉,侗儿终究还是年纪太轻了,需多加磨炼才行。 “皇爷爷,侗儿并没有被高郎将唆使,侗儿可没那么笨!”杨侗凑到杨广耳边低声道:“高郎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救过侗儿,侗儿只不过是还他一个人情罢了,如此一来,高郎将一定会感激侗儿,日后自会甘心为侗儿所用。” 杨广闻言心中的杀意稍减,又想到高不凡确是个人才,还有救驾之功,真的一刀杀了着实可惜,还显得自己刻薄寡恩,而且这小子那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俨然成了忠、孝、仁、义、情的化身,也罢,暂时留你一命,任你小子再聪明,也休想逃出朕的五指山! 如此一想,杨广反而觉得不杀高不凡更有趣了,有这么一个爱耍“小聪明”的臣子在身边也不错,反正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就当是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剂了。 “来人,把高不凡和高士廉一道押回刑部大牢,让他们叔侄在狱中一聚同族之亲吧。”杨广神色戏谑地道,那眼神就像猫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老鼠。 杨广一声令下,马上便有禁兵上前把高不凡拿下押走,长孙无垢本来想扑上前,却被高不凡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能趴在原地泣不成声。 很快,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便被一道押回刑部大牢,并且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用杨广的说法,那就是一聚同族之亲。 哐当…… 牢房的铁门关上了,高士廉和高不凡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 “唉……长卿,咋把自己也搭上了,你啊!”高士廉既感动又无奈,当然,更多的是感动,同时更加觉得自己把无垢托付给高不凡的决定无比正确的,此子真的有情有义。 高不凡苦中作乐道:“士廉世叔,皇上让咱们在牢里一聚同族之亲,这不是挺好吗?而且长卿只是吃几天牢饭就能换回世叔一命,赚大了。” 高士廉却笑不出来,叹了口气道:“就怕长卿你会吃一辈子牢饭!” 高不凡乐观地道:“不可能,最多也就几年,运气好的话,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高士廉若有所思地道:“长卿为何如此肯定?”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直觉!” “但愿你的直觉是对的,要不然无垢这妮子要哭死了。高士廉道。 一想到自己被押走时,长孙无垢梨花带雨的无助样子,高不凡不由一阵心疼,还有点欣喜,很明显,这未来媳妇儿确实一颗芳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了。 7017k 第406章 李氏当为天子 秋风萧瑟,洛水悠悠,还有数日便要进入大业九年的十月份了,凛冬将至,天气渐寒,洛河两岸的杨柳已然枯黄,但见河中船只往来,画舫穿梭其间,又有窈窕船娘温声娇语拉客搭船。杨玄感叛乱平息才月余,洛阳这座大隋的首善之地,仿佛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这时,一群扎着总角的小童,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风一般从码头边上跑过,只闻他们大声唱道:“杨花落,李花开,前人栽树后人裁,后人裁得莫欢喜,须知后人还有后人来。杨花落,李花开,前人种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须知后人更有后人来……” 一叶轻舟在洛水上荡悠悠顺流而下,头戴斗笠的房玄龄与李世民对席而坐,脸上还贴了两副膏药,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两人面前的矮茶几上摆放着一壶浊酒,两只酒杯和一碟咸豆,不过此时两人都没动,也不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着随风送来的童谣。 岸上那群小童风一样跑远了,童谣也像风一样消失在远处。李世民和房玄龄对视一眼,沉吟良久,前者才目光略带炙热地问道:“这几天长安城中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不知房先生听说了没?” 自从经受了重大打击之后,李世民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不过谈到“李氏当为天子”这句流行甚广的谶言时,仍旧难掩激动之色,毕竟他也姓李! 话说房玄龄那日吃下“假死药”死里逃生,一直藏身在洛水上的一艏小船里随波逐流,而“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就像那秋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洛阳城,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一直躲藏在船上的房玄龄也听别人谈论过。 紧接着就是层出不穷的隐晦童谣,正如刚才跑过去那群小童所唱的“杨花落,李花开”,也不知是有人故意策划造势,抑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凑趣乱编造了这些童谣。 房玄龄面色凝重地道:“二郎,这并非好事,须小心应对。”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估计这句谶言此时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如今满朝姓李之人都寝食难安,自然也包括他老子李渊,不过,“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实在太激动人心了,再加上如今大隋这日薄西山的气象,难免让天下姓李的人都想入非非,他李世民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即便这句谶言是真的,当今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最终会应验在哪一位幸运儿身上呢? “房先生可有应对之法?”李世民心动归心动,但还是晓得利害的,不管谶言是真是假,如今的杨广越来越多疑,而且喜怒无常,残忍嗜杀,“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若传到他耳中,天下姓李的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闹不好还会掉脑袋,必须及早想办法应对才行。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忽然伸出尾指醮了些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自污。 李世民点了点头,伸手将这两个字抹去,低声道:“日前我向袁天罡道长问了卦,卦象却应在一个“困”字上,袁道长建议家父尽早脱身离开洛阳,远离上面那位,方有一番机遇,房先生以为如何?” 房玄龄目光一闪,点头低声道:“李淳风道长的观星之术独步天下,袁天罡道长的占卦相术天下无双,既然他建议唐国公离开洛阳,料应不错,但目前这种情况,唐国公要顺利谋职外放,恐非易事,须谨慎斟酌,谋定而后动,切忌仓促行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杨广如今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出一个杨玄感来,对身边的臣子都极度不信任,偏生这个时候又有人放出“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来,真是特么的要命,如今满朝姓李的官员人人自危,无不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父亲这个时候请求外放,无疑是在找死,难啊! 不知为何,李世民此时竟然想起了高不凡,此子如今何尝不是被“困”在狱中,若能脱困而出,说不定就高飞涿郡了。 李世民不希望高不凡被杨广砍头,因为只有高不凡还活着,他才能向长孙无忌证明自己的优秀,如果高不凡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求高士廉而死的,那么他李世民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所以,李世民更乐意看到高不凡被一直困在狱中,即便不是一辈子,困他几年也好,那样自己后来居上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房玄龄似乎猜到了李世民的心思,淡道:“高不凡此子十分聪明,而且有大气运,脱身只是迟早的事。二郎与其来渊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想想该如何厚积薄发才是正道。” 李世民不由微窘,点头道:“房先生所言甚是,世民受教了,从今之后,世民每晚必反躬自省。”说完深深一揖。 房玄龄捋须暗点了点头,二郎如今虽然情场失意,在竞争中输给了高不凡,但这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受此挫折,二郎明显比以前沉稳成熟多了,没有了性子冲动这个弱点,二郎势必会更加强大。 有句话说得好:那些打不倒你,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房玄龄仍然坚信自己的眼光,李世民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放射出令万民仰视的光芒,李淳风和袁天罡这两个神棍虽然无利不起早,但还是颇有本事的,他们要不是瞧出一丝天机来,如何会主动接近二郎? 李世民给房玄龄斟了一杯酒,继续低声道:“房先生不宜在洛阳久留,世民已经安排好了,先生明日就出发前往京师(长安),届时君集和弘基会与先生会合。” 房玄龄微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与李世民对饮,低声道:“二郎保重,在唐国公外放之前,最好不要再与高长卿起冲突,免得节外生枝,如今二郎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切记切记!” “世民谨记先生教诲。”李世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尝到了淡淡的苦涩。 ------题外话------ 下午去测核酸了,然后又做志愿者,耽搁了半天。所以这章短了点! 7017k 第407章 直谏和求情 乾阳殿是杨广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只是现在一点也不“阳”,反而显得阴气森森的,敞开的殿门仿佛鬼门关一般,就连守在殿外的侍卫都下意识地尽量远离,没办法,殿里面坐着的那位比阎王还要可怕,回到洛阳一个月不到,直接和间接处死的人已经不下万人,相当一部分只是领过杨玄感粮食的普通百姓,全部被残忍坑杀了,不是一般的惨。 而且,现在的杨广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身边侍候的人稍有不慎就会遭殃,特别是这几天,估计是由于那句“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杨广暴跳如雷,已经有三名太监、两名宫女和一名侍卫命丧乾阳殿了,搞得宫中人人自危,如今乾阳殿在大家眼中仿佛比阎罗殿还要可怕。 此时,一名青衣女子来到乾阳殿前,身形高挑窈窕,肩如刀削,青纱蒙面,眸若点漆,正是杨青若。 “青总管!”殿前侍卫恭身施礼道。 杨青若点了点头,搭级而上,来到了乾元殿的大门前,两只站在大殿飞檐上的乌鸦扑楞着翅膀腾空而起,消失在邻近的殿宇间。 杨青若蹙了蹙轻烟似的柳眉,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如今整个大隋如江河日下,朝内朝外死气沉沉,皇上又越来越疯魔了,根本没人敢劝,也不听劝,莫非大隋的国运真的到头了吗? 杨青若举步进了大殿,殿内很大,杨广的御座就设在殿后正中的阴暗处,一眼就能把进殿的人看得清清楚,而由于光线的关系,进殿的大臣却无法看清御座上的皇帝,无形中增加了一种压迫感,可见这乾阳殿的设计者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杨青若一步步走近,眼睛也适应了殿内的光线,这才看到御座上的杨广,他静静的坐那,那眼神竟让杨青若想到了刚才飞走的两只乌鸦,不由内心打了个突,跪倒施礼道:“青若参见皇上。” 足足数秒之后,杨广低沉的声音才仿佛从深渊中传来:“起来吧,青若,谣言的出处可查清楚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查清楚了,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语最先出自一名叫安伽佗的方士。”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人可抓到了?” 杨青若答曰:“抓住了,如今关押在飞羽卫的牢房里。” “为何不带来见朕?” “皇上,此人无甚本事,只不过是哗众之宠之辈罢了,目的是想引起皇上的您的注意,皇上若见他,反倒正中他的诡计,依青若之见,不如直接杀掉得了。”杨青若劝道,如今大隋这形势实经不起折腾了,如果皇上再受到安伽佗的蛊惑,残杀天下李姓之人,势必令到局势雪上加霜,弄不好大隋江山就真的玩完了。 杨广面色微沉,淡淡道:“看来小青若真的长大了,都会教朕做事了。” 杨青若微微一颤,垂首道:“青若不敢,青若只是为皇上着想,为大隋的江山着想。” 杨广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不过朕也没糊涂到那种程度,把人带来见朕吧,此人到底是有真本事,抑或是哗众取宠,又或者是不怀好意,朕一试便知。” 杨青若暗叹了口气,恭身道:“是,青若领命。” 杨广又冷问道:“杨花落,李花开,这些童谣也是此人编造的?” 杨青若摇头道:“对于谶语的事,安伽佗供认不讳,但却否认童谣是他偏造的,据飞羽卫初步调查表明,似乎确实不关安伽佗的事,是其他有心人散布的,估计是想浑水摸鱼。” 杨广冷笑道:“呵呵,无非是杨玄感之流沉渣泛起罢了,可见朕杀得还远远不够,一有点风吹草动,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杀,不管男女老幼,但凡参与传播谣言者,全部捕杀,朕倒要看看,是反贼的脖子硬,还是朕的刀利。” 杨青若忽觉遍体生寒,硬着头皮劝道:“皇上,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杨广眼角的鱼尾纹微微抽起,冷冷地问。 “皇上杀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今的大隋已经遍体鳞伤,这才给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他们散布谣言的目的除了蛊惑民众,还在刺激皇上你,皇上如果中计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必然令到天下百姓离心离德,那大隋江山就真的危矣,皇上现在要做不是杀人立威,而是施仁政,劝农桑,轻赋税,薄徭役,令举国民生得到休养生息。” 杨青若眼圈微微泛红,盈盈跪倒在地上,续道:“青若也知道忠耳逆耳,但青若还是要犯颜直谏,即便马上被皇上处死!” 杨广的脸上如阴云密布,眼神阴晴不定,良久才柔声道:“青若一片忠心,朕又岂会不明白,起来吧,朕不杀便是了。” 杨青若如释重负,欣喜不已,站起来道:“皇上圣明,皇上再给青若几天时间,青若一定能把编造童谣者揪出来,交给皇上以儆效尤。” 杨广点头冷然道:“好。朕不急,朕的江山谁也抢不走,去吧,去看看你伯娘,这段时间朕疏忽他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欲言犹止,杨广目光一闪,淡问道:“是不是想替高长卿求情?” 杨青若脸上微热,重新跪倒在地上道:“高长卿此人虽然爱耍小聪明,但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且还算有点本事,如今正好是用人之际,青若恳请皇上看在高长卿还算立了须些功劳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吧。” 杨广饶有兴趣看着杨青若,片刻才问道:“莫非咱们家的小青若看上高长卿了?” 杨青脸上微热,摇头道:“青若已是方外之人,待解决了镜花水月楼主便会回归山门潜心修炼,问道求仙,这红尘俗事,人间情受又与青若何干!” “果真如此?”杨广皱眉道。 杨青若轻咬樱唇,想起那家伙在法场上为了救高士廉,连命也豁出去,还当众承认和长孙无垢定亲的事,不由一阵伤心和气恼,点头道:“果真如此!” 杨广闻言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加不能放过此子了,本来朕因为青若你才饶他一命,既然青若不在乎,那干脆砍掉得了,免得日后蛊惑侗儿!” 杨青若面色大变,脱口道:“不要!” 杨广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故作不悦道:“朕要杀传播童谣者,你说不妥,朕要杀高长卿这个佞臣,你说不要,要不朕这皇位你来坐?” 杨广这番话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无疑极重,杨青若俏脸微微发白,连忙道:“青若不敢,青若只是不希望皇上枉杀忠臣,高长卿救过可敦、救过青若、救过越王殿下、救过皇后、救过洛阳、还……救过皇上你,试问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佞臣?” 杨广微微一震,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点头道:“青若你不提起,朕倒是忘了此子还立了这么多功劳。” 杨青若连忙道:“当初在辽东,高长卿还断了浮桥,这逼使乙支文德撤兵,解了怀远镇之围,杨玄感派人策反涿郡鹰击郎将,试图夺取涿郡的阴谋也是高长卿发现和挫败的。” 杨广闻言沉吟了半响才道:“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也罢,朕可以放了他,但是青若你得负责给朕盯紧了,日后此子若再自作聪明,又或者行不轨之事,朕唯你是问。” 杨青若大喜,连忙道:“青若明白,谢皇上!” 杨广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杨青若,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妮子口不对心,分明对高长卿这小子动了情,也罢,高长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利用好,倒是一柄利器,日后若的确忠心耿耿为朕做事,朕亦不为己甚,成全了这一对又如何! 至于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已经定亲的事,杨广也没当回事,不就是定亲嘛,即使成亲了又如何,还不是他一封圣旨的事,圣旨一下,他高长卿敢不休妻再娶?朕的刀不利乎? 7017k 第408章 自求多福 经过杨广一轮又一轮的杀戮之后,刑部大牢明显冷清了许多,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所在的牢房隔壁便完全清空了,连空气仿佛也清新了许多,这话也许有点冷血,但实情的确如此。 高不凡此刻正躺在干净的被铺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望着牢顶出神,倒是休闲得像在度假似的,而高士廉则在研究着一副象棋残局了,是跟高不凡刚下完不久的残局。 话说自从高不凡被关进来后,高士廉在牢房里面的生活水准直线飙升,不仅顿顿有酒有肉,偶尔还能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就连解手也可以上厕所了,倒是不必像以前那般直接在牢房的角落解决,弄得臭气冲天。 高不凡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上次越王赐给他的几百两黄金才用了少许,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子银子往牢头和狱卒手里一塞,除了离开牢房,对方啥都能满足你,估计高不凡就算点一名粉头上门一条龙服务,牢头都会马上送进来。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钱的作用,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了,不则高不凡给再多钱,牢头也不敢如张明目张胆。 这已经是高不凡被关进牢房的第七天了,每日好吃好住的,就是有点无卿,所以高不凡便让狱卒弄了一副象棋和高士廉下,对了,这个时候的象棋叫象戏,规矩跟后世大同小异。 高士廉擅长下围棋,但象棋却是不行,是个臭棋篓,竟被原本也是“青铜选手”的高某人杀得人仰马翻,连输数日后脸都绿了,不过高士廉人菜瘾大,依旧天天拉着高不凡下,誓言挽回颜面,结果刚才那局又被将死了,厚着脸皮悔了两步棋,此刻正在研究破解之法。 这时,高士廉忽然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活了,我终于想到一步妙棋翻盘,长卿,来来来,再战!” 高不凡一骨碌坐起来,奇道:“双鬼拍门还能活,绝不可能。” 高士廉捋须微笑道:“不要小看了鄙人的妙棋,看招!”说完走马冲日,吃掉了高不凡一只车。 高不凡愕了一下,定神一看,疑惑地道:“士廉世叔,你的马啥时跑这来了?” “一直便在此。”高士廉面不改色地道。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没想高士廉竟然也会耍无赖,竖起大拇指道:“高明,果然是妙棋!” 高士廉脸上微窘,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目道:“长卿,皇上不会真的打算关你一辈了吧?” 高不凡笑道:“有我陪你着士廉世叔你不是更好吗?” 高士廉苦笑道:“好是好,但是观音婢每日奔波给你送午饭,你就不心疼?” “心疼啊,谁的媳妇谁心疼。”高不凡道。 高士廉瞥了高不凡一眼,心想,我怎么看你小子挺享受似的,每次把无垢送来的饭菜吃得连一粒米都不剩,恨不得把碟子都舔干净,要不是舅你我在场,你小子说不定趁机把无垢的小手也舔了。 正在此时,牢房的门哐当的打开了,狱卒大声道:“高长卿,又有人给你送饭了。” 狱卒这个“又”字说得咬牙切齿的,似乎既欢喜又无奈。 “咦,无垢今日好像来得有点早。”高士廉轻咦一声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见到进来了几个男的,根本不是长孙无垢,再定眼一看,原来竟是裴行俨、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 高不凡欣喜地站起来:“行俨,定岳、定泰,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 苏定泰笑道:“高郎将莫非以为是长孙姑娘?” 高不凡那天在法场上当众说出和长孙无垢定亲的事,所以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还真被你猜着了,无垢现在天天给我送饭。” 三名单身狗同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裴行俨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笑道:“那长卿还吃不吃?要不然无垢姑娘待会送饭菜来你却吃不下,岂不是作孽?” “当然吃,兄弟如手足,媳妇——如心肝,你们送的饭都要吃!”高不凡一本正经道。 众人大笑,高士廉也不禁莞尔。 狱卒把铁门打开,把裴行俨三人放了进去,领了赏钱便喜滋滋地离开了,不打扰这几位爷相聚。 高不凡的这间牢房里不仅有被铺,还有桌椅等生活用品,所以直接就能摆台上菜,倒也十分方便。 裴行俨看着那副未下完的棋局,感叹道:“敢情长卿在这里过的是神仙日子,比咱们都要逍遥快活,害咱们还替你担心呢。” 苏定岳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在殿前值守担惊受怕,长卿却在这里好吃好住,还有闲心下棋。”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们现在日子不好过?” 裴行俨叹了口气道:“定泰还好,在越王府做事,我和定岳就……现在千牛卫的人都恨不能调走。”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千牛卫可是人人羡慕的美差,至于么?” 苏定岳低声道:“那是以前,现在嘛,对了长卿肯定还不知近来外面发生的事吧?”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这不是废话,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 裴行俨转头四望,发现周围牢房都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如今外面正在流传一句谶语,李氏当为天子,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上很不高兴,杀了不少人。” 高不凡和高士廉闻言对视一眼,均暗忖,姓李的要倒大霉了。 苏定泰低声道:“杨花落,李花开……我倒觉得这事挺玄乎的,会不会真的要改朝……” 苏定岳轻咳一声,打断道:“定泰,不得胡言。” 苏定泰讪讪地闭上了嘴。 “来,大家喝点酒吧!”裴行俨一边倒酒,一边瞥了高士廉一眼,高不凡他自然不担心,过命的交情了,但是跟高士廉并不熟,所以有所顾忌。 高士廉自然明白三人的顾忌,微笑道谢一声,主动搭话道:“裴大郎,不知裴大人现任何职?” 裴行俨客气地道:“家父目前奉皇上之命镇守虎牢关,对了,长卿,我今日还是来要向你辞别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行俨要调往虎牢关了?” 裴行俨点头道:“是的,定岳会与我一道前往。” “恭喜,这可是好事,值得干上一杯!”高不凡端起酒杯道,衷心为两人感到高兴,终于得脱“苦海”了。 裴行俨和苏定泰欣然地举起了酒杯,如今留在杨广身边实在太压抑了,长期下去,真的要疯掉,他们能调走的确十分幸运。 裴行俨饮尽杯中浊酒,长吁了一口气道:“本来我还挺担心长卿你的,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明日我们可以安心离开洛阳了。” 高不凡心中一暖,微笑道:“凭行俨的本事,到了牢虎关就是鹰击长空,虎啸山林了。” 裴行俨不由心中一热,当了那么多年的站岗的千牛卫,如今终于可以外放一展身手了,唯一让他不爽的是在老子麾下任职,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有老子在身边管着,终究是不太自在。 众人聊了半个时辰左右,带来的酒饭也一扫而空了,裴行俨等人这才站起来告辞离开。 且说裴行俨等人刚刚走出刑部大牢,便见一辆油璧小马车驶了过来停在路边,然后,一名婢女从车上搀着一名小娘子亭亭走了下来。 只见这名小娘子穿着朴素大方,身形窈窕,纤腰若束,眉似远山含黛,明眸善睐,肤若新剥荔枝一般凝润光泽,小嘴儿的上唇微翘,仿佛一直在微笑,而一旦笑起来,那双明眸便会变成两弯十分好看的月牙儿,而且气质端庄娴静,让人赏心悦目。 裴行俨心中一动,这位想必就是长卿的未婚妻长孙无垢了。 裴行俨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忽然又有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了一名提着食盒的女子,青衣绰约,风华绝代。 裴行俨和苏定岳三人一见,立即面色微变,急忙上前道:“见过青总管!” 来人赫然正是杨青若,突然见到裴行俨三人,意外之余竟然有点不自然,下意识地把食盒藏到身后,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苏定泰笑道:“我们是来探望高郎将的,青总管也是……”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打断道:“定泰,青总管事务繁忙,咱们就不打扰青总管了,告辞!”说完使了个眼色,匆匆走了过去。 苏定岳和苏定泰兄弟也机灵地告辞离开了,走出老远,苏定岳才低声道:“传言看来是真,长卿老大和青总管……嘿嘿!” 苏定泰羡慕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高郎将真是好艳福。” 裴行俨默默地道:“不仅好艳福,还好口福,但愿长卿不要被撑死才好。” 苏定泰和苏定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脱口道:“齐人之福难享啊,高长卿自求多福吧.” 7017k 第409章 喂猪 杨青若朝着长孙无垢主仆走了上去,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长孙无垢停下了脚步,婢女侍书更是目光警惕地打量杨青若,尽管后者青纱蒙面,她还是觉得惊艳无比,而长孙无垢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犹疑,因为眼前的青衣女子竟似曾相识。 原来长孙无垢虽然不认识杨青若,却认识公孙盈袖,当年在蓨县那晚的酒宴上,两女还相邻而坐,姐姐妹妹地密聊过来着,只是当时的杨青若是名满天下的公孙大家,穿着打扮和气质与现在的杨总管迥异。 但是,穿着可以改变,气质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然而那双眼睛却改变不了,也难怪长孙无垢会觉得似曾相识的。 杨青若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记得当年在酒宴上,当公孙晟把那块“龙风呈祥”的御赐玉佩当成彩头送给了高不凡时,杨青若还低声调侃过长孙无垢来着,岂料日后竟成了真,高不凡和长孙无垢走在一起,定亲了! 虽然当时的高不凡凭借一首《把酒问月》引起了杨青若的注意,但也仅此而已,直到后来在契丹相遇,她对高不仅的印象才逐步加深,最后二人又被困火山口下长达近半年之久,杨青若始对高不凡芳心暗许,从此种下了情根。 此时此刻,杨青若想起当初自己调侃长孙无垢的话语,既讽刺又苦涩,不过,她向来嘴硬心软,尽管醋意难消,却也做不出迁怒于长孙无垢的事来,冤有头债有主,即便要算账,她也冲着某人去。 “长孙姑娘可是要到牢里探望舅舅?”杨青若略略改变了声音,有异公孙盈袖的天籁之音。 长孙无垢恬然一笑:“是的,姑娘认识小女子,不知如何称呼?” 杨青若淡道:“长孙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法场激辩刑部尚书卫大人,又有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豁出性命回护,当众宣布与你定亲之事,如今整个洛阳,长孙姑娘的芳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提到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杨青若牙齿差点咬得咯咯作响,就连婢女侍书都隐约闻到一股酸意似的。 长孙无垢脸上微微发烧,垂目道:“姑娘见笑了。” 婢女侍书瞥了一眼杨青若提着的饭盒,笑道:“我家姑娘给姑爷送午饭,莫非姑娘也是给别人送饭?” 杨青若淡淡地道:“那倒不是,本姑娘只是给一头猪送吃的,你们先进去吧,反正那头猪多饿一会也饿不死。” 侍书愕了一下,奇道:“刑部大牢里能养猪?” 杨青若冷笑道:“连老鼠、蟑螂都能养,为何不能养猪?” 长孙无垢见侍书还要追问,便白了她一眼,对着杨青若福了一礼,牵上这笨丫头往里走。 这些天长孙无垢每日中午都来送饭,看门的狱卒已经十分熟悉了,笑着道:“长孙姑娘又给高郎将送饭啊。” 长孙无垢点头微笑道:“有劳差大哥了。” 狱卒爽快地打开门放了长孙无垢进去,婢女侍书显然还耿耿于怀,一边下楼梯,一边问领路的狱卒道:“差大哥,你们大牢中有猪吗?” 狱卒愕然道:“猪?什么猪?” “就是大肥猪啊,市场上卖的豖肉。”侍书解释道。 狱卒啼笑皆非:“姑娘你要买猪肉就去市场啊,咱们这是刑部大牢,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会有猪,老鼠蟑螂倒是不少。” “可是刚才有个姑娘说是来喂猪的。” 长孙无垢实在听不下去了,嗔道:“侍书,不要胡言乱言。” 侍书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不过一双眼睛却往两边的牢房扫视,估计还在找猪。 “高郎将,无垢姑娘给你送饭了。”狱卒喊了一嗓子,把高不凡和高士廉政两人所在的牢房房门打开。 这下好了,高不凡和高士廉两人还没来得及收起桌椅,马上又可以开席了,堪称无缝衔接。 “无垢来了。”高不凡殷勤地上前接过侍书手中的饭盒,麻利地搁在桌子上。 长孙无垢抿嘴一笑道:“高郎,无垢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松子鱼、还有糖醋里脊、桂花糕。” 长孙无垢一边说,一边从食盒中将还冒着热气的一碟碟菜肴取出来摆好。高士廉有点吃味地轻咳一声道:“无垢,你不要只顾着长卿,就没舅舅我爱吃的菜吗?”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又从食盒中端出一碟咸香鸡来,高士廉见状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也太奢侈了,就两个人吃,何必做那么多菜。” 高士廉开始心疼起钱来,家里并不宽裕,这样吃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 高不凡笑道:“没事,我吃得下!”说完端起长孙无垢盛来的一碗米饭大块剁颐起来。 高士廉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确吃得下,可是无垢的荷包装得下吗? 高士廉心疼钱归心疼钱,见到高不凡风卷残云一般,再不吃只怕就没了,赶紧把自己爱吃的那碟咸香鸡端到自己面前护着,生恐被某人抢了一般。 侍书笑嘻嘻地道:“姑爷慢慢吃,可别噎着了。” 高不凡叹道:“没办法,无垢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是恨不得把碟子也吃下去。” 长孙无垢见到高不凡吃得如此香甜,心里也是甜甜的,双眼又弯成了月牙,柔声道:“要不无垢晚饭也送来吧。” “不用!”高士廉和高不凡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侍书奇道:“为何?” “那个……送完饭晚天都黑了,不安全,不用了!”高士廉捋着须道,其实心疼钱。 高不凡点头笑道:“是啊,不安全,而且一天弄两顿饭也太累了,累坏了我家无垢可怎么办,不必了。” 长孙无垢俏脸一红,心里暖洋洋的,点了点头道:“好吧!”说完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高不凡敏锐地捕捉到了,微笑道:“无垢不用担心,我和士廉世叔很快就能出去了。” 高士廉疑惑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长卿为何如此肯定?” “直觉!” “你的直觉好像不太准。”高士廉嘀咕了一句,夹起一块鸡肉啧啧地嚼起来。 侍书这脑回路也是清奇,见到舅老爷吃得啧啧的,禁不住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姑爷和舅老爷有没听到过猪叫声?” 高不凡和高士廉愕然相视,猪叫?什么玩意! “侍书,为突然何问起这个?”高不凡奇道。 长孙无垢这次出奇的默不作声,侍书便理直气壮地道:“刚才婢子和姑娘在外面遇上一名青衣女子,对方提着食盒,应该也是送饭的,可是青衣女子却告诉我们,她是来喂猪的,你说奇不奇,这刑部大牢哪来的猪啊,分明就是消遣人嘛!”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地把一碟桂花糕推给了高士廉,诚恳地道:“士廉世叔,多吃点,别浪费!” 高士廉的饭量并不大,不久前才吃了一席,现在哪还吃得下,把桂花糕推了回去,淡道:“我只吃鸡,其他的你包圆,咋的,吃不下了?刚才不是气吞山河,打算把碟子也吃下去吗?” 高不凡暗汗,吹牛不能当真啊,得,这下真要变成猪了。 长孙无垢黑白分明的美眸若有所思地睇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高郎若吃不完,无垢带回去也行。” 高不凡连忙道:“吃得完,无垢辛苦做的菜,如何能不吃完,会天打雷劈的。” 侍书噗哧的失笑出声,长孙无垢也不禁莞尔,高士廉牙疼般砸了砸嘴,这小子……无垢以后的日子不怕没有情调。 终于,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来的加量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长孙无垢主仆二人也满意地收拾碗筷离开了。 高士廉打了个饱嗝,正准备把桌子收到一边去,然后继续下棋,高山凡却摇头道:“先不忙。” 话音刚下,牢房的门又打开了,一名狱卒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表情古怪地道:“高郎将,又有人给你送饭了!” 高不凡仿佛未仆先知般点了点头道:“放下吧,送饭的人呢?” “咳,对方放下饭盒就走了!”狱卒把饭盒搁在桌子上,笑容古怪地道:“饭菜放那好一阵子,估计已经有点凉了,高郎将将就一下,对了,那人说了……” “说了什么?” “那人说了,高郎将得把饭菜吃光,一粒米,一滴汁都不许剩下,否则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狱卒讪讪地道。 高士廉面色微变,脱口道:“对方是谁?竟如此嚣张?” 狱卒心道,飞羽卫的青总管,人家就是如此嚣张,奈何! “呵呵,在下也不清楚,总之,高郎将最好还是吃完,要不然对方生起气来,只怕……呵呵,高郎将慢慢吃,告辞!”狱卒说完麻利地滚蛋了。 高不凡默默地把饭盒中的菜肴取出来,在桌子上摆开,四菜一汤,还有一大盆白米饭。 高士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杀人诛心啊,莫非那人想把长卿活活撑死? “士廉世叔,整点不?有你爱吃的鸡!”高不凡谦卑地道。 高士廉轻咳一声道:“我只爱吃咸香鸡,对烧鸡无爱,长卿自便!” 高不凡欲哭无泪,他早就料到青若这小醋坛子会打翻,却没想料首先遭殃的会是自己的胃。 “士廉世叔,这红烧排骨也不错,整点不?肉丝烩豆芽也很香,整点吧!” 高士廉:“……” “士廉世叔,无垢再送一个月饭,家里就要破产了,你忍心吗?” 高士廉哭笑不得,咬了咬牙在桌旁坐下道:“婚约取消还没得及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肯定来不及了!” 高士廉长叹了一声,作孽呀,默默抄起筷子与高不凡二人默默地埋头苦干。 7017k 第410章 将星?客星? 洛阳城中有一道观名曰上清宫,观内有一高台唤作观星台。秋风萧索,夜凉似水,繁星满天,此时的上清宫观星台上,正有两名道士四仰八叉,呈“太”字形仰面而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天的星斗,这姿势,这眼神,实在不太像是正经的道士。 良久,其中一名道士忽然坐了起来,三四十岁左右,生得骨格清奇,额阔而高,有点像年画上的寿星公,一身道袍,道髻高耸,口中喃喃自语:“荧荧火火,离离乱惑……帝星飘摇荧惑高,双悬天客夜带刀,怪哉怪哉。” 这时,另一名道士也坐了起来,看上去三十许岁,国字口面,浓眉大眼,长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卖相竟然相当不俗,口中亦喃喃地道:“荧惑守心,紫微犯劫,双星夺守,奇也奇也!” 两名道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再观!”说完又仰面躺下,继续“太”字形夜观星象。 良久,两名道士不约而同地坐起来,额高阔似寿星者问道:“李道长这回可看清了?” “袁道长你呢?”卖相不俗的道士反问道。 袁道长摇道:“论观星之术,贫道远不如李道长,就不献丑了,贫道洗耳恭听便是。” 李道长捋须道:“袁道长过谦了,既然如此,那贫道抛砖引玉,再与袁道长所见互相引证。” “李道长请赐教。”袁道长稽首道。 李道长沉声道:“紫微帝星昏弱,跟数月前并无多大变化,荧惑(火星)数月前入南斗,今入太微,荧惑守心不去,可见杨玄感之乱虽平,但帝星之劫未除,如今帝星有北移之势,想必那位近期会北行,于北边某地应劫。” 袁道长点了点头道:“诚如李道长所言,如今帝皇飘摇,天客犯宫,凶险异常,大隋气数难继,国祚将断无疑,只是……” 此时若有外人在此听到这两名道士大逆不道的谈论,指不定会吓尿,但是这两名道士却云淡风轻,仿佛在聊家常一般。 正所谓天子天子,上天之子,皇权再高也高不过天,星相乃是上天的预兆,皇权号令天下,却号令不了天上,是故星相预兆,有一就说一,无所顾忌! 这时,只听那李道长追问道:“只是什么?袁兄可是看出某些异常变化来?” 袁道长点了点头,皱眉道:“两年前,紫微帝星附近只有一颗客星,只是现在却多了一颗,实在令人费解。” 李道长摇头道:“那颗客星两年前就存在了,只是没有如今明亮显眼而已,而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袁道长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贫道疏忽了!” 李道长面色古怪地道:“而且这颗新客星相当古怪,时明时暗,忽在帝星左,忽在帝星右,飘忽不定,而且光华内敛,似乎没有犯主之意。” 袁道长皱眉道:“客不犯主,难道是在守护帝星的将星?若真如此,大隋的气运倒还未尽。” 李道长露出迷惘之色道:“贫道现在还看不清楚,且静观其变,另一颗客星倒是明朗了,光华外放,欲与帝星争辉,隐有人主气象。” 袁道长心中一动,问道:“可知应在何人身上?” 李道长摇头道:“天机难测,不可窥视,不过迟则二三载,快则一两年,即可见分晓了,以袁道长的相面之术,若有机缘,或能提前遇上真龙。” 袁道长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笑道:“夜了,且安寝去也。”说完走下了观星台。 “老狐狸,还跟贫道留一手,幸好贫道也不笨,没有和盘托出!”李道长暗哼了一声,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心道:“李氏当为天子?贫道看未必吧,客星?将星?你到底想作甚?快快现出真身来吧!” ………… 哐当一声,刑部大牢的牢门打开了,高士廉艰难地坐了起来,没办法,昨天吃得太撑了,再加上这人上了年纪,肠胃的消化能力大不如年轻的时候,所以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高士廉还是觉得肚子十分饱滞。 “高士廉!”一把庄严的声音隔着铁栏传了进来。 高士廉定神一看,见到一名穿着官袍的刑部官员站在外面,赫然正是刑部主事石敬轩。 高士廉有点忐忑地站了起来,莫不是又要点名候斩了? “犯官高佥在此。”高士廉站了起来道。 石主事点了点头,取出一份文书朗声诵读:“……经查,原礼部治礼郎高佥虽与反贼斛斯政有旧,但并无共谋造反之事实,故免除斩刑,革去礼部治礼郎一职,贬为交趾郡朱鸢县主簿,限一个月之内启程赴任,不得有误。” 高士廉愕了一下,继而激动得微微发抖,虽然被贬到交趾郡当主薄,但总算是捡回了一命。 石主事挥了挥手,吩咐狱卒打开牢门,将那份文书交给了高士廉,微笑道:“恭喜高主薄重获新生,你可以出狱了,回头到吏部签卯,领取委任文书即可赴任。” “谢谢石大人。”高士廉说着转身望向了高不凡。 高不凡却皱起剑眉道:“石大人,越南……交趾也太远了吧,能不能换个近点的地方?毕竟士廉世叔的年纪也不轻了。” 石敬轩牙疼般吸了口气,这位爷,你以为朝廷是我家开的?想要啥官有啥官?皮笑肉不笑地道:“高郎将,这是刑部的判决,皇上御笔亲批,本官也无能为力呀。” 高士廉连忙道:“下官服从判决,长卿,世叔我其实未及四十,并不算老。” 高不凡也知既是杨广亲批的,只怕无法更改了,越南离洛阳少说有大几千公里吧,这一来一回都得半年时间,再加上隋唐时期的越南肯定还是蛮荒之地,毒虫猛兽横行,瘴气沼泽遍布,弄不好随时都会芭比q,不过没办法,现在形势比人强,也只能低头了,毕竟比砍头坐牢强。 “高郎将,你也可以走了。”石敬轩轻咳一声道。 高不凡疑惑地问:“可以走了?没有其他处罚?” 石敬轩不由无语,你小子还想要其他处罚?免强挤出一副笑容道:“没有!” “哦,那本将走了,士廉世叔,咱们走吧!”高不凡抬腿就走,高士廉连忙道:“且慢,咱们的被铺衣物都还没收拾。” “不要了吧,多晦气!”高不凡不由分说,拉着高士廉抬腿就离开了刑部大牢。 大牢外面天气正好,秋日阳光撒下来,天高云淡,气爽秋高,高士廉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恍若隔世,不过很快又心疼起那些被铺和衣服来,那两床被铺还是无垢前些日子送来的,还十分新净。 “长卿,还是进去收拾一下吧,太浪费了,我正好带去交趾赴任。”高士廉道。 高不凡暗汗道:“交趾万里迢迢,带着多麻烦,等到了地方再买新的吧,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担心无垢和岳母大人没钱花,世叔的宅子也不用卖掉,留着给婶娘养老吧,对了,给无垢她们住的宅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高士廉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反正已经定亲了,他也不跟高不凡见外,以后照顾无垢就是这小子的分内事了。 “走,回家去吧,无垢她们见到世叔你肯定要高兴坏了。”高不凡道。 高士廉闻言亦是心中喜悦,点头道:“对,回家去。” 两人迈开大步便往永兴坊而去,刚行到门前不远,门房高福便看到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没有看错人,这才转身便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叫:“老爷和姑爷回来了,老爷和姑爷回来了!” 整座宅子登时沸腾了,鲜于氏和高氏激动地往外跑,长孙无垢从阁楼上奔下来,差点就摔了一跤,幸好及时扶住了护栏,不过还是歪了一下脚踝,只是激动之下倒不觉得怎么痛,继续往大门口的方向奔去。 “舅舅,长卿,你们回来了!”长孙无忌快步迎上前,惊喜地道。 高士廉点头微微一笑,目光望向正激动地奔来的姐姐高氏,以及妻子鲜于氏,一时间禁不住眼眶湿润,幸福莫过有个家可以回,家里有爱你的在等候。 这时,长孙无垢也在婢女侍书的搀扶下走来,只是动作似乎有些不自然,黛眉似蹙非蹙,不过当她看到高不凡时,顿时眉开眼笑的,激动情切,溢于言表。 高不凡连忙上前,关心地问:“无垢,怎么了?” “姑娘下阁楼时歪了一下脚。”侍书心直口快地道。 “我没事,就轻轻地歪了一下。”长孙无垢连忙道。 高不凡蹲下来看了看,皱眉道:“都肿了。” 长孙无垢不由面红耳赤,虽然两人名份已定,但被高不凡当众脱下鞋子看脚踝,还是十分羞涩。 高氏和鲜于氏也有点尴尬,不过见到这小两口如此亲爱,亦禁不住分外欣慰。 长孙无忌轻咳一声道:“长卿,咱们先进去吧。” “也是!”高不凡弯腰抄住长孙无垢的腿弯,直接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羞得长孙妹妹几乎把脸都藏到胸口里面了。 7017k 第411章 借刀杀人? 长孙无垢只觉高不凡的手暖烘烘的,被他揉过的脚踝就像泡在了温泉一般,顿时不觉得怎么痛了,不由既惊且喜,更多的却是羞赧,毕竟大厅内众目睽睽的,多不好意思,低声道:“谢谢高郎,行了,无垢的脚不痛了。” 长孙无垢的脚只是崴了一下,并不算严重,被高不凡运起内劲一通推宫过血便行动无碍了,连药酒都省下了。高不凡替长孙无垢穿好鞋子,叮嘱道:“以后上下楼梯小心些,这次只是崴到脚,下次若摔到头可不得了。” 长孙无垢微窘,点了点头柔声道:“无垢下次会注意的。” “无垢多稳重的人儿啊,这次下楼梯竟把脚都崴了,还不是因为听到长卿你回来了,给急的。”鲜于氏笑呵呵的道,眼见丈夫安全归来,此妇整个人精神焕发,倒是有心情调笑起长孙无垢来。 长孙无垢不由颊生轻霞,却也不否认,等于大方地承认了,这正是此女大气的地方。 此时,长孙无忌已经看完刑部对舅舅高士廉的判断文书,不由皱起了眉头,面露忧色。 高氏见状便担心地问:“无忌,怎么了?” 长孙无忌忧心忡忡地道:“舅舅被皇上贬往交趾郡朱鸢县任主簿一职,此去万里迢迢,前路坎坷,无忌担心舅舅会经受不住。” 鲜于氏闻言登时笑不出来了,她本还以为丈夫无罪释放呢,原来还被贬到交趾郡这种南蛮野地做官,听说那里不仅生活环境非常恶劣,而且那里的人还没开化,蛇虫鼠蚁什么都吃,甚至还有生吃人的,这可如是好? 高士廉轻咳一声道:“无忌不必杞人忧天,舅父我正值壮年,可没那么羸弱,交趾郡也没你们想的如此凶险,我朝在交趾郡作官的也不在少数,别人经受得住,难道我高士廉经受不住?” 高不凡笑言:“士廉世叔所言不差,交趾就是气候热一些,蚊虫多一些,其他倒没什么,婶娘不必过于担心,等过两年,我再想办法把世叔调回来便是。” 鲜于氏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她现在对高不凡信任得很,既然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把丈夫救回来,想必给丈夫调个任并不是难事。 接下来,鲜于氏命厨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宴给丈夫和高不凡接风洗尘压惊,不过对于高士廉来说,受惊还差不多,昨天连吃三顿,差点没把肚皮给撑破,现在看到肉他都想吐,高不凡还好点,消化力强,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继续愉快地大块剁颐。 吃完午饭后,高不凡倒是很想到长孙妹妹的阁楼上坐坐,顺便谈谈理想,聊聊人生什么的,只是这显然并不现实,隋唐时期的礼教大防虽然没有明清时期变态,但未出阁女子的闺房还是不能允许外男随便进入的,即便是未婚夫婿。 于是乎,高不凡只好告辞离开了。 离开的永兴坊后,高不凡本打算去飞羽卫的,但念及青若这小醋坛子肯定还没消气,这个时候去找她只会自讨苦吃,于是便回了玉鸡坊的宅子。 “高郎将回来了。”看守宅子的老仆见到高不凡平安回来,显然也十分高兴。 高不凡微笑点了点头:“忠叔,这几天麻烦你照顾青云了。” 老仆连忙道:“不麻烦,这是老仆应该做的,对了,刚才来了个宫人通知高郎将明日参加大朝会,还送来了一套朝服,老仆给您搁房间里面了。” 高不凡这才醒起明天是十月初一,每逢初一和十五,朝廷都会举行大朝会,于是点头道:“知道了。” “噢,还有,老仆多嘴问一句,高郎将知道什么时辰前往参加朝会吗?”老仆问道。 这个高不凡还真不清楚,因为他还没参加过,以前是没资格参加,现在倒是有资格了,不过杨广自从回到洛阳后,一直在忙着杀人砍头,还没来得及举办过一次大朝会,明日是第一次。 老仆一见高不凡的表情便知道这位两眼一抹黑了,便提醒道:“大朝会辰时举行,但是百官在卯时就要就位了,所以高郎将最好寅时就起床准备,免得误了卯。” 高不凡不由暗汗,寅时正好是凌晨三点,太特么的折腾人了吧,看来大隋的京官也不好当,不过没办法,入乡随俗啊。 当晚,高不凡早早就上床睡了,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多才起床,洗涮后换上朝服,早餐也不吃了,匆匆赶往皇城,从右掖门进入,倒是刚好准时。 大朝会在乾阳殿前举行,场面十分盛大,在此便不赘述了,且说杨广御极升座,众臣朝拜过后便开始奏事了,高不凡站在武官队列里捉虫,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这朝会也枯燥了些。 这时,忽见老马屁精虞世基出列奏事了,只听他大声奏道:“皇上,近日坊间风传一句大逆不道的谶语,说李氏当为天之,又有心怀不轨之人编造童谣煽风点火,浑水摸鱼,想必是杨玄感的余孽死灰复燃,臣恳请皇上派出飞羽卫彻查此事,以正视听,剿除逆贼!”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肃然,而在场姓李的都瑟瑟发抖,尽管他们都明白虞世基只是个“托儿”,实际授意人却是御座上的那位,但是众位李姓官员还是忍不住暗暗问候虞世基的全家祖宗十八代,并且要跟虞世基祖宗十八代中的女性发生超友谊的负距离关系。 高不凡也是精神一震,暗道好戏来了! 如今朝中最显贵的两家李姓,自然要数唐国公李渊,以及李敏和李浑叔侄了,如果杨广要拿姓李的开刀,这两家必然首当其冲。 御座上的杨广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准奏,召飞羽卫青总管上殿来。” 唐国公李渊微微一颤,柱国李敏,郕国公李浑面色凝重,傻子都看得出,这出戏码是皇上安排好的,飞羽卫肯定早就出动了,说不定已经查到了线索,所以杨广要趁着这场大朝会杀鸡儆猴,最终不知哪个倒霉蛋要倒大霉了。 宇文述目光闪烁着瞥了李浑一眼,眼底似乎隐藏着一丝阴冷,李浑的目光与之一触,不由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前文便提到过,李浑虽是宇文述的妹夫,但是两人的关系关不好,倒更像是仇人,彼此恨不得整死对方。 原来李浑只是申国公李穆的第十子,是无权继承爵位的,但是李浑找到了妻兄宇文述帮忙,最后使了些手段成功袭封的爵位,作为报答,李浑答应袭爵后会把每年的俸禄分一半给宇文述,然而,李浑只给了两年就不给了,觉得太亏,所以宇文述恨得牙痒,早就想寻机会报复李浑了,可惜李浑这人狗屎运特别好,得到杨广的宠信,官越做越大,宇文述一直没有报复的机会,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很快,一名青衣绰约的蒙面女子便走上殿来,在场所有的目光几乎刷的一下子便集中到她的身上。 杨青若的身份十分神秘,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不多,也只有她在面见皇上时还能戴着面纱,这种待遇整个大隋也只此一份而已。 杨青若目不斜视,宛若青莲般行至御座前跪倒行礼:“青若拜见皇上。” “平身。”杨广稍抬了抬手道。 “谢皇上!”杨青若站了起来。 杨广冷冷地问:“青总管,谶语的事可查到眉目了?” 杨青若恭身道:“回皇上,此谶语原出自一名方士,名叫安伽佗。” 杨广冷笑道:“那便把此人带上来,让大家都来见识一下这位神仙中人,顺便认一认在场哪位姓李的能坐上朕的宝座。” 此言一出,在场姓李的顿时都要吓尿了,一个个敛息静气,塌腰夹腚的,生恐自己不够怂,稍微侧漏出一丝王霸气之来,从而被那个名叫安伽佗的方士指认出来。 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绝了,莫非杨广这是打算借刀杀人? 7017k 第412章 安伽陀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空前的紧张,片刻,飞羽卫便将一名五花大绑的赤足道士押进了乾阳殿。只见这名道士头发花白,但是皮肤却十分光滑,几乎看不到皱纹,而且神采奕奕,步履稳健,倒是看不出具体年龄来,另外,此人虽然被五花大绑,却十分之从容镇定,不紧不慢地信步而行,那双脏兮兮的赤足尤其引人注目,其目光所过处,几乎所有官员都下意识地低头闪躲,特别是姓李的。 安伽陀见状哈哈一笑,竟大声吟道:“缁衣赤足入朝堂,满朝公卿皆仓惶。时人不识安伽陀,御剑乘风走八荒。” 本来满堂文武见到安伽陀鹤发童颜的样子,心里已经犯嘀咕了,再听其吟出这四句,无不面色微变,这位赤足道人似乎是有真本事之人啊。 而高不凡则暗赞了一句牛比,此道士真能装! 当然,能装也是一种本事,而且这份胆气也不是一般人能的有,要知道这里可是朝堂,整个大隋最高权力的所在,一般人来到这里只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就更别说大声嘲讽在场一众朝官了,试想一下,有哪个敢在人民d会堂大放厥词? 此时,安伽陀已然行至御座前,却昂然立在那不跪,还面带微笑地看着御座上的杨广。 杨广面无表情地道:“道士见了朕为何不跪?” “皇上见了道士为何还不松绑?”安伽陀反问道。 在场一众文武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敢用这种语气跟皇上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 杨广出奇的平静,挥了挥手道:“松绑!” 两名飞羽卫立即上前替安伽陀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后者活动了一下手脚,稽首施礼道:“贫道安伽陀参见皇上。” 杨广皱眉道:“道士为何还不下跪?” 安伽陀悠然自若地道:“贫道乃方外之人,跪天、跪地、跪三清道祖,不跪世人,皇上虽为九五之尊,亦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 杨广冷笑道:“朕乃凡夫俗子,莫非道士是世外仙人?” “贫道虽非世外仙人,但亦不远矣!”安伽陀竟大言不惭道。 “青总管,那便教一教这位仙人如何跪拜天子吧。”杨广淡淡地道。 “是!”杨青若手中寒光一闪,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把软剑,剑光过处鲜血飞溅,安伽陀惨叫一声,扑通的跪倒在地上,两边腿弯处鲜血汨汨涌出,敢情已然中了两剑。 在场一众官员无不骇然失色,同时眼神又有点迷惘,不明白皇上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高不凡不由大跌眼球,他本以为这名安伽陀是杨广故意安排来借刀杀人的,所以才敢如此张狂,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原来这道士是真的张狂,只是这本事也太差了吧,竟然连青若的两剑都抵挡不住?这下真是装比装成傻比了! 只见这位安道长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面色苍白,两条小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瞬时仙气全无。李渊见状莫名的松了口气,看来此人只是金玉其处,败絮其中的样子货色,没甚真本事! 杨广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满这名道士虚有其表,抑或是不满杨青若出手过重了,淡问道:“道士可学会了跪拜天子?” 安伽陀本想装比取宠的,结果杨广根本不吃这套,此时哪里还敢继续拿捏,叩首道:“贫道叩见皇上。”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地道:“安伽陀,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可是出自你之口?” 安伽陀猛点头道:“的确是贫道!” 杨广冷笑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有能耐窥视天机?” 安伽陀痛苦地道:“皇上,并非只有仗剑杀人才算本事,我道家神通千万,并非只有武艺小道。” “哦,那道士都有什么本事?”杨广饶有兴趣地问道。 安伽陀傲然道:“占卦算命、观相堪舆、星相术数、修道炼丹、贫道样样精通。前段时间贫道夜观星象,发现紫微帝星暗弱,荧惑入南斗,又有客星犯主,果然,皇上日前在馆陶县遇刺,应验不爽。 近日,贫道再观星象,发现荧惑已入太微,而客星争辉有夺宫之势,于是便卜了一卦,结果卦象应在一个“李”字,是故贫道断定“李”将代“杨”得天下,当有李氏应为天子。” 此言一出,全场静寂,特别是姓李的,既惊且喜,既喜又怕,这道士说得头头是道,再加上如今大隋这死气沉沉的气象,莫非真的要改朝换代朝,由李氏坐江山了? 杨广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安伽陀默然无语,仿佛有无形的杀气在四周积聚。 杨青若暗暗心惊,连忙道:“这妖道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目的无非是混淆视听,扰乱朝纲而已,皇上万勿中了此人的诡计。” 杨广摆了摆手,沉声问道:“那安道长有可破解之法?” 安伽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容道:“天机已现,皇上若要破解,唯有杀尽天下李姓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包括高不凡在内,奶奶的,这赤足道士真他娘的够狠,天下姓李氏何其多,少数也有几十万吧,说这种话就不怕天打雷劈? 这时,在场姓李的官员无不惊怒交加,恨不得立即上前把安伽陀给生撕了。 然而安伽陀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广,循循善诱道:“皇上若觉得难办,那至少要把所有李姓的门阀贵族统统剪除,不过这样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只有杀尽天下李姓之人才能确保一劳永逸。” 高不凡不禁目瞪口呆,看来这道士不仅是个装比犯,还是个疯了的装比犯,杨广除非疯了才会听从他的建议,不过,杨广近来似乎也有点疯魔了,说不定还真的会照办,那么一场浩劫便会到来,而大隋最后必然也会在这场洁劫中倒塌殆尽。 “皇上,正如青总管所言,此妖道不安好心,妖言惑众,混淆视听,目的是祸乱朝纲,皇上万万不要上当,做出自毁长城之举来。”纳言苏威第一个站了出来疾言厉色地道。 既然有人带头,李姓的官员都纷纷出列,声色俱厉地怒骂安伽陀。 郕国公李浑须发皆张,甚至冲上前踹了安伽陀一脚,骂道:“妖道安敢妖言惑众,祸乱朝纲,当凌迟处死!” 柱国李敏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痛哭着道:“皇上,臣虽然姓李,但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此妖道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然编排出如此恶毒的谎言蒙骗皇上,意图灭杀全天下李姓之人,实在歹毒之极,臣恳请皇上严查幕后主使者,严惩元凶,以正视听!”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宇文述一眼。 宇文述不由心中一沉,连忙站出来道:“皇上,臣附议,必须严查幕后主使者。” 正所谓众怒难犯,如今群情汹涌,李浑和李敏还怀疑自己在幕后搞鬼,宇文述老奸巨猾,自然不愿意背这个黑锅,于是立即站出来表明态度,以洗脱嫌疑。 一时间,在场重量级的大臣都站出来表示要严查,以此来摘清自己。 杨广面色变幻,其实他把安伽陀当众叫来审问,一来是试探,二来是震慑,倒没有愚蠢到真要杀尽天下李姓之人,不过引起如此大的反弹,还是他始料不及的,震惊之余亦有所警觉,李姓的势力在朝中竟然如此大。 杨广淡淡地扫了一眼神情激愤的李浑和李敏,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倒是一直鹌鹑一般夹着尾巴的李渊让他觉得顺眼一些。 “朕并非昏君,又岂会轻易被这妖道的忠惑,来人,把这妖道押下去。”杨广寒声道。 飞羽卫立即架起安伽陀就走,不过此人不是疯了,还是有意为之,一把扯掉自己的道髻,披头散发,两眼翻白,一边狂叫道:“皇上必须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否则大隋江山必亡在你手里,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否则你杨广就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亡国之——君!” 安伽陀像野兽般嚎叫着,双腿在地上拖出两道血淋淋的长痕,触目惊心,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安伽陀被拖离了朝阳殿,叫声再也听不见了,在场所有文武官员才略略松了口气,特别是姓李的,都后怕得要死。 李渊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连里衣都湿透了。 “皇上圣明!”在纳言苏威的带领下,众文武纷纷跪倒三呼皇上圣明。 然而,在场所有人均明白,皇上虽然命人把安伽陀押下去了,但并没有当场杀掉,只要此人一日不死,架在李姓者头顶上的屠刀便一日不除。 换而言之,皇上虽然当众表示不会被安伽陀的妖言蒙蔽,实际上还是心生疑虑,否则不会留着安伽陀不杀。 大朝会散了,人们纷纷离开了乾阳殿,高不凡也跟着人流行了出去,正不知接下来该干嘛时,纳言兼吏部尚书苏威叫住了他。 7017k 第413章 主动邀请 离开乾阳殿时,苏威叫住了高不凡,后者忙抱拳施礼道:“下官见过苏大人。” 对于这位苏纳言,高不凡的观感还算不错,如今杨广身边敢于谏言的正直官员不多了。 “请高郎将跟本官去一趟吏部。”苏威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行,高不凡只好紧跟其后。 两人从左掖门离开了皇城,来到了东城的尚书省吏部官衙。 苏威目前身兼两要职,第一就是纳言,属于门下省最高长官,相当于皇上的贴身高级顾问;第二就是吏部尚书;这两个职位都是正三品的实职,另外,苏威不久前还因伴驾东征高句丽有功,被封为房国公,真可谓是荣宠一时。 可见杨广近来虽然杀红了眼,但至少还保持着几分头脑清醒,知道自己身边需要像苏威这样的大臣来做事,而不是一群只会拍马屁的庸官。 且说高不凡和苏威两人到了吏部,后者取出一份崭新的印绶交给前者,叮嘱道:“这是涿郡鹰扬郎将的印绶,高郎将请收好,若有遗失当问罪。” 高不凡连忙道谢一声接过,印绶在手,意味着他近期可以回涿郡赴任了。果然,苏威道:“高郎将回头到兵部应个印,领取文书,即日内便可赴任。” 由于卫府是受兵部管辖的,所以还得到兵部走一趟程序。高忙连忙问:“苏大人,下官还有一些私事待办,能否迟半个月再启程赴任?” 苏威倒是好说话,点头道:“自无不可,但必须在三十天内赴任,腊月之前到任,嗯,到任后好好准备一下,缺员必须尽快补上,具体该如何补缺,你自己到兵部问询,吏部不管这方向。” 高不凡心中一动,拱手施礼道:“谢过苏大人提点,明年皇上是不是还要东征?” 苏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此子倒是机灵,举一反三,皇上确有三征高句丽之意,但现在还没下旨备兵,只有几名近臣知道,不过,皇上还没公布的事,苏威自然不能私下告诉高不凡,所以模棱两可地道:“机要之事非是你能过问的,高郎将做好自己本份即可,去吧。” 殊不知高不凡是未卜先知的穿越者,杨广三征高句丽的事已白纸黑字地记录后世的史书上,自然错不了,除非历史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吧。 高不凡向苏威告辞后,便顺道前往兵部办事,说来倒巧,他刚进入兵部的官衙,便见到熟人——刘武周。 刘武周现在可威风了,浑身披挂戴甲,意气风发,连走路都带风,两只脚后跟像装了弹簧似的,一蹦一蹦的,见到高不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快步迎了上前,“欣喜”地道:“恭喜高郎将官复原职,前段时间听说高郎将为知礼郎高士廉说情,被牵连入狱,本将还担心了好阵子呢。” “我信你个鬼!”高不凡心中暗忖,自动把刘武周的话忽略去了,这货功利心极重,根本不会把任何人当朋友,自己被关进大牢七八天,对方若真拿自己当朋友,怎么可能不来探望一下,而且,自己是被杨广亲自下令拿进大牢的,像刘武周这种人只怕恨不得绕着走,怎么可能到牢里探访。 当然,高不凡也懒得拆穿他,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微笑道:“恭喜刘校尉……噢,现在应该叫刘郎将了。” 刘武周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由于他第一个抢到了杨玄感的尸首,又活捉了杨积善,如今竟被封为马邑鹰扬府郎将,品秩与高不凡相当,正五品,简直是一步登天,也难免这货自鸣得意的,在高不凡的面前腰杆子都挺直了,还自称起本将来,要不是忌惮高不凡的可怕的身手,再加上高不凡和越王的关系,估计这货的姿态会拿得更高一些。 “呵呵,侥幸而已!”刘武周笑呵呵地问:“高郎将也是到兵部应印的吧?什么时候赴任。” 高不凡点头道:“再过些时日吧,本将还有些私事待办。” 刘武周眼珠一转,打趣道:“莫非是和长孙姑娘的婚事?若真如是,那本将自得喝完高郎将的喜酒再赴任了。” “倒也不是,无垢还在孝期,成亲之事至少得安排到明年之后吧。”高不凡道。 刘武周闻言露出“遗憾”之色道:“原来如此,那本将只怕要错过高郎将的喜酒了,毕竟身为武将,守土有责,上任后不能轻易离开驻地。” 高不凡也懒得和这位没营养地聊下去,拱手道:“本将先进去应个印,回头有空再与刘郎将闲聚。” 潜台词就是别扯蛋了,赶紧爬吧。 刘武周也十分识趣,拱手笑道:“也好,不妨碍高郎将了,告辞!”说完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高不凡正欲举步,忽见一人铁塔般朝这边走来,而且远远便挥手叫道:“高小兄弟留步。” 高不凡微喜,拱手道:“鱼将军!” 只见来者两米多高的身材,满脸胡子,目生重瞳,高视阔步,霸气侧漏,赫然正是鱼俱罗。 鱼俱罗大步行至高不凡面前,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后者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道:“了不起,小兄弟似乎又长进了不少。” 高不凡谦虚地道:“一点点吧……” 话还没说完,鱼俱罗已经探手成爪,快如闪电般抓向高不凡的肩头,后者身形微微一晃便躲过了。鱼俱罗轻咦一声,身上的衣服无风自鼓,又连出数招均落空,连高不凡的衣角都没碰到,不由既惊且恼,低喝一声欺身而上,这回已经不留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不躲了,嘭嘭嘭,两人一口气硬撼了三招,鱼俱罗身形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高不凡给他面子,故意多退了半步。 鱼俱罗瞪着一双重瞳,有点难以置信地道:“你小子吃药了,短短一年间,进步竟如此大,难怪能在镜花水月楼楼主手下全身而退。” “侥幸罢了!”高不凡谦虚道,正是因为那次刺杀他才成功突破,进入顶级高手的行列,又经过近这大半年的修练,现在他的实力与鱼俱罗相比,已然不相伯仲。 鱼俱罗眼神有点复杂,想当年初次遇到高不凡烤鱼时,这小子弱得他用一只手就能收拾,如今两年间就能与自己比肩了,真不是一般的妖孽,要知道自己苦练了几十年才有如今的成就。 “高小兄弟,看来某家当初还是小看你的潜力了。”鱼俱罗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这回后者倒是没有躲。 高不凡笑了笑道:“也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吧,别人学不来。” 鱼俱罗哈哈一笑道:“虽然某家不服气,但的确如此,你小子确实天赋异禀,对了,你来兵部作甚?” 高不凡道:“皇上封了我为涿郡鹰扬郎将,现在到兵部应印,毕日赴任。” 鱼俱罗闻言笑道:“那赶紧去,某家在此等你片刻,回头一起吃个饭,咱们也很久没聚了。” 当初高不凡和鱼俱罗虽然并肩作战过,交情还算不错,但后者一直把高不凡当成小弟一般罩着,而如今高不凡不仅官职上来了,就连武功也能与之比肩,所以鱼俱罗的心态自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以平视的身份与高不凡交往,主动邀请高不凡吃饭,以前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高不凡请他的份。 高不凡自然不会拒绝,爽快地答应下来,进兵部办完手续,便跟鱼俱罗一起上街找了一家酒楼吃饭喝酒。 7017k 第414章 失火 隋朝还没有钦天监,不过却有太史监,职能跟钦天监差不多,负责观察天象、制定历法、推算节气、卜问吉凶等等。 大部份行政机钩的官衙都设在东城,不过太史监比较特殊,正好设在玉鸡坊旁边的立德坊,而且建有观星楼以观星象。 安伽陀被飞羽卫押离了乾阳殿后,直接便送了太史监的观星楼关起来,双腿的伤也被包扎好了,免得失血过多而死。 此刻,观星楼上只有安伽陀和飞羽卫执事萧剑两人,前者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剑道:“你带贫道来此意欲何为?” 萧剑淡淡地道:“妖道若再在本执事面前装神弄鬼,本执事不介意在你的腿上再刺两个洞。” 安伽陀倒也识趣,收敛起笑容,垂下眼帘不再理会萧剑,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淡道:“三天之内,测算出那个李氏天子是谁,否则取尔狗命,这是皇上的意思,听懂了?” 安伽陀愤怒地道:“贫道冒着遭受天遣之险泄露天机,皇上就如此对待贫道?” 萧剑冷笑道:“那就证明你所泄露的真是天机,要不然皇上凭什么礼遇你这个骗子。” 安伽陀死死盯着萧剑,良久才道:“三天太短,贫道要七天,其间不能让任何人上来打扰贫道。” “没问题,我会派人把食物和水送到观星楼下,到时你自取。”萧剑说完转身下了楼,派出数名飞羽卫守在楼下便径自离开了。 ………… 高不凡和鱼俱罗在一家酒楼中一直饮到下午才散席,两人都酒意微醺了,离开酒楼时,鱼俱罗搭着高不凡的肩头道:“高小兄弟,如今大隋虽然看似风雨飘摇,但底子仍然雄厚,绝对倒不了,别看那些毛贼越来越多,越来越嚣张,只要皇上下定决心肃清,必然兵过而平,声势盛如杨玄感又如何?还不是弹指间灰飞灰灭。 所以你不要听信什么狗屁谶语童谣,相反,现在正好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时机,那些所谓的义兵贼军,在某家看来都只是一堆人头,一份功劳罢了。 某家毕日便要领兵下江南剿灭刘元进一伙,要是高小兄弟你舍得涿郡鹰扬郎将一职,某家明日便上奏请旨借调你随军出征,待扫平刘元进之日论功行赏,高小兄弟便然能更进一步,升任诸卫府将军也说不定。” 很明显,这才是鱼俱罗主动邀请高不凡吃饭的目的,他要把高不凡拉到麾下效力,一同下江南剿灭刘元进。 话说这刘元进是余杭人氏,为人仗义游侠,在当地颇有名望,今年六月初,杨玄感在黎阳仓起兵反隋后,刘元进也趁机聚兵响应,短短月余便聚兵数万之众。 刘元进本打算率军北上响应杨玄感的,谁知还没渡过长江,杨玄感败亡的消息就传来了。刘元正感无计时,吴郡人朱燮、晋宁人管崇也举兵造反,自称将军,攻掠江东,刘元进大喜,立即派人联系两人,很快,三人便达成了共识,彼此联合起来,推刘元进为共主,拥兵十万,攻占了吴郡。 刘元进占据了吴郡后开始膨胀了,竟然自称天子,封了朱燮和管崇为尚书仆射,并且任命百官,俨然自成王国,而毗陵、东阳、会稽、建安等地的很多豪杰之士都把地方官吏抓起来,以响应刘元进。 一时间,整个江南地区仿佛都变天了,声势之浩大,竟然有盖过杨玄感之势,所以杨广急命鱼俱罗和吐万绪两人领军南下剿灭刘元进。 隋朝灭亡在即,高不凡目前只想尽快经营好自己的根基之地涿郡,自然不愿意跟随鱼俱罗南下,所以宛拒道:“鱼将军的好意心领了!” 鱼俱罗立即皱眉头不悦道:“你小子是舍不得那涿郡鹰扬郎将之职,抑或觉得在某家麾下效力太屈才了?” 高不凡不卑不亢地道:“二者皆不是,鱼俱军应该知道,日前因为某事,我被皇上关进了大牢,如今还是低调些为妙。” 鱼俱罗一想也是这个理,高不凡这小子不久前刚触犯了皇上,而现在皇上的性情喜怒无常,如果自己上奏借调高不凡,说不定会惹得皇上不快,到时不仅害了高不凡,说不得自己也会惹一身骚,只好遗憾地道:“说的也是,也罢,我说你小子胆儿真肥,竟算计到越王殿下身上,能捡回一命算你小子命大了。” 高不凡耸肩道:“高士廉是我的族叔,又是妻舅,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小子就是太过重情义了,不过要不是你小子重情义,某家当初也瞧不上你。”鱼俱罗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 高不凡苦笑道:“鱼将军这是夸还是贬?” 鱼俱罗直言道:“当然是夸,以后某家要是犯了事被皇上杀头,你小子若也能如此舍命相救,某家做梦也会笑醒,对了,某家也有个外甥女,长卿可有意?给个妾室名份就行。” “鱼前辈,你饶了我吧!”高不凡暗汗,都说外甥似舅,就你老哥这副长相,外甥女是个金刚,又或者女绿巨人的可能极高,还是免了吧。 鱼俱罗哈哈大笑:“开玩笑,某家那外甥女的儿女都能打酱油了,你小子即便有意也没机会喽。” 鱼俱罗本想拉高不凡到麾下的,如今办不成,他也不拖泥带水了,简单聊了两句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高不凡回到玉鸡坊住处,就着酒意补了一觉,当他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正打算洗个澡,然后弄点吃的对付一下,忽见天边红光煜煜,而且隐有嘈杂声传来。 高不凡好奇之下跃上屋顶一看,发现原来是附近立德坊的一幢建筑着火了,火光直冲天际,但见人影绰绰,似乎正有不少人在救火。 高不凡目测了一下距离,发现着火地点在立德坊的中部,距离这儿大概三四百米,而着火的是一座高楼,赫然正是太史监的观星楼。 高不凡心中一动,腾身跃起,从屋顶上飞快地奔行,十数息间便奔至太史监的观星楼下。 此时,这座观星楼已经完全陷入熊熊大火之中,火焰冲起七八米高,几乎把整座楼给吞噬掉了,救火的人正试图用水桶把火浇灭,但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高不凡认出救火的人正是飞羽卫,不由暗暗奇怪,便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正好那些飞羽卫也认得高不凡,立即焦急且惶恐地道:“观星楼突然失火了,安伽陀还在楼上,完了,这下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了。” 高不凡不禁皱了皱剑眉,杨广没杀安伽陀,却把此人送到太史监的观星楼,莫非是想让此人推算出那个姓李的真龙天子来?嗯,肯定是这样了,杨广做不到杀尽天下李姓之人,又不愿动摇根基诛杀李姓门阀,那么推算出“真龙天子”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成本最低的办法。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救人,毕竟青若是飞羽卫的总管,若安伽陀在飞羽卫的看管下被烧死,杨广说不定会怪罪到青若头上。 “兄弟,借水桶一用!”高不凡抢过一名飞羽卫的水桶,当头浇了自己一身,然后又捡起一根长木棍向着观星楼飞奔而去。 高不凡奔至楼下,木棍猛地往地上一撑,整个人立即像飞鸟般冲天而起,生生跃起近七八米,眼看就要扎入熊熊大火当中,下方的飞羽卫禁不住失声惊呼,这时,高不凡手中的木棍猛地往楼体刺出,正中楼体两根柱子之间的缝隙,借力向上弹起四五米,稳稳地落在一处飞檐上。 这座观星楼是全木结构的,分为七层,高达十八米,每一层都有八角飞檐,现在大火已经烧到第六层了,高不凡目前所处的的位置正是第六层的一角飞檐,火焰就在脚底下方不远,滚滚的热浪倾刻把他衣服上的水份蒸腾成了白雾,远远望去,仿佛整个人都冒烟了似的。 高不凡不敢停留,急忙用力一跃,飞起数米高,从第七层的窗口翻了进去。 下面的飞羽卫见状无不松了口气,不过心马上又提了起来,人虽然安全上去了,但是怎么下来?高郎将就算武功再高,轻身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背着一个人从十八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吧? 正在此时,两条人影风一般赶到了,赫然正是杨青若和萧剑,看到眼前的情景,两人都不由面色大变。 萧剑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负责守卫的飞羽卫不噤若寒蝉,吃吃地道:“属下也不知咋回事,这火突然就烧起来了,又快又急,根本来不及救。” 杨青若却暗松了一口气,这妖道烧死了也好,免得继续蛊惑皇上。 然而,此时却有一名飞羽卫低声道:“高郎将……刚刚上去救人了!” 杨青若娇躯剧震,俏脸瞬间苍白如纸,下一刻便不顾一切地往大火飞身扑去。 7017k 第415章 第三只木鱼 杨青若得闻高不凡竟然上楼救人去了,顿时心胆欲裂,不顾一切地向着熊熊燃烧中的观星楼扑去,此时火势更加猛烈了,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常人稍微接近一点都抵受不住,更何况进楼救人。 萧剑面色急变,闪身拦在杨青若前面,劝道:“火势太猛烈,进不去了,青总管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让开!”杨青若冷叱一声。 萧剑硬着头皮咬牙道:“属下办不到,除非青总管现在杀了属下,否则属下不会让你进去送死的。” 杨青若此刻正心急如焚,又被萧剑拦着,不由惊怒交加,杏眼圆睁,手腕一抖,一点寒星已然向萧剑的眉心刺去,同时冷叱道:“那你就去死吧!” 萧剑骇然闪身避开,杨青若已化作一道青影从旁边掠过。眼看杨青若就要不顾一切冲进火海中,一条白影如虹般从天而降,间不容发地挡住了前者的去路。 “师妹不可鲁莽,退后!”白衣人低喝一声,轻出一掌,竟然把杨青若逼退了数步。 这名白衣人不是别个,正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高徒,目前上清门的实际主事人——潘师正。 萧剑见到潘师正现身,不由暗松了口气,如今能阻止杨青若的也只有这位了。 “师兄你让开,我要救人。”杨青若焦急地道。 潘师正摇头道:“师妹现在进去救不了人,只会白白送了性命,师兄决不能让你去送死。” 杨青若眼看着烈焰就要烧到观星楼的顶楼了,不由心急如焚,眼圈都微微泛红了,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潘师正见状心中很不是滋味,心想,或许当初就不应该让师妹出山的。 再说高不凡飞身从窗口撞入了观星楼的七层,此时的七层还没有明火,不过烟很大,他弯腰屏住呼吸目光一扫,隐约见到一人躺在那一动不动,披头散发,应该就是安伽陀了。 高不凡急忙走过去,脚下忽然传来卡嚓一声,似乎踩碎了什么,连忙低头定眼一看,发现自己采碎了一枚龟壳,旁边还有一些铜钱和一面八卦盘,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杨广把安伽陀关在此,十有八九是要让他推算出真命天子是谁了,因为这些龟壳铜钱等都是风水相师占卜时常用之物。 “安道长!安道长!”高不凡伸手推了推侧趴着的安伽陀,但是没有任何回应,对方不知是被薰晕过了,还是直接挂了,不过身体还是温软的。 于是乎,高不凡便把安伽陀翻转过来,结果一直没有声息的安伽陀却突然动了,快如电闪般扣住了高不凡的脉门。 高不凡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运力一震,把安伽陀的手震开,同时急退两步,警惕地注视着安伽陀,结果又吓了一大跳。 原来安伽陀的咽喉处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正从伤口汨汨的渗出来,把胸前的道袍和胡子都全染红了,一双翻白的死鱼眼十分这瘆人。 高不凡定了定神,他本来就觉得这场大火烧得太蹊跷了,如今见到安伽陀咽喉这处伤口,顿时便明白过来,这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并且放火毁尸灭迹啊! 高不凡顿时警惕起来,那名刺客能瞒过楼下的飞羽卫潜入作案,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绝对是名非常厉害的高手,要若藏在暗处偷袭,自己未必是对手。 高不凡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大火就要烧上来了,那名刺客应该早就离开了,不太可能还留在此地。 此时,安伽陀的喉咙发出咕噜的声响,竟然还没死透,高不凡禁不住凑近前去,只见安伽陀一双翻白的死鱼眼直勾勾地望来,饶是高不凡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问道:“安道长,是谁刺杀你的?” 只是话一问出口便意识到多余了,安伽陀喉咙都被刺穿了,如何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咕噜……把手伸过来!” 一把突然响起的低沉声音把高不凡吓了一大跳,楼里还有其他人? “小子,把手伸过来,快,时间无多了!”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这把声音竟是从安伽陀腹部发出来的,这是……腹语? 安伽陀翻着一双死鱼眼死死地盯着高不凡,嘴唇急颤,神色凄厉,显然在催促高不凡。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安伽陀一把抓住,竟然如获珍宝一般来来回回地摸索,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藏了一声下蛋后咯咯叫的老母鸡。 “错了,都错了,咯咯,是你……原来是你……咯咯!”安伽陀小腹发出低沉难辨的声音,而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要把高不凡捏碎了,一块块地撕开来研究一般,本来翻白的死鱼眼蓦地聚焦,瞳孔就像深渊一般深邃可怕。 刹那间,高不凡只觉被窥破了,那感觉就像光溜溜赤条条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禁头皮一轻发麻,又像坠入冰窖当,寒透心肺。 高不凡猛地发力把安伽陀的手震开,现在的他只想立即脱离这里,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咭咭咭,你逃不掉的,天意难违,我们谁都逃不了,也罢,贫道既然不能毁之,便顺之,拿去!”安伽陀的小腹再次响起了低沉难辨的声音,随即咕咚一声,一物从其身上掉落,滚到了高不凡的跟前。 高不凡低头一看,发现竟是一枚小木鱼,跟当初白云裳和杨玄感送给自己的那两枚一模一样,连忙捡了起来收入怀中。 此时明火已经烧到七层了,高不凡脚下的木板正在变黑,然后变红,连鞋底都有些糊了。 高不凡不敢再多待了,游目四望,忽见头顶上方挂着一些雨具,于是迅速摘下一把油纸雨伞,纵身跃上一根横梁,然后破顶而出,站在观星楼的塔尖上。 “啊,上面有人!” 此时的观星楼几乎被大火吞没了,下面来了不少救火的兵卫,有人眼尖,发现了正站在塔尖上的高不凡,立即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是高郎将!是高郎将!”有飞羽卫大叫。 杨青若被师兄潘师正死死拦住,正感无比绝望之际,闻言不禁惊喜交加,急急抬头望去,只见冲天大火中,隐约可见一人站在观星楼的顶尖上,看身形,正是那惹人恼的家伙无疑,一颗芳心不由提到了喉咙处,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般。 “啊,跳下来了!”无数惊呼声中,高不凡从高高的塔顶上一跃而下,决绝得像流星坠地。 杨青若俏脸煞白,化作一道青影向着高不凡跃落的位置扑去,潘师正犹豫了一秒,也化一团白影闪扑上前。 高不凡此刻人在空中同样紧张万分,从观星楼顶塔尖到地面的高度约有二十米,他还没从这么高的地方跃落过,即便以他现在的身手,要是直接砸在地面,估计也会小命不保。 眼看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呼,高不凡把心一横,将那把油纸伞猛地打开。 动画片中,有不少打着雨伞从高处飘下来毫发无损的情景,不仅毫发无损,而且动作还十分飘逸拉风,但是……那只是骗小孩子的动画片而已,一把雨伞怎么可能像降落伞一般,承载得起一个一百几十斤重的成年人呢? 所以高不凡刚把油纸伞打开,下一秒,这把油纸伞就直接被巨大的冲力撞散架了,只剩一根棍子还抓在某人的手中,不过,作用还是有点的,至少稍微缓了一下下落的速度。 7017k 第416章 楼塌了 那把雨伞一打开就直接散架了,高不凡人在半空无处着力,只能尽量提气轻身,剩下的唯有听天由命了,然而就在此刻,一根长矛呼啸着从下方激射上来,虽然势大力沉,但目的显然不是攻击高不凡。 高不凡倒也十分机灵,趁着长矛从身旁飞过之际,闪电般出手抓住了矛杆,下一秒,另一根长矛又呼啸而上,高不凡立即探出另一只手稳稳抓住。 这两根长矛的力道都非常大,高不凡抓住后,在力的作用下,下落的速度大为减缓。 嗖嗖…… 又是两根长矛接踵而至,高不凡此刻心中已经大定,立即松掉手中的两根长矛,又抓住了后面飞上来的另外两根,下落的速度进一步减缓。 此时,高不凡距离地面只有七八米,不由精神大振,断喝一声:“请让开!” 下方的杨青若和潘师正闻声连忙闪退开去,很明显,刚才的长矛正是二人掷出的,倒也是急中生智之举。 杨青若和潘师正刚刚闪退,高不凡便从天而降了,手中两根长矛率先刺向地面,卡嚓——嘭!!! 高不凡手中的两根长矛当场便像麻花一样炸碎掉,而他本人也轰然落地,震得地面都摇了几下,但见尘土飞扬,木屑纷飞,待到尘埃落定时,众人发现高不凡正屈膝半蹲,双手还保持着握长矛的姿势,只是手中只剩下一小截碎木棍了,双脚着陆的地面更是凹陷下去近十公分深,靴子和裤脚都被强大的冲击力炸碎了。 这情景震撼又拉风,在场参与救火的兵卫无不目瞪口呆,暗暗砸舌不已,艾玛,这家伙属猫的吗?有九条命?这样都没摔死,好像还没受什么伤! 足足过了好几秒,高不凡依旧保持着电影中“终结者”穿越过时的这个经典动作,倒不是他要装,实在是还没缓过来,手脚都完全震麻木了,仿佛不属于自己了的一般。 杨青若见状又惊又喜,又喜又气,真恨不得上前对着某人的屁股踹上了一大脚,不过最终还是舍不得,反而有点揪心,因为某人的双手正在缓缓往外渗血,估计是震开裂了。 杨青若面色沉凝地走上前去,那双本来会说话般灵动的明眸,此刻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冷冷问道:“死了没有?” 高不凡这时手脚慢慢恢复了知觉,体内翻滚的气血也渐渐平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歉然道:“青若,很抱歉,没能把安伽陀救下来,皇上不会怪罪你吧?” 杨青若愕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倾刻化成了绕指柔,鼻子一酸,差点眼泪都冒出来了,咬牙切齿般道:“你救他作甚?他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如果……我!” 杨青若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更咽了,眼圈泛红涓然欲泣一般,真情流露无疑。高不凡既惭愧又感动,柔声道:“青若,对不起,我以后保证不会……” “我不要听,这些话儿跟你的长孙妹妹说去吧!”杨青若转身便气乎乎地离开了,之前的醋劲儿显然还没过去。 高不凡正打算快步追上,却被潘师正横身拦住,不由愕了一下,抱拳客气地道:“多谢潘真人刚才出手相助,不知潘真人有可赐教?” 潘师正皱了皱眉,淡道:“不必了,贫道只是看在青师妹的份上救你一命,以后不要再接近青师妹了。” 潘师正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似乎隐含着一丝威胁的味道,颇有点最后通牒的味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反问道:“为何?” “青师妹并非俗世中人,你接近她只会毁了她的造化,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潘师正说完便转身而行。 狗屁的造化,高不凡可不吃这套,略带嘲讽地道:“那潘真人可是俗世中人?” 潘师正脚步缓了缓,但没有停下来,也没说什么,继续径自离开了。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眉头,从一开始他便隐约觉得潘师正对自己怀有敌意,莫非这家伙竟然在打青若的主意?据青若所讲,她虽然是道门领袖王远知的关门弟子,但武功却主要是潘师正教导的,而且潘师正的年纪起码比青若大上一轮,这老牛……呸,这老不要脸的! 高不凡正思索着,萧剑行了过来,抱拳道:“高郎将,请了!” 高不凡回神来,拱手还礼道:“萧执事!” “在下有些话要问高郎将,还望高郎将如实告知。”萧剑客气地道。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萧执事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萧剑问道:“高郎将刚才在观星楼上见到安伽陀了?” “见到了,不过已经死了,被人一剑刺穿了喉咙而死。”高不凡果断答道。 萧剑面色微变,他早就怀疑这场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连忙问:“谁干的?高郎将可有发现?”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本将赶到时,观星楼已经烧到第六层了,当本将登上第七层,发现安伽陀已经毙命,凶手只怕早已经离开了,地上只留下一些龟壳铜钱,还有八卦盘之类的东西,而且里面烟雾太大,本将也没来得及仔细查看,火又很快烧上来了,本将只能赶紧逃离。” 高不凡这番话真真假假,却隐去了最重的一个部份,那就是安伽陀当时还没断气。 安伽陀临死前的那番举动和话语实在太过诡异了,高不凡隐约觉得对方看穿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所以十分明智地选择将这一段隐去,免得引火烧身,还有那只木鱼,直觉告诉他,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记得当初杨玄感说过,木鱼一共有六枚,只要集齐了就能解开一个关于佛门的秘密,而且,谁得到了这个秘密,谁就是真命天子! 当时高不凡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只以为杨玄感在忽悠自己救他,但是现在,他有点动摇了,因为安伽陀好像真的有点能耐。 萧剑似乎并不怀疑,拱了拱手道:“多谢高郎将如实告知,不过还请高郎将暂时留在太史监不要离开,天亮后,皇上说不定会召见你。” 高不凡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萧剑说完拱了拱手,径直转身离开,指挥兵卫们继续救火,似乎对高不凡十分放心。 高不凡干脆在原地盘膝而坐,坦然地看着萧剑等人救火,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所讲的都是真话,安伽陀的确被人刺穿了喉咙,估计就算是那名刺客也觉得安伽陀当场毙命了,所以放完火就离开了。 也就是说,除了他高不凡,没人知道安伽陀竟然如此命硬,喉咙被刺穿了竟然还没断气,甚至硬撑着用腹语跟高不凡说了一番话,最后还给了高不凡一只小木鱼。 高不凡一边看着大家救火,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枚木鱼,不禁又想起了安伽陀那双翻白的鱼死眼,还有突然聚焦的深邃瞳孔,那种被看穿的感觉仍然让他暗暗心惊。 “错了,全都错了,是你,原来是你……” “你逃不掉的,天意难违,我们谁都逃不掉……” “贫道既不能毁之,便顺之……” 安伽陀临死前的话语言犹在耳,高不凡似乎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不禁心潮起伏,思绪分乱! “起来!” 高不凡正怔怔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把清冷的声音,抬头一看,见到杨青若正亭亭玉立在跟前,目光清冷中带着一丝审视。 高不凡一喜,连忙站起来道:“青若!” 杨青若绷着俏脸道:“把手伸出来。” 高不凡立即听话地把双手伸出去,他的双手被长矛震裂了多道口子,不过现在已经自行止血了,他的体质异于常人,这点小伤根本不用管,估计明天就能自愈了。 不过,杨青若见到某人“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禁不住一阵心疼,先给他清洗了一遍,然后涂上金创药包扎起来。 高不凡趁机呲牙咧嘴的表示好痛,让杨大青管轻些个儿。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瞪了某人一眼,悻悻地道:“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高不凡搓了搓两只被包扎成蟹钳一般的爪子,笑道:“青若不生我的气了?” 杨青若顿时又醒起定亲的事,淡道:“生气又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 高不凡厚着脸皮道:“如果青若还能气,那就再做一顿饭给猪吃,一顿不够就两顿,天天做,做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猪又不会嫌弃的。” 杨青若忍俊不禁,真拿这家伙没办法,剜了一眼某人,恼道:“你想得美!” 话音刚下,一声巨响,原来观星楼被烧塌了,整座楼体轰然倒了下来,飞溅的碎木掀起一阵火雨。 高不凡急忙闪身挡在杨青若的身前,还好,两人离得远,再加上观星楼倒往相反的方向,对这边一点影响都没有。 面对杨大总管淡淡的目光,高某人尴尬地用“蟹钳”揉了揉下巴道:“楼……塌了!” 7017k 第417章 赐画 高不凡知道杨广擅长言辞,会作诗,却不知道杨广还会作画,而且看样子还画得不错,一幅《万里江山日出图》被他画得气势磅礴,嗯,至少在高不凡这个外行看来是这样。 终于,杨广画完搁笔了,而高不凡已经在御案前站了足足半个时辰,也看着杨广画了半个时辰,虽然等的时间长了点,但并不枯燥,因为看杨广作画的确很有意思,这不是拍马屁,而是杨广此人的确挺有才的,看得出在作画方面下过苦功夫,比后世那些拿着针筒滋墨汁的所谓大师不知要强上多少百倍。 两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把杨广这幅《万里江山日出图》抬走,而杨广净了手,又用绢帛擦干净,这才将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淡问道:“朕登基后便马上迁都洛阳,高郎将可知道是为何?” 高不凡本以为杨广召自来是要问安伽陀的事,又或者至少问一下自己,他的这幅画画得如何来过渡一下气氛,岂料杨广竟直接问起迁都的事,这开场白实在出乎他所料,一时间也猜不到杨广的真正意图,于是便保守地答道:“洛阳地处中原腹心,水陆交通便利,可以兼顾全国吧。” 杨广摇了摇头道:“太过笼统了些,也没有切中要害,看来高郎将只有耍小手段的小聪明,却没有治国安邦的大智慧。” 高不凡暗汗,竟然被鄙视了,不过,被杨广鄙视似乎反而是件好事,刚愎自用的杨大老板不喜欢身边有难以掌控的聪明人,所以高不凡从善如流,惭愧地道:“臣愚钝,恳请皇上指点。” 杨广淡淡地道:“朕登基之初,不惜动用两百万军民营建东都,一年之内建成,此后数年间,又陆续开通南北运河,世人都以为朕是为了享乐,不顾天下百姓疾苦,殊不知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原大地经历了数百年的分裂和混乱,我大隋虽然统一了江山,但是数百年的分裂造成民间割裂却难以愈合,特别是南北地域之间貌合神离,处处桎梏,暗流涌动。 人心不齐,又谈何统一? 朕之所以迁都洛阳,开通运河,便是要弥合南北分歧,促进整个大隋的经济文化交流,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统一。世人不懂朕,以为朕迁都只为享乐,而修运河则是为了方便出行游玩,简直可笑之极!” 高不凡微微一震,由此看来,杨广大兴土木迁都洛阳,又不惜民力开挖南北大运河,的确有着全面的经济政治考量,并非只是为了享乐,可见杨广虽然好大喜功,却绝不是个糊涂昏君,只是步子迈得太大太急,扯到蛋了! 当然,杨广的残暴是真的,奢侈也是真的,光看他那艏极尽奢华的水殿龙舟就可见一斑了,所以被唐朝所编的史书添油加醋地抹黑并不冤! “皇上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又岂是凡夫俗子能明白的,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懂的自然懂,不懂的的解释再多也是没用,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高不凡毫不犹豫地送出了一记香屁。 杨广愕了一下,继而目泛异彩,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淡道:“高郎将这话虽然直白,但很有意思,也有点道理。” “皇上,臣只是粗人一个。”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 杨广不由哑然失笑道:“能写出《把酒问月》的粗人,朕倒是第一次见,也罢,朕就当你是粗人了,你的救驾之功,朕不赏,可有怨言?” 高不凡忙道:“臣不敢!” 杨广目光一凝:“只是不敢,那就是有了?” 高不凡直言道:“皇上赦免了高士廉,也没惩罚臣唆使越王殿下之罪,臣就当是将功折罪了,安敢还有怨言。” 杨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高长卿你也算明事理,去吧,回到涿郡好好准备,你这一身本事会有用武之地,只要忠心为朕做事的臣子,朕从来不会亏待,封候拜相也不在话下。”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怪异,敢情杨大老板这次召自己来不是为了安伽陀,倒是要笼络自己,而且做法也相当高明,先是跟自己谈心“统一思想”,然后画大饼鼓励自己努力干活。 “谢皇上,臣必定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不凡立即拜倒激动地道,不过却耍了个滑头,没有明确说出为了谁兢兢业业,为了谁鞠躬尽瘁,为了谁死而后已,毕竟干私活也是可以兢兢业业的,为了自己事业也是可以鞠躬尽瘁的。 杨广很满意,挥手道:“退下吧,那幅万里江山日出图便赐给你了。” “谢皇上!”高不凡面露喜色,连忙谢恩,这次倒是发真心的欣喜,因为那幅画的确画得不错,还是杨广的手迹,很有意义,如果流传到后世,绝对比唐伯虎的真迹值钱。 杨广见状真加满意了,拍马屁的话听多了也会觉得肉麻,而臣子发自内心的认可自然更能让他感到高兴,其实,当高不凡站在那大半时辰,认真地看自己作画时,杨广便暗中留意了,发现这小子没有半点不耐烦,而且也不是装出来的认真,而是真的欣赏自己的画作。 从那一刻起,杨广觉忽然得这个经常“自作聪明”的高长卿其实并不是那么的令人讨厌。 且说高不凡从太监手中领了那幅已经晾干了的《万里江山日出图》,然后离开了皇宫,杨青若见到他安然无恙出来,不禁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前者手中的卷轴上,奇道:“为何进去了那么久?这又是什么东西?” 高不凡道:“我进去时,皇上正好在作一幅万里江山日出图,后来便赐给我了。”说完扬了扬手中的卷轴。 杨青若美眸中闪过一丝讶意,从高不凡手中拿过卷轴打开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喜道:“的确是皇上的手迹,嗯,皇上的画技是越发的精纯老练了,气势磅礴,意景尽出。” “青若要是喜欢便拿去吧。”高不凡大方地道。 杨青若将画纸卷起来还给高不凡,摇头道:“皇上御赐的东西又岂能胡乱送给别人的,你自己好生收好。” “可是青若又不是别人。”高不凡笑道。 杨青若脸上微热,不过眼珠一转,又从高不凡手中把画拿了过来道:“那我替你保管着。” 高不凡暗汗,这小醋坛子估计是担心自己把这幅画拿到无垢面前献宝,所以没收了。 “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把这幅画赐给你?”杨青若好奇地问。 高不凡便将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杨青若闻言不凡喜上眉梢道:“看来皇上对你这坏蛋大有改观,准备重用你了。” 杨青若是坚定的保皇派,高不凡能获得杨广的重用,她自然十分高兴。 高不凡苦笑道:“青若,有人的你时候你叫我高郎将,没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叫我坏蛋?人家是好人好不!”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你就是个坏家伙,叫坏蛋也没错。”说着剜了某人一眼,续道:“那该叫你什么?” 高不凡剑眉一扬道:“凡哥,凡郎,凡凡,当家的都行!” 杨青若登时霞飞双颊,便要使出二指禅来,幸好这时有一队太监经过,某人才逃过了一劫。 “我以后还是叫你表字吧。”杨青若脸嫩,可叫不出凡凡、凡郎、当家的之类来,至于凡哥,她比高不凡还要大三岁。 高不凡点头道:“也好,不用当坏蛋了!” 杨青若忍俊不禁,要不是戴着面纱,保证美得让人眼晕。 “长卿,皇上没问你安伽陀的事?”杨青若又疑惑地问。 高不凡摇头道:“没问!” 杨青若不禁皱起了秀眉,安伽陀突然被人杀死在观星楼,皇上应该震怒才是,为何却像浑不在意似的?怪哉! 杨青若收回思绪,美眸看着高不眸,有点不舍地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回涿郡?” “还得等一些日!” 杨青若略带酸道:“也是,还有你的长孙妹妹需要安排。” “青若,要不你也别当什么总管了,跟我回涿郡吧。”高某人发现醋坛子有打翻的趋势,立即主动转守为攻,握住杨青若的玉腕道。 杨青若把某人爪子甩掉,羞恼道:“什么叫跟你回涿郡,你当人家是你什么人。” “自己人啊!”高不凡装傻道。 杨青若白了高不凡一眼道:“揪出镜花水月楼主之前,不可能。” 高不凡却是听出了弦外之意,急忙问道:“之后呢?”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之后你个头,回到涿郡好好准备,皇上明年说不定又要出兵了,另外,据可靠情报得知,突厥人见大隋国内不稳,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奚人和契丹人虽然表面臣服大隋,但跟突厥更亲近一些,若是突厥人发难,奚人和契丹人有可能会倒向突厥,你在涿郡要小心防范奚人和契丹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正容道:“谢谢青若提醒。” 7017k 第418章 逃过一劫 高不凡离开后,一条人影闪了进来,跪倒在御案前。杨广淡淡地问:“安伽陀是怎么死的?” 跪在地上那人答道:“观星楼被全完烧毁了,所有痕迹都已掩去,无从查证,不过从安伽陀被烧焦的尸体可检验出来,的确是被一剑封喉而死的,高长卿并没有说谎。” 杨广犹疑道:“那尸体真是安伽陀本人?” “应该假不了。”来人答曰。 杨广怒道:“是或不是?” “是!” “可否查出是谁干的?” “属下无能!” 杨广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问道:“李渊近来都在干些什么?” “三日前日偷偷纳了两房小妾,昨日下午派心腹偷偷抓药。” 杨广愕了一下:“抓药作甚?李渊病了?” “唐国公抓的是固本培元的药。” 杨广瞬间明白过来,哂笑道:“朕这表哥以前有妻子窦氏管着还算老实,结果去年窦氏一死,马上原形毕露了,一下子纳两房小妾,就他那身板经受得住吗?” 杨广的语气中充满不屑和嘲讽,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马上便阴沉下来。 跪在地上那人补充道:“唐国公纳的这两房小妾是一对孪生姐妹花,足足花了三百金。” 杨广闻言皱眉道:“三百金?他还真舍得,看来朕这表弟倒是生财有道。” 跪在地上那人解释道:“那对孪生姐妹年方十五,相貌也是上上之选,和鸣楼的嬷嬷刚刚调教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准备当作摇钱树,结果被李渊看中了,愿出两百金购买,只是那嬷嬷并不愿意,凭这对姐妹花的姿色才艺,一年赚数千金也不在话下。” 杨广不禁来了兴趣:“那嬷嬷后来又如何肯卖了?” “唐国公让门客弄了些带血的猪头狗头挂在和凤楼的栏杆上,又找来几名办差的衙役到和凤楼捉拿杨玄感余党。” 杨广既怒且笑,冷道:“手段玩得挺溜嘛,朕这表哥也就这点出息了,传朕旨意,让李渊把那对孪生姐妹进献入宫,哼,你想要,朕偏不给,另外,着大理寺调查李渊妻丧期间纳妾,并且强买结卖,欺压百姓之罪,还有,再查查他有没有贪婪枉法,若有,一并处罚!” “是!”地上那人恭敬地答道。 “李敏和李浑近来有何反应?”杨广又问。 “李柱国和郕国公近这几天频繁见面,昨晚李柱国拜访郕国公,至凌晨方才离开。” 杨广眼中寒芒闪烁,冷冷地道:“他们两叔侄倒是挺好雅兴嘛,大晚上的触膝长谈。” 地上那人低着头不作声。 杨广挥了挥手道:“去吧,继续盯紧李浑和李敏叔侄,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作甚。” 地上那人站起来退了出去,就好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下午时份,李渊满头大汗地赶入宫中,身后还带着两名孪生少女,果然长得水灵灵的,而且都发育得很好,身形窈窕,千娇百媚,楚楚动人。 第二日,一条消息便在朝中传开了,唐国公李渊在妻丧期间偷偷纳妾,而且还老当益壮,一纳就是两个,道德败坏,有辱风气,皇上知道后很生气,把唐国公的两个小妾给没收了。 另外,唐国公还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欺压百姓,强买强卖,被皇上勒令归还贪污所得,并且补尝被欺压的百姓,罚俸两年。 还有一条更加劲爆的小道消息,唐国公由于纳妾后纵欲过度,元气不足,小弟弟估计是不行了,现在每天都得喝十全大补汤来滋补身体。 唐国公李渊的名声本来还不错的,但是遭受了这三连击后,名声顿时一落千丈,据说现在正心惊胆颤的,每日躲在宅子里面借酒浇愁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普通百姓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谈资,并且格外关心唐国公的下三路问题时,朝中的老狐狸们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那就是皇上要拿姓李的开刀了! 因为朝中的权贵,哪个私生活没点问题?而李渊被单独拎出来整,而且还整个得那么惨,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风向标。 正所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混官场的都是嗅灵敏的老鸟,譬如宇文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马上便抓住了报复妹夫李浑的机会。 宇文述不仅老奸巨猾,还心狠手辣,揣摸明白上意后,立即便上表告发李浑和李敏叔侄频繁接头,在密室里通宵谋密造反。 话说“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言一直像根刺般插在杨广的心里,让人寝食难安,所以才命人把安伽陀关在观星楼,试图让其推算出谁是真命天子,然后杀之以绝后患,结果安伽陀当晚就被人刺死了,杨广惊怒之余,自然更加怀疑是哪个“李氏”做的。 天下姓李的人太多,全部杀光并不现实,也办不到,所以杨广只能把目光放在朝中姓李的权贵身上,因为这些人有钱有权,更容易成功谋反夺位! 如今朝中最显贵的李姓,除了李渊,就是李浑和李敏叔侄了,所以杨广第一批就盯上了这三人,而李渊这人怂巴巴,瓜兮兮的,贪财好色,烂泥摸不上墙,说他是真龙天子,杨广都不太相信,所以只是整他一顿,搞臭他的名声就算了。 这个时候,李浑和李敏叔侄竟然还没警觉,天天碰头密聊,这简直就是找死,所以宇文述的奏本一送上去,杨广便立即下令把李浑和李敏叔侄抓起来,并且交由宇文述来调查。 这下李浑和李敏叔侄芭比q了,落到宇文述手上,即便裤裆里没屎也给你整出屎来! 果然,宇文述一开始调查没有搞到证据证明李浑和李敏叔侄谋反,于是便开始对李敏的妻子下手。 李敏的妻子叫宇文娥英,是杨广的外甥女,宇文娥英为了保存自己丈夫李敏,在宇文述的循循善诱之写了一份材料“揭发”李浑谋反的事实,于是乎,李浑谋反的罪行便“坐实”了。杨广也十分干脆,立即把李浑和李敏叔侄定了死罪,族中三十二口直系男丁全部斩首。 就这样,朝中两大显贵的李阀被拔除了一个,宇文述报了仇,杨广也拔掉了心中的一根刺。 李浑和李敏叔侄被杀后,李渊自然吓个半死,于是变本加厉地纵情声色,有多怂装多怂,杨广见李渊如此无用,再加上此时需要安抚人心,倒是没有继续拿他来开刀。 就这样,李渊惊险地逃过了一劫。 ……………………… 红拂女八月底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洛阳,其在淳化坊的宅子作价两百两盘给了高不凡,如今已然修缉一新,重新装上了朱漆大门,墙体也上了漆,家具床铺亦全换上了新的,小院子里还移栽上盆景花卉,瞬时格调不知提高了多少个档次。 李靖和红拂女这座宅子虽然只有一进,但面积并不算小,连上院子有上百平方,只是夫妻二人手头拮据,生活清苦,所以随便惯了,也不如何打理,所以房子看上去脏乱差,如今经过精心修整后,变化无疑是翻天覆地的。 婢女侍书一见便喜欢到不得了,欣喜跃雀地道:“太好了,姑娘,以后咱们有自己的宅子了,再也不用住在阁楼上了。” 长孙无垢白了侍书一眼道:“住阁楼也没什么不好。” 侍书这才意识到舅老爷和舅娘鲜于氏也在场,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找补道:“婢子没说住阁楼不好,只不过有自己的房子住更好而已,呵呵!” 鲜于氏笑了笑道:“这里虽然小了些,但感觉还不错,姐姐以为呢?” 高氏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嫁给长孙晟后住的也是高门大户,这种百来方的小宅子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是这一年多来一直寄人篱下,如今能拥一所这样的小宅子已经心满意足了,正所谓金窝银窝也不及自己的狗窝,所以笑道:“是挺不错的,离永兴坊也不远,以后窜门也方便,长卿能找到这样了房子,真是有心了。” “岳母大人和无垢喜欢就好。”高不凡微笑道,说完望向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俏脸微热,不过也大方地道:“谢谢高郎,无垢很喜欢。” 高不凡本打算将玉鸡坊那所三进的大宅子让给高氏母子三人住的,但是担心他们不受,所以便换了这间小的,而且还串通了高士廉和长孙无忌,说这房子是他们花钱买的,否则以无垢的性子未必会接受。 长孙无忌性子敦厚,估计还没在母亲面前撒过谎,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胖脸一直红通通的,讪然道:“既然娘亲和无垢都喜欢,那就选这家了,嗯,咱们进屋去看看吧。” 高氏、鲜于氏和长孙无垢等人便往屋里行去,长孙无忌拉住高不凡,偷偷地问:“长卿,这所宅子花了多少银子?等我攒够了再还你。” “一百两银子。”高不凡随口答道。 7017k 第428章 又打扰了(三更) 那啥汤的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问题是高不凡本身并没问题,火力猛得很,这一锅汤下去,那就更加不得了了。当天夜里,高不凡所居住的小院里如泣如诉了大半晚,幸好这里没有下人服侍,要不然下人们准惊为天人。 烛光摇曳,窦线娘躺在床上,酸软像一摊烂泥似的,连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了,良久才缓过劲来,转身搂住高不凡的胳膊,既羞且喜地唤了一声:“高大哥!” 这甜糯糯的声音差点让高某人再次把持不住,连忙转移话题道:“线娘,听说你们打下了平原郡?” 窦线娘摇头道:“倒也不是整个平原郡,只是平原郡辖下的两个县而已,我爹说兵力不足,地盘太多了反而不好,所以建议东海公只占据两县之地,待站稳了脚跟再图扩大地盘。” “不错的建议!”高不凡点头赞道,窦建德后来能成为与李唐争锋的隋末郡枭之一,确实有其过人之处,稳打稳扎,不贪心不冒进,据说还十分得民心,河北地区还有后人给他立的夏王庙。 “对了,爹爹还让我劝清河崔氏依附东海公呢,只是人家还不知怎么开口。”窦线娘撅着小嘴道。 高不凡轻刮了一下窦线娘的瑶鼻道:“你就直接跟崔管事说呗,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 窦线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欣喜地道:“真的,高大哥你不介意吗?” 高不凡的眼神顿时都有些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美好的上半身,窦线娘羞得连忙躲回被子底下。 高不凡好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清河崔氏跟高大哥你这么熟了。”窦线娘这妮子其实挺聪明的,已然隐约猜到了高不凡的打算,而清河崔氏是高不凡的“基本盘”,所以觉得,如果自己替父亲劝降清河崔氏,无疑是在撬高不凡的墙脚。 高不凡正容道:“我跟清河崔氏的关系的确不错,但是事关家族利益,对方也不可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随便答应你,所以,你尽管尝试一下,若能说服清河崔氏投靠,那是你的本事,跟我的面子无关。” 窦线娘沉吟了片刻,甜笑道:“好吧,那我尽管试一试,爹爹说了,等拿下平原郡,下一个就是清河郡了,到时清河崔氏若还不肯降,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高不凡提醒道:“线娘可别太过乐观了,正所谓树大招风,你们在高鸡泊里面小打小闹,朝廷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你们攻城掠地,占领郡县,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江南的刘元进便是如此,攻占吴郡后还自称天子,如今朝廷已经派出精锐大军前往镇压,其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所以千万不要托大,大隋的底子仍在,这个时候称王称霸只是取死之道。” 窦线娘眼前一亮道:“高大哥跟我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东海公本来也想称王的,不过被我爹劝止了,说此时还不宜称王。” 高不凡点了点头,窦线娘张了张嘴,欲言犹止。 高不凡笑了笑道:“你爹是不是还让你劝我投靠东海公?” 窦线娘俏脸微红,佩服地道道:“高大哥果然未仆先知,我爹麾下现在的确急需人才,不过线娘知道高大哥有自己的谋算,所以替你拒绝了我爹了。” 高不凡拍了拍窦线娘的翘豚笑道:“知我者,线娘也,涿郡是个好地方,我在那展得挺好的,更何况你爹上面还有个东海公,我若投靠到你爹麾下,以后还如何挣一份足以娶你的家业。” 窦线娘心中一甜,把俏脸幸福地贴在高不凡的胸膛上,相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窦线娘便向高开山和陈氏辞行了,陈氏有点惋惜地道:“线娘不多住几天?凡儿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啊!” 高不凡解释道:“娘亲,线娘还有急事呢。” 陈氏白了高不凡一眼道:“要你多嘴!” 高不凡不禁无语凝咽,窦线娘甜笑道:“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线娘下次再来看望高伯伯和夫人。” 陈氏遗憾地道:“好吧,你高伯伯本来打算今天再杀一头牛的。” 高不凡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轻咳一声:“线娘,出发吧,时间不早了。”说完便腾身上马。 窦线娘挥了挥手:“高伯伯,伯母,再会了!”说完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结果腿一软,差点便出了个糗。 高不凡心虚地转头望向别的地方,窦线面红耳赤的,白了一眼某人的后脑勺,都怪这家伙昨晚太猛浪了,现在还有点疼呢。 驾…… 一青一红两匹马驰过了吊桥,冲出了飞鹰马场,陈氏和丈夫对视一眼,低声问:“管用吗?” 高开山有点尴尬地道:“应该管用吧,昨晚听了一一墙跟,动静挺大的。” 陈氏既喜且忧,叹了口气道:“就怕凡儿遗传了咱们俩的那个啥……” “鸡因!”高开山补充道。 陈氏道:“对,鸡因,也不知凡儿哪来这么多新颖的词儿,咱们折腾了半辈子,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棵独苗儿,可别到了凡儿这一辈又要遭罪……” 高开山轻咳一声道:“不用担心,凡儿才十七岁,这小子肯定比他老子强。” …………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骑马来到高鸡泊附近,后者挥了挥手,不舍地道:“高大哥,你回去吧,送到这儿行了!” 高不凡探身轻拥了一下窦线娘,叮嘱道:“线娘保重,千万不要逞强,注意安全,若朝廷派兵来剿,打不过时要赶紧跑,不要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窦线娘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夹马腹来到水边,一只大船从芦苇荡中无声地驶了出来,撑船的是七八名劲装打扮的娘子军。 窦线娘赶马上船,转身朝岸上的高不凡挥了挥手,大船便缓缓驶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高鸡泊中。 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皱了皱剑眉,目光望向不远处那一丛茂密的芦苇。 眼下虽然已经入冬了,但芦苇生长在水边的缘故,所以还是半青半黄的,而日前那场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周边的芦苇叶上都多多少少挂着一些积雪,唯独那丛芦干干净净的。 高不凡催马近前,淡淡地道:“出来吧!” 静默了数秒,那丛芦苇终于沙沙响动,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须根唏嘘,布衣长剑,赫然正是徐世绩。 高不凡见状愕了一下,继而笑道:“原来是徐军师,莫非又在此打伏击?不好意,又打扰了!” 徐世绩表情复杂地看着高不凡,淡道:“在下和瓦岗已经没有瓜葛,还请高郎将不要再叫在下徐军师。” 高不凡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微笑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以徐兄之才,到哪都会亮。” 徐世绩看着高不凡灿烂的笑容,莫名的有点牙痒,淡道:“要不是技不如人,在下现在保证把你打成猪头。”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问道:“徐兄,想不想吃牛肉和羊肉,嗯,还有那个……汤。” 徐世绩这段日子挨饿受冻,已经五六天粒米未进子,一听到牛肉和羊肉,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 “如何,不敢吗?”高不凡笑道。 徐世绩虽然明知高不凡是激将,但还是忍不住冷然道:“有何不敢,我徐世绩还怕你不成,前面带路!” 高不凡便下马,牵着缰绳,和徐世绩步行返回飞鹰马场。 ------题外话------ 昨天只更了一章四千字,这一更补昨天的。 7017k 第419章 鹰扬幽燕 初冬时节,洛水畔,官道旁,十里长亭,西风紧,衰草离披,一派萧条寂寞之景象。 此刻的长亭中,石台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壶浊酒,长孙无垢一身素色绣罗襦,系墨绿色披风,扎少女小髻,刘海整齐,明眸皓齿,端庄而明媚,她斟了一杯酒,双手递到高不凡面前,温柔地道:“祝高郎此去涿郡一路顺风,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高不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轻道:“等我回来接你。” 长孙无垢赧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盈盈福了一礼,转身返回了马车上,坐时后,终于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婢女侍书见状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姑娘如此爽快利索,婢子还以为姑娘一点也不记挂姑爷呢,原来是装的,心里其实不舍得很。” 长孙无垢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高郎是一匹千里马,这个时候,无垢又怎么能用儿女情长来牵绊他呢。” 侍书闻主佩服地道:“也就是姑娘您识大体,要是婢子,准拉住姑娘的衣角哭得稀哩哗啦的……呵呵,婢子打个比方啦,姑娘你别当真。” 见到自己家姑娘望来,侍书红着脸讪笑道。 长亭中,高不凡看着长孙无垢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马车的车帘后,不由暗暗苦笑,还有点惭愧,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干脆洒脱乎,如此一想,萦绕在心中那点离愁别绪便消淡了,主动举杯与长孙无忌对饮,微笑道:“无忌,考虑得如何?跟不跟我去涿郡发展?我那儿虽然庙小,但贵在有潜力,而且船小也好掉头。” 高士廉数日前已经动身南下交趾赴任了,而裴行俨和苏定岳也去了虎牢关任职,高士泰和韦大中等人要值班,所以今日只有长孙无忌兄妹为高不凡送行。 只见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长卿的好意无忌心领了,如今舅舅谪迁交趾,家里没有男丁照应着,如何能行?更何况无忌仍戴孝在身,还是等过两年你和无垢的婚事办了再说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无忌一切多保重,若有事需要帮忙,随时派人到涿郡鹰扬府找我。” 长孙无忌微笑道:“我会的” 接着又放低声音道:“我本来打算走科举出仕的,但是皇上已下令明年月开春后第三次东征,想必明年的科举也取消了,大隋如今这形势已经不容乐观,明年若再次征发大军东征,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舅舅临出发前也叮嘱我不要急着出仕,再潜心读两书书,厚积薄发之余,也好趁机看看风向,唉,要不是家中有牵绊,无忌还真想随长卿你去涿郡了。” 确实,如今大隋忧外患,各地反隋的义军多如牛毛,甚至朝廷的政令都已经难以通达全国,有些地方实际上已经处于割据的状态了,杨广此时竟然还执意进行第三次东征,所以大隋完蛋只是迟早的事了,想必像长孙无忌这种待时而沽的人才不在少数。 高不凡又给长孙无忌湛了杯酒,低声道:“照样下去,大隋撑不了几年了,无忌潜心读书两年也好,正好也能照顾到家里。” 长孙无忌微微一震,讶然地看了高不凡一眼,他已经说得比较露骨了,没想到高不凡竟然直言不讳,而且说得那么肯定,由些看来,长卿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谋算了。 长孙无忌又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双关地道:“预祝长卿此去一切顺利,平步青云,鹰扬幽燕!” “谢谢,承无忌吉言,就此别过吧!”高不凡不由站起来抱拳拱手,拾起搁在桌上的长刀,萧洒地纵身上了大青马,动作矫健,英姿飒爽。 “姑娘快看,姑爷上马了!”马车内,婢女侍书撩起车窗帘子一角急声道。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紧抿婴辰,硬着心肠不去看,她怕自己忍不住眼泪会流出来,也担心让高郎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无忌,替我照顾好无垢。”高不凡默默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辆油壁马车,沉声道。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有些吃味地道:“那当然,观音婢是我的亲妹妹,不用长卿你说,我这当哥的都疼了她十几年了,你这个后来的还差九条街呢。” 高不凡暗汗,笑道:“明年之后就没你这哥哥什么事了。” “明年之后再说吧。”长孙无忌亦笑道。 “走了!”高不凡一撇马缰拔转马头,背着西风驰了出去,青衫长刀,披风猎猎,如雄鹰展翅。 “姑爷出发了!”侍书低声道。 长孙无垢忙掀起窗帘探首而望,眼见骏马少年俱已远去,倾刻离愁满腔,思念的泪珠也终于禁不住落下来,经此一别,山高路远,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高郎了。 高不凡策马驰出里许,尉迟敬德已经率着两百余骑在道旁等候了,眼见高不凡驰来,一声令下,所有人站起来肃立等候。 高不凡策马来到众人跟前停下,尉迟敬德带头施礼道:“参见高郎将!” “参见高郎将!”一众鹰扬府兵整齐划一地单膝着地行礼,眼前这位青衫长刀的少年,以后就是他们的正式老大了。 高不凡意气风发,现在他也是手握兵权的人了,虽然麾下兵力不多,但也有一千人的配额,若放到后世也是个团级军官了,一挥手喝道:“上马!” 一众府兵立即翻身上马,同样意气风发,高不凡的文韬武略,以及超人的胆气,他们都见识过了,跟着这样一位老大,大家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在场的所有府兵由于将功赎罪的原因,都已经获得了赦免,而且官复原职,另外,尉迟敬德还官升一级,从鹰扬校尉升任为鹰击郎将,也就是高不凡的副手。 史上赫赫有名的门神竟成了自己的副手,饶是高不凡都觉得很牛比拉斯,兼带闪电,琢磨着什么时候能把秦叔宝也拉拢过来,这样一对门神就凑齐了,只是自从上次在怀远城分别后,一年多没见过泰叔宝和罗士信了,也不知二人现在是否还在来护儿的麾下任职。 高不凡正准备下令出发,洛水上忽然传来一阵悠扬低回的笛声,旋律十分耳熟,如泣如诉,赫然正是那首经典的《长亭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楼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众人连忙循着笛声望去,只见一叶轻舟从洛水上游顺流而下,船头上伫立着一窈窕女子,只见她迎风而立,青衣绰约,青纱罩面,横笛而吹,风华绝世,如水上仙子一般。 “好像是青总管!”尉迟敬德脱口道,大家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了老大高不凡,毕竟都有自知之明,青总管显然是为高郎将送行的,而不是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高不凡惊喜地凝目而望,但见船上那绰约的青衣亭亭玉立,玉笛横握,十指起落间,笛声婉转呜咽,如泣如诉,每一个音符都仿佛都飘落在离人的心坎上。 高不凡听着李叔同那首沉甸甸的长亭送别,心中不免又生出浓浓的离愁别绪来。 话说数日之前,杨青若已经明言,如果长孙无垢出现,她就不会给高不凡送行了,不过却要高不凡提前送她一首送别诗,高某人内有愧,因为他知道无垢肯定会给他送行的,所以只好把这首压箱底的《长亭送别》“作”了出来送给杨青若,算是一种补偿,岂料杨青若听完后竟然触动颇深,哭得唏哩哗啦的,直到高不凡今日出发之前也没再出现过。 只是高不凡没想到,青若竟然会以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来给自己送别,一时间既感动又惆怅,更多的却是不舍,还有一丝丝担忧! 杨青若身为皇族的一员,是坚定的保皇派,保护杨广,维护大隋的统治是她的使命和责任,所以高不凡知道,直到使命终结之前,青若是不太可能离开杨广身边的。 不过好在,若按照历史的走势,大隋的国祚和杨广的生命不用几年就将走到尽头了,他等得起,只是担心青若到时接受不了,而且事后也不知她该如何抽身自处。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笛声渐弱,青衣远去,终目不能及,只余洛水悠悠,秋风萧瑟! 高不凡振奋精神,一夹马腹,喝道:“出发!” 大青马的马生中可没那么多离愁别情,也没那么多红尘烦恼,它早就等得不耐烦,立即长啸一声,撒开四蹄,迫不及待地化作一道青烟,狂飙了出去。 “驾!”尉迟敬德大喝一声,两百多名骑兵策马奔腾,蹄声如雷,掀起滚滚扬尘,朝着那幽燕之地的方向急驰而去。 正是:一路尘烟数千里,鹰扬幽燕九重天。 7017k 第42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一行人纵马而驰,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宵,每到一处,听得最多的就是哪里又出了一个强人,何地又有人竖旗反隋,仿佛整个大隋已经遍地烽烟,处处毛贼,饶是尉迟敬德等人也暗暗心惊,很明显,这满目苍夷的大隋已经不是他们原来认识的样子了。 高不凡对此已经心中有数,杨玄感这场兵变虽然被扑灭了,但是其影响却是深远的,它跟以往那些草头王小打小闹的起义不同,它标志着大隋统治阶层的决裂,看看有多少士族世家响应杨玄感就足可见一斑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固然没错,但得“士族者得天下”这句话也没错,士族的力量强大而不容忽视,隋文帝杨坚本身就是靠着关陇士族支持起家的,而杨玄感本身就是关陇士族的代表,连他都起兵反隋,意味着大隋的基本盘都动摇了。 杨广本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对“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如此敏感,同时又不敢对所有李姓贵族下手,因为李氏同样也是关陇士族的大姓之一。 言归正传,虽然一路上盗贼匪类盘踞,但高不凡这支骑兵却鲜有人敢惹,毕竟乌合之众虽然人多,但终究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胆敢主动招惹一支骑兵的实在不多,嗯,徐世绩除外。 冬月初十,高不凡一行人经过黎阳县和滑县之间的伏牛山,也就是上次徐世绩和翟让等人搞伏击那个地方。 由于上次被伏击过,所以尉迟敬德等人还有阴影,不敢贸然通过牛角坳,而是派出人斥候仔细堪查一番,确定没有埋伏,这才准备通过。 “且慢!”高不凡忽然高声道。 尉迟敬德立即喝令部下停止前进,警惕地问:“高郎将可是有所发现?” 高不凡微微一笑道:“把本将的逐日弓取来。” 一名亲兵立即策马上前,把越王杨侗当初送给高不凡那把四石强弓逞了上来。高不凡取弓在手,目测了一下距离,猛地搭箭开弓,轻松了拉了个满月。 尉迟敬德暗暗砸舌,他也是天生神力之辈,高不凡这把四石强弓他也能开,不过绝对做不到像高不凡如此轻描淡写。 崩嗡…… 高不凡弓弦一松,登时一声炸响,众人都觉得耳膜被震了一下,利箭尖啸着破空而去,直奔伏牛山顶那颗高大茂密的大树。 伏牛山并不高,估计也就三四十米的样子,不过从高不凡所处的位置到那棵山顶上的大树,起码有三四百米吧,相当夸张的距离了,四石弓射出的劲箭快如电闪地击中那颗大树,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树顶上一根带叶的树枝缓缓地倒了下来。 尉迟敬德见状面色微变,脱口道:“山上有埋伏。”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树上那名贼子是负责望风的,树枝是他们的通讯工具,如果所料不差,贼人的大部队要么躲在山上某处隐秘的地方,要么就是躲在山后,要不然咱们的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估计等我们进入牛角坳的范围,望风那贼子就会放倒树枝,通知同伙发动袭击。” 尉迟敬德既佩服,又有些好奇,问道:“距离如此远,高郎将是如何发现树上那名贼人的。” “就凭这双眼睛!”高不凡指了指自己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神秘地道。 众府兵闻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并没有那么玄乎,高不凡的目力虽然远超常人,但是还没变态到能发现三四百米外隐藏的敌人的地步,纯粹是那名贼子倒霉,嘴里叼着的匕首反光了,恰好被高不凡敏锐的目光捕捉到。 此时,高不凡已经策马上前,扬声喝道:“山上的是哪位朋友?不妨现身一见。” 高不凡连喝了三声,只闻山风呼啸,四野静寂,竟然没有人搭理他,众府兵不禁面面相觑,莫非老大搞错了,树上那倒霉蛋其实是个樵夫,正在在树上砍柴,结果被老大当成贼人的耳目一箭射杀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淡道:“点火把。”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着了十几枝夜间用来照明的火把。高不凡接过一根,扬声喝道:“既然朋友不愿现身,那本将只好放火烧山了。” 此时正好入冬,万物枯黄,山上植被深厚,一旦被点燃,绝对是火烧连营的局面。果然,高不凡一说放火烧山,山上的贼人立即藏不住了,一阵鼓响,藏在山腰掩体里的贼人登时都钻了进来,但见人影绰绰,旗帜招展,估计有上千伏兵。 尉迟敬德不由暗叫侥幸,众府兵更是惊出一身冷汗,也更加佩服老大的明察秋毫了。 “入他娘的,又是瓦岗寨的贼人。”尉迟敬德狠狠地啐了一口,一众府兵也是义愤填膺,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因为山上那面大旗上分明写着“瓦岗”两个大字,旁边还有一面“翟”字军旗,也不知是翟让,还是他那傻大哥翟弘来了。 “原来是瓦岗翟大当家,可敢现身一见?”高不凡杨声喝道。 话音刚下,一名手执钢刀的汉子便在“翟”字旗下现身了,得意洋洋地道:“是你家翟弘大爷!”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弘大爷啊,五千两赎银带来了?” 翟弘愕了一下,这才认出了高不凡,立即破口大骂:“呀呀呸,原来是你这狗官,难怪看着眼熟,弟兄们,跟我冲下去宰了这狗日的。” 然而却没人听他的,目光都望向了军师徐世绩,敌人没有进伏击圈,而且全是骑兵,这时冲下去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翟弘不禁面红耳赤,怒道:“愣着作甚?跟弘爷冲啊。” 高不凡哈哈大笑道:“弘大爷,你的话似乎不太好使啊,还是叫徐世绩出来吧,他放过个屁保准都比你管用。” 翟弘又惊又怒,狠狠地盯了徐世绩一眼,扬声大喝道:“狗官,放你娘的屁!” 崩…… 翟弘话音未下,高不凡手中的四石弓已经拉响了,前者差点连屁股毛都吓掉几根,急忙一头扑倒在地上,刚才高不凡一箭射杀山顶树上的贼人,这一箭之威早就震沥敌胆,所以翟弘一见高不凡拉弓,竟然吓得像惊弓之鸟一般,殊不知高不凡只是拉了一下空弦而已。 众府兵见状不禁哈哈大笑,翟弘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从地上爬起来,脸红得像猪肝一般,玛的,姓高这狗官太可恶了,害老子丢了个大丑。 “弘大爷这招饿狗啃屎使得不错,就是太怂包了些,滚一边去吧,整个瓦岗就只有徐世绩一个让本将看得入眼,其他的都是徒有虚名之辈。”高不凡大声道。 徐世绩终于听不下去了,上次被高不凡那样一搞,已经搞得自己和翟大当家产生了裂痕,再让这小子胡说八道下去,只怕自己休想再在瓦岗上立足了,于是站起来冷笑道:“原来高郎将不仅身手了得,这张嘴也是杀人不见血,我徐世绩与你无怨无仇,何苦如此害我?” 高不凡见到正主终于被逼出来了,笑道:“徐兄这话是何意?本将说的可都是实话,整个瓦岗都是乌众之众,就你徐世绩还算是个人才,如果肯弃暗投明,本将定然重用你,这比你在山上和一群蠢货为伍要强多了。” 翟让肺都要气炸了,厉声大喝:“狗官安敢辱吾等,弟兄们,跟弘爷我杀下去,让这狗官见识见识……卧槽!” 崩…… 翟弘话音未下,又是一声弦响,吓得他再次扑倒在地,结果又是空弦,这下就连一众山贼都觉得面上无光了,眼神不满地望向翟弘。 翟弘不由恼羞成怒,冲着徐世绩厉声喝道:“徐世绩,还不下令杀下去干掉那狗官,莫非你真想背叛我大哥,投靠那狗官?” 徐世绩皱眉道:“对方没中计,又全是骑兵,即便此时杀下去也撵不上人家,何必自取其辱呢。” 翟弘也知是这个理,但是恼羞成怒之下,已经有点失去理智,咆哮道:“放屁,咱们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了,俺看你就是跟那狗官有勾结,对了,上次那狗官明明已经抓住你,凭狗官的武艺,怎么可能让你逃掉,你肯定已经暗中投靠了狗官,继续留在山寨,无非是想出卖山寨向那狗官邀功罢了。” 徐世绩听到翟弘满嘴胡言,亦禁不住有些怒了,冷道:“胡说八道,我徐世绩要是奸细,你翟弘早就没命了,别忘了,当初我是为了救你才以身为质的,你不知感恩,反倒还怀疑我?” 翟弘登时为之语塞,良久才冷哼一声,支吾道:“你……你就是假惺惺,你肯定早就跟那狗官勾搭上了,所以才故意救我,搏取大家的信任,对,就是这样!” 翟弘总算胡扯一条理由,并且变得理直气壮! 徐世绩再好脾气,此时也禁不住气得有点发抖,不过他没再理会翟弘,冷道:“撤兵!” 7017k 第421章 内讧 徐世绩本打算复制上次的伏击,把高不凡这支骑兵吃掉的,为此他还经过精心布置,让伏兵成功瞒过了斥候的眼睛,岂料唯一藏在树上的哨兵竟然被高不凡的一双锐目发现了,并且先声夺人,直接一箭干掉。 伏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既然高不凡不上当,没有进入伏击圈,那么这场伏击自然已经算是失败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徐世绩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或许会干,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徐世绩是打死也不干,所以他十分干脆地下令撤兵了,毕竟高不凡一但放火烧山,他们即便不会被烧死,下场也会十分狼狈。 高不凡所言不差,徐世绩果然放个屁都比翟弘管用,只见他一声令下,贼兵们便开始往山顶上退去了,估计是打算翻越山顶,从山的另一边撤走。 “贼人撤了,要不咱们趁机追杀他们一场?”旅帅张铎跃跃欲试地道。 尉迟敬德摇头道:“不可取,毕竟敌众我寡,而且敌人虽然退了,但乱中有序,实则暗藏杀招,咱们若弃马上山追杀,绝对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正中徐世绩的下怀,此人精于谋算,不容小瞧。” 张铎闻言仔细观察,果然发现贼兵撤退时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但实际上却暗藏章法,不同兵种间交叉掩护后撤,而且,瓦岗的军旗还一直停在原地没有移动,不由捏了把汗道:“这个徐世绩果然有两把刷子。” 山腰上,徐世绩眼见麾下的弟兄已经撤得七七八八了,而隋军仍然按兵不动,不由有点失望,对方果然没上当,这次伏击彻底失败了,只好无奈地挥手道:“都撤吧!”说完转身往山上走去。 高不凡见到瓦岗的大旗终于动了,便大声笑道:“徐军师一路好走,恕不远送!” 徐世绩没有理会,继续闷头而行,高不凡又扬声道:“多谢徐军师高抬贵手,这份人情高某人领了,徐军师几时想通了要弃暗投明,可以随时到涿郡鹰扬府来找我。” 徐世绩差点一头栽倒,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佯装充耳不闻。翟弘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徐世绩的背影,手按刀柄,目泛杀机。 翟弘这货贪财、愚蠢还小心眼,上次被徐世绩命弓箭手用箭对着,便已经怀恨在心了,非但不感念徐世绩作人质把他换回来之恩,还在翟让面前说了不少徐世绩和单雄信的坏话。 这次,翟弘又在众弟兄面前被高不凡当成小丑一般戏弄,脸面也丢尽了,偏偏一众弟兄又不听他的,而徐世绩只是一句话,大家立即就言听计从撤兵,可见徐世绩的威信远在他翟弘之上,翟弘自然又惊又怒,又恨又忌,甚至心生杀机! 山下,尉迟敬德有点好奇问:“莫非高郎将和徐世绩果真是旧识?” 高不凡笑道:“见过一次而已,上次翟弘那蠢货拦路敲竹杠被我抓住了,后来单雄信也落在我手里,徐世绩为了救这两人,竟然甘愿以身为质,可见此人的确是个忠义之辈,而且颇有本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尉迟敬德恍然道:“如此说来,高郎将是真的想招揽此人了。” 高不凡点头道:“本将的确有此意,不过此人和单雄信交情笃深,与翟让也是拜过0把子的弟兄,只怕不会轻易离开瓦岗。” 张铎嘿笑道:“徐世绩跟那个翟弘好像并不对付,经高郎将今日这一通撩拨,只怕回去后也不好过了。” “何止不好过,估计翟弘那蠢货都恨不得杀了徐世绩了。”尉迟敬德暗忖。 高不凡耸了耸肩,他就是要徐世绩在瓦岗不好过,若好过了,如何能令他离开瓦岗? “过坳!”眼见瓦岗的伏兵已然撤走,高不凡一声令下,两百多骑兵便风驰电掣般通过了牛角坳。 且说徐世绩,率着瓦岗军翻过了伏牛山,迎面就遇上了贾闰甫所率领的另一路人马。 贾闰甫是瓦岗中的一名骨干头目,也是最早投靠翟让的班底人物,听闻徐世绩在此伏击官兵,所以便带人前来增援。 “徐军师,这就……打完了?”贾闰甫见到徐世绩拉着大队返回,不由好奇问。 翟弘阴阳怪气地抢先道:“打个屁,咱们的徐大军师遇到老朋友了,聚完旧就撤了,根本没打。” 贾闰甫愕了一下,忙问:“哪个老朋友?” “就是上次那个姓高的狗官。”翟弘冷笑着道。 贾闰甫面色微变,有点不满道:“竟然是他,这种顽固的朝廷鹰犬,徐军师为何不趁机为民除害,反而把他放走呢。” 话说高不凡现在可出名了,不仅在朝中出名,在各地贼军那儿更加出名,首先,高不凡在洛阳保卫战中挫败了杨玄感叛军里应外合的阴谋,又在馆陶县的龙船上救了杨广,所以在各地反隋人士的眼中,高不凡就是穷凶极恶,助纣为虐的朝廷“鹰犬”,恨不得除之而为快。 徐世绩解释道:“埋伏被识破了,对方没有中计,这仗没法打。” 翟弘冷笑道:“是没法打?还是徐军师不想打?嘿嘿,姓高那狗官可是当众说了,你徐世绩是他唯一看得上眼的人才,瓦岗上除了你徐世绩,其他人都是徒有虚名的蠢货。” 贾闰甫闻言大怒:“那狗官当真如此说?” 翟弘一拍胸口道:“俺翟弘若有半句虚言,脑袋拧下来给老贾你当夜壶,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弟兄,大家都听到了,姓高那狗官还让徐世绩投靠他来着,临走前甚至多谢徐世绩高抬贵手,放他通过牛角坳呢。老贾,我看徐世绩这反骨仔肯定已投靠那狗官了,绝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山寨祸害大家。” 贾闰甫顿时想起之前找到徐世绩时,在火堆旁边的那两堆鱼骨,当时徐世绩说是从姓高那狗官手底下走脱了,可是火堆旁明明有两堆吃剩的鱼骨,也就是两个人吃的,所以贾闰甫当时便产生了怀疑,此时听翟弘这样一说,怀疑便更加深了,目光犹疑地望向徐世绩。 徐世绩淡淡地道:“这只不过是对方的离间之计罢了,如果我徐世绩真的投靠了姓高的,而且对山寨心怀不轨,对方还会故意嚷得人尽皆知?你以所有人都跟翟弘你这般愚蠢?” 正所谓泥佛也有三分火气,徐世绩被翟弘血口喷人,显然也怒了,所以不再留情面,直斥翟弘愚蠢。 翟弘登时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跳起来,抓住话茬大声嚷嚷道:“没错,正如那狗官所讲,咱们山寨都是愚蠢之辈,就你徐世绩是个聪明人,赶紧投靠那狗官去吧,何必留在山上辱没了呢。” “一派胡言,跟你这种人继续争论才是最大的辱没。”徐世绩不屑地冷笑一声,转身而行。 翟弘见状反倒气势更盛了,追上前几步大声道:“如何,被俺说中,心虚了吧?” 徐世绩没有理会,继续快前行,翟弘眼中杀机一闪而过,突然抽出腰刀朝着前者的颈后一刀砍去。 “弘爷不可!”贾闰甫失声惊呼。 徐世绩突闻脑后风声,不由大吃一声,急忙闪身躲避,不过还是稍慢了一点,肩头被刀锋削中,当场连皮带肉削下了一小块,登时血如泉涌。 翟弘一刀不中,恶气横生,立即举刀再劈。徐世绩显然没料到翟弘竟如此凶横,直接在背后偷袭,当下也是怒气勃发,飞起一脚,后发先至,踢中前者的膝盖。 嘭的一声闷响,翟弘失去重心,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徐世绩趁势拔出长剑,抵在翟弘的后心,厉声喝:“竖子安敢偷袭,真当吾不敢杀汝乎!” “徐军师剑下留情!”贾闰甫急忙赶了上来,手中却是握着明晃晃的腰刀,可不像是要劝架的样子。 徐世绩厉声喝道:“站住!” 贾闰甫停住脚步,目光有些闪烁,沉声道:“徐军师,都是自家兄弟,万万不可冲动。” 此刻徐世绩的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了,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剑身上,再从剑尖滴在翟弘的后背上。 翟弘这货竟然还嚣张地冷笑道:“徐世绩,有种你就一剑杀了老子,否则老子迟早宰了你!” “那就成全你!”徐世绩目光一厉,哧的一剑刺进了翟弘的肩头,直接从琵琶骨间的空隙穿透而过。 “哎哟!”翟弘发出一声比杀猪还要难听的惨叫,直接便痛晕过去。 贾闰甫面色急变,挥刀便向徐世绩劈去,徐世绩拔剑相迎,刷刷几剑便将贾闰甫逼退,四周的瓦岗军士兵不由面面相觑,不知何是好。 贾闰甫怒视着徐世绩道:“徐军师,莫非你真投靠了朝廷?速速放了弘爷跟我回山寨向大当家说清楚,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徐世绩见到贾闰甫眼神闪烁,便知对方并不信任自己,不由仰天长叹道:“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尔等都不信任徐某,那便就此别过,我徐世绩从今之后与瓦岗再无瓜葛!” 徐世绩说完飞起一脚把翟弘踢到贾闰甫面前,然后转身大步而行。 7017k 第422章 密公谋 其实自从上次被高不凡劫持,回到山寨后,徐世绩便察觉大当家翟让对自己不再像以前那般无条件的信任了,开始逐渐收回部份兵权,就连新组建的那支骑兵也改为翟让自己亲自率领,再加上翟弘这夯货处处玩针对,徐世绩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闲气。 今日翟弘再次发难,不仅变本加厉地肆意污蔑侮辱,甚至悍然从背后偷袭,试图杀死自己,饶是徐世绩再好脾气也禁不住爆发了,没有当场一剑杀死翟弘,已经算他够克制了。 不过,翟弘的行为只是让徐世绩感到愤怒,真正让他感到寒心的却是贾闰甫所表现出来的不信任,又想到与大当家翟让之间的隔阂,不由心灰意冷,于是萌生了离去之意! 徐世绩血染长袖,手提三尺青锋大步而行,一众瓦岗军竟然无人敢拦,纷纷让开了道路,可见徐世绩在山寨中的确颇具威望。 贾闰甫面色变幻,欲言犹止,他自问不是徐世绩的对手,而且后者在山寨中又颇有威望,与单雄信交情笃深,若真杀了他,只怕会引发大乱,整个山寨分崩离析也是有可能的,倒不如任他离去! 就这样,大家竟眼睁睁地看着徐世绩扬长而去,孤身仗剑,消失在山间小道上。 这时,翟弘这货终于悠悠醒转过来,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问道:“老贾,徐世绩这反骨仔何在?” “走了!”贾闰甫暗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无比,他虽然怀疑徐世绩,但是徐世绩的能力和贡献却是有目共睹的,他的离开,对山寨来讲,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走了?”翟弘闻言大为不满,质问道:“老贾你为何放走他,莫非跟他是一伙的?” 贾闰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之色,终于有点体会到徐世绩此刻的心情了,一时间竟生出一种把徐世绩追回来的冲动,不过贾闰甫也明白,凭自己的面子,只怕追上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除非单雄信,又或者大当家亲自出面挽留。 “回去吧!”贾闰甫没再理会翟弘,带着麾下的人马转身离去。 “老贾,贾闰甫,你他娘的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跟徐世绩那个反骨仔是一伙的吧?”翟弘大声嚷嚷道。 贾闰甫不禁大为光火,蓦地转身走了回去,厉声骂道:“不知死活的蠢物,是不是也想让老子砍你一刀?” 翟弘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讪笑道:“老贾,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你是最早入伙的,比徐世绩那小子还早,俺怎么可能不相信你的。” 贾闰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忽然觉得跟这蠢货多讲一句也是浪费时间,转身带着自己的人径直离开了。 “呸,神气个屁啊!”翟弘对着贾闰甫的背影暗啐了一口,这才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抬老子回山寨,没见到弘爷受伤了吗?” 虽然最终没能杀掉徐世绩,但把他赶走了也不错,所以翟弘的心情很好,由喽罗们抬着回了山寨。 且说翟弘等人离开不久后,竟有三条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为首之人额锐角方,一双锐目黑白分明,赫然正是蒲山公李密,而另外两人分别是房彦藻和王伯当。 原来这造反三人组当初离开杨玄感后,一路乘船从洛水南下,竟然又回到了黎阳一带活动,胆子倒是不小。 房彦藻捋着胡须沉声道:“没想到今日无意中竟看了一出好戏,瓦岗的实力本来还算不错的,可惜唯一的将帅之才徐世绩竟然被翟弘这种蠢物气走了,不过高长卿此子也的确阴损,只凭着一张嘴就搞得瓦岗一地鸡毛,日后遇到此子,咱们真得加倍小心才是,免得着了他的道儿。” 房彦藻说着竟露出凛然之色,王伯当背着双刀,有点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换着我也能把翟弘这种蠢货玩弄在股掌之间。” 房彦藻瞥了王伯当一眼,冷笑道:“说和做是两回事,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那些眼高手低,自以为是之辈。” 王伯当不由面色微沉,隐现怒意,要不是李密暗使眼色制止,只怕就要当场发作了。 房彦藻此人向来自视甚高,常以怀才不遇自居,性格难免过于孤傲尖刻,见到王伯当在自己面前托大,心中不爽,便忍不住讽刺起来。 李密轻咳一声,圆场道:“高长卿此子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均不是凡凡之辈,着实不容小瞧,但也不必过于忌惮他,他日若真遇上了,某家自有办法对付。” 房彦藻瞥了王伯当一眼,岔开话题道:“以蒲山公之现在的名气,若是主动加入瓦岗,翟让想必会倒履相迎。” 王伯当冷冷地抬杠道:“我看未必,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翟让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欢迎名气比他大,能力比他强的蒲山公呢?就不怕他的大当家之位不保?” 房彦藻不屑地哧笑道:“翟让此人好名,向来以仁义自居,却又耳根子极软,胸无大志,小富即安,这种人真要对付起来,也许比白痴还要简单一些,只要蒲山公愿意,拿下瓦岗简直如探囊取物。” 王伯当闻言倒是心中一热,也顾不得抬杠了,立即道:“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动身上瓦岗吧,这么一个好地方被一群平庸之辈占着,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李密微微一笑道:“不急,徐世绩这一走,瓦岗再无良将,剩下的单雄信、邴元真、王儒信之流都不过是一介勇夫罢了,待我谋划厚一份厚礼再上山也不迟,否则如何取信于人?” 房彦藻和王伯当对视眼,异口同声道:“计将安出?” 李密高深莫测地一笑,并没有回答,反问道:“翟让现在最想要什么?” 王伯当:“粮食?” 李密摇头。 王伯当:“金银财宝?” 李密再摇头。 王伯当挠了挠头道:“难道是地盘?” 李密还是摇头,目光望向房彦藻,后者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战马?” 李密点头一笑:“徐世绩在此伏击高长卿,自是看中了那些马,可见翟让现在正急切想要战马。” 王伯当皱眉道:“现在战马昂贵,确实难弄,如果只是几匹倒也好办。” 房彦藻冷笑道:“若是区区几匹战马,如何能显出蒲山公的本事,而且翟让也肯定瞧不上。” 李密胸有成竹地捋须一笑道:“此事还需等待时机,急不来,现在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从长计议。” …………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通过了牛角坳,继续一路往东北进发,这一日,终于进入了清河郡地界。高不凡把尉迟敬德叫到跟前道:“清河郡隔壁就是渤海郡了,本将打算回家一趟探望父母,所以有劳尉迟将军带领众弟兄先回涿郡,本将随后就到。” 尉迟敬德闻言笑道:“原来如此,应该的,那属下便带领大家先回涿郡,高郎将大可多逗留数日,腊月前赶回即可。” 高不凡又叮嘱了几句便与大部队分道扬镳,向着渤海郡蓨县的方向而去。 人生于世,亲情是最值得珍视的东西之一,高不凡可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工作狂,也没那么伟大的情操,既然路过家门,即便再忙,也会回家看望一下双亲,特别在古代交通极不方便的情况下,一离家就是一年半载,他自然更加珍惜难得的相聚机会。 7017k 第423章 高公子,好人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似乎来得要早一些,如今才冬月上旬,窗外已经飘起细碎的雪屑来,北风扫落院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寒彻饥骨。 崔诗柔喜爱伺弄花草,她的院子里栽满了各色花卉,从春到秋,从夏到冬,一年四季都不缺鲜花,只是现在的花圃中,绝大分花草都已枯死,就连金黄的秋菊也凋零落尽,只余残枝迎风,墙角的数株寒梅在北风中沉默未放。 院子里没有了鲜花,崔诗柔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好些天,不过当雪花像精灵一般飘落时,崔诗柔的心情又雀跃起来,趴在窗台上,托着香腮赏雪,也许在此女看来,雪花也是一种花。 崔诗柔正扑闪着明眸看得出神,旁边冷不丁伸过来一双手,决绝地把窗户关上了。崔诗柔失望地转过身来道:“五姐,干嘛关窗啊?” 崔诗瑶没好气地道:“冷风嗖嗖的,打开窗作甚?” “外面下雪了,人家要看雪呢。”崔诗柔委屈地道。 “傻丫头,你没见过雪吗?也值得趴在那里看半天?仔细着凉了,你看你,把鼻子冻红了,还不如在屋里烘火取暖,陪五姐我聊聊天。”崔诗瑶一边不由分说地把崔诗瑶拉回炭炉旁边。(更正:前文误写崔诗瑶在族中同辈女子中排行第三,其实是第五,而崔诗柔排行第七。) 崔诗柔性子柔弱,在强势的五姐崔诗瑶面前,她只有被支配的份,只好闷闷不乐地在炭炉旁坐下,正在火炉旁边烤火的绿鹦鹉立即跳到她的腿上,歪着小脑袋用爪子梳理羽毛。 崔诗瑶抓了把瓜籽,一边嗑一边把瓜籽壳扔到炭炉里。绿鹦鹉见状探首探脑,看样子竟试图截住那瓜籽壳,崔诗柔连把它抓住,责怪地道:“小心把你掉火炉里烤熟了。” 崔诗瑶笑道:“烤熟了更好,省得整天在耳边鸹躁,烦死了。” “五姑娘好丑!五姑娘好丑!”绿鹦鹉立即扯开喉咙怪叫起来,敢情这小东西还挺记恨的。 崔诗瑶撇嘴道:“你才丑,你个绿毛丑八怪,丑死了!” “你才丑,没头发丑八怪!”绿鹦鹉怪腔怪调地嚷道。 崔侍瑶顿时变了面色,一伸手就捏住绿鹦鹉的脖子提了起来,恨恨地道:“再说一次!” 崔诗柔俏脸刷的白了,急忙道:“五姐轻些个儿,绿缨不懂事,你不要跟它一般见识。” 崔诗瑶冷哼一声,将绿鹦鹉重重扔在地上,狠狠地道:“下次再敢骂我就炖了你。” 崔诗柔连忙把绿鹦鹉抱起来,发现后者翻了白眼,舌头也伸出来,登时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崔诗瑶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只鸟,至于吗,大不了五姐回头赔你一只就是。” 崔诗柔正抱着绿鹦鹉涓然欲泣,小东西突然把舌头收了回去,站起来抖了抖羽毛,吵哑着声音嚷道:“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崔诗柔惊喜得破涕为笑,抓了一把瓜籽放在手心里让绿鹦鹉啄,后者这才安静下来。崔诗瑶丢了一粒瓜籽掷中绿鹦鹉的头,冷哼道:“让你装死!” 这时,门帘掀起,婢女舒儿风一般跑了进来,神色激动地道:“姑娘……噢,五姑娘也在!” 舒儿见到崔诗瑶,立即闭上了嘴。 “什么事?”崔诗柔仰起俏脸娇憨地问道,崔诗瑶也目光狐疑地望去。 “没……没什么。”舒儿讪讪地道。 崔诗瑶皱眉不悦道:“什么事本姑娘不能知道?算了,我还是走吧,省得在这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崔诗柔连忙道:“舒儿,五姐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婢女舒儿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高公子来了!” “噢噢……他来了!”崔诗柔心中一喜,眼神却有些慌乱地偷瞥了五姐崔诗瑶一眼。 崔诗瑶本来还十分淡然的,见到崔诗柔的表情,立即便意识到是哪个高公子了,面色立即冷沉下来道:“可是那高长卿?” “狗官!狗官!”绿鹦鹉仰起脖子怪叫了两声。 崔诗柔生气地打了绿鹦鹉一下:“再瞎说就炖了你。” 绿鹦鹉立即改口:“高公子,好人,好人。” 原来崔诗瑶当初被李子通抽了一个耳光后,负气跑回了家中,结果回到族中后却得知自己已经被家族除名了,顿时如同晴天一记霹雳,先是大哭大闹,发现不管用后便跪倒祠堂前求原谅,只是崔大小姐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了,差点把整个清河崔氏都带坑里了,所以根本没人同情他,就连平时总是纵容她的父亲崔礼也硬起了心肠,不再管她的死活。 这下崔大小姐终于知道害怕了,翻墙回到家中躲进房间里不肯出来,并且保证自己会痛改前非,不再跟李子通那些人往来了,父亲崔礼终究是心软,毕竟是亲生女儿,实在做不到如此绝情,所以一只眼开一只眼闭,每天派人把饭菜送到房间去。 然而,族长崔望知道后大光其火,派人强行把崔诗瑶从家中赶出去,直接扔到城外,正当崔诗瑶感到绝望时,心地善良的七妹崔诗柔收留了她,还每日同吃同住。 但是,崔诗瑶却对高不凡恨之入骨,尤其是被对方剃了个“地中海”发型,直到几个月后的今日,头发还没完全长回来,所以她每日便在崔诗柔面前讲高不凡的坏话,连绿鹦鹉都听到耳朵起茧了,所以一听到“高长卿”三个字,立即就条件反射般大喊“狗官”。 “高长卿这狗官不在洛阳为虎作伥,跑来这里作甚?不会是为了七妹你吧?”崔诗瑶瞟了崔诗柔一眼,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妒意。 崔诗柔脸上一红,低声道:“高公子和家父交情很好,想必是来拜访家父的。” 崔诗瑶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诗柔有点不高兴地道:“五姐不要再说高公子的坏话了好吗,高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五姐上次闯的祸,要不是高公子帮忙,咱们清河崔氏就大难临头了,我们都应该感激高公子才是。” 崔诗瑶面色一沉,怒道:“要不是这狗官坏事,我们早就宰了昏君了,还想让我崔诗瑶感激他,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舒儿早就看这位不爽了,皱眉道:“五姑娘,做人要讲良心,你自己闯了大祸,差点害惨全族人,非但没有半点内疚和羞耻,竟然还如此诋毁辱骂高公子,不嫌太过份了吗。” 崔诗瑶不由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贱婢,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本姑娘了,七妹,看看你调教的好贱婢,简直无法无天。” 崔诗柔吃吃地道:“王姐,我……我怎么了!” 舒儿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冷地道:“好教五姑娘得知,舒儿就算是个贱婢,也不是你五姑娘的贱婢,你自己在外面闯了大祸,被逐出家族,是我家姑娘好心收留你,而你呢,来了家里好吃好住,还处处拿大,把我家姑娘当丫环使,也就是我家姑娘心肠好性子柔弱罢了,但凡换一个人,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崔诗柔急道:“舒儿,快别说了。” “姑娘,婢子就要说,你也是正经的主子,为什么要让人家欺负,自从五姑娘来了后,你事事处处都让着她,做新衣服让她先选,有好吃的让她先吃,连床也要让给她,你自己睡小榻,就这样,五姑娘还对你颐指气使的,整天说高公子坏话,可见她崔诗瑶就是个没良心的人,你又何必再忍气吞声收留她,自找罪受。” 崔诗瑶被舒儿一通机关炮般的数落,不由面色一阵红了阵白,仿佛此刻才意识,自己竟如此令人讨厌么? “五姐,你别听舒儿胡说八道。”崔诗柔连忙上前抓住崔诗瑶的手安慰道。 崔诗瑶一把甩开崔诗柔的手,冷冷地道:“不用你猫哭老鼠假慈悲,表面装得善良温柔,乖巧温顺,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要不然这贱婢哪讲得出这样一番恶毒的话来,也罢,我崔诗瑶也不要你崔诗柔再假惺惺,大不了仗剑走天涯去。”说完甩门跑了出去。 “五姐!”崔诗柔要追出去,舒儿连忙拉着她道:“姑娘别追了,让她走吧,她在这里总是欺负你,婢子实在看不下了。” 崔诗柔嗔怪地白了舒儿一眼道:“外面下雪了,你让她上哪去。” 舒儿看了一眼外面的飘雪,顿时也有些后悔了,五姑娘虽然让人讨厌,但还不至于该在外面活活冻死。 主仆二人推开门追了出去,结果发现崔诗瑶正神色尴尬地站在屋檐下。 崔诗瑶本来还想硬气地拂袖而去的,结果没有穿厚衣的她刚出门被冷风吹醒了,立即就像瘪了气的皮球,冷得抱着双手缩成一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时见到崔诗柔主仆二人追出来,连忙装作倔强地冷哼一声:“本姑娘不会回去的!” 7017k 第424章 募兵 屋外雪花纷扬,寒风刺骨,屋里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对席而坐,红泥小火炉上温着黄酒,锅里的羊肉汤在沸腾,香气扑鼻,二人一边吃着火锅,一边闲聊,噢对了,此时的火锅还不叫火锅,而是叫古董羹,因水烧开后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而得名。 且说高不凡日前回到蓨县家中小住了两天,今日特意来拜访崔护,没想到进城后竟然下雪了,刚才两人刚从族长崔望的宅子出来,然后崔护便非要拉着他到家里吃古董羹。 崔护给高不凡倒了杯温黄酒,笑道:“这种雪天吃古董羹最合适了。” 高不凡端起酒杯与崔护干了一杯,后者长吁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上次的事多亏了长卿,要不然咱们清河崔氏一族只怕要遭殃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像咱们这种大家族,最怕就是出现害群之马。” 高不凡深表同情,的确,像崔诗瑶这种猪队友,实在太坑了,不仅坑爹,还坑全族,低声提醒道:“据我所知,飞羽卫还在调查楼船的事,崔兄要小心了,万不可大意。” 崔护淡定地道:“没关系,就让他们查去吧,我们清河崔氏的三层楼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贼人烧毁的,本县的父母官们亲眼所见,飞羽卫即便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 高不凡点了点,事情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至今都没动静,可见飞羽卫的确没查出什么来。 崔护给高不凡夹了一块羊肉,一边深有感触地低声道:“还得多亏窦姑娘出手帮忙,要不然还真不好办。” 高不凡微笑道:“这都是崔兄你自己结的善缘,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崔护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当初得知窦线娘的真正身份后,他一直保守秘密,甚至今年初北上祝贺高不凡新马场开张时还冒着风险接纳窦线娘入自己的队伍,一路上掩护她穿州过县,要不是当初结下这段善缘,哪会有窦姑娘这次的出手帮忙。 “对了,高士达和窦建德近日攻下了平原郡,声势是越发的浩大了,窦姑娘此刻估计也在平原郡。”崔护低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高不凡意外地问。 “也就七八天前吧。”崔护答道。 高不凡不禁恍然,他本来和窦线娘约好了,只要他回蓨县,就在高鸡泊约定的位放置信物,线娘看到后便会到马场找他,结果信物已经放出三天了,线娘这妮子至今还没出现,原来是去了平原郡了,看来老窦和高士达的买卖越做越大了,都开始抢地盘了。 崔护叹了口气道:“大隋的局势如今越发的糜烂了,就咱们清河郡周边的势力就有好几股,王须拔和厉山飞在北边的赵郡和河间郡肆虐,拥兵数万;南边是高士达和窦建德,还有孙安祖,同样拥兵过万;而东南边的齐郡则有王薄和左相才,西边则有瓦岗翟让,江南地区的刘元进更是声势浩大,拥兵十万,在吴郡自称天子,看这架势是要变天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明年皇上还要东征高句丽,所以天变也就这几年的事了,崔兄宜早作打算,免得到时太过被动。”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了,所以两人之间聊天并无顾忌,畅所欲言。 崔护目光一闪道:“安乐郡的铁矿已经开出来了,现在朝廷急需各种兵器和甲具,少府监名下的官营兵器场赶不过来,如今已经将部份配额分发给私人的打铁铺,我们崔氏名下的打铁场也接到了一部份。” “那要恭喜崔兄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 崔护捋须微笑道:“确是一笔大生意,但利润却不高,也就赚几个辛苦钱罢了,还得上税,对了,长卿准备几时动身回涿郡?” 在兵器甲具这个问题上,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浅尝辄止,毕竟犯禁。 “五日后吧,我得在腊月前到任。”高不凡答道 崔护闻言笑道:“那还来得及。” 高不凡奇道:“何事来得及?” 崔护提醒道:“长卿忘了,今年的战马又得上交朝廷了,皇上明年要三征高句丽,所以太仆寺已经下发了公文,今年的战马依旧由各马场自行赶到涿郡交付。” 高不凡这才醒起,又到一年一度的战马上缴朝廷的日子了,按照宇文化及定下的配额,御风马场今年得上交一千五百匹战马,幸好,今年年初从奚人楚里部那里缴获了数千匹马,即便把飞鹰马场的配额加上一起交付也绰绰有余。 崔护自然知道高不凡现在不缺马,所以也不多问,又道:“五天后我亲自赶马北上,倒是正好跟长卿结伴同行,只是那样恐怕会拖慢长卿的行程。” “没关系,时间上还是充裕的。”高不凡洒脱地道。 崔护高兴地道:“那就好,另外我们在涿郡还新开了几家染坊和瓷窖,所以得顺路捎带一些工具,行进速度会更慢一些。”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清河崔氏现在也有些慌了,正在加快产业链的转移,不过也难怪,如今清河郡四周群盗环伺,如果不想从贼,还是赶紧脚底下抹油好点,免得被吃得连渣都不剩,现在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富得流油的清河崔氏呢。 涿郡虽然靠北,但物阜民丰,关键还十分稳定,杨广连续三年东征,全国的物力人力几乎都集中到涿郡了,自然也带旺了涿郡的各行各业,所以如今整个大隋,最富有的地方或许不是涿郡,但最容易赚钱的地方却肯定是涿郡。 当然,崔护之所以放心把产业北迁涿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不凡,鹰扬府是涿郡的地方武装,日后有高不凡罩着,能省却很多麻烦,也安全很多。 “对了,长卿的鹰扬府必须补足兵员吧?”崔护突然问道。 高不凡点头道:“我的麾下如今只有两百来人,还得补充八百人左右才能满额。” 崔护摇头道:“八百人哪够,长卿大可将兵员护大到一千五百,甚至两千。” 高不凡吃惊道:“这只怕不合规矩吧,一府的兵员配额只有一千。” 崔护低声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平常人根本分不出一千人和两千人的区别来,只要交给朝廷的名单是一千人就行了,其余的就当是私兵,长卿私人出钱养着即可,现在兵慌马乱,局势不稳,大家都这么干,真有起事来也可以自保。” 高不凡暗汗,原来还有这么骚的操作,以前只听说过挂名吃空饷的,现在倒过来,变成了不挂名自己发饷。 崔护沉吟道:“不过现在要募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长卿不妨在族中募集一些高氏一族的子弟兵,毕竟自己人更加忠诚可靠。” 高不凡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打算,日前已经和族长商量过了,在族里招募两百名青壮作为亲兵。” “会不会少了点?”崔护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试探道:“崔氏的小伙子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到涿郡当兵?” 崔护暗喜,脱口道:“有肯定是有的,只是……长卿你不介意?” 高不凡微笑道:“我现在正愁兵源,若崔氏的年青人愿意应募,求之不得!” 崔护不由喜上眉梢,他本来也想主动提出的,不过又担心高不凡不乐意,所以才没有开口,如今高不凡主动提起,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话说清河崔氏虽然家大业大,但产业重心转移可不是件小事,族中的骨干人物对此都相当谨慎,如今高不凡同意清河崔氏的子弟兵加入鹰扬府,这无疑是对清河崔氏的一种保障和承诺,崔护自然欣喜万分,有了这颗定心丸,相信族中那些反对产业转业的长老会改变主意。 “滋事体大,我得跟族里商量一下再答复长卿你,对了,长卿打算募集多少崔氏子弟?”崔护问。 高不凡深吟了片刻才道:“两百人吧,总得在涿郡本地招募一部份,免得落人口实。” 崔护闻言也不以为意,两百人已经不错了,高氏一族的子弟也是两百人,可见长卿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做人也不能太贪心。 崔护又主动给高不凡倒了一杯酒,微笑道:“光喝酒也单调了些,来人,去把姑娘请来,嗯,请姑娘把古琴也带上。”说完又对着高不凡笑道:“小女的琴艺尚可,且让她来助一助兴。” 高不凡暗汗道:“崔兄,这天寒地冻的,劳动诗柔姑娘不太好吧,还是算了,咱们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崔护捋须微笑道:“无妨,反正小女在后宅也是闲着,还不如让她活动一下筋骨,而且长卿也不算外人,何必见外呢。” 高不凡闻言也就不再作声了,近半年不见,其实他倒也想见见这位乖巧娇憨的小萝莉。 话说当初崔诗柔在涿郡住了一段时间,而崔护在安乐郡忙铁矿的事,高不凡偶尔也会登门照看一二。 7017k 第425章 无地自容 屏风后面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环佩叮咚,随即一名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少女转了出来,上身水绿衣锦小袖袍,外罩宫粉白绒镶边短袄,下身是隋朝最流行的高腰长裙,同样是宫粉色,杏黄色的束腰系到了微微贲起的胸脯上方,让少女的体态平添了几分婀娜和挺拔,在白色的雪绒披肩映衬下,直若粉雕玉砌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柔儿,快来见过长卿。”崔护慈和地微笑着招了招手。 崔诗柔小碎步走近前,向着高不凡盈盈福了一礼,还未开口说话,脸蛋儿便先红了,轻声道:“诗柔见过高公子。” 这小萝莉还是那么的爱脸红,高不凡微笑道:“诗柔姑娘不必多礼。” 活泼开朗的婢女舒儿抱着一架古琴站在崔诗柔身后,笑嘻嘻地福了一礼道:“舒儿也见过高公子。” 高不凡微笑点头示意,崔护道:“柔儿,近段时间似乎没见你练琴,是不是生疏了?” “爹爹,女儿有练啊。”崔诗柔娇憨地道,说着飞快地瞥了高不凡一眼,结果发现后者正微笑看着自己,脸蛋儿一下子更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那就好,且弹一曲让为父和长卿品评品评!”崔护捋须笑道。 “哦!”崔诗柔乖巧地哦了一声,看得出有点小紧张,就像一名准备上考场的小学生一般,弱弱地问:“高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高不凡答道:“在下不通音律,诗柔姑娘随便弹一首吧,就当对牛弹琴即可。” 崔护差点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崔诗柔憋得小脸通红,终究还是忍不住噗哧地失笑出声,不过马上又捂住小嘴,吃吃地道:“对……不起!” 高不凡笑言:“不用对不起,这就对了,多点笑一笑,不用紧张。” 崔诗柔看着高不凡阳光灿烂的笑容,略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抿着嘴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另一边,婢女舒儿已经把古琴摆放好了。 崔诗柔走到古琴旁边款款坐下,然后便开始认直地弹奏起来,高不凡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反正是挺好听的,伴着外面哳哳沥沥的雪雨声,倒是别有一般韵味。 一曲奏罢,崔诗柔仰起那张眉目如画的俏脸眼巴巴地望来。高不凡鼓掌喝彩道:“好听,余音绕梁,三月不绝。” 崔诗柔不由霞飞双颊,站起来盈盈福了一礼,虽然明知高公子浮夸了,不过心里还是十分欣喜。 崔护心中亦是颇有几分得意,不过嘴上却是谦虚道:“长卿谬赞了,柔儿,你也过来陪爹爹和长卿喝一杯吧。” 高不凡暗汗,有点看不懂崔护的骚操作了,自己和无垢明明已经公开定亲了,难道老哥你还不死心? 这时,俏脸红扑扑的崔诗柔已经走了过来,在父亲和高不凡之间坐下,高不凡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体香。 崔诗柔垂着眼帘不敢看高不凡,那怯生生的模样倒是更加娇憨可爱了,提起酒壶小心翼翼地给父亲和高不凡各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斟了一杯。 “柔儿敬爹爹和高公子一杯。”崔诗柔端起酒杯弱弱地道。 “谢谢诗柔姑娘。”高不凡微笑着一饮而尽。 小萝莉显然不胜酒力,一杯酒下去便脸蛋儿酡红如醉,一双明眸似要滴出水来,高不凡正襟危坐,倒是不敢多看,免得犯错,自己毕竟已是定亲的人,像崔氏这种大家族显然也不会把族中女子许给自己作妾,所以还是不招惹的好。 这时,外面的雨雪似乎越下越大了,敲得瓦面啪啪直响,崔护笑道:“天意难违,看来长卿今日得在家里住一晚了。” 高不凡皱眉向屋外望去,沉吟无语,似乎在犹豫。 崔诗柔偷偷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心中竟盼着雨雪下得再大一些,这种想法很微妙,就好像春天地底下蠢蠢欲动的草芽,浸泡在将要破土而出的冲动和欣然的期待中。 崔诗柔禁不住又偷瞄了一眼高不凡,后者英俊的侧脸让小姑娘心跳有点加速,这时高不凡正好收回了目光,两人的目光一碰,小姑娘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脸上如同火烧,赧然地站起来道:“爹爹,女儿有点不舒服,先进去了,你和高公子慢慢吃。” 啪……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响,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与崔护对视了一眼,显然,这一声轻响崔护也听到了。 崔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去吧,仔细路滑。” 崔诗柔如逢大赦,俏生生地站起来福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婢女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继续喝酒聊天,不过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差不多天黑,这场雨雪都没停,反而从雨雪变成了鹅毛大雪,看样子,高不凡也只能留宿了。 还是上次那座小院子,据崔护说,这小院子是他儿子住的,只是直到现在,高不凡都还没见过崔护的这个儿子。 天黑了,高不凡泡了脚,又洗了脸便打算上床练功休息了,正准备吹灭蜡烛,房门却被敲响了。 “哪位?”高不凡扬声问道。 门外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又轻敲了几下门。 “哪位?”高不凡皱眉道。 “是我!”门外传来一把弱弱的女音,倒是有点像是崔诗柔,只是对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显得低沉一些。 高不凡讶地道:“诗柔姑娘?” “嗯!”门外传来一声轻嗯。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上前把房间门打开,顿时一阵冷风吹袭,随之袭来的还有一点剑尖,直奔高不凡的咽喉。 高不凡急忙疾退开去,随即一条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一个纵身又扑向前者,低喝道:“狗官,我宰了你!” 高不凡剑眉一挑,侧身闪过,同时撮指成剑敲在来人的手腕上,来人吃痛之下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叮当一声坠地,骇然后退开去。 这名不速之客赫然正是崔诗瑶,此刻正用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高不凡,咬牙切齿地道:“狗官不要脸!” 高不凡似乎并不意外,淡淡地道:“到底是谁不要脸?三更半夜摸到男人的房去。” 崔诗瑶脸上微窘,强词夺理道:“就是你不要脸,以为是七妹来了,马上就开门,可见你在此留宿就是不怀好意。” “讲完了?”高不凡淡道。 “讲完了又如何,没讲完又如何?” 高不凡一指门口道:“讲完了就马上滚,别怪我没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对本人出手,本人绝不留情。” 崔诗瑶勃然大怒道:“这里是我们崔氏的地盘,要滚的是你。” 高不凡瞥了一眼崔诗瑶新长出来的头,淡道:“头发长出来了,记性却没长。” “狗官,我跟你拼了!”提起头发的事,崔诗瑶登时气炸了,纵身便欲扑上来,结果高不凡手中寒光一闪,登时吓得她护住头部退了开去,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头发再被高不凡削成地中海,毕竟这里是崔护家中,她不相信高不凡敢杀自己。 “再说一次,滚!”高不凡仗剑冷冷地道。 崔诗瑶面色变幻,咬牙切齿,有心想拼命,又不敢近前,此女显然也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功夫在高不凡面前根本不够瞧,只是此女却不知进退,竟然还威胁道:“不准你再接近诗柔,否则本姑娘饶不了你。” 高不凡既好气又有些好笑,淡道:“凭什么?” “就凭我是她五姐。”崔诗瑶傲然道“诗柔最听我的话了,你休想哄骗得了她。”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这里作甚?” “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狗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我要报仇。” “不可理喻,滚吧,不要污染本人的视觉和听觉环境。”高不凡手腕一抖,长剑便叮的一声插进崔诗瑶身前的地面。 崔诗瑶不由愕了一下,继而怒火中烧,虽然不太懂高不凡这话的含义,但是高不凡那厌恶的眼神却深深地刺痛了她,让她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拔起地上的长剑。 然而,让高不凡意外的是,此女竟然没有立即冲过来,面色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片刻,竟然还剑归鞘,脸上的怒意也收敛起来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是转性了? 崔诗瑶瞥了高不凡,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忸怩道:“咱们的恩怨,本姑娘可以既往不咎。” 高不凡没有作声,静观其变。 “本姑娘以后也可以不叫你狗官,但是……你要娶我!”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以前只以为这蠢女人只是蠢,只是任性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格分裂,这急弯转得差点把高大少给闪了老腰,默默地道:“你还是叫我狗官吧。” 崔诗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宁愿当狗官也不愿娶我?” “我还想多活几年!”高不凡谈道:“另外,你配吗?” 崔诗瑶被羞辱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地道:“高长卿,你不要不识好歹,能娶到本姑娘是你福气,也不知有多少人抢着讨本姑娘欢心呢。” 高不凡耸了耸肩地道:“那就找那些抢你的人去,本人对你一点兴趣都欠奉。” “你……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诗柔?”崔诗瑶气得发抖,大声质问道。 高不凡皱眉反问道:“你哪一点比得上诗柔姑娘?” 崔诗瑶愕了一下,继而一挺胸道:“别的不说,就本姑娘这副模样和身材,诗柔这黄毛丫头比得了吗?” 高不凡淡道:“别的不说,你的脾气,你的心地,差了诗柔姑娘十万八千里。” 崔诗瑶咬了咬牙,冷笑道:“只要你娶我,我崔诗瑶也可以变得很乖巧很听话。” 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嫁给你,爷爷和父亲也许就会原谅我,让我重回家族。”崔诗瑶毫不避讳地道。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才是你崔诗瑶,自私、任性、愚蠢,还自以为是。” 崔诗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咬牙道:“没错,本姑娘就是自私任性,自以为是,随你怎么说,我只想家族重新接纳我。高长卿,只要你肯娶我,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完竟解开了裙子的束腰。 此女唇红齿白,身材凹、凸有致,无论是容貌和身材都确是上选,说实在的,她的确有傲资本,只是高不凡对她却只有厌恶,淡淡地警告道:“快滚吧,不要自取其辱,给自己留点颜面。” 崔诗瑶不禁怒气勃发,厉声道:“高长卿,本姑娘已经对你如此低声下气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你必须答应娶我,否则……” “否则你就喊人?说意图我强……欺侮你?”高不凡淡定地道。 崔诗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不明白高不凡为何如此谈定,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许在她看来,嫁给高不凡将功补过,是她重新被家族接纳的唯一机会,于是猛地把上衣的扣子扯开,露出里面高耸的抹胸,大叫:“来人呀,来……” 崔诗瑶刚刚大叫了一声便呆住了,仿佛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揪住了脖子一般,目光死死地盯着高不凡的身后。 原来不知何时,崔护和崔诗柔竟然出现在高不凡的身后,崔护的妻子何氏也在,正用厌恶的目光看着崔诗瑶。 崔诗柔的表情既震惊又愤慨,还有一丝怜悯,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直当成偶象般崇拜的五姐,显然作梦也想不到,五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不由三观都碎了一地。 崔诗瑶面色苍白面纸,急急把衣服捂上,又羞又怒地道:“你……你们设计我?” 崔护冷冷地道:“身正不怕影斜,诗瑶,你实在太令世叔失望了,我本以为你会痛改前非,所以才允许诗柔收留你,如果你老老实实改过,一年半载之后,世叔也会向族长替你求情,岂料你竟然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这里留你不得了,你走吧!” 崔诗瑶不禁无地自容,连肠子都悔青了,掩着面跑了出去。 7017k 第426章 自命天子 雪落无声,蜡灯转红,崔护的妻子何氏瞥了高不凡一眼道:“现在已经很晚,不打扰高郎将休息了,柔儿,我们且回吧。” “噢!”崔诗柔连忙向高不凡福了一礼,跟着娘亲何氏闷闷不乐地离开了房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崔诗柔性子柔弱,柔弱得甚至有点自卑,她一直羡慕性格开朗,敢于独自仗剑在外面行走的五姐崔诗瑶,每当听五姐侃侃其谈地说起外面的世界,她总是禁不住露出崇拜的眼神,心中充满了向往。 诗和远方,在每一个少男少女的憧憬中都是浪漫和美好的。 崔诗柔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在她十几年的生命时光里,后院深宅就是她的全部世界,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们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所以相比于其他人,她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更加害怕外面的世界,于是乎,胆敢孤身外出,仗剑游侠的同族姐姐崔诗瑶便成了她崇拜的偶象。 然而,今晚所发生的事,无疑颠覆了崔诗瑶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向仗义正直,嫉恶如仇,巾帼不让须眉的五姐竟然如此不堪,堪称三观碎了一地,也难怪她有点接受不了的。 崔诗柔母女离开房间后,崔护把房门关上,叹了口气道:“让长卿你见笑了,幸好咱们多了个心眼,要不然……唉,真是想不到呀,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过也好,至少让柔儿这丫头认识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高不凡也相当无语,此女也是刷新他的三观了。 “当初柔儿要收留她,我原是不肯的,奈何柔儿这妮子心地太善,再加上从小就她跟五姐要好,甚至是崇拜她五姐,如果强行把人赶走,只怕柔儿接受不了,所以我才允许她留下,本冀她能改过自身的,谁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如今倒正好名正言顺地把这丧门星赶走了。”崔护说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高不凡也是暗道侥幸,若让此女继续留在崔诗柔身边,即便不把崔诗柔带坏,恐怕迟早也会惹出祸事来,就此女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性格,真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大家折腾一晚上也累了,长卿你也早点睡吧。”崔护和高不凡卿了几句后便也离开了。 高不凡关上门,很快便在床上躺下,进入了修炼状态,而崔诗柔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今日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实在有点大。 “你哪一点比得诗柔姑娘?” “别的不说,你的脾气,你的心地,差了诗柔姑娘十万八千里。” 高不凡的这番话在崔诗柔脑海中反复地回响着,小姑娘不由既喜且忧,暗忖:“在高公子心目中,我……真有那么好吗?五姐她今晚住哪……外面真冷。” 不得不说,此女的心地实在太好了,此刻还在担心崔诗瑶是否会挨饿受冻。 差不多直到天亮,崔诗柔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她作了个梦,梦到院子里的鲜花都盛开了,春天似乎回来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正愉快地在花丛中玩耍,忽然窗户打开了,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见到一名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男子正微笑着隔窗而望,她的脸蛋儿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吃吃地道:“高……公子!” “咯咯咯……姑娘!” 崔诗柔听到舒儿咯咯的笑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呢,婢女舒儿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有心虚地问:“舒儿你笑什么?” “姑娘是不是梦到高公子了?”舒儿笑嘻嘻地问。 “没……没有啊!” “那你干嘛喃喃的叫高公子?” “有……有吗?”崔诗柔不由大窘。 舒儿笑嘻嘻地道:“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对了,高公子已经动身回蓨县了。” 崔诗柔连忙坐了起来:“这么早?” “不早啦,现在都快中午了。” 崔诗柔不禁吃了一惊:“都快中午啦,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舒儿委屈地眨了眨眼睛道:“婢子叫了,可是姑娘你睡得很沉,婢子叫了两次你都没醒,便想着这大冷天的,且让姑娘多睡一会吧。” 崔诗柔不好意地掩住了脸,她的作息时间一向十分规律,每日都是早睡早起,像今天这般睡到大中午才醒还是第一次,竟然有点内疚起来,赶忙起床洗漱,然后赶去给娘亲请安。 ………… 一大早,城门刚打开,崔诗瑶便迫不及待地出了城,此女昨晚突发奇想,竟然打算强逼高不凡娶她,结果自取其辱,丢尽了脸面,无地自容地逃离了宅子。 只是此刻乌天黑地的,城门早就关了,天还下着雪,冷嗖嗖,天寒地冻的,最后不得不翻墙,躲到一户人家的柴房里凑合了一晚,天一亮,她便买了几只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逃出城去。 此女总算还有一点羞耻感,干出这种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待这里了,打算逃得越远越好,殊不知,她刚走出城门口,后面已经有两名戴斗笠的男子悄然尾随而行了。 崔诗瑶出城行了里许,总算有所警觉,突然加快脚步,试图将身后的尾随者甩掉,只是昨晚刚下过雪,地上的积雪未化,一踩就是一个脚印,要把追踪者甩掉又淡何容易。 崔诗瑶急了,慌不择路便向着路边的树林跑去,后面两名跟踪者见状急忙也发足飞奔赶上来,其中一人还大喊:“诗瑶!” “李大哥!”崔诗瑶停下脚步,不过马上又面色一沉,继续往树林走去,不过速度慢多了。 很快,后面那两名男子追上来了,跟着快步进了树林,其中一人解下斗笠抢前几步拦住崔诗瑶的去路,赫然正是李子通。 “诗瑶,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郑重道歉!”李子通一边打躬作揖,一边诚恳地道。 崔诗瑶冷哼一声道:“我崔诗瑶是你李子通能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快滚,否则对你不客气。” 说出“快滚”这两个字,崔诗瑶竟然有种莫名的快感,昨晚被高不凡一通羞辱,总算找到一只气桶了。 李子通面色微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诗瑶,别这样,那晚的确是我不对,李大哥在此郑重向您赔不是了,您如何才能原谅李大哥?” 崔诗瑶眼珠一转,冷道:“想本姑娘原谅你也行,如今高长卿那狗官就在城中,你帮我杀了他,我就愿惊你。” 李子通皱了皱眉,沉默了,他根本不是高不凡的对手,即便加上拍档乐伯通也远远不够,上次在运河里,他本打算仗着自己熟习水性的优势把高不凡干掉的,结果发现高不凡的水下功夫也强得变态,他的两名同伴一个照面就被干死了,吓得他赶紧溜,凭着熟悉水下地形,又把水搅浑,这才逃得一命,试问他如何还敢去找高不凡?这简直就是送死嘛! 崔诗瑶见到李子通沉默无语,不由既怒且妒,冷笑道:“不敢是吧?亏得本姑娘以前还那么钦慕你,敢情你李子通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没用的家伙,快滚,本姑娘再也不想见到你。” 崔诗瑶之所以突发奇想,强逼高不凡娶他,主要原因固然是想重新被家族接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妒忌! 妒忌什么? 妒忌崔诗柔呗,这个黄毛丫头向来只有崇拜她的份,现在竟然“白捡”了一个如果强大的男人,对,就是“白捡”,在崔诗柔看来,当初族中是首先安排她和高不凡相亲的,只是她不要,这才让崔诗柔这黄毛丫头捡了大漏,所以她强迫高不凡娶她,也有把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的意思。 崔诗瑶原本对李子通是十分崇拜了,觉得李大哥不仅长得帅,武功又高,而且正义侠勇,结果李子通先后两次败在高不凡手里,现在甚至不敢对高不凡出手,所以此女越发觉得李子通没用了,也就越发的妒忌崔诗柔。 且说李子通被崔诗瑶奚落得面红耳赤,差点就忍不住拂袖离去,不过最后还是把怒火强行压了下去,沉声道:“没错,我的不是高长卿的对手,但并不是怕他,而是没必要,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何必去找他白白送死?” 崔诗瑶不屑地道:“你就是没胆子!” 李子通皱眉道:“诗瑶,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答应你,日后我李子通定斩下高长卿的人头送给你。” 这时,后面的乐伯通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诗瑶姑娘,李大哥是真命天子,等李大哥日后坐了江山,要取高长卿的狗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真命天子?”崔诗瑶疑惑地望向乐伯通。 乐伯通得意地道:“难道诗瑶姑娘没听说过“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谶语?杨花落李花开,杨隋就要灭亡了,下一个坐江山的就是姓李的。” 崔诗瑶将信将疑地望向李子通:“这天下姓李的何其多,谁说就一定会是……李大哥!” 乐伯通信誓旦旦地道:“一个游方道士给李大哥相过面,说李大哥有帝皇之相,所以准没错。” 7017k 第427章 亲生的 崔诗瑶向李子通望去,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光线角度问题,竟觉后者黝黑的皮肤上仿佛也笼罩着一层荧荧的宝光,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诗瑶姑娘,李大哥是真命天子,日后坐了江山,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乐伯通继续鼓吹道。 崔诗瑶不禁心中一热,激动起来,是啊,若李子通是真命天子,那自己岂不就是皇后了? 诗柔这黄毛丫头日后见到自己还不是得乖乖地跪拜,哼哼,族里不是要驱逐本姑娘吗?等我崔诗瑶当了皇后,我倒看看族中那些老东西如何后悔,整个清河崔氏都得跪下来求我崔诗瑶,还有高长卿这个王八蛋,今日所受的折辱,我崔诗瑶会百倍千倍还给你! “李大哥,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暂且放过高长卿这个狗官吧。”崔诗瑶柔声道,还主动上前挽住了李子通的胳膊,这脸变得……跟光速有得一拼,把自私自利演绎得淋漓尽致。 李子通自然明白崔诗瑶态度大变的原因,他太了解此女,不过他并不介意,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崔诗瑶是同一种人,利字当头,崔诗瑶看中他李子通的前途,而他李子通则馋崔诗瑶的身子,还有她背后的清河崔氏。 尽管崔诗瑶目前已经被逐出清河崔氏了,但是李子通相信,只要自己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清河崔氏便不得不重视,选择主动修复与崔诗瑶的关系,有了这个富可敌国的家族支持,对自己的王图霸业自然非常有利。 所以李子通握着崔诗瑶的手,微笑道:“没关系,原是我不对在先,诗瑶别说只是骂我几句,就算往我身上刺上几剑,我也认了。” “李大哥,你待我真好,诗瑶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崔诗瑶感动地道。 乐伯通轻咳一声,笑道:“看到你们俩和好,俺也很高兴,李大哥,诗瑶姑娘,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李子通点了点头,自从在龙船上刺杀杨广后,他和杜伏威均名声大噪,但也成为官府重点缉拿的对象,悬赏已经上升至一千两黄金了,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李子通的人头。 李子通、崔诗瑶和乐伯通三人离开了树林子,匆匆往南离开了,而就在三人离开不久,附近一株大树下的雪堆动了一下,接着哗啦的崩碎,一名男子从雪堆里面钻了出来。 敢情这名男子昨晚用树枝和干草在树下搭了一个小帐篷躲避风雪,被积雪覆盖后,表面看起来就是一堆雪。 这名男子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看上去颇有几分落拓,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手提着一把长剑,右肩头上还有干掉的血迹,赫然正是那日独自离开瓦岗的徐世绩。 徐世绩从树洞里钻出来,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手脚,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子通三人离开的方向,任由穿林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片刻,直到浑身血液运行畅通,这才弯腰从树洞里捡出两枚松果来,用剑劈开,吃里的松籽。 徐世绩吃完两枚松果,又捧起一把雪来吃了一口。虽然很渴,但他不敢多吃,那几粒松籽提供的热量经不起消耗,而积雪会让体温降下去,他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热量。 徐世绩把剩下的两枚松果揣入怀中,离开树林子后继续往南行,他打算去高鸡泊投靠窦建德,因为窦建德的名声不错,而且发展得很快,投靠他或许是个机会。 至于高不凡,徐世绩还没考虑过,他本来就是个富家公子,家中生活优渥,之所以先择落草为寇,只是看不惯如今这世道,他要打破旧秩序,创造一个新世界,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革命,革掉隋朝的命。 在徐世绩看来,如今这乌烟瘴气,民不卿生的大隋朝,已经到了破而后立时候了,而且大丈夫生逢乱世,自当奋起闯一番功业,为生民立命,打出一片新天地来,高不凡是官,是维持隋朝统治的官,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徐世绩自然不会考虑投靠。 且说高不凡从东武城县回到了飞鹰马场,刚进后宅便听到一把银铃般的笑声,不由一喜,快步迈进暖阁,果然见到一名红衣少女正陪着娘亲陈氏说话。 “线娘!”高不凡欣喜地叫道。 这名红衣少女眉娇目俏,眉心正中一点嫣红的胭脂痣,菱角似的小嘴儿,赫然正是窦线娘这妮子。 “高大哥!”窦线娘一见高不凡,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飞奔过来,忽然醒起陈氏还在场,连忙止住脚步,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高大哥,你回来了?” 高不凡却是不由分说把窦线娘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又对着额头吧唧一口。 “臭小子,成何体统!”陈氏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斥道,不过却是笑得合不扰嘴,毕竟膝下就只有高不凡这一颗独苗,她巴不得儿子多娶几个,给高家开枝散叶呢,然而让她郁闷的是,鸣翠这丫头明明已经通房很久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而窦线娘也看得出并非黄花大闺女了,同样肚子毫没动静,所以陈氏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高不凡把窦线娘放下来,后者俏脸红扑扑的,羞得都不敢见人了。 高不凡却是神色自若,拉着窦线娘坐下,笑道:“这几天我就要出发去涿郡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对了,线娘几时来的?” “昨天下午就来了,等了你一夜呢,你这臭小子倒还知道回来啊。”陈氏数落道。 高不凡歉然道:“本是要赶回来的,后来突然下大雪,只能留在崔管事家中过夜了,对了,崔管事还让我谢谢线娘你呢。” 窦线娘甜笑道:“崔管事太客气了,其实……那事,线娘也得了很大的好处。”说完掩住小嘴咯咯笑起来。 “什么事?”陈氏好奇地问。 高不凡笑道:“秘密。” “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对为娘也要保守秘密了!”陈氏有点不满地道。 窦线娘不由羞红了脸,上前挽住陈氏的手臂撒娇道:“夫人不要生高大哥的气,这事的确关乎整个清河崔氏,所以不能乱说,不过夫人一定要问,线娘敢只好告您了。” 陈氏闻言连忙道:“原来如此,那赶快别说。” 陈氏现在也隐约知道窦线娘的真正身份,料想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赶紧让窦线娘不要说,还亲呢地理了理窦线娘的刘海,剜了高不凡一眼道:“你看你,线娘也比你贴心,每次来都带礼物给为娘,你这臭小子大老远从洛阳回来,两手空空的,还白吃白住。” “这就是高大哥你不对了!”窦线娘帮腔道,还俏皮地眨巴眨出眼睛。 高不凡苦笑道:“孩儿不是给娘亲你带回来十匹绢吗?那可是越王殿下赏赐的,有钱也买不到。” 陈氏嫌弃地道:“娘亲又不缺衣服。”嘴上如此说着,不过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对窦线娘道:“那些绢布确实不错,线娘回头取两匹回去做衣服吧。” “谢谢夫人,线娘可就不客气了。”窦线娘甜笑道。 “客气啥,就当自己家里的就行了,对了,线娘今天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去。”陈氏亲切地道。 高不凡有些吃味了,站起来自言自语般道:“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那我去马厩铲马粪去,吃饭了再叫我!” 窦线噗的失笑出声,陈氏笑斥道:“赶紧去,别以为当了五品官就了不起,回到家里还是得干活的。” 高不凡果真去了马厩,倒不是真的去清理马粪,因为马厩里的马粪每日一大早就有下人负责清理干净了,根本还轮不到高大少亲自出手。 且说高不凡到了马厩,见到老子高开山正在指挥下人宰羊杀牛,便问道:“爹这是作甚?” “废话,你没眼看瞧吗?”高开山背着双手威严地道。 高不凡酸道:“线娘来了也不用杀牛宰羊这么隆重吧?前几天我回来也不见你杀!” 高开山睨了高不凡一眼,正容道:“凡儿你想多了,下雪天,为父就不能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说完一指牛腿下附近某根长条形的东西吩咐道:“这东西别扔,我有用处!” 高不凡一看那玩意,暗汗道:“老爹你什么意思?莫非想给我要个弟弟妹妹?” 高开山扬手便赏了个爆栗:“要你个大鬼,我跟你娘还想要个孙孙来抱呢。” 高不凡大惊失色,掉头就走,却听到老爹吩咐下人道:“拿回去厨房,让花婶把这牛鞭和羊鞭炖一锅杜仲山药汤。” 高不凡闻言溜得更快了,一边大声道:“爹,我和线娘出去走走,就不在家吃饭了。” “尽管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有本事以后别回家。”高开山冷哼道。 7017k 第428章 又打扰了(三更) 那啥汤的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问题是高不凡本身并没问题,火力猛得很,这一锅汤下去,那就更加不得了了。当天夜里,高不凡所居住的小院里如泣如诉了大半晚,幸好这里没有下人服侍,要不然下人们准惊为天人。 烛光摇曳,窦线娘躺在床上,酸软像一摊烂泥似的,连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了,良久才缓过劲来,转身搂住高不凡的胳膊,既羞且喜地唤了一声:“高大哥!” 这甜糯糯的声音差点让高某人再次把持不住,连忙转移话题道:“线娘,听说你们打下了平原郡?” 窦线娘摇头道:“倒也不是整个平原郡,只是平原郡辖下的两个县而已,我爹说兵力不足,地盘太多了反而不好,所以建议东海公只占据两县之地,待站稳了脚跟再图扩大地盘。” “不错的建议!”高不凡点头赞道,窦建德后来能成为与李唐争锋的隋末郡枭之一,确实有其过人之处,稳打稳扎,不贪心不冒进,据说还十分得民心,河北地区还有后人给他立的夏王庙。 “对了,爹爹还让我劝清河崔氏依附东海公呢,只是人家还不知怎么开口。”窦线娘撅着小嘴道。 高不凡轻刮了一下窦线娘的瑶鼻道:“你就直接跟崔管事说呗,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 窦线娘一下子坐了起来,欣喜地道:“真的,高大哥你不介意吗?” 高不凡的眼神顿时都有些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美好的上半身,窦线娘羞得连忙躲回被子底下。 高不凡好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清河崔氏跟高大哥你这么熟了。”窦线娘这妮子其实挺聪明的,已然隐约猜到了高不凡的打算,而清河崔氏是高不凡的“基本盘”,所以觉得,如果自己替父亲劝降清河崔氏,无疑是在撬高不凡的墙脚。 高不凡正容道:“我跟清河崔氏的关系的确不错,但是事关家族利益,对方也不可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随便答应你,所以,你尽管尝试一下,若能说服清河崔氏投靠,那是你的本事,跟我的面子无关。” 窦线娘沉吟了片刻,甜笑道:“好吧,那我尽管试一试,爹爹说了,等拿下平原郡,下一个就是清河郡了,到时清河崔氏若还不肯降,那就只有兵戎相见了。” 高不凡提醒道:“线娘可别太过乐观了,正所谓树大招风,你们在高鸡泊里面小打小闹,朝廷还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你们攻城掠地,占领郡县,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江南的刘元进便是如此,攻占吴郡后还自称天子,如今朝廷已经派出精锐大军前往镇压,其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所以千万不要托大,大隋的底子仍在,这个时候称王称霸只是取死之道。” 窦线娘眼前一亮道:“高大哥跟我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东海公本来也想称王的,不过被我爹劝止了,说此时还不宜称王。” 高不凡点了点头,窦线娘张了张嘴,欲言犹止。 高不凡笑了笑道:“你爹是不是还让你劝我投靠东海公?” 窦线娘俏脸微红,佩服地道道:“高大哥果然未仆先知,我爹麾下现在的确急需人才,不过线娘知道高大哥有自己的谋算,所以替你拒绝了我爹了。” 高不凡拍了拍窦线娘的翘豚笑道:“知我者,线娘也,涿郡是个好地方,我在那展得挺好的,更何况你爹上面还有个东海公,我若投靠到你爹麾下,以后还如何挣一份足以娶你的家业。” 窦线娘心中一甜,把俏脸幸福地贴在高不凡的胸膛上,相人就这样相拥着睡去,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窦线娘便向高开山和陈氏辞行了,陈氏有点惋惜地道:“线娘不多住几天?凡儿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啊!” 高不凡解释道:“娘亲,线娘还有急事呢。” 陈氏白了高不凡一眼道:“要你多嘴!” 高不凡不禁无语凝咽,窦线娘甜笑道:“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线娘下次再来看望高伯伯和夫人。” 陈氏遗憾地道:“好吧,你高伯伯本来打算今天再杀一头牛的。” 高不凡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轻咳一声:“线娘,出发吧,时间不早了。”说完便腾身上马。 窦线娘挥了挥手:“高伯伯,伯母,再会了!”说完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结果腿一软,差点便出了个糗。 高不凡心虚地转头望向别的地方,窦线面红耳赤的,白了一眼某人的后脑勺,都怪这家伙昨晚太猛浪了,现在还有点疼呢。 驾…… 一青一红两匹马驰过了吊桥,冲出了飞鹰马场,陈氏和丈夫对视一眼,低声问:“管用吗?” 高开山有点尴尬地道:“应该管用吧,昨晚听了一一墙跟,动静挺大的。” 陈氏既喜且忧,叹了口气道:“就怕凡儿遗传了咱们俩的那个啥……” “鸡因!”高开山补充道。 陈氏道:“对,鸡因,也不知凡儿哪来这么多新颖的词儿,咱们折腾了半辈子,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棵独苗儿,可别到了凡儿这一辈又要遭罪……” 高开山轻咳一声道:“不用担心,凡儿才十七岁,这小子肯定比他老子强。” ………… 高不凡和窦线娘两人骑马来到高鸡泊附近,后者挥了挥手,不舍地道:“高大哥,你回去吧,送到这儿行了!” 高不凡探身轻拥了一下窦线娘,叮嘱道:“线娘保重,千万不要逞强,注意安全,若朝廷派兵来剿,打不过时要赶紧跑,不要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窦线娘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夹马腹来到水边,一只大船从芦苇荡中无声地驶了出来,撑船的是七八名劲装打扮的娘子军。 窦线娘赶马上船,转身朝岸上的高不凡挥了挥手,大船便缓缓驶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高鸡泊中。 高不凡正准备离开,忽然皱了皱剑眉,目光望向不远处那一丛茂密的芦苇。 眼下虽然已经入冬了,但芦苇生长在水边的缘故,所以还是半青半黄的,而日前那场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周边的芦苇叶上都多多少少挂着一些积雪,唯独那丛芦干干净净的。 高不凡催马近前,淡淡地道:“出来吧!” 静默了数秒,那丛芦苇终于沙沙响动,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须根唏嘘,布衣长剑,赫然正是徐世绩。 高不凡见状愕了一下,继而笑道:“原来是徐军师,莫非又在此打伏击?不好意,又打扰了!” 徐世绩表情复杂地看着高不凡,淡道:“在下和瓦岗已经没有瓜葛,还请高郎将不要再叫在下徐军师。” 高不凡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微笑道:“东边不亮西边亮,以徐兄之才,到哪都会亮。” 徐世绩看着高不凡灿烂的笑容,莫名的有点牙痒,淡道:“要不是技不如人,在下现在保证把你打成猪头。”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问道:“徐兄,想不想吃牛肉和羊肉,嗯,还有那个……汤。” 徐世绩这段日子挨饿受冻,已经五六天粒米未进子,一听到牛肉和羊肉,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 “如何,不敢吗?”高不凡笑道。 徐世绩虽然明知高不凡是激将,但还是忍不住冷然道:“有何不敢,我徐世绩还怕你不成,前面带路!” 高不凡便下马,牵着缰绳,和徐世绩步行返回飞鹰马场。 ------题外话------ 昨天只更了一章四千字,这一更补昨天的。 7017k 第429章 你招揽,我策反 当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回到飞鹰马场时,高开山正在指挥仆人遛马,虽然眼下牧场都枯秃了,但是战马每天还是得遛的,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战马也一样,每天都得跑动发散精力,锻炼脚力,要不然容易出问题。 “老爷,不凡少爷带了个男人回来。”旁边一名仆人突然低声道。 高开山转身望去,果然见到高不凡领着一名年青男子过了吊桥,信步往这边行来,这名青年面生得很,自己并未见过,不由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稍倾,高不凡便领着徐世绩来到老爹高开山面前了,介绍道:“这是家父。” 徐世绩拱手一礼道:“在下李绩,见过高场主。” 高不凡表情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徐世绩谨慎地使用了化名,而是徐世绩竟然使用了这个化名,李绩这个名字好像是徐世绩归顺李唐后,李渊赐给他的名字,倒是巧了。 高开山见徐世绩虽然胡子拉碴,形容落魄,但是气宇不凡,谈吐自若,倒也不到小瞧,拱手回礼道:“原来是李少侠,失敬失敬。” 徐世绩布衣长剑,倒像是个游侠江湖的浪子,所以高开山便称呼一声李少侠。 高不凡问道:“爹,昨日的牛肉还有吗?孩儿要招待客人。” “应该还有,你自己去厨房问花婶,羊肉只怕没了,我命人再杀一头。”高开山随口道。 高不凡笑道:“那敢情好,最好再熬一锅昨天那种汤。” 高开山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古怪地嗯了一声,旁边的仆人则下意地识地夹紧了腚,惊恐地看着自家少爷。 “李兄,走,带你吃肉喝汤去。”高不凡随手把马缰扔给那名夹腚的仆人,然后龙阳虎步地往宅子走去。 徐世绩不禁暗汗,这话……搞得自己好像是专门前来打秋风蹭饭似的,不过,高不凡和高开山两父子谈话的语气倒也让徐世绩觉得十分有趣,甚至还有一点点羡慕。这对父子间的谈话,随意和直白中流露着淡淡的温情,让人十分舒服,可见两人的父子关系十分和谐,跟大多数家庭的父子关系迥异。 殊不知,高开山看着徐世绩和儿子一前一后信步而行的样子也觉得很“和谐”。 夹腚仆人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低声道:“糟了,不凡少爷不会是是外面染上不良嗜好吧?小的生得如此白净英俊,岂不危险?” 高开山嘭的一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把他踹飞出去,骂道:“放屁,你没见李少侠憔悴虚弱吗,身上还有伤,需要进步补也很正常。” 仆人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如释重负地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说完牵着大青马灰溜溜地回马厩去。 ………… 高不凡所住的小院中,炭火熊熊,锅里的羊肉在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的肉香。肥美的牛肉在烧红的铁板上滋滋地冒着油脂,高不凡往上面撒了一把香料,登时浓香四溢。 徐世绩本来就饥肠辘辘,闻到这诱人的香味,顿时如万蚁噬身,饥火难耐,以极强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扑上前的冲动。 高不凡用锅铲慢腾腾地将那块牛肉翻了一面,又笑吟吟地道:“这叫牛扒,香嫩爽口,回味回穷,保证徐兄你吃完唇齿留香,吃了还想再吃。” 徐世绩偷偷地吞了吞口水,高不凡所描述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打人。 终于,高不凡将一块煎了六成熟的牛扒放到了徐世绩的面前,后者立即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拿起来啃,不过又觉得不妥,于是改用筷子。 徐世绩夹起那块巴掌大的牛扒正准备往嘴里送,忽见高不凡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道:“这牛扒可是有什么讲究?” 高不凡笑道:“倒是没有,就是一块牛肉而已,能吃进嘴里就行。” 徐世绩眼珠一转,把牛扒放回碟子里,拔出长剑将其剁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才用筷子夹起来吃。高不凡见状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剑是用来砍人的,多不卫生! 高不凡默默地取出一副自制的刀叉,然后“优雅”地锯起来,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徐世绩愕了一下,皱眉道:“也给我一份那玩意。”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一份刀叉递了过去,徐世绩依样画葫芦,顿觉形象高大上了几倍。 很快,一大块牛扒便全进了肚里,徐世绩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点头道:“这种吃牛肉的方法倒是别致新颖,只是牛肉好像还没熟透,太不卫生了!” 高不凡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都用砍人的剑剁牛肉了,还嫌弃不卫生?笑道:“牛肉煮老就不嫩滑了。” “说的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在下很奇怪,像你这种人,为何却精通厨艺?”徐世绩一脸想不通地道。 高不凡好笑道:“我这种人怎么了?莫非我这种人就不能有追求?” “大丈夫行于世,若只为追求口腹之欲,难免落于下乘。”徐世绩淡道。 高不凡摇头道:“追求口腹之欲也不会阻碍本人成为顶天立地大丈夫,君不闻民以食为天,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还如何去行大丈夫之事?” 徐世绩不由哑口无言,他本想讽刺高不凡一下的,没想到反而被人家反过来嘲讽了,苦笑道:“高郎将说的也是,再来一块牛扒,有劳!” 高不凡倒也没拒绝,又愉快地给徐世绩煎了一块牛扒,他很明白,其实以徐世绩的本事,应该还不至于挨饿受冻,随便找几户人家抢一把,吃的用的就有了,可是他宁愿挨饿受冻也不去干这种事,可见此子的确很有原则,而且十分自律,这样的人才正是自己需要的。 所以只要能把老徐搞到手,别说煎两块牛扒,煎十块八块高不凡也是乐意的。 不过,高不凡却是没机会煎十块八块了,徐世绩此人的确十分自律,虽然饿极,吃了两块牛扒便不吃了,自行舀了一碗羊肉汤来喝。 高不凡见状便给徐世绩盛了一碗米饭,又倒了一杯酒,后者道谢一声,有点好奇地道:“你这里没有下人服侍?” 高不凡笑道:“这院子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了,从六岁开始我便独居在这座小院,不需要下人服侍。” 徐世绩不禁肃然起敬道:“人贵自立和自律,难怪高郎将能练出这一身艺业。” 高不凡暗道一声屁咧,哥这身武功也就这两三年练出来的。 徐世绩吃了两碗米饭便不吃了,拍了拍肚子道:“饱了,谢过高郎将款待。” 高不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更何况徐兄能有今日,全拜高某人所赐!” 徐世绩不由无语,你小子也知道啊,不过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不嫌太过嚣张了些?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本郎将也是为徐兄你好,以徐兄之才,留在瓦岗混没有前途。” 徐世绩淡淡地反问道:“那高郎将以为在下在哪里混更有前途?莫非是投靠高郎将你?”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道:“徐兄英明!” 徐世绩哭笑不得,他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家伙,摆手道:“奈何本人对给朝廷做事没兴趣,在下已经打算去投靠窦建德了。” 高不凡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这主意也不错。” 徐世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好奇地问:“你是官,我是匪,徐某既然不肯投靠你,难道你不打算抓住徐某向朝廷邀功。” 高不凡笑道:“徐兄虽然是个人才,但在朝廷眼中却不值什么钱,还比不上李子通和杜伏威,所以本将也没兴趣拿你邀功。” 徐世绩差点吐血,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在高郎将眼中,杨广可是个明君?” “算不得!”高不凡直言道:“单单就是第三次东征高句丽的事,明君就做不出来。” 徐世绩眼前一亮,脱口道:“没错,杨广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在如此内外交困的境况下还执意进行第三次东征,简直愚蠢之极,这种昏君就应该被推翻,高兄为何还要辅佐他?” 徐世绩激动之下,情不自禁地把高郎将改成了高兄,明显有亲近之意。 高不凡冷冷道:“徐兄的胆子不小,莫非还想策反本人?” 徐世绩心里打了个突,他还真有这个意思,他一直在试探,步步深入,在发觉高不凡似乎对杨广没多少敬畏之后,便大着胆子说出以上那番话来,岂料高不凡竟然突然变脸,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徐世绩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渐渐淡定下来,淡定地道:“红娘子似乎跟高兄很熟?” “什么红娘子?”高不凡皱眉道。 “就是在高鸡泊旁边与高兄相拥作别的红娘子窦线娘!”徐世绩鄙夷看了高不凡一眼,暗忖:“还在哪装?” 高不凡愕了一下,线娘什么时候得了红娘子这个外号了,咋没听她提起过的? 7017k 第430章 成交 高不凡没有作声,默默地将碟中那份牛扒吃完,徐世绩忽然有点后悔鲁莽了,自己还不甚了解此子的性情便贸然戳破其隐私,若此子恼羞成怒之下杀自己灭口怎么办?念及此,徐世绩不由捏了把冷汗,全身肌肉也为之绷紧。 高不凡察觉到徐世绩的气血在涌动,自己若是再矜持下去,对方恐怕要动剑了,于是有点好奇地问:“徐兄是如何认出线娘来的?” 高不凡这一开口,徐世绩顿时松了口气,淡然一笑道:“如今谁不知道东海公麾下有一支娘子军,率领这支娘子军的正是大司马窦建德之女窦线娘,因喜穿一身红衣而得名红娘子。刚才与高兄作别的那名女子一红衣,出现在高鸡泊左近,撑船接她的也全是女兵,自然八九不离十了。” “徐兄倒是观察入微。”高不凡佩服地道,稍沉吟了一下,抬眼郑重地望着徐世绩道:“徐兄可愿跟在下前往涿郡?” 徐世绩目光一闪,反问道:“凭什么?” “一支战无不胜的幽燕铁骑。”高不凡神色平静地道。 徐世绩的心脏急跳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难掩的兴奋,暗忖,这小子果然不出吾所料,竟然连幽燕铁骑这名字也想好了,其志不小呀! “幽燕铁骑何在?”徐世绩的身体稍稍前趋,低声地问。 高不山微笑道:“我手头上要是有,还找你徐世绩作甚?不过我有马有人有钱,食材俱备,就缺一个厨子了,徐兄有没有兴趣掌勺?待遇从优。” 徐世绩端起酒杯咕噜一饮而尽,他精熟兵法,早就想打造一支强大的铁骑兵了,但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瓦岗目前还只是小打小闹,哪来的马匹铠甲让他打造一支铁骑? 徐世绩空有一身屠龙技,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高不凡一说出“幽燕铁骑”这四个字,徐世绩便怦然心动了,他抬起头看着高不凡,半开玩笑般道:“在下要月钱十万钱,高兄可出得起?” 高不凡笑道:“凭你徐世绩之才,这要求太低,每年四千石如何?” 徐世绩眼中精光一闪,脱口道:“成交!”(友情提示:隋朝一品官员的年俸刚好是四千石左右。) 高不凡给徐世绩倒了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微笑道:“徐兄,来碰个杯,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徐世绩暗汗,这又是什么古怪的礼节?不过还是依言端起酒杯和高不凡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此时,一名妇人走进了院子,手里还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神色古怪地道:“不凡少爷,你要的汤来了。” 高不凡指了指徐世绩道:“给李少侠盛一碗。” 妇人的面色更加古怪了,依然给徐世绩盛了一碗浓汤,后者客气地道:“多谢。” “不用不用!”妇人把汤搁在徐世绩面前便连连后退,还使劲地往衣服上蹭了蹭双手。 徐世绩只以为对方手烫着了,倒是不以为意,端起这碗又浓又白的汤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不错,这是什么汤?”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这是大力牛筋人参汤,补气补血,徐兄多喝些。” 妇人牙痛般裂了裂嘴,高不凡挥了挥手道:“花婶,这里没事了,你退下吧。” 妇人闻言立即溜了,嘴似乎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世风日下呀,作孽呀什么的。 高不凡很是无语,真是世风日下呀,给受伤之人弄点汤滋补一下而已,这也能想歪?看来得建议老爹给家里的下人整整风才行。 高不凡这座小院倒是不止一间房,给徐世绩安排了一间住下,第二天,后者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一扫昨日的虚弱,可见那“大力牛筋人参汤”确实大补,对身体虚弱之人很有裨益。 一连几日下来,徐世绩的身本倒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肩头上的剑伤也已无碍。 大业九年冬月初十一大早,两百名高士子弟已经在飞鹰马场集结了,均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棒小伙,一个个膀大腰圆,而且还自带了武器。 高不凡一声令下,两百高士子弟兵便雄赳赳地跨上了马背,整装待发。徐世绩见状不禁暗暗感叹,自己在瓦岗想弄一批马还得绞尽脑汁,结果这些高氏族人随随便便就人手一匹马。 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奈有人直接就生在罗马,没得比啊! 话说飞鹰马场今年上交的战马配额也是七百匹,正好顺道由高不凡赶往涿郡交付了,每一名子弟兵分配一匹,还空出了五百匹。 “出发!”高不凡一声令下,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飞鹰马场,往涿郡方向进发。 当队伍经过清河郡时,崔护已经率着两百名崔氏一族的子弟兵在等候了,另外还有数千匹准备交付朝廷的战马,再加上运送染坊和瓷窑工具的车队,队伍足足延绵了好几公里长。 徐世绩见状更是大为震惊,难怪说清河崔氏富可敌国,这阵仗着实骇人了些,不过他也是细心,见到清河崔氏车队所运送的工具,立即便意识到清河崔氏准备跑路了,应该说转移产业更贴切一些。 一时间,徐世绩竟然激动雀跃不已,暗忖自己这次真的赌对了。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徐世绩之所以投靠高不凡,固然是受所谓的“幽燕铁骑”吸引,但主要还是看中高不凡这个人,据他观察,高不凡此子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文韬武略,总是事无不成,既有实力又有运气,同时虚怀若谷,心胸比大当家翟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跟着这样的老板无疑是极有前途的。 现在见到连清河崔氏这种数一数二的士族世家也把宝压在高不凡身上,徐世绩自然更加肯定自己见有选错人了。 且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涿郡进发,一路无话,终于在冬月二十六这一天抵达了涿郡。 高不凡先把徐世绩安排到城中的客栈住下,然后交付了战马,这才带着徐世绩赶往御夷镇的御风马场。 徐世绩终究是有“案底”的人,若是光明正大地带在身边有点不妥,而且高不凡也不可能在鹰扬府的营地中明目张胆地操练铁骑兵,所以,最妥当的方法还是把徐世绩安排到御风马场,那里地处偏僻,马匹也是现成的,地方也开阔,倒是一个偷偷练兵的绝佳去处。 7017k 第431章 烧钱 大业十年的春天如期而至了,几场绵绵的春雨过后,地底下的草芽又冒了出来。草原返青了,御风马场也迎来了今年出生的第一批马崽子,每到这个时候,马场是最忙碌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马崽是重中之重,这就好比庄稼人春天播的种子,关乎以后全年的收成,一旦出了问题,必然会影响收成,甚至是颗粒无收。 这个时候,哈赤当初送来的五十名楚里部女子便发挥作用了,作为游牧民族,给马接生仿佛就是她们的天赋技能,而且她们也把马崽出生当成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母马一般会在晚上产崽,这些女子可以连续几个通霄不睡,跪坐在母马旁边虔诚地等候马崽的降生。 所以,当母马群开始密集生产的时候,这些楚里部的女人往往一个个累成皮包骨,连高不凡见了都为之动容,特意吩咐夏财神不要在伙食上亏待她们,要保证这些女人每日都能摄入充足的营养。 一般情况下,一匹母马长到十八个月就能正常怀孕了,也就是一岁半左右,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十一个月,而马群的发情期一般在每年的三到六月份,所以第二年的二月至五月是马崽的密集出生期。 不过,如果马崽出生得太过分散,管理起来也会太过麻烦,不利于大批量养殖,所以御风马场的公马和母马平时是分开的,等到了发情期再混在一起交配受孕,这样便能做到马崽的定期密集出生,方便大批量养殖。 今年这一批马崽顺利出生,意味着御风马场终于走上了正轨,进入了良性的循环,这样就能做到每年源源不断地出栏成年战马,无论是收缩产量,还是扩大产量都能做到自主控制,当然,如果要扩大养殖,必须还得考虑到牧场本身的承载能力,毕竟牧草的生长需要时间。 御风马场方圆十几里,年出栏三千头战马是绰绰在余的,目前的养殖规模只有两千匹左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毕竟养马也是要成本的,扩大产量还得考虑效益问题,否则会亏到内裤都不剩。 经过又一年的建设,黑石山的主体建筑已经完成了,外围的护城沟也全部完工,就连围墙也砌起了两米多高,这玩意可是极烧钱的,高不凡看过夏财神的账本,目前花在城墙上的银子已经超过了马场的主体建筑,达到了让人乍舌的两万两银子。 不过,安全是无价的,马场是根本的根本,是高不凡目前唯一的稳定的收入来源,说句通俗的,吃肉还是吃糠,全靠这座御风马场了,没有了这项资金进账,别说幽燕铁骑了,高不凡只怕连一千私兵也养不起,所以城墙花多钱都得建起来,以确保御风马场的安全。 此时,御风马场的书房内,高不凡正在看着账本发呆,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夏财神,此时却臭着脸,反倒是平时总黑着脸的魏征在淡定地喝茶。 去年从楚里部斩获的牛羊,目前几乎卖光了,而马匹总共卖出去八百匹左右,均价八十两,去年底又上交朝廷一千五百匹,每匹作价五十两银子,合计去年一共收入二十六万两银子左右。 毫无疑问,这是一批巨款,但是开支也相当巨大,建马场目前已经花去近五万两,除去窦线当初给的两万两软饭钱,还多搭进去三万两;购卖豆料、日常生活开支、马场员工的月钱等等,加起来也花费了近两万两,也就是说,去年一年的开支差不多七万两,总共结余二十一万两。 换言而之,高不凡手头上目前还有二十一万两,咋一看,巨富啊,可是别忘了这些钱绝大部份都是去年发的那笔横财,要是没有楚里部的那次斩获,高大少目前已经是严重负资产了。 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第一要务是保证马场的正常运作,三万两银子打底吧,因为今年扩大了养殖,也增加了人手;第二就是招募私兵,高不凡打算把鹰扬府的兵员扩大到两千,其中一千是朝廷发饷的,剩下的一千私兵得由他自己掏腰包,按每月二两银子计算,一千私兵一年得花费两万四千两,这还只是粮饷,还有保养兵器和军马的饲养等,三万两起步吧。 这样一算下来,开销已经高达六万两,马场的城墙还得往里砸钱,两万两怕是要吧,这就八万两,最烧的还在后头呢,那就是承诺给徐世绩的幽燕铁骑。 高不凡专门让魏征计算过了,培养一名铁骑兵,连人带马,加上兵器和甲具,两百两银子起步吧,也就是说,一支一千人的铁骑兵,就得花费二十万两,这还只是装备上的花费,还没算人和马的粮饷,骇得高不凡差点当场去世。 铁骑兵真的太烧钱了,难怪朝廷的兽纹(铁)具甲骑兵那么少,据说历史上李世民的玄甲铁骑也只有三千,而且凭着三千玄甲铁骑横扫十万大军。 所以说,高不凡现在账上结余的二十一万银子看似很多,其实却是不怎么经花,也难怪夏财神会黑脸的。 此时,只见魏征放下茶杯道:“高郎将,徐懋功的铁骑鄙人不管,但是鹰扬府五百私兵这个月的粮饷却必须得发了。” 话说自从徐世绩来了御风马场之后,高不凡便把魏征调回鹰扬府当亲随谋士了,这段时间都是老魏和尉迟敬德两人负责募兵,如今鹰扬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人得高不凡自己发饷,每月两千钱,也就是相当于二两银子左右,相当优厚的待遇,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招到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五百人的粮饷他还出得起,现在头疼的是徐世绩的铁骑,当初夸了海口,现在若拿不出钱来岂不尴尬? 夏财神黑着脸道:“现在徐世绩这小子天天找鄙人要钱,就连鄙人上茅厕他也在外面蹲守,不答应他就往茅坑里扔石头,真真气屎鄙人了!”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轻咳一声,安抚道:“回头我跟世绩聊聊。” ………… 黑石山西侧一大片草地目前已经被三米多高的围栏围起来了,围栏的表面还铺上了一层草皮,所以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在干什么。 此刻,围栏里面正传出阵阵喊杀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烟尘滚滚,相当热闹。 只见场中,两头铁甲怪兽正激战在一起,而四周就有数十人在纳喊助威,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此刻在场中撕杀的两人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哥俩都披着锃亮的铠甲,包裹住全身,头盔也是带面罩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他们胯下的战马同样披着铁甲,整个马身只有眼睛和下面的四条腿裸露出来,就连屁后面的尾巴也套在尖锥形的铁皮中。这样的人和马结合在一起,就像一头可怕的铁甲怪兽。 哐当哐当……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一人使铜锏,一人使马槊,都是重兵器,你来我往的杀得哐哐直响,火星四溅! 十数个回合之后,高世雄胯下的战马似乎体力不支了,高世衡趁机一锏把大哥高世雄扫落马。 高世雄落马后依然哇哇怪叫,只是半天没能爬起来,这铁甲实在太笨重了,光是穿戴就得两名辅兵帮忙,若掉下马四脚朝天,想爬起来都费劲。凡事都有利有弊,每一名铁甲骑兵都像一架坦克,在正面交锋中几乎无坚不推,一波平推过去,管你有多少人都得跪,可是铁甲骑兵的弊端就是行动迟缓,而且不能持久,只适应于近距离的正面决战。 此时,有人冲上去把高世雄扶了起来,并且帮其卸下了铠甲,后者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不过却十分兴奋,大叫道:“这副铠甲以后就是老子的,谁跟俺抢,老子跟谁急。” 这时,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行了过来,高世雄立即笑嘿嘿地行礼道:“长卿老大,徐军师!” 一直以来,高世雄都是御风马场的“保安队队长”,如今徐世绩来了,高世雄只能当老二了,“保安队”也由徐世绩接手,这就是幽燕铁骑的刍形,目前只有五十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取过铠甲的头盔,敲了敲那铁面罩,发出咣咣的声响,问道:“世绩觉得这副铠甲质量如何?” 徐世绩点头道:“不错,先给我来五百套!” 高不凡只觉一阵牙痛,这两副铠甲是他让崔护偷偷打造的样品,从设计到用料都是上品,甚至比提供给朝廷的还要好,就是造价不菲,人和马这一身加起来,成本价就要八十两银子,即便崔护以成本价友情贱卖,五百套就是四万两。 “五百套不现实,暂时五十套吧。”高不凡摇了摇头,断言拒绝了。 徐世绩竟然点了点头爽快地道:“一言为定!” 高不凡愕了一下,不由暗暗苦笑,徐世绩却露出了谈判高手成功签下合同后的得意笑容。 ------题外话------ 写个,感觉自己成了会计。大家不要纠结数字合不合理,俺就是胡绉的。大隋主要流通的也是五铢钱,白银和黄金都很少,之所以用多少两白银来计算,就是让大家能直观一些。 7017k 第432章 来活了 很明显,徐世绩也明白一下子要五百套是绝无可能的,先不说价钱问题,光就是崔氏的产出能力就跟不上,矿山的产铁量毕竟有数,偷偷摸摸的打造几套铠甲没问题,若是大量打造,铁料肯定供应不上,也容易让朝廷发觉,得不偿失。 正所谓开天撒价,落地还钱,徐世绩狮子大开口,要价五百套,高不凡砍了九成,看似砍得够狠,实则徐世绩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原本就只想要五十套,因为他麾下目前只有五十人,即使人数再多几倍,五十套也足够训练使用了,毕竟这一套玩意,任你再强壮,穿着训练个把时辰也足以把你累瘫,几拨人轮流来倒是刚刚好。 当高不凡巡视完御风马场准备离开时,徐世绩却提出要一道回蓟县,倒不是他想摞挑子,而是对魏征挑选的新兵不满意,他要回去亲自挑选五十名强壮的。 话说鹰扬府的征兵工作一直由魏征和尉迟敬德负责,而魏征也按照高不凡的指令,暗暗把部份新兵转移到马场交给徐世绩,然而小徐却十分挑剔,老魏明明已经把最强壮的新兵给他送来了,而小徐却不甚满意,如今两人是相看两厌,彼此都瞧对方不顺眼,于是小徐便干脆亲自去挑人,而老魏也乐得清闲,你小子不是牛比么,那你自己搞定。 眼下已经是三月份了,天气渐暖,道旁绿草如新,百花绽放,迎面吹来的杨柳风十分舒适。且说高不凡和徐世绩等人回到了蓟县城西门外,恰好遇到一支灰头土脸的隋兵经过,似乎是打西南边来的,队伍前面那杆“段”字帅旗看上去也是无精打彩的。 徐世绩见状不禁低声问道:“高兄,这是何人麾下的军队,为何竟如此狼狈不堪?” “应该是涿郡留守,左翊卫将军段达的。”高不凡低声答道。 段达,武威姑臧人,现任涿郡留守,节制涿郡和周边的所有兵马,换而言之,就连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也得受他调遣。 自打去年底杨广下令筹备第三次东征后,各地的物资和军队又开始往涿集汇集了,而王须拔和厉山飞聚众数万在赵郡和河涧郡一带劫掠,严重威胁各地往涿郡输送的军用物资,所以杨广下令涿郡留守段达率军清剿王须拔和厉山飞。 然而,段达率领一万精兵围剿了几个月,不仅没能把王须拔和厉山飞这伙贼军消灭,反倒令到对方越剿越强,如今王须拔麾下的人手竟发展到超过五万之众了,对外则号称十万,而且自封为漫天王,并任命厉山飞为亚帅,肆虐得更加厉害了。 如今段达麾下的这支人马垂头丧气地出现在蓟县城外,很大概率是吃了败仗,所以灰溜溜地撤回来了。 徐世绩哂然道:“想当初文皇开国时,大隋将星如云,但是随着这一批人逐渐老去,能战者越来越少了,杨素、韩擒虎、贺若弼陨落了,宇文述、来护儿、杨义臣、吐万绪均垂垂老矣,如今还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张须陀和鱼俱罗二人而已,段达此人则不值一哂。” 徐世绩此番话或许有过份贬低的味道,但大隋军队如今的确是青黄不接,全靠着一批老将镇场子,杰出的后起之秀似乎真没有。 魏征皱眉道:“高朗将,段达打败仗并非好事,只怕咱们鹰扬府很快就要出战了。” 高不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段达是涿郡留守,涿郡鹰扬府也受他节制,如今段达吃了败仗,说不定会调动鹰扬府参与围剿,之前由于鹰扬府的兵员不足,还在重整建制中,所以段达并未调动鹰扬府的兵力,如今鹰扬府已经募足了兵员,名单也交上去了,所以段达调动鹰扬府军的可能极大。 换而言之,高不凡担任涿郡鹰扬郎将后的第一战,可能很快就要来临了。 高不凡等人在路边等了近半个小时辰,直到段达的这支残兵全部通过后,这才继续赶路回到了鹰扬府驻地。 “高郎将回来了,刚收到消息,皇上已经下旨取消了第三次东征。”高不凡刚进了营地,尉迟敬德便兴冲冲地迎前禀报道。 高不凡和魏征讶然地对视一眼,战前准备都差不多了,杨广竟突然取消了东征,这是幡然醒悟?还是玩过家家? “这是为何?”高不凡连忙追问道。 尉迟敬德神色有些古怪地道:“据闻是高句丽王奉表向皇上请罪乞降了,还将逃到高句丽的叛臣斛斯政押送回来,所以皇上才取消了这次东征。” 高不凡无语之极,敢情杨广劳师动众,确实主要是为了争颜面,另外,次要原因估计是大隋国力虚弱了,内外交困,真的经不起再次劳师远征了,所以高丽王一服软,杨广也就趁机顺着台阶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杨广停止了第三次东征,无疑是等于给大隋吃下一粒续命丹,而各路“反王”接下来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因为杨广停止了东征,自然便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国内,也能腾出更多的兵力来围剿各路义军。 当然,这不关高不凡的事,他现在还老老实实的猥琐发育,而刘元进、高士达和王须拔这些最先出来浪的,注定要成为消耗掉大隋最后一丝力气的炮灰。 大业十年六月份,叛臣斛斯政被押回了洛阳,下场自然是非常惨的,他被绑在柱上,然后杨广亲自率领群臣,一人一箭活活射死了他。据说,斛斯政的尸体上插满了羽箭,比那刺猬身上的刺还要多,然后还被大卸八块熬成人肉汤,由杨广和众大臣分喝了。 另外,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高句丽王虽然奉表请罪了,却拒绝了杨广的召见,也是,估计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前往洛阳给杨广叩头。 也就是说,高句丽王虽然表面请罪乞降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诚意,杨广为此大为光火,似乎有意进行第四次东征,只是现在国内的局势越发的混乱了,杨广显已经无力再发起全国动员,只有作罢。 且说高句丽王胆敢拒绝杨广的召见,固然是因为怕死,但显然也因为察觉到大隋的虚弱。 既然连高句丽王都察觉到了,北边的强邻——突厥,自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 于是乎,突厥人南下寇边的次数渐渐便多了起来,大隋的边境烽烟四起,就连奚人和契丹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与此同时,大隋国内的起义也层出不穷,扫灭一批又起来一批,而且还越打越多,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大业十年七月初六,涿郡通守郭绚来到了鹰扬府的营地视察,还观看了鹰扬府军的操练,事后,郭绚把高不凡叫到面前,意味深长地道:“高郎将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半年时间,不仅重建了鹰扬府军,还把鹰扬府军训练成一支雄壮之师,佩服佩服。” 话说郭绚去年还只是涿郡郡丞,今年升任了通守一职,如今涿郡还没有太守,所以郭绚这个通守便相当于涿郡的一把手,军政法一把抓,当然,在军事上,郭绚还得受涿郡留守段达的节制。 再讲得明白一点,段达相当于朝廷临时派驻涿郡的最高军事长官,而郭绚这个通守却是常驻的,在段达调走之前他是老二,段达调走后他就是老大。 高不凡此时并不知郭绚的来意,所以谦虚地道:“郭大人谬赞了。” 郭绚轻咳了一声:“相信高郎将也有所耳闻了,近日有奚人南下滋扰涿郡和安乐郡边境,边民苦不堪言,眼下正是秋收时节,若放任奚人劫掠,今冬只怕很多怕百姓要挨饿了,说不定还会饿死很多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立即便明白郭绚的来意了,扬了扬剑眉道:“郭大人的意思是让鹰扬府出兵驱逐奚人?” 郭绚赞许地道:“正是,如今涿郡西南边有王须拔和厉山飞作乱,贼势颇盛,段将军正全力围剿,实在抽不出兵力应对奚人的侵扰,所以只能拜托高郎将了。” 高不凡立即道:“郭大人太客气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保家卫国,此乃军人的天职,鹰扬府上下自当义不容辞。” 郭绚闻言大喜,他虽然是涿郡通守,但是高不凡的后台也很硬,而鹰扬府又属于十二卫府,不归他这个涿郡通守管,所以,他想请高不凡出兵也得客客气气的,如今见到高不凡如此爽快,自是十分高兴,拱手道:“高郎将精忠为国,实乃我辈锴模,那本官就预祝高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承郭大人吉言了!”高不凡微微一笑,心情却颇有些雀跃,终于来活了,本以为第一仗是跟王须拔打,却没想到是打奚人,对付外族入侵,自然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往死里干就完事了,正好也磨炼一下鹰扬府这支新军,而杀人见血,对军队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磨刀石。 7017k 第433章 又是人间苦命人 秋高气爽,层林初染,天底下的原野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美不胜收。 高不凡原以为水稻在黄河以南才有种植,却没想到连涿郡昌平县和怀柔县一带竟也有,此时正值七月中旬,夏末秋初,沉甸甸的稻穗已经弯下了腰,饱满的谷粒黄澄澄的,显然已经可以收割了,而不远处的稻田上便有农人正在忙着抢收。 “涿郡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看来大家的收成都不错。”高不凡骑在马背上眺望着眼前这片农田,一边对旁边的魏征道。 魏征同样骑着马,并髻而行,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支整齐的队伍,约莫两百五十人左右,步骑混合,骑兵五十人,步兵两百人。 话说七月初六那天,高不凡接受了涿郡通守郭绚的请求后,第二天便率军出发赶往涿郡辖下的昌平县。近段时间,奚人频繁越过长城南下劫掠,而昌平和怀柔一带受害最严重,隔壁安乐郡的燕乐和密云二县更甚,据说清河崔氏在密云县的铁矿山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然而,让高不凡感到郁闷的是,他已经率军到此近十天了,竟然连奚人的毛都没见到半根。 原来,那些南下劫掠的奚人通常只是一小股地行动,人数一般不会多于三十人,骑着快马来去如风,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神出鬼没,所以每当高不凡等人收到报告赶到现场时,对方早已经跑没影了。 所以,高不凡虽然空有一千五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兵,却跟大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于是乎,高不凡近日调整了策略,将麾下的队伍分成若干个小队,一队二百五十人,各配备五十骑,由一名旅帅负责率领,分散到各处人口相对集中的村镇附近,以便守株待,至于效果如何,还有待验证。 此时,只见魏征捋了捋长须,接过高不凡的话茬道:“也许吧,不过这地方的水田太少了,绝大部份都掌握在地方士绅手中,而且北方的稻米也矜贵,多花力气伺弄,长势自然也好,高郎将您看那边。” 魏征说着指了指另一侧山脚下的旱地,续道:“那边的庄稼长势就不太行。” 高不凡循着所指望去,只见那些旱田上种的庄稼有近一人高,应该是高梁,看上去稀稀疏疏的,顶部结的穗又瘦又小,不过已经红了,一名打着赤膊的少年正在地里忙着收割。 高不凡目光所及,忽然心中一动,吩咐队伍原地休息,然后便轻夹马腹向着山边的那片旱地走去,魏征见状也驱马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旱地旁边,那名赤膊少年明显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警惕地瞥了高不凡和魏征两人一眼,发现两人似乎并无恶意,这才继续埋头收割起高粱来。 只见这名少年约莫八九岁,皮肤黝黑,瘦瘦弱弱的,且面有菜色,赤着双脚,下身只穿着一条破破烂的烂的麻布胡裤,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魏征不禁皱了皱眉,他自己也挨过穷,所以并不鄙视穷人,但却十分鄙视懒人,这块高粱长势如此之差,杂草丛生,可见主人定是极懒,他不明白高不凡为何会对这名少年感兴趣。 不过,魏征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少年搁在一旁的那只箩筐里竟然还有一名婴孩,婴孩用一张破旧的襁褓包裹住,估计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不留心还真发现不了。 魏征见状不禁暗叹一声,看来又是一个人间苦命人啊。 恰在此时,箩筐里的婴孩醒了,一边大哭,一边爬起来,看样子也就一岁左右吧,动作笨拙,刚会爬的样子。 那少年立即扔掉镰刀跑了过去,把婴儿从箩筐里抱了起来,一边抚拍一边哄,但是婴儿哭得更厉害了。 “应该是饿了,孩子的爹娘在哪?”高不凡翻身下马问道。 少年警惕地抱紧了婴儿,没有理睬高不凡,自己撸了一把高粱放进嘴里嚼烂,然后喂进婴儿嘴里,婴儿马上不哭了,巴唧着小嘴贪婪地吞食着略带甜味的高粱碎沫。 “你叫什么名字?”高不凡问道,少年还是没有吭声,眼神中的警惕更甚了。 魏征见到少年如此无礼,正准备呵斥,高不凡却摆手阻止了,正打算上马离开,远处忽然尘头飞扬,十几匹快马从山后的小道转了出来。 “奚贼来啦!”正在稻田里收割的那些百姓大惊失色,扔下镰刀掉头就跑。 哇哇呱呱啦…… 那十几骑快马风驰电掣般而来,马上骑士穿着兽衣皮服,头戴毡帽,这装束乃奚人无疑。这些奚人刚从山间小道里摸出来,正准备发财呢,一边哇哇怪叫一边策马扬刀,真个不可一世,结果奔至近前,顿时便傻了眼。 两百五十名鹰扬府军正在路边坐着休息呢,密匝匝的一大群人,人人携带兵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十几骑奚人。 这些奚人足足愕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立即拔转马头便欲开溜。 高不凡一纵身便上了马背,探手一伸,已经张弓如满月,下一秒,咚咚咚,三箭连珠射出,但见箭去如流星,三名奚人登时应声落马。 咚咚咚,高不凡又是三箭连射,再次射杀三人,少年见状不由目瞪口呆,显然,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 这时,鹰扬府的五十名骑兵已然追杀上去了,剩下的七八骑奚人已然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跑进一条绝谷之中,很快就被斩杀一空。 忙活了十多天,今日终于开斋了,一众鹰扬府军均是兴奋不已,纷纷提着人头来到高不凡面前表功,一扫连日来的沮丧。 “我叫薛礼。”那名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高不凡的身边,主动报上了姓名。 高不凡伸手逗了逗少年抱着的婴孩,微笑道:“薛礼?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以前的爹。”少年答道。 高不凡微愣:“你以前的爹?” 薛礼点头道:“我以前的爹是我的亲爹,名叫薛轨,病死很多了,后来我娘改嫁给了现在的爹,我就跟着我娘来到了昌平县。” 高不凡露出同情之色道:“看来你以前的爹是个读书人。” 薛礼没作声,高不凡又问:“那你爹娘呢?我是说你现在的爹?” “死了,被奚贼杀死的,我娘也被奚贼掳走了。”薛礼冷静地道,没有悲伤,没有愤恨,仿佛麻木了。 高不凡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春天,我爹和娘在这里种高粱的时候,我爹被奚贼砍死了,就死在这个位置。”少年指了指魏征所站的位置,续道:“差点拦腰斩成两段,内脏肠子流了一地,我没见到我娘,他们都说我娘被奚贼掳走了,我把我爹葬那边了。” 薛礼说着又冷静地指了指高梁地里那堆杂草丛生的土丘,魏征沉默无语,下意识地往一旁移开了两步,高不凡心里也有点发堵,问道:“这婴孩是你什么人?” “我弟,刚好满一岁,我娘和我爹去年生的,我是说,被奚贼杀死的这个爹!”薛礼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婴孩,这个时候,他冷漠的眼神中才多了一丝温柔,补充道:“他叫罗通,跟我现在的爹姓。”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起这些?”高不凡问道。 薛礼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高不凡道:“因为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你真的在杀奚贼,不像县衙那些只会欺负百姓的废物,他们见到百姓时凶得像阎王,遇到奚贼却怂得像条虫,跑得比谁都快。我要加入你们,杀奚贼,给我爹报仇,寻回我娘。” 魏征皱了皱眉问道:“你几岁了?” “我十六岁了!”少年道。 “你真有十六岁?”高不凡目光炙炙,少年冷漠的眼神慢慢变得有些不自然,嚅嚅地道:“差不多……小一些吧!” “我看是小一半吧”高不凡轻拍了拍薛礼的肩,道:“你年纪太小了,鹰扬府不收的,等你长到十六岁之后吧。” 薛礼急道:“有志不在年高,将军你就收下小的吧,别人能干的,小的都能干。” 高不凡皱眉道:“有志气很不错,但是鹰扬府只要能杀敌的人,你有什么本事?” “小的会骑马,还会射箭。”薛礼大声道。 高不凡不禁有些意外,正所谓穷文富武,骑马射箭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学得起的,看来这小子原来的家境不错。 “取弓来!”高不凡高声喝道。 一名亲兵立即将佩弓逞了过来,这是一张一石弓,鹰扬募兵的标准就是能开一石弓,所以鹰扬府所有士兵的佩弓都是一石。 “能把此弓拉满,本将就收下你。”高不凡将一石弓递给了薛礼,同时很自然地抱过其怀中的婴孩。 薛礼接过一石弓,咬牙切齿,憋得小脸通红也只把弓拉开一半,一众府兵见状既同情又惋惜。 高不凡对此并不意外,一个八九岁的儿童能有多大力气,更何况这小子一看就是严重营养不良,能把一石弓拉开一半已经相当不错了,天赋异禀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薛礼显然并不甘心,还在咬牙发狠,手掌都被弓弦割出血了,仍然不肯松手。 看着少年倔强的样子,还有不断往下滴的鲜血,在场一众府兵无不动容,然而高不凡却探手从少年手中把弓取了回来,淡道:“不要勉强了,你还不够格加入鹰扬府,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弟!”说完把婴孩交回给少年。 薛礼露出了沮丧之色,眼见高不凡就要转身离开,他忽然大声道:“我知道奚贼是从哪里翻越长城的。” 高不凡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 ------题外话------ 今日一更,缺更后面补上。 7017k 第434章 守株待兔 薛礼没有说谎,他的确会骑马,不过技术却是很一般,离骑马射箭还差很远,可见这小子之前是吹牛了,不过考虑到对方迫切想要加入鹰扬府的心情,所以情有可愿。 大青马很不喜欢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罗通,因为这小不点总喜欢咿咿呀呀地薅他的鬃毛,所以它不停地晃动脑袋,试图把这个可恶的人类幼崽甩下来。 高不凡把小罗通抱回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单手环抱住,一边策马而行,薛礼则骑着马在前面作向导,不过山路崎岖,这小子骑得摇摇晃晃的,真怕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队伍在山间小路上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长城脚下,薛礼勒定马一指道:“高郎将您看,就是那儿了。” 高不凡和魏征等人抬眼望去,果然见到那段长城出现了一个豁口,可供人马通过,也不知是年久失修,抑或是被人为破坏的,而且这个位置的坡度相对平缓,牵着马匹上落绝对没有问题,豁口附近的草皮杂树都被踩秃了,可见薛礼并没有说谎,奚人的确是从这里偷偷摸过来的。 高不凡翻身下马,抱着小罗通轻松地攀上了这处长城豁口,薛礼也跟了上来,魏征费了老大的劲,最后也成功攀了上去。 高不凡和魏征两人仔细视察了一遍长城豁口的两则,均露出了郑重之色。 长城很长很长,不可能每一段都派人把守,真正有人把守的地方都是可以供大军通过的重要关卡,彼如古北口,杀虎口,居庸关等,而大部份筑在山野上的长城都没人管,因为没有道路可通达,即便空着双手也难以攀越,更别说携带马匹和辎重的军队了。 不过,眼前这个位置有点特殊,虽然位置偏僻,但地势并不算陡峭,奚人在此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只要技术够好,胆子够大,足以牵着马匹小规模通过,当然,一不小心也可能连人带马摔下沟壑深坑中,非死即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薛礼,你是如何发现此处的?” 薛礼答道:“这是我爹发现的,也多次向县衙报告了,可是人家根本不管,结果我爹今年春天就被奚贼杀死了,我娘也被奚贼掳走了。” 小薛礼说着捏紧了拳头,露出一丝愤恨之色,补充道:“要不是见高郎将真心杀奚贼,小的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魏征闻言,愤世疾俗的毛病又犯了,怒道:“这些昏官庸官平时尸位素餐,搜刮民脂民膏时却是如狼似虎,该杀!” 小薛礼登时对这位老是臭着一副嘴脸的丑陋魏先生刮目相看。 “高郎将,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此时应立即下令封堵豁口,同时彻查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地方。”魏征提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豁口自是要封堵的,但不是现在,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最好的办法自是彻底把贼消灭掉,最不济也要把贼打痛打怕,让贼不敢再来。” 魏征立即明白了高不凡的意思,点头道:“高郎所言甚是,那咱们便来一个守株待兔,给这些蛮夷一个狠狠的教训。” 薛礼闻言露出兴奋之色,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高郎将跟其他当官的真不一样。 高不凡立即传令下去,把队伍埋伏在左近,等候奚贼自动送上门来。下午时份,果然有“生意”上门了,一支约莫三十人的奚贼出现了,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抢来的粮食,还锅碗瓢盘这些生活用品,另外还有猪狗鸡鸭这些家畜,最让人目眦尽裂的是,有两名奚贼的马背上还各驮着一名女子,而且都是一丝不挂的,奄奄一息地趴在马背上,可见被掳后已经遭到禽兽一般的涂毒。 薛礼倾刻双目尽赤,浑身青筋都冒出来了,左手紧紧握着镰刀,右手死死抓住一块石头,仿佛要把这块石头给捏碎。 高不凡面色冷峻,霍然一箭射出,正中为首奚贼的咽喉,后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坠马气绝身亡了。 高不凡一发箭,等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埋伏在左近的鹰扬府弓兵们也纷纷发箭,那些奚贼被突然袭击,顿时失了方寸,扔下马匹四散逃跑,只是进了口袋的他们还能逃得那里去?半柱香的工夫不到就被歼灭了,二十八匹马也无一漏网,全部被找到,加上前面斩获的十六匹,今日一共得马四十二匹,杀敌四十二人,而鹰扬府甚至一人未伤。 战斗是最好的磨刀石,而胜利则是崔化剂,连续两战完胜,虽然规模不大,却让高不凡麾下这支新军士气爆棚,无比荣光,精气神已然大不同了。 让高不凡感到惊讶的是,薛礼对这种血腥杀戮非但不害怕,还十分兴奋的样子,他用石头砸中了两名奚贼的脑袋,两发连中,显然并不是巧合,这小子的眼力和准头出奇的好,也许真的值得培养一下。 夜幕降了临,没有奚人再送上门来,高不凡便下令原地埋锅做饭,长城豁口两侧五里外都有斥候警戒,倒是不用担心奚人摸过来。 高不凡做了一大锅肉粥,小罗通吃得十分香甜,狼吞虎咽的,明明肚子已经圆滚滚的,还是抱着碗不肯松手,很明显,这小家伙是饿坏了。 小罗通刚满一岁,也就是说,他娘亲被掳走的时候,他才六个月左右,六个月的婴孩,在后世还没断奶呢,也不知这半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这孩子的生命力真的像小草一样顽强。 剩下的大半锅肉粥全进了薛礼的肚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锅里的每一粒米都舔干净,这才感激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把正在地上爬来爬起的弟弟抱入怀中哄他睡觉,很简单,拍拍屁股,小家伙就秒睡了,倒是省事。 “你弟一直由你照顾?”高不凡问道。 薛礼点了点头,高不凡皱眉问:“家里没其他人了?” 薛礼又点了点头。 “叔伯婶娘也没有?” “有,但是他们也很穷,自顾不暇,我不想麻烦他们。”薛礼倔强地道。 “那如果你参军了,谁来照顾你弟?” 薛礼眼前一亮,脱口道:“我可以带着他,高郎将你愿意收下小的了?” 高不凡淡道:“军队不是托儿所,你若参军了,每天必须得参加操练,肯定没时间照顾你弟的。” 薛礼闻言眼神一黯,乞求道:“罗通很听话的,只要吃饱了就能自己待在屋里玩,不会影响我操练。”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淡道:“也罢,就当是给你今日所立之功的奖赏,魏先生,安排人把薛礼和罗通送到马场交给徐军师。” 薛礼失望地道:“马场?不是鹰扬府吗?” 高不凡摇头道:“鹰扬府有规定,你的年纪不附合!” “那我也不去马场。”薛礼摇头道:“养马没意思,我要杀奚人。” 魏征不由皱眉道:“你凭什么杀奚人?扔石头吗?” 薛礼顿时为之语塞。 高不凡却神色平静地道:“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本将不会勉强你,不过本将也要提醒你,错过这次机会,你也许会悔恨终生。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良师难觅,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高不凡,最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小的便去马场,不过小的认为,最好的良师就在眼前。” 魏征捋须笑道:“你小子倒是会挑!” “可惜挑错了!”高不凡直言道:“论教书育人,我肯定不及徐军师。” 薛礼闻言立即不干了,摇头道:“我不想读书,我要习武!” 高不凡微笑道:“那兵书你读不读?武功再强也不过是百人斩,兵法才是万人敌,且况徐军师的武功也不弱,而且,你小子能不能入徐军师的法眼还是未知之数呢。” 薛礼怦然心动,立即改口道:“那我去马场。” 高不凡和魏征闻言相视一笑。 高不凡之所以肯花力怕了培养薛礼,固然有怜悯的成份,但更多的是看中此子的坚毅冷静,还有远超年龄的成熟,八九岁的儿童自己活着都难,更别说养活一名半岁大的婴儿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奇迹的创造者应该获得奖赏,所以,薛礼他值得! 高不凡之举无疑只是举手之劳,殊不知今日这番举动,却成就了一位举世名将——薛仁贵。 杨坚和杨广父子穷尽力气也没能征服的高句丽,在薛仁贵的大军铁蹄下踏平了,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 7017k 第435章 名声民望 高不凡率军在长城豁口两侧埋伏半个月,不废吹灰之力便消灭了五股奚贼,其中两股是劫掠完后打南边回来的,另外三股则正打算偷越长城南下劫掠,人数都是几十人不等,总共七十六人被斩杀,十二人被俘,还有部份侥幸走脱,或者说,是高不凡故意放走的更贴切一些,因为这些逃脱的奚人将会成为高郎将杀人立威的传声筒。 果不其然,此后一连七日,再也没有见到奚贼从此南下劫掠,估计也是被杀怕了,于是高不凡便命人把这处长城封堵上,而那七十六名被斩杀的奚人尸骨则埋在长城外面的脚下,人头则垒成金字塔的京观,旁边还立了块石碑,上书“劫掠者死”四个大字,落款则是“鹰扬郎将高长卿”。 高不凡此举无疑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此时的奚族各部落已经开始流传鹰扬郎将高长卿的名字,日后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高阎王。 且说高不凡封堵了这处长城豁口后便率军离开了,而此时已经是大业十年的八月中旬,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这段时间其他分队也有所斩获,不过战果远不及高不凡他们,其中尉迟敬德所率领的分队斩杀十五人,俘虏五人,其余的分队均是斩杀数人不等。 不过,经过大家的这一轮扫荡,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奚贼再也不敢跑到涿郡的境内劫掠了,涿郡鹰扬府在民间的威名大震,而高不凡这个鹰扬郎将也随之而声名大噪。 且说高不凡等人撤离了长城豁口,便打算开赴怀柔县城集合休整,以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一路走来,田间劳作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一部份纯朴的村民甚至大方地上前搭讪,并感激涕零地送出自己家里为数不多的食物来慰劳军队,不过都被高不凡委婉地拒绝了,反而倒过来把军中的口粮派送给路上遇到的小孩和老人。 魏征不由捋须感叹道:“高郎将,记得咱们刚来时,这里的百姓都畏畏缩缩地躲着咱们,大老远就绕道走,找个人问路都得跟土匪似的,跟现在的待遇真是差天共地。” 薛礼这小子的骑术是越发的纯熟了,估计这些天伙食好,人也明显结实了,肤色也健康了许多,闻言插嘴道:“那当然了,大家都被当官的搜刮怕了,但凡官差进村准没好事,不是收税就是拉壮丁,所以百姓最恨的是奚贼,最怕的却是官差,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鹰扬府军是杀奚贼保护百姓的,而且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们自然拥护爱戴你们。” 魏征闻言喟然叹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爱民如子,民亦爱君如父啊。” 一行人走了一段,薛礼一指前面的一处村落道:“高郎将,那就是罗家村,小的就住在哪。” 高不凡抱着小罗通,点了点头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回头我让高首和高仁送你们去马场。” 薛礼有点失望地道:“高郎将不去我家坐坐吗?” “不了,免得惊扰了村民。”高不凡摇头道。 话音刚下,已经有大群村民涌出了村子,离远好奇地打高不凡等人。 “天啊,那不是薛大郎吗?大半个月不见,连马都骑上了,这小子不会是当马匪了吧?” “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没见识不要乱说,免得丢人现眼,那可是鹰扬府军,杀奚贼的,我亲眼见过,现在那些凶残的奚贼见到鹰扬府旗帜,便吓得望风而逃。” “哎哟,这么说,薛大郎竟然加入鹰扬府了,这回可出息大了。” “呶,那个骑着大青马的军官,据说就是鹰扬郎将高长卿,能十箭连发,箭箭封喉,杀得奚人屁滚尿流的,那天在小河湾给张员外家收割稻子时,我亲眼所见,那箭嗖嗖的,把奚贼一箭一个射落马。” “真的假的,如此厉害的人物,咋好像没啥架子,他抱着那娃儿不是小罗通吗?” 众村民正议论纷纷,便见薛礼下马走了过来,立即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薛大郎,你是不是加入鹰扬府了。” “薛大郎,你这半个月上哪了?你们家的高粱我已经替你收割了。” “薛大郎,那位将军是不是鹰扬郎将?” “薛大郎,我家二丫留着给当媳妇可好!” 薛礼瞬时被村民们的热情和口水淹没了,耐着性子回答了村民们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才得以脱身回家收拾行李。 众村民得知道高不凡封堵了长城的豁口,还斩杀了七十六名奚贼,无不敬为天人,纷纷跑回家取来食物和水上前慰劳,当然,同样被一众鹰扬府的军卒们婉拒了。 鹰扬府纪律严明,高郎将令出如山,严禁府兵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如果确实需要,必须用钱购买,之前就有违反规定的军卒被打了军棍,若有再犯,直接踢出鹰扬府,如果是动手抢劫百姓的财物,则立斩不饶。 众村民见到官兵们竟然拒绝大家送来的食物和水,既惊讶又佩服,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村民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十二名奚人俘虏身上。 这段时间,百姓们都被奚贼害惨了,也有亲人死在奚贼手中的,此时无不义愤填膺,先是辱骂吐口水,继而动起手来,群情汹涌,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高不凡察觉不对劲,正打算撤离,但为时已晚了,那十二奚人竟被愤怒的村民给活活打死了,府兵们想拦也拦不住。 事已至此,高不凡也没办法,只能着人把十二名奚人的残尸给找地方掩埋了。 “高郎将,鹰扬府还募兵吗?草民也想参军!” “高郎将,收下草民吧,草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力气绝对不会输给那些小年轻。” “高郎将,听说鹰扬府每月有两千钱军饷。” “高郎将……” 高不凡暗汗,微笑道:“各位乡亲如果想参军,回头到蓟县鹰扬府报名,只要通过选拔,就可以加入鹰扬府,至于军饷,确实是两千钱。”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炸锅了,两千钱的月饷,自然被种地实惠多了,村民们都嚷嚷着要加入。高不凡见状,干脆让魏征当场登记名字初选,附合要求的可以前往蓟县鹰扬府参加复选。 折腾了半天,总算把村民们打发走了,大军继续开拔,而薛礼和小罗通则由高首和高仁护送去御风马场,交给徐世绩调教。 第二日下午,高不凡等人赶到了怀柔县城,怀柔县令率着地方官亲自迎出城外。 “下官参见高郎将。”怀柔县令姓卢,名叫卢杰,应该是范阳卢氏的人,神色恭敬地向高不凡见了礼。 高不凡抱拳回礼道:“卢大人客气了,近日本县的情况如何?可有奚人来犯?” 卢杰道:“这些天本县均未闻报有奚贼劫掠,估计奚贼都害怕高大人的威名,跑安乐郡那边去了。” 高不凡不禁皱了皱剑眉:“如此说来,安乐郡那边的情况很糟糕?” 卢县令点头道:“的确不容乐观,据说安乐郡尉周醒接连失利,就连他本人也坠马受伤了。” 魏征略皱眉道:“奚贼只是小股出动劫掠,安乐郡尉竟也对付不了?还受伤了?未免太过没用了些。” 魏征此人向来嘴臭敢言,若不是虚若谷之人,还真受不了他,所以卢杰等人都觉得刺耳,不过魏征是高不凡的幕僚,卢县令倒是不敢呵斥,解释道:“安乐郡只是一个下郡,只领燕乐和密云二县,人手本来就少,据说那边的奚贼还成郡结队,多则有上百骑之众,遇到大队官军也敢冲锋,很难对付,而且奚人骑**湛,一般军队根本难以抵挡。” 魏征闻言沉默了,因为上百奚人骑兵确实不容小瞧。 7017k 第436章 放权(三更) 且说高不凡在怀柔县城外驻扎了两天,尉迟敬德等人也陆续率军抵达汇合了,这一日傍晚,怀柔县令卢杰慌里慌张地赶到营地,进门时竟差点摔了一个大马趴。 高不凡不由讶然问道:“卢大人何故如此慌张?” 卢杰神色凝重地道:“高郎将,大事不妙了,下官刚刚收到消息,奚口被奚人攻破,郡丞钟万涛力战徇国,燕乐城被奚人包围了,情况岌岌可危,郡守宋庚派人向本县求救,如今该如何是好?”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吃惊地对视一眼,奚人一直以来都只是小打小闹,此次竟然直接攻破奚口,还包围安乐郡的郡治所在地燕乐城,这是打算干嘛,彻底跟大隋撕破脸吗?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所谓奚口即是古北口,隋朝时期还称作奚口,因为这里是大隋通往奚族领地的主要关隘,也是辽东平原和蒙古高原通往中原的咽喉要冲,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直到唐朝,奚口才改名为北口,宋元后才有了古北口这个名称。 隋朝时期的奚口也筑有关城,不过只是低矮的夯土城,有些地方甚至跃马就能通过,防御力跟后世的明长城相比,自然是差得远了,否则奚人断然不可能轻易攻破。 当然,驻扎在奚口的隋军也不是吃素的,奚人既然能攻破奚口,大概率出动了数量可观的军队,而且,奚人竟然还包围了燕乐城,可见所图不小,并不是抢夺几袋粮食和几只铁锅那么简单。 “奚贼来了多少人马?”尉迟敬德杀气腾腾地问。 卢县令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含糊地道:“具体多少人马……下官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包围燕乐城的奚人估计有两千骑。” 尉迟敬德和魏征闻言均是面色微变,两千骑,这根本不是鹰扬府目前的实力能力敌的。高不凡果断地吩咐道:“尉迟将军,马上派人向郭大人禀报此事,请他定夺。” 对方至少有两千骑兵,高不凡可没头脑发热到以为仅凭鹰扬府这点人马就足以应付,必须向涿郡通守郭绚请派援兵才行。 此刻的蓟县城中,涿郡通守郭绚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杨广出事,出大事了! 原来,杨广虽然取消了第三次征伐高丽的军事行动,但心里却极不痛快,因为高丽王并没有应召入朝参拜他,偏生此时北方的突厥人却又兴风作浪,频繁出兵侵扰大隋的边境,看似是劫掠财物,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 杨广显然看出了突厥始毕可汗的意图,为了鼓舞边军士气,同时震慑始毕可汗,竟然御驾北巡,率领群臣堂而皇之地巡视边境,不得不说,杨广这份胆量着实令人佩服,跟诸葛亮唱空城计时的胆量可谓有得一拼,可惜,杨广他不是诸葛亮,始毕可汗也不是司马懿。 司马懿此人心思复杂,难免思虑得太多了,而始毕可汗这个人则纯粹多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根筋,杨广这个大隋皇帝大摇大摆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就好比一头自动送上门的大肥猪,他可不会琢磨这头肥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杨广的嚣张行径也彻底把他激怒了,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便摔领三十万大军杀过边境,直扑杨广的御驾车队。 杨广本想震慑一下始毕可汗的,岂料后者根本不卖账,直接打上门来,杨广收到消息,紧急逃进了雁门城中坚守不出,而始毕可汗也不含糊,三十万大军一路横扫,势如破竹,连下三十九城,雁门郡辖下一共四十一城,只剩下雁门、崞县二城没有被攻破。 这下可玩大了! 如今杨广和满朝文臣均被始毕可汗团团包围在雁门城中,情况万分危急,杨广已经下令各地之速派兵勤王了,郭绚这涿郡通守自然也收到了圣旨,不由心急如焚,已然派人通知正在赵群围剿王须拔的涿郡留守段达。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这边郭绚还在头疼如何抽出兵马赶往雁门郡勤王,那边高不凡派回来的信使又到了。 当郭绚得知奚人趁火打劫,攻破奚口,兵围燕乐城时,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奚人一向臣服大隋,始终规规矩矩的,近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配合突厥人搞乱大隋的东线了。 真是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要是早几年,给奚人十人胆子也不敢对大隋呲牙,现在倒好,竟然直接出兵南下攻城掠地,这是分明就是想趁着大隋虚弱分一杯羹啊。 郭绚这个时候还在为勤王的事的头疼呢,如何分得出兵来支援高不凡?所以他写信派人告知高不凡便宜行事,而且,附近诸县皆由高不凡节制,全权负责抵御奚人相关事宜,务必守住昌平和怀柔二县。 郭绚的意思很明显了,要兵没有,但是老哥我可以给你放权,附近几个县的人力物力都由你全权调动,能把奚人赶出关去就最好,即便赶不走也要给老哥我守住,不能让奚人跑到涿郡的范围内霍霍。 高不凡接到郭绚的书信后不久,很快又接到了涿郡留守段达的书信,意思跟郭绚差不多,不过段达赋予高不凡的权力更大,不仅涿郡境内的官军,就连安乐郡、渔阳郡的所有官军,都全部交由高不凡调遣! 这下可不得了,段达等于一下子把他的一半权力交给了高不凡,换而言之,高不凡有权调动涿郡、安乐郡、渔阳郡三郡境内的所有兵马。 不过,段达的要求也比郭绚要高,郭绚只要求高不凡守住怀柔和昌平二县,不许奚人从安乐郡跑到涿郡境内就行了,而段达则要求高不凡把奚人击败,直至赶出关去。 这并不难理解,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郭绚只是涿郡通守,涿郡范围内是他的责任,出了涿郡就不关他事了,所以他只需管好自己的辖区不出事,而涿郡留守段达的责任则要大得多,因为涿郡周边的诸郡皆受他节制,包括上谷郡、河涧郡、赵郡、安乐郡、渔阳郡和北平郡。 正所谓权力有多大,相应的责任就有多大,段达既然节制涿郡周边的六郡,自然也得对这六郡负责,安乐郡也是他责任范围,所以他宁愿把手中一权力让出来,也要把奚人赶出关去。 如今段达麾下的主力正被王须拔牵制着,那边又要发兵赶往雁门关勤王,他哪里还有余力抽出人马应付奚人,也只能把希望寄予到高不凡身上了。 高不凡此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战功赫赫,出道以来似乎还未尝败绩,近段时间清剿奚人也干得有声有色,所以段达才放心把重任交给了高不凡,若是换一个人,段达未必敢如此放权,毕竟出了事,最后还是他这个涿郡留守担责的。 ------题外话------ 补昨天的。 7017k 第437章 冒险寻父 是夜,明月高挂,秋虫唧唧,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高不凡、魏征和尉迟敬德三人正站在一幅行军地图前议事。魏征和尉迟敬德二人的表情,均是凝重中夹杂着一丝兴奋,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个成词——磨拳擦掌。 段达和郭绚两人虽然没有派兵支援,但却给高不凡放权了,这就是意味着高不凡有权调动安乐郡、渔阳郡、甚至是涿郡的所有人力和物力,也意味着鹰扬府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军了,不用再像以前那般藏着掖着的。 另外,杨广竟然被几十万突厥大军围困在雁门城中,如今大隋国内群雄并起,本来就够乱的了,若是杨广再出事,大隋江山将倾刻间土崩瓦解,这天下势必会再现群雄逐鹿的盛景。 这种时候,谁手里有兵马,谁就能割据称雄,甚至问鼎中原,一统天下。魏征和尉迟敬德均是高不凡的心腹,自然兴奋不已,如今高郎将可以乘机大干一场,若能成功把奚人击败,至少可将安乐和渔阳二郡收入囊中。 高不凡反而淡定多了,因为杨广最终会死在江都,死在宇文化及手里,而不是死在雁门,死在始毕可汗手中,除非历史走势真的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所以杨广这次被围,大概率会化险为夷。 “段将军和郭大人均无法抽兵支援,所以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正所谓知自知彼,百战不殆,尉迟将军,你负责立即派出斥候,摸清奚人的兵力部署和动向,及时回禀,不得有误!”高不凡冷静地吩咐道。 “末将得令。”尉迟敬德大声领命,立即便转身出帐,去落实高不凡的命令。 高不凡又对魏征道:“请魏先生负责就地招募兵员,本将会命卢县令全力配合你。” 魏征微正容道:“鄙人自当竭尽全力,对了,高郎将要不要把徐军师也调来?” “暂时不用。”高不凡果断否定了,徐世绩的铁骑是他的底牌,还远未到亮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再继续潜伏练兵吧。 话说徐世绩这半年来的成果还是蛮不错的,已经训练出一百名合格的铁骑兵,高不凡看过一次这支铁骑兵演练,那威势饶是他都觉胆寒,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高不凡甚至觉得,要是有五千这样的铁骑,他甚至能横扫天下。 高不凡和魏征正在商量募兵上的一些细节,一名亲兵突然进来了,神色有些古怪地禀报道:“将军,营外有一名姑娘求见您,自称清河崔氏的七姑娘。” “诗柔姑娘?”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连忙道:“快请她进来。” 很快,一名少女便被亲兵领了进来,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娇憨可人,赫然正是崔诗柔。 “高……公子!”崔诗柔本来就神色惊惶,眼圈泛红,一见到高不凡,顿时鼻子一酸,嘴儿一扁,直接便哭了出来,正是我见犹怜。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连忙问:“诗柔姑娘,发生何事了?” 崔诗柔抽泣着道:“我爹……我爹他……” 高不凡心头一震,莫不是崔护出事了吧,连忙安慰道:“诗柔姑娘快别急,慢慢说,你不说清楚,高大哥也没办法帮你不是?快别哭了!” 崔诗柔心中一暖,定了定神,更咽道:“他们说,我爹在密云的铁矿场被奚贼袭击受伤了。” 高不凡皱眉道:“他们是谁?” 崔诗柔摇头道:“柔儿也不认识,他们自己说是矿场的工人,是我爹派他们回涿郡通知柔儿的。” “那他们现在何处?”高不凡连忙问。 崔诗柔有点委屈地道:“拿了赏钱就走了,柔儿让他们带路去找爹,可是他们不愿意,说安乐郡现在被奚贼占据了,很危险,还劝柔儿不要去找爹。” 高不凡心中一动,如此看来,崔诗柔口中的“他们”应该真的是矿场的工人,若是专门偷抢拐骗的坏蛋,不可能放过崔诗柔这种“优质”目标的。 “那他们有没有说,你爹伤得如何,现身在何处?”高不凡冷静地追问道。 崔诗柔听着高不凡冷静的声音,情绪倒是慢慢平稳下来,答道:“他们说我爹躲避奚贼时从高处摔下来,摔伤了腿,走不了路,后来大家护着他逃进了密云城中。” 高不凡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崔兄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诗柔姑娘贸然前往,太过鲁莽了,不可取!” 崔诗柔被批评了,不由困得俏脸通红,低下头小声地道:“柔儿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柔儿很担父亲,所以……所以就赶过来了,岂料路上马车轮子坏了,修了很久才修好,赶到这里天已经黑了,进不了城了。” 高不凡暗汗,没想到这个平时柔柔弱弱的小萝莉竟然突然间如此大胆,要不是遇到自己,让她跑到安乐郡碰上奚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不过不得不说,此女倒是孝心可嘉。 崔诗柔低着头,两只手也不知怎么摆了,局促不安地抓住自己的衣袖,就像犯错了的小学生一般,睫毛上还挂着可怜巴巴的怜珠。高不凡见状也不忍心苛责,柔声问道:“舒儿跟你一起来的?” 崔诗柔点了点头答道:“还有两名家丁,他们都在帐外面等候。” “嗯,今晚你们就宿在营中吧,明日高大哥派人送你们回涿郡,这里太危险了,奚人随时会出现。”高不凡道。 崔诗柔低着头不作声,竟然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高不凡有点意外,问道:“诗柔姑娘不想回涿郡?” 崔诗柔点了点头道:“柔儿不放心父亲,高……高大哥能带柔儿去找父亲吗?”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摇头道:“现在不行,不过我可以派人赶去密云城把崔兄接回来。” 崔诗柔仰起俏脸喜道:“那柔儿可以在这里等父亲吗?” 高不凡犹豫一下,点头道:“明日城门开了,我送你进城,不过诗柔姑娘得答应高大哥,要一直待在城中不要出来,等崔兄接回来后,高大哥自然安排你们相见。” 崔诗柔欣喜地频频点头:“嗯,柔儿会乖乖待在城中的,谢谢高大哥。” 说完又红了脸,她一直称高不凡为高公子,现在顺着高不凡的语气改称高大哥,小萝莉颇有点羞涩了。 7017k 第438章 吃肉喝汤 涿郡鹰扬府目前在昌平和柔怀二县的名声十分响亮,在民间的风评也是极好,再加上县令卢杰的积极配合,所以魏征的征兵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消息一放出去,第一日便有数百人涌到军营前报名,够老魏忙的了。 且说高不凡把崔诗柔主仆送进了怀柔县城,本想给她找一家客栈居住的,但是卢县令十分体贴,竟主动腾出名下的一家私宅给崔诗柔暂住。 高不凡本欲拒绝,但念及客栈人来人往的,卫生条件也差,便接受了卢县令的好意,不过也言明是租的,每月两千钱的租金,卢县令拗不过,只好苦笑着答应下来。 卢县令这家私宅一共两进,环境清净整洁,就连挑剔的丫环舒儿看了也觉得满意,高兴地道:“姑娘,这房子虽不及自己家里,但也十分不错,嘻嘻,谢谢高公子了,您待我家姑娘真好。” 崔诗柔不由闹了个大红脸,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我和卢兄有过命的交情,应该的。” “狗官!狗官!”一把怪异的嗓音突兀响起,把高不凡吓了一跳,停眼一看,原来是舒儿提着的鸟笼里那只绿毛鹦鹉在大声叫嚷,敢情这小东西还会说话,这语气一听就是崔诗瑶那蠢女人的语气。 舒儿生气地拍了一下鸟笼,威胁道:“再瞎嚷嚷就炖了你。” “高大哥,好人!高大哥,好人!”绿鹦鹉立即歪着脑袋贱兮兮地叫道,倒是挺会见风使舵的。 崔诗柔不由微窘,连连道歉道:“高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无妨!”高不凡摆了摆手,并不以为意,因为鹦鹉叫狗官时的语气跟崔诗瑶这蠢女人一样,可见这蠢女人没少在崔诗柔面前抵毁自己,连鹦鹉也跟着学舌了。 高不凡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这只绿鹦鹉,问道:“这只鹦鹉是诗柔姑娘你饲养的?” 崔诗柔脸红红地点了点头:“它叫绿缨,放在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柔儿把带着它在身边。” “柔儿,好人!柔儿,好人!”绿鹦鹉立即扯着喉咙嚷起来,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懂了。 舒儿笑骂道:“小马屁精!” “舒儿,马屁精!舒儿,马屁精!” 高不凡差点便失笑出声,舒儿尴尬拍了一下鸟笼,恼道:“再嚷嚷就……” “炖了!炖了!柔儿,救命呀,有人欺负你的鸟!”绿鹦鹉一边大声叫嚷,一边肆无忌惮地跳上跳下。 高不凡惊讶地道:“好聪明的小东西。” 舒儿有点得意地说:“绿缨真的好聪明,高公子你看。”说完卖弄般将一把瓜籽和一枚铜钱放在手心,然后凑到笼边命令道:“绿缨,把铜钱拣出来吧。” 绿鹦鹉果然探头把那枚铜钱叼了起来,舒儿得意洋洋地道:“瞧,聪明吧,绿缨还能分辨出上百种花,认识上百个字呢。” 高不凡将信将疑地道:“当真?” “当然了,高公子要是不信,可是当场写几个字让它认一认呗。”舒儿傲然道。 高不凡倒是来了兴趣,便用树枝在泥地上写了个“鸟”字,问:“绿缨,这是什么字?” 绿鹦鹉歪着脑袋盯了半晌也没哼声,舒儿尴尬干笑了两声:“这字它认识的呀,姑娘,这咋回事?” 崔诗柔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咋回事,可能……要写在纸上吧。” “噢,高公子你等等。”舒儿生恐高不凡认为她吹牛似的,立即跑去取来笔墨,在宣纸上写了个“鸟”字,绿缨立即大叫:“鸟!” 舒儿松了口气道:“高公子你瞧,婢子没骗你吧。”说完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绿缨果然也准确了说出来了。 高不凡不由感叹道:“诗柔姑娘还是送它进学吧,不要耽搁人家的前程。” 崔诗柔扑哧的失笑出声,舒儿也咯咯地笑起来,得意地道:“书塾里的先生也未必会比我家姑娘教得好。” 高不凡看了眉目如画的崔寺柔一眼,问道:“这些都是诗柔姑娘教的吗?”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柔儿平时在家里无所是事,有一次发现绿缨学舌柔儿读诗,柔儿便尝试教它认字,没想到绿缨竟学会了。” 高不凡微笑道:“有些鹦鹉的智商的确不低,甚至能达到五六岁小孩的水平。” “智商什么?”崔诗柔似懂非懂地问。 “咳……就是智慧。”高不凡含糊地解释,立即又岔开话题道:“诗柔姑娘在此暂住,只要有令尊的消息,我便派人通知你。” 崔诗柔倒也懂事,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道:“谢谢高大哥,高大哥军务繁忙,柔儿便不妨碍高不大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宅子,出城去了。 崔诗柔忽然觉得内心空空落落的,叹了口气道:“舒儿,我们进去吧。” 舒儿只以为崔诗柔担心家主的安危,安慰道:“姑娘放心吧,家主会没事的,高公子肯定会把家主平安接回来。” “高公子,好人!高公子,好人!” 舒儿没好气地道:“不用拍马屁啦,高公子走了!” “高公子,狗官……嘎” 崔诗柔生气地伸出指头赏了鹦鹉一记脑瓜崩,后者立即天旋地转,摔了一个大屁墩,老实了! ………… 县令卢杰目前负责鹰扬府军的后勤供应,忙到午后才回到县衙,准备休息喝口水,刚进门,下人便禀报道:“大人,大管事来了。” 卢县令闻言立即进了花厅,果然见到卢三郎在那学茶等候,便微笑道:“三郎几时来的?” 卢三郎站起来见礼道:“侄儿见过九叔,来了个把时辰吧,见九叔你在忙,所以没打扰您。” 卢三郎是范阳卢氏的大管事,整个卢氏名下生意的总代理人,相当于崔护在清河崔氏中的地位,而卢县令则是卢三郎的父辈,族中排行第九,年龄却跟卢三郎差不多。 卢县令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下人上了茶水便自动退了出去,前者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问道:“三郎此来可是因为高长卿?”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刚好来此盘点一下生意账目罢了,对了,听说高长卿正在本县募兵?” 卢县令点了点头:“第一批募兵两千,后面应该还有第二批。” 卢三郎目光一闪,自言自语地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此子倒是果断抓住了时机,很好,我原本还担心此子过于谨慎,难免有点畏首畏尾,如今看来倒是不必见面了,且看其如何施为吧!” 卢县令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低声问:“族里是什么意思?” “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卢三郎淡淡说出十二个字。 卢县令点了点头道:“好的,只是三郎你真不见他一面?” 卢三郎微笑道:“不必了,此子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没必要当面说,而且,只做不说的效果反而更好。” “好吧,对了,还有一件事,今日早上,高长卿将一名清河崔氏的女子送入城中住下了。”卢县令道。 卢三郎露出思索之色,问道:“此女可是清河崔氏大管事崔护之女崔诗柔姑娘?” “咦,莫非三郎认识此女?”卢县令奇道。 卢三郎轻拍了一下桌子,叹道:“还是崔守成这头狐狸棋高一着啊,佩服佩服。” 卢县令忙问:“何解?” 卢三郎道:“崔守城眼光毒辣,最早看好高长卿,与高长卿相交于微末,而且有过命的交情,后来高长卿果然崭露头角,据说清河崔氏还有意与高长卿联姻,但是高长卿意属长孙家的无垢姑娘,去年二人已经公开定亲了,我本以为崔护会放弃与高不凡联姻的想法,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而且,这两年来,清河崔氏还不断有计划地把名下的产业转移到涿郡来。” 卢县令心中一动,吃惊地道:“这么说,清河崔氏在高长卿身上押了重宝啊,他们就如此看好高长卿?莫非认为这个高长卿就是真……” 卢县令没有说下去,后面那三个字他真的不敢乱说。 卢三郎摇了摇头道:“那倒是不至于,不过清河崔氏在高长卿身上押了重注是肯定的,高长卿此子的确也非池中之物,日后至少也是称雄一方的翘楚人物,打好关系准没错。 当初此子成功把御夷镇那片牧场搞到手,我便十分看好此子,可惜崔守成已经捷足先登了,咱们范阳卢氏现在即使下再重的本,也不可能比得过清河崔氏。” 卢县令皱眉道:“那三郎为何还要?” 卢三郎微笑道:“清河崔氏吃肉,咱们范阳卢氏喝口汤也未尝不可,如今这形势,皇上又身陷重围,更要天下大乱了,身边有个潜力无穷的强人,咱们若不去抱紧大腿,岂不愚蠢?所以九叔你不必顾虑,全力配合高长卿即可,说不定我范阳卢氏满朝公卿的盛况将会着落在此子身上。” 卢县令闻言微微一震,郑重地点点头,也暗暗决定此后竭尽全力协助高不凡。 7017k 第439章 勤王救驾 长安,唐国公府。 李世民的右手紧捏着拳头贴在腰后,一边来回踱步,此刻,他的内心正有一束火苗在跃跃欲试,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焚天烈火一般。 大厅内还有四人,其中两人作文士打扮,一个三十许岁,气质沉静,不显山不露水,正是房玄龄,另一人四十出头,方面长须,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儒雅,此人叫刘文静,表字肇仁,京兆郡武功县人,由于和李密有姻亲关系,曾被地方官抓进监狱中,是李世民花钱打点关系把他救出来的,如今成了李世民的门客之一。 刘文静此人是个饱学之士,混迹过官场,曾任晋阳县令,颇擅权谋,与李世民一见如故,常对人言:“李二郎绝非庸碌之辈也,豁达大度,神武雄豪,乃汉高帝、魏太祖一流之人物也,年纪虽轻,却有天纵之才。” 李世民曾和刘文静聊天下大势,也觉此人可共谋大事,于是不惜花费人力物力把他从狱中救出来,幸好,刘文静只是被关在地方县衙的大牢中,要是洛阳刑部大牢,李世民也没辙,上次为了救房玄龄,还是用的假死药,这才蒙混过关。 大厅外还有另外两人,一身劲装,显然是习武之人,正是侯君集和刘弘基。话说上次侯君集刺杀高不凡失败,李世民安排侯君集和齐弘基两人偷偷逃回长回,这一年多以来,两人一直在长安活动,结交三教九流之辈,为李世民拉拢人才,同时暗暗组织和训练私人武装,如今麾下已有两千人之众,这些人平时分散在唐国公名下的各处庄园,以庄丁或奴仆的身份作为掩护,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迅速集结。 “二郎,如今杨广被困在雁门城,凶多吉少,机会千载难逢啊,赶紧动手吧,再迟必然失却先机。”侯君集神色激动地道。 刘弘基也是磨拳擦掌,附和道:“君集说得对,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只要二郎一声令下,咱们立即里应外合拿下京师,再以唐国公之名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关中之地唾手可得,然后整顿兵马东进,一举攻陷东都洛阳,定鼎中原,天下迟早尽入囊中。” 李世民闻言亦心中振奋不已,但自从经受了长孙无垢“移情别恋”这件人生挫折后,他明显成熟稳重多了,并没有立即被冲昏头脑,他的目光望向了房玄龄和文静,二人才是他的文胆谋士,而侯君集和刘弘基则是他的左右手,房玄龄和刘文静负责出谋划策,而侯君集和刘弘基负责动手执行,分工十分明确。 “房先生,刘先生,你们以为如何?”李世民客气地问询道。 房玄龄点头道:“侯集和弘基说得没错,如今确是个良机,只是二郎别忘了,唐国公如今也在雁门伴驾,若此时举事,无疑于陷令尊于死地。” 李世民顿时被当头淋了一桶冷水! 刘文静亦摇头道:“机会的确难得,但时机却未成熟,国主犹在,举事则名不正言不顺,是为不忠,陷乃父于死地,是不为孝,大义之名不存,难以成事!” 李世民闻言捏了把冷汗,彻底清醒了,连忙对着房玄龄和刘文静作了一揖道:“亏得两位先生提醒,世民差点就犯了糊涂。” 侯君集和刘弘基失望地对视一眼,暗道,果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些读书人真是虚伪,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成事?他奶奶的,白白错过了如此大好机会。 恰在此时,一名亲信进来禀报道:“二郎,李道长和袁道长在外面求见。” 李世民心中一动,脱口道:“快请!” 房玄龄和刘文静对视一眼,双双站起来道:“我等回避一下。” “委屈两位先生了。”李世民点了点,房文两人都是见不得光的,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地见外人。 房玄龄和刘文静躲到屏风后面不久,两人道士便被领了进来,其中一人长相清奇,额骨又高又阔,像个寿星似的,正是袁天罡,另一人仙风道骨,正是李淳风。 “世民见过两位道长。”李世民连忙趋前客气地施道。 袁天罡和李淳风稽首回礼,落座,前者打量了李世民一眼,眼中异彩一闪,微笑道:“二郎今日气色不错,贫道刚掐指算了一下,二郎近日必有好事发生。” 李世民闻言一喜,忙问:“喜从何来?” 袁天罡故作神秘地道:“喜来自知,贫道就暂不泄露天机了。” 李世民按奈住心中激动,淡笑道:“也许世民该到街上走走,估计能捡到金子银子。” 袁天罡哈哈一笑,一语双关地道:“二郎倒也不必着急,正所谓好事多磨,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侯君集笑道:“袁道长就别打机锋了,干脆泄露点天机,也不用咱们劳心思量。” 袁天罡微笑不语,刘弘基见状讽刺道:“袁道长今日前来是为了打机锋,而李道长难道是为了打秋风?” 李世民面色一沉,斥道:“弘基,不得无礼!” 袁天罡和李淳风似乎并不以为意,后者甚至捋须微笑道:“刘兄所言不差,贫道此次登门的确是为了打秋风。” 袁天罡笑道:“贫道亦然,近日和李道兄云游关中,囊中盘缠用罄了,只好厚着脸皮登门找二郎讨些钱银来花费。” 李世民闻言豪爽地笑道:“自然没问题,两位道长找世民,那是世民的荣幸,来人,给两位道长各取十金来。” “无量道尊!”袁天罡和李淳风一甩拂尘,同时高吟了一声道号。 很快便有人分别用托盘端着两锭金锭出来,每锭五两,呈给了袁天罡和李淳风,二者也不客气,直接便收下放入袖中,面不红心不跳的,仿佛自己在地上捡到了一文钱似的。 “两位道长稍坐,世民已命人准备酒水菜肴。”李世民微笑道。 袁天罡和李淳风微笑道:“不必了,谢过二郎好意,贫道二人还得赶路。”说完便站起来。 刘弘基和侯君集不由直翻白眼,两个牛鼻子好不要脸,上门拿了钱就拍拍屁股走人。 李世民却神色自若,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耽搁两位道长了,世民送两世道长出去吧。”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前者捋须微笑道:“这不,喜事就来了。” 李世民懵然四望,不解地问:“喜在何处?” 李淳风笑言:“二郎已今非昔比,岂不是喜事?” 李世民这才恍然明白,袁天罡所讲的喜事原来是自己的转变,苦笑道:“原来如此。” 李淳风微笑道:“昔日二郎意气飞杨,却稍失却稳重,彼如美玉蒙瑕,如今伐筋洗髓,去芜存菁,已是无瑕美玉矣,恭喜恭喜!” 李世民闻言亦是暗喜,连忙道:“道长谬赞了,世民愧不敢当,对了,如今皇上被围雁门,家父亦在其中,世民忧心忡忡,夜不成眠,能不能请袁道长卜上一卦,以定吉凶。” 袁光罡目光一闪,微笑道:“贫道道行浅陋,帝皇天子之吉凶又岂是贫道能卜问的,二郎还是找李道长问天吧。” 李淳风洒然一笑道:“二郎不必忧心,皇上和令尊此次都会逢凶化吉。” 李世民的心情矛盾了,既希望杨广有事,又希望自己父亲李渊没事,忙道:“何以见得?” 李淳风微笑道:“贫道去年八月和袁道兄夜观星象,当时正好荧惑守心,而且帝星有北移的迹象,当时贫道便断言皇上会在洛阳北边某地应劫,如今果然应验不爽,近日贫道再次夜观星象,发现荧惑守心将要吉束,帝星有南移迹象。” 李世民脱口道:“也就是说皇上这次会安然无恙南返?” 李淳风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如二郎所言,既然皇上没事,令尊自然也会平安。” 李世民松了口气,不过却有点失望。 李淳风瞥了李世民一眼,拱手道:“贫道和袁道兄还得赶路,告辞了。” 袁天罡飞快地掐了掐手指,自言自语般道:“近日不宜动刀兵,切记切记!” 李世民正愕然间,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已经飘然而去。 看到袁李两人离开,房玄龄和刘文静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神色惊疑不定,侯集君和刘弘基两人也差不多,因为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牛鼻子掐着点出现,仿佛就是为了劝止二郎不要在这个时候举事似的,太邪门了,莫非二人真是神仙不成? 李世民长吁一口气,淡道:“皇上鸿福齐天,看来这次定能逢凶化吉了,天下幸甚!” 房玄龄亦正容道:“皇上号召天下之士勤王,二郎一家深沐皇恩,此时应该组织人手赶往雁门救驾才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房先生所言甚是,弘基,立即以我的名义发请帖,号召关中士人集结人手,一道赶往雁门勤王救驾。” 7017k 第440章 以守待攻 大业十年八月下旬,深秋时节,风沙漠漠,天边一片昏黄,怀柔城外旌旗猎猎,一只掉队的孤雁在西风吹袭下惊惶地展翅南飞。 此刻的中军大帐中,气氛十分凝重,鹰扬府旅帅级别以上的军官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围在沙盘的四周。 这个沙盘是按照涿郡、安乐郡和鱼阳郡的地形缩比例做成的,主要的城池、山脉和河流,还有道路村镇都标注清楚了,十分之直观,即便不会看地图的人也能一眼看懂。 沙盘这玩意自然也是高不凡“发明”的,在外军看来或许觉得新颖,但鹰扬府内部的将领现在却是熟稔无比了,因为高郎将平时经常搞沙盘推演训练,所以大家都见惯不怪了。 “人都齐了,尉迟将军,开始吧!”高不凡沉静地吩咐道。 尉迟敬德点了点头,用教棍一指沙盘道的燕乐城道:“大家看,这里是安乐郡治燕乐城,如今已被三千奚贼骑兵包围,这三千奚贼骑兵主要是奚族的伯德部和遥里部,另外,密云城同样也被奚贼骑兵包围了,兵力两千余,只要是奚族梅只部和奥里部的人,也就是说,奚族五部中,除了楚里部,其余四部都出兵了,可见奚族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的意图极有可能是占据安乐郡,而不是仅仅是掠夺那么简单。” “呸,奚贼这是白日作梦。”旅帅张铎呸了一口怒道,众将也纷纷破口大骂,大隋如今虽然不堪,但终究是自己国家,外族入侵,众将领自然义愤填膺。 高不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尉迟敬德续道:“如今燕乐和密云二城周边的村镇均遭到奚贼的洗劫,幸好奚人不擅攻城,短时间内估计难以破城,这是对我有利的地方,不过,奚贼兵力超过五千骑,正面接战的,咱们必然会吃大亏,所以,本将认为,能智取的话,万不力敌。” 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虽然这些天鹰扬府的征兵十分顺利,已经募集到两千人,但这些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战斗力堪忧,别说对阵骑**湛的奚人了,即便是对付一般的山贼土匪都成问题,更何况奚贼还有五千骑,太难了!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高不凡,这位可是以少胜多著称的,当年在高句丽境内仅率数百残兵便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卢大人,李景什么时候能赶到?”高不凡问道。 县令卢杰谨慎地答道:“回高郎将,据下官所知,李郡丞快则三天,迟则五天应该就能赶到了。” 李景是渔阳郡的郡丞,十天前,高不凡已经派人传令,命其率领本郡的兵马赶来会合,估计有两千兵力左右,加上鹰扬府及新近招募的新兵,总兵力将超五千,若再加上怀柔和昌平二县的衙兵,凑出六千兵力也不是难事。 如今鹰扬府的后勤全部由县令卢杰负责,涿郡通守郭绚也在全力支持,所以高不凡不用为军粮和兵器担忧,一切后勤供应都相当足够,这也是高不凡的底气所在,现在唯一的难题的是如何对付敌人的骑兵。 毕竟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步兵对阵骑兵太吃亏了,如果只是防守倒还可行,主动进攻无疑是找死。 恰在此时,一名斥候飞奔进了大帐,高声叫道:“报,燕乐城破,郡守宋庚新,郡尉周醒殉职。” 帐内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包括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在内,这也太快了吧,他们本以为燕乐城最少也能坚持一个月,岂料才十二天就被奚人攻破了,这很不正常,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高不凡连忙问:“可知奚贼是如何攻破城池的?” 斥候答道:“奚贼制作了攻城槌、箭楼和抛石机这些攻城器械。” 卢县令面色微变道:“向来只听说奚人擅长造牛车,现在竟学会造攻城器械了?这如何是好!” 高不凡剑眉深锁,如此看来,奚人这次确实是有备而来的,连抛石机这些大型玩意都准备好了,不过也好,你既然要玩攻城战,那本将便陪你玩玩。 “尉迟将军听令!”高不凡大喝一声。 尉迟敬德昂然出列道:“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两百骑为先锋,但不可冒进,许败不许胜,把奚人引到怀柔城来。”高不凡沉声道。 卢杰吓了一跳,这不是引火烧身吗?不过他没有发表议异,卢三郎让他全力配合,他就全力配合,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高长卿是不是人如其名的不凡。 尉迟敬德什么也没问,一声得令便点了两百骑直奔燕乐城而去。 燕乐城。 一场饕餮盛大宴仍然在进行着,奚人太穷了,连基本的生活用品也不能生产,必须用牛羊牲畜向大隋交换,所以,那怕是一只铁锅、一只陶罐、甚至一把夜壶,在他们眼中都是好物,所以奚人攻进燕乐城后,开始疯狂地抢夺财物,顺带奸淫杀人。 倾刻间,整座燕乐城呼天抢地,火光冲天,俨然成了一片炼狱,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奚人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所有的财物都装在牛车上,他们不需要固定的房子,自然也不需要城池,所以他们攻陷城池之后根本不会珍惜,抢掠过后便会一把火烧成白地,破坏性极大! 此刻的燕乐城城头上,站着两名戴着金色鬼脸的人,只露一双冰冷的眼睛,他们面向城中,冷漠地看着烽烧四起的建筑,还有满大街逃命的百姓。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连夜壶和屎盆都能争个头破血流。”其中一名金色鬼脸人不屑地冷道,听声音应该十分年轻,如果高不凡在此,必须会觉得这把声音很耳熟。 另一名金色鬼脸人没有作声,似乎并不爱说话,这时,两名奚人首领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登上了城头,皮服毡帽油腻腻的,一走近便能闻到一阵浓烈的羊膻味。 这两人正是奚族伯德部和遥里部的首领,一个叫做苏克,另一个叫舒泰,均是音译,并不是姓苏和姓舒。 苏克和舒泰见到两名金色鬼脸人,竟然一脸讨好的笑容,行了个抚胸礼道:“感谢冷楼大人的帮助,我等才能顺利拿下燕乐城,酒菜已经备好了,请两位前往共一饮一杯庆祝。” 两名金色鬼脸人点了点头,跟随苏克和舒泰下了城头,恰在此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探子大声道:“报告两位俟斤,西边出现一支隋军骑兵。” 苏克是奚族伯德部的俟斤,而舒泰则是遥里部的俟斤,两人对视一眼,忙问:“隋军来了多少人马?” “两三百骑吧!” 苏克和舒泰闻言哈哈大笑,前者不屑地道:“两三百骑?这是来送死吗?” 舒泰嘲讽道:“看来隋人都赶去雁门郡救他们的皇帝了,所以派不出更多兵马也情有可愿,也罢,本俟斤便亲自会一会这支不怕死的隋兵。”说完噌的一下跃上马背,招呼了五百骑便杀了出去。 两名金色鬼脸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疑惑,隋军真的如此捉襟见肘了吗?只派两三百骑来?塞牙缝也不够呀?” 且说遥里部的俟斤舒泰十分托大,只率五百骑便迎着尉迟敬德杀去,后者有军令在身,倒是不敢恋战,只是打了个照面,彼此射了一轮箭,立即调头就“逃”! 舒泰麾下的兵马前不久才攻陷了燕乐城,士气正盛,见到隋军骑兵败退,也不用头领吩咐,立即驱马追杀。 尉迟敬德且战且退,一路把五百奚骑兵引至了怀柔城下,然后一头扎入城中闭门不出。 舒泰见状更是不屑地,亲自纵马来到城下叽哩呱啦地大骂。高不凡扭头问旁边的随军翻译道:“此货在骂什么?” 翻译暗汗,小心翼翼地道:“此奚贼自称是遥里部的俟斤舒泰,还骂高郎将……” “骂我什么?”高不凡饶有兴趣地追问。 “骂高大人胆小如鼠,名不符实,什么……(狗屁)高阎王,高姥姥还差不多。”翻译说完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高不凡好笑道:“有意思,你帮本将问问舒俟斤,高姥姥的夜壶他要不要?” 翻译愕了一下,连忙对着城下大声喊道:“舒俟斤,高郎将问你,高姥姥的夜壶你要不要?” 舒泰也是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竟然用隋国语大声道:“既然你自认是高姥姥,本俟斤收下你的夜壶又何况。” 高不凡扬声道:“那便请俟斤先摸摸你自己的脑袋,本郎摘下来当夜壶,用完了再还给你。” 众将不禁哄堂大笑,舒泰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不由恼羞成怒,狞笑道:“什么狗屁高阎王,敢情只会逞口舌之利,你等着,待本俟勤攻破城门,定斩下你的人头当夜壶,攻城!” 舒泰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下令攻城,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了,还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这时,舒泰才清醒过来,没有攻城器械,他手下这点人手还不够送死,于是下令停止进攻,在城外驻扎下来,同时派人回去召援兵前来。 7017k 第441章 柔儿的天赋 燕乐城距离怀柔城也就二十公里左右,所以傍晚时份,奚人的援兵就陆续抵达了,不过笨重的攻城器械移动起来比较麻烦,所以第二天上午,奚人才把攻城器械运到怀柔城外,并且开始密锣紧鼓地组装,刚从燕乐城尝到了甜头的奚人们,现在是食髓知味,所以卯足劲头准备再下一城。 “一共五座箭楼,三架抛石机,还有两门床弩,三架云梯,奶奶的,肯定是突厥人提供给奚贼的。”旅帅张铎骂骂咧咧地道。 卢县令面色凝重,沉声道:“突厥人原也不擅长攻城,但义城公主和亲时带去了大量的书籍和工匠,教会了突厥人耕种和制作各种工具,所以如今突厥人也学会了制作攻城器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有些东西还真不能传授给他们。” 魏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卢县令所言极是,幸好冶炼和锻造之术比较复杂,再加上北地贫瘠,气候恶劣,否则被突厥学会了冶炼和锻造之术,后果不敢设想,你们看,奚人的兵器装备都很差,有些人用的还是木棍和木枪,箭头也只是狼牙和石头做的,要不是有骑射优势,鄙人认为咱们完全可以借助兵器装备上的优势战胜他们。” 卢县令点头赞同道:“魏先生观察入微,诚然如此也。” 高不凡却深有感触地道:“密如鸡卵也能孵出小鸡来,封锁肯定封锁不了的,夷族迟早也会学会冶炼和锻造,而且北地也没你们想象中那么贫瘠,相反,矿藏还十分丰富,只是夷人不懂碪探罢了。咱们要保持武备上的优势,最好的办法还是不断地推陈出新,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 隋唐时期还是冷兵器的天下,火药虽然已经发明出来了,但是应用的地方几乎没有,隋朝甚至就连过年也不流行放鞭炮,火药只不过道士炼丹的副产品而已。 终于,奚人把攻城器械组装好了,三架投石机和两门床弩首先被推到阵前,开始试射,进行角度和距离的调整。 然而,奚人的投石机还没开始发威,城头上的投石机却率先开火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呼啸着抛上天空,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砸在奚人其中一架抛石机正前方五六米的地方,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土坑来,虽然没有命中,但也把负责操纵抛石机的奚人给吓出一身冷汗。 “好,角度对了,但是射程不够,这次换一块轻一点的石头!”高铭厉声喝道。 高铭是渤海高氏的子弟兵,读过书,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而且头脑灵活,空间抽象思维比较好,被高不凡选为神机班的班长,专门负责操纵抛石机和床弩这些器械。 神机班自然是高不凡自己设立的新军事单位,如今只有五十人的规模,专门负责“高科技”,平时由他亲自讲授几何、数学、还有弹道、风阻之类的物理知识,这对专业军人出身的高不凡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但在隋朝无疑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所以可预见,鹰扬府的神机班日后估计会成为隋朝版的“火箭军”,夸张点就是“中科院”,当然,水平跟现在的肯定是没得比的,现在的火箭军玩的是全球精准快速打击,高不凡的神机班能发明“神火飞鸦”或者鸟铳什么的就非常了不起了,而且,这在一千四百多年的隋朝也绝对属于黑科技级别的存在。 言归正传,且说高铭命令士兵换了一块稍轻的石头,然后稍微调整抛石机的角度,开始转动绞索。 轰…… 奚人的一架抛石机抢先发威了,巨石呼啸着砸中了城门一侧的墙体,砸得城头仿佛也晃了几晃,幸好没中城门,要不然一发就把城门砸废了。 奚人首发即命中城墙,炮手们竟然兴奋得载歌载舞,更有其他奚人策马扬刀来回奔跑,发出嗬嗬的声音助威。 高铭狞笑一声,大喝:“放!” 抛石机的翻斗猛然翘起,把石头高高抛了出去,飞出了近百米,虽然没有砸中奚人的抛石机,但正好砸中了对方正在载歌载舞的炮手群中,当场砸死砸伤了五六人,其中一人上半身都被砸烂了,烂碎成一团,当真是触目惊心! 这会轮到城头上的守军欢呼雀跃了,大叫:“砸得好!” 高铭却不太满意,因为砸偏了,他要砸的是敌人的抛石机,废掉对方的抛石机才能化解掉城门被砸毁的危险。 “再来!”高铭亲自选了一块石头装进抛石机的翻斗里,绞索支呀支呀地绞实。 “放!” 巨石再次呼啸而出,这次准确地命中了奚人的那架抛石机,倾刻砸得稀巴烂,碎木飞起近七八米高,四周的奚人吓得抱头鼠窜。 “中了!班长,咱们打中了!”众炮手兴奋得蹦了起来,城头上一片欢声擂动。 高不凡也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三发就命中,高铭这小子的水平真的可以出师了。 此时,奚人的阵营中,两名金色面具人讶然地对视一眼,隋军这打得也太准了吧,瞎猫碰到死老鼠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么想的,抛石机本身的准头就奇差,八分靠运气,两分靠眼力,所以抛石机也有个外号要随缘炮,十发能中一发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隋军只用三发就命中,这运气何止是爆棚,连化粪池都特么的爆了。 舒泰和苏克两人面色难看之极,立即下令发动全面进攻,于是乎,五座箭楼、两架云梯也被推到阵前。 箭楼比城头还要高出一截,而一座箭楼可供二十名弓箭手使用,五座就是一百名弓箭手,利箭就像雨点般向着城头倾泻,而守军的弓箭手也立即还以颜色,两边你来我往地对射,而奚贼也趁机发动猛攻。 由于怀柔城没有护城河,所以奚人很快就冲到城墙脚下,使用各种工具奋力往上攀爬,两架云梯也架上了城头,奚人通过云梯不断地往城头冲,还有奚人骑兵抬着攻城槌冲向城门。 与此同时,奚人剩下的两门抛石机和两门床弩也开始发威,战斗空前激烈。 高不凡淡定地站在城头上,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鹰扬府那些新兵一开始还手忙脚乱的,不过当他们见到高郎将稳如泰山般站在城头,顿时都镇定下来,在老兵的带动下有条不紊地进行防守。 正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奚人擅长的是骑射,如今弃长而取短,无疑愚蠢之极,高不凡现在要做的就是据城而守,尽可能消耗掉奚人的兵力,再见机转守为攻。 所以说,奚人进攻得越猛烈越好,毕竟防守的一方有着天然的优势,双方的战损至少是数倍以上,在兵力相当的情况,胜利的天秤最终必然会倒向防守的一方,所以高不凡目前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奚人幡然醒悟吧。 城外激烈的厮杀声,城内自然也听到了,崔诗柔站在院子中侧耳倾听,俏脸有点发白,旁边的婢女舒儿也是心惊肉跳的,只有没心没肺的绿缨鹉在地上跳来跳去逗弄一只蚂蚁,还不时怪叫几声。 “姑娘放心吧,有高公子在,奚贼肯定攻不进来的。”舒儿看似在安尉崔诗柔,实则在给自己壮胆。 燕乐城日前被攻破的消息,如今已经在怀柔城中传开了,一些从燕乐城逃难过来的百姓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奚人进城后肆意奸淫杀掠的惨景,把怀柔城中的百姓吓得不轻。 其实相比之下,崔诗柔目前更担心的是父亲,本来高大哥说过要把父亲从密云县接回来的,但是如今密云县城也被奚贼包围了,人自然也接不回来了,一想到密云县城有可能被奚贼攻破,崔诗柔便担心得睡不着觉,至于自身的安危,她倒是不太担心。 也许是听父亲崔护讲得太多高不凡的战绩吧,崔诗柔此女现在对高大哥竟有一种盲目的信心。 忽然间,头顶上空传来一声痛苦的悲鸣,接着一只黑影扑通的掉进了院子里,崔诗柔主仆两人均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大雁。 这只大雁个头瘦小,看样子还没成年,翅膀带血,应该是受伤了,数次试图飞起来逃离,结果离地半米高便重新栽下来,最后竟一头撞在院墙上,惊恐地缩在一角不动了,估计已经精疲力尽。 绿鹦鹉蹦蹦跳跳地飞过去,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这只侵入它领地的不速之鸟,大雁估计是受惊了,一翅膀把绿鹦鹉扇了个大屁墩儿,绿鹦鹉立即愤怒地大叫:“柔儿,有鸟欺负你的鸟的啦!” 崔诗柔和舒儿小心翼翼地走近前,大雁惊恐地挣扎着。 “好可怜啊,估计是被射伤了。”舒儿低声道:“姑娘你救救它吧。” 崔诗柔也是一脸的悲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雁的脑袋,大雁本来还十分惊慌的,被顺了几下毛,竟然慢慢安静下来,任由崔诗柔被它捧起。 “乖乖,不要乱动,柔儿给你治伤,不会伤害你的!”崔诗柔一边摸抚着大雁,一边往屋里行去,而大雁乖乖地蹲着一动也不动。 要是高不凡在此看到,准会大吃一惊,也许,天赋这玩意真的没办法解释。 7017k 第442章 虬髯客 残阳如血,晚霞满天,奚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两百多具尸体,还有遍地未干的鲜血。 首日攻防战中,鹰扬府军凭借城墙的优势消灭了两百余名奚人,摧毁敌方抛石机两架,箭楼两座,云梯一架,战果无疑相当辉煌,当然,鹰扬府军也付出了过百人伤亡的代价,其中三十余人阵亡,绝大部份死伤者是被奚人的弓箭手射中的,还有一些是被抛石机的石头砸中,可见奚人的狼牙箭虽然不如铁箭,但是他们的箭法着实了得。 一轮皎洁的月亮升上了半空,城外的奚人营地中灯火通明,不断有木材和石头从远处运来。很明显,奚人今日虽然蒙受了惨重的损失,但却未死心,正在加紧制告攻城器械,可见预见,明日天亮后又将会有一场恶战。 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晚上的气温已在十度以下,城头上的守军燃起了篝火,除了负责轮值的,都围在篝火四周席地而睡,枕戈待旦。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一边低声聊着天,一边在城头上巡视而过。这时,两人经过一堆篝火旁,地上正有五人席地而睡,其中一名军卒忽然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地行礼道:“参见两位将军。” 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前者问道:“你是伍长?叫什么字?” 鹰扬府内的建制是这样的,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伙,五十人为一队,一百人为一旅,两百人为一团,对应的头目分别为:伍长、伙长、队正、旅帅、校尉。而校尉以上就是鹰击郎将和鹰扬郎将。 只见这名军卒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属下是伍队,名叫……刘长发!” 尉迟敬德二话不说,一刀便疾斩过去,因为鹰扬府中有个规定,那就是休息时间,即便长官经过也不必行礼,而且尉迟敬德基本记得手下每一个兵的姓名,没有一个伍长是叫刘长发的,所以此人定然有鬼。 这名军卒的反应竟然极快,眼见尉迟敬德一刀劈来,轻松闪身避过,腰间随即寒光一闪,一柄软剑已然像毒蛇般反噬向尉迟敬德的咽喉。 尉迟敬德急忙回刀反撩,岂料那软剑竟缠上他的刀身,剑尖极为刁钻地割向他的手腕。 尉迟敬德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抽刀急退,与此同时,高不凡已然一刀斩出,刀光灿若匹练,如石破天惊,把那名军卒逼退开去。 “姓高的,咱们又见面了。”军卒冷冷地抬起头,月光映照下,赫然是一张金色的鬼脸具。 高不凡似乎并不意外,淡道:“冷楼,怎么哪都有你?” “我也想问,怎么哪都有你?”冷楼冷笑道。 尉迟敬德用脚挑翻一名正在篝火旁睡觉的士兵,发现此人身体僵直,脖子歪倒一边,嘴角还带着血迹,已经死去多时了。 尉迟敬德面色难看之极,正准备查看另一名士兵的情况,高不凡连忙道:“尉迟将军小心,此人估计也是刺客。” 尉迟敬德连忙警惕地后退开去,与此同时,地上侧躺着的那名士兵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脸上果然同样戴着一副鬼面具,手里还握着一柄短刃。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脱口道:“楼主?” “小子还算有点眼力!”鬼面人声音低沉,脚步一跨已经到了高不凡的身前,快得无与伦比。 高不凡横刀一架,叮的一声轻响,堪堪将鬼面人的短刃架开。 叮叮当当…… 电光火石之间,鬼面人已经刺出六刀,而高不凡也挡下了六刀。 鬼面人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而高不凡则稍稍定下心来,因为这名鬼脸人虽然极强,但似乎并不及当初在蓟县城出现的楼主,那个楼主才真的强大得让人绝望,即便他和白云裳联手也没有多少胜算。 “死!”鬼脸人冷喝一声,速度再提两分,如同鬼魅一般连刺十几刀,高不凡虽然疲于应付,但还勉强抵挡得住,并且慢慢稳住脚,抽冷子一刀反削而出,成功把鬼脸人的这一波攻势打断。 “咦,姓高这小子进步很大啊!”冷楼吃惊地道。 高不凡横刀而立,长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凛凛寒光,心中豪气上涌,喝道:“一起来吧,本将一并接着便是。” 此时,四周的府兵都被惊动了,纷纷拿起兵器围了上来。尉迟敬德的武艺其实跟秦叔宝不相伯仲,不过他更擅长大开大阖的战场杀敌,这种级别的武林高手较量,他还真不是对手,所以他十分识趣地没有凑前,而是命令弓箭手准备。 虽然被团团包围了,但冷楼和鬼面人竟然夷然不惧,突然同时欺身扑向高不凡,真正的杀手,显然是不会讲江湖规矩的。 这两大高手的夹击下,高不凡登时险像横生,不过却是越战越勇,一柄长刀使得密不透风,刀气纵横,端的威霸无匹。 毫无疑问,这是高不凡自从突破后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战,此时的他比刚突破时又进步了不少,虽然以一敌二,依旧暂时不落下风,甚至能腾出手来反击。 此时此刻,高不凡已经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使短刃的鬼面人并不楼主,而冷楼也不是当初在蓟县刺杀自己的那个冷楼,而是当年在抚余城搭救窦线娘时遇到的那个冷楼,武功要差上一大截。 不过高不凡也有点懵了,到底有几个冷楼,几个楼主?抑或自己遇到的都不是冷楼,都不是楼主? 当,嘭! 高不凡挡住了冷楼的一剑,同时与“楼主”对了一掌,当场震退了三步,而楼主也同样后退了两步。 好时机! 尉迟敬德刚想下令放箭,忽然心头狂跳,下意识地执握了腰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女墙的墙头上竟然多了一人。 这个人静静地站在月光,就好像一座巍峨大山般令人仰止,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声的气势。 高不凡亦是吃了一惊,定目望去,只见这人身材异常高大,比之鱼俱罗也不惶多让,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满脸的络腮胡子竟然是暗红色的,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目光一扫而过,全场鸦雀无声! 冷楼呆在当场,而“楼主”更像见了鬼似的,竟情不自禁地微微发抖,忽然大叫一声,纵身飞跃下城头,冷楼见状也赶紧跟着逃离。 红须大汉没有立即追赶,而是转头瞥了高不凡一眼,似乎还点了点头,这才飘身飞落城头! 高不凡打手势阻止尉迟敬德下令放箭,然后飞快地奔到女墙边探头一看,只见月色下一条人影快如奔马,几个起落就追上了冷楼和“楼主”,也不见他如何施为,已经一手一个把冷楼和“楼主”提了起来,就像老鹰抓小鸡般轻易。 数个呼吸间,大汉便提着两人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下,尉迟敬德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问道:“此是何人?” 高不凡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虬髯客!” 尉迟敬德面色急变:“原来是他!” 高不凡此刻是既震惊又激动,虬髯客张仲坚正因为那一脸火红的络腮胡子才得名虬髯客的,这天下红胡子的人也许不止张仲坚,但有如此威势的红胡子大汉,恐怕就只有虬髯客张仲坚了。 高不凡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大哥的形象,但当真正见到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想象力竟然如此不给力。 这个男人,真的像昆仑绝顶一样让人高山仰止!!! 7017k 第443章 敌退 城外的奚人大营,伯德部的统领苏克,以及遥里部的统领舒泰,二人一直等到了天亮也不见冷楼和“楼主”回营,心里不由犯嘀咕了,这两人昨晚潜入怀柔城中刺杀隋军将领,至今未回,难道失手了? 话说冷楼和“楼主”正是高句丽国王派来协助奚人的,奚人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攻破燕乐城,正是因为冷楼和“楼主”成功刺杀了城中的郡守宋庚新和郡尉周醒。 所以,舒泰和苏克两人昨晚便打算故技重施,请求冷楼和“楼主”潜入城中刺杀高不凡,本以为两人能够顺利把“高姥姥”的脑袋割回来当夜壶的,舒泰这货为此还故意憋了一整晚的尿,结果憋到天亮,差点把膀胱都憋爆掉,也没见冷楼和“楼主”回返,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且说高不凡,同样也在城头等了大半夜,本以为虬髯客张仲坚会回来找自己,结果也是白等了一个晚上,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位便宜大哥果然是高人风范,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亮了,奚人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又开始发动了进攻,激战持续了一天,直到天黑,奚人自然还是没办法攻破怀柔城,又丢下百余具尸体灰溜溜的撤回营地。 第三日,奚人再攻,这一日的攻势尤其猛烈,奚人死伤惨重,目测死伤超过五百人,守军同样死伤了近三百人,其中超五十人阵忙,重伤十余人。 第四日,奚人似乎幡然醒悟了,再这样打下去,即便打光了人手也攻不破怀柔城,于是便开始往燕乐城方向迅速撤退了。 城头上,守军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尉迟敬德哈哈大笑道:“奚贼退了,高郎将,末将请求出战。” 高不凡点头道:“准了!” 于是乎,尉迟敬德率领鹰扬府的三百骑兵杀气腾腾冲出城门,咬尾一通追杀。 奚人本有三千余骑的,猛攻怀柔城三日徒劳无功,还死了五百余人,另外,带伤者更是超过千人,这便意味着战损近半半人马,士气低落到极点,被尉迟敬德咬尾追杀也不敢恋战,而是加速逃往密云城的方向,估计是想跟那里的奚人军队汇合。 尉迟敬德不愧是一员无敌猛将,这些天也是憋坏了,此时率着三百鹰扬府骑兵放开了打,就好像附骨之蛆一般,一直追杀到午后,差不多接近密云城了,这才率着麾下得胜而归。 这一通追杀斩获虽然不算大,但也斩杀了三四十人,夺得战马二十余匹,杀得奚人屁滚尿流的,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也证实了鹰扬府的骑兵绝对不比奚人的骑兵弱,只要敢冲敢打,一样能战而胜之。 奚人被打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座怀柔城,传遍了十里八乡,也传到了隔壁的昌平县,全县的老百姓,无论是士绅,还是市井小民,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本地的士绅富户更是杀猪宰羊,敲锣打鼓地跑来慰劳军队,鹰扬府军上下都觉得荣耀自比,自豪无比! 这一战,是涿郡鹰扬府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硬仗,之前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经此一战,涿郡鹰府的名气彻底打响了,府军们的荣耀也打出来了,同样也打出了民心。 怀柔县衙中,县令卢杰好不容易才把络绎不绝地跑来犒劳的地方士绅接待完,士绅们送来犒劳府军的物品五花八门,除了猪羊鸡鸭等家禽家畜外,还有粮食、药品、厚衣、鞋袜和被褥等,卢县令都照单全收了,并且一一登记在册。 士绅们犒劳府军,固然是为了感谢府军把奚人打跑,但主要还是想在高郎将面前混个脸熟罢了,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势,连皇上都被夷族围困着,生死未仆,说不定一转眼就变天了,县官不如现管,谁不想傍上一个手握兵权的强人来保平安呢? 且说卢县令终于把士绅们打发走,回到后面的花厅中,见到卢三郎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不由苦笑道:“三郎你倒是悠闲,本县却忙得跳脚。” 卢三郎笑吟吟地道:“九叔能者多劳嘛。” “矣,三郎你这风凉话说得,对了,三郎打算什么时候见一见高郎将?”卢杰问道。 卢三郎微笑道:“不急!” 卢杰把一沓犒劳府军的士绅名单丢到茶几上,没好气地道:“还不急,你看看,幽燕七姓除了咱们范阳卢氏,都派人来犒军了。” 卢三郎拿起名单翻了翻,淡笑道:“也就几头猪羊而已,清河崔氏不也还没出手么,先等等,高长卿接下来应该准备反攻了,到时若把奚人赶出关去,鄙人再送他一份大礼。” 卢县令闻言便也不再提了,转而佩服地道:“这个高长卿确实有两把刷子。” 卢三郎微笑道:“此子要是没点本事,能有今时今日这地位?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啊。” 卢县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时,一名下人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渔阳郡丞李景已率援兵抵达城外,高郎将请大人前往接待。” 卢县令闻言立即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骑上马赶出城。 李景,表字道兴,天水郡休官县,现任渔阳郡郡丞,率渔阳郡两千兵马赶来支援柔怀县,只是当他抵达时,发现奚人已经退走了,不由颇有点意外,同时也暗松了口气,不用打自然是最好了,毕竟奚人全是骑兵,而他所率的两千人马绝大部份是步兵,仅有两百骑,还是临时拼凑的。 “渔阳郡丞李景,参见高郎将!”李景见到高不凡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此子名声在外,所以也不敢怠慢,立即将前行礼拜见。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多礼,李大人倒是来得及时,本将正准备议事,来来来,一起到本将帐中去。” 李景心里咯噔一下,只以为高不反讽自己来得太迟,不过见到高不凡笑容灿烂,目光随和,倒不像是在讽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跟着高不凡到了中军大帐。 高不凡先是给军中诸将作了介绍,然后便开始围在沙盘四周讨论下步的行动计划。 李景看着那只沙盘,一脸的惊讶,而当他看到诸将对着沙盘指指点点,热烈讨论时,不由暗暗感慨这个高郎将确实有过人之处,至少领军的方式与其将军截然不同,看得出,在座的将领虽然对高不凡十分尊敬,但并不是唯唯诺诺的尊敬,大家说话都很直白很随意,积极各抒己见,彼此畅所欲言。 众将争论了半天,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也陆续敲定了,整个过程,高不凡都很少说话,只是最后归纳总结,一份作战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 高不凡不搞一言堂,他不需要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木偶,而是一群可以独当一面的虎狼,所以通常情况下,高不凡只参与制订大方向的战略,具体战术方面,一般交由将领们自己发挥。 ………… “姑娘,高公子来了。”舒儿挽着菜篮子笑嘻嘻地走进了屋。 崔诗柔正在给那只受伤的大雁换药呢,抬眼一看,果然见到高不凡跟在舒儿身后迈了进来,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脸上还带着熟悉的微笑。 崔诗柔俏脸微红,站起来福了一礼道:“柔儿给高大哥见礼!” “诗柔姑娘不必多礼!”高不凡摆了摆手,好奇地看了一眼乖乖蹲着那里灰雁,问道:“哪来的野鸭子?” 7017k 第444章 哀兵必胜 舒儿咯咯地笑道:“高公子,这可不是野鸭子,这是大雁呀。” 大雁跟鸭子长得的确十分相似,只是嘴巴稍短一些,羽翼也更加丰满,乍眼一看,很多人都会以为是鸭子。 高不凡定睛一看,脱口道:“原来真是一只呆雁。” 崔诗柔噗哧的失笑出声,掩住小嘴儿纠正道:“是大雁,不是呆雁。” 此女本来就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掩嘴而笑的样子更是娇憨可人,十分之生动。 高不凡哈哈一笑,问道:“这只大雁哪来的!” “前几天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刚好落在院子里。”崔诗柔一边说,一边怜惜地摸了摸大雁的脑袋,旁边的绿鹦鹉见状也蹦过来“讨摸”,崔诗柔也摸了摸它的脑袋。 高不凡闻言“惊讶”地道:“如此说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说法竟是真的,古人诚不欺我。” 崔诗柔愕了一下,继而刷的一下子霞飞双颊,低着臻首赧然地解释道:“才……才不是呢,它……它只是受伤了,高大哥好讨厌,开柔儿玩笑!” 婢女舒儿笑嘻嘻地凑趣道:“婢子咋不觉得高公子在开玩笑?高公子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实话!实话!”绿鹦鹉扯着喉咙得意洋洋地叫嚷着。 崔诗柔更是窘得连脖子都红了,伸出食指嗔怪地点了绿鹦鹉的脑袋一下。高不凡也知这小萝莉脸皮薄,倒是不忍再逗她了,轻咳一声道:“噢噢,原来是受伤了啊,敢情诗柔姑娘还会给动物治伤。” “柔儿也不懂,只是随便用了些金创药而已。”崔诗柔小声地道,脸蛋儿依旧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要咬上一口。 高不凡见这只灰雁竟如此温驯,便也想伸手去摸一摸,结果灰雁立即一嘴巴便狠狠啄了过来,把某人的手都啄得红了一块。 “高大哥小心,啊,没伤着吧!”崔诗柔急忙抓住高不几的手焦急地问,一边撅起鲜红的小嘴儿对着后者的手背吹了吹气。 高不凡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笑了笑道:“没事,高大哥皮糙肉厚,这呆雁果然比鸭子要凶猛。”说完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 崔诗柔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连忙捧起大雁放回一只竹篾编织成的笼子中。高不凡有些好奇地问:“怪了,它为何不会攻击诗柔姑娘你呢?” 野生动物的攻击性一般都很强,这只灰雁在崔诗柔手中竟如此温驯,实在让人费解。 “因为柔儿和它已经是朋友了,它就自然不会攻击柔儿了。”崔诗柔认真地道。 高不凡愕然道:“朋友?莫非诗柔姑娘懂鸟语……不是,我的意思是诗柔姑娘能跟大雁交流?” 崔诗柔有些茫然地巴眨了一下眼睛道:“柔儿能在它的眼睛中读懂一些意思,不仅大雁,还有其他动物也差不多,只要柔儿用心去看它们的眼睛,也能看出它们的一些意图来,高大哥,这算是交流吗?” “当然算,没想到诗柔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厉害厉害!”高不凡心中暗暗吃惊,以前看新闻,据说一些心思特别灵巧的人能跟动物交流,他是不太相信的,现在他信了,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算什么本事呀,高大哥您才叫厉害呢。” 高不凡微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人都会,你也会的不叫本事,别人都不会,只有你会的,那就是一种本事。” 崔诗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高大哥,状元是什么?” 高不凡暗汗,大隋虽然出现了科举,但至今还没有状元榜眼探花的说法,于是含糊的解释道:“状元就是翘楚,首屈一指的意思。” 崔诗柔恍然道:“原来如此。” “对了,诗柔姑娘是不是跟所有动物都能交流。”高不凡问道。 崔诗柔犹豫道:“柔儿也不清楚,反正家里的小猫小狗,牛呀马呀什么的,柔儿也大概懂得它们的意思。” “那老鹰这些猛禽呢?” “柔儿没试过!”崔诗柔眨了眨眼,问道:“莫非高大哥想让柔儿驯鹰?” 高不凡不由暗赞此女聪颖,老鹰这种猛擒不仅速度快耐力足,目力也非常敏锐,军中若能训养出几头来,其作用无疑等于多了几台高空无人侦察机,及时掌握敌人的一举一动,绝对是无往不利。 高不凡念及此不由也激动起来,点了点头道:“对,能不能请柔儿帮个忙?” 崔诗柔顿时又红了小脸,高大哥竟然叫她柔儿,不过能帮上高大哥的忙,她也很开心,点了点头道:“柔儿可以试试。” 高不凡喜道:“谢谢……嗯,诗柔……柔儿!” 崔诗柔一直自称柔儿,高不凡刚才一时口快也顺着语气叫了柔儿,现在才意识到,不由有点尴尬,不过再改口反而显得刻意,干脆大方地直呼柔儿了。 “高大哥不用客气。”崔诗柔心中莫名的欣喜。 舒儿眼珠一转,笑道:“高公子,要不留下来吃饭吧,舒儿烧的菜还行。” 高不凡摆手道:“不必了,大军马上就要开拨,几天不来,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现在得走了。” 崔诗柔急忙问:“高大哥要追击奚贼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奚贼撤往了密云城,那边的压力肯定很大,我担心密云城抵挡不住,必须尽快出兵驰援。” 崔诗柔闻言不由愁眉不展,既担心父亲在密云城有危险,又担心高大哥出兵跟奚人野战有危险。 高不凡只以为崔诗柔害怕了,微笑安慰道:“柔儿不用担心,怀柔城还一千守军,留在城中会很安全,要不我现在派人送你们回蓟县也行。” 崔诗柔连忙道:“柔儿不回蓟县,柔儿在这里等高大哥……和父亲!” 高不凡点了点头,咐咐道:“好吧,舒儿,照顾好你家姑娘,没事不要贸然出城。” “婢子会的,高公子放心吧!”舒儿福了一礼道。 “嗯,那我走了,若是有急事,你们可以找卢县令帮忙。”高不凡看了崔诗柔,转身往屋外行去。 “高大哥且慢!”崔诗柔然追了出去。 高不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柔儿还有事吗?” 崔诗柔红着小脸,有些忸怩取出一只绣花小香包来,羞涩地递给高不凡,低声道:“这是柔儿前段时间在蓟县水月庵求的平安符,高大哥带着能保平,祝高大哥旗开得胜,平安凯旋!” 高不凡愕了一下,伸手接过放入怀中,点了点头道:“谢谢柔儿!”说完转身大步行出了院子。 崔诗柔看着高不凡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两颊还有点发烧呢。舒儿凑近前笑嘻嘻地道:“婢子之前就奇怪姑娘为何要求两枚平安符,原来一枚是给老爷,另一枚却是给高公子准备的。” 崔诗柔掩住脸蛋跑回屋里,太羞人了,小萝莉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胆子当面送平安符给高大哥,这无疑是一种表白,关键高大哥还没拒绝,小萝莉羞涩之余又心喜不已。 且说高不凡离开崔诗柔的住处,径直上马出城回营,上午十时许,大军正式开拔,朝着燕乐城的方向进发。 由于渔阳郡丞李景的到来,高不凡如今麾下的兵力已经超过六千,再加上这几天不断有人应征入伍,鹰扬府本身的兵力也超过了四千人,一千人留守怀柔城,其余人马全部开拔。 下午时三时许,大军便抵达了燕乐城,只是现在的燕乐城已经被奚人破坏得不成样了,四城洞开,城门全部被烧毁,城中的房屋也没有一座是完整的,完全成了一片废虚,到处是腐烂发臭的尸体,郡守宋庚新和郡尉周醒的人头还挂在城头上飘来荡去。 眼见此情此景,众将士无不悲愤难当,目此尽裂,有人甚至悲愤地挥刀咆哮,无形的怒火和杀意在慢慢的积聚。 高不凡命人把宋庚新和周醒的人头取来收敛安葬,同时将城中百姓的尸体收集起来付诸一炬,最后把骨灰掩埋在城西的一处山脚下。 当高不凡率领众将士向着掩埋百姓骨灰的无名冡鞠躬祭拜时,所有将士的怒火和杀意已然飙升到顶点,几欲喷薄而出。 西风凛烈,黄沙漫天,高不凡在鹰扬府的军旗下拔出了腰刀,厉声道:“杀奚贼,报血仇!” “杀奚贼,报血仇!” “杀奚贼,报血仇!” 众将士齐齐拔出了兵器剑指苍穹,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咆哮。 “出发!”高不凡一声令下,大军开赴密云城。 哀兵必胜!!! 7017k 第445章 这孩子想不开 御夷镇,御风马场。 每到秋高马肥的季节,又是战马出栏的时候,自打入秋以后,御风马场已经陆陆续续卖出了数百匹马,其中一半是通过官方马市的正规渠道出售的,另一半则是私下售卖的,也就是所谓的黑市,价格更高,而且不用上税。 不过,自从上次被黑了五百匹马后,夏财神现在谨慎多了,黑市一般只做熟人的生意,而且不再送货上门,对方必须亲自到马场提货,现款交易,或者以物易物也行,丝绸、布匹、茶叶、粮食、食盐等,御风马场全部都要,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硬通货,一转手卖给北边的游牧民族,马上又能换回牛羊马匹和药材等,再转卖国内,中间商两头赚差价,利润相当可观。 由于御风马场的位置比较特殊,地处偏僻,已经在长城之外了,涿郡的地方官管不着,也不敢管,毕竟御风马场的后台很硬,于是乎,御风马场便慢慢变成了一处南北货物集散地,北边的牧民需要生活用品都开始就近跑来御风马场交易。 尝到了甜头的夏财神开始主动贩货了,随着货物的种类越来越齐全,愿意跑来御风马场交易的牧民也越来越多,御风马场自然也赚得越多,具体能赚多少,只有夏财神自己才知道,反正这货现在整天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也变得稍微”慷慨”起来,至少徐世绩现在问他要钱,磨一两次就能要到,倒是不必再往茅坑里扔石头了。 本来,朝廷对边境贸易控制是十分严格的,对私贩货物出境的处罚也相当严厉,轻则坐牢流放,重则掉脑袋,不过目前大隋的社会秩序已经基本崩坏了,再加上有高不凡这个涿郡鹰扬郎将保驾护航,否则夏财神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开黑市。 …… 秋阳高照,天气晴好。当哈赤带着两名心腹来到御风马场时,正好有一名马贩赶着十几匹马从里面出来,哈赤和两名心腹只好闪到一边,让马贩先行通过吊桥。 话说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御风马场外围的城墙已经加高到四米有余了,俨然成了一座小城堡,只留三个门出入,其中正门是最宽的,可供五六匹马并排通过,不过平时不打开,而两侧的小门仅可供一人一马通行,平时倒是打开的,左边的小门是马场内部自己人通行的,右边则是供外来人进出的,秩序井然,安保严格。 对了,据说这些安保措施都是那个新来的年轻人所设,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总之马场的人都叫他徐先生或者徐军师,哈赤打过几次照面。这个徐军师不苟言笑,跟总是笑微微的夏财神几乎是两个极端,而且哈赤内心有点忌惮这个徐军师,总感觉这家伙满肚子“坏水”,那双锐利的眼睛背后仿佛尽是算计,一眼就能把别人内心那点小九九都看穿,所以每次来御风马场,哈赤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徐世绩。 终于,马贩赶着所有马匹通过了吊桥,哈赤试图上前套近乎,可是那名马贩和保镖们根本没有理会他,赶着马匹迅速离开,丝毫也不停留。 很明显,这名马贩是做黑市生意的,见不得光,自然不愿节外生枝,从御风马场买完马,立即就离开了。 哈赤面色阴沉,这已经是他第n次尝试了,但每次都没成功。 御风马场有马出售,哈里部同样也有马出售,只是哈里部可没有御风马场的人脉渠道,只能老实通过正规的官方马市出售马匹,马市的战马价格虽然跟黑市差不多,但是要交税,所以哈赤一直十分眼红御风马场,试图抢走部份黑市的客源,可是人家之所以买黑马,正是因为见不得光啊,怎么可能跟你这陌生人买?所以哈赤尝试了多次也只是徒劳。 另外,由于夏财神开始贩货,北地的牧民都纷纷跑来跟御风马场交易,就连哈里部的牧民也不例外。哈赤眼见御风马场两头吃,赚得盘满钵流的,自然更加眼红了,他倒是想学御风马场贩货,一来没有进货渠道,二来也没有御风马场的实力和背景,弄不好会把底裤也赔精光。 这时,哈赤的一名心腹指着护城沟对面的城墙感慨道:“听说光就是这堵墙就花了好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见御风马场到底有多赚钱,啧啧!” 另一名心腹附和道:“夏老财这家伙狡猾如狐,既贩马又贩货,两头吃,能不赚钱吗?奶奶的,前日我家婆娘用一只羊才换了两匹布,两斤盐巴,二斤茶叶,真他妈的黑。” 哈赤黑着脸斥道:“蠢货,谁让你在这里换的,可以去蓟县或者沮阳城换啊。” 这名心腹讪讪地道:“蓟县和沮阳虽然便宜,但是一来一回就得几天时间,还得花钱吃喝住宿,仔细一算还亏了,所以干脆跟夏老财换些,倒也省时省力。” “那你还抱怨个屁!”哈赤不爽地打马登上吊桥。 由于是熟人,所以负责看门的也没查问,直接让哈赤和两名心腹通过了,不过进了马场范围就得把马留下,全程步行,熟人也不例外。 这也是徐世绩定下的规矩,外人进了城堡,一律不准骑马行走,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一律拿下,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撵出去,第三……嘿,那就准备吃箭头吧。 哈赤和两名心腹自然晓得规矩,老实下马拴到附近的拴马柱上,这才步行进去,经过黑石山下的跨谷木桥时,见到一群妇人正在下面的溪流边上浣衣,哈赤便放慢了脚步,目光来回搜索,很快便锁定了一名妇人。 这名妇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却十分惹眼,身材纤柔,肤白如雪,容貌也姣美,那种成熟少妇的风韵让哈赤怦然心动。 这名妇人不是别个,正是韩老实的媳妇,韩小云他娘! 话说现在整个柳岸村的村民都搬到御风马场来了,自然也包括韩老实这个千娇百媚的媳妇,估计是这里的伙食好,还有丈夫和儿子的陪伴,昔日总是病蔫蔫的柳白氏气色好了很多,每日一早都会跟着大家一起到溪边洗衣服。 哈赤这货见过一次便惦记上,觉得这个柳白氏比当初那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痣的美丽少女,似乎更加有味道。 哈赤站在桥上,正盯着柳白氏的细腰隆、臀想入绯绯,忽然被心腹轻碰了一下,不耐烦地转过头来,正要喝斥,忽见一人站对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登时打了个突,拱手陪笑道:“徐先生!” 此时站在哈赤对面的赫然正是徐世绩,而徐世绩旁边还有两名少年,一个是韩小云,而另一个则是薛礼,如今两人都是徐世绩的弟子。 徐世绩点了点头问:“哈赤,你来此作甚?” 哈赤连忙道:“我们哈里部有一批马想转卖给御风马场,不知你们收不收?” 徐世绩淡道:“生意上的事找夏管家!”说完带着两名少年径直行了过去。 哈赤倒是不敢继续再站在哪yy了,带着两名心腹迅速离开了木桥。 “老师,那哈赤不像是好人。”薛礼低声道。 徐世绩神色平静地问道:“何以见得?” “先生说过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那人说话时眼神闪烁,看着溪边妇人时又目泛淫邪,肯定心怀不轨。”薛礼答曰。 徐世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转头对韩小云道:“小云,今日你不用上课,跟柳狗儿和柳七斤训练去吧。” 韩小云今年十二三岁了,个头蹿高了不少,完全吸收了其父母长相上的优点,不仅肤白英俊,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一员出色的斥候,经常跟柳狗儿和柳七斤他们一起训练。 “好哩!”韩小云直接一个空翻从桥上跳下去,落地后一个前滚翻,灵活跃起,一溜烟跑没了影。 薛礼见状羡慕之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韩小云这般的身手? 且说哈赤找到了夏财神,在客厅聊了半炷香时间便气乎乎地离开了。当徐世绩进来,夏财神正在噼哩吧啦地打着算盘。 徐世绩在旁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问:“生意没谈成?” 夏财神漫不经心地道:“谈个屁,这小子正在偷偷挖御风马场的墙脚呢,怎么可能把马转卖给咱们,只不过是跑来探口风罢了。”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夏财神老神在在地道:“鄙人还没老糊涂,你小徐知道的,我老夏都知道。” 徐世绩反问道:“那哈里部跟突厥人频繁接头,老夏你知道吗?” 夏财神愕了一下,慢慢停下了拨打算盘的手指,皱眉道:“哈赤这这小子不会是想不开吧?” “这世上想不开的人很多,也不差这个。”徐世绩淡定地喝了一口热茶。 夏财神牙痛般砸了砸嘴道:“这孩子……心思没用在正道上呀,可惜了!” “我要五百副具甲!”徐世绩举起了一个巴掌。 夏财神倒吸一口冷,怒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又没让你出钱,这次,我自己挣,你帮我换成钱银就行了。”徐世绩站起来径直行了出去。 7017k 第446章 利欲熏心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白,仿佛在草地上撒上了一层白霜,哈里部的营地,过千辆牛车围成一个大圈,圈内帐篷林立,一堆堆篝火驱散了深秋夜里的寒意。 哈里部原本只有五百来人的,但是自从和高不凡合作灭了奚人的楚里部后,哈里部也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超过千人的规模,进入了大型部落的行列。 哈里部的人口之所以在短短两年间膨胀一倍有多,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当初从楚里部抢回来两百多个女人,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些女人被哈里部的男人争相播种后,迎来一波婴儿潮;第二则是有几个弱小部落的加入了哈里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你是强者,总会有弱者主动依附你。哈里部本来也是弱者,但自从灭了楚里部之后,哈里部的牛羊翻了数倍,牛车也翻了一倍,这些都是财富实力,再加上哈里部抱上了高不凡的大腿,既有财力,又有后台,自然便有小部落慕名跑来投靠了。 于是乎,短短两年时间,哈里部的整体实力便膨胀了一倍有余。 哈里部的实力膨胀了,对地盘的野心自然也膨胀了,当然,哈里部即便再膨胀,暂时还不敢往御风马场的地盘扩张,只是附近别的地方,能占的草场都被哈里部占领了。 一堆篝火旁边,哈赤和哈泥兄弟二人正在烤全羊,四周围着的都是族里的年轻人,也是哈赤的心腹,其中就有那个叫黑虎的大块头,这家伙明显比当年更加壮实了,坐要那就像一头猛兽似的,死死地盯着火堆中的烤全羊,一边咕噜咕噜地吞口水,一副饥不可奈的样子。 “大哥,当初要不是长卿老大出手帮忙,咱们哈里部只怕已经被瘟疫灭了,现在恩将仇报,不太好吧?”哈泥面色有点为难地道:“更何况,正是因为长卿老大帮忙,咱们才能击败了楚里部,否则哪有哈里部的今日?” 哈赤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斥道:“幼稚,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哪来什么情义可讲?你忘了,当初姓高的是怎么把所有马匹据为己有的?他奶奶的,三千多匹马他们全拿了,只分了一半牛羊给咱们哈里部,最后抢来的女人,老子还得挑出五十名最好的送给高长卿,腆着脸讨好他,就别提有多憋屈了,想想就来气!” 哈泥皱眉道:“原来大哥你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啊,凭咱们哈里部当时的实力,长卿老大能分一半牛羊给咱们已经不错了,而且长卿老大也没白要你送的女人啊,人家给钱了,你忘啦!” 哈赤怒气冲冲地道:“闭嘴,你懂个屁,翅膀硬了是吧,胳膊往外拐了?要不你现在去告密,让姓高的取了你大哥我的人头?” 哈泥委屈地道:“大哥,我只是就是论事而已,你放心,亲疏远近我还是拎得清的,不会去告密,但是你也别犯迷糊呀,咱们哈里部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犯得着去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而且长卿老大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惹谁也不能惹他啊。” 哈赤冷笑道:“看来你小子是被高长卿吓破胆了,也不瞧瞧如今是怎样的形势。” “什么形势?”哈泥反问道。 “大隋国内现在兵荒马乱的,叛军四起,就连皇帝杨广也被始毕可汗的几十万大军围困在雁门城中了,只要隋帝一死,大隋必然灭亡,你懂吗?以后就是突厥人的天下了,顺者昌,逆者亡,咱们只有投靠突厥才有好日子过。” 哈赤冷笑着续道:“等大隋灭亡之后,他高长卿就没靠山,还算个屁啊,你不见奚人已经抢先出手了?如今占领了大隋的安乐郡,高长卿正在安乐郡忙着对付奚人呢,这个时候哪里还腾得出手来管御风马场?” 哈泥闻言默不作声。 哈赤环扫了一遍四周,继续振振有词地道:“不是我哈赤忘恩负义,但作为哈里部未来的族长,本人也得为全族着想不是?前段时间突厥人已经多次联系我了,而且突厥人已经作出了承诺,只要咱们哈里部归附突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哈里部的专属领地,包括御风马场范围,这地方多么肥美啊,以前是楚里部的,后来被高长卿霸占了,如今若能归了咱们哈里部,咱们能多养多少牛马匹? 而且,御风马场富得流油,里面的女人也是细皮嫩肉的,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咱们抢过来享用不好吗?” 哈赤说着说着,终于露出了内心中的邪恶,财富和女人无疑是最具煽动性的,火堆四周的哈里部年轻人不由都露出了热切之色! 哈赤见状嘿嘿一笑,继续煽动道:“今日我特意去了一趟御风马场观察过了,他们虽然把围墙修得高高的,但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人手太少了,守卫马场的庄丁也有百来人而已,只要夺下了门口的吊桥,咱们就能直接杀入去,轻易杀光那些庄丁,然后占据整座御风马场,到时御风马场的所有牛羊、马匹、女人、货物,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全都是咱们的了!!!” 在场的哈里部年轻人闻言都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其中一人更是两眼放光地问:“特勒可是有办法夺下吊桥?” 此人叫吐纳罗,是新加入哈里部的,由于颇有几分勇力,所以被哈赤看中了,带在身边视作心腹。 哈赤阴险地道:“这个很简单,我今天跟夏老财聊了卖马的事,故意说他给的收购价太低,所以没答应他,明天我再去找夏老财谈价钱,这回故意装作答应卖给他五十匹马,然后借着送马进去的机会突然发难,探制住吊桥和大门,到时二弟你带着人马趁机冲进去大开杀戒,嘿嘿,大功告成。” 哈泥却一声不哼,哈赤见状怒道:“老二,你到底干不干?要是不干,老子就让黑虎干,黑虎,你干不干?” 黑虎舔了舔嘴唇嗡声道:“特勒让黑虎干啥,黑虎就干啥!” “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哈赤一拍大腿,冷冷地瞥了哈泥一眼,警告道:“老二,你不愿意干,大哥也不逼你,但是你若敢出卖我,出卖大家,出卖哈里部,那就别怪大哥对你不客气了。” 哈泥咬了咬牙道:“放心,我也是哈里部的一份子,肯定不会出卖哈里部的利益,更不会出卖大哥你,但是事关重大,大哥你是不是该先跟咱爹商量一下?” 哈赤摆手道:“咱爹现在都不管事了,部里都是由我说了算,更何况,就咱们爹那胆子,跟他商量肯定不同意,何必浪费这个时间,等我拿下了御风马场再给他一个惊喜。” “那就随你呢!”哈泥站了起来无奈地转身走开。 哈赤眼中厉色一闪,暗使了个眼色,那个叫吐纳罗的心腹便突然跳起来,用刀背一刀敲击在哈泥的颈后,后者当场便晕倒在地上。 哈赤冷冷地吩咐道:“把哈泥弄一下去仔细看管起来,省得这蠢货跑去告密坏事。” 于是乎,哈泥便被哈赤的两名心腹抬走关了起来,哈赤也开始磨拳擦掌地着手准备自己的大计。 此时此刻,哈赤这货竟又想到了柳白氏蹲在水边洗衣服时,那葫芦形状般优美腰臀,不凡心中一热,只恨不得立即就攻入御风马场大肆收割。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7017k 第447章 初试锋芒 哈赤和夏管家谈妥了价格,以每匹马相当于五十五两银子的价钱,转卖五十匹马给御风马场,不过御风马场得额外赠送五十匹布和五十石粮食。 “哈赤老弟呀,以后哈里部还要卖马,尽管来找我老夏,鄙人做生意向来公道,童叟无欺,更何况咱们都这么熟了,给你的收购价肯定是最高的。”夏管家笑眯眯地把哈赤送出门去。 哈赤心中冷笑不已,暗道:“公道你大爷,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夏老财一匹马转手卖多少钱?至少相当于七十两银子,剩赚十几二十两,真他娘的黑,不过没关系,很快老子会让你连本带利吐回来,嘿嘿,赔得底儿掉。” “夏管家请留步,我这就回去把马赶过来,您把银子、布匹、和粮食准备好,我一并运走。”哈赤走出宅子门口便回首对夏管家道。 夏管家点头道:“没问题,不过行有行规,你小子可不能以次充好。” 哈赤拍着胸口大声道:“夏管家大可放心,我们哈里部的马都是个顶个的良马,若有一匹孬种,一分钱不要。” 夏管家笑眯眯地道:“年轻人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正所谓树大有枯枝,族大有白痴,马也一样,总会有那么一两匹害群之马。” 哈赤隐约觉得夏财神似乎话中有话,神色有点不自然地笑道:“夏管家要是不放心,一匹匹检查就是了,马不好咱就换,换到您满意为止。” 夏管家摆了摆手道:“开个玩笑而已,哈里部的马,鄙人还是信得过的,去吧,把马赶过来,记得多带几辆牛车运粮食。” 哈赤陪笑道:“好的,我这就去!” 哈赤兴冲冲地离开了宅子,一边走一边观察城堡内的动静,见到下人们在打扫马厩,工匠们也在黑石山下照常开凿石头砌墙,并无异常。 哈赤见状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夏老财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哈赤赶忙加快脚步走到出口,取回自己的坐骑,过了吊桥,然后快马加鞭赶回哈里部。 夏管家看着一骑黄尘远去,惋惜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不凡少爷本来是把想哈里部潜移默化融合过来的,可惜了!” 徐世绩不知何时从后面闪了出来,淡淡地道:“利欲熏心,这就是人性,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哈赤果然赶了五十匹马来到御风马场外,另外还有六辆牛车,共有二十名哈部的族人负责赶马赶车。 估计是马匹比较多,又有牛车的缘故,所以马场打开了正中的大门。哈赤和二十名心腹眼见着大门的吊桥缓缓放下,眼中不由都闪过一抹激动之色,吊桥一落地,马上就快步走了上去。 五十匹马和六辆牛车陆续过了吊桥,来到了马厩附近的空地上。夏管家和徐世绩已经在那候着了,前者笑眯眯地道:“哈赤老弟来得可真够快的。” 哈赤瞥了一眼徐世绩,陪笑道:“夏管家您检查一下,这五十匹都是我们哈里部最好的马。” 夏管家点了点头,果然认真地检查起来,看体形、看牙口、看马蹄,一样都没落下。 哈赤见状暗暗冷笑,慢慢看,好好看,待会想看也看不着了。此时徐世绩却淡淡地道:“老夏,都是好马,不必看了,五十匹,不多不少!” 夏管家竟然点了点头道:“来人,把这些马都赶回马厩去。” 哈赤愕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陪笑道:“夏管家真不再仔细看看?进了厩就是你的马了,以后若发现问题,在下概不负责哦。” 夏管家难得大方地道:“低头不见抬头见,鄙人还是信得过哈赤老弟的,真要有那么一两匹烂马,鄙人也认了。” 很快,五十匹健马便被仆人赶回了马厩,哈赤见状禁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搓了搓手道:“夏管家果然爽快,那个……” 夏管家微笑道:“放心,马款、布匹和粮食都给哈赤老弟准备好了,高首,去让人把东西都抬出来吧。” “好哩”高首转身便行了开去。 哈赤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到蓝天白云之下赫然多了一只风筝。那风筝是红色的鹞鹰状,十分之显眼,哈赤一见,登时心中大定,笑道:“夏管家,东西抬来抬去的多麻烦,还是我带人亲自去取吧。”说完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蓦地向着徐世绩的胸口插去。 与此同时,哈赤的二十名心腹也突然从马车底下抽出了利刃,神色狰狞地扑向周边的庄丁,举刀便砍。 徐世绩的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而狞笑则在哈赤的脸上绽放开来,他内心忌惮徐世绩,所以先向他下手,然而,哈赤眼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就要刺进徐世现的胸口了,后者脸上的“惊恐”却瞬间变成了戏谑,身形倏的退了一步,哈赤这一匕首便当场刺了个空。 哈赤心中打了个突,暗叫不妙,徐世绩手中已然寒光一闪,长剑快如电闪,由下向上斜斜一挥。哈赤只觉喉咙一凉,紧接着是热乎乎的,他用手一摸,当场沾了一手滚热的鲜血,敢情徐世绩这一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 “你!”哈赤双目圆睁,惊恐地盯着徐世绩,手中的匕首也叮当一声坠地,然后双手死死捂住喉咙,鲜血就像泉水般从指缝间汨汨溢出。 嗖嗖嗖嗖…… 马厩中箭如飞蝗,哈赤的二十名心腹倾刻被全部射杀,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来……你们早有……准!”哈赤还没说完便扑通地摔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夏管家摇了摇头叹道:“日子过得好好的,这又何苦呢。” 此时,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滚滚马蹄声隐隐传来。徐世绩还剑归鞘道:“老夏你还是回去里面歇着吧,省得待会尿裤子。” 夏管家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屁,小徐你也别太小瞧鄙人,鄙人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的……嗯,不过鄙人对打打杀杀没兴趣,也罢,这里便交给你了,但是,千万别弄得乱七八糟的,鄙人明日还得做生意呢。”说完便转身溜了。 此时马蹄声越来越响了,但见漫天黄尘中,一队骑兵出现在黑石山正前方的草原上,约莫三百骑左右,速度快得惊人,就像一团黑色狂风,直扑御风马场洞开的大门。 这支骑兵正是哈里部的人,负责领队的就是大块头黑虎,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壮实得像头大牯牛,此刻一马当先,策马扬刀,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这三百骑兵几乎已经是哈里部全部的武装力量了,可见哈赤其实并没有掉以轻心,一出手就是全力一击,可惜他一开始就打错算盘了。 其实,自从哈赤当初在楚里部表现出来暴虐的性情时,高不凡已经开始防范他了,这些年一直严密监视楚里部的一举一动,近来哈赤和突厥人眉来眼去,自然也就瞒不过徐世绩。 徐世绩洞悉人心,前日在木桥上看到哈赤流露出来的邪恶眼神,再结合这货近段时间的行为,立即便判断出哈赤有可能要对御风马场下手了。 言归正传,且说黑虎率着三百骑杀气腾腾地冲到御风马场的护城沟前,果然见到大门洞开,而且吊桥也放下了,不由大喜,只以为哈赤已经得手了,想都不想就策马冲了进去。 “杀啊!”三百骑兴奋无比的跟着杀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准备享用这一顿豪华盛宴。 隆隆隆…… 马蹄翻飞,尘土漫天,三百骑就像旋风一样冲过吊桥,杀进了城堡内。可是这群正x虫上脑的劫掠者却没留意到,当他们全部进入城堡之后,本来放下的吊桥便缓缓地重身扯了起来。 “杀啊!”黑虎一马当先冲进城堡,凶神恶煞地挥刀四顾,结果却愣住了,因为此时的城堡内空无一人,别说御风马场的人,就连哈赤和二十名心腹也不见了踪影。 黑虎不解地挠了挠头道:“哈赤特勒他们去哪了?”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仿佛地龙在翻身。黑虎惊疑不定,抬头往马厩的方向望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御风马场那一排排马厩突然打开了,从里面慢腾腾地走出一头头黑色的巨怪,这些巨怪浑身披着黑沉沉的铁甲,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乌光,而这些巨怪的背上同样坐着浑身铠甲的人形怪物,只露出一双双兴奋而嗜血的眼睛,他们手中的钢刃反射着凛冽的寒芒。 咝…… 黑虎和三百名哈里部的骑兵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冷嗖嗖的寒意瞬间从脊梁上升到脑门,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寒切心肺! 隆——隆——隆——隆!!! 马蹄声沉重如同闷雷,一百具甲铁骑开始慢慢地加速,就像一堵钢铁洪流,向着三百哈里骑兵平推过去,那画面过于震撼,以至于在跨谷木桥上观战的夏财神也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 ------题外话------ 今日一更,缺更明天补上。 7017k 第448章 清洗 “放——箭!”黑虎发出了竭斯底里的咆哮,三百名哈里部的骑兵几乎本能地挽弓搭箭。 只听得嗡的一声,数百支利箭抛射上半空,就连阳光也为之一暗,随即,集密的箭雨便朝着对面的黑甲铁骑倾泻而下,那声威固然相当可观,然而下一秒,哈里部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只见凌厉的箭雨落在黑甲铁骑身上,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火星四溅,但却跟搔痒差不多,黑甲铁骑毫发无损,继续加速冲杀过来。 轰轰轰轰…… 速度一旦提起来的具甲铁骑,那声势更是强大得无与伦比,恐怖的铁蹄声仿佛能把万里山河也给踏碎。哈里部的三百骑兵无不心胆俱裂,胯下的战马更是惊恐不安,这两军还相接呢,已然乱作一团了。 轰嘭…… 终于,两方人马猛烈地撞击在一起,溅起漫天的血光,一百具甲铁骑就像一把钢刀……不,应该说是一把大铁锤,狠狠地砸在西瓜上,砸得血肉横飞,砸得筋断骨折,砸得魂飞魄散,砸出一片惨绝人寰的炼狱!!! 几乎就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三百哈里骑兵已经知彻底崩溃了,毫无还手之力,具甲铁骑所过之处,只留下满地的断肢残臂和鲜血,就像一台可怕的绞肉机器,那画像实难以言语来形容,就连夏财神都心惊肉跳的,同时又有点心疼那些马。 具甲铁骑的杀伤力实在太可怕了,马铠上还特意做了大量的尖刺,一旦撞上,对方必然人马俱伤,想象一下,如此大的质量,又在高速奔驰之下,这一撞到底有多么的可怕?所以尽管铁骑只砍人,但所过之处,哈里部那些马也没有几匹是完好的,多多少少都带点伤,有的甚至当场毙命。 战斗只持续了半柱香时间不到,也就是一个照面的冲锋,三百名哈里部的骑兵便团灭了,端的可怕之极,当然,这也跟被断了后路有关,若是有路可逃,至少一大半哈里部的骑兵能逃生,毕竟具甲铁骑的杀伤力虽然巨大,但是速度是硬伤,对方骑兵如果逃跑,铁骑绝对追不上。 战斗结束了,秋阳依然高照,但天底下一片死寂,从马厩一直延伸到大门这近百米的距离,遍地碎肉残肢,很难找到一具完整个的尸体,地面被鲜血浇灌了一遍,只剩下一层粘乎乎的血浆,一匹匹受伤的战马倒在血泊当中哀鸣。 夏财神站在跨谷木桥上呆若木鸡,良久才爆了句粗口,以往他觉得徐世绩这小子太烧钱,只是一百铁骑就花了他数万两银子,但是现在,他觉得千值万值了,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徐世绩面前。 “不好意思,没控制住,把地上弄脏了!”徐世绩风轻云淡地道。 夏财神搓了搓手,大度地道:“没事儿,待会鄙人让人收拾冲洗干净就行,小徐啊,那个……你要的五百套具甲……” 徐世绩皱眉怒道:“夏老财,莫非你想出耳反耳?” 夏财神翻了个白眼:“鄙人像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吗?鄙人的意思是,五百套会不会少了点?这样吧,鄙人再给你加四百套,凑够一千具甲铁骑,说出去也威风一些不是?” 徐世绩轻咦一声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九百套具甲就得九万银子,再加九百匹上等战马,又是九万两银子,噢,另外还要募兵和粮饷,没有二十万两银子以上下不来,你确定?” 夏财神倒吸一口冷气,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道:“鄙人虽然穷,但是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徐世绩不禁刮目相看,点了点头道:“看来老夏这一年贩货发了不少财,如今财大气粗了。” “嘿嘿,的确发了点小财,咳,你千万别告诉老魏,免得这家伙心理不平衡找鄙人麻烦。”夏财神低声道。 徐世绩淡道:“放心,我徐世绩并不是多嘴的人,对了,铁骑平时训练消耗太大,每日半斤肉还不够,还得加一个鸡蛋,老夏你看着办吧。” 夏财神不由肉痛地打了个哆索,不过一想到具甲铁骑的可怕威力,只得狠心咬牙道:“好,鄙人回头便派人去时采购鸡蛋,不,鄙人要买一批母鸡回来自己养着,自己下蛋。” 徐世绩闻言笑道:“主意不错,反正只要铁骑每日有蛋吃,你老夏自己下蛋我都没意见,我现在得走一趟哈里部。” 徐世绩说完便纵身上了马,夏财神张了张嘴,不过最终识趣的没有提建议,徐世绩这小子做事自有一套,不必自己多嘴。 且说徐世绩率领一百铁骑杀气腾腾地来到了哈里部的营地,顿时整个哈里部都炸锅了。那一百铁甲巨怪的威慑力实在太可怕了,哈里部上下都吓得兴不起半点反抗之心。族长哈阔海带着族人赶到徐世绩的马前,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惊恐万状地道:“徐先生这是何意?” 徐世绩把哈赤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哈阔海的跟前,淡淡道:“哈族长真的不知情?” 哈阔海顿时面色大变,老泪纵横,抱着儿子的人头失声痛哭道:“姓徐的,你为何要残杀我儿?今日若不给本人一个交待,本人定找高郎将主持公道。” 徐世绩神色平静地看着哈阔海,冷然道:“别装得跟真似的,很没意思,如此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你这个族长如果还不知情,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哈阔海表情滞了一下,儿子哈赤要袭击御风马场的事,他一开始的确并不知道,但是,当哈赤暗中调动族中的兵马时,他便已经知情了,只是假装不知而已,一来是出于对儿子的宠溺,二来也是存了侥幸心理,如今大隋的形势不利,高不凡又疲于应付奚人,对哈里部来说的确是个可乘之机,成功的机会很大,所以哈阔海并没有出面阻拦哈赤,这便等于默许了。 然而,哈阔海没有等回儿子哈赤胜利的消息,却等来了徐世绩的铁骑,还有他儿子血淋淋的人头! 面对徐世绩那双睿智眼睛,哈阔海终于微微颤抖起来,颤声道:“我要见高郎将,我要亲自向高郎将解释!” 徐世绩冷道:“没这个必要,世雄!” 徐世绩一挥手,高世雄立即驱马上前,一马槊把哈阔活刺死在地上,接下来,族中所有长老级别也全部被斩杀,以这些人的地位,肯定都对哈赤袭击御风马场的事知情,既然知情还保持沉默,那就是默许,甚至是等着坐享其成,所以这些人全部都不能留。 “徐军师,抓住了哈泥!”柳狗儿和韩小云押着一人来到了徐世绩面前,赫然正是哈阔海的次子哈泥。 哈泥看到父亲的尸体,以及大哥哈泥的人头,登时放声大哭。 “徐军师,这事都是我大哥一个人策划的,不关我爹事,为何要杀了我爹?”哈泥神色悲愤地大声道。 徐世绩淡道:“可是你爹知情却不阻止,那就是默许,既然默许了,那就是御风马场的敌人,对待敌人,徐某从不手软,还有你哈泥,是不是也知情?” 哈泥微微一颤,面色惨白,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的确知情,我虽然反对哈赤这样做,但是哈赤终究是我的大哥,我不能出卖他,你杀了我吧,不过族中的妇嬬都是无辜的,请你放过他们。” 徐世绩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狗儿!” 柳狗儿犹豫道:“徐军师,哈泥被哈赤绑住关了起来,应该与此事无关,不如……” 徐世绩目光顿时一冷,柳狗儿顿时是不敢再多言了,挥刀砍下了哈泥的人头,后者死时脸上还保持着错愕的表情,显然没料到徐世绩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自己明明已经表现得如此英雄气慨,对方还毫不犹豫地下令杀自己。 正所谓慈不掌兵,像徐世绩这种帅才,怎么可能妇人之仁,放过哈泥这种隐患呢。尽管哈泥表现得十分英雄气慨,一副重亲情且铮铮铁骨的样子,但是他眼底中隐藏着的一丝仇恨,依旧躲不过徐世绩敏锐的目光,此人不杀,必然再生后患,所以徐世绩毫不犹把哈泥杀了。 接下来,徐世绩又把哈阔海一系的亲属全部清洗掉,包括哈阔海的兄弟一辈,以侄儿侄孙一辈的所有男丁,干完这一切,这才押着六七百口人,还有数以千计的牛马匹返回御风马场。 从此,这世上再无哈里部! 徐世绩对高不凡的方方面面都感到满意,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高不凡有时候太讲“文明”了,“文明”到于迂腐的地步,颇如高不凡肯定干不出株连这种事,特别是对儿童,所以,徐世绩只好果断自己把事情干了。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把哈阔海一系彻底清理干净,徐世绩也不放心将哈里部融入到御风马场来,而御风马场是高不凡的根基所在,丝毫马虎不得! 7017k 第449章 战而胜之 密云城外,近四千奚族骑兵正以逸待劳,等候高不凡的到来。 话说苏克和舒泰两人猛攻怀柔城数日未破,反而死伤了千余人,幡然醒悟后果断撤退到了密云城,与这里的另外两支奚人部队汇合。 密云城这两支奚人部队分别来自奥里部和梅只部,这两支奚族部落相对弱小,所以这次才各自派出了一千骑,攻了密云城十几天,同样没有攻下,同样死伤了不少人马。 所以,如今奚人四部加起来,尚能战者已经不足四千骑了,也就三千五百骑左右,当然,三千五百骑兵也不容小瞧,野战的优势还是蛮大的。 且说四支奚人部队会合在一起后,经过一番商量,暂时停止了对密云城的进攻,而是养精蓄锐,静候高不凡的到来,因为舒泰和苏克觉得,高不凡肯定会来救援密云城,野战可是他们的强项,没有了高墙的保护,他们有十足的信心击败高不凡。 “报!隋军已经从燕乐城开拔,往密云城这边来了!”探子飞马回报。 舒泰闻报得意地道:“瞧瞧,本俟斤所料不差吧,姓高那小子果然率军来救援密云城了。” 苏克倒是比较谨慎,连忙问:“隋军来了多少人马?” 探马禀报道:“约莫五六千人,不过骑兵也只有五六百左右。” 苏克闻言稍稍放下心来,舒泰狞笑道:“才五六百骑兵,姓高的胆子挺肥嘛,没有了那堵高墙的保护,真以为区区四五千步兵就抵挡得了咱们数千骑兵的冲击?” “报,隋军距离三十里!” “报,隋军距离二十五里!” “报,隋军距离二十里……” “报,隋军……” 奚人的探马不断地回报隋军的动向,越来越近了,而密云城外的奚人骑兵严阵以待,准备给予隋军一记迎头痛击。 “报,隋军往北去了!” “报,隋军往北二十里!” “报,隋军往北二十五里!” 舒泰和苏克两人不由傻了眼,咋回事,隋军怎么越跑越远了,这是想干嘛? 奥里部的俟斤勃朗格日忽然道:“隋军不会是攻打奚口去了吧?” 此言一出,舒泰和苏克不由都一个激凌,对啊,密云城北边四十里左右就是奚口了,他们当初也是攻破了奚口,这才杀入安乐郡的,一旦奚口中被隋军拿下,岂不意味着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下子众人都急了,留守奚口的奚族队伍只有一百人,肯定抵挡不住隋军的攻势的,一旦奚口被封锁,他们这数千骑兵就没有退路了,用隋国人一句成语来讲,那就是瓮中捉鳖,姓高那小子阴险啊,不按套路出牌。 “必须阻止他!”四名俟斤一商量,立即决定出兵追击。 于是乎,数千奚族骑兵马上开拔,向着北边风驰电掣地追去,密云城也随之解了围,城头上的守军见状一头雾水,立即上报给了密云县令陆虞。 且说高不凡,本来率着五千大军从燕乐城直扑密云城的,半路突然转头往北急行军,一口气行了十几里,终于在一处背靠山峰的开阔地形前停了下来,并且迅速列阵,摆下了一座新月大阵,很明显,这是准备在此地和奚人骑兵决战了。 这就是当初鹰扬府众将开会商议出来的战术,先是假装驰援密云城,然后突然转向,直扑奚口,给奚人造成攻击奚口的假象,奚人为了保住后路,十有八九会追击,如此便能把奚人调动起来,而大军则迅速赶到预定地点列阵,化被动为主动,等候奚人骑兵的到来。 如果奚人骑兵不来更好,那就趁势把奚口夺下,封死奚人的退路,然后再把奚人这数千骑兵慢慢耗死在境内。 不过,高不凡等人并没有白等,刚刚列好战阵不久,南边便尘头飞扬,风沙漫天,奚人的骑兵杀到了,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且说苏克和舒泰等人率着数千骑兵风尘仆仆地赶至,发现隋军已经依山列阵以待,不由微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上当了,但是他们也没惊慌,因为野战的情况下,他们即便不敌也可从容撤走。 “杀,是时候让隋狗们尝尝咱们骑兵的厉害了!”苏克拔出了弯刀,毫不犹豫地发出了进攻的命令,骑兵立即向着隋军的战阵冲杀过去。 此时的鹰扬府军经过几场守城血战的洗礼,胆气已经上来了,再加上燕乐城的惨景让他们同仇敌忾,胸中的杀气已酝酿到顶点,所以面对气势逼人的奚人骑兵也丝毫不惧。 “放箭!”高不凡一声令下,箭雨便铺天盖地抛射而出。 激战半天,奚人骑兵连续冲杀了十几次,均没能冲破隋军的战阵,反而损了数百骑,一部份是被射杀的,一部分则是撞在隋军外围严密的刀盾阵上丧了命。 这时苏克和舒泰才猛然发觉,隋军这座新月大阵竟然相当之难缠,不仅防御力相当强悍,而且还十分灵活,一伙骑兵一旦撞直去被缠住,两侧的隋军立即就像群狼一般合围上来,生生把这伙骑兵吃掉。 另外,隋军的兵器比他们精良得多,不仅弓的射程更远,箭也是锋利的铁箭头,这抵消了很大一部份步兵的劣势。 最关键的一点是,隋军的兵阵背靠山峰,全然没有后顾之忧,奚人的骑兵想利用机动性绕到后面夹攻也就不可能了,这无疑大大减轻了隋军的防御压力。 “姓高这王八蛋太狡猾了,这样咱们太差吃亏了!”舒泰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苏克的面色也是阴沉无比,这十几波进攻下来,不仅没有撼动隋军的战阵,反而损失了数百骑,另外还有数百骑受伤,这样下去,还打个屁啊,必须调整战术才行。 正当苏克等人犹豫着是战是退时,隋军的新月大阵却忽然动了,主动向着奚人的骑兵战阵缓缓推了过来,但见刀盾手和枪兵在前,那一排排铁盾就像一堵堵墙,而铁盾间伸出的一排排长矛在阳光下散发着凌厉的寒光,整个大阵就像一只带刺的乌龟,令人望而生畏。 嗡…… 弦声响起,一波箭雨率先从隋军箭阵中飞了出来,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 奚族骑兵被逼得节节后退,阵脚都有点乱了,就在此时,隋军的战阵突然一变,变成了由旅为单位的豆腐块,并且加速往前冲:“杀啊!杀啊!” 隋军如同潮水般往前推进着,而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两人各率三百骑兵从战阵之间冲杀出去,就像二龙出海,迅速杀入了奚人的战阵中。 “杀奚贼,报血仇!” “杀奚贼,报血仇! 隋军们迸发出胸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如同一波波咆哮的洪流,排山倒海地拍上去,前进,前进,再前进!!! 奚人的骑兵本来阵脚已经有点乱了,被这样一冲,更是阵脚大乱。 尉迟敬德真不愧战场上的无敌勇将,一马当先,一人一枪,如入无人之境,当然,高不凡更猛,那柄长刀纵横捭阖,所向披靡,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两军激战了近炷香功夫,奚人终于不支,开始溃退了,如同倾刻间崩毁的大堤,四散奔逃! “杀奚贼,报血仇,杀啊!!!!” 鹰扬府军咆哮着奋勇追杀,李景所率的渔阳郡兵也被带动得热血沸腾,这可是堂堂正正在野战中击败一支全骑兵啊,一瞬间,所有人的热血都被点燃了,士气和自豪感噌噌地往上升。 “后退者死!后退者死!”舒泰声嘶力竭地大叫,连斩数名后退的人骑兵,可惜兵败如山倒,任他如何吆喝也扭转不了局势。 眼见隋军如潮水般扑来,舒泰最后也只能哀号一声,发出撤退的命令。 崩…… 舒泰正在亲兵的护围之下准备开溜,却闻一声弦响,一支铁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破空而至,正中他的颈后。 舒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被铁箭的巨力带得从马头方向摔飞出去,然后又被滚滚而来的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舒泰那些亲兵眼见俟斤被射杀了,当下更不敢停留,打马疯狂逃蹿。高不凡一箭射杀了舒泰,立即挂弓抽刀,再次奋力冲杀。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鹰扬府军们死死咬在奚人的屁股后面追杀,一口气追出了数十里。奚人溃兵慌不择路,竟然从密云城下逃过,一往路往南逃进了渔阳郡境内。 密云城中的守军眼看着鹰扬府军撵在奚人骑兵后面追杀,都有点难以置信,直到那面威风门凛凛的“高”字将旗渐渐远去,这才反应过来! “那是涿郡鹰扬府军,是高郎将,我的天啊,这也太猛了吧,鹰扬府军竟然把数千奚贼骑兵击败了!” 奚人被鹰扬府军击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密云城,倾刻全城沸腾,县令陆虞又惊又喜,立即派人打开城门,亲率城中的守军加入了追杀了行列,虽然没什么用,但终究可以凑人数,增加一点声势。 7017k 第450章 慢工出细活(补昨天) 崔护摔伤了腿,挺严重的,右小腿骨折,至少得休养半年才能复原,要不是几名心腹拼死相救,背着他逃进了密云城,他只怕已经死在奚人刀下了。 此刻的崔护正撑着病体,坐在案身写遗书。奚人已经围困了密云城十几天了,而且奚人还有攻成器械,近日围困密云城的奚人又增了一倍有余,估计密云城要守不住了,所以崔护觉得有必要准备好遗书,把一切后事安排好。 崔护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女儿崔诗柔了,不过幸好,女儿已经有托付的对象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此人定然不会有负他所托的。 正当崔护写完遗书,黯然神伤地把信件密封好时,心腹崔平忽然神色激动地跑了进,吃吃地:“大管事……出大事了!” 崔护微微一震,叹了口气地问道:“是不是城破了?” 崔平连连摇头道:“不……不是的,是奚人被击溃了,哈哈,奚人被高郎将击溃了!” 崔平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你说什么!”崔护下意识地蹦起来,不过腿上一阵剧痛,痛得他又跌回椅子上,连脸都有点变形了。 “噢,大管事小心点。”崔平连忙上前扶住椅子,免得崔护翻倒,摔出一个终身残疾来。 崔护惊喜交加地急问道:“长卿来了,长卿击败奚人了?” 崔平点了点头,喜悦地道:“千真万确,不久前,溃败的奚贼从城外往南逃过了,涿郡鹰扬府军正在咬尾追杀,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到了,那面将旗赫然正是高郎将的将旗,绝对不会有错。” 崔护不由激动得哈哈大笑,把那封写好的遗书撕碎扔到纸篓中,用不着了,留着也是晦气! 崔平也是喜笑颜开,佩服万分地道:“高郎将着实厉害,竟然在野战中击败了数千奚人骑兵,太了不起了。” 高不凡能这么快打到密云城,而且一战而胜,实在大大出乎崔护所料,他笑吟吟地道:“长卿果然没令我失望,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 崔平深深地看了崔护一眼,万分佩服地道:“大管事的眼光真不是盖的,高长卿此子不得了啊,待消灭了奚人,至少安乐郡已在手中,对了,现在涿郡鹰扬府威名远播,高长卿也是威名赫赫,而且鹰扬府兵纪律严明,十分之得人心,据说百姓们都在争相加入呢。” 崔护闻言亦是激动不已,点头微笑道:“何止安乐郡,如今奚人不是南逃渔阳郡了吗,老魏这家伙可不善茬啊,估计渔阳郡也跑不掉了。” 崔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魏征这家伙虽脾气臭兼口臭,但腹黑起来也是没谁了。 “大管事,陆县令来了。”另一名心腹崔广走了进来禀报道。 崔护连忙道:“快请!” 这时天已经黑下了,县令陆虞走了进来,满脸笑容地问道:“崔兄,你腿伤没大碍吧?” 清河崔氏乃大隋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再加上清河崔氏近年在密云县内开采铁矿,开打铁布,开布庄等等,俨成了密云县的纳税大户,所以县令陆虞一直把崔护当着菩萨一般供着,崔护受伤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就会登门问候,不过晚上登门还是第一次。 崔护自然知道陆县令这时登门的意思了,毕竟自己和高不凡的关系密切,整个涿郡都知道,陆县令自然也不例外。 “好很多了,有劳陆大人费心,对了,鄙人刚刚听说奚贼被击败了?”崔护问道。 陆县令满脸春风地道:“没错,奚人已经被高郎将击溃,如今奚贼的残余已经逃到了渔阳郡境内,高郎将正在率人追击,呵呵,本县本来也想派兵协助的,可是奚口还在奚贼手中,高郎将担心奚贼有援兵,所以命下官返回继续固守城池。” 崔护肃然点头道:“这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陆县令本来想追上高不凡混个脸熟的,岂料人还没见着,就被高不凡派人训斥了一顿,命他马上回城,只好灰溜溜地率兵回来了,又醒起崔护和高不凡关系很好,便跑来看望崔护,目的自然是想崔护在高不凡美言几句。 “是啊,是本县疏忽大意了,幸亏高郎将算无遗策,本县惭愧,惭愧啊!”陆县令尴尬地自嘲道。 崔护微笑道:“陆大人也是一片好意,想必高郎将不会责怪的。” 陆县令趁机低声道:“还望崔兄日后在高郎将面前替本县美言几句,感激不尽!!” 崔护心中一动,点头道:“这自然没问题,只是陆县令只怕拜错生佛了。” 陆县令愕了一下,忙问:“崔兄何解?” 崔护微笑道:“高郎将奉命节制安乐和渔阳二郡,如今率军与奚人血战,最关心的自然是后勤供应,陆大人只要做好这方面工作,还愁得不到高郎将的嘉奖?现在跑来找鄙人,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陆县令一拍大腿道:“哎哟,本县真是犯迷糊了,呵呵,多谢崔兄提醒,本县这就回去安排。”说完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崔护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安乐郡辖下只有二县,分别是燕乐县和密云县,如今燕乐城的官员,上至郡守,下至县丞主薄基本都死绝了,唯独密云县的地方官员体系还是完整的,只要陆虞依附高不凡,那么全郡上下就是高不凡说了算了。 当然,陆虞如果不依附高不凡,同样也是高不凡说了算,不过下边的人不配合,总是会棘手一些。 且说高不凡率着大军一直追杀进渔阳郡,直到天黑才下令安营扎寨。 逃进渔阳郡的奚贼残余虽然还有近千骑,但都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只要不重新聚集在一起就不成气候,所以接下来,高不凡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奚贼残余逐步肃清,嘿,这其中就大有文章可作了,反正魏征已经劝高不凡慢慢来,不着急,慢工才能出细活嘛,至少要拖到雁门那边尘埃落定。 7017k 第451章 大礼 转眼已至金秋九月,天高云远,西风萧瑟。 高不凡站在破败的奚口关城上远眺,但见燕山巍巍,飞鸟绝迹,夯土筑成的低矮长城就像一条灰黄的土蛇在山间起伏蜿蜒。 高不凡顺着土长城往西走了一段便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年久失修的城墙已然不堪重负,一脚踩上去,严重风化的夯土便沙沙地往下掉落,跟在身后的密云县地方官们,早已骇得心惊肉跳,眼见高不凡终于停下脚步,不由都暗松了口气。 话说数日前,高不凡便亲自率兵夺回了奚口,并且派驻鹰扬府军五百人,并安排一名校尉和两名旅帅负责统率,如此一来,高不凡便等于将奚口这个重要的长城关隘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了。 此时,高不凡弯下腰来,从城墙上掰下一块夯土,随手一捏便捏成了粉沫,然后皱着剑眉自言自语般道:“这城墙——得修缮了。” 密云县令陆虞连忙点头道附和道:“高郎将所言极是,这城墙是得重新修缮了。” “不仅城墙,奚口整座关城也得重修了,否则以后还是会轻易被奚人攻破。”高不凡说完对着墙体轻踹了一脚,破败的女墙便轰然倒塌下去,连带众人脚下的长城主体也跟着一阵剧烈晃荡,差点没把一众地方官给吓尿。 高不凡又猛跺了两脚,把众官员吓个半死,这才对着陆虞道:“陆大人,您瞧,这种城墙,这种关城,如何抵当外敌的攻击?是不是得重修?” 陆县令面色苍白,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是得重修了。” “不仅要重修,还得加高加阔,至少要条石打底和青砖外墙,如此重要的关隘,怎么修也不为过。”高不凡正容道。 陆县令尴尬地陪笑道:“高郎将言之有理,只是本县的财政只怕承担不起。”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本将会向朝廷上奏此事,尽量争取拔款,另外,陆大人也可以发动本县的士绅捐款,毕竟事关本县的长治久安,想必大家都会支持的。” 陆虞立即“心领神会”,点头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去便发动大家捐款重修奚口。” “自愿原则,可不能强行摊派,若闹出乱子来,本将唯你是问。”高不凡严肃地道。 “下官岂敢,当然是自愿的。”陆虞陪笑着道,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本以为高不凡想借口修长城搜刮一笔的,但此时却有点拿不准了,这位爷似乎是真的要重修奚口啊,按照那种标准,光是一座关城只怕花费就不下十万两,当然,如果强征百姓为劳力,倒是可以费下一大半。 “走吧,回城去。”高不凡说完转身下了长城,陆虞等地方官均如释重负,跟着下了长城,骑马返回密云城。 且说高不凡进了密云城,径直便去了崔护的住处,结果刚到门前,便见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卢三郎,而且另外六人也都认识,正是当初一起吃过饭的幽燕七姓管事。 “见过高郎将,陆大人!”卢三郎微笑着带头行礼,其余六姓管事也纷纷跟随。 高不凡讶然道:“卢兄和诸位管事为何都在此,莫非是约好的?” 卢三郎笑道:“可不是,听闻高郎将打了大胜仗,已将奚人击溃,如今不仅整个安乐郡,就连整个涿郡的百姓均欢欣鼓舞,我等幽燕七姓特意代表涿郡的士绅前来慰劳三军将士,只是到了这里才得知高郎将和陆大人前往奚口巡视了。” 黄管事亦笑着插口道:“可不是,我等本欲赶往奚口拜见,又担心会影响高郎将的军务,只能在城中等候了,三郎忽又醒起崔大管事在城中养伤,于是大家便约好一起来探望崔管事,呵呵,没想到我等这边刚进门不久,高郎将就回来了。” “是啊,真巧!”众人纷纷附和。 高不凡微笑道:“诸位有心了。”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高不凡进了客厅,崔护正坐在椅上等候,眼见到高不凡行进来,便挣扎着要站起施礼,后者连忙上前制止道:“崔兄不必多礼,仔细伤势复发。” 崔护心中一暖,微笑道:“那鄙人便失礼,诸位请自便。” 众人分宾主落座,高不凡关心地问:“崔兄的腿伤如今如何?” 崔护轻松地道:“好多了,再将养数月应该就能痊愈。” 陆县令趁机道:“本官家中还有一块陈年三七,最是活血化瘀生肌,待会着下人给崔兄送来。” 崔护连忙拱手致谢,并随口问道:“听说陆大人今日和高郎将到奚口巡视了?” 陆虞点头道:“下官和高郎将的确刚从奚口回来,奚口一带的长城年久失修,关城也被奚人严重破坏,已然不能有效抵御外敌,必须重新修缮加固,高大人已打算向朝廷奏请拔款重新修缮。” 崔护闻言摇头道:“恕鄙人直言,这只怕很难,而且远水难解近渴。” 陆虞苦笑道:“可不是,本官打算发动本县的士绅筹集一批善款,总得先把奚口关城给重修起来。” 崔护正容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代表清河崔氏捐赠黄金千两吧。” 此言一出,陆虞不由暗吸一口冷气,同时大喜过望,站起来拱手道:“崔管事高义,崔管事大气,本官在此代表安乐郡的百姓向您致谢。”说完深深一揖。 崔护摆了摆手笑道:“陆大人客气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我清河崔氏应该做的!” 卢三郎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鄙人也代表范阳卢氏捐赠黄金千两,另外,范阳卢氏再向涿郡鹰扬府捐献战马五百匹,以助府军儿郎们消灭奚贼,奚贼来去如风,府军儿郎战马不足会吃大亏。” 卢三郎此言一出,就连崔护都微微一震,拱手道:“卢兄大手笔,佩服佩服!” 陆县令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五百匹战马啊,价值好几万两银子,再加上一千两黄金,啧啧,崔卢两家真不愧是富可敌国的百年华族! “卢兄高义,卢兄大气!”陆虞又是深深一揖,此时此刻,陆大县令也有点词穷了,果然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力。 卢三郎这份大礼把高不凡也震惊了一把,站起来郑重一揖道:“本将在此替三军将士谢过卢兄。” 卢三郎回礼慨然道:“高郎将客气了,高郎将和三军将士浴血奋战,守护幽燕百万黎民安宁,相比之下,区区几百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其余幽燕六姓也纷纷点头附和,只听那黄管事捋须笑道:“我黄氏一族不及范阳卢氏才大气粗,只好捐银三千两修缮奚口关城,再向鹰扬府损赠五十匹战马。” “朱氏一族也捐三千两,战马五十匹!” “金氏一族捐五千两,战马一百匹!” “武氏一族捐三千两,战马五十匹!” “赵氏一族捐四千两,战马五十匹!” “穆低一族捐三千两,战马一百匹!” 陆县令瞬间幸福得差点晕过去,光是幽燕七氏的捐款就超过三万两银,再加上清河崔氏的一千两黄金,修建奚口的关城的钱已经有了,再发动本郡的士绅捐一些,应该是绰绰有余。 此时此刻,高不凡终于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得士族者得天下了,这些士族世家的能量实在大得吓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太特么的给力了。 这下子,不仅修缮奚口长城的钱有了,鹰扬府还能组建一支千人轻骑兵,加上鹰扬府原有和缴获的战马,凑出一支两千人的轻骑兵也不在话下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鹰扬府军已是一支拥有五千兵力,而且战马近两千匹的军队,短短两个多月,实力何止暴增十倍。 正是: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天! ------题外话------ 有点卡壳,下一更要晚一些。 7017k 第452章 路遇黑龙? 以后安乐郡就是高不凡的地盘了,再加上清河崔氏的铁矿山也在密云县境内,若奚人隔三差五跑来侵扰可不好办,所以奚口这段长城是必须修缮好的,那怕是自掏腰包也得修。 崔护带头一掷千金固然是因为高不凡,但也考虑到自身利益,毕竟这两年清河崔氏把近半产业都转移到涿郡和周边,若是安乐郡不稳,必然会影响到清河崔氏的产业。 同理,卢三郎和幽燕六姓之所以慷慨解囊,固然是在往高不凡身上投资,但同时也是在维护自身利益,毕竟他们的根基也在幽州一带,奚人南下捣乱,无疑也是在砸他们的饭碗,所以幽燕七姓也乐见奚口长城被加固。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卢三郎一掷千金,外加赠送五百匹战马之举,无疑是极大手笔,连崔护都佩服此子好魄力。 不过在商言商,卢三郎和幽燕六姓的管事都是商人,投资自然是要回报的,这不,接下来的酒宴上,卢三郎便委婉地提出,让两百名卢氏子弟加入鹰扬府效力。 很明显,卢三郎的五百匹战马不是白送的,还“附赠”了两百卢氏子弟,其他幽燕六姓也差不多,分别慷慨地“附赠”了五十名各自家族的子弟,也就是说,幽燕七姓一下子往鹰扬府军中塞进了五百人。 如果是以往,高不凡肯定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毕竟现在鹰扬府的兵力已经超过五千人,往里面加入五百名幽燕七姓的子弟,占比并不算多。 另外,高不凡现在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反正鹰扬府目前也在募兵,幽燕七姓自动把人送上门,他又岂有不收之理?当然了,人可以收,但不管是哪个家族的子弟,都必须从低做起,各凭本事升迁,想靠关系走后门?没门儿! 所以,高不凡一点也不担心日后七姓子弟会架空自己。如果是凭本事出头的七姓子弟,而且循规蹈矩,他自然会加以重用,若是只会投机钻营,争权夺利的,根本不用高不凡他出手,老魏自然会踢其出局,毕竟耿直腹黑兼嘴臭的老魏同志可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乎,高不凡收获了人、马、钱,而幽燕七姓也如愿以偿地把各自家族的优秀子弟送进了鹰扬府,嘿嘿,一旦日后高不凡龙飞九天,这些家族子弟中只要有那么几个冒尖,整个家族都将受益无穷,今日这点投资就千值万值了。 大家各取所需,一场饮宴宾主尽欢,然后便各自散去了。 酒宴结束,客人尽去,高不凡和崔护两人便去了书房继续喝茶闲聊。 “长卿,这段日子,柔儿麻烦你。”崔护感激地道。 “崔兄言重了,柔儿乖巧懂事,怎么会麻烦呢!”高不凡摇头道,没有外人在场,两人说话都随意了很多。 “看来长卿和柔儿相处得很好。”崔护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注意到高不凡竟然也称呼柔儿了。 高不凡微窘:“还行,对了,矿场的损失大吗?” 崔护摇头道:“基本上没什么损失,奚人只是图财,矿场里的铁矿石他们拿去也没用,回头只要招回工人便可以重新开工炼铁了。” “那就好,近来世绩发了一笔横财,竟狮子大开口要九百套具甲。”高不凡苦笑道。 崔护倒吸一口气,失声道:“九百套?” 高不凡点头道:“崔兄若是为难,回头我跟世绩聊聊,砍掉一半应该还是可以的。” 崔护沉吟了片刻,咬牙道:“倒是不必砍,只是至少得一年半时间,我尽量做得周密一些。” “谢谢崔兄。”高不凡喜道:“价格方面就按市价,反正不能让崔兄你亏本。” 崔护微笑道:“长卿放心吧,鄙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如果是以往,鄙人肯定不敢答应你,但是如今时势不同了,秩序崩坏,朝廷对铁料的管控松懈,现在安乐郡又在长卿治下,行事更加方便,理应没有问题。” 高不凡点了点头:“那就好。” “徐军师近来上哪发的横财?”崔护好奇地问。 高不凡便略略将哈赤袭击御风马场的经过说了一遍,崔护听完后不由替哈赤这倒霉蛋默哀了一秒钟,徐世绩那一百具甲铁骑他见识过,一般的轻骑遇上,别说只有三百,就算一千骑也只是盘菜而已。 “徐世绩此子的确是个独当一面的帅才,长卿好眼光,赚大了,不过我一直很好奇,长卿是如何把徐世绩从瓦岗挖过来了的?”崔护问道。 高不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大言不惭地道:“自然是人格魅力了。” 崔护愕了一下,继而哈哈笑道:“估计也是,对了,为何不见老魏?” 高不凡答道:“魏先生和尉迟目前都在渔阳郡清剿残余的奚贼,只怕要花费几个月时间。” 崔护闻言会心一笑道:“也是,奚贼躲藏起来并不好找。”说完压低声音道:“长卿以为,雁门那边何时才会明朗?” “快了,年底前应该会结束。” 崔护心中一动:“何以见得?” “始毕可汗至今未能破城,而各路勤王兵马估计也快到了,而且马上就要入冬了,始毕的几十万大军消耗不起,退兵是迟早的事。” 崔护闻言不由有点失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时,心腹崔平有点慌张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管事,诗柔姑娘接来了,只是路上受到了惊吓。” 崔护和高不凡都吃了一惊,几乎异口同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平神色怪异地道:“听崔广说……诗柔姑娘在路上休息时见到了一条黑龙。” 高不凡愕然了一下,黑龙?开什么玩笑! “柔儿在哪?”崔护却是急急地问,高不凡不相信有龙这种生物,但是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人肯定深信不疑,自然包括了崔护。 “诗柔姑娘估计吓得不轻,精神不太好,送到房间休息了。”崔平答道。 崔护马上焦急地道:“快,抬我去!” 当高不凡和崔护二人来到房间见到崔诗柔,登时都吃了一惊。只见崔诗柔这小萝莉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崔护伸手摸了一下,不由失声道:“柔儿发烧了!” 高不凡虽然没伸手去摸,但站在床边也能感受到崔诗柔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而且后者的嘴唇都有点脱皮了,这可是脱水的迹象,不妙啊! “快,给柔儿喂点水。”高不凡果断地道。 “噢,好好的!”神不守舍的舒儿这才醒起取出水囊给崔诗柔喂水,只是双手明显在微微打颤。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把水囊拿过来道:“我来吧,你去准备冷水和毛巾。” “噢噢噢!”舒儿连忙跑了开去,在门口差点还摔了一跤。 高不凡既惊且疑,舒儿这丫头本来十分活泼开朗的,咋也吓成这样,莫非她们真的看到了黑龙? 高不凡打开水囊塞子,小心翼翼地捏开崔诗柔的小嘴,往里面倒了一点水,后者立即吞了下去,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于是高不凡又喂了一口。 连喝了几口水之后,昏昏沉沉的崔诗柔总算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崔护又惊又喜,担心地问:“柔儿,你现在觉得如何,哪里不舒服?” “爹,高……大哥!”崔诗柔见到高不凡和崔护,眼中露出一丝喜色,挣扎着要坐起来。 高不凡连忙道:“不要动,躺着!” “哦!”崔诗柔乖巧地哦了一声,躺下乖乖不动了。 高不凡仔细端详了一眼崔诗柔的双眼,发现依旧清明,倒是略略放下心来。 7017k 第453章 吉凶 崔护命人在城中请来了大夫,后者给崔诗柔把了脉,问了病征和病因,诊断是惊吓过度以至于寒邪入体,于是便开了两剂药,一剂安神定惊,一剂驱寒祛邪。 崔诗柔喝了汤药不久便睡着了,体温似乎也降了下来,本来红通通的脸蛋亦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崔护和高不凡见状均松了口气,悄然退出了房间,然后来到了偏厅中。 “崔广,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柔儿为会惊吓成那样?”崔护沉声问道。 崔广是崔护的心腹之一,见过世面,办事也十分妥当的一个人,这次负责回怀柔城接崔诗柔主仆二人到密云县城。 崔广似乎还惊魂未定,讳莫如深地低声道:“大管事,我们在路上休息的时候……撞见,一条黑色的蛟龙了。” 崔护微微一震,急忙追问:“在何处?” “在一座深水潭边,后来才当听地人说起,这个潭就叫黑龙潭,真是太邪门了”崔广言之凿凿地续道:“当时属下护送姑娘的马车来到黑龙潭附近,听到了水声,便停车休息,取了些潭水来喂马,而姑娘和舒儿两人去了潭边洗手。” 崔护闻言面色微变,就连高不凡也莫名有紧张起来,追问道:“后来呢?” 崔广目带惊惧地道:“当时小人正在喂马,忽然听到一声鹰叫,接着姑娘和舒儿也大声惊呼,小人立即取刀赶了过去,看到那潭面溅起好大一串水花。” 高不凡不禁啼笑皆非地道:“敢情闹了半天,你只看到串水花?” 崔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小人好像还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似乎……嗖的一下蹿到潭底深处不见了。”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这小子的描述用语不是“好像”就是“似乎”,不太靠谱啊。 崔护有点不满地瞪了崔广一眼,这小子平时办事挺妥当的,这次咋就掉链子了。崔广尴尬地道:“大管事和高郎将要是不信,大可以问问舒儿,她和姑娘在一起,最先看到那条黑龙的,应该比属下看得更清楚。” 崔护挥了挥手道:“去把舒儿那丫头叫来。” 不一会儿,舒儿来了,这个平时活泼俏皮的婢女此刻仍然魂不守舍的,显然吓得不轻,高不凡柔声问道:“舒儿,你和诗柔姑娘在黑龙潭边看到什么了?” “婢……婢子看到……姑娘看到,婢子……!”舒儿一听到“黑龙”二字,竟然瑟瑟地发起抖来,目露惊恐,语无伦次。 高不凡微笑着鼓励道:“不要害怕,慢慢说,你现在很安全,当时你和柔儿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舒儿定了定神,低声道:“当时婢子和姑娘想到潭边洗手,天上突然飞下来一头灰白色的大鹰,扑通一下,在潭里面抓起来一条大鱼,好大一条,感觉那只鹰都有点不够力气了,在水面扑腾扑腾的也飞不高,就在那时,水底下突然冒出一条巨大的黑龙,一口把鹰和鱼都叼走了,然后迅速沉到水底下不见了,婢子和姑娘当时都吓坏了,感觉腿也不听使唤,想跑都跑不了。” 讲到这里,舒儿禁不住又瑟瑟发起抖来,崔护和崔平两人也是一个激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不凡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舒儿描述得很详细,应该不会有假,而且两人同时看到,应该也不是幻觉,换而言之,两人真的看到了“黑龙”,估计那深潭中肯定藏着某种大型的未知生物,很可能是蟒蛇,又或者鳄鱼什么的,可是这两种生物都多生活在闷热多水的南方,北方好像没有分布啊,不过事无绝对,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自然环境跟后世差异很大,即便有也不算太过出奇。 “那黑龙长什么样子?”高不凡继续追问道。 “黑色的!”舒儿脱口道。 “还有呢?颇如它的头长什么样子?” “头也是黑色的!” 高不凡有点无语,这婢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舒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讲了废话,连忙补充道:“它的头很大,嘴巴张开时也很大,对,它还有角,不过跟画上画的有点不一样,身上有鳞片,又粗又长又黑。” 高不凡暗汗,后面这描述听着咋那么别扭,只是这玩意竟然有角,那肯定不是蟒蛇和鳄鱼了,那会是什么?河马?更加不可能,河马没有鳞片,也不可能被描成又粗又长又黑。 “大管事,姑娘只怕是真的遇到黑龙了,幸好黑龙没有伤人,这种事吉凶难料,要不找个算命先生来占上一卦,问问吉凶?”崔平提议道。 崔护点了点头道:“也好!” 高不凡自然是不信有什么黑龙的,奈何崔护他们相信啊,而且古人太多这种传说了,遇到一些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又或者作了个梦,都喜欢求神问卦来定吉凶,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正所谓入乡随俗,高不凡也不发表意见,不过却暗暗打定主意,抽空去那黑龙潭中一探究竟,是龙是蛇,一看便知。 如今已经快天黑了,算命先生也不是说找就能找的,所以高不凡又去房看了一眼崔诗柔,发现后者睡得安稳,便放心告辞离开了。 崔平看着高不凡离开时背影,有点担心地低声道:“大管事,有句话下,属下也不知当不当讲?” “可是关于长卿的?”崔护问。 崔平点了点头,低声道:“高郎将是鹰扬郎将,姑娘见到黑龙噬鹰,会不会应在高郎将身上?要真是如此……可是大大的凶兆啊!” 崔护浑身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竟迅速涌上了心头,不行,看来自己得提醒长卿近期要小心,对,九百套具甲的事也得缓上一缓。 嘿,有些事就是如此之神奇,你说是迷信吧,偏偏正是崔护的谨慎举动,让高不凡躲过了一劫,此是后话,在此暂不提! 且说高不凡放心不下,第二天又登门来看望崔诗柔,后者的病情竟然反复了,又发起烧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崔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高不凡伸手摸了摸崔诗柔的额头,发现十分烫手,不由失声道:“崔兄,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我离开前不是好好的吗?” 崔护一筹莫展地道:“是啊,只是长卿你离开不久,柔儿又慢慢烧起来了,似乎烧得还更加厉害了,按照大夫开的药又喝了一剂,却也不大管用。” 崔平看了高不凡一眼,道:“今日上午找了个算命先生来给姑娘算了一卦,那算命先生说姑娘今年八字犯水,会有一劫,而且解铃还须系铃人。” 高不凡皱眉道:“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的意思是,姑娘在黑龙潭旁边丢了魂,必须取那黑龙身上的一块鳞片和一滴血入药定惊,如此才能使魂魄归位,否则一直好不了,甚至……甚至可能会没命。”崔平低声道。 高不凡怒斥道:“荒谬,简直一派胡言,那算命先生在哪?本将一刀把他砍了,省得再招摇撞骗害人。” 崔平神色讪讪不得语。 崔护连忙道:“长卿息怒,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对方也是混口饭吃而已,犯不着生气。” 高不凡暗汗,看来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在乎崔诗柔这妮子了,听到那所谓的算命先生建议崔诗柔吃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便禁不住火大。 高不凡亲自拧了湿毛巾捂在崔诗柔的额头上,又吩咐舒儿用湿毛巾给崔诗柔擦拭手脚和腋窝等,当然,舒儿干这些时,众人都离开房间回避。 如此反复施为,等到了下午,崔诗柔的烧果然渐渐退了,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还坐起来吃了半碗小米粥。 崔护见状不由暗喜,问道:“柔儿还想吃什么?爹吩咐人给你做?” 崔诗柔吃了半碗小米粥便吃不下了,摇了摇头道:“爹,女儿饱了。”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瞥了高不凡一眼,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除了父亲的男人面前吃东西。 高不凡微笑道:“发烧对身体的消耗很大,必须补充营养才行,柔儿吃这么少是不行的,要不再喝一碗鸡汤吧。” “噢,好吧!”崔诗柔点头乖巧地答应了。 崔护见状有点吃味了,自言自语地般道:“唉,女生外向啊,阿爹说话不管用了!” 崔诗柔不由闹了个大红了,高不凡尴尬地轻咳一声,老崔你什么意思? 崔诗柔喝了半碗鸡汤,面色也红润了,看上去精神奕奕,好像没什么事了,崔护和崔平见状也禁不住暗暗称奇。 高不凡见崔诗柔好起来,便起身告辞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啥的,高不凡离开之后不久,崔诗柔竟然又有点发烧了。 崔半仙(平)立即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着崔护低声道:“大管事,看来高郎将杀气重,镇得住那条黑龙,所以他在的时候,诗柔姑娘就好好的,他这一走,诗柔姑娘马上又复发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崔护皱眉问道。 “要不把姑娘送到高郎将的房间去?”崔半仙提议道。 崔护抬手就给了这货一记爆粟,出的什么馊主意。 被扇了一记的崔平倒是灵机一动,讪讪地道:“要不……把高郎将的配刀或配弓借来挂在姑娘的房间,说不定也有用。” 崔护一想,这个倒是可是有! ------题外话------ 各位大朋友,儿童节快乐。六月第一天,拜求保底月票。上个月更了差不多十八万字,应该有不少书友有保底月票。记得投哦! 7017k 第454章 独探龙潭 密云县令陆虞虽然为人有点唯唯诺诺,但办事能力还是很可以的,各家族的捐款一到位,他便着手开始修筑奚口关城了,由于高不凡严令不准强征徭役,所以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出钱招工人,无形中倒是带动了本县的经济和就业,吸引了大批流民前来务工。 陆虞见状灵机一动,立即出了一条政策,但凡参加修筑奚口长城的流民,只要工程完工,就可以直接落户密云县,并且按照均田令分得田地,而且所有前科既往不咎。 流民之所以成为流民,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就是在家乡犯了事,只能远走他乡避祸;第二就是家乡受灾了,发生了饥荒或者兵乱,不得不举家离乡谋生;第三则是逃避征役,譬如杨广三征高句丽,很多百姓,甚至是官兵,为了不去辽东打仗,举家逃离,从此成为黑户,有家归不得,流离失所。 所以,陆县令颁布的这条政策,对流民来讲,无疑极具吸引力。 由于涿郡富庶,所以涌进了大量流民,然而安乐郡则相对贫穷,而且就在长城边上,不久前又遭到奚人烧杀抢掠,人口流失严重,急需补充血液,所以陆虞此举无疑是一举两得,流民可以重新落户,获得安稳的生活,而密云县也增加了人口,人口增加了,产出和税收自然也会增加。 所以,密云县这条落户政策一出,顿时吸引了周边的流民蜂拥而入,不仅修筑奚口长城有了充足的人手,就连崔护的铁矿场也很快招满人了,瞬时间,这座贫穷的边境小县竟然兴旺起来,街上行人多了,商贩也跟着从四面八方跑来做生意,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说来倒也奇怪,从自崔护把高不凡那把四石逐日弓借回来挂在崔诗柔房间的墙上,后者的病果然不再复发了,崔护惊喜之余更加深信高不凡的气场能镇住黑龙,而这件事也慢慢流传开来,还越传越离奇,最后更是有好事者编起了顺口溜,大致意思就是说高不凡是天上的将星转世,就连邪恶的黑龙见到他都得退避三舍。 高不凡对这些离谱的传说自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崔诗柔只是受惊了,身体免疫系统产生了紊乱,只要情绪稳定,病重便会慢慢好转,当然,那把四石弓挂在墙上,也可能在心理上给予了崔诗柔一定的安全感,所以对她的病情也有一定的帮助。 在高不凡看来,这些都是能从科学上解释得通的,也没那么玄乎,当然,这在古人看来则是玄之又玄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高不凡独自骑着大青马离开了密云城,一个亲兵都没带,大家都不知他去干啥,不过亲兵们也不担心,因为凭高郎将这一身本事,这天下能伤他的人只怕已屈指可数了。 且说高不凡离城后一路策马来到了云蒙山下。 云蒙山属于燕山山脉,海拔超过千米,是密云县内第一高峰,而高不凡打听过了,黑龙潭就在云蒙山附近,他今日孤身前往,就是想探一探究境,看看这个所谓的黑龙潭是否真有黑龙存在。 深秋时节的云蒙山层林尽染,奇峰挺秀,落叶遍地,鸟鸣山色,倒是一个郊游的好去处。 本来从怀柔县到密云倒是不必经过云蒙山脚,但崔广估计是抄了近道,这才路过了云蒙山脚。 “老哥你好,请问黑龙潭在何处?”高不凡正寻不着路,忽见一樵夫经过,便打马上前问路。 那名樵夫见到高不凡生得唇红齿白,腰挎一柄长刀,英气勃勃,而且胯下坐骑也非常神骏,料是个世家子弟,不由好奇地问:“这位公子要去黑龙潭作甚?” “慕名而来。”高不凡微笑道。 樵夫摇了摇头:“老夫劝公子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何?”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樵夫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讳莫如深地道:“黑龙潭深不见底,经常无风起浪,传言潭中住着一条恶龙,经常出来偷吃过往的牲畜,咱们本地人都不敢靠近。” 高不凡笑道:“真的假的?老哥你不会是故意吓唬我这个外乡人人吧。” 樵夫闻言有点生气了,冷哼一声道:“老夫无缘无故吓你作甚,前几天还有两个小姑娘看见那条恶龙了,差点没把魂给吓掉,还是老夫给她们指的路离开,你这小年轻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要是不怕,呶,黑龙潭就在那边,自己去看看,最后可别吓个屁滚尿流的。” 樵夫说完便挑着一担柴气呼呼地走了。 高不凡顺着樵夫所指的方向策马而行,走了一段,果然听到了隆隆的流水声,穿过一片小林,便见一方水潭出现在溪谷间。 这方水潭并不大,估计也就三四十方的水面,但是潭水墨,可见的确非常深,靠山一侧正好有一条小瀑布泻入潭中,发出隆隆的流水声。 高不凡牵着马走到水潭边,然而大青马靠近潭边两米之内就不敢向前行了,还不断地往后退。高不凡眼只闪过一丝讶色,又连续试了两次,大青马均是靠近潭边两米就不愿再前行了,还不停地摇头打响鼻。 高不凡见状不由心头微凛,青云极具灵性,对危险的感知也是十分灵敏的,难道这潭中真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让它感到忌惮?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不凡顿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他先把大青马放到远离深潭的地方吃草,这才步行回到潭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安静地注视着墨黑的潭水。 也不知是心理暗示的原因,高不凡竟然觉得潭中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不由有点头皮发麻,奶奶的,莫非潭中真有一条黑龙?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高不凡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了这句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高不凡忽觉汗毛倒炸,急忙从石头上嗖的弹身跃起,与此同时,手中的刀光已然化作一道匹练向身后疾斩而出。 身后传来一声轻咦,一条人影倏地疾退开去,避过了高不凡石破天惊的一刀,而高不凡听到这一声轻咦,反倒瞬间淡定下来,因为来者是个人,而不是什么灵异怪物。 高不凡像只飞鹰般落在地上,凝目望去,顿时愕住了,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红须大汉正站在数丈外,一对虎目不怒自威,威棱四射,赫然正是那日在城头上见过一面的虬髯客张仲坚。 高不凡心中一阵激动,脱口道:“张大哥?” 红须大汉咧嘴一笑:“你确定?” 高不凡笑道:“本来并不完全确定的,但现在确定了。” 红须大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能跟李靖结拜的都不是正常人。” 高不凡笑言:“张大哥是在损二哥,还是自损?” 红须大汉又是哈哈一笑:“三弟这张嘴可不比伸手弱,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红须大汉这声“三弟”一出口,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虬髯客张仲坚了。 高不凡微笑道:“只是直觉而已。” 虬髯客不由赞赏地道:“看来三弟的六识倒是异常灵敏,这天下能提前发现本人的不多,三弟你是其中一个。” 虬髯客平谈的语气中也透着一股让人心折的霸气。 高不凡笑了笑道:“这天下能摸到我身边而不被发现的人也不多,至今还没有一个。” 虬髯客愕了一下,继而仰天哈哈大笑,把手中抱着的那只酒坛扔给高不凡道:“好拽的小子,不过大哥喜欢,来来来,咱兄弟二人今日也该好好聚一聚了。” 高不凡看了一眼虬髯客张仲坚另一只手提着的那只活羊,笑道:“酒是有了,羊却是活的,难道咱们哥俩要生吃活羊。” 咩咩…… 虬髯客手中那只羊发出咩咩的惨叫声。 虬髯客笑道:“这只羊却不是为三弟你准备的。”说着目光望向深潭,续道:“大哥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心重,对未知的东西总喜欢刨根问底。” 高不凡顿时心领神会,微笑道:“没关系,我带了吃的。”说完便从包袱中取出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鹅。 虬髯客见状大喜道:“好极,烧酒配烧鹅,神仙也难坐。” 于是,二人便在潭边坐下吃喝起来! 7017k 第455章 真假楼主 山风习习,落叶飘零,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坐在黑龙潭畔,一边豪饮一边畅聊,十分之投机,倒是一见如故。 虬髯客单手将酒坛高举过头,微微一倾,一道酒箭便倾泻而下,准确地落入口中,喉咙一阵咕噜咕噜作响,上斤酒便进了腹中。 “痛快!”虬髯客哈哈一笑,以掌拍击酒坛,发出一阵咚咚的声响,然后大声吟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操这首《龟虽寿》本来就豪放大气,此刻被虬髯客临风高声吟唱,更是显得豪情万仗,铿锵有力,晓是高不凡都瞬间热血翻涌,情不自禁地拿起长刀,连着刀鞘敲击旁边的山石,发出一连串的啪啪声,高声喝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高不凡甫一唱罢,虬髯客已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一双虎目煜煜,脱口道:“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哈哈哈,痛快痛快,当浮一大白!” 虬髯客说完一仰首,咕噜咕噜的豪饮了几斤,这才一抹嘴角,把酒坛扔给高不凡,后者长刀一伸,稳稳地挑着坛口高举过头,一道酒线随即倾泻而下,直入嘴口。 高不凡亦咕噜咕噜地豪饮了几斤,这才轻轻一推,酒坛便飞回了虬髯客手中,后者哈哈一笑道:“三弟比我还能装。” “不装一下,如何配得上大哥豪放的气质。”高不凡笑道。 虬髯客乐得差点笑岔了气,良久才坐下来正容道:“早就听说三弟文武双全,今日算是领教了,行,你这个三弟,大哥认了。” 高不凡苦笑道:“莫非大哥在这之前,一直没把我当三弟?” 虬髯客哈哈一笑,直言道:“之前我是更多的给李靖面子,现在嘛,大哥是心悦诚服,这一趟,没白跑,来来来,咱哥俩再走一个。”说完猛灌几口,将酒坛再次扔给高不凡。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坛三十斤重的雄黄酒便全进了二人的肚子。 虬髯客摇了摇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很是扫兴,显然还未过瘾。 高不凡打了一声呼哨,大青马便从远处奔了过来,停在潭边数米远的地方。虬髯客眼前一亮道:“三弟,你匹这青马很有灵性。” 高不凡走过去从马背上取下一只包袱,里面有几件衣服,还有两个酒囊和一些干粮。此次来探黑龙潭,高不凡已经预计要盘桓几日,所以准备比较充足。 高不取了两个酒囊,将其中一个抛给虬髯客,笑道:“我也带了酒,只是不多。” 虬髯客接过打开来闻了闻,喜道:“这是……陈年花雕,三弟不愧是当官的,有钱!” “不当官我也很有钱。”高不凡纠正道。 虬髯客大笑:“说的也是,以后要蹭好酒,大哥就找三弟你,你二哥是个穷鬼,每次去找他喝酒,都得大哥我自带酒水。”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大哥莫非是打二哥那边来?” 虬髯客点了点头:“听二弟说你在涿郡当鹰扬郎将,似乎混得不错,所以顺道过来见见面。”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对了,那天在怀柔城头还亏得大哥出手相助。” 虬髯客摆了摆手道:“即便大哥不出手,那两人也未必伤得了三弟你。”说完瞥了一眼欲言犹豫的高不凡,续道:“三弟是不是想问那两个人现在哪?” 高不凡坦率地点了点头:“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弄清楚。” “什么疑问?说来听听,或许大哥能为你解答。”虬髯客饶有兴趣地道。 高不凡直言道:“那个冷楼,我数年前在扶余城和他交过手,但是前年在蓟县城又冒出一个冷楼要刺杀我,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当时还冒出来一个楼主,差点要了我的命,只是那个楼主跟怀柔城头出现那个楼主也不是同一个人,因为相比之下,怀柔城头出现那的个楼主,武功要弱了很多。” 虬髯客笑道:“很简单,因为三弟你在蓟县城遇到那个楼主才是真正的楼主,前些天那个楼主只是个冒牌货,不过冷楼却是真的,你在蓟县城遇到那个冷楼则是冒牌货。” 高不凡有点蒙了,摆手道:“大哥你等等,我重新捋一下。你的意思是,前年我在蓟县城遇刺时,楼主是真的,冷楼却是假的,前些天在怀柔城头袭击我的楼主是假的,冷楼却是真的?” 虬髯客点头道:“没错!” “何以见得?莫非大哥审问过那两个人了?”高不凡话一出口始觉是多余的,张大哥既然已经擒获了那两人,自然是审问过了。 虬髯客微笑解释道:“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追查镜花水月楼,冷楼这个人我早就盯上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忽然醒起虬髯客和青若其实是师兄妹,青若化身为寒月潜伏数年,目的也是为了查出镜花水月楼楼主的身份,莫非虬髯客是在帮青若? “那大哥可查出谁是楼主了?”高不凡追问道。 虬髯客摇头道:“还没有,此人藏得很深,不过目前有点眉目了,那个刺杀你的假楼主其实跟真楼主有很大关系。” 高不凡看着虬髯客,静静地等待下文。 虬髯客继续道:“那个假楼主名叫卫元嵩,当年拜在无名法师的座下,为人狂放不羁,而且不守清规戒律,不容于佛门,后来还俗入了道门,而且获得北周武帝的宠信,周武帝灭佛正是此人策动的,周武帝驾崩后,佛门得以恢复,而始作俑者卫元嵩却不知所踪,几十年来,佛门中人都在找他。”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莫非此人隐姓埋名,还创立了镜花水月楼这个杀手组织?” 虬髯客赞道:“三弟果然聪明,的确如此。” 高不凡奇道:“大哥刚才不是说这个卫元嵩其实是个冒牌货,并不是真的楼主吗?那岂不自相矛盾?” 虬髯客摇头道:“并不矛盾,卫元嵩虽是镜花水月楼的创立者之一,但他并不是楼主,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和卫元嵩是合作者。”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大哥审问卫元嵩时,对方不肯供出楼主是谁?” 虬髯客摇头道:“不是不肯,是不能,因为卫元嵩也没见过楼主的真面目,与其说他们是合作者,倒不如说是上下级更贴切些,因为佛道两家都在找卫元嵩,而楼主出手救了卫元嵩,并且助他躲过了佛道两家的追捕,所以卫元嵩实际上听命于楼主。” 高不凡不由恍然大悟,好奇地问:“如此说来,大哥虽然审问了卫元嵩,却对楼主的真实身份仍然一无所知?” 虬髯客苦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楼主一直隐藏在朝中,而且地位不低,甚至可能就是某位天子近臣。” 高不凡吃惊地道:“可能吗?听说楼主当年还刺杀过皇上,如果他是天子近臣,以他的武功,皇上还留得命在?” 虬髯客点头道:“所以我也很奇怪,不过我想此人肯定是有他的目的,刺杀杨广有目的,潜伏在杨广身边也是有目的,嗯,对了,当年刺杀杨广的刺客有二人,其中一人就是卫元嵩,另一个则是楼主本人,我也审问过卫元嵩,他也不知楼主为何要刺杀杨广,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这个楼主真的是越来越神秘了。 “对了,那个冷楼又是怎么回事?”高不凡问道。 “那个冷楼是卫元嵩的弟子,而卫元嵩本人就是第一代的冷楼,后来去了高句丽,化名道士张嵩,得到高句丽国王的重用,而他培养出来的弟子则成了第二代冷楼,噢,也许不是第二代,这几十年来,镜花水楼月已经选过几次楼使,也出了好几个冷楼和寒月,但是楼主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懂了,也就是说我遇到的两个冷楼都是冷楼,只不过是不同一代的冷楼。” 虬髯客笑道:“也不尽然,因为只有上一代楼使死了,镜花水月楼才会选出新的楼使,卫元嵩只是个特例,他是第一代冷楼,不过他没死,只是退出了,这次出山帮助奚人,完是受命于高句丽国王,跟镜花水月楼无关,所以说,三弟在蓟县城中遇到那个冷楼很大概率不是冷楼,不过此人跟楼主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如果找到此人,说不定就能找到真正的楼主。” 高不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卫元嵩和冷楼现在何处,还大哥杀了?” “卫元嵩不仅一手挑动了周武灭佛,还曾以暗杀的手段挑动佛道两家恶斗,其实十年前我就在追查此人了,本欲抓住后将其除掉的,可是道信这秃驴在那喋喋不休,不胜其烦,我便把卫元嵩师徒都交给他带回山门惩戒了,此刻只怕已经剃了光头立地成佛了吧。” 7017k 第456章 黑蟒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那晚道信大师也在啊。” 虬髯客笑道:“大师个屁,我一直叫他秃驴,三弟你也可以这样叫他,反正这大和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很好欺负。” 高不凡微笑不语,虬髯客虽然嘻笑怒骂,言语间对道信似乎毫无敬意,但在高不凡听来,却是基情满满,看来传言并不假,虬髯客和道信大师交情甚笃。 虬髯客睨了高不凡一眼,问道:“三弟是不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大哥和道信秃驴的传言?” 高不凡点头道:“听说大哥由于与道信有交情,引起道门中人不满,逼于压力才脱了道籍还俗的。” 虬髯客摇头道:“屁,我张仲坚行事从不看人眼色,除了师傅,没人能逼我做任事,之所以脱籍还俗,不过是我所走的路与师傅截然不同而已,其实大道千万,适合自己的才是正道,清心寡欲,餐风饮露是一种修行,大碗酒大块肉,在滚滚红尘中打滚也是一种修行,我张仲坚不喜约束,好奇心重,爱管闲事,倒是更适合在红尘中打滚,所以便干脆脱了道籍,逍遥江湖,自由自在,若那天心血来潮,说不准会抢个皇帝来当当,三弟你也不必奇怪。” 高不凡闻言不由佩服地道:“大哥洒脱不羁,行侠仗义,游戏人间,难怪搏得风尘三侠的外号。” 虬髯客摆手笑道:“这个不提也罢,二弟和三妹自从成亲之后,整日为柴米油盐发劳骚,已经不配称风尘三侠了,所以大哥我现在是独行侠,若是三弟肯舍了官跟随大哥我浪荡江湖,咱们倒是可以弄一个新风尘二侠的称号。”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过正午,酒意微醺的两人干脆就躺在黑龙潭边小憩。 山风习习,水声隆隆,那只羊被拴在潭边的一块石头旁,无聊地啃食着从石头蓬中长出来的一株枯黄秋草。 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估计是酒喝多了,鼾声如雷,跟比赛似的此起彼伏,一直睡到黄昏也未醒。 此时,本来平静的潭面突然泛起层层叠叠的水波,随即,一只硕大的脑袋悄然从水下冒了出来,扭动着粗长的身体游到潭边,那头羊吓得屎尿齐飙,拼命想挣脱束缚逃离。 哗啦…… 一阵水响,那玩意脑袋一伸,一口便咬住了羊头,并将绳子扯断,试图叼着羊返回潭中,然而此时,本来此起彼伏的鼾声突然停止了,下一秒,虬髯客已经消失在原地。 轰…… 一声巨响,仿佛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水潭炸起了十几米高的水花,瞬时水雾弥慢。高不凡仗刀立在山石上,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条足足十几米长,水桶般粗细的大黑蟒,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叼住了那只羊,而虬髯客则像天神一般双手死死锁住黑蟒的七寸,那黑蟒吃痛之下拼命甩动尾巴,把潭水觉得翻江通海的,饶是如此,竟然还舍不得吐出那只羊来。 高不凡正准备出手相助,虬髯客大喝一声道:“三弟不必出手,待我降伏这头畜牲。” 高不凡闻言只好收刀归鞘,站在夕阳下作壁上观! 此时,高不凡看得更加真彻了,这条大黑蟒只怕有十五六米长,浑身鳞片乌光闪闪,甚至是骇人,而且它的头部竟然真的有两块凸起,已经角质化了,不知是变异,亦或是已经灭绝的稀有品种,反正后世是肯定没有了,难怪都会误以为它是条龙,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常人看到这样一条大家伙,只怕都会吓尿,就连高不凡也有一点发毛。 大黑蟒显然被激怒了,尾巴疯狂地甩动,不仅把潭水搅得翻来覆去,就连潭边的石头也被它扫飞卷落了不少,可见其力量之磅礴,而虬髯客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双手死死锁住黑蟒的脖子。 此时黑蟒终于吐出了那只羊,长长的尾巴一卷,竟缠住虬髯客的双腿,继而攀援而上,卷住了虬髯客的腰,几乎把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高不凡面色微变,这条蟒蛇如此巨大,力量也大得吓人,一旦勒紧,血肉之躯如何承受得了? 正当高不凡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时,大黑蟒连同虬髯客一齐滚入了深潭中。那黑蟒一入水,更是如有神助,竟然卷着虬髯客迅速沉入潭底。 高不凡见状不再犹豫,一头扎入了潭中,迅速向着潭底潜去。 幸好,高不凡的水下功夫已然出神入化,水中是黑蟒的主场,同样也是高不凡的主场,他迅速地游过去,对着黑蟒卷成蛇饼一样的躯体就连砍了数刀。 黑蟒的鳞片十分坚硬,普通人只怕砍不伤,但是高不凡不是普通人,浑身血气涌动,在浑厚的力量灌注下,长刀轻易就就把黑蟒砍伤了,鲜血瞬间染红了四周的潭水。 黑蟒吃痛之下,正在收紧的蛇身微微放松,被卷在其中的虬髯猛然爆发,双手竟然生生撕下两块连血带肉的蛇鳞来。 那条黑蟒痛得疯狂地打滚,自然也松开了虬髯客,后者立即像一发爆弹,从潭底冲天而起,一出水般,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就像打雷一般。 嘭…… 虬髯客落在潭边的石头上,使劲急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缓了过来,不由既惊且怒,自从功夫大成之后,他还没如此狼狈过,这闪真是大意了,这条黑蟒在水中的力气大了足足数倍不止,差点就把他给勒得筋断骨折! 此时潭水仍然在疯狂翻滚,显然,高不凡还在下面与黑蟒恶斗。虬髯客深吸一口气,再次一头扎入水中…… 潭水更加疯狂地涌动,潭边四周十几米都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约莫盏茶功夫,虬髯客再次出水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头扎回水中。 虬髯客如此反复出水数次,当他第五次入水后,潭水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不过本来墨绿色的潭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哗啦…… 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分别从水下冒了出来,艰难的爬上潭边摊倒在地,跟比赛拉风箱似的。 此时,一条巨大的黑蟒从潭底下浮了上来,只是已经肚皮朝天,一动不动了,本来幽黑光滑的鳞片也面目全非,而且浑身的伤口还在冒着血水。 良久,高不凡和虬髯客坐起来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没事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一点小伤,不碍事,这畜牲在水下的力气真是大得可怕。” 虬髯客点了点头,歉然道:“是我托大了,今日要不是三弟,大哥我说不定会饮恨于此。” 高不凡苦笑道:“要不是大哥,三弟我只怕更不堪!” 虬髯客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道:“三弟天赋异禀,竟能在水下憋气如此之久,委实让人叹为观止,即便没有我,三弟应该也能脱身。” 虬髯客说完看了一眼潭中的那条黑蟒,有点惋惜的地道:“这条黑蟒本有机会可化蛟化龙的,可惜了。” 显然,虬髯客只是想降伏这黑蟒的,而不是杀死。 “化蛟化龙?”高不凡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万物皆可修行,这条黑蟒已然头角峥嵘,加以时日定能化蛟化龙。”虬髯客理所当然地道,又瞥了高不凡一眼,反问道:“三弟你莫非不信?” 高不凡很想告诉虬髯客一个残酷的现实,根据物种进化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条黑蟒头顶上那凸起,与其说是角,还不如说是骨质增生,估计是变异品种,不过,像虬髯客这种修道中人,估计对长生之道也深信不疑,相信蟒化蛟,蛟化龙也在情理之中。 “大哥相信蛟龙能被我们这两个凡人杀死吗?”高不凡反问道。 虬髯客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高不凡摸了摸胸口,忽然面色微变。 虬髯客目光一闪,忙问:“怎么了?” “我好像丢了点东西,得下去找找!”高不凡说完站起来一头扎入潭中,迅速往潭底潜下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了,潭底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高不凡异于常人的目力也很难看得清四周的环境。 高不凡正打算放弃,等天亮再下来找,忽然漆黑中见到三点荧荧的微光,伸手一摸,不由微喜,将三点荧光抓入手中,然后迅速游上水面。 虬髯客站在潭边,见到高不凡冲水而出,这才微松了口气,伸手把高不凡拉了上来,好奇地问:“三弟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高不凡把手一摊,赫然正是三枚小木鱼。这三枚小木鱼,高不凡一直贴身藏着,刚才跟黑蟒大水下缠头时失落在潭底了,不过,高不凡也第一次发现,这三枚木鱼在水底的黑暗下竟然能发光。 虬髯客见到三枚木鱼,不由轻咦了一声,脱口道:“三弟这是哪来的?竟然还得了三枚。” 高不凡心中一动,反问道:“莫非大哥也识得这东西?” 7017k 第457章 佛谒 月暗星稀,篝火熊熊,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在火堆旁盘膝而坐,后者一边把玩着三枚小木鱼,一边徐徐吟道:“缘木求鱼究可哀,烈火焚躯见如来。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 虬髯客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高不凡,问道:“三弟听说过这四句佛谒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第一次听说,莫非这三枚木鱼和大哥所念的四句佛谒有关?” 虬髯客点了点头道:“这四句佛谒出自北周高僧无名法师。大约三十多年前,北周武帝下令灭佛,捣毁庙宇,尽焚经书,强令僧人还俗,拒不还俗者,或囚或杀,无名法师拒绝还俗,而且拒绝离开所在寺庙。 由于无名法师颇有名气,士兵不敢用强,便禀知北周武帝,周武帝下令放火焚烧寺庙,试图逼使无名法师离开,可惜并不如愿,无名法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于烈火之中坐化了,坐化之前留下了这段这段耐人寻味的佛谒。 估计是无名法师此举触动了北周武帝,后来灭佛的手段温和了许多,大量僧人得以逃往南陈,从而保留了火种。” 高不凡不禁肃然起敬道:“如此说来,这位无名法师真是一位大德高僧,他用实际行动践行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家之言,只是这四句佛谒跟木鱼有什么关系,莫非是因为“缘木求鱼究可哀”这句,其中可什么讲法?” 虬髯客笑道:“佛门最是讲究慧根,所以对佛谒的理解也是见仁见智,各不相同。三弟想不想听一听目前对这四句佛谒流传最广的理解?” 高不凡连忙道:“愿闻其详!” 虬髯客点了点头道:“其实北周武帝早就存了灭佛的心思,卫元嵩只是投其所好罢了,但是自魏晋以来,佛门兴盛,信徒众多,北魏时期,全国寺庙甚至多达三万多间,寺僧超过两百万,而寺僧不事生产,不纳税不服役,严重影响国计民生。 北周武帝看到问题的根本所在,所以灭佛的决心甚为坚定,但是佛门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周武帝也不得不慎之又慎,为了给灭佛制造舆论,周武帝连续数年邀请儒、佛、道三家参与辩论,以便证明三家孰优孰劣,无名法师也在受邀之列。 无名法师虽然深知周武帝铁了心要灭佛,但他还是参加了辩论,所以,佛谒中的第一句“缘木求鱼究可哀”,意思就是指,无名法师明知参与廷辩就像在缘木求鱼,实则没什么用,但还是不得不参加,所以十分悲哀。”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么第二句就是无名法师在表明心迹,以死言志了。烈火焚躺见如来,意思就是说,他宁愿被烧死也不离开寺庙,就当是回归西方极乐去见如来佛祖。” 虬髯客笑道:“正是如此,那三弟不妨说说你对第三句第四句的理解!”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吟道:“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这两句倒像是一种愿景,或者说是一个预言。” 虬髯客眼前一亮,追问道:“什么预言?” “六道轮回应该是佛家的说法?” 虬髯客点头道:“道家求长生,佛家信轮回。” 高不凡脱口:“所以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应该就是寓意四十年之后,天下大统一,佛门得以重新兴盛?” 虬髯客开玩笑般道:“看来三弟的慧根不浅。” 高不凡笑道:“这佛谒十分显浅,估计智商正常的一听就懂,只是无名法师这个预言似乎并不准啊,大隋在他死后也没多少年就统一统九州了,并不需要四十年那么久,而且大隋佛道并重,如今佛门也还算兴盛。” 虬髯客意味深长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道:“仔细算来,无名法师坐化至今刚好三十六载。” 高不凡微微一震,也就是说距离无名法师的预言还有四年,等等,历史上李渊是什么时候称帝的?应该是在杨广死后,那么也就是三四年间,大唐朝建立,这个强大的王朝享国二百八十九年,国土一度横跨东西亚,而且佛教鼎盛无比,著名的唐僧取西经就是发生在盛唐,莫非无名法师佛谒中的预言是指大唐王朝? 念及此,高不凡不禁悚然动容,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三弟,怎么了?”虬髯客见到高不凡神色不对,便好奇地问。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大哥说了这么久,还没说这四句佛谒和这些木鱼间有何关联。” 虬髯客微笑道:“据说北周武帝灭佛时,寺僧为了保存佛经和财产,他们联合起来把大量的佛经和财产藏到某处秘境中,并且将线索隐藏在六枚木鱼中,只有找到这六枚木鱼才能开启那个地方。”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意思就是说,谁能找齐六枚木鱼,就能得到僧人们留下的大量财宝和经书?” 虬髯客点头道:“三弟知道这些财宝有多少吗?” 高不凡答道:“应该不少吧!” 虬髯客见高不凡神色平静,讶然道:“三弟你不动心?” 高不凡笑道:“动心啊,不过我的钱还够用,有它没它照样过年。” 虬髯客竖起大拇指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君子可以爱财,但不能太贪,三弟保持这种心态,未来可期!” 高不凡笑了笑道:“大哥如此一说,我倒是好奇那宝藏中到底有多少财宝了,这玩意虽然不可强求,但如果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虬髯客哈哈一笑道:“大哥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的寺院众多,而且都是富甲一方,估计数百万两银子怕是有的。” 高不凡不由砸舌道:“这些和尚真有钱,要是我是皇帝也眼红。” 虬髯客笑了笑道:“对了,其实对无名法师的谒语还有一种理解。” “愿闻其详!”高不凡连忙道。 虬髯客抛了抛手中三枚木鱼道:“六道指的就是这六枚木鱼,缘木求鱼嘛,意思就是说,四十年后有人得到了这枚木鱼,而且此人一统九州,成为九五之尊,崇尚佛法,从而令到佛门大兴。” 7017k 第458章 始料不及 虬髯客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高不凡,后者开玩笑般道:“大哥不会以为我就是这个一统九州的人吧?” 虬髯客虎目一睁道:“王候将相本无种,三弟为什么不能是?再看大隋如今这日薄西山的气象,的确也该改朝换代了,我看三弟有这个潜力。” 高不凡暗汗道:“大哥这是在棒杀小弟啊。” 虬髯客抛了抛手中那三枚木鱼,笑道:“三弟既然无意问鼎,不如把这三枚木鱼给了大哥,大哥正好也想抢个皇帝来做。” 高不凡笑道:“大哥若想要便尽管拿去!” “当真?” “当真!” “那好,大哥便承了三弟的美意了。”虬髯客说完便作势要把三枚木鱼收入怀中,一边暗暗观察高不凡的表情,见到后者神色自若,似乎真的不在乎,不由暗暗讶然,把三枚木鱼抛回给高不凡,笑道:“看来三弟真的对当皇帝没兴趣。” 高不凡摇头直言道:“倒不是没兴趣,只是不相信仅凭几枚木鱼就能问鼎九五至尊,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厚积薄发,自然水到渠成,如果只是将希望寄予在这些所谓虚无飘缈的谒语谶言之上,终日患失患得,终究只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虬髯客眼前一亮,哈哈笑道:“难得三弟如此坦诚,你小子畜养马匹和私兵,乘着驱逐奚人之机招兵买马,扩充地盘,要是敢说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大哥我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以后也对你小子避而远之。” 高不凡不禁暗汗,讶然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虬髯客反问道:“你说呢?不过现在不止是你,但凡有点本事的,哪个没点自己的打算,杨广想管也管不过来,只要不是太出格,想必杨广也不会管你,相反,也许还会笼络你,毕竟杨广现在焦头烂额,正是用人之际。” “大哥倒是看得透彻!”高不凡佩服地道。 “一般一般,这些话都是你二哥跟我说起的。”虬髯客神色自若地道。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不过话又说回来,李靖的大局观确实非常强,既然这样说,估计也看出大隋时日无多了。 虬髯客从怀中摸索了片刻,竟然摸出一枚小木鱼,随手丢给高不凡道:“这个也给三弟吧。” 高不凡伸手接过,讶然道:“原来大哥也得了一枚,难怪之前一眼就认出来。” 虬髯客道:“如果三弟刚才说对问鼎中原没兴趣,这玩意大哥肯定不会给你的。” 高不凡诚恳地道:“如果大哥有兴趣,我那三枚也可给大哥。” 虬髯客摆手笑道:“还是三弟你留着吧,我这个人太率性,即便当了皇帝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撒网,说不定做得比杨广还差,天下百姓岂不遭殃。”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道:“既然如此,拿我先收着。”说完随手把四枚木鱼收入怀中,也没太当一回事。 两人又聊了半个来时辰,便就着篝火睡去了,和黑蟒搏斗了半天,两人着实都累了。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晨鸟啼涧,水声隆隆,高不凡和虬髯客几乎同时坐了起来对视一眼,然后闪身藏于树后。 片刻,脚步声传来,一名樵夫闪闪缩缩地往潭边摸了过来,正是高不凡昨日遇到的那个。 只见这名樵夫左手扛着扁担,右手执着柴刀,紧张兮兮地走到潭边,当他看到潭中那条黑蟒的尸体时吓得大叫一声,扑通的摔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颤声道:“黑龙大人饶命啊,黑龙大人饶命啊!” 樵夫嘭嘭地叩了几个响头,估计是没察觉有动静,这才偷偷抬头仔细一看,发现那条黑蟒竟然已经挂了,这才大着胆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拿起扁担上前捅了捅蟒尸,确认黑蟒已经死了,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扭头四处张望,估计是在找杀死黑龙的“神人”。 高不凡和虬髯客此刻都躲在树后,樵夫自然发现不了,此人站在潭边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调转头急急脚离开了。 高不凡和虬髯客从树后闪了出来,后者笑道:“得,这下又不知要传成什么样了。” 高不凡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我昨日向这位老哥问过路,这位老哥也是好心,今日巴巴来瞧一瞧,估计也是担心我出事。” 虬髯客哈哈一笑道:“古有汉高斩白蛇起义,今有鹰扬郎将杀黑龙封神,妙极!” 两人正说笑间,树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估计是那名樵夫呼朋引伴来了,虬髯客和高不凡不想惹麻烦,于是便往云蒙山上奔去,走之前,高不凡特意打了一声呼哨通知青云离开。 正在树林中吃草的大青马立即奔了出去,顺着山间小道一溜烟跑远。 且说那名樵夫正大呼小叫地领了一帮村民赶来,忽见一匹青马从树林中奔出飞快地跑走,不由愕了一下,立即又想起了昨日问路的那个世家公子,于是一指青马道:“大家快看,就是那匹青马的主人杀死了黑龙!” “真的假的?”一众村民将信将疑。 樵夫不满地道:“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黑龙的尸体刚才还在黑龙潭中,不信大家可以跟我去瞧瞧。” 于是乎,大家穿过树林来到黑龙潭边,当众人见到那条十几米长的黑蟒尸体,顿时都吓得腿软,扑通扑通地跪倒一大片。 “哎哎哎,你们跪个屁啊,这条黑龙是恶龙,经常偷吃牲畜,如今青马公子为民除害,杀死了恶龙,你们要跪也应该跪青马公子才是啊!”樵夫骂道。 众村民一想,对啊,为什么要跪一条恶龙?于是乎纷纷站起来往潭中吐口水,继而把黑蟒的尸体捞起来,大张旗鼓地抬回村中四处炫耀,这还不够,这些兴奋的村民最后干脆把“黑龙”的尸体敲罗打鼓地运到密云城中供人参观,瞬时间,整座密云城都沸腾了,跑来围观的人堵塞了整条街,简直万人空巷。 这是高不凡和虬髯客都始料不及的! ------题外话------ 各位书友端午节安康。今天过节,所以更新又晚短,请多多包涵。 7017k 第459章 雏鹰 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为了躲避村民,往云蒙山上奔去,但见后者纵掠如飞,速度越来越快,倾刻就把高不凡远远甩在了后面。高不凡见状不觉也起了好胜之心,于是全身气血高速运转,把速度提到极致,向着虬髯客追上去。 云蒙山的海拔超过千米,山势陡峭雄险,只见高不凡和虬髯客二人就像两头灵活的猿猴,在奇岩怪石间迅速攀越,遇溪过溪,遇谷越谷,遇涧跃涧,其惊险程度远甚于后世所谓的徒手攀岩,端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虬髯客一边纵掠,一边回首笑道:“三弟,不若咱们来比一比谁先登上峰顶,谁输了谁请客。” 高不凡大笑道:“这个我还真敢跟大哥你赌,因为在请客方面,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虬髯客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岂不是说,只要赢了三弟你,大哥我下半辈子在吃喝方面也可以为所欲为了?” 高不凡惊道:“莫非输了要请客请一辈子?” “你以为呢?”虬髯客大笑一声,速度徒增了几分,嗖的飙了出去,把距离迅速拉大,显然,虬髯客一开始还收着力。 高不凡急提一口气,双足用力一蹬,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倾刻把速度提到了极限,只是还赶不上虬髯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者消失在云烟缭绕的上方,不由暗暗苦笑,看来自己的实力跟大哥相比,还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越往上攀,山势便越陡峭险要,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就连虬髯客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往上移动。 忽然听得哗啦一声,碎石纷纷落下,原来虬髯客抓手的一块岩石突然脱落了,身形顿时急坠数米,幸好抓住了下方一道裂缝,这才稳住了身形,只是那道裂缝十分狭小,虬髯客只能将一根指头伸进去勉强勾住,整个人就那样挂在数百丈的高崖上,身体悬空摇摇晃晃,山风呼啸,险象横生。 下方的高不凡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大声道:“大哥称等,我这就来。” 虬髯客倒是镇静,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不必了,三弟自己多加小心。”说完左掌轻推悬崖,身便嗖的横移数米,稳稳落下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吱吱吱…… 一阵惊叫声响,虬髯客探头一看,原来这块凸出的岩石下方竟有一个小山洞,洞里应该是个鸟窝,里面铺着干草树枝,还有两只小东西在张大嘴唧唧大叫,估计是以为父母回来喂食了。 这时高不凡也攀了上来,凑近看了看,发现鸟窝里其实有三只雏鸟,不过其中一只已经死掉了,另外两只显然也饿得奄奄一息,旁边还一堆吃剩的鱼骨头。 虬髯客道:“这应该是某种鹰的幼鸟,母鹰估计已经出事了,这两只小家伙留在这里只能活活饿死渴死。”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由想起婢女舒儿那日说过一头白色的鹰在黑龙潭抓鱼时被黑蟒吞了,这一窝雏鸟有可能就是那头白鹰的。 高不凡正打算让崔诗柔帮忙驯养几头猎鹰呢,如今倒是正中下怀,还顺便做了好事,何乐而不为,于是道:“麻烦大哥搭把手,我要把这两只小东西带下去。” 虬髯客点了点头,伸手提住高不凡的后腰带,后者悬空腾出双手,把两只雏鹰从巢里取出来,然后用一件衣服包裹住系在腰带上。 “鹰的性情凶悍,高傲不驯,三弟想要养活过来怕是很难。”虬髯客显然并不看好。 高不凡笑了笑道:“总得试试才知,总比它们留在这里活活饿死好。” “说的也是,对了,还比不比?”虬髯客笑问。 高不凡摇头笑道:“不比了,大哥你已经赢了,下半辈子我全包。” 虬髯客哈哈一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说完两人便往山下攀去,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所以下去的难度更大,也更危险,饶是虬髯客也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 当两人下到半山时,高不凡突然觉气息一滞,体内气血翻涌,双手竟然使不上劲,嗖的往下急坠。 虬髯客面色急变,幸好旁边有一条藤蔓,他急忙一把扯断用力甩出云,藤蔓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缠住了高不凡的一只手腕,千钧一发地把他拉了回来。 高不凡抓住藤蔓,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运气游走全身,发觉并无异常,不由既惊且疑,什么情况? “三弟,你没事吧?”虬髯客关心地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道:“没事,也不知什么原因,刚才突然岔了气,双手竟然使不上劲。” 虬髯客皱眉道:“先下去,待会大哥给你把把脉。” 于是两人继续往山下攀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虬髯客用藤蔓把自己和高不凡串连在一起,免得再生意外。 终于,两人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山脚,高不凡打开腰间的衣服看了看,发现两只雏鹰还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那些村民已经抬走了黑蟒的尸体,高不凡先弄了些水给两只雏鹰喝,又到潭中抓了几条小鱼丢过去,这两只雏鹰饿坏了,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三弟过来,大哥给你把一把脉。”虬髯客见高不凡伺候完两只雏鹰便招了招手。 两人在潭边的石头上坐下,虬髯客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高不凡的脉门上,足足过了半炷香时间才松了开来,面色十分凝重。 高不凡有点忐忑地问:“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虬髯客点了点头道:“我听道信那秃驴说过,三弟你佛道双修,但功法却有缺陷,如今看来的确不假,三弟如果不介意,大哥倒是想问一问,你的内家功夫是跟谁学的?” 高不凡苦笑道:“不瞒大哥你说,我也不知那人是谁。” 接着,高不凡便将神秘鬼脸人传授自己功法的经过说了一遍,虬髯客听完后不由陷入了沉思当中。 “此人武功奇高,直追楼主,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大哥见多识广,是否认得这个人?”高不凡问道。 虬髯客摇头道:“天下之大,藏龙卧虎,大哥不可能都认识,只是此人一定是个奇才,竟然能把佛道两家的功夫揉合在一起修练,只是这种功法显然还有缺陷,三弟若再练下去,后果难料。” 高不凡点头道:“道信大师也是这样说过,不过上次只是情绪太过激动造成失控,而这次却是突然气息中断。” 虬髯客看了高不凡一眼道:“如此看来,此功法的缺陷还挺大,也不知对方是故意而为,抑或功法本身就有缺陷。” 高不凡苦笑道:“我就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老家伙自从传授了我功法便没再出现了,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虬髯客沉吟道:“对方天纵奇才,把佛道两家的功法揉合在一起,但正谓水火不融,有缺陷也在所难免,未必就是故意为之。估计那人也知道功法有缺陷,会造成身体损伤,所以拿你来做试验也说不定。” 高不凡皱眉道:“为什么会选我?” 虬髯客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道:“三弟天赋异禀,不仅能在水下长时间憋气,而且还有拥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生命力比别人顽强,更适合当试验品吧。” 高不凡愕了一下,暗道一声卧槽,敢情自己有可能真成小白鼠了,又有点好奇地问:“大哥如何得知我有自愈能力?” 虬髯客笑道:“大哥又不是瞎的,你昨天与黑蟒搏斗留下的伤都已经脱痂了,我的还在!”说完撸起衣袖亮了亮手臂上的血痕。 高不凡摸了摸脸,昨天他的右脸颊上有轻微擦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由暗汗道:“这是天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虬髯客感叹道:“所以说三弟你天赋异禀,对了,你修练的内家功法能不能靠诉大哥,我好琢磨一下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反正传授自己功法的老家伙又不是自己的师傅,也没说过不可外传,关键这老家伙可能还不怀好意,所以没必要替他保守秘密。 于是乎,高不凡便把黑衣鬼脸人传授的静功和动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虬髯客。 虬髯客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点头道:“这的确是佛道双修的内家功法,我得好好琢磨一下,恐怕需要闭关一段日子才行,三弟,就此别过了,回头有了补救之法,大哥再来找你。” 高不凡感激地道:“多谢大哥,只是不用那么急吧?大哥一场来到,三弟还没好好招待你呢。” 虬髯客笑道:“来日方长嘛,正好大哥还有一件事急着办,下次再让三弟请客吧,就此别过了!”说完站起来一纵身便在两丈之外,又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高不凡不禁苦笑不已,大哥这性子的确率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直如闲云野鹤一般。 不过,高不凡隐隐觉得,虬髯客有可能知道传授自己内家功法的那个黑衣鬼脸人是谁! 7017k 第460章 将星下凡 虬髯客离开后,高不凡也唤回大青马,然后赶回密云城中。众亲兵昨晚未见高不凡回城,正着急要不要出城寻找呢,此刻见他回来,不由都松了口气。 高不凡问了昨日没什么要事发生,尉迟敬德和老魏那边也进展顺利,便把大青马交给亲兵,然后带着两只嗷嗷待哺的雏鹰来到了崔护的住处。 “长卿来了,咦,这是什么?”崔护见到高不凡揍着两只连毛都没长齐的雏鸟,不由好奇地问。 高不凡答道:“在云蒙山上找到的一窝雏鹰,原本是三只的,由于母鹰没了,所以饿死了一只,还剩两只活的,若是丢下不管,估计也只能饿死了,所以带回来给柔儿,看能不能养大。” 崔护笑道:“那长卿真是找对人了,柔儿这痴儿最爱伺弄花草和喂养小动物了,不过这鹰是猛禽,性情高傲凶悍,恐怕很难养熟。” “这是幼鸟,应该没问题,如果是成年鹰,那肯定是不能的。”高不凡道:“对了,柔儿这两天可好?” 崔护微笑道:“好着呢,有长卿的四石宝弓镇宅,如今柔儿每晚都睡得很安稳,也没再复发过,对了,长卿你去了云蒙山,莫非……” 黑龙潭就在云蒙山脚,崔护自然联想到了黑龙潭。 高不凡只是笑了笑道:“我去看看柔儿,给她一个惊喜。” 崔护闻言便知高不凡肯定去了黑龙潭,点头道:“那长卿自便吧,鄙人腿脚不便,就不在一旁碍手碍脚了,你们年轻人之间聊天也能随意些。” 高不凡不由脸上微窘,老崔你什么意思?这话听着也太暧昧了些。 当高不凡带着两只雏鹰来到后院,崔诗柔和舒儿两人正在院子中散步呢,绿缨鹉则站在庭树上梳理羽毛,而那只翅膀受伤的大雁亦步亦趋地跟在崔诗柔的身后,真的像一只家养的鸭子似的。 “高大哥来了!高大哥来了!”树上的绿缨鹉一见到高不凡,立即扯开喉咙大叫起来。 崔诗柔主仆二人抬眼一看,果然见到高不凡走了进来,连忙欣喜地迎了上前。 “高大哥!”崔诗柔盈盈福了一礼,眼角眉梢尽是喜意。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只见小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精神很足,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笑道:“看来柔儿已经大好了,高大哥送一样礼物给你。”说完把两只雏鹰从身后揍了出来。 “啊,这是……鹰?”崔诗柔扑闪着明眸打量两只雏鹰。 绿鹦鹉扑楞扑楞地飞了过来凑热闹,落在高不凡的手腕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两只雏鹰,不安分的小爪子一点一点地靠近,脑袋几乎都要碰到雏鹰的脸上。 那只雏鹰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吱吱大叫,估计以为这绿东西是来喂食的,一口便叼在它的弯勾嘴上。 绿鹦鹉吓得一下子跳开,迅速退到高不凡的肩头,一边惊恐地大叫:“柔儿,有鸟欺负你的鸟啦!” 高不凡笑道:“现在还不能,长大了就难说了。” 绿鹦鹉闻言歪着脑袋若有所思,也不知它是不是听明白了。 崔诗柔听高不凡说这两只雏鹰已经没了母亲,顿时更加爱心泛滥,连忙从高不凡手中接过这两只雏鹰放到笼子里,然后弄了些米粒来喂它们,只是两只雏鹰连瞄都不瞄一眼。 高不凡不禁暗汗,提醒道:“鹰是猛禽,不吃这些东西的,柔儿得喂得吃肉,最好是动物内脏,因为他们还太小,内脏更容易消化一些。” 崔诗柔闻言不由俏脸微红道:“噢噢,柔儿知道了。” 舒儿连忙道:“今天早上,厨房杀羊了,应该有内脏,婢子去弄一些来。” 很快,舒儿便弄了些羊肝回来,而且已经切块了,这丫头倒是伶俐。两只雏闻到血腥味,果然大块剁颐起来,绿鹦鹉见状不由惊恐地躲到远处,一边嘀嘀咕咕地道:“可怕可怕,扔了吧,扔了吧!” 高不凡既惊讶又好笑,这只绿鹦鹉真特么的成精了,倒是那只呆雁还呆头呆脑地跟崔诗柔的身后,状态极为亲近,显然已经被养熟了。 咚咚咚喳咚喳…… 外面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而且人声鼎沸,十分之热闹。 “咦,发生什么事,今日又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的,街上咋这么热闹?”舒儿这丫头好奇地道。 高不凡也觉得好奇,不过终究是成年人心性,也没太当一回事。 此时的前院大厅内,崔广却像火烧屁股一股冲了进来,对着崔护兴奋地道:“大管事,不得了,出大事啦!” 崔护没好气地道:“又出什么大事?别告诉我你大街上见到了黑龙。” 崔护的表情瞬时变得精彩无比,一拍大腿道:“大管事果然料事如神,属下真的在街上见到那条黑龙了。” 崔护和崔平对视一眼,显然都不相信,崔广急了,大声道:“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可以到街上瞧瞧,那条黑龙也不知被什么人杀死了,那些村民正抬着龙尸敲锣打鼓地游街呢,属下敢保证,那条黑龙就是那天属下和姑娘在黑龙潭见到的那条,那么长,长么粗,还长了角。” 崔护闻言顿时想起高不凡刚从云蒙山回来的事,不由心中一动,立即道:“快抬我出去看看。” 于是乎,崔护便坐上藤辇,由下人抬着出了门,约莫半个小时便从街上回来了,表情跟崔广一样精彩。 崔平此刻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絮絮叨叨地道:“天啊,原来真是一条黑龙,都长角了,比崔广的腰还要粗,五丈长怕是有吧,咦,高郎将不是刚从云蒙山回来吗?这条黑龙会不会是高郎将杀死的?” 崔广眼前一亮,脱口道:“对了,肯定是,那个老樵夫不是说了吗,是一个骑着青马的年轻公子杀死了黑龙,高郎将的坐骑不就是一匹青马吗?那有这么巧的事,所以黑龙十有八九就是高郎将杀死的。” 崔护没有作声,不过他也觉得那条“黑龙”大概率是高不凡杀死的,不由心潮起伏,喜形于色。 崔平得意洋洋地道:“瞧我说过什么来着,高郎将杀气重,能镇得住那条黑龙,嘿,现在高郎将干脆把黑龙给杀死了,姑娘以后也不用那把四石弓镇宅了。” 崔护目光一闪,计上心头,低声道:“崔广崔平,你们现在带几个人去散播消息,就说高郎将是将星下凡,杀死了黑龙潭的恶龙,其他的不要多说,懂了吗?” 崔平和崔广对视一眼,点头转身离开了宅子。 古人十分讲究顺天应命,特别是做大事之前,都喜欢故弄玄虚,搞出一些异象来造势,譬如所谓的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大概刘邦只是在路上打死一条菜花蛇或者水蛇,然后吹成了是白蛇;又譬如陈胜吴广,干脆直接作弊,往鱼腹里塞了块布,布上写着“大楚兴,陈胜王”来忽悠别人。 如此林林种种,都不过是造势的一种嗜头,一种手段罢了。而高不凡却是真真实实地杀死了一条长角的“黑龙”,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浪费? 不过,崔护也不敢往“真命天子”上面吹嘘,只是把高不凡吹嘘成将星下凡,倒不用担心会受到杨广的猜忌,相反,如果杨广信了高不凡是将星,说不定还会加倍重用,如此一来,高不凡以后行事就更加方便了。 且说高不凡在后宅陪崔诗柔说了一会话,便出来向崔护告辞了,后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长卿,黑龙潭那条黑龙是被你斩杀的吧?” 高不凡愕了一下,问道:“崔兄如何得知?不过那并不是黑龙,只是一条黑蟒罢了。” 崔护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我就猜到是长卿你干的,附近的村民发现了黑蟒的尸体,如今正抬着敲锣打鼓地游街呢,而且他们说是一名骑青马携长刀的青年公子杀死了黑龙,而那条黑蟒都快长角了,大家都认为了黑龙。” 高不凡不禁目瞪口呆,看来自己低估这件事的影响力了。 当高不凡回到了军中大营时,发现众将士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虽然同样是尊敬,但分明多了一丝敬畏和虔诚的味道。 高不凡不禁暗汗,看来传言已经不胫而走,现在估计就连军中的将士也觉得自己就是将星下凡,不过这似乎是好事,所以也懒得去解释了。 7017k 第461章 晋阳留守 大业十年九月十二,雁门城,隋帝杨广已经被突厥始毕可汗亲率三十万大军围困在城中一个多月时间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陪驾巡幸的萧皇后据说也是怕得每日以泪洗面,生恐城破后落入突厥人之手饱受凌辱。 此刻的皇帝行辕内,杨广面色阴沉地坐在御座上,一众文武大臣分立两边,皆敛息静气,一筹莫展。 杨广沉声道:“朕不欲再等了,宇文将军,朕命你率一支轻骑,明日掩护朕突围。” 宇文述吓了一跳,一众大臣也是面色大变,纳言苏威急忙出列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 杨广冷道:“为何不可?” 苏威激动地道:“敌我兵力悬殊,我方将士守住城池尚欠不足,况且轻骑突进乃敌军所长,皇上乃万乘之躯,又岂能轻易犯险?更何况后宫一众贵人毕竟是女流之辈,若失陷在敌阵中该如何是好?” 众大臣纷纷附和,劝说杨广三思而后行,毕竟如今龟缩在城中还能苟活,一旦突围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在场诸公只怕也没几个能活。 杨广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在衡量,片刻之后才怒气匆匆地问:“勤王兵马几时能到?” 宇文述闻言反倒暗松了口气,这意味着皇上放弃了轻骑突围,还好还好,要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明天恐怕要交待了,几十万突然骑兵啊,如何能跑得过人家? 这时新任兵部尚书樊子盖出行答道:“回皇上,各路勤王兵马应该也快到了,皇上不妨再耐心多等些时日。” 杨广顿时大发雷霆道:“朕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你还要朕等多久?” 樊子盖吓得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息怒,臣已经派人催促了,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勤王兵马肯定能赶到。” 杨广闻言神色稍霁,抬手道:“樊爱卿起来吧,朕也不是怪你。” “谢皇上。”樊子盖偷抹了一把冷汗站起来,幸好他之前留守洛阳有功,在杨广心目中是个忠臣,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没那轻易过关。 此时,黄门侍郎裴矩亦出班劝道:“既然援兵就要到了,皇上不妨多等几日,而且可敦方面肯定也会有策应,皇上乃万乘之躯,实不宜冒险。” 杨广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只想震慑一下始毕可汗的,岂料后者根本不卖账,悍然发兵杀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想当初启民可汗在生时,对自己是何等的俯首贴耳,还亲手除草,替自己的车架清理御道来着,怎料绵羊一样温顺的启民可汗,竟养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儿子。 雁门城外。 但见突厥人的营帐连绵成片,旗帜招展,把雁门城围成了铁桶一般,一队接一队骑兵来回跑动,搅得沙尘漫天,城头上的隋军紧张万分,随时准备应付突厥人的进攻。 此刻,突厥中军大帐中,始毕可汗正在接见可敦义城公主派来的一名使者。 始毕可汗姓阿史那,名咄吉,看上去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十分粗豪,此时他冷冷地盯着使者问道:“可敦派你来有何事?” 话说父死子继是突厥人的传统,父亲去世后,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地位和所有财产,包括父亲的所有女人(生母除外),所以启民可汗死后,始毕可汗继位,而义城公主也转嫁给了始毕可汗,成为始毕可汗的可敦。 不过,始毕可汗虽然续娶了义城公主,但对这位大隋公主却不太感冒,彼此相敬如冰,要不是义城公主在突厥内部很有影响力,而且手握一支不弱的私人武装,估计始毕已经把她废了。 “可敦让属下来通知可汗,北边有变,请可汗火速率军返回牙帐。”使者小心翼翼地答道。 始毕可汗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冷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本汗说清楚!” 使者支吾地道:“可敦察觉铁勒人有异动,似乎想打牙帐的主意。” 始毕可汗虽然不信任可敦,但闻言也不禁心头打鼓了,这次他为了给杨广一个下马威,几乎出动了整个突厥的兵马,所以如今突厥内部十分空虚,若是铁勒人趁机造反偷袭击他的老巢,后果将会十分糟糕。 始毕可汗正拿不定主意时,一名将领匆匆进来禀报道:“可汗,南边出现了隋国人的勤王兵马。” 始毕可汗连忙出帐登高而望,果然见到南边尘头滚滚,似有大队人马赶来。 “可汗你看,西边和东边也有!” 始毕可汗转首一看,果然见到东边和西边两个方向也有尘头扬起,不由面色微变,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传令下去,撤军!” 始毕可汗此次本来只想给杨广一个下马威,杀一杀对方嚣张的气焰,倒没有入主中原的打算,再加上围困了雁门郡一个多月,几十万大军消耗甚巨,而且眼看就要入冬了,隋军援兵又将至,所以便果断下令撤军了。 始毕可汗一声令下,几十万的突厥骑兵便潮水一般退走了,半日之内全部跑了个精光。 “二郎,咱们的计策凑效了,突厥人撤走了!”侯君集兴奋地打马奔至李世民跟前。 李世民喜道:“当真?” 侯君集拍着胸口道:“我亲自确认过,准没错。” 刘文静和房玄龄轻松地相视一笑,同时向李世民躬身祝贺道:“恭喜二郎。” 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和激动,豪情万丈地道:“传令下去,全军赶到雁门城下迎驾。” 原来李世民那日在长安召集人马勤王救驾,数日内凑得两千人马便立即动身赶往雁门郡,一路上号召沿途的士族加入,凭借唐国公的名头,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竟让他召集到三千多人,加上长安的两千子弟兵,共计五千余人。 只是五千多人在突厥几十万大军面前还不够塞牙缝呢,于是李世民灵机一动,把人马分成多路,从几个方向行进,一边以马拉树枝来回跑动,激起漫天扬尘,造成多路大军行进的假象。 此时,始毕可汗正忧心牙帐安危呢,眼见几路扬尘气势汹汹地扑来,当下也无心思去查证,立即便下令撤军了,所以不得不说,李世民这次便宜真的捡大了。 当然,李世民的机智和胆略也是必须肯定的! 且说杨广得闻突厥人撤走了,不禁又惊又喜,立即亲自登上城头确认。 “皇上,突厥人真的全部撤走了。”众臣无不惊喜不已。 杨广站在城头上望去,果见城外连绵的突厥营帐不见了,突厥人已经跑得一个不剩,不由庆幸道:“黄天保佑,朕命不该绝也。” 杨广话音刚下,便见南边尘头飞扬,不由吃了一惊,难道突厥人又杀回来了。 “皇上,是打南边来的,很可能是勤王兵马。”宇文述毕竟是沙场老将,立即道出了关键。 杨广闻言也立即醒悟过来,估计始毕可汗也是发现了勤王兵马的到来,所以这才急急忙撤军的。 约莫半炷香时间,一支人马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虽然装束杂乱,但也看得出正是隋人兵马,众臣不由松了口气,纷纷猜测这支最先赶到的勤王兵马是何人率领。 杨广此刻心情好极了,笑道:“这是朕看到的第一支勤王兵马,朕要重赏之!” 这时,那支勤王兵马渐行渐近了,终于,大家都看清了那面“唐”字大旗,不由都窃窃私语起来。 杨广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望向身边畏畏缩缩的李渊,后者此时也十分迷茫,眯缝着眼睛往远处张望。 此时,一骑快马已经抢先奔至城下,马上一名英气勃勃的小将手提长枪,赫然正是李世民。 “唐国公家二郎,李世民前来勤王救驾!”李世民翻身落马跪倒在尘埃中,朝着城头上的杨广纳头便拜。 杨广哈哈大笑,对着李渊道:“李爱卿,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好!好!!!” 杨广连说两个“好”字,李渊眼底亦闪过一丝激动。 城门打开,李世民率着各家士族的代表进城正式拜见杨广,自然受到杨广的大力嘉奖。 此后数日,各路勤王的兵马也陆续赶到了,杨广终于可以放心出城南返,数日之后回到了晋阳(太原)。 杨广在晋阳宫休整了半个月,终于惊魂稍定,此时已经是十月份,入冬后天气渐寒,于是杨广便打算启程回洛阳。 不过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纳言苏威力劝杨广回京师长安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巩固国力,但是杨广最后还是听取了宇文述等人的意见,决定回东都洛阳。 大业十年十月底,杨广启程回东都,而李渊也因为沾了儿子李世民的光,被封为晋阳(太原)留守,从此走上了发迹之路。 历史上的李渊就是从晋阳起兵,一举夺下关中,占据长安,然后顺利入主东都的,可以说,没有晋阳留守这个职位,估计李渊后来也当不成皇帝。 7017k 第462章 渔阳郡通守 大业十年冬月下旬,杨广终于安全回到了东都洛阳,只是作为一国之君,被突厥几十万兵马围困在雁门城差不多两个月,险死还生,无疑丢尽了面子和里子。 本来三征高句丽失败,杨广已经很丢脸了,如今又被始毕可汗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大隋两代皇帝,几十年所累积起来的国威已经所剩无几了,国内民众不再敬畏天子,邻国也开始瞧不起大隋,于是国内越来越乱,强邻蠢蠢欲动,享国才短短三十几年的大隋已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了。。 杨广此人虽然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但无疑也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君主,结果雁门被围这件事显然对他的打击很沉重,回到洛阳后明显雄心不再,更沉迷于享乐,每日以醇酒美人来麻醉自己,性情也越发的多疑和喜怒无常了,宫女、太监、侍卫,就连侍寝的妃嫔也经常遭殃。 甚至有流言称皇上在龙船遇刺那次伤了龙根,已经不能人道,或者很难人道,所以侍寝的妃嫔稍有不慎就会激怒皇上,因此,侍寝原本在后宫是个香饽饽,人人都争着被翻牌,结果现在成了烫手山芋,后宫妃嫔都害怕被翻牌。 这个也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是有佐证的,因为自从皇上那遇刺受伤后,后宫这一年多以来已经没有任何妃嫔能怀上龙种了。 ………… “鱼俱罗和吐万绪这两个废物,一年多时间竟然还没剿灭刘元进这伙反贼。” 此刻的乾阳殿中,杨广正大发雷霆,因为有人弹劾鱼俱罗和吐万绪二人消极怠战,养寇自重,所以迟迟不能把江南刘元进一伙反贼剿灭。 其实,鱼俱罗和吐万绪实在有点冤,二人自从到了江南后已经十分努力去围剿刘元进了,而且连战连捷,奈何反贼却越剿越多,打散了又聚起来,打散了又聚起来,就好像打地鼠一般,敲了这边,那边又冒出来了,敲了那边,这边又冒出来了,士兵一直疲于奔命,士气不振,只好停下来休整一段时间。 结果这一休整,立即就出问题了,有御史上了一封奏本弹劾他消极怠战,养寇自重,并且心怀不轨。 如今大隋国内虽然造反的义军多如牛毛,称王的也有不少,譬如漫天王王须拔、无上王卢明月、燕王格谦,但胆敢称天子的只有刘元进,所以杨广特别关注这位,偏偏鱼俱罗剿了一年多也没有彻底消灭刘元进,再加上鱼俱罗天生异相,本来就遭到杨广猜忌。 如此一来,完蛋了,杨广一看到御史弹劾鱼俱罗的奏本,立即便大发雷霆,当众摔碎了一块御砚。 此时的乾阳殿内鸦雀无声,所有大臣都敛声静气的,也没人出面给鱼俱罗说请和解释,没办法,鱼俱罗为人高傲,脾气太臭,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在朝中根本没有交好的大臣,自然就没人替他说话了。 杨广目光阴冷地扫视了一眼殿内众臣,厉声道:“有御史弹劾鱼俱罗和吐万绪消极怠战,养寇自重,众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马屁之王内史侍郎虞世基立即出班,义正辞严地道:“鱼俱罗和吐万绪率三万精兵,竟然连小小一个反贼也剿灭不了,其中绝对有问题,臣认为应该彻查。” 杨广点头道:“好,大理司直何在?” 大理司直梁敬真立即出班道:“臣在!” 杨广沉声道:“臣命你前往江南把鱼俱罗和吐万绪就地撤职查办,由江都郡丞王世充接任鱼俱罗,率军围剿反贼刘元进。” 梁敬真连忙道:“臣领旨。” “黄门侍郎何在?”杨广又喝道。 黄门侍郎裴矩连忙出列:“臣在!” 杨广挥手道:“裴爱卿立即拟旨。” 黄门侍郎相当于皇帝的私人顾问兼秘书,而且裴矩文彩斐然,杨广很多圣旨都出自他之手。 于是乎,裴矩立即当廷拟旨,杨广过目后用印装裱,交给大理司直梁敬真执行。 就这样短短半个小时,大隋所剩不多的两员猛将将,鱼俱罗和吐万绪的悲剧便盖棺定论了,此举无疑于自毁长城。 处理完鱼俱罗和吐万绪后,杨广拿起了另外一份奏章,打开看了看,阴冷的面色稍霁,点头道:“很好,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果然没令朕失望。” 很明显,这份奏章正是高不凡上的,他向杨广禀报了消灭南下入侵的奚人的经过,并请求修缮奚口长城。 “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击溃奚贼五千余骑,斩杀二千余,俘虏一千余人,另外还抓获奚人遥里部和梅只部俟斤,射杀伯德部俟斤,如今正命人把俘虏押送到洛阳向朕献俘,诸位爱卿以为朕应该如何封赏?”杨广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话说杨广不久前被始毕可汗扇了一个大耳光,丢尽了面子,高不凡却把奚人杀得屁滚尿流,还生擒两名俟斤,射杀一名俟斤,这无疑给杨广争回了几分颜面,所以杨广此刻郁闷的心情难免舒畅了一些。 虞世基这货最会察言观色,见风驶舵了,立即出列大赞高不凡如何骁勇善战,怎么赏赐也不为过,其他大臣闻言也纷纷附议,毕竟皇上的心情若不好,大家的日子也难过,现在难得有一件让皇上开心的事,自然都使劲拍马屁,称赞皇上如何慧眼识才,最后搞得奚人就好像是杨广用隔山打牛直接按死的一样。 杨广心中大快,微笑道:“传朕旨意,准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所奏,由民部拨款一万两修缮奚口关城,另外,擢升高长卿为渔阳郡通守,节制安乐郡,并继续兼任涿郡鹰扬郎将一职,另,赏赐五百金,钱十万,绢两百匹。” “皇上圣明!”众大臣立即跪倒高呼。 杨广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平身,其实他并不喜欢高不凡,之所以如此厚赏,一来是给杨青若面子,二来也是鼓舞士气需要,更何况,他刚处理了鱼俱罗和吐万绪,为了显示自己赏罚分明,自然更得要厚赏高不凡了,而且高不凡也的确给他长了面子。 散朝了,众大臣纷纷散去,乾阳殿又恢复了安静和阴冷,一条影子无声闪了进来,跪倒在御座前。 杨广淡淡地问:“你有什么要回禀?” “鱼俱罗昨日派人把家人从洛阳接走了。” 杨广目光一寒道:“此逆臣莫非真想造反,给朕通通抓回来。” “是!”地上那人应道,却仍然跪着没动。 “还有其他事?” “涿郡鹰扬郎将的麾下如今已超五千兵力,而且仍然在募兵。” 杨广皱了皱眉,淡道:“五千兵力击败五千奚人骑兵,非常了不起了,还有吗?” 杨广对此显然并不是太在意,五千兵力不算多,而且高不凡奏章中已经说明了募兵的原因,如果换作是杨广自己要对付五千奚人骑兵,募兵一两万也不在话下,所以杨广也不太当回事,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 地上那人又道:“涿郡鹰扬府如今在当地很得民心,百姓都争相加入,而且高郎将也深受当地士族的拥护,幽燕七姓纷纷捐钱捐马,光是幽燕七姓,还有清河崔氏就捐了数万两银子修缮奚口长城。” 杨广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吗?” “范阳卢氏给鹰扬府捐了五百匹马,其他六姓也捐了将近五百匹,如今涿郡鹰扬府拥有两千轻骑。” 杨广面色慢慢冷下来:“还有吗?” “清河崔氏的大管事与高郎将交好,而且清河崔氏在安乐郡有铁矿。” “还有吗?”杨广显得有点不耐了。 “传言高郎将斩杀了一条黑龙,乃将星转世!” 杨广眼角的鱼尾纹慢慢皱在一起,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淡笑:“有意思,朕倒也想看看那条黑龙,还有其他事要禀报吗?” “段将军围剿王须拔并不顺利!” “杨玄感昔日谋主李密在瓦岗现身,还给反贼头子翟让献上了两千匹战马。” 杨广面色一沉:“马从何来?” “李密趁着清河崔氏向东都上交马匹时,用计骗走了近半战马。” 杨广微愕道:“如何骗之?” “李密使人装扮成太仆寺少卿宇文化及,半路上把马骗走了。” “愚蠢之极,丢失的战马让清河崔氏补上。”杨广冷冷地道:“还有吗?” “没有了!”地上那人摇了摇头。 “退下吧!”杨广挥了挥手,那人闪身退了出去。 杨广若有所思地看着大殿的横梁,良久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了一份圣旨,任命虎贲中郎将,柳城督军罗艺为北平郡通守,节制柳城郡。 北平郡位于渔阳郡的东边,扼守卢龙塞和临渝关(山海关)这两大关隘,这两处都是通往辽东平原的关隘,其中临渝关尤其重要。 很明显,听了那人的回禀后,杨广不免对高不凡生出了猜疑,所以把罗艺安排到与渔阳郡接壤的北平郡,牵制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7017k 第463章 张罗婚事 寒冬腊月,大雪纷扬,还有三日便是除夕了,大业十一年即将到来。安乐郡密云县城,崔护的宅子,厅内的炉火烧得旺旺的,稍稍驱散了严寒,炉子上温着一壶黄酒,锅里的古董羹在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高不凡和崔护两人对席而坐,一边喝着温热的黄酒,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古董羹,一边悠闲的聊着天,倒也十分惬意。 就在十天之前,高不凡接到了杨广的圣旨,他被任命为渔阳郡通守,节制安乐和渔阳两郡,并且继续兼任涿郡鹰扬郎将一职。 如此一来,高不凡便等于名正言顺地接管了安乐和渔阳二郡之地。安乐郡只有两县之地,而且很穷,但是渔阳郡却要大得多,而且相对富庶,因为渔阳郡包括了现在的天津蓟州区等地,还拥有在渤海的出海口。 话说尉迟敬德自从清剿完遁入渔阳郡的奚人残余后,一直屯兵在渔阳郡境内,而魏征则乘机在当地继续募兵,如今鹰扬府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八千人,足以将安乐郡和渔阳郡牢牢控制在手中。 不过,魏征显然并不满足于此,毕竟自家老板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渔阳郡通守了,麾下即便统率一万人军队也不为过,所以老魏还想继续招兵买马,只是让高不凡给叫停了。 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鹰扬府短短几个月,兵力便急速膨胀了六七倍,发展得太快了,必须停下来慢慢消化一段时间,免得尾大不掉,毕竟块头再大,如果是虚胖的话,军队的战斗力会大打节扣。 高不凡需要一支召之则来,来之能胜的精兵,而不是一支看起来人数吓人,实则却是乌合之众的军队。 另外,养一支军队是极为烧钱的事,朝廷如今也没有余钱给鹰扬府发军饷,仍然按照标配的一千人拨款,所以多出的七千人必须得高不凡自己想办法养着,这些粮饷如果全部要夏财神出的话,估计老夏要抓狂得上吊了,幸好,朝廷虽然拨不出饷,但也承认这些“临时兵”的合法身份,因此可由渔阳和安乐二郡的财政收入来养着。 正所谓羊毛出自羊身上,高不凡不欲治下的百姓负担太重,自然更加要限制兵力了,因此他果断地叫停了募兵,而练兵则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高不凡已经全权把练兵的任务委托给了尉迟敬德,特别是那两千轻骑兵,必须打造成鹰扬府军的王牌,而徐世绩麾下的幽燕铁骑则是撒手锏,相当于近代战争中的重型机械化师,一锤定音就靠它了。 屋外风声呜咽,雪越下越大,拍拍地敲击着窗户。高不凡夹了一块焖得半熟的羊腩丢到地上,两只白色的幼鹰立即扑上来使劲的撕咬起来。 这两只幼鹰自然就是高不凡从云蒙山上救下来那两只,被崔诗柔养了两个多月后,如今已经长出羽毛了,勉强能飞起来。 由于营养充足,这两只幼鹰长得十分强健,爪了尖尖的,嘴巴就像一只铁钩,眼睛锐利,一看就知道不好惹,而且这两只小鹰的羽毛均是纯白色的,十分罕见。 眨眼间,两只幼鹰便把一块羊腩撕食干净了,扑楞着翅膀飞上高不凡的肩头,一左一右,鹰眼直勾勾地盯着锅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高不凡好笑道:“不想变烤鸡的话,你们最好别乱来。” 两只幼鹰低低地叫了一声,果然老实站着不敢乱动了,可见崔诗柔把这两只小家伙调教得十分懂事。 对了,崔诗柔和还给这两只鹰都取了名字,左边这只叫扶摇,右边这只叫万里,合起来就是“扶摇万里”,挺威武霸气的名字。 崔护笑道:“长卿这次真是捡到宝了,鄙人特意找人问过,这两只都是有名的猎鹰——矛隼,而且还是矛隼中的极品,羽毛纯白,所以外号叫玉爪。” 矛隼即是海东青,又叫鹘鹰,身小而健,其飞极高,耐力足,目力也是强得吓人,即便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上飞行,也能清晰地看清田野里活动的田鼠,是最出色的猎鹰之一,而海东青又分为秋黄、波黄、三年龙、玉爪,其中要数纯白的玉爪最为珍贵,后世中东那些石油狗大户最喜欢玩鹰了,一只玉爪的价格甚至堪比一辆豪车,贵得骇人。 高不凡又夹了一块羊腩扔在地上,两只海东青立即又扑下去狠狠地撕咬起来,猛禽就是猛禽,即便从小由人饲养,依旧十分凶猛,跟那只呆雁和绿鹦鹉根本玩不到一处。 今日这两只小家伙又欺负呆雁了,还拔了绿鹦鹉的一根尾羽,气得绿鹦鹉骂骂咧咧了一个早上,为免这两只小坏蛋再干坏事,崔诗柔才把它们赶到了前院,结果这两只小家伙的鼻子很灵,闻到了涮火锅的味道,立即屁颠屁颠地跑来蹭吃的。 崔护也扔了一块生羊肉到地上,这才低声道:“前日御史大夫裴蕴去了铁矿场,还查了矿场的账本。” 高不凡目光一闪:“没查出什么问题吧?” 话说高不凡十天前所接的圣旨就是御史大夫裴蕴宣读的,而传完圣旨后,裴蕴并未立即返回东都,而是留在密云县城东游西逛,不仅视察了奚口长城,还跑到军营中观看了鹰扬府军练兵,对了,还和地方县官吃了几场酒宴,如今竟然还跑到铁矿场去查账,显然不同寻常。 崔护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道:“还好,我做了两套账本,一明一暗,明账都做平了,矿场每日产出的铁料和去向都有数目可查,要不然就要糟了。” 高不凡心中微凛,看来杨广虽然表面对自己大肆封赏,实则并不信任,难怪会把罗艺调任北平郡任通守一职,这分明是在牵制和提防自己啊。 “世绩要的九百套具甲现在做了多少套?”高不凡沉声问道。 “五十套吧。”崔护庆幸地道:“幸好鄙人谨慎,没有急着赶制,否则账目很难做得平,一查准出事。” 高不凡闻言也捏了一把冷汗道:“具甲的事要慢慢来,不能急了,杨广估计已经开始猜疑我了。” 崔护点了点头道:“据说皇上现在疑心病特别重,对了,裴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起了鱼俱罗和吐万绪,这两人由于剿贼不力被弹劾,如今皇上已经把他们革职查办了,估计凶多吉少,裴蕴特意在鄙人的面前提起这事,估计是在警告长卿你。”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眉头,鱼俱罗虽然性格倔强不羁,但对杨广显然是忠心耿耿的,当初还警告过自己来着,杨广竟然怀疑他,这无疑是在自毁长城啊。 当高不凡从崔护的宅子出来时,雪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小了很多。高不凡披上披风,戴上斗笠,率着几名亲兵冒雪回到了营地。 “去把魏先生叫来。”高不凡吩咐道。 很快,魏征便掀帐而入了,冻得鼻子通红的,跺了跺脚,震掉身上的积雪,躬身行礼道:“不知将军何事召见鄙人?” 高不凡本来不拘小节,平时与下属相处也是十分随便,但是随着地位的提高,老魏看不过眼了,劝告过高不凡几次,结果高不凡不太当一回事,平时还是跟下属勾肩搭膀的,老魏便怒了,当面犯颜直喷,斥责高不凡过于纵容下属,不分上下尊卑,不成体统,没规矩没礼节,难成大事! 高不凡被魏征当面喷了半炷香时间,不由面红耳赤,终于品尝到老魏这块“镜子”的威力了,只得连忙认错,从此以后,麾下的将士再也不敢在高不凡面前随意了,特别是魏征在场的时候,一个个都做足礼节。 高不凡微笑道:“天寒地冻的劳动魏先生,实在抱歉。” 魏征皱眉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是鄙人的分内事,何来抱歉一说,将军要是没有事,那鄙人便回了。” 高不凡暗汗,连忙不再废话了,笑道:“是这样的,长孙姑娘已经满孝,本将军打算近期完婚,把无垢娶回来,所以劳烦魏先生张罗一下。” 魏征这才笑道:“早就应该如此了,将军可有女方的婚书?鄙人得找算命先生合一合八字,选个黄道吉日下聘礼。” “有的!”高不凡把当初高士廉给自己的婚书,以及长孙无垢的庚贴取出来交给了魏征。 魏征接过捋须微笑道:“将军也该成家立业了,嗯,且等鄙人的好消息。”说完便施施然地离开了。 高不凡今年才十八岁,而长孙无垢更是才十五岁,本来不急着成亲的,但是杨广的猜疑让高不凡产生了危险感,自然不放心无垢一家继续留在洛阳,所以才产生尽快成婚,把无垢从东都接到涿郡的念头,免得日后成为杨广拿捏自己的把柄。 高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担忧来,但愿一切顺利吧,不要出什么妖蛾子才好。 7017k 第464章 风雪如晦 古人娶亲,特别是大户人家娶亲,是一件极繁琐和漫长的事,三书六礼是必不可少的,从最开始的纳采,到最后的亲迎,最快也得几个月时间,甚至需要提前一年时间去准备。 高不凡现在也勉强算是封疆大吏了,秩正四品的大官,又是渤海高氏名门之后,而且长孙家也是名门世家,在礼节上自然马虎不得,所以一切礼仪都要做足。 这一日是大业十一年的正月十五,天很黑,刮着风,下着雪,魏征兴冲冲地带着一人来到高不凡的面前,介绍道:“克明兄,这位便是渔阳通守,涿郡鹰扬郎将高大人。” 此人连忙恭敬地一揖施礼道:“京兆郡杜陵县杜如晦,拜见高大人。” 高不凡本来还大马金刀地坐着的,闻言立即像火烧屁股般弹了起来,脱口道:“你就是杜如晦杜克明?” 杜如晦愕了一下,魏征也有点意外,奇道:“原来高大人也知道克明兄?” 高不凡此刻心花怒放,仔细打量了眼前的杜如晦一遍,只见这位约莫三十出头,文文静静,一脸的书卷气,看上去十分和善。 “呵呵,魏先生不是在本将面前提及过杜先生吗?难道你忘记了?”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 魏征一脸的懵逼,我有提过吗?我是谁?我在哪里? “杜先生快快请坐,来人,上茶!”高不凡热情地招呼杜如晦坐下,又吆喝了一声,一名手脚伶俐的亲兵便麻利地把茶端上来,高不凡又亲自为杜如晦斟了一杯。 杜如晦不禁受宠若惊,同样一脸懵逼,有点局促地道:“高大人客气了,鄙人何德何能,竟受大人如此礼遇。” 杜如晦此人虽然满腹才学,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之首,而且还是凌烟阔二十四功臣之一,但现在的他却还名不见经传,虽然比以前的魏征混得好一点儿,但也好不了多少,否则也不会和魏征成为朋友。 这次杜如晦主动前来投奔高不凡,正是因为收到了魏征的书信邀请。 高不凡正容道:“杜先生当得,当得啊,魏先生经常在本将面前提起你,说杜先生你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识量清举,德宣内外,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王佐之才也。” “呃……高大人谬赞了!”杜如晦被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又感激地看了魏征一眼,原来魏玄成竟然如此看得起我啊! 魏征捋了捋胡须轻咳一声,我说过吗?我是谁?我在哪里? 彼此寒暄了几句,杜如晦见高不凡十分健谈,而且和善近人,也渐渐放开了,大家纵论古今,十分是投机,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如晦此人博闻强记,时事典故信手拈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而且聊起实务来也是头头是道,显然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高不凡越聊越是心喜,如今他麾下管理的人手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大,可是人才却屈指可数,特别是管理人才奇缺,而杜如晦这种百科全书式的人才更是他急需的。 于是乎,高不凡最后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对着杜如晦深深一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杜先生若是不弃,还请留下来助我。” 杜如晦亦是十分激动,正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他一直怀才不遇,难得高不凡如此欣赏他,而且经过这番交谈,他亦觉得高不凡此子的确不凡,明主难求啊,立即站起来深深回了一礼道:“承蒙高大人看得起,如晦愿效犬马之劳。” 高不凡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大摆宴席为杜如晦接风洗尘,其礼遇程度连老魏都有点吃味了。 酒席准备好了,高不凡左手牵着老魏,右手牵着杜如晦把臂入席,真是求贤若渴呀,这个时候的高某人像极了大耳贼刘备。 高不凡亲自给杜如晦和魏征斟了一杯酒,笑道:“这一杯为杜先生洗尘。” 杜如晦连忙道谢喝下了这杯。 高不凡又斟了一杯,对着魏征道:“这一杯敬魏先生,感谢魏先生为本将举荐了杜先生这种优秀的人才。” 魏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为大人举贤纳才,是属下的本分。”说完举杯与高不凡对饮 “以后若还有杜先生这般人才,多多益善,本将十顾茅庐也不在话下。”高不凡诚恳的道。 杜如晦和魏征闻言不由都微微动容,不约而同地站起来道:“高大人如此礼贤下士,何愁不成大事,属下敬高大人一杯。”说完齐齐举杯敬酒。 高不凡站起来与两人对饮了一杯,大家重新落座,魏征捋须微笑道:“克明兄满腹经纬,在礼仪方面比鄙人还要熟稔,所以高大人迎娶长孙姑娘一事,由克明兄来操办再合适不过了,高大人以为如何?” 高不凡自然没意见,而且这事得在涿郡和洛阳两头跑,魏征一离开,自己身边的事没人处理,必然会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娶亲的事交给杜如晦,那么自己会轻松很多,于是立即就答应了,并且征求杜如晦的意见。 杜如晦更是没意见了,娶亲可是人生大事,高不凡能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初来乍到的自己,这份信任反而让他分外感动,所以干劲十足,决心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一转眼,正月就过完了,安乐郡和渔阳郡开始春耕了,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一年收成到底好不好,春耕尤其重要,而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济基础,军饷都发不出来,那么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高不凡和魏征的工作重点就是狠抓生产,而尉迟敬德则一心一意地练兵,至于新来的杜如晦就要在涿郡和洛阳两头跑了。 话说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御史大夫裴蕴也回到了东都洛阳,向杨广回禀了自己在安乐郡见到的一切。 杨广听完后终于放下心来,高不凡虽然招募了远超鹰扬府配额的兵马,但也仅得八千而已,在他看来并不算多,毕竟北边有奚人之患,八千常备兵力绝对不多,甚至还有点不够呢,他的心理底线是高不凡会募兵一万到两万,可见高不凡此子十分“懂事”,没有趁机拼命扩充兵力,这比其他边镇的将领规矩多了。 “另外,臣已经查过崔氏在安乐郡的铁矿场了,账目清晰,铁料去向都有据可查,没有问题!”裴蕴道。 杨广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杞人忧天了,又问道:“黑龙的事怎么说?” 裴蕴答道:“臣经过多方打听取证,此乃真事,高长卿的确在云蒙山下的黑龙潭中斩杀了一条黑蟒,此蟒头角峥嵘,估计将要化蛟,当地的百姓抬着游街,很多人亲人所见,所以应该假不了!” “这么说,高长卿真是将星下凡了?”杨广目光闪烁。 裴蕴道:“臣不敢妄自下定论,不过高长卿此子的确未吃过败仗。” 杨广若有所思,挥了挥手道:“裴卿家辛苦了,且退下吧,赏十万钱,绢二十匹,回家好好休息几天,休息好了再来上朝。” “谢皇上!”裴蕴施礼退出了大殿。 杨广提起御笔,淡笑道:“既然是将星,朕为何不用?便派你协助段达剿灭王须拔一伙,若事成,朕姑且相信你就是将星。” …… 淳化坊。 长孙无忌送走了杜如晦,手里拿着聘书笑吟吟地到了长孙无垢的房间。 此时长孙无垢正和母亲高氏说着话,眼见哥哥拿着一封帖进来,立即便猜到是什么了,不由俏脸一热,内心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紧张,高郎终于要娶自己过门了么? 长孙无忌把聘书递给母亲高氏道:“娘亲,长卿命人把聘书送来了,初定于六月初六过大礼,八月初八迎亲。” 侍书笑嘻嘻地道:“恭喜姑娘,姑爷八月初八就要来洛阳接你过门了。” 长孙无垢顿时霞飞双颊,嗔道:“我听着呢,要你多嘴。” 侍书笑道:“人家怕姑娘太高兴了,没听清!” 高氏此刻也是十分高兴,如今高不凡已经位居渔阳通守一职,秩正四品,十八岁的正四品啊,多了不起,想当初自己丈夫在生时也不过是正三品,无垢能嫁给如此优秀的后生俊才,高氏哪能不开心?而且长卿这孩子有情有义,当初为救士廉,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无垢嫁给他,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无垢,你的嫁衣可做好了?还有半年时间就要出阁了,可别耽搁了才好。”高氏问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温声道:“差不多都做好了。” 古代女子出嫁,多是自己亲手做的嫁衣,这是一种才艺的展现,以示新娘子的心灵手巧。 高氏闻言放下心来,笑道:“我儿的针线活儿自是顶好的,想必不用娘亲操心。” 长孙无忌凑趣道:“那是,长卿早就知晓了,观音婢之前做的刺绣、汗巾子和络子,长卿可是全部都买下来了的。” 提起前事,长孙无垢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同时心中也涌起一丝丝甜蜜。 高氏看着女儿害羞而幸福的样子,心情也是很好,能嫁给如此有本事又体贴的男人,无疑是一种福气。 7017k 第465章 兵出河间 阳春三月,和风细细,天空湛蓝如洗,两只白色的飞鹰在天底下滑翔盘旋,状态极为写意。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沿着官道往西南边行走着,队伍衣甲锃亮,精神抖擞,秩序井然。 半个月前,高不凡收到了杨广的旨意,命他出兵协助涿郡留守段达剿灭王须拔和厉山飞这支反贼,经过十多天的战前准备,鹰扬府军终于再次出征了。 经受过与奚人之战的洗礼,如今的鹰扬府军已然脱胎换骨了,由内而外所迸发出来的精气神,无一不在彰显着,这是一支经过血与火淬炼的队伍,雄壮的行军队伍让道路两旁的行人为之纷纷侧目。 且说鹰扬府军一路南下,经过涿郡,沿着运河进入河间郡境内。这一路上,运河两岸麦苗青青,但是越往南走,田地却多有丢荒,路上行人稀少,甚至出现整个村子都空无一人的情况。 这就是战乱的恶果了,王须拔和厉山飞这两年在河间郡和赵郡一带肆虐,这里的百姓要么逃难,要么加入跟着造反,靠着抢掠为生,整个地区的社会生产遭到严重的破坏,粮食产出少了,饥荒将会接踵而至,饥荒一旦闹起来,老百姓没有活路,只有造反一途,周而复始地恶性循环,这就是每一个皇朝末年的通病。 所以说,稳定是发展的前提,而粮食关乎百姓的生死和国家的存亡,因此,饭碗必须端牢靠,老百姓的饭碗一旦问题,那么这个国家就有一键重启的危险。 高不凡看着运河两岸大量弃荒的肥沃田地,既惋惜又无奈,叹了口气道:“河间郡今年要误掉农时了。” 尉迟敬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这个时候若是能抢种小麦,或许还能挽救部分收成,只是王须拔不平,老百姓也无法安心种地。” 尉迟敬德说着又有点愤然地道:“段达此人忒的没用,懦弱怯战,只会婴城固守,从去年打到现在,不仅没能消灭王须拔一伙,还让对方趁势壮大,如今王须拔和厉山飞攻占了高阳县和博野县一带,兵力超十万之众,声势浩大,而段达却龟缩在雄县城中不出,高高挂起免战牌,难怪被戏称为段姥!”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叫,一只白色的飞鹰箭一般扎下来,落在高不凡的肩头上,正是崔诗柔帮忙饲养和训练的鹰隼,名字叫万里。 扶摇和万里看上去都差不多,不过高不凡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谁是扶摇,谁是万里。 高不凡从食袋里取出一块肉抛上天空,万里立即腾空而起,准确地叼住了那块肉,向西南北方向飞去。 “那边有客人来了,尉迟将军不妨去迎一下。”高不凡笑道。 尉迟敬德狞笑道:“好的,属下去好好招呼一下。”说完点了五百骑往西北方风驰电掣地驰了出去。 五百轻骑驰出二十里地,果然迎面就遇上了一支漫天军,对了,王须拔自号漫天王,所以他麾下的军队也称为漫天军。 这一支漫天军约莫两千人,正打算劫掠附近一个村镇,倒不是冲着高不凡等人来的,而且装备很垃圾,杂七杂八,甚至可以看到锈迹斑斑的锄头,还有木制的粪叉,显然,这并不是漫天军的主力,只是一支边缘部队而已。 “涿郡鹰击郎将尉迟融来也,降者不杀!”尉迟敬德大喝一声,仿佛晴天响起一记炸雷。 那支漫天军的首领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冲过来的尉迟敬德一刀斩落马下。五百鹰扬府轻骑一冲而过,两千漫天军立即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一哄而散。 “真他娘的没劲!”尉迟敬德冲杀了两个来回,斩杀数人,这支漫天军已经溃不成军,最后杀死杀伤百来人,俘虏了五百多人,其余的全部逃散。 当高不凡率着大部队赶到时,战斗早就结束了,尉迟敬德将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押到高不凡面前,这名男子立即纳头便拜:“草……民拜见将军。” 这人生得颇有喜感,高不凡便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憨豆先生?” “草民叫驴打滚!” “问你名字,不是外号!”尉迟敬德斥道。 “草民叫鲁得水,在锐金将军座下任旅帅。” 高不凡笑道:“锐金将军?那是不是还有巨木将军?烈火将军、厚土将军和洪水将军?” 鲁得水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漫天王座下有一帅二公五将军。” 高不凡饶有兴趣地问:“那便说来听听,分别都有谁?” 鲁得水舔了舔嘴唇,陪笑道:“草民说了,将军能不能放了小人,小人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 尉迟敬德一刀柄敲在鲁得水的头上,这货登时老实了,摸着脑袋痛得呲牙咧嘴地道:“一帅就是飞帅厉山飞,二公就是高阳公甄翟儿、博野公马行空。五将军分别是锐金将军雷大斧、厚土将军冯实、烈火将军赤柱、巨木将军牛耕荣、洪水将军江鱼儿。” 尉迟敬德好笑道:“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配起如此响亮的名字?” 鲁得水有点不服气地道:“俺们队伍的装备和战力确实不咋的,可是五大将军麾下都有五千精兵,他们装备精良,战力强悍,要不然段姥……不是,段达也不会被漫天王打得龟缩不敢出。”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对视一眼,如果五大将军麾下各有五千精兵,那么就是两万五千精兵,吹牛吧?要真有这兵力,只怕段达早就被反过来剿灭了,因为段达麾下满打满算只有万人。 “你们的博野公马行空是不是个光头?”高不凡又问道。 鲁得水点头道:“是的,咦,莫非将军见过俺们博野公?” 高不凡哂笑道:“何止见过,他还是本将军的手下败将。” 鲁得水瞳孔微缩,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渔阳郡通守,涿郡鹰扬郎将高不凡。”高不凡淡道。 鲁得水陪笑道:“原来是高将军,那个……草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是不是该放了草民?” 高不凡挥手道:“把他放了!” 尉迟敬德手中腰刀一挥便割断了鲁得水身上的绳索,这货不由大喜,没想到这个隋将竟然如此好说话,一指那数百被俘虏的弟兄道:“高将军能不能把他们也放了。” 高不凡大手一挥道:“放了!” 鹰扬府军立即解开了俘虏的绳索,那些俘虏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显然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高将军……真真把他们都放了?那俺们走……走了!”鲁得水有点以置信。 尉迟敬德抬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喝道:“咱们将军言出必行,说了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那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鲁得水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弟兄们,高将军放咱们走,大快走吧。” 一众俘虏面面相觑,然后一哄而散,迈开腿拼命跑,跑出了数百米,也没见官兵追赶,而且也没放箭,这才松了口气,放慢速度离开。 “怪哉,这个姓高的隋将竟然如此好相处,真的放咱们走啊。” “管他呢,捡回一命就好,下意见到这个姓高,如果不敌,咱们直接投降得了,可以保命,嘿嘿!” 尉迟敬德目送着一众俘虏消失在视线,这才佩服地道:“高大人这招着实高明,这批人回去一说,估计漫天军以后遇到咱们都不会拼死抵抗了。” 高不凡淡笑道:“王须拔拥兵十万,看似势大,但绝大部份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百姓而已,真正的顽固中坚分子估计也就一两万,甚至更少,只要击溃了主力,余者必然一哄而散。” 尉迟敬德点头道:“诚然如此。对了,这个鲁得水说五大将军麾下各有五千精兵,不知是真是假。” 高不凡哂然道:“王须拔能给两万五千人配齐武器就算不错了,那来的两万五千精兵。” 尉迟敬德闻言亦笑了,如鹰扬府的八千兵马还有两千多人没有配齐武器,试问王须拔一个草头王上哪搞那么多装备?养一支军队可是极为烧钱的事,尤其是兵器装备,有钱也未必能搞得到,你得要有铁料,还得有熟练的工匠。 所以说,那个鲁得水肯定是吹牛皮,当然也可能不是吹牛皮,而是上面的人吹牛皮,鲁得水当真了,毕竟以这货的职位,还接触不到上层的一手消息。 高不凡正容道:“对方肯定没有两万五千精兵,但是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正所谓多算胜小算,何况不算乎?” 尉迟敬德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本将就当他有二万五千精兵了。”说完咧嘴狞笑道:“这些打起来才过瘾!” 高不凡暗汗,这家伙和裴行俨一样,都是个战争狂人,只要有仗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接下来,鹰扬府军继续往雄县进发,如今段达龟缩在雄县,高不凡得先去拜见这位被戏称号段姥的上司。 7017k 第466章 能而示之以不能,强而示之以弱 雄县位于高阳县的东北边,与涿郡接壤,如今王须拔占领了高阳县,把段达的万余隋军逼得龟缩在雄县城中不敢出来,一时间倒是威风八面。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须拔和厉山飞虽然占据了两县之地,但是手下兵马太多了,消耗也是十分巨大,再加上本来就是土匪出身的他们,目光比较短浅,也不懂什么叫内循环,反正没吃的没用的就去抢,根本不事生产,所以攻占两县所积下来的那点家底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 为了解决粮食供给问题,王须拔和厉山飞盯上了河间郡的郡治,河间县城。河间县城位于大运河边上,这里建有官仓,储存了大量的量粮,如果能一举拿下,足以供给漫天军食用一年半载。 所以,王须拔亲自率领一公二将军攻打河间县城,而厉山飞则负责留守高阳县城,牵制段达麾下的一万隋兵,让段达不敢分兵南下救援河间县城。 对了,厉山飞还派了五行将军中的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驻扎在雄县城外,兵力合计两万,以威慑城中的段达,令其不敢出城。 且说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抵达雄县城外,距离漫天军约莫三里地的位置安营扎寨,然后开始埋头修筑防御工事,做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 由于鲁得水这支逃兵逃回去了,所以锐金将军雷大斧,巨木将军牛耕荣早就得知鹰扬府军将要到来,所以严阵以待,结果呢,这支被逃兵吹得无比神勇的鹰扬府军竟然一来就扎营结垒不出,也没看出有多厉害嘛! 于是乎,锐金将军雷大斧便决定试一试鹰扬府军的成色,派出一小股精锐跑到鹰扬府军的营前骂阵搦战,但是鹰扬府军充耳不闻,继续埋头修筑防御工事。 第二日,雷大斧再派人搦战骂阵,估计是骂得太难听了,这次鹰扬府军终于派人出战了,不过打了半炷香时间不到,鹰扬府军便败下阵来,夹着尾巴逃回了营地中。 第三日,雷大斧出自上前骂阵,鹰扬府军不理睬,于是雷大斧下令发动进攻,不过被密集的箭雨击退了,只好悻悻地收兵回兵。 第四日,轮到巨木将军牛耕荣亲自上前搦战,鹰扬府军还是不理,并且挂起了免战牌。 第五日,雷大斧和牛耕荣并肩来到营前骂阵搦战,结果鹰扬府军还是挂起了免战牌。 雷大斧见状大笑道:“什么将星下凡,狗屎还差不多,本以为姓高的能打,敢情跟段达一股,也是个怂包,以后干脆叫高姥吧,跟段姥刚好凑一对儿。” 巨木将军牛耕荣闻言也是仰天大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一众漫天军狂笑不止,指着营地中的鹰扬府军卒极尽嘲讽之能事,而里面的鹰扬府军卒只是冷眼相看。 此刻,高不凡的中军大帐外已经围满了人,都是气炸了,请求出战的各级将尉,但是却被高不凡的亲兵统统挡在外面不许进内。 大帐中,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正在刚制作完成的沙盘前低声商议着事情,对外面的请战声充耳不闻。 “大人若再不下令出战,外面那帮家伙恐怕要发疯了。”尉迟敬德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高不凡问道:“是你自己憋不住了吧?” 尉迟敬德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天天挨骂,谁受得住,末将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砸碎那狗屁五行将军的脑袋。” 高不凡笑道:“再忍一忍,快了,骄兵必败,且让他们再嚣张一会。” 第十日,是夜,两军营地都燃起了火把,雄县城头同样火把通明。这时,高不凡终于走出了大帐,登上了木架搭成的眺楼,向着漫天军的营地望去。 漫天军的营地位于雄县城南门外,两万多人的军力,夜晚点起火把连绵好几里地,十分之壮观,声势自然很大,难怪段达会吓得龟缩不出。 高不凡在眺楼上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下来后对着翘首企盼的众将轻飘飘说了一句:“今晚偷营。”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一个个磨拳擦掌,他们已经等这句话很久了,奶奶的,被骂了十天,泥人都被骂出火来,是时候让这些家伙尝尝鹰扬府军的厉害了。 ………… 夜已深了,但是涿郡留守段达却睡不着,此刻正站在雄县的城头上,失望地看着城外安静的鹰扬府军营地。 去年,高不凡把奚人的五千骑兵打得落花水,短时间内就结束了战事,所以段达一直以为高不凡是一名敢冲敢打的猛将,对其寄予了厚望,结果高不凡来了这里十日,一直龟缩在营地中不出,竟然跟自己一个德行! “马上派人出城传本将军命令,命渔阳通守高长卿明日必须出战,否则军法处置。”段达黑着脸吩咐道。 说来搞笑,段达自己畏战不出,却对同样“畏战不出”的高不凡十分不满。 正当一名传令兵取了令旗准备出城时,静夜中忽然响起了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城墙都在微微晃动。 段达正要下城头呢,急急走回女墙的垛口处探头一望,只见鹰扬府军的营门大开,一支骑兵正呼啸而出,风驰电掣地扑向漫天军的营地,锃亮的刀光在暗夜中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段达愕了一下,继而喃喃自语道:“此子真敢矣!” 段达惊愕间,尉迟敬德已经率着两千轻骑倾巢而出,乘着那夜色,就像风卷残云般扑向漫天军的营地,紧接着是潮水一般的步兵。 经过十天的示弱,漫天军显然已经不把鹰扬府军放在眼内了,所以放松了警惕,此时的营地防守明显比刚开始地松懈了许多,巡逻人数减少了近半,高不凡正是观察到这一点才果断下令今晚偷营的。 轰隆的马蹄敲碎了深夜的寂静,锐金将雷大斧和巨木将军田耕荣都是在睡梦中惊醒的,得问鹰扬府军偷营,急急披挂冲出营帐,然而此时鹰扬府军的骑兵已经杀到营地外围了。 由于漫天军一直是主攻方,防御工事修筑得十分简陋,再加上守卫麻痹大意,所以鹰扬府军的两千轻易就冲破了数道防御工事,迫近营地边缘,而这时守卫才反应过来,零星的箭矢从营栅后面飞出来。 “放!”尉迟敬德一声令下,一波密集的箭雨便向着营栅后面的漫天军守卫射去,当场清了场。 在两千骑兵的冲击下,低矮的营栅倾刻就被冲毁了,众骑兵长驱直进,向着中军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 漫天军虽然兵力过两万,但是主力都集中在中军,外围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相当一部份还没有武器,眼见隋军骑兵像潮水一般破营而入,根本无心抵抗,纷纷哭爹喊娘地逃命,所以尉迟敬德率着两千骑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杀啊!”两千步兵尾随而至,一边冲杀一边高喊:“渔阳通守高大人有令,只诛首恶,余者不咎,投降不杀!” 这个时候,高不凡之前放掉鲁得水的效果便显现了,那些跑不快的漫天军卒纷纷扔掉武器抱头投降,所以鹰扬府军在外围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挡。 尉迟敬德正快速往前突进,忽然迎面杀来一支人马,装备明显精良得多,估计是漫天军的主力。 尉迟敬德不惊反喜,终于吃上硬菜了,大喝一声“来得好”,策马挥刀迎了上去,刷的一刀便斩杀一名敌军。 一众鹰扬府骑兵连日挨骂,早就憋了一股子恶气,这时全都爆发出来了,一个个奋勇争先,杀得来敌心胆俱颤! 眼前这支正是锐金将军雷大斧麾下的精兵,一共两千人,而巨木将军牛耕荣麾下亦有两千精兵,加起来一共四千,乃漫天军中的骨干主力。 只是精兵也分等次的,漫天军所谓的精兵就是配备了正规兵器的精壮小伙,所以按照漫天军的标准,四千鹰扬府军都是精兵,而且其中两千还是轻骑兵! 这简直就是装备碾压啊,所以不出一炷香时间,雷大斧麾下的这支“精兵”就被击溃了,骇得他夺路就逃,要不是这时巨木将军田耕荣及时率兵支援,只怕雷将军就要交待了。 段达等人站在雄县城头,亲眼看着鹰扬府军冲营、破营、击溃漫军主力,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端的一气呵成,所以无不激动兼震惊。 “高郎将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员无敌猛将啊!”雄县县令禁不住赞叹道:“而且此子有勇有谋,一开始示敌以弱,等到敌人松懈时才突然发动夜袭,高!” 段达此刻的表情尴尬无比,就在不久前他才要命人出城传令,强令高不凡明日必须出战,结果话音未落就被打脸了。 “咳,敌军已经乱了阵脚,传本将命令,立即出城相助高郎将!”段达轻咳一声道。 段达虽然懦弱怯战,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并不笨,所以果断下令全军出城。 ------题外话------ 祝各位高考党顺利。人人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7017k 第467章 夺城 尉迟敬德杀疯了,肩头上中了一箭,拗断箭杆继续冲杀,马匹累趴了,换一匹再战,刀砍折了,捡起一杆长枪依旧纵横无敌,杀得一众漫天军心胆俱寒,纷纷避让,不敢正缨其锋。 另一边,高不凡亲率两千步兵稳步推进,如果说尉迟敬德所率的骑兵在势如破竹,那么高不凡所率的领步兵则在犁庭扫穴,前者负责披荆斩棘,后者负责清理打扫,所过之处,本乎没有站着的漫天军,要么躺在地上,要么抱头撅股地趴着投降。 这时雄县城门大开,段达麾下的隋军潮水般杀了出来,乘势痛打落水狗。 漫天军本已被鹰扬府军冲乱了大营,如今城中上万隋军又趁机掩杀过来,如何还抵挡得住,终于全线崩溃,一哄而散,只有锐金将军雷大斧和巨木将军田耕荣麾下的主力骨干还在勉强支撑。 “锐金将军雷大斧的人头在此,谁敢跟某家一战!”尉迟敬德用长枪高高挑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正是雷大斧,其麾下的兵一见,无不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恋战,发喊一声,纷纷落荒而逃。 雷大斧这支人马一崩溃,巨木将军田耕荣更是独木难支,很快也跟着崩溃了,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之下往高阳县方向仓皇而逃。 只是这位巨木将军的运气有点背,刚跑出里许竟然马失前蹄,整个人从马首方向摔飞出去,差点没把屎给摔出来,当他晕头转向地从地上跑起来时,鹰扬府军的几十名轻骑兵已经追上来了,愉快地擒获了这条大鱼,五花大绑地送到了高不凡面前。 半个时间后,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漫天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高郎将何在?” 正当高不凡指挥部属把数以千计的战俘归拢在一起时,一名校尉模样的军官一路打马而来,一边高声吆喝。 “本将在此!”高不凡轻夹马腹朝迎了上去。 此时高不凡还手执一柄血淋淋的长刀,浑身大汗淋漓,肉眼可见的热汽在身上蒸腾而起,那名校尉一见不由暗暗咋舌,心想,传言这位可是斩杀黑龙的将星,瞧瞧这精气神,的确不同凡响,就连其麾下的兵将也如此神勇,斩瓜切菜般就击溃了两万漫天军。 念及此,这名校尉更是恭敬地几分,肃然行礼道:“末将乃段将军座下校尉段则成,段将军请高郎将过去相见。” 高不凡还刀归鞘道:“烦请带路。” 段则成带着高不凡往城门方向而去,很明显,段达并未亲自出城参战,而是留在城头上观战,果然稳如老狗,而且眼见已经取胜,仍然也不肯出城,反倒让高不凡这个有功之将进城去面见他,着实有点托大了,高不凡麾下的亲兵都十分不爽,直到在城门口遇上了迎出来的段达和一众地方官,众亲兵才稍稍释怀。 高不凡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前:“下官高长卿,参见段将军。” 段达约莫五十岁许,颌下留着美髯,国字口面,剑眉直鼻丹凤眼,按照古人的标准,无疑是一位难得的老帅哥。 段达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极为复杂的,他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出兵围剿王须拔一伙,结果差不多一年过去了,非但没把对方剿灭,还令到对方越剿越强,而高不凡来了十天就干脆利索地打了一场大胜仗。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此一对比,无疑显得他段达太无能了。 “高郎将,你麾下的将士血战一夜也累了,让他们退下来休息的吧,剩下的交给本将料理那可。”段达捋着须淡道。 高不凡身后的亲兵均露出不悦之色,奶奶的,打硬仗时没见你份,现在打扫战场摘挑子倒是挺麻利的。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位段姥不太厚道啊,摇头道:“段将军,下官以为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段达皱了皱眉道:“此话怎讲?” 高不凡道:“据下官刚才审问了几名俘虏得知,王须拔日前已率主力前往攻打河间县,如今高阳县兵力空虚,正是乘胜追击,夺回高阳县之良机,不容错过,所以末将以为段将军应该立即出兵,而不是休息。” 段达闻言犹豫了,他自然也很想夺回高阳县,毕竟这可是大功一件,但是他又害怕失败,把刚取得的一场胜利给抹杀了,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向洛阳报捷,才能突显自己的功绩呢,倘若刚报完捷,马上又来一场惨败,岂不糟糕? 高不凡见段达竟然犹豫,不由既着急又无语,这货优柔寡断,畏首畏尾,能混到如今的职位真他妈的祖坟冒青烟了。 “段将军,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啊,现在是夺回高阳县城的最好时机,末将敢保证能拿下高阳县城,否则一应责任皆由末将承担。”高不凡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 此言一出,段达身边的将士和地方官员不由都微微动容了。 段达闻言瞥了高不凡一眼,轻咳一声道:“并不是本将害怕担责任,实在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用兵之道讲究谋定而后动……不过,这时确实是个好时机,既然如此,那本将便命高郎将率所属为先锋,另外,本将再派出麾下一千骑兵助你一臂之力。” 高不凡差点想上前一把掐死这个扭扭捏捏的段姥姥,不过好在,段达最终还是同意出兵了,虽然只派一千骑兵帮忙,但也比没有的好,于是拱手道:“末将遵命。”说完便转身上马离开。 一众亲兵均暗呸了一口,打马跟高不凡的身后驰了开去,还故意把沙尘踢得高高的。 段达拂掉飙到衣襟上那一小坨疑似马屎的东西,既羞臊又有些恼火,他显然也感受到高不凡那些亲兵的鄙夷和不屑了。 段达沉着脸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吩咐道:“段则成,本将命你率一千轻骑协助高郎将攻打高阳县。” “末将得令!”段则成连忙应命而去! 雄县县令轻咳了一声,化解尴尬道:“高郎将不愧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呀,只是此去,不知能不能成功收复高阳县呢?” 段达没有作声,对他来说,高不凡能收复高阳县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失败,责任全推到高不凡头上就行了,反正这小子也说责任由他承担的,自己安坐雄县城中,旱涝保收,何乐而不为呢! “哼,且由这小子折腾去!”段达一拂衣袖,转身回了城中。 且说高不凡离开后,立即重新召集起部队,趁着天未亮向高阳县的方向急行军,至于这一战的战利品,能趁手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要了,反正漫天军那些破烂装备他也瞧不上眼,至于那五六千的俘虏也全部留给了段达。 段达此人贪生怕死,性格懦弱,格局太差,高不凡也不想跟这种人浪费时间,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赶紧把王须拔和厉山飞收拾了才是正经,他还赶时间娶老婆呢,八月初八必须前往洛阳迎娶长孙无垢,他可不想误了吉时。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二人率着鹰扬府军一口气急行了数十里地,天色微微亮起时已经抵达高阳县城东十里左右,于是高不凡下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 鹰扬府军们立即停下来休息,并且抓紧时间吃干粮和喝水,填饱肚子,养精蓄锐。 段则成奉命率一千骑兵协助高不凡,由于他们是全骑兵,虽然赶了几十里夜路,但还不算吃力,此时见到鹰扬府军激战了半夜,又急行军数十里,仍然秩序井然,即便坐下来休息吃东西也没人交谈,不由暗暗佩服,军纪如此严明,难怪这支鹰扬府军那么能打! “高将军,喝点水吧!”段则成凑到高不凡身边,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略带讨好地道。 高不凡大方接过喝了一口,微笑道:“谢谢!” 段则成趁机问道:“根据俘虏所讲,如今高阳县城中应该还有四五千守卫,由厉山飞亲自率领,只怕并不好打,不知高郎将有何破城妙计?” “妙计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高不凡说完把水囊抛给段则成,同时将一面将旗丢过去。 “这……不是巨木将军田耕荣的将旗吗?”段则成愕然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没错,把你们原本的旗帜统统收起来,举起这支巨木旗。” 段则成犹疑道:“这……管用吗?” 高不凡没有回答,躺在地上闭目养神,段则成只好拿着巨木旗讪讪地回到自己的队伍。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重新出发,均收起了原本的旗帜,举起缴获的锐金旗和巨木旗,全速向高阳县城扑去。 此刻座镇高阳县城的正是厉山飞本人,由于段达一直龟缩在雄县城中不出,而且雄县城外还两万多漫天军守着,所以厉山飞很谈定,白天就会打开四城门任人出入。 今天天一亮,高阳县城的城门同样照常打开了,一些挑着箩筐的农人和商贩排着队进城做生意。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城头上的漫天军首先看到一支马队从东边飞驰而来,急忙极目望去,发现这支队伍竟然举着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的旗帜,不由暗暗奇怪:“锐金将军和巨木将军回来了吗?” 守军正狐疑间,那支骑兵已经风驰电掣般奔至附近了,这时,城头的守军才发现不对劲,锐金将军麾下虽然也有骑兵,但只是少量,也就百来骑,眼前这支骑兵声势浩大,起码有上千骑,而且装备整齐精良,那气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关城门!”察觉不对劲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立即发出警示。 可惜已经太迟了!!! 嗖…… 一支劲箭带着尖厉的啸声破空而至,两名正打算跑进城门的漫天军守卫当场被射了个对穿,并且被巨力带得钉死在半掩的城门上。 高不凡此刻正一马当先,刚才那凌厉的一箭自然正是他射出的,就在这一息间,骑兵队伍已经上了进城直道,只听得嗡的一声,骑兵们也同时发箭了,两波箭雨分别射向城头和城门洞。 咚咚咚…… 一连串骇人的闷响,城门上倾刻插满了羽箭,连同那些试图关闭城门的漫天军守卫一起被刺成了刺猬,而城头上试图狙击的漫天军也被压得暂时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缓了一下,高不凡已经率着数十骑抢先破门而入,随即,尉迟敬德率着后续骑兵杀到,蜂拥杀了出去。 “飞帅,大事不好了,隋军杀进城来啦!” 厉山飞刚吃完早餐呢,一名亲兵便连滚带爬了跑进来禀报,前者不由一个激凌,脱口问道:“哪来的隋军?” “渔阳通守,涿郡鹰扬郎将!!!” 厉山飞大吃一惊,竟然是姓高那小子,真是冤家路窄了!!! 厉山飞当即取了兵器,率着数百名亲兵向城门方向跑去,只是他刚跑到大街上,便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紧接着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兵从街角转弯处冲了出来。 嗡…… 天空随即一暗,一波箭雨漫天抛射过来,厉山飞骇得魂飞魄散,幸好他轻身功夫了得,嗖的滚落马下,再就地一滚,迅速闪入街边的横巷里,成功躲过了一劫。 但是,他麾下的亲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波箭雨洗礼后,当场死伤了数十人,紧接着又是第二波…… 两波箭雨过后,隋军的精锐骑兵已经杀到了近前,熟练地挂弓抽刀,然后一波碾压而过,斩瓜切菜般将剩余者屠杀一空。 厉山飞眼看着一名年轻隋将从跟前驰过,马快刀利,赫然正是高不凡,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但总算这家伙还算清醒,情知大势已去,若继续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果断闪进深巷中逃之夭夭了。 城门一旦拿下,战斗就变得轻松无比了,鹰扬府军很快占领了东城头,然后开始沿着街道一路扫荡过去。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厉山飞本人溜了,城中的守军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蹿,根本没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能纷纷从其他城门逃走。 一个多时辰左右,鹰扬府军便顺利地控制了整座高阳县城,比昨晚偷营似乎还要轻松了一些。 7017k 第468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四月初夏,洛水两岸已然绿柳成萌,游船画舫往来频繁,依然一派祥和盛世之景,就是物价贵得有点离谱了,已然直追杨玄感造反的那一年,百姓叫苦连天。 不过,即便物价再贵,也不会影响到宫中贵人们的生活,杨广依旧过着一惯豪奢的生活,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而且杨广近日的心情还不错,因为江都郡丞王世充相当给力,自从他接手鱼俱罗后,进展非常顺利近日已经斩杀了刘元进和朱燮二人,围剿工作进入了收尾阶段,正在清理刘元进的残余部队。 其实,王世充进展之所以如此顺利,完全是得益于数万生力军的加入。刘元进毕竟被被鱼俱罗和吐万绪围剿了一年多,同样也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了,哪里还抵挡得住王世统的数万生力军?所以说,王世充很大程度上占了鱼俱罗的便宜。 但是,杨广只看疗效不看过程,你鱼俱罗剿了一年多也搞不定,结果人家王世充接手才半年不到就干掉了刘元进和朱燮二人,所以你鱼俱罗如果不是无能,那就是故意养寇自重。 由于鱼俱罗目生重瞳,被传为帝王之相,杨广早年便猜忌他了,所以撸了他的官职,这两年由于急需用人,这才重新起用他,如今出了这趟事,再加上王世充完全可以取代鱼俱罗,所以杨广觉得没必要再留着鱼俱罗了。 大理司直梁敬真显然揣摸清楚了杨广的意图,于是便罗织罪名,说鱼俱罗私通刘元进,故意打败仗,让麾下的士兵白白送死,最后杨广大笔一挥,判了鱼俱罗斩刑,就这样,一代猛将鱼俱罗竟被斩杀于菜市口,就连他膝下几个儿子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而另一位猛将吐万绪则侥幸地捡回一命,但也被削职,流放到建安,如今福建沿海,不久后郁郁而终。 这一日,杨广又收到了涿郡留守段达的捷报,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呀,不禁心情美美的。 段达的捷报上讲,击溃了三万漫天军,夺回了高阳县城,而且斩杀数千人,俘虏上万人,还杀死了一名锐金将军,生擒了一名巨木将军,妥妥的一场大捷啊。 杨广看完这份捷报后,既高兴又惊讶,仅仅一场战斗就击溃三万反贼,那王须拔这个反贼麾下到底有多少人?现在的反贼竟都如此势大吗?了 也难怪杨广会惊讶的,虞世基、宇文述等近臣为了营造天下太平的形势,所以故意隐瞒了很多事,杨广一直以为那些反贼只是零星的疥鲜之疾罢了,如今看到段达这份捷报上的人数,不由吃了一惊。 当然,杨广也没太当一会事,反正已经打赢了,反贼多点也没关系,只要不危及自己的皇帝宝座就行。 话说段达的这份捷报写得很有技巧,一边放大他自己的功绩,一边略写高不凡的那一部份,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然而杨广本身就玩弄权术的高手,又岂会被段达这点技俩骗过?更何况你段达打了近年都没什么成绩,偏偏高不凡一到就取得大捷,傻子都瞧得出其中有猫腻。 不过,杨广也没戳破,还写了一封圣旨嘉奖了段达一番,鼓励其再接再厉,要信任年轻人,争取早日把王须拔这伙反贼彻底剿灭。 段达收到了杨广这封只有口头嘉奖的圣旨,不由面红耳热,都是官场老油条了,自然明白杨广的意思,接下来便老实多了,开始给予高不凡更大的权力,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队,皆允许高不凡调动。 这便意味着这场围剿王须拔的军事行动彻底交由高不凡来指挥了,而段达则退居二线,当个坐“冷板凳”的名义一把手。 接下来的月余,河涧郡不断传来捷报,王须拔一伙被逼得退回了博野县龟缩不出,其麾下的厚土和烈火将军也前后被鹰扬军斩杀。 杨广收到这些捷报后,不由暗暗感叹道:“高长卿,莫非你真是将星下凡也?” 正当杨广感叹完,放下手中的一份捷报时,一条窈窕的青影走进了大殿,明眸如洗,青纱罩面,亭亭玉立,肩若刀削,赫然正是杨青若。 “青若拜见皇上。”杨青若行至御座前施礼,声若天籁之音。 杨广微笑道:“免礼平身,青若找朕可是有事?” 杨青若站起身道:“师尊今日出关了,青若前来告知皇上一声。” 杨广闻言大喜道:“老神仙出关了,快召他来见朕,不,朕亲自去才是。”说完便站起来,吩咐请上萧皇后,然后一道摆驾玉清玄坛。 玉清玄坛是杨广为王远知在宫中修建的道观,这几年王远知一直在玉清玄坛中修行,可见其圣眷之隆。 且说杨广携着萧皇后兴冲冲地来到玉清玄坛,而道门领袖王远知仿佛能掐会算一般,已经率着座下众弟子在道观门前恭候了,潘帅哥潘师正赫然在列。 玉清玄坛的门前有一座葫芦状的青铜香炉,此时正檀香袅袅,十分之好闻,而且让人闻了特精神,估计是加了薄荷之类的提神香料。 杨广闻着这仙气,只觉整个人都精神爽利! “无量天尊,圣驾亲至,贫道有失远迎!”王远知微笑着稽首行礼:“贫道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杨广笑道:“老神仙不必多礼。” 萧皇后则连忙福身还礼,十分之尊敬和虔诚! 王远知今年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虽然头发白如霜雪,但是面色红润光泽,双眼煜煜生辉,声音洪亮,动作敏捷,瞧不出半点老态,杨广见状更是心折不已。 八十多岁若放在后世实在不算什么,如今的百岁老人也不在少数,但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能活到八十多数已经是非常牛比的存在了,更何况王远知的状态还如此好,说他能再活个二三十也是有可能的,也难怪杨广一口一个老神仙。 且说王远知把杨广和萧皇后迎了进玉清玄坛,大家闲卿了一会,前者便献上一瓶丹药,并说此丹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寿的功效, 杨广自是大喜,立即赏赐了王远知一批金银器皿。 “皇上,贫道恐怕要向您辞行了。”王远知忽然道。 杨广微吃了一惊,忙问:“可是朕待慢了老神仙?” 王远知摇头道:“并非如此,贫道在宫中闭关三年,静极思动,近日打算外出运游一段时间,顺便回山门走走。” 杨广释然道:“原来如此,那朕也不敢强留老神仙了,只是不知何日再能见到老神仙?” 王远知捋须微笑道:“贫道还能活个一二十年,若有机缘,自会与陛下相见。” 杨广开玩笑般道:“那老神仙不妨算一算,朕还能活几年?”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为之一紧,包括潘师正和杨青若在内。萧皇后连忙挽着杨广的胳膊打圆场道:“皇上别开玩笑了。” 王远知笑吟吟地道:“皇上乃天命之子,又岂是贫道能测算寿数的,罪过罪过!” 杨广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哈哈一笑道:“朕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老神仙不必当真。” “师尊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弟子送送你。”杨青若十分机灵地打岔圆场。 王远知微笑道:“也好,明日适宜出行,为师明日就动身。” 杨青若微愕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好的,弟子回头安排一下。” 不知为何,杨广得知王远知要离开后,心情变得索然起来,闲坐一会便摆驾离开了,杨青若也回去安排飞羽卫的工作。 静室内,王远知和潘师正师徒二人盘膝而坐,后者张了张嘴欲言犹止。 王远知睁开眼睛道:“何不直言?” “师尊突然要离开,可是预知隋室将倾?”潘师正低声道。 王远知答非所问道:“众师兄弟之中,天赋要数你大师兄最高,而你师弟的悟性则最好,星相术数造诣尤在为师之上,可惜误入了歧途。” 潘师正低头不语! 王远知叹了口气道:“近日帝星南移,估计皇上年内会移驾南巡,你青若师妹或有一劫,你留下来助其一臂之力吧,为师想独自走走,到时自行回归山门。” 潘师正点头道:“徒儿谨遵师命。” 王远知挥了挥手,后者站起来悄然退了出去。 7017k 第469章 收债 五月盛夏,骄阳似火,即便在室内也热得汗流浃背,高开山亲自端来了一碗莲子糖水,对着正在清点聘礼的杜如晦笑道:“杜先生辛苦了,天气炎热,喝碗莲子糖羹消消暑吧。” “哎哟,怎敢劳动尊翁。”杜如晦连忙道谢一声接过那碗莲子糖水。 高开山笑道:“咱们各论各的,杜先生叫我老高得了,凡儿那小子有时也如此称呼我的。” 杜如晦连忙道:“不敢不敢,鄙人要不还是称呼尊翁为高场主吧,高场主和高郎将父子关系如此和谐融洽,着实让人羡慕。” 高开山呵呵一笑,指了指几乎摆满了整个院子的各色聘礼,问道:“杜先生,这……东西都齐了吗?若是有漏掉的,我马上着人去准备。” 杜如晦把那碗糖水一口气喝光,搁下碗,取出了一份礼单认真地道:“还有真有几样东西遗漏了,另外还有几样的数目不对,鄙人都作了标记,劳烦高场主补齐。” 高开山从杜如晦手中接过那份礼单仔细看了一遍,不由擦了把汗苦笑道:“这小子娶媳妇,比我自己娶媳妇还要麻烦,记得我当年娶她娘时,花轿抬进门,拜堂进洞房就完事了,那来这么多繁文缛节。” 杜如晦微笑道:“小门小户可以不讲究,高门大户可就不行了,高大人好歹也是四品通守,等这一仗打完,晋升三品大员也是有可能的,若不讲究些,不仅女方这边会不乐意,渤海高氏一族的族人也会不乐意的。” 高开山呵呵笑道:“说的也是,辛苦杜先生了。” 杜如晦摇头道:“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事情繁琐一些,不过不打紧,六月初六过大礼,还有一个月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这时,下人高寿顶着烈日走了进来,神色有点古怪地禀报道:“外面有个庄稼汉说要拜访家主您。” 高开山微愕了一下,有点不悦地道:“高寿,不可以貌取人,对方可有报名号?” “那人只说姓窦。”高寿答道。 高开山心中一动,对着杜如晦拱手道:“杜先生,某家先失陪一会了。” 杜如晦连忙回礼道:“高场主且忙去,鄙人自行料理即可。” 高山开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院子,杜如晦看着他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话说杜如晦这段时间都在忙碌高不凡的婚事,下个月初六就是过大礼的日子了,为了缩短行程,节省时间,所以过大礼需要准备的物品都在渤海郡蓨县的飞鹰马场进行,到时提前二十天左右出发前往洛阳下聘就行了。 且说高开山离开宅子后,快步赶到马场入口的吊桥处,果然见到对岸站着一名粗汉。这名粗汉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生得狮鼻阔口,打着赤脚,身上穿着一件无袖的搭护,而且敞开了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胸肌,浑身大汗淋漓,左手扛着一把锄头,右手拿着斗笠扇风,活脱脱的庄稼汉形象。 高开山眼中闪过一丝疑色,拱手扬声道:“对面这位兄台,在下乃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阁下找某家何事?” 对岸的庄稼汉打量了高开山一眼,有点不悦地道:“高场主,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高开山观察庄稼汉身后没有其他人,便打了个手势让高寿放下吊桥。 由于近年来周边的形势恶化,再加上儿子高不凡如今就在河间郡围剿王须拔,为了马场的安全起见,所以高开山加强了防范,马场的吊桥平时都是吊起来的,免得有贼人打马场的主意。 吊桥放下来了,对岸的庄稼汉扛着锄头神色自若地行了过来,两名手执单刀的家仆警惕地盯着此人,以防意外发生。 庄稼汉瞥了一眼两名家仆,将那把光滑得磨出包浆的锄头搁在地上,一边用斗笠扇风,一边道:“这天气热死了,高场主不请某家进屋去喝杯茶?” 高开山笑道:“自是要的,窦兄里面请!” 窦建德点了点头,跟在高开山往宅子方向行去,那对大脚板踩在炙热的尘埃上,留下两排清晰的脚印。 高寿和两名守门的家丁不由面面相觑,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 “把吊桥拉起来。”高寿咐咐了一句,又把地上那把锄头捡起搁到马场围栏的脚下,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高开山领着窦建德进了客厅,命人奉上了茶水,还有一碗莲子糖水,笑道:“天气炙热,窦兄不如先喝碗莲子羹消暑解渴。” “高场主客气了。”窦建德端起那碗莲子羹,眼都不眨一眼就喝光,一擦嘴道:“好喝,再来一碗。” 高开山命人再盛了一碗,窦建得连喝了两大碗才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渴是不渴了,不过某家又有点饿了,能不能劳烦高场主弄点吃的来?” 高寿不由直翻白眼,这家伙谁啊,存心找茬来的吧? 高开山却客气地道:“窦兄稍等,某家这便着人准备酒席去。” 窦建德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随便搞点吃,能填饱肚子就行。” “高寿,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高开山吩咐道。 高寿有点不情愿地离开了大厅,片刻之后,端回来一盘早上吃剩的馒头,窦建德也不介意,就着茶水几乎把整盘馒头都吃了下去。 “饿死鬼投胎啊?”高寿暗暗咋舌,都有点怀疑这家伙是逃荒的难民,特意跑来马场打秋风的,可是一般泥腿子有这个胆量吗? 这时,盘中还剩一个馒头了,窦建德取出一块汗巾将馒头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的暗袋里,高寿见状更是无语,高开山倒是神色如常,问道:“窦兄此番登门所为何事?” “买马!”窦建德淡道。 高寿脱口而出:“你有钱吗?” “没有!”窦建德十分干脆地答道。 高寿不由气乐了:“没钱你买什么马,消遣人呢?” “你们马场难道不能赊账?”窦建德反问道。 高寿正要怒斥,高开山却摆手制止道:“当然可以,窦兄准备买多少马?” 高寿只好咕噜一声把话吞了回去。 “五百匹!”窦建得伸出了一个巴掌。 高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高开山亦不禁皱起了眉头,飞鹰马场一年顶多才出栏七百匹马左右,而且眼下只是五月份,大部马匹还未到出栏的程度。 窦建德瞥了面有难色的高开山,问道:“高场主很为难?” 高开山点头道:“有一点,马场没那么多马。” “那你有多少?” “三百匹。” “我全要了。” “没问题,窦兄什么时候取马?”高开山爽快地道。 “后天晚上吧。”窦建德说完便站起来戴上了斗笠道:“某家还有事,告辞了。” “要不吃完饭再走?” 窦建德舔了舔嘴唇,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下次吧,你把马准备好,某家后天晚上来取。”说完大步行了出屋。 高开山把窦建德送过了吊桥,目送着后者消失在树丛后,这才转身返回宅子。高寿火急火燎地追上前,不解地问道:“家主真要把三百匹马赊给那个家伙?” “当然了!”高开山点头道。 “可是……可是家主你也没跟他讲价啊。”高寿吃吃地道,他有点怀疑家主的脑袋昨天是不是被马踢过。 “讲什么价?” “马匹的价钱啊?即便是赊账也得讲价吧,要不然咋知道对方欠咱们马场多少钱?” 高开山黑着脸道:“人家没问咱们要钱就算了,你还想要钱?” 高寿不由一头雾水,吃吃地道:“为啥?莫非家主你欠那人钱了?” “问你们的不凡少爷去吧!”高开山悻悻地回到宅子中,迎面就遇上了杜如晦,后者奇道:“高场主的客人这么快就走了?” 高开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打发走了,不是客人,是上门要债的。” 杜如晦不禁恍然,难怪高开山的面色不太好看。 且说窦建德回到高鸡泊中的秘密营地,刚下船,女儿窦线娘便奔了过来,讨好地接过他扛着的锄头,甜笑着问:“爹,你上哪去了?东海公派人来传你半天了。” 窦建德轻嗯了一声道:“爹去收点债。” “咦,谁欠爹你的债啊?以后收债这种事,女儿去办得了,烦不着你老人家亲自出手。”窦线娘笑嘻嘻地问。 这妮子今年十七岁了,身材已完全长开了,纤腰翘臀,俏目娇鼻,棱角似的小嘴儿,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说道不出的灵动娇美,一路行过,那些喽罗纷分侧目偷看。 窦建德摇头肯定地道:“若你去绝对收不上账,说不定还得倒贴,这种蠢事爹才不会去做。” 窦线娘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叉小蛮腰,虎虎地道:“爹你瞧不起谁呢?你说,老赖是哪一个,女儿这就替你把账收回来。” “不用了,爹已经收上来……一些了,剩下的以后再收。”窦建德撇了撇嘴,飞起一脚把旁边一名喽罗踹了个狗啃泥,骂道:“小子胆儿肥了是吧,看了又看,俺家闺女是你能惦记的吗?” 那名喽罗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有点不服气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偷看下都不行啊?” “好个球!先把三百匹马拿来,本司马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呃……那还是算了,三百根马毛俺也出不起!”那名喽罗眼看大司马又要踹人,赶紧捂着屁股跑了开去。 窦线娘红着脸瞪了老子一眼,娇嗔道:“爹你瞎说什么以呢?咦,你……你不会是去了飞鹰马场吧?” “没有!”窦建德掉头就走。 “你肯定去了!”窦线娘追上前。 “说了没有就没有。”窦建德飞身跳上船,拿起竹竿一点便驶离了岸边。 窦线娘气乎乎地跺了跺脚,大声道:“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份了!” 嗖…… 一物从船上飞了过来,窦线娘下意识地接过,发现是一只用汗巾包着的馒头。 “你好好看家,爹去见东海公,还有,不要打库房的主意,爹已经换了两把锁了,还派了专人看守,没有爹的命令,你靠近不了库房大门半步,还有,别老想着跑去高阳县,要不然阿爹马上又会想起去收债的,切记切记!” 窦建德撑着船七押八拐,很快,人和声便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窦线娘气得又狠狠地跺了跺脚,将手中那只馒头扔给了附近一名喽罗,那名喽罗急忙接住,喜滋滋地舔了一口,然后飞快地跑了开去。 7017k 第470章 不安 东海公高士达本来已经占领了平原郡的部份州县,但是近段时间朝廷派了重兵前来围剿,与官兵战斗接连失利,高士达和窦建德权衡利弊后决定放弃占领到的地盘,退回高鸡泊中暂避锋芒,然后再伺机蓄力反扑。 窦建德之所以突然跑去飞鹰马场“收债”,正是因为战场上失利,损失了不少战马,急需要补充。 且说窦建德撑着船来到高士达的营区,靠岸后纵身上了陆地,守卫在此的喽罗连忙恭敬地施礼:“参见大司马。” 窦建德点了点头,问道:“东海公何在?” “在聚义厅中,今日有贵客来了,所以东海公召大司马来相见。”喽罗答道。 窦建德疑道:“哪来的贵客?” “从瓦岗来的,听他们说,好像叫啥蒲山公李密。” 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飞快地往聚义厅方向走去。 李密原是杨玄感的谋主,去年投奔了瓦岗,据说还带去了两千匹战马的厚礼,被翟让奉为座上宾,前段时间更是攻陷了滑县和黎阳仓,开仓放粮,得兵十万,瓦岗因此声威大振,势力也急剧膨胀,所以这个李密着实不容小瞧,此番突然前来也不知打什么主意,窦建德有点担心东海公高士达会在李密手下吃亏。 且说窦建德离开不久,一艏小船便从芦苇荡中驶了出来,船上都是身着劲装,携带兵器的女子,为首之人身形窈窕,容色殊丽,赫然正是窦线娘,这妮子竟偷偷尾随而来了。 窦线娘靠船登船,问道:“我爹呢?” 守卫码头的喽罗答道:“大司马去聚义厅了,红娘子找大司马何事?要不要小的给您通报?” 窦线娘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窦线娘不想见到东海公高士达,这老色胚明明年纪比自己父亲还要大,每次见到自己都两眼放光,甚至还暗示父亲将自己嫁给他,真是老不脸,幸好阿爹没理会。 窦然娘在码头等了半个多时辰,便见一行人从聚义厅方向行来,除了东海公高士达和自己的父亲外,还有几名生面孔,不由暗暗惊讶,低声问喽罗道:“那黑衣男子什么来头,竟然劳动东海公亲自送出来?” 喽罗低声答道:“瓦岗的蒲山公李密,这家伙可有名了,甚至有传言称,李氏当为天子会应在此人身上,你说东海公能不礼遇吗?” 窦线娘暗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李密? 东海公高士达约莫四十许岁,说话时有点儿歪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更歪,而且一口黄牙参差不齐,甚是丑陋。 只见一名黑衣高个男子正与高士达并肩而行,生得额锐角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赫然正是蒲山公李密,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三个人,分别是房彦藻、王伯当和蔡建德。 蔡建德是最近投靠李密的,功夫了得,深受李密重用,与王伯当并称为李密的左臂右膀,不过两人都有点不服对方,经常暗地里较劲。 且说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行到了码头,窦线娘本不欲见到东海公高士达的,岂料他会亲自送客人出来,所以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前行礼道:“小女子见过东海公,见过大司马。” 窦建德皱眉点了点头,高士达眼前一亮,“慈祥”地笑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线娘你了,高子好像又长了些,世伯屋里有新采摘的菱角,线娘要不要尝尝?” 窦线娘勉强笑了笑道:“谢过东海公好意,线娘现在不爱吃菱角了,我找有爹有事呢。” 高士达看了窦建德一眼,笑道:“有什么事?高世伯不能知道吗?” 窦线娘正不知如何回答,窦建德轻咳一声道:“线娘不要胡闹,不见有客人在吗?有什么事等爹回去再说。” 窦线娘乘机告辞跳上了船驶离,高士达目送着窦线娘充满青春气息的背影远去,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有点不满地瞥了窦建德一眼,他曾经不止一次向窦建德暗示过“联姻”了,可惜后者却假装不知,要不是必须得倚重窦建德,高士达用强的心思都有了。 李密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微笑道:“这位应该就是窦兄的千金,赫赫有名的红娘子了吧?果然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窦建德摆手道:“蒲山公过誉了,女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李密呵呵一笑道:“窦兄过谦才是,在下早就听闻红娘子所率的娘子军战力不输男儿。” “那是别人抬举了,当不得真,蒲山公请上船吧,在下让人送你们出泊。” 李密微微一笑,纵身上了船,并且坐下,大方地让喽罗蒙上自己的双眼,王伯当等人跟着上了船,同样也被蒙上了双眼。 高鸡泊方圆百里,芦苇丛生,没有熟人带路,是很难找到这里来的,李密之所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东海公高士达派人接进来的,为免暴露营地的所在,李密等人进出都得蒙住双眼。 “蒲山公得罪了,头套也得戴上!”窦建德命人给李密四人都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头套,这才吩咐开船。 眼看着船驶离了,高士达这才低声道:“老窦,这个没必要吧?” 窦建德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密为人诡诈,咱们不得不防。” 高士达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对,对了,李密刚才说的事你怎么看?” 窦建德哂然道:“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咱们在高鸡泊过得好好的,何必投靠瓦岗?合作的事倒是可以考虑。” 高士达闻言放下心来,其实他也不想去投靠瓦岗,之所以发问,只是担心窦建德被李密巧舌如簧说服了,如今窦建德可是他的得力大将,如果变节,那他高士达只怕要混不下去了。 ………… 且说李密等人乘船出了高鸡泊,摘掉头套和蒙眼的布上岸,走路前往藏匿马匹的地方。 “玄藻,你怎么看?”李密一边行一问道。 房玄藻有点轻蔑笑了笑道:“东海公高士达不过如此罢了,成不了气候,倒是那个大司马窦建德似乎不简单,虽然外表粗鄙不显眼,实际大智惹愚,颇有心计,不得不防。” 李密微笑道:“原来玄藻也看出来了,高士达麾下兵少将寡,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窦建德。” 蔡建德不以为然地道:“俺倒瞧不出这个窦建德有何出众之处,倒是他那个女儿窦线娘长得可真俊,水灵灵的,奶奶的,真是歹竹出好笋了。” 王伯当冷笑道:“蔡建德,敢情你那双招子都放在女人身上了,能瞧得出来才怪。” “王伯当,是不是皮痒了想练练?”蔡建德手握刀柄,目露冷煞。 王伯当探手便握住了双刀,轻蔑地道:“练就练,怕你不成,上次没有分出高下,这次正好彻底分出一个胜负来。” 李密双手一伸,分别搭住两人的肩头,笑道:“自家弟兄,何必伤了和气,而且天气灼热,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乐趣,走,咱们到蓨县城中喝酒去!” 蔡建德和王伯当本来已经憋得面色通红,李密一松手,两人顿觉肩头上如山的压力卸去,均暗松了口气,老实地跟在李密身后走向藏马之处。 …………………… 窦建德回到营地,窦线娘立即迎了上来,不过见到前者面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不敢贸然开口,一边跟在老子身后,一边讨好地给老子打扇子。 窦建德走到了一家茅屋前,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转身问道:“你这妮子跟着为父作甚?” 窦线娘甜笑着问道:“爹,那个李密来找东海公作甚?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窦建德皱了皱眉:“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打听,一边凉快去吧,爹不用你打扇子。”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哼道:“不打听就不打听,谁稀罕呢,爹你老实说,你今日是不是去了飞鹰马场讨要三百匹马了?” “不行吗?”窦建德很光棍地反问道。 “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子,飞鹰马场一年才出栏七百匹马,还得上交朝廷五百匹,你要去了三百匹,高世伯拿什么上交朝廷?” “你这个臭丫头,搬空爹库房时也不见你肉疼,现在知道知道肉疼啦,爹白养你了!”窦建德轻戳了一下女儿额头痛心疾首地道。 窦线娘摸着脑袋委屈地道:“那是爹你先抢了高大哥一百匹马的。” 窦建德黑着脸道:“爹哪叫抢?是借,懂吗?” 窦线娘一挺胸,理直气壮地道:“那女儿也是替高大哥向爹借一点钱开马场而已,又不是一还!” 窦建德气得直翻白眼:“那叫一点?你把爹的库房都差点搬空了,更何况那小子把俺的宝贝闺女都骗走了,要他几百匹马算啥,得了,爹不跟你扯,爹还有事,这段时间你留在家里,哪也不许去,特别是河间郡!” 窦建德说完气咻咻地走了,召集麾下人手,当晚就乘坐数百艏小船趁着夜色离开了高鸡泊,也不知去干啥了。 窦线娘惊疑不定,隐隐觉得父亲这次行动与李密有关,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又想起父亲强调不许前往河间郡,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窦线娘犹豫了片刻,转身便跑去找曹氏打听消息。 曹氏是窦建德续房,也就是窦线娘的继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贤慧女子,对窦线娘也很好,不过窦线娘由于心理上有抵触,所以跟曹氏并不算亲近,此时为了打听消息,也只好跑去找曹氏了。 话说窦建德十分敬重曹氏,一些大事都会跟她商量,所以窦线娘觉得曹氏应该会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 7017k 第471章 四面合围 天空中的烈日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把地面烤炙得滚烫,那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仿佛都着了火,在蒸腾起来的水汽折射下,空间仿佛都在扭曲。 大青马热得直喘气,身上汗津津的,高不凡勒定马,手搭凉棚望去,但见眼前麦浪滔滔,无边无际,甚是壮观。 乐寿县地处冀中平原中部,地势平坦开阔,一马平川,适合种植冬小麦,秋种夏收,如今正值冬小麦成熟的季节,所以一眼望去,满目金黄,一片丰收的喜人之景,但是,高不凡此时却面色有些凝重。 话说自从上次奇袭高阳县城后,段达便把指挥权交给了高不凡,自觉退居二线,此后的一个多月,高不凡调兵遣将,与王须拔的主力部队激战十余次,阵斩厚土将军和烈火将军,最终把王须拔和厉山飞逼得退守博野县城龟缩不出。 至此,王须拔和厉山飞麾下的五行将军只剩下一个洪水将军了,另外还有一个高阳公马行空,一个博野公甄翟儿,合计兵力五万左右。 反观高不凡,麾下合计兵力一万出头,其中约三千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本来段达麾下还有一千骑兵的,但那是段达的嫡系,是他保命的老本,并没有交给高不凡指挥,而是随他留守高阳县城, 王须拔麾下兵力五万,而高不凡只有一万,二者看似兵力悬殊,但正面真刀真枪干起来,王须拔肯定干不过的,毕竟高不凡麾下这一万人都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还有三千轻骑兵,而王须麾下这五万人,绝大部份都是扛锄头和粪叉的泥腿子,配备了兵器的主力也就七八千人的样子,骑兵更是少得可怜,一千不到,否则也不会被高不凡打得龟缩在博野城中不敢出来。 所以说,王须拔这支人马仗着人多欺负一下像段姥这种怂货可以,真遇上硬茬就现出原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所谓兵贵胜而不贵久,再精锐的部队,如果长期作战也会疲惫,士气低落,譬如鱼俱罗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断地取得胜利,但是始终没有消灭贼首刘元进,使得贼兵被打散了又积聚起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士兵长期在外征战,以至于师老疲惫,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结果又摊上了一个爱猜忌的皇帝,最终把命也搭上了。 高不凡得知鱼俱罗被斩首的消息,伤感之余也吸取了教训,占据高阳县后便主动觅战,与王须拔正面硬撼十余战,短时间内便逼使后者躲进博野城中不出。 而自从王须拔龟缩进博野城之后,高不凡便安逸多了,他开始放慢节奏,围而不攻,让士兵得到充分休息的同时,又从安乐郡调来了两千名鹰扬府军,将过渡疲惫,状态不佳的士兵轮换回去。 五天前,一直龟缩在博野县城的漫天军估计是粮食快要吃完了,突然主动出城决战,双方激战了一日一夜,尉迟敬德和段则成两人各率一千轻骑反复冲击漫天军的侧翼,终于冲破了对方的军阵。 漫天军的阵脚一乱,高不凡立即果断全军压上去发动总攻,一击而溃。漫天军兵败如山倒,最终分成两路落荒而逃,一路由王须拔率领,逃往东南方向,而另一路则由厉山飞率领,逃往河间郡西边的博陵郡。 于是高不凡也兵分两路,尉迟敬德率领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追击厉山飞,而高不凡则亲率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兵追击王须拔。 这五天内,王须拔率着残兵且战且退,从博野县逃到了河间县,又从河间县逃到了乐寿县,看样子是要逃往东南边的平原郡或者渤海郡了。 高不凡率军一路追杀,虽然一路上不断俘获了大量的漫天军逃兵,但绝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年轻小伙很少见,由此推断,王须拔的主力仍在,而且内部供给仍然充裕。 所以高不凡越追便越感觉不对劲了,王须拔这是真溃逃,抑或是另有目的?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高不凡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果断地下令停止行军,所有人原地休息,然后召集麾下六名校尉开会。 麦田广袤开阔,四下无遮无挡,一众将尉把高不凡团团围在中间,就在烈日的烤炙下开会。 高不凡席地而坐,打开一幅行军地图搁在双腿上面,手执一支碳笔飞快地在地图上勾勒出这几天的行军路线,渐渐地,面色变得无比凝重,剑眉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通守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一名校尉忽然脱口道。 高不凡抬起头,不动声色地问:“卢升,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卢升约莫十八九岁,生得眉清目秀,看着有点腼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可是个狠角色,因为放在整个鹰扬府军中,卢升的杀敌数量也能排进前五,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半年时间,就从一名伙长升为校尉。 话说这个卢升正是当初卢三郎塞进鹰扬府的两百名范阳卢氏子弟兵之一,此子不仅武艺不俗,而且作战勇猛,关键脑瓜子还聪明,所以引起了高不凡的注意,半年时间内就从一名什长提升为校尉,负责率领一千人。 其实不仅卢升,这段时间各家族的子弟兵都有人脱颖而出,譬如渤海高氏的高铭,负责执长神机班,校尉级别,还有清河崔氏的崔子兴,崔子健,幽燕七姓中武氏一族的武大清等 很明显,各家族塞进鹰扬府的子弟兵都不乏精选过的佼佼者,久而久之,脱颖而出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而高不凡也十分公正,只要有真才实学者,都一视同仁加以提拔,所以如今鹰扬府中也算是人才济济。 言归正传,且说卢升指着地图道:“通守大人你看,王须拔逃往平原地带,厉山飞却逃往山区。” “这有什么问题?”校尉高铭追问道。 卢升一拍大腿道:“问题大着呢,尉迟将军麾下的两千骑兵到了山地就没有了优势,咱们的五千步兵在平原上若遇上骑兵,同样也没有优势。” 崔子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王须拔和厉山飞根本不是在逃命,而是在故意引诱我们追击,其中肯定有诈?” 卢升点了点头:“但愿是我的错觉吧。” 崔子健却摇头道:“不太可能,王须拔连战连败,麾下人马十去其七八,哪里还有能力设圈套来对付我们?” 卢升挠了挠头道:“也有道理,除非……除非王须拔和厉山飞有帮手,又或者有其他外力可以利用……咦,难道王须拔想用火攻?” 卢升眼前一亮,指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大声道。 在场所有人都一个激凌,对啊,这大片大片的麦田都成熟了,十分干燥,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后果相当严重。 “通守大人,王须拔肯定是想用火攻之计,咱们得绕道而行。”卢升既兴奋又紧张,仿佛抓住了重点。 高不凡却摇了摇头笃定地道:“对方不可能用火攻。” “为什么?”卢升忙问,众年轻校尉也不解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指了指眼前的麦田道:“这里的麦田虽然广袤,但到底不是草原,中间还有官道通行,即便真的烧起来,对官道上行走的人虽有影响,但也不至于成为绝境,而且火攻还要讲究风向,一旦风向不对,很容易引火烧身,对方又不是神仙,根本预测不出咱们通过时的风向,也就无从确定何时何地点火,所以火攻这办法其实并不管用。” 卢升闻言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也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高不凡微笑道:“年轻人爱动脑子思考是好事,小卢你只是缺乏一些经验罢了。” 高不凡虽然年纪也不大,跟大家差不多,但是他说出来的话,众人都十分信服。 高铭插嘴道:“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都是咱们想多了?” 高不凡摇头道:“不,有问题。” “什么问题?”众人异口同声问。 高不凡却反问道:“假如你们是王须拔,此刻正率一支残兵急着逃命,路过这么一大片成熟的麦田,你们会怎么做?” 高铭脱口道:“自然是顺势一路抢收麦子作为补给了,我就不信王须拔看着这么多麦子会不动心。” “如果我是王须拔,即便不抢收麦子,也会一把火烧掉,免得落入官军之手,同时,麦田大火还能阻挡官军的行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崔子兴接口道。 高不凡点头赞许地道:“你们都说得对,可是王须拔既不抢麦,也不烧麦,官道两边的麦田都好好的,甚至没有遭到践踏,就漫天军的散漫军纪,这可能吗?” 众年轻小将闻言都意识到不正常了,校尉武大清禁不住问:“那通守大人觉得,王须拔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空的烈日,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据我推测,王须拔之所以放着这些麦子不动,或许有两个原因,第一是的确急着逃跑,所以没空干抢麦毁麦的事。” 卢升立即摇头否定道:“不太可能,放一把火又不费事。”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剩下第二个原因了,王须拔觉得这些麦子是他的囊中之物,待收拾了我们,他再回过头来抢收,所以舍不得毁掉。” 众人不由心中不由微凛,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匪夷所思,但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叫,随即一只白影像箭一般扎下来,高不凡举起左手,一只威武的白鹰便稳稳地落在他的手臂上,赫然正是海东青——万里。 众人对这只白鹰都十分熟悉了,也正是由于有这只白鹰在前面探路,省却了斥候的很多麻烦,白鹰总能够迅速地发现敌踪,所以这一路上,王须拔这一伙人才无处遁形。 而且,大家还知道,通守大人一共饲养了两只白鹰,另一只叫扶摇,如今正协助尉迟将军追杀厉山飞一伙。 海东青万里虽然不能像绿鹦鹉那样会说活,但经过特殊的训练后,能通过简单的叫声和姿体语言交流信息。 这时,高不凡和万里“交流”完后,面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他往后方的天空抛了一块肉,白鹰叼了肉便往后方迅速飞走了。 “通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众人不安地问。 高不凡沉声道:“我方的左边方向出现了一支军队,敌友不明,咱们有可能已经进入敌敌人的包围圈了。”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约莫盏茶功夫,白鹰又飞回来了,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不停地发出短促的叫声,而且都是两连声 “骑兵,两千!”高不凡面色凝重地说出四个字,众将士闻言无不心头大震,我军后方出现了骑兵?还是两千?这……怎么可能? 高不凡取出鹰哨呼啸一声,白鹰立即便往右侧飞走了。 “往南,急行军。”高不凡果断一声令下,队伍立即开拔,沿着官道往南穿过麦田急行军。 “通守大人,会不会是摆乌龙了?王须拔哪来这么多人马,而且还有两千骑兵?”卢升一边策马一边道。 高不凡也不明白这两支军队突然从那儿冒出来的,但他相信白鹰的情报不会出错,更何况,小心驶得万年船,即便真是摆乌龙,先逃出包围圈也没有损失。 众人急行了数里地,白鹰又回来了,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右手方向同样出现了一支军队,这便意味他们已经陷入了四面合围的危险境地了。 这下子没有人再怀疑了,白鹰就算出错也不可能出错三次,而且,如果是友军调动,不可能不提前知会一声的,所以来者十成十是敌人了,而且还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啊! 此时此刻,若从天空鸟瞰而下,可以看到三支人马正迅速向着高不凡他们所在的位置扑来,而位于高不凡等人前方的王须拔所部也停下来,不逃了,甚至还调转头杀了回来!!! ------题外话------ 气屎了,电脑突然死机,码了半章全丢失了,只能重新码。今日第二更要晚一些了。 7017k 第472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在开阔的平原地带被四面夹击,而且还是在对方拥有两千骑兵的情况下,即便再精锐的部队恐怕也会抵挡不住,至少高不凡自问没有这种本事,所以他果断命令所有士卒扔掉身上不必要的东西,只携带三日的干粮全速往南急行。 如今高不凡唯一的优势就是提前得知了敌军的合围计划,如果能抢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前冲出去,就能逃出生天,否则,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一众将士显然也明白眼下情况危急,所以都使出了吃奶之力往前狂奔。 高不凡骑着大青马一马当先,白鹰万里则在头顶上方作向导,引着大家躲避四方合围的敌军。 白鹰万里虽然受过训练,但终究只是一只畜生而已,只管领着高不凡等人往没人的地方走,根本不会理会这个方向是否有道路可供行进。 幸好,这里地势平坦,四下都是麦田,倒是没有挡道的山川河流,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麦田上践踏而过,偶尔遇到灌溉用的水渠也能轻松跨过去,只是长满麦子的麦田终究比大路难走,所以对行军的速度有一定的影响。 此刻,距离高不凡等人刚才休息的地方约二十里的处,正有一支骑兵在官道飞驰,约莫两千骑,蹄声如雷,踏得是沙尘滚滚。 只见这支骑兵的最前面高高扬起一面旗帜,上面绣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瓦岗”,而旁边还有一面红底黑字将旗,斗大一个“李”字迎风飞舞,甚是威风! 蒲山公李密!!! 没错,率领这支骑兵的正是蒲山公李密,此时正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左边是心腹王伯当,右边是蔡建德,他们策马急行,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只听那蔡建德一边策马,一边得意地哈哈大笑道:“都说那个高长卿是将星下凡,但依俺来看,也不过如此罢了,蒲山公只是略施小计他便入套了。” 王伯当瞥了一眼仍然一脸谨慎的李密,冷冷地提醒道:“蔡建德,我奉劝你不要小看了这个高长卿,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蔡建德面色一黑,心中十分不悦,正待要反唇相讥,李密却低喝一声道:“禁声。” 蔡建德只好把话吞了回去,暗道:“待会等俺追上去砍下高长卿的人头,看你王伯当还有什么话好讲。” 嘿,蔡建德之所以如此托大,完全是因为没有在高不凡手下吃过亏,像李密和王伯当二人就识得厉害了,当初他们辅助杨玄感造反,高不凡先是破坏了李密夺取涿郡的计划,然后又在黎阳城和临清关坏他们的好事,最后更是在洛阳徽安门直接粉碎了他们里应外合夺城的阴谋。 可以说,杨玄感之所造反失败,跟高不凡至少有一半的关系,所以李密私毫也不敢小瞧高不凡,即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小瞧,只要一刻没有把高不凡彻底击败,李密都会保持谨慎的态度。 二十里路对骑兵来说,不用半个小时就到了,所以很快,李密便率着两千骑兵赶到了高不凡等人先前休息的地方,发现了大量被丢弃的物品,正惊疑不定,一名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来大声禀报:“报蒲山公,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大量倒伏的麦子,隋军似乎没有走官道,而是从麦田上行进。” 李密面色微变,急忙猛夹马腹,赶往前面,果然在前方五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新踩出来的“麦道”,麦地里还留下了大量的马蹄迹和人脚印,很明显,随军并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从麦田践踏而过,往正南方向而去了。 “不好,咱们的计划被识破了!”李密脱口道。 蔡建德愕然道:“何以见得?” 王伯当禁不住鄙视道:“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姓高的要是没有识破咱们的计划,怎么可能突然停止追击王须拔?而且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往麦田上走,他们是腿欠?还是铜皮铁脚,不怕被麦芒割伤?” 蔡建德不由被讽刺得面红耳赤,但是此时也顾不得反驳了,吃惊地道:“没理由啊,姓高的是怎么识破咱们的计划的?” 李密此刻也是满脸的疑惑,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出了纰漏,竟然让高不凡提前识破了,而且,高不凡走的这方向也恰好完全避开了另外三路人马,莫非这小子有天眼不成? 念及此,李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召来三名斥候,仔细吩咐道:“你们分别通知王须拔、窦建德和高士达这三路人马,隋军往南边去了,请他们兜路从东西两个方面夹击,务必把隋军拦住,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要斩杀高长卿就难了。” 三名斥候得令后立即驰了出去! 蔡建德舔了舔嘴唇道:“看来这个高长卿的确实有两把刷子,蒲山公,那现在怎么办?” 李密淡定地道:“自然是继续追击了,往南五十里就是交河,高长卿没有渡船,过不了河,窦建德和高士达由交河上下游夹击,咱们率骑兵衔尾追去,高长卿绝对跑不掉。” 蔡建德闻言高兴地道:“跑不掉就好,等追上去,且看俺砍下这小子的人头献给蒲山公您。” 王伯当冷笑了一声,蔡建德不爽地道:“王伯当,你冷笑什么,瞧不起老子?” 王伯当哂笑道:“老子倒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不看好你而已,高长卿能开四石弓,能在镜花水楼主的刺杀下全身而退,你蔡建德那点本事只怕不够瞧。” 蔡建德心中微凛,不过被嘲笑得很不爽,所以反唇相讥道:“咱们半斤八两,俺不行,难道你行?” 王伯当还想杠,李密有点不耐地道:“你们与其在这里斗嘴,还不如省点力气追上去取高长卿的人头。”说完一夹马腹追进了麦田里。 王伯当和蔡建德冷冷的互瞪了一眼,同时一夹马腹追了上前,随即,两千骑也潮水般进了麦田,顺着那条“麦道”追了下去。 此时,头顶上方忽然来一声鹰叫,李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只盘旋的白色飞鹰,不由皱了皱眉,弯弓一箭射了上去,可惜他的弓弓力显然不够,利箭在飞鹰下方数米便力尽掉了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那只白色飞鹰显然还是受了惊,大叫一声往南飞走了。 李密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鹰消失的方向,隐隐觉得这只白鹰有古怪。 ------题外话------ 对了,qq阅读投的票好像都不记数,书友门最好用起点的app投票。 7017k 第473章 背水一战 眼前一条河流挡住了大军的去路,目测河面宽及四五十米,水流倒是十分平缓,然而有个词叫水静流深,水面看上去越是平静,水的深度往往也越大,所以试图趟水过河是肯定行不通了。 “通守大人,上游有一处地方河湾相对狭窄,可以尝试搭建浮桥。”神机班校尉高铭一指上游大声道。 高不凡忙问:“要多长时间?” “最快半天。” “不行,没时间了,敌人的骑兵半个时辰内就会赶到,或许会更快。”高不凡果断地摇了摇头,手搭凉棚往下游眺望,忽然一喜道:“下游约四里处有一大片竹林,马上赶到那里。” 大军立即调转头往下游急行,果然行了数里便见到河边处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沿着河岸好几百米全都是竹子,遮天蔽日,一进入竹林的范围,仿佛气温都降了几度,十分之凉快。 高不凡立即下令在此扎营结寨,并且竹林外围数百米范围内的杂草树木通通清理干净,同时砍伐竹子构建防御工事,很快,营地前五十米的地方便竖起了大片大片的竹枪,还有竹枪扎成的拒马,这能够有效地阻挡敌人的骑兵进攻。 正当大家热火潮天地构筑防御工事的时候,李密终于率着两千骑兵赶到了,远远看到在河边竹林外扎营结阵的隋军,不由皱了皱眉,暗忖,高长卿此子倒是会临机决断,而且运气不错,竟然找到这么一处有利的地形扎营固守。 “他奶奶的,姓高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找到这么大片竹林,这下咱们有麻烦了。”蔡建德看着隋军阵前那一排排像刺猬一般的竹枪,禁不住头皮阵阵发麻。 李密淡定地道:“运气再好也变不出粮食来,隋军五六千人,人吃马喂的,绝对坚持不了多久,之前为了逃跑又丢弃了大量的量粮,据某家估计,他们应该撑不过五天时间。” 蔡建德闻言立即又高兴起来,磨掌擦掌地道:“俺咋没想到这一层?嘿嘿,那咱们干脆围而不攻,等这帮孙子饿成了软脚蟹,再动手捡现成的得了。” 王伯当冷笑道:“想得美,粮食吃完之前人家就拼命突围了,怎么可能让咱们白捡便宜,而且身后那么多竹子,隋军说不定会做竹排渡河。” 蔡建德被呛得作不了声,李密点了点头道:“伯当所言不无道理,是得提防隋军冒险突围,至于伐竹作舟,某家倒是巴不得高长卿这么做,人一旦有了退路,就会容易失去抵抗的意志,趁其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必可大胜之!” 此时,隋军的营地中,高不凡看着对面旌旗招展的两千瓦岗军骑兵,不由既惊讶又凛然,原来是瓦岗李密来了,难怪王须拔突然智商大爆发,竟然摆了自己一道,要不是自己在天上有一双“眼睛”,恐怕已经饮恨当场了。 李密这个人,不简单!!! 高不凡眼见李密老神在在的,并未发动进攻,立即便猜到对方的企图了,不过猜到也没用,现实就是如此,军中的粮食只够吃三天,即便省着吃,最多也就多撑个几天,五天之内如果没有援兵的话,那就只有拼死突围一途了。 既然李密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众人也趁机加紧构结防御工事,除了竹枪阵和拒马,还挖起了濠沟来,而高铭则率领神机班赶紧一种大竹弓,不对,应该说是床弩更适当一些,能把整根几米长的竹枪发射出去,杀伤力或许不如床弩,但用来对付骑兵的威力也不容小瞧。 高不凡了解到高铭的意图后,不由眼前一亮,拍了拍他的肩头赞道:“这主意不错,多做几架,年轻人的脑瓜子就是好使,还懂得就地取材,有前途。” 神机班一众小伙子得到通守大人的赞扬,更是干劲十足,一边加紧制作大竹弓之余,一边思索还能用竹子做出什么有用的武器来。 正如有需求就有市场,武器也一样,战场上有需要,就会有发明。神机班的小伙子都是经过“高大教授”数理化培训的“高材生”,有文化有知识,脑瓜子还灵活,所以很快就有人想到用竹签做铁蒺藜,用坚硬的竹子根部连接起来作绊马链,用竹矛作为投枪…… 总之,河边这上百万根竹子,足够神机班这些小伙子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 高不凡离开了神机班,信步走进了竹林,相比神机班那些小伙子,作为主帅,他更关心如何填饱肚子,除了士兵的肚子,还有马匹的肚子。 战马虽然矜贵,平时每日都得加餐精饲料,但非常时期吃些竹叶也不是不行,这片竹林里有大量的竹叶,足够马匹吃的了,所以马的肚子不用太担心,倒是六千多名士兵的吃饭问题很难搞。 竹林里的竹子太密了,无法通到河边,取水也有困难,于是高不凡召来了亲兵,让他们在竹林中砍伐出一条道路直通河边,并且在河边建一座简易的竹子平台,方便大家取水饮用。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一条通往河边的道路便被清理出来了,砍下的竹子运到阵前构建防御工事,而地上积了近米厚的枯枝败叶也没有浪费,全部收集起来当柴火烧,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被利用起来。 “通守大人,这片竹林真是帮了大忙啊,若能从河里抓到鱼,咱们能坚持得更长时间。”卢升感叹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正有此意,着人把高铭找来吩咐道:“问问军中是否有人懂得用竹子编织渔具?” 高铭眼前一亮,连忙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此时,一名斥候飞快地跑了进竹林道:“通守大人,上游上向来了一支人马,约莫三千人左右。” 高不凡连忙走出竹林,登上一座用竹子搭建的眺楼上,放眼往上游望去,果然见到一支人马正往这边开来,猎猎旌旗之下,只见一名狮鼻阔口的壮年男子高踞在马背上,四周数百骑兵簇拥,身后还有数千步兵。 高不凡看清为首之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不是线娘他老子窦建德吗? 没错,此刻打上游而来的这支人马正是窦建德所率的军队,三百骑兵所用的战马还是不久前从飞鹰马场“要债”要来的,老窦,不厚道啊! 且说窦建德率着队伍来到隋军的营地附近,也没发动进攻,而是吩咐队伍在上游方向原地扎营,一边打马近前观察。 “咦,高长卿这小子运气不错啊,竟然找到这么一个有利的位置扎营结阵!”窦建德看着隋军阵前刺猬一般的防御工事,面色不禁有点难看。 “窦兄,久违了!” 窦建德正观察着隋军大营,便见李密亲自打马过来,于是也轻夹马腹迎了上去,拱手道:“蒲山公打算如何啃下这只刺猬?” 窦建德说着往隋军的营地方向瞥了一眼。 李密不动声色地反问道:“窦兄可有妙计?” 窦建德把脑袋一摇道:“蒲公山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某家粗人一个,能有什么妙计?也就是凑凑热闹罢了,而且某家到现在还弄不懂,高长卿此子是如何识破咱们的计谋的,竟然让他逃出了咱们的铁桶合围,要不是河流阻道,就真让他逃掉了。” 李密暗骂一声老狐狸,窦建德扮猪吃老虎,顾左右言他,看来自己想占这家伙的便宜很难! “这个某家也不太清楚,也许高长卿此子太谨慎了,斥候派出去很远,所以提前发现了咱们。”李密捋须淡道,他本来想用语言怂恿窦建德打头阵试探隋军营地的,但窦建德一开口,他便知道不可能办到,所以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高长卿此子的确十分狡猾。”窦建德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这小子就故意惊马制造混乱,成功协助自己和线娘逃脱了宇文智及的魔爪。 此时,李密身边的蔡建德忍不住显摆道:“高长卿再狡猾,还不是逃不出蒲山公的五指山,他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咱们只需围而不攻,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拿下。” 李密微不可察了皱了皱眉,蔡建德此人武艺不错,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而且还大嘴巴,话太多了! 窦建德闻言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但前提是没有援兵,若是隋军的援兵杀来,到时腹背受敌的就会变成咱们了。” 李密自信地道:“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援兵了,高长卿的左臂右膀尉迟敬德如今已经自身难保,而段达又是个懦弱之辈,不太可能敢率兵来援,当然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若能拿下最好还是迅速拿下,待东海公和漫天王二人一到,咱们大家再商量一下如何进攻。” 隋军营地的眺楼上,高不凡看着远处肆无忌惮地在空旷地带交谈的李密和窦建德,剑眉不由上扬,吩咐道:“取我的逐日弓来!” 7017k 第474章 下马威 亲兵很快就将那把四石逐日弓取来,高不凡发力上好弓弦,又扣着弓弦试了试手,这才弯弓搭箭,一箭朝着李密射去,至于窦建德,好歹也是线娘的亲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他只射李密。 崩…… 四石弓的弓力足足有四百多斤,射出去的箭劲力之强就可想而知了,光是那破空之声便尖厉无比,让人汗毛倒竖。 李密相当警觉,突闻弦响,立即便俯下身来,而窦建德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不过却更彻底,竟然不顾形象地直接滚落马下。 劲箭的速度极快,几乎弦响即至,冷光过处,一蓬鲜血冲天而起,李密胯下的坐骑悲啸一声,扑通的软倒在地上不断抽搐,胸前血如泉涌,片刻后便气绝身亡。 原来高不凡也深知以李密的身手,不可能一箭取他性命,所以这一箭的目标只是李密胯下的坐骑,好教他一记下马威。 那支利箭闪电般从马匹的前胸没入,又从马肚的下方穿出,这劲道,端的是吓人! 虽然坐骑摔倒在血泊中之前,李密已然抢先跳落马下,倒不至不于跌倒,但也狼狈无比! “保护蒲山公。”王伯当大喝一声,抽出双刀抢先拦在李密身前,蔡建向也急忙拔刀警惕地往隋军营地望去,众亲兵一拥而上,把李密团团围在中间。 窦建德的亲兵们也急忙上前把他护在身后,惊恐地往隋军营地望去,这个位置距离隋军营地起码有一百五十米,对方这弓箭手也太可怕了些。 李密面色难看之极,目光冷冽地往隋军营地望去,分明见到一名年青将军持弓而立,还示威般弹了弹弓弦,赫然正是那高长卿。 窦建德从地上爬起来,淡定地拍掉身上的灰尘,吐掉嘴里的草屑,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狼狈感到尴尬,重新翻上马背后直接回营。 李密的坐骑被射死,又担心上马会成为活靶子,于是在亲兵的掩护下步行返回己方阵地。 隋军营地中传出震天的欢呼:“通守大人威武,通守大人无敌,李密,惊弓之鸟,窦建德,屁滚尿流!” 李密闻言只觉刺耳无比,窦建德也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黑口黑脸地冷哼一声,忽然觉得自己前些天要债时太善良了,应该坚持要五百匹才是,飞鹰马场若拿不出来,马驹也照收不误。 此时的隋军营地中,将们士气高涨,高不凡飞身下了眺楼,把四石弓交还给亲兵,吩咐大家继续加固营防,然后又去琢磨他的觅食大计了,嗯,竹笋也是可以吃的! 其实,对于窦建德的出现,高不凡虽然有点意外,但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像窦建德这种枭雄,不可能感情用事,既然有机会消灭自己,他怎么可能会错过机会,官匪本来就是死对头,自己既然“帮”杨广剿匪,那就不要怪别人反过来对付自己。 更何况,河涧郡就在渤海郡、平原郡和清河郡的北面,正所谓唇寒齿亡,一旦自己剿灭了王须拔一伙,肯定会威胁到盘踞在高鸡泊一带的高士达和窦建德,所以,窦建德被李密说动来对付自己就再正常不过了。 接下的半个小时之内,高士达和王须拔也分别率着本部赶到了,把隋军的营地团团包围住,但见漫山遍野,人头涌涌,旌旗遮天蔽日。 高不凡大概目测了一下,敌军的总兵力应该在万人以上,很大可能在万二到万三之间,足足比己方的兵力多出一倍,而且这一万多人的敌军并不是之前王须拔麾下的乌合之众,而是从各家挑选出来的精兵,不仅年轻力壮,还都配备了兵器,战力不容小瞧,更何况李密所率的还是两千骑兵。 此时此刻,众将士都不禁暗捏了把冷汗,同时暗暗佩服通守大人的果断,依托这片河边竹林构结起营地,否则被对方四面合围,下场无疑会非常惨。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晚霞如血,上游的窦建德所属营地内最先升起了炊烟,而高士达、王须拔、李密的营地也陆续生起了烟火,看样子今晚并不打算进攻了,于是高不凡也吩咐埋锅煮粥,没办法,粮食必须省着吃。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高铭便兴冲冲地把高不凡带到河边,从河边的水草丛中拉起来一只用竹子编积的鱼篓,里面竟然装着大大小小十几条河鱼。 “通守大人,你看,这是我们昨晚编好的鱼篓,挖了些蚯蚓丢进去,然后放入水中,没想到竟引来了这么多鱼,你看,这个也有!”高铭一口气从水中扯起来五只鱼篓,里面果然都有大货。 高不凡笑道:“不错,今天再多做一些。” 这些足够十几个人饱餐一顿了,但给六千多人吃的话,还不够塞牙缝,当然,有总比没的好,加入竹笋熬烂成汤,一人分一口也能补充点能量和蛋白质。 “好的,今天贼军若是继续不进攻,属下就让弟兄们多做些,对了,通守大人,不如咱们做些竹排渡河吧。”高铭提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可以,但是我不希望能用上,李密肯定巴不得咱们现在就渡河。” 高铭稍一思索,不由捏了把冷汗,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此时,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高不凡连忙跑出竹林上马,放眼望去,发现战鼓声是从王须拔所属的营地传来的,隐隐可见兵员在调动,很明显,王须拔要发动进攻了。 高不凡对此并不奇怪,王须拔这段时间被自己打惨了,此时有机会报仇,肯定是最先按奈不住的一个。 “传令下去,准备迎战!”高不凡一声令下,鹰扬府军们立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果然不久,王须拔的营地中便杀出来一支人马,全是步兵,向着隋军的营地杀来,前排的刀盾手都举着藤盾,一点点向前推进,试图清理隋军营地外围的竹枪和拒马。 “放!”卢升一声令下,一波箭雨便从营中倾泻而出。 战斗正式打响!! 7017k 第475章 绝处逢生 博陵郡位于河间郡以西,属于冀中平原西缘,太行山东麓,地势西高东低,地形渐渐从平原过渡到丘陵,然后是山地。 尉迟敬德率着两千骑兵和两千步兵一路追杀厉山飞和甄翟儿,从河间郡追至博陵郡境内,终于在博陵郡的义丰县追上了厉飞山,经过一番激战后,斩敌三百,俘虏两千人,随后,厉山飞率残部逃往恒阳县。 尉迟敬德估计是嫌步兵太慢了,又或者认为厉山飞的残部已经翻不起风浪了,所以撇下两千步兵负责看押俘虏,只率着两千骑兵追至恒阳县境内。 恒阳县已经进入太行山脉的范围,地势陡然一变,不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了,丘陵和山地渐渐多了起来,骑兵的优势自然也遭到了很大的削弱。 厉山飞看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大山,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真的被尉迟敬德打惨了。当日兵分两路撤离博野县城,厉山飞的麾下大概还有过万人的,等到了博陵郡境内时,只剩下一半了,结果在义丰县内又被尉迟敬德追上,一番激战后又不见了一半人马。 此时此刻,厉山飞身边更是仅剩千余人马了,十去其九,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入他娘的,尉迟融那厮简直就是个疯子,上吊也要歇口气吧?他竟然追了咱们七八百里不带喘的。”博野公甄翟儿一边呼呼地急喘,一边破口大骂。 厉山飞此时也是面色难看之极,他作梦也想不到尉迟敬德会咬得那么紧,连半点喘息时间也不给,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无论他如何故布疑阵,如何藏匿行踪,对方也能轻易发现并追上来,真他娘的见鬼了,奶奶的,这次如果不能全歼尉迟敬德的这支骑兵,那真是亏大发了! 这时,后方出现了滚滚的扬尘,厉山飞和甄翟儿立即从地上跳起来,飞身上了马背。那些本来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地上休息的贼兵也急急爬了起来,根本不用厉山飞下令,撒腿就往山里跑。 尉迟疯子来了,还不跑,等死吗? 在轰鸣的马蹄声中,一支骑兵出现在山前百米开外,但见一员虎将策马在前,手中朴刀寒光闪闪,远远就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杀意,赫然正是勇冠三军的——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远远见到正在往山中逃蹿的厉山飞等人,不由大喜,大喝一声如舌绽春雷:“贼子休走,纳命来!” 尉迟敬德一夹马腹,将速度提到极致,追上一名跑得最慢的贼兵,朴刀稍稍扫而过,那名贼兵便被拦腰切成两段。 “尉迟疯子来啦,快逃啊!”一众贼兵屁滚尿流,疯狂地往山中逃命,跑得慢的被骑兵追上,当场死于非命。 尉迟敬德等人追杀了数里,山路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难走,一开始还能数骑并排的,渐渐只能一骑通过了。 “尉迟将军,咱们已经进入山区了,骑兵不好施展,还是回转吧。”一名亲兵劝道。 尉迟敬德也知道进入了山区骑兵不好施展,可是眼看着就能追上厉山飞和甄翟儿这两名贼首了,此时放弃自然很不甘心,所以继续又追了几里路。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炮响,山道两侧突然树起了两杆大旗,尉迟敬德不由大吃一惊,不好,有埋伏! 只见左边山上那杆大旗上绣着“瓦岗”两个大字,旁边一面“翟”字将旗,一名大汉横刀厉声喝道:“瓦岗翟弘翟大爷在此,尉迟敬德受死。” 右边山上也冒出一个人来大喝:“平原人郝孝德在此,特来取尔等项上人头。” 话音刚下,两边山上同时滚下大量的山石,并且箭如雨下,众骑兵措不及防之下死伤大片。 尉迟敬德急忙扔掉了朴刀,抽出腰刀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纷纷击落,同时高声大喝:“调头,撤出山去!” 幸好鹰扬府这些骑兵平时训练有素,即便在如此不利的环境下依旧没有大乱,他们有人举盾掩护,有人往山上发箭还击,然后前队变后队,有条不紊地往山外撤退。 只是山路实在太狭窄,战马又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也无法发挥速度优势,所以短时间内仍然出现了大批死伤。 不过,山上的敌军也不好受,鹰扬府军的装备精良,箭术也神准,一波反击之下,山上的敌军也死伤了不少人,翟弘那货就很倒霉,大腿上中了一箭,痛得他呼天抢地,鲜血把整条腿都染红了,甚是瘆人。 平原人郝孝德也差点吃了一箭,倒是不敢再托大探出身来了,同时也暗暗吃惊,这支隋军骑兵的战力很强啊,这种情况下竟然没有直接崩溃,还能迅速作出还击,了不起! “难怪王须拔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支隋军的战力很强呀,在咱们遇到的隋军当中,除了张须陀的八风营,就数这支最强了。”郝孝德的一名心腹凛然道。 郝孝德目光一厉,喝道:“那就更加要全歼他们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放箭!”说完把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话说这个郝孝德是平原县人氏,之前和王薄在齐郡(山东)长白山一带起义,攻城掠地,干得有声有色,结果遇上了张须陀的八风营,被杀得屁滚尿流的,差点就全军覆没,最后不得不逃离齐郡,来到赵郡和博陵郡一带重操旧业。 前些日子,李密突然找上门来谈合作,要联合大家消灭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郝孝德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因为如今隋将中最出名的就是三个人,第一个是齐郡通守张须陀,第二个是渔阳通守高不凡,第三个则是江都郡丞王世充。 张须陀自然不必说了,齐郡所有冒头的义军几乎都被他率领八风营扫平了,威名远播,让人闻风丧胆;而高长卿也相当了得,先是扫灭了奚人,然后又杀得王须拔和厉山飞落花流水;至于王世充则因为消灭了江南刘元进而名声大噪,成为继高不凡之后的又一新秀。 郝孝德如今在博陵郡混,自然不愿意看到王须拔和厉山飞被消灭,因为王须拔一倒下,下一个可能就轮到他郝孝德了,所以李密一找上门,他立马就答应了联合。 所以说,李密此人的确攻于心计,十分懂得利用人心,他在南边联合高士达和窦建德设伏高不凡,而在西边则联合郝孝德伏击尉迟敬德,若计策成功,不仅消灭了杨广的两员大将,他李密也会因此而名气大盛,甚至有机会把郝孝德和高士达这两支义军收归到瓦岗麾下。 言归正传,且说尉迟敬德率着骑兵且战且退,付出了数百人死伤后,终于冲出了两山间的埋伏圈! 此时此刻,尉迟敬德后悔不迭,都是因为自己贪功冒进,这才导致了如此大的损失。 然而,正当尉迟敬德等人惊魂未定时,突然又是一声炮响,左侧山谷中杀出来一支人马,同样竖起一支瓦岗大旗,有人厉声大喝:“瓦岗单雄信在此。” 另一边山谷也是一声炮声,一支人马喊杀着冲出来,又闻有人大喝:“瓦岗邴元真在此!” “杀啊!”漫山遍野的瓦岗军从两边冲杀过来,尉迟敬德只好下令大家弃马步战。 这一战,一直从下午杀到了傍晚,尉迟敬德手中的刀都砍得坑坑洼洼,身上的皮甲也是百孔千创,浑身浴血。 “尉迟将军,快走,属下等人掩护你突围。”一名亲兵高声大叫,只是话音刚下便被于一名瓦岗军刺中了小腹,惨叫一声倒下。 “死!”尉迟敬德双目尽赤,一刀砍落那名瓦岗军的人头,不过腰刀也跟着应声折断。 尉迟敬德扔掉手中的断刀长叹一声,此时此刻,即便他勇冠三军也回天缺乏术了。 正当尉迟敬德感到绝望之际,突然一声炮响,山外竟然杀进来了一支人马。 尉迟敬德原以为又是瓦岗的伏兵,结果一看,竟是一支穿着制式军服的隋军,不由精神一振。 只见这支隋军的人数虽然不多,估计也就千人左右巴,不过却十分厉害,他们三人一组,七人一队,配合得十分默契,也不吆喝喊杀,只是不声不响,不紧不慢地向前掩杀,长短兵器高效配合,所过之处,就像斩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命。 尉迟敬德既惊且疑,同时又大喜过望,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捡起一把长枪跳上马背,再次纵横冲杀起来,一众鹰扬府军也是精神大振,奋力反击了一波。 “尉迟将军,往这边杀来,李靖助你突围!”一把声音从山口那边滚滚传了过来。 尉迟敬德狂喜,原来是上谷郡丞李靖来了,他大喝一声,枪如游龙连刺杀数人,同时高声大喝:“弟兄们,援兵来了,随本将突围!” “冲呀!”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狂飙突进,一众鹰扬府军跟在后面奋力往前冲杀,一次,两次,三次…… 轰…… 包围圈终于在内外夹击之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鹰扬府军立即像潮水般冲了出去。 山口左侧的山顶上,房彦藻看着突围而出的鹰扬府军,面色不由难看无比,他急忙挥动五色旗,试图调动兵马变阵拦截,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劲箭当面射来,擦着脖子飞过。 房彦藻只觉脖子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登时沾了一手鲜血,不由骇然失色,连忙抬眼望去,只见一名中年武将站在山的对面,手挽一张铁胎弓,冷冷地往这边注视,另一支箭已经搭在弦上了,开弓用的铁板指在夕阳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李靖!”房彦藻心胆俱颤,就地一滚,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他只觉肩上一痛,差点便直接晕死,手中的五色令旗也抛散出去了。 李靖暗叫一声可惜,此时已经没机会再发箭了,因为房彦藻已经滚入了山石后面,不过,李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箭等于废了敌军的指挥中枢。 没了房彦藻在山上指挥,山下的瓦岗军登时两眼一抹黑,有点乱套了,尉迟敬德他们在李靖的指引下成功逃出了包围圈,来到了山前的开阔处。 尉迟敬德回首扫了一眼跟着自己逃出来的一众弟兄,不由一阵伤感,两千弟兄,如今只剩下一千多人了,而且战马也丢失了一大半,损失惨重啊! “多谢李郡丞出手相助!”尉迟敬德苦涩地向着迎面行来的李靖拱了拱手。 李靖微点了点头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尉迟将军不必气馁。” 尉迟敬德闻言叹了口气,眼圈有些泛红,沉声道:“只怪本将贪功冒进,这便回去向通守大人领罪吧。” 李靖皱了皱眉道:“三弟……你们通守大人现在何处?” 尉迟敬德便略略将经过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道:“只怕你们通守大人此刻也情况不妙了。” 尉迟敬德心中微凛,脱口道:“何以见得?”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边走边聊。”李靖面色凝重地道。 于是乎,二人合兵一处缓缓后撤,山中的瓦岗军见到李靖撤退时章法有度,再加上刚才李靖麾下的三才阵杀得有点怕了,此时竟然不敢追杀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 李靖等人后后撤了十里地,眼见敌人没有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尉迟敬德禁不住问道:“李郡丞为何会出现在此?” 原来博陵郡北边就是上谷郡,郝孝德这伙贼人偶尔也会跑到上谷郡“做买卖”,所以近日被李靖盯上了。 李靖意外探知郝德带人躲入了太行山中,而且还有瓦岗的人马,于是便派出探子日夜监视,碰巧遇上尉迟敬德被围困,所以便及时出手相救。 尉迟敬德听完李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既庆幸又不安,既然自己中了埋伏,那么高大人呢?会不会另有埋伏等着他? 李靖又详细问了一遍尉迟敬德追杀厉山飞的经过后,面色越发的凝重了,沉声道:“如此大手笔,应该是瓦岗李密出手了。” 7017k 第476章 各有盘算 河边竹林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三天了,隋军的营地仍然没有被攻破,而营地外面的那片沙土地人踩马踏,翻了一遍又一遍,同时也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双方阵亡的将士都就近掩埋。 可以想象,来年春天,这片肥沃的黑沙地上,将会是何等一番的枝繁叶茂,几年后,竹林的面积大概率会增加数倍吧。 “杀!杀!” 马行空亲率着一支步兵向隋军营地冲杀过来,距离还有一百米,神机班的五架大竹弓就发威了,长达两丈余的竹箭……不,应该说是竹枪,呼啸而出,狠狠地戳入敌军的步兵阵中,当场将数名敌军钉死在地上,凄厉的惨叫声撕心又裂肺。 大竹弓的杀伤范围虽然有限,但心理上的威慑力却是极大,不管你是骑着马,还是举着盾,都抵挡不住,中者非死即重伤,即便马匹被击中,当场也得废掉。 “弟兄们,冲呀,干掉姓高的,以后河间郡就是我们的了,吃香喝辣,封候封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马行空一边高声鼓舞士气,一边身先士卒往前冲,竟然十分之勇猛。 话说马行空原是杨玄感的人,杨玄感造反失败后,他便逃到了上谷郡,投靠到王须拔和厉山飞的麾下,由于武艺强横,办事能力也强,所以受到了重用。 这两年,王须拔的买卖越做越大,攻占了博野和高阳两县,人数发展到十万人以上,自称漫天王,大肆封赏麾下,马行空也获得了高阳公的“爵位”,而这次联合行动,李密正是找到了马行空牵线,毕竟两人以前是“同事”,都在杨玄感手下做事。 且说马行空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到了隋军营前,一手举盾,一手挥动腰刀砍劈,扫除挡路的竹枪和竹签做成的铁蒺藜,他麾下的贼兵见到高阳公如此勇猛,均是大受鼓舞,也纷纷悍不畏死地往前冲。 此时,隋军营中大量的竹矛掷射出来,倾刻又收割了一波人命,激战了半炷香时间,贼兵终于顶不住后撤了,只丢下数十具尸体,一些未死的受伤者在凄厉地惨嚎。 高不凡连发数箭,将那几名在重伤濒死中挣扎的贼兵射杀,也算是替他们彻底解脱了痛苦。 高铭冷笑道:“李密、窦建德和高士达都是人精,就王须拔和马行空这两个蠢蛋,每次都真刀真枪派人来送死。” 高不凡将弓抛还给一名亲兵,摇头淡道:“错了,只有王须拔一个蠢蛋。” 高铭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是,马行空那厮看似勇猛,也就装装样子罢了,带头冲了一下子,等其他人上了他就往后缩,精得很,的确不是蠢蛋。” 卢升却笑道:“高校尉你只看到表面,其实马行空是在有意消耗王须拔的实力,估计这一战之后,王须拔被李密吞并的可能很大。” 高不凡赞许地看了卢升一眼,目前鹰扬府一众后起之秀里面,就数这个卢升最聪明,着重加以培养,日后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徐世绩,可胜任独当一面的帅才。 高铭此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据说马行空和李密均出自杨玄感麾下,这次王须拔恐怕要被坑死了。” “也有可能会被咱们干掉。”崔子健冷冷地道。 众人正说话间,上游的窦建德营地又冲出一支人马,向着隋军营地杀来,待到窦建德阵营进攻完,下游的高士达立即又发动第三波进攻,最后轮到李密的骑兵压轴。 这三天里,敌军都是这种打法,很明显,这是在使用车轮战,好让隋军不停地战斗,得不到休息,从而疲于奔命,把隋军活累跨。 毫无疑问,这招十分管用,高不凡虽然将麾下将士分成了四拔,轮流休息,轮流迎战,但是敌军的兵力是隋军的两倍,再加上隋军每顿都吃不饱,消耗也更大,如此下去,累垮也只是迟早的事。 幸好,几家人马虽然联合对付高不凡,但人心显然并不齐,各有各的小算盘,窦建德和高士达两人基本出工不出力,显然是想保存实力,李密相对积极一些,但也是收着打,他麾下这两千骑兵金贵着呢,可不想损失太多,到头来只有王须拔一家当了冤大头。 正因为如此,隋军的压力也为之大减,不过粮食问题依旧像是一把悬颈利剑,一旦吃光了粮食,饿得手软脚软,根本不用敌人进攻,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又一天过去了,炊烟升起,大家围在篝火旁边吃粥,粥的分量明显比昨天少了一半,不过竹笋鲜鱼汤依旧每人分到一大碗,鱼肉都烂在汤里了。 这几天,高铭带着神机班的弟兄用竹子赶紧了几十只鱼篓,抓到了不少鱼,后来更是有人出主意,把营地前的壕沟加深,并且与竹林后面的交河连通,引河水进入沟中,第二天早上,壕沟里果然跑进来很多鱼,两头一拦就能下手直接捉了。 由于抓到的河鱼多了,大家的伙食也有稍有改善,尽管鱼汤很腥,口感并不好,但营养价值高,倒是在一定程度上补充了大家的体力。 “通守大人,咱们的粮食撑不了几天了,最迟后天,要么突围,要么渡河。”卢升一边喝着鱼汤,一边低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作声,原本他还对尉迟敬德和段达寄予一定希望的,但现在看,两人会在最后关头来援的希望不大了,而李密和窦建德又十分谨慎,根本没有真正发动进攻,自己试图借有利地形消耗对方有生力量的计划也破灭了。 所以,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面前,第一就是拼死突围,第二就是冒险渡河。这两条路,无论是那一条,最后的损失肯定都会很大。 高不凡几大口把一碗鱼汤喝光,然后往后面的竹林行去,一众年轻小将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把渔汤喝光,然后跟在高不凡身后去了竹林。 7017k 第477章 及时雨 这几天消耗了大量的竹子,本来茂密的竹林变得稀疏了许多,新月如钩,淡淡的月色漏射下来,竹影婆娑,班驳陆离。 高不凡和一众年轻小将行至竹林后面的河边,站在竹子搭建的简易码头上,只见眼前的交河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对岸黑沉沉的,看不到半点星火。 高铭有点遗憾地道:“这里河水太深,河底淤泥又厚,用竹子根本打不了桩,要不搭一座浮桥渡河,咱们就能快速渡河了,甚至还可以把马匹也带走,如今只能使用竹排,战马是必须丢弃的。” 武大清舔了舔嘴唇,不甘心地道:“咱们这些天饿着肚子也舍不得杀马吃肉,难道这一千多匹战马就拱手送给李密他们?” 卢升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通守大人,苦笑道:“你们只知心疼战马,可知战马虽然重要,但人命却更加金贵,一旦咱们开始渡河,敌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离开的,至少得有三成的弟兄负责留守掩护。”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心情莫名的沉重,这三成负责留守的弟兄无疑就是敢死队,因为最终阵亡的概率非常大,他们必须用生命来掩护其他弟兄安全渡河,还不一定能成功,毕竟用竹排渡河太慢了,一旦敌人攻破了营地,死伤只会更加多。 崔子胜咬牙道:“人死鸟朝天,通守大人,明日突围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总比狼狈逃生,背后挨刀强。” 崔子健立即点头附和,大声道:“没错,属下愿率骑兵对阵李密,拼死拖住其麾下的两千骑兵,掩护大家突围。” 众小将均感动不已,崔子胜伸手搭住崔子健的肩膀道:“好兄弟,大哥陪你。” 武大清伸手搭着崔子健的另一边肩膀,笑道:“论马上杀敌,你们两个都得靠边站,还是我来吧,通守大人,属下愿率骑兵冲阵,杀出一条血路。” 高不凡闻言亦不由动容,这种争着慨然赴死的战友情谊实在让人感动,他微笑道:“你们都先不用争了,突围肯定是要突围的,但也得讲究策略,命只有一条,本通守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弟兄,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都会全力以赴,带大家活着离开,直至取得胜利!”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通守大人可是有妙计?” 高不凡正欲说话,忽然目光一闪,侧耳静静地倾听,众小将见状也连忙屏息静气,目光往黑越越的河面凝望而去。 夏天的夜里并不安静,竹林和水边的昆虫唧唧地叫得甚欢,河水拍打岸边不时发出啪啪的声响。 哗啦哗啦…… 是划水声,没错,就是划水声,虽然声音很轻,但这时大家都隐约听到了,不由对视一眼! 卢升立即打了个手势,高铭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退出竹林,去调来了一队弓箭手埋伏在岸边。 这时,划水声越来越清晰了,借着惨淡的月色,朦朦胧胧可见到两团黑影慢慢往竹林划来,是船,没错,就是船,还是两艏! “好家伙,看来李密这狡猾的家伙是想从河上偷营了。”卢升低声道,同时打手势示意弓箭手准备放箭狙击。 高不凡却连忙摆手阻止,低声吩咐道:“敌友未明,先不要放箭,只有两艏船,等对方靠岸了再收拾也不迟。” 众人一想也对,如果敌人偷营,不太可能只派两艏船,而且这两艏船似乎是从对岸过来的。 这时,两艏船越驶越近,轮廓也越清晰了,看得出是两艏小渔船,这时船上忽然亮了一下火光,一闪即灭,连续三次。 高不凡心中一动,取出火折吹燃,虚空画了三个圆圈,众小将不由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接头暗号吗? 哗啦哗啦…… 划水声蓦地变得响亮起来,两艏小渔船明显加快了速度往这边驶来。 很快,船就靠岸了,并且亮起了一盏渔灯,紧接着一条窈窕的身影率先跃上了马背,一头便扎入了高不凡的怀中。 众小将先是一惊,还以为对方要袭击通守大人呢,结果定神一看,发现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正依偎在通守大人的怀里,双手还紧紧地搂着通守大人的腰身,这哪是袭击,分明就是投怀送抱嘛。 一时间,众小将都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神色古怪。 高不凡轻拍了拍窦线娘的粉背笑道:“线娘,你怎么来了?” 窦线娘此时穿着一身夜行衣,也用黑巾蒙着脸,但是那体形,还有手感,只是一入怀,高不凡便知道是谁来了。 “高不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爹他……” 窦线娘还没说完,高不凡已然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微笑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 窦线娘连忙住了嘴,这才醒起周围还有很多人,这时,船上又跳上来一个人,一身长衫,满脸的书卷气,竟然正是杜如晦。 高不凡讶然道:“杜先生也来了。” 杜如晦微笑道:“如晦见过通守大人,适逢其会而已,亏得柳姑娘通风报信,对了,高场主已然赶去高阳县城请援兵,如果顺利,援兵这两日应该就能到了,对了,如晦估计通守大人会缺粮,所以顺带捎了些粮食过来,虽然只有十石,但应该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众小将自然都认得杜如晦是通守大人的幕僚,闻言不由都面露喜色,兴奋地道:“杜先生,你真是咱们的大救星啊。” “如晦,你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高不凡欣喜地道,房谋杜断,果然名不虚传,行事果断周到,如果是线娘自己来,肯定想不到要捎带粮食。 杜如晦见到大家都如此高兴,看来自己猜得不错,高大人如今真的十分缺粮,笑道:“能帮上忙,鄙人也很高兴,嗯,那么明晚鄙人再多找几艏船运粮过来。” “那敢情好,拜托杜先生了。”高不凡微笑道。 杜如晦连忙道:“大人客气了,这是如晦的本份。” 高不凡转身吩咐道:“小卢,让弟兄把船上的粮食搬回营地。” “好哩!”卢升答应了一声,率先跳上船扛了一包粮食上岸,高铭等人见状也连忙上前帮忙。 杜如晦看着悄然撤下去的弓箭手,不由暗捏了把汗道:“幸好有柳姑娘同来,否则鄙人只怕要变成箭猪了。” 窦线娘甜甜一笑,她到底曾经和高大哥并肩作战过,这个暗号正是他们当初在高句丽时使用的联络信号,这次倒派上用场了。 高不凡笑道:“倒是不至于,若是袭营的船只,肯定不止两艏,所以一开始我也猜到有可能是友非敌,走,咱们到营帐中再细聊,这里蚊子太多。” 于是乎,高不凡便带着窦线娘和杜如晦回到营帐中相谈,此时没有外人,窦线娘摘下了蒙面巾,露出了那张如画的俏脸。 “高大哥,对不起,线娘也是从继母那里打听才得知东海公和阿爹要联合李密对付你。”窦线娘一脸歉然地道。 杜如晦神色如常,很显然已经知道了窦线娘的真正身份。既然如此,高不凡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安慰道:“令尊也是各为其主罢了,线娘你也不必过意不去,而且令尊这几天也算是手留情了。” 窦线娘闻言,心里倒是稍稍好受点,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情郎,她夹在中间也十分为难。 高不凡安慰了线娘几句,便转而向杜如晦问道:“家父什么时候去的高阳县?” 杜如晦答道:“昨天下午骑快去的,今日上午应该到了,如果段大人出兵,两日内肯定能赶来。” 高不凡摇头道:“段达为人懦弱畏战,怕是指望不上了。” 窦线娘吃惊道:“那怎么办?要不线娘明天再多找几艏船来助高大哥渡河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如果要渡河倒是不必另外找船,竹排就可以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问道:“莫非高大人打算突围?” 高不凡点头道:“渡河十分被动,而且马匹带不走,还不如正面突围。” 窦线娘俏脸微微发白,紧抿着菱角似的小嘴不说话,她自然希望高大哥能率军渡河,因为正面突围意味着肯定会与阿爹和东海公他们发生激烈的血战,最后无论那一方获胜,伤亡肯定都极为惨重,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杜如晦连忙问了双方的兵力情况,然后便皱起了眉头道:“兵力悬殊,对方又有两千骑兵,我方处于绝对劣势,通守大人有信心能突围而出?” 高不凡微笑道:“本来只有五成信心,但是杜先生来了之后,现在有七成。” 杜如晦闻言稍一思索,点头道:“那好,鄙人这便回去想办法多送些粮食过,确保大家突围之前能够饱餐一顿。” 高不凡不禁暗暗感叹,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举一反三,话头晓尾,点头道:“那我派十名亲兵协助杜先生。” 杜如晦点头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鄙人这便离开。” 于是乎,高不凡派出了十名亲兵登上了小渔船,护送着杜如晦悄然渡到船对岸。 7017k 第478章 粗中有细尉迟融 杜如晦成功偷渡过对岸后不久,上游便有火光亮起,并且顺流缓慢而下,原来是一只小竹排,上面没人,只插着一支火把,所过之处,把江面照亮得亮堂堂的。 很明显,这只小竹排是上游的窦建德营地放下来的,估计是察觉有动静,怀疑隋军在趁夜渡河,所以放了一根火把顺流而下,以便查看河面的情况。 “窦建德那厮真是谨慎,这是盯死了咱们了啊。”卢升看着河面顺流而下的空竹排悻悻地道。 “嗯,这贼厮鬼点子挺多的,到时突围,若有机会得干掉他,以绝后患。”武大清接茬道。 窦线娘听着只觉十分刺耳,下意识地瞪了武大清一眼。高不凡暗汗,吩咐卢升派人看守好码头,便带着窦线娘离开了竹林,免得这小辣椒憋不住当场发作。 武大清摸了摸鼻子,低声问道:“小卢,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那位柳姑娘似乎不太高兴?” “有吗?”卢升反问道。 “有呵,她……瞪我了。”武大清低声道。 卢升好笑道:“也许人家只是觉得武校尉你长得英俊,所以多看了一眼,是你太敏感了。” 武大清俊脸微热,笑骂道:“放你娘的屁,人家柳姑娘是通守大人的相好,小心通守大人听见打掉你满嘴牙。” “噢噢,那肯定是觉得你长得欠揍,所以鄙视了一眼。”卢升连忙道。 武大清大怒,一记直拳便捣了过去,卢升侧身闪过,扔下一句今晚你守码头,然后便飞快地跑了开去。 高不凡和窦线娘回到营帐,见后者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柔声道:“不开心了?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 窦线娘摇头道:“线娘其实并不介意,毕竟是敌非友,他们那样说是很自然的,只是……线娘有点担心阿爹的安危。” 高不凡故作不高兴地道:“那线娘就不担心我的安危?现在被包围的可是我啊。” 窦线娘连忙挽住高不凡的手臂道:“人家担心啊,可是高大哥武艺高强,而且水下功夫更是了得,如果你想离开,谁也留不住你,阿爹就不行了,所以线娘更担心阿爹。” 看到窦线娘愁眉苦脸的样,高不凡倒是不忍心再逗她了,安慰道:“放心吧,你爹才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呢,嗯,到时我不往上游突围就是了。” 窦线娘闻言稍稍放下心来,甜笑道:“要不我偷偷去找爹,让他放水,让你们突围离开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你能说服你爹?” 窦线娘顿时撅起小嘴,摇了摇头:“在小事上,阿爹都会迁就线娘,但在大事上,他不会听我的。” “那不就结了,所以明晚你就乘船离开,眼不见为干净,就当没来过这里,放心,高大哥保证你爹会没事。”高不凡伸手宠溺地轻点了一下窦线娘的鼻尖道。 窦建德如果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日后怎么可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枭雄呢?所以肯定不会听线娘的劝,所以实在没必要让线娘去为难,更何况,以窦建德的老谋深算,见到线娘后说不定就套出运粮的事,从而影响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 高阳县城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高开山策马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即,城门便咣当一声关闭了。 高开山回首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既鄙视又无奈! 原来今日中午,高开山赶到了高阳县城,入城后后表明了身份,便受到了涿郡留守段达的接见,可是当后者得知高不凡被贼军包围后,立即面色就变了,非但没有立即率军前往驰援,反而下令关闭了城门,理由是要防止贼兵趁机夺城。 这也说得过去,既然李密联合了王须拔和高士达设伏包围了高不凡,那么也有可能准备了一支伏兵偷袭高阳县城。 高开山眼见这种情形,便知道这位高姥姥肯定不会派兵驰援了,于是也懒得浪费时间,便要求段达放他出城另外想办法。 段达显然也心中有愧,所以爽快地放了高开山出城,并且指点头去找尉迟敬德帮忙。 高开山也没好办法,出城后只能往博陵郡的方向而去,说来倒巧,正当高开山赶到博陵郡义丰县境内时,忽见一支人马迎面而来,连忙驱马闪进道旁的树林仔细观察,当他看清楚这支人马的服装和旗帜时,不由大喜过望。 正是踏破跳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这支人马不是别个,正是返程中的尉迟敬德和李靖二人!! 话说那天尉迟敬德和李靖两人撤出山中后,立即便合军一处往回赶,今日正好从恒阳县回到了义丰县,与留在这里的两千步兵会合了,加上李靖的人马,合起来又是四千余人,只是步兵只剩下千余人了。 且说高开山看清了旗帜,立即策马冲出树林,一边高声大叫:“尉迟将军且慢!” 树林中突然冲出一骑,众人都吓了一跳,正准备放箭,听闻对方高喊尉迟将军,都下意识地止住了动作。 六骑斥候立即冲了上前,警惕地把高开山团团围住,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躲在树林鬼鬼祟祟作甚?” 高开山抱拳道:“在下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有急事求见尉迟将军。” “高开山?这名字咋有点耳熟?”一名斥候喃喃地道。 另一名斥候则轻咦一声道:“好像咱们通守大人的父亲也叫高开山。” 喃喃自语那名斥候顿时怒道:“大胆,竟然敢冒用咱们通守大人父亲的名字,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高开山不由无语得很,这小子似乎不太聪明亚子啊,什么冒用?我就是你们老大的老子好吧。 “不得无礼!” 此时李靖和尉迟敬德已经打马迎了上来,后者喝斥了一声,众斥候连忙退开。 “李靖见过高场主。”李靖当初到过飞鹰马场,自然认得高开山,勒定马拱手行礼。 高开山连忙抱拳还礼,欣喜道:“原来李郡丞也在,太好了。” 众人互相见过礼后,尉迟敬德便好奇地问:“高场主缘何来此?” 高开山便将自己寻来的原因说了一遍,尉迟敬德不由惊道:“果然不出李郡丞所料,李密也给通守大人设了局,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赶往救援。” 当下众人也不多说,马上往博野县的方向急行军,第二日上午便抵达了博野县。 “李郡丞,劳烦你率步兵先行,本将得走一趟高阳县城,把段达麾下那一千骑兵弄到手,到时再追上你。”尉迟敬德道。 李靖皱了皱眉道:“尉迟将军万勿冲动,咱们的兵力应该足够了,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尉迟敬德狞笑道:“李郡丞放心,本将有分寸,不会误事的。” 尉迟德说完便率着一千余骑兵向高阳县城飞驰而去,李靖只好率着三千步兵,在高开山的向导下继续往交河方向急行军。 且说尉迟敬德赶到高阳城下,看到四城紧闭便不由来气,策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喝道:“打开城门,涿郡鹰击郎将尉迟敬德来也!” 城头上的守军认出是尉迟敬德,不由大喜道:“原来真是尉迟将军回来了,小的这便上报给段大人,尉迟将军稍等。” 尉迟敬德怒道:“上报过屁,这座高阳城就是老子和通守大人打下的,马上开门,否则老子进城后非拧断你小子的脖子不可。” 尉迟敬德勇冠三军,杀敌无数,此时凶神恶煞地破口大骂,城头上的兵卒不禁都心惊肉跳的,连忙不敢废话了,赶紧打开了城门放尉迟敬德进城。 “段则成那厮何在?马上去把他叫来,老子有急事,军情紧急,耽搁了事你们负责不起!”尉迟敬德一进城便厉声喝道。 众守军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尉迟敬德咣的一刀劈断了一根拴马桩,咆哮道:“都他妈的聋了吗?” 众守兵正噤若寒蝉,便见一人在亲兵的簇拥下策马而来,赫然正是段则成。 段则成乃段达的心腹,段达麾下的一千骑兵目前正是由他率领,之前高不凡夺取高阳县城时,段则成便率骑兵一起参与了行动,还算是个人物。 “尉迟将军找本将何事?”段则成皱着眉问道。 尉迟敬德见到段则成,喜道:“段校尉来得正是时候,本将就问你一句,是不是男人?” 段则成愕了一下,不悦地道:“尉迟将军此言何意?” “甭废话,本将就问你是不是男人?” 段则成微怒道:“我段则堂堂七尺汉子,当然是男人了。” “好,既然是男人,那就带着你麾下的骑兵跟本将驰援通守大人。”尉迟敬德大声道。 段则成面色一僵,迟疑道:“这个……本校尉也作不了主,需请示留守大人。” 尉迟敬德一脸鄙夷:“怂货,你算哪门子男人,以后干脆跟你家大人一样改名段嬬得了,我呸,本以为你段则成也是个汉子,敢情老子看错你了。”说完便直接打马出城。 段则成不禁面红耳赤,同时热血上涌,破口骂道:“尉迟敬德,日子大爷的,有种等老子半炷香功夫,老子削不死你!”说完返身就回去召集人马。 尉迟敬德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冷冷地扬声道:“老子只等你一盏茶的功夫,不来就拉鸡b倒,以后都叫你段嬬!” 段则成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肺都差点气炸了,盛怒之下倒是忘了请示段达了,点齐兵马便立即出了城。 “段将军,不好了,段校尉正在召集骑兵准备出城呢。” 段达正在屋中坐立不安,忽闻亲兵来报,不由大吃一惊,忙问:“他想作甚?” “听说是要和尉迟将军援驰高郎将!” “这蠢货,谁让他自作主张了,传本将军命令,让他立即滚来见本将军,否则军法处置。”段达怒斥道。 亲兵连忙跑了出去,一会儿又气喘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吃吃地道:“段校尉说了,等他回来再任由将军你处置。” 段达气得摔碎了一个杯子,急急出门上马,追到城头,结果发现段则成已经率着一千骑兵绝尘而去了。 “反了反了,本将军要砍了段则成这混蛋!!”段达气得使劲地拍打着墙头。 一名亲兵弱弱地道:“将军,那如果段校尉打了胜仗呢,那还砍不砍?” 段达愕了一下,倒是慢慢地平静下来,面色变幻片刻,转身下了城头。 7017k 第479章 真真假假 凌晨两三点左右,八艏小渔船分前后二批,在竹林码头靠岸了,一共运来了四十石粮食,也就是四千多斤,再加上昨晚运来的十石粮食,倒是足够全军上下吃两三天饱饭了。 “杜先生辛苦了。”高不凡惊喜不已,没想到杜如晦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内搞到那么多粮食,这执行能力真是杠杠的。 杜如晦满脸疲惫,两眼还带着血丝,估计一日一夜都未睡了,汗湿的儒衫仿佛能拧出水来,强打精神笑了笑道:“举手之劳罢了,无足挂齿,粮食如果还不够,如晦再回去采购一些。” “足够了,来人,带杜先生下去沐浴休息。”高不凡吩吩道。 杜如晦确实累得不行了,为了采购这些粮食,他前后跑了好几座城镇,几乎一日一夜马不停蹄,中间只吃了一点干粮,水倒是喝了十几斤,天气太热了,现在停下来顿时觉得腹中饥火难耐,喉咙也像火烧一般,手脚酸软无比,所以也不推辞,向着高不凡拱手施了一礼便跟着亲兵下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隋军的营地内便炊烟四起,火头军将七八匹受伤的战马拖到最显眼处宰杀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剥皮割肉,很快,营地上空便弥漫着诱人的饭香和肉香,风一吹,就连李密的营中都闻到了。 “蒲山公,隋军在杀马吃肉呢。”亲兵立即将这个信息报知了李密。 李密闻言心中一动,带着王伯当和蔡建德等人走出营帐,登上眺楼往隋军营地望去,果然见到隋军在排队领饭,附近的竹杆上似乎还挂着几只血淋淋的马首。 李密见状微喜,捋须道:“隋军杀马吃肉,估计吃完这一顿就会突围或者渡河,传令下,全营戒备,随时准备出战,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蔡建德和王伯当闻言不禁摩拳擦掌,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 “嗯,王须拔、高士达和窦建德他们准备迎战。”李密吩咐完便下了眺楼返回大营,穿上铠甲,取了兵器安坐营中静静地等候。 且说隋军们,这些天顿顿喝粥,早就饿坏了,今日终于可以吃上了一顿香喷喷的饱饭,而且还有肉,一个个都幸福无比,端着饭碗大块剁颐,差点没把舌头给嚼下去。 半个时后之后,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浑身充满了力气,又等了半个时辰,待众将士歇过后,高不凡一声令,十几只竹排便被推进了河中,每一只竹排乘坐五人,便向着对岸划去。 “大司马,隋军渡河了!” “东海公,隋军渡河了!” 分别驻扎在上下游的窦建德和高士达立即收到了消息,急忙派人通知王须拔和李密。 李密闻言大喜,他本以为高不凡会从正面突围的,所以严阵以待,没想到对方竟然选择了渡河,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不仅伤亡会少得多,说不定还能活擒对方的所有战马。 “进攻!” 李密果断地下达了出击的命令,第一批三百骑便向着隋军营地风一般扑上去,与此同时,王须拔、高士达和窦建德也发动了进攻,显然是想趁着隋军渡河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攻破隋军的营地。 殊不知隋军渡河只是装装样子罢了,派了几十名懂水性的兵撑着竹排在河面上划来划去,伪装成大军渡河逃命的样子,实则大部主力正弓上弦刀出鞘,等着敌人来攻营呢。 先是假装渡河,吸引敌人来攻,然后借着有利地势尽量消灭削弱敌方的有生力量,最后再正面突围,这就是高不凡定下的策略——声东击西,暗渡陈仓! 嗖嗖嗖嗖…… 大竹弓率先发威了,巨大的竹枪呼啸而出,狠狠地迎着李密的骑兵队伍射去,当场干翻了几匹马,后面的马匹避让不及,引起连锁反应,立即又绊翻了十几匹骑兵,摔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 嗡嗡嗡…… 双方的弓箭手开始对射,弓弦的嗡嗡声中,一波接一波的箭雨抛射上天空,让早晨的太阳都为之一暗。 四方的人马就像涛涛巨浪,排山倒海般往隋军的营地拍去,而隋军的营地就像狂涛怒澜中的一块礁石,始终屹立不倒。营地外围密匝匝斜指向天的竹枪刚被清理一波,一波竹枪又从营中铺天盖地飞出来,杀伤敌军的同时,又“种”下一排排的“刺”。 一场惨烈的血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隋军营地外的竹刺、竹签、拒马铁蒺黎等终于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三家联军也终于杀到了第二道防线的壕沟前,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李密损失了一百多骑人马,还有三百骑以上受了轻重不一的损伤,王须拔所部死伤五六百人,就连最保守的窦建德也付出了五六十条人命。 李密自是肉疼到不得了,这两千轻骑兵是他花了大量的心血打造的,本应用来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结果计划一开始就出了纰漏,高不凡并未在四面开阔的空旷地带被他的骑兵追上,而是找到这么一片竹林固险而守,让他的骑兵不能发挥应有的效用,野战变成了攻坚战,从而蒙受了重大损失。 但是,损失已经造成了,若不能彻底消失高不凡这支隋军,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李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猛攻,而且是加码猛攻! 三家的损失虽然大,但隋军的损失也不少,而且压力山大,激战一个多时辰,死伤已达四五百人了,所有阵亡和受伤者都会立即被转移进竹林中安置和救治,然后第二批生力军马上轮换,把敌军死死挡在壕沟前。 中午,烈日当空,久攻不下的三家人马终于泄了气势,潮水般退了下去,隋军也终于松了口气,立即重新加固工事,伙头军则埋锅做饭。 此时,李密的大营中,窦建德、高士达和王须拔等人正聚在一处商议对策。 “我们着了高长卿那小子的道儿了,渡河是假的,引诱咱们进攻才是真的。”窦建德有点苦涩地道。 高士达的面色更是难看,激战半日,他的麾下死伤了三四百人吧,而王须拔更惨,死伤了近千人,谁让他太恨高不凡了,进攻起来也是最积极的,结果遭到的损失也是最惨重的,其次就是李密,骑兵损伤五百骑以上,而损失最少的则是窦建德,才死伤了百来人。 马行空阴着脸道:“姓高这小子向来阴险,假装渡河引在家去攻,消耗咱们的力量,估计下一步就要突围了,大家可得小心提防。” 李密点头道:“高阳公所言甚是。”说完瞥了窦建德一眼,续道:“东海公和窦兄的兵熟习水战,何不从河面进攻?” 窦建德两手一摊,无奈地道:“哪来的船?” 高士达亦懊恼地道:“早知道要水战就把船带来了。” 蔡建德冷笑道:“你们出入高鸡泊都得用船,船去哪了?” 高士达不悦地道:“你什么意思?本来说好了麦田四方合围的,鬼知道最后跑来这里,还得要用船。” 李密连忙喝道:“蔡建德,不得无礼!”说完对着高士达拱手道:“蔡建德心直口快,还望东海公多多包涵。” 高士达冷哼一声不说话,窦建德一脸真诚地道:“好教蒲山公得知,不是我们不愿意出力,实在是没想到这次合围竟然要水战,所以船只并未带来,都停在高鸡泊附近了,要不现在派人回去取?” 李密微摇头淡道:“不用那么麻烦,附近也有竹子,做些竹排就行了,如今势成骑虎,相信大家也不希望前功尽弃,所以还望大家能够通力合作,毕竟彻底消灭高长卿,对大家都是极大利好之事。” 王须拔冷冷地瞥了窦建德一眼,在他看来,四支人马当中,就数窦建德最是狡猾缩骨,出工不出力,所以损伤微乎其微。 “行,本人这便回去打造竹排从水面进攻。”窦建德显然不犯众怒,所以慨然地答应了。 高士达此人本来就没多少主见,见窦建德答应,便也点头应允了,王须拔见状,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众人又商量了片刻便各自回营了,下午,隋军又把竹排推进了河里,佯装要渡河。李密担心高不凡这次真的要渡河逃离,于是不得不又发动进攻,只是这次烈度就要低得多了。 第二早上,隋军又故技重施,如今此反复了数次,三家联军终于不上当了,只是派人盯着河面,估计隋军没有几百人以上渡到河对面,他们都不会进攻了。 下午时份,高不凡也懒得再假装渡河了,因为这招已经失效,他让将士们放开肚皮吃饱喝足,又休息了半个时辰,正准备下令正面突围。 就在此时,竹林的上空传来了一声鹰叫,高不凡连忙抬头一看,只见两只白鹰在天空中盘旋追逐,不禁又惊又喜。 卢升脱口而出:“大家快看,是扶摇,是扶摇回来了!” 一众小将无不狂喜,扶摇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尉迟将军就在左近?哈哈,太好了! “通守大人,上下游出现了大量的竹排,敌人估计是想从河面攻击我们后方了。”一名士兵急急跑来禀报。 高不凡飞快地奔至竹林后面的码头,果然见到上下游都有大量的竹排,很明显,窦建德和高士达要从水面进攻了,两人的士兵均熟习水战,不容小瞧。 幸好,现在是攻守战,而不是双方在水上正面接战,在陆地上防守的一方优势很大,所以高不凡只派了一队弓箭手、一队刀盾手和一队长矛手负责守卫码头,这里地形狭窄,人多了也展不开,足够了! “进攻!” 高不凡还没下令突围,李密便率先发动了进攻,河面的竹排也像着箭一般向着竹林驶来…… 一场大决战随之拉开了序幕!!! 7017k 第480章 群袅溃散 隋军营地后面这片竹林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没有这片竹林,水军从河面进攻,肯定会对隋军营城构城重大威胁,而现在呢,箭射不透,矛掷不破,而竹林中除了隋军开辟出来的个码头,根本无处靠岸,所以,窦建德和高士达派出的水军作用不大,也就虚张声势牵制小部分隋军兵力而已,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正面战场的输赢。 战斗一开始就呈白热化了,王拔须部和李密部不计成本地全力进攻,而一直打得比较保守的窦建德和高士达也开始发力了,很明显,四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要毕其功于一役了,毕竟已经拖了那么多天,兵贵胜而不贵久,久拖容易生变! 隋军营地压力自然也随之大增,伤亡不断地增加,营地外的防御工事也被陆续清除,李密的骑兵第一次跃过了壕沟,尽管很快就被打退了,但是,这也意味隋军的营地即将被冲破了。 “杀!”李密身披战铠,抽出长剑一指,竟然亲自率领一支骑兵发起了冲锋,王伯当和蔡建德两名猛将追随左右。 高不凡早就严阵以待了,眼见李密亲自上阵,当下剑眉一扬,手中长刀锵然出鞘,一夹马腹,大青马便长啸一声,化作一道青烟飙了出去。 “杀!”武大清和崔子健厉声咆哮,率着一千骑紧跟在高不凡身后呼啸而出。 将不畏死,兵不惜命!!! 马蹄声轰鸣,沙尘漫天,两支骑兵相迎,狠狠地撞在一处,就好像两股狂涛怒澜,溅起了漫天血肉。 高不凡刷的一刀斩出,刀光灿若九天惊虹,李密横刀挡架,哐当一声大响,火星四溅。 李密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排山倒海般压来,手腕一阵剧痛,长剑差点脱手震落,不由心头骇然,他虽料定高不凡的内劲会很强,却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想当初他和高不凡第一次在黎明仓城见面时,故意借敬酒之机暗中试探了高不凡的身手,在内劲上,两人显然差距不大。 所以李密一直先入为主,认为自己的武功和高不凡只在伯仲之间,即便此子稍强,也强不了多少,殊不知如今两年多的时间过去,高不凡修为进展神速,早已今非昔比了,如今的他已经进入顶级高手的行列,而李密只能算一只脚迈进顶级高手的行列。 正所谓行百里路者半九十,在武功一途亦是如此,越往上就越难,看似半步的差距,其实却是实力悬殊。 李密还没缓过劲来,高不凡的第二刀已经砍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举剑挡格,当当当,李密连挡了三刀,虎口震裂,血染长剑,不由心胆俱寒,纵马错开躲了过去。 蔡建德和王伯当眼见不妙,急忙一左一右夹攻而来,这才暂时替李密解了围。 刷…… 高不凡一刀劈向蔡建德,快如电闪,后者挥刀相迎,结果咣当一声大响,刀已经应声脱手飞出,而高不凡第二刀已经抹向他的脖子。 蔡建德吓得魂飞魄散,之前这货还信誓旦旦要斩下高不凡的人头,结果仅两招就要送人头了,不过这家伙倒是命不该绝,因为旁边的王伯当突然伸脚踢中他的后腰,把他踹翻落马下,倒是躲过了致命的一刀,只是肩头还是被刀锋扫中,当场连皮带肉被削掉了一块。 就这样,双方战马错位而过,高不凡也无暇再回头补刀,因为迎面的敌骑正汹涌而来,他不得不挥刀斩杀。 两方骑兵激战在一处,而王须拔、高士达和窦建德也从另外三方猛攻,并且已经越过了壕沟,将战火蔓延至隋军的营地边缘了。 就在此时,一阵更加浩大的马蹄声响起,但见远处一道黄尘滚滚而来,那是一支骑兵,高高飘扬的鹰扬府战旗迎风招展,杀气盈霄! “鹰击郎将尉迟敬德来也!” “左翊卫校尉段侧成来也!” 两千骑兵风驰电掣般杀到,直扑正面的李密和王须拔两部。 李密麾下的骑兵正与高不凡所率的骑兵激战在一起,而王须拔的队伍也正在狂攻隋军的营地,突然被杀到的两支骑兵爆了后门,那感觉不是一般的酸爽,倾刻阵脚大乱。 “尉迟将军来援了,弟兄们,杀啊!”营中的隋军爆发出震天欢呼,士气如虹,主动冲杀出营地,展开了一波大反攻。 窦建德一见形势不妙,急忙下令边打边退,又把河面上的水兵召了回来,东海公高士达也不傻,眼见形势逆转,也急急引兵后撤自保,结果下游方向战鼓咚咚的擂响,突然杀出来一彪人马。 “上谷郡丞李靖在此,贼将休走!”李靖大喝一声,将旗一指,三人一组,七人一队的步兵便磨刀霍霍地冲杀上前。 高士达大惊失色,完蛋了,被反包围了!!! 李靖这支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力简直甩了高士达手下的贼兵九条街,再加上突然袭击,前后夹攻之下,很快,高士达部便崩溃了,乱成一团。 高士达骇得魂飞魄散,急急跳上一只竹排,以刀为桨,狼狈地划向对岸,其麾下的将士见状也纷纷抢上竹排逃命,但是竹排毕竟是有限的,几千人挤在河边,彼此争夺践踏之下,竹排倾覆,数以百计的人落水被淹死了,一小部份水性着实了得的,倒是成功游过了对岸,捡回一命! 李靖麾下的人一声不吭,结着战阵不紧不慢地往前掩杀,杀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高士达逃到对岸回头一看,登时心里凉了半截,凄凉啊,屁股后面只跟着一百人不到了,留在对岸人要么跳河逃生,要么被绞杀,河面上也全是人,要么一直不动地飘浮着,要么在挣扎,要么就是拼命往这边游来,游着游着便被河水带走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能成功上岸。 高士达不由悲从中来,这次他率了三千人前来,连一根毛的好处都没捞到,却差点全军覆没,不是一般的悲催。 “东海公,大司马往上游撤退了,损失好像不大。”这时身边一名落汤鸡般的亲兵提醒道。 高士达闻言精神一振,还好,自己并没有输光老本,连忙道:“走,快追上大司马。” 于是乎,高士达率着百余残兵往上游急行,试图与窦建德会合。 李密现在很惨很惨,被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两支骑兵两面夹击,死伤惨重! “蒲山公,大势去矣,快撤吧!”马行空策马来到李密身前大叫。 李密也知道再不走,只怕得把老命给交待在这儿了,不由仰天长叹一声,率着骑兵往西逃去。 “李密败了,李密逃啦!”隋军们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王须拔正杀得昏天黑地的,悚然一惊,举目四顾,发现李密的旗帜果然正往西边急急远去,上游窦建的旗帜只剩下一道黑点,而高士达的旗帜更是不知去向了,心中不觉涌起一阵凄凉之意,满腔的悲愤:“妈的,跑路也不打声招呼,这些王八蛋!” 回想数月之前,他王须拔是何等的风光,连下数县之地,麾下兵力过十万,自封漫天王,结果短短几个月便打回了原形。 正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空! “大王,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名亲兵急急提醒道。 王须拔环扫了一眼从四周围上的隋军步骑兵,苦涩地道:“已经来不及了,你们不用管我,自行逃命去吧!” “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放弃啊。”亲兵急道。 王须拔霍然一惊,定了定神道:“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王须拔既然能拉起十万人马,下次就能拉起百万人马,弟兄们,想活命的,眼我冲!” 王须拔又恢复了斗志,大刀一挥,便率着残兵往下游的李靖所部冲去,显然是想捏软柿子,因为李靖部的人数最少,而且都是步兵,看上去很好欺负! 然而,刚一接触,王须拔便知道踢中铁板了,苦不堪言啊。 王须拔的残军不仅没能撼动李靖的军阵,还被杀得节节后退,此时段则成的骑兵又在侧翼冲杀,营地中的隋军也掩杀过来。 很快,王须拔这支残兵便被包了饺子,最后死的死,跳河的跳河,投降的投降! 不过王须拔本人端的是强悍,纵横冲杀,斩了十几人后身中两箭,最后才被隋兵乱枪刺死。 叱咤河间郡一时的漫天王,终结了! 段则成抢到了王须拔的首级,兴奋得仰天大笑,本想提着人头跑到尉迟敬德面前得瑟几句的,不过后者已经追杀李密去了,根本不在这儿,只好暂时作罢。 李靖收拢了自己麾下的兵马,一如既往的低调,不过低调归低调,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他也不客气,高士达营中遗留的大量物资全归他了,还有缴获的的兵器和马匹,也统统落袋为安,闷声发大财。 李靖本人其实并不爱财,但不麾下的手足却不能亏待,大老远跑一趟,又怎能两手空空地回去? 7017k 第481章 窦建德的盘算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二人紧咬在李密身后追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才停止,此时已经进入信都郡境内了。 尉迟敬德由于在恒阳县中伏吃了大亏,损失了一半的骑兵,所以卯足了劲头要找李密报仇雪耻,要不是高不凡命令停止追击,估计他会点起火把彻夜追赶。 在高不凡看来,像李密这种心思缜密的枭雄,显然不可能轻易被杀死的,所以继续追杀下去,大概率还是会让他逃掉,甚至还有可能被杀一个回马枪,毕竟天黑了,道路情况也不明,而且麾下将士激战了一日,已经人困马乏,必须停下休息才行,否则容易出事。 经此一战,高不凡无疑谨慎多了,也不敢再少看这些历史上的枭雄人物,李密此人胸怀韬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譬如这次,无声无息就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要不是二哥这个意外因素出现,惨败的绝对是自己。 念及此,高不凡仍然心有心有余悸,暗捏了一把冷汗,而窦建德这头老狐狸也不是易与之辈,听说王世充此人更是阴险狡诈,均不是省油的灯,自己日后要想在这样一群人精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还是得谨慎再谨慎才行,否则真的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且说窦建德一路往上游退去,卢升率着两千步兵尾随而行,一直想寻机会逮上一口,但直到天黑,这个机会也没出现,因为窦建德十分谨慎,以精锐步兵殿后,步兵后面还暗藏数百骑兵相呼应,隋兵一旦扑上去,肯定占不到便宜,甚至还会遭到迎头痛击。 如今天色一黑,情况逆转,轮到卢升担心会遭到伏击,所以只好停下不追了,寻了一处高地扎营结垒,免得窦建德杀个回马枪。 “大司马,隋军停下来扎营了。” 窦建德闻报后微松了口气,继续往上游撤退了十余里地,这才下令把携带的竹排推到河中分批渡河,而他自己亲率精兵殿后。 “大司马,窦姑娘来了!” 大部队都渡过对岸了,窦建德也正准备渡河,一名亲兵忽然大声禀报道。 窦建德皱眉道:“线娘来了?在哪?” 亲兵指了指下游方向,窦建德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艏渔船从下游驶了上来,船头挂着一盏渔灯,女儿窦线娘正亭亭玉立在船头,两名劲装女兵负责划船。 “爹!”窦线娘看到老爹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纵身跃上岸去。 窦建德目光一闪,皱眉问道:“线娘,你这是从何处来?” 窦线娘有点心虚地道:“女儿从家里来啊,爹你也太过份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女儿?” 窦线娘以攻代守,抢先向老爹兴师问罪,看来近段时间读的兵书并没有白学。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作甚?让你这丫头添乱吗?以后男人间的事,你少管,乖乖在家待着陪你母亲便是。” 窦线娘撅嘴道:“爹吃了败仗也不用把气撒女儿头上吧!” 窦建德不由大怒,扬手作势欲打,窦线娘眼圈一红,闭上眼睛大声道:“你打吧,打死女儿算了,反正娘亲死了,妹妹弟弟也死了,这世上没人再疼我,你跟后娘再生几个便是!” 窦建德的手掌僵在半空哆嗦了半响,终究还是无声地放了下来,捂住胸口一脸的痛苦。 窦线娘微睁开眼睛,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住老爹轻抚胸口,惶急地问:“爹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窦建德良久才吁出一口气,重重地哼一声道:“还不是被你这逆女气的,说,是不是你偷偷给高长卿报的信,所以他才能及时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 窦线娘摇头道:“才没有,女儿赶到,你们已经把高大哥包围在竹林了,这事怪不得我。” “还敢撒谎,你想气想阿爹!”窦建德又捂住了胸口,作出一副随时心脏病发的态势。 窦线娘红着眼圈委屈地道:“女儿没有骗您,女儿只是……送了些粮食给高大哥!” “还有呢?”窦建德气哼哼地道。 “是高世伯去找的援兵!”窦线娘低声道。 “逆女,你……你想害你亲爹!”窦建德气得直翻白眼。 窦线娘急忙替他抚胸拍背,一边道:“对不起,阿爹你不要生气,高大哥说了不会伤害阿爹你的,你看,阿爹的损失也不大啊,高大哥很明显手下留情了。” 窦建德帑恼火地道:“什么叫不会伤害我?那小子派了两千人马跟了你爹一路呢,要不是你爹有两把刷子,能不能活着渡河还说不准呢!” 窦线娘嘟哝道:“反正阿爹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岂有此理,高长卿那小子也不知给你这逆女吃了什么迷药。”窦建德正气咻咻的,忽见对岸下游出现了不少火把,不由微吃一惊,哼道:“回去再收拾你。” 窦建德说完跳上船,窦线娘也连忙上船,父女人渡到了对岸,很快,下游的火把越来越近,一名兵卒飞快地跑来禀报道:“大司马,是东海公!” 窦建德瞪了女儿一眼,低声道:“待会见到东海公千万不要乱说话,如果东海公问起,就说你是专门来找爹的,听到了没?”说完目光凌厉地扫过窦线娘身后的两名女兵。 “知道了。”窦线娘点头低声道,两名女兵也凛然点头应诺。 很快,窦建德和高士达便合兵一处了,后者刚吃了大败,几乎全军覆没,险死还生,直如惊弓之鸟,而且又累又饿,见到窦线娘也没心情骚扰了,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回营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窦建德和高士达等人便急急南下返回高鸡泊中,如今损失了一半精锐人马,他们也担心官兵会趁机前来围剿,所以不敢在外面久留。 且说窦建德回到家中,妻子曹氏便一脸歉然地跪倒在地上道:“线娘一个劲纠缠,所以贱妾忍不住告诉了她,没想到竟然坏了当家的大事。” 窦建德叹了口气,把曹氏扶了起来道:“这不怪你,我早就料到你会告诉线娘这丫头,所以才提前把消息说与你知的。” 曹氏惊讶地道:“当家的,这又是为何?” 窦建德无奈地道:“女大不中留啊,线娘把身心都交给高长卿那小子了,总不能让线娘守寡吧?我本以为这次至少能把高长卿的队伍打残,让他在朝廷混不下去,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出手把他招抚到麾下与线娘成亲,可惜事与愿为,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一开始就脱逃出我们的四面合围,要不然等线娘赶到时,一切都结束了。 结果,最后高长卿不仅没被打残,反而把我们四家联军给打残了,这下,高长卿这小子更该受朝廷重用了,兵匪不相容,日后只怕迟早还是会兵戎相见的。” 曹氏闻言不禁忧心忡忡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窦建德无奈地道:“顺自然吧,不过我观高长卿这小子在地方发展势力,畜养马匹,未必就是真心忠于杨广。” 徐世绩在御风马场偷偷打造幽燕铁骑的事,窦线娘其实是知道的,很明显,窦线娘一直守口如瓶,连亲爹也没透露,否则窦建德也不必再猜来猜去了。 “当家的,听说东海公这次损失很大,三千多人只回来了一百多人。”曹氏低声道。 窦建德点了点头,曹氏目光一闪,欲言犹止,前者皱眉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此事断不可行,这样做只会失却仁义,背负骂名,人心背向,得不偿失!” 曹氏只好点了点头道:“妾身去给当家的准备热水。” 7017k 第482章 左翊卫将军 五月中旬,盛夏的烈日烤炙着大地,刚收割完的麦田光秃秃的,麻雀成群结队地飞来飞去,忘情地捡食地里残留的麦粒,一只白色的鹰隼快如急箭,一个漂亮的俯冲便抓住了一只特别肥的麻雀,然后冲天飞起,直上云霄,剩下的麻雀顿时吓得逃散了。 李靖抬头看着天空中翱翔的两只海东青,有点羡慕地道:“有这两只猎鹰在天空中放哨,胜过斥候千万。” 高不凡和李靖骑马并髻而行,笑道:“二哥要是喜欢,我把扶摇送你便是。” “此话当真?”李靖微喜道。 高不凡点头道:“自是真的,还能有假。” 李靖显然十分喜爱这对猎鹰,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似乎不太好。” 高不凡洒然笑道:“君子也好成人之美,二哥你就收下吧,回头我再请诗柔姑娘训养几只便是。” “好吧,那为兄便谢过三弟了,猎鹰这玩意十分难熬,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有这种本事,李靖自愧不如!”李靖感叹道。 “猎鹰很难熬吗?”高不凡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他曾经亲眼观看过崔诗柔训练扶摇和万里,很轻松的样子,看不出哪里难了。 李靖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道:“太难了,为兄尝试了七次,都没有成功,目前已经彻底放弃了。” “也许二哥你应该抓一些幼鹰来试试。” “试过了四次了,都没养活。”李靖摇头苦笑道。 高不凡暗汗:“看来熬鹰真是个技术活,嗯,回头我请诗柔姑娘再训养几只送给二哥。” 李靖摇头微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有这只扶摇就足够。” 这句话,李靖说得毫无违行感,毕竟是历史上仅凭三千骑兵便直捣黄突厥牙帐,横行大漠的男人,既今只率一千步兵同样所向无敌。 高不凡吹了一下鹰哨,天空中两只海东青便飞了下来,落在他的两边肩膀上。 李靖细细打量这两只威武的猎鹰,越看越是喜欢,高不凡笑着把一枚鹰哨递给了前者,教他如何使用,如何和猎鹰交流,最后将一支鹰旗也交给了李靖。 鹰旗就像是一个座标,旗在哪,猎鹰就会跟到哪,扶摇和万里都各有一支鹰旗,所以李靖只要带着扶摇的鹰旗,以后扶摇就会一直跟着他了。 李靖郑重地收下了鹰旗,学着高不凡那样吹了一声鹰哨,将一条鲜肉扔上半空,扶摇便冲天飞起,叼着一条鲜肉飞上了蓝天,盘旋几圈又落回了李靖的肩头上。 “有了这只猎鹰,李郡丞简直是如虎添翼了。”尉迟敬德既羡慕又感慨。 高不凡笑道:“尉迟你也不用羡慕,以后万里就是你的了。”说着把万里的鹰旗丢给了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老脸一窘,讪讪地道:“那通守大人你自己呢?” 高不凡点了点头自己的脑袋中:“本通守有这个,胜过百万雄兵,哈哈,开玩笑的,回头我求诗柔姑娘再训养两只便是,这玩意的确好用。” 卢升笑道:“应该不用求吧,只要通守大人发话,别说两只猎鹰,估计诗柔姑娘连自己也能送给通守大人。” 众将士不由哄堂大笑,神色暧昧,没有魏黑脸在此盯着,大家都放松不少,否则定然不敢如此跟通守大人开玩笑。 一行人率着上万大军说说笑笑往高阳县方向行进,气氛轻松而愉快。河边竹林这一战先抑后扬,一共杀敌五千余人,俘虏一千多人,斩获战马八百余匹,还有兵器和粮食等不计其数,关键还阵斩了漫天王王须拔。 经此一役,肆虐河间郡一年多的王须拔一伙算是彻底剿灭了,剩下的厉山飞只率数百人遁入了太行山,已然构不成威胁,这便意味着,这次军事行动胜利结束,鹰扬府军可以凯旋回营了,封赏肯定少不的,就看皇上怎么赏了。 剿灭十几万贼军,斩杀贼首漫天王王须拔,重创瓦岗李密,打击了东海公高士达和窦建德,这绝对是大功一件,譬如江都郡丞王世充,由于剿灭了刘元进,如今已经升任江都通守,还兼任江都宫监。 王须拔的势力量级跟刘元进相当,只是没有称天子罢了,所以按理,皇上给的封赏应该会比照王世充,也就是说,高不凡这次至少也会升一品,甚至是两品。 李靖不擅应酬,并不打算和高不凡前往高阳县城见段达,所以半路上便和高不凡分道扬镳,率着自己的队伍,带着缴获的战利品径直回上谷郡去了。 这一日,高不凡等人终于回到了高阳县城外,但见四城依旧紧锁,众将不由都皱起了眉头。 尉迟敬德瞥了一眼神色略显紧张的段则成,咧嘴笑道:“老段咋的,后悔了?” 段则成冷哼一声:“后悔个屁,老子这次立了大功呢。”说完扬了扬得胜钩上挂着的木盒,里面用石灰腌制着王须拔的人头。 尉迟敬德不以为然地道:“只是走狗屎运罢了,有什么好吹的。” 段则成嘿笑道:“你管老子是不是走狗屎运,如今贼首漫天王的首级就在老子手里,功劳跑不了,嘿,可惜呀,你尉迟敬德运气不好,没追上李密!” 尉迟敬德悻悻地道:“早知当初就不找你这厮帮忙,便宜你了。” “得了吧,别以为老子不知你在使激将法!”段则成冷笑道。 “那你当时为何受激?” “老子就是受不得激将,不行?” 高不凡不禁莞尔,正打算派人上前叫门,城门却自动打开了,段达率着一众将士和地方官员迎了出来,而且满脸热情的笑容。 高不凡连忙带头下马迎上前,施礼道:“下官参见段大人。” “高大人客气了,不必多礼。”段达连忙拱手还礼,一边笑吟吟地道:“恭喜高大人一战定乾坤,扫灭了漫天贼王须拔,以后本官可以高枕无忧了,嗯,本官已经命人准备酒席给高大人和诸位将士洗尘庆功,走,随本官进城去。” 段达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如此热情,高不凡倒是有点不适应了,彼此寒暄了几句便入城饮庆功酒去,至于一众军卒,自有人把酒菜送到营中去犒劳他们。 数天之后,高不凡终于知道段达为何突然间态度大变了,原来,杨广论功行赏的圣旨到了。 涿郡留守段达被加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的散官,无实权),并从左翊卫将军调任右骁卫将军,均是从三品的实职,算是平级调动吧。 而高不凡则填补段达调任后的空缺,出任左翊卫将军一职,官职升了一品,并且继续担任渔阳郡通守,尉迟敬德也升了一级,由涿郡鹰击郎将升任鹰扬郎将,军中一众将士俱有封赏,除了升官之外,还有一定的物质奖励,正是皆大欢喜。 不得不说,杨广这次为了笼络一众将士,出手十分阔绰,如此一来,高不凡和段达的实职都是十二卫府将军,品秩从三品,地位算是平起平坐了,也难怪他会变得如此热情的。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十二卫府各有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大将军正三品,将军从三品,高不凡才十八岁不到便出任左翊卫将军,纵观整个大隋也算是第一人了,所以傻子都知道,高不凡的前途肯定比段达要高远得多。 另外,朝中还有消息放出,杨广有意把段达召回洛阳,然后由高不凡接任涿郡留守一职,只是还没定下主意,毕竟涿郡留守这职位节制涿郡周边诸郡,妥妥的封疆大吏,高不凡年纪轻轻,恐难以服众。 当然,这些也只是传言罢了,且说高不凡在高阳县休整了大半个月,六月初便率军启程返回安乐郡密云县驻地。 7017k 第483章 洛河石碑 李白有诗云: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洛水河畔有温柔多情的船娘,亦有作风开放大胆的胡姬临河卖酒。 此时,洛水河畔的一家小酒肆内,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文士正在自斟自饮,胡子拉碴,形容落拓,醉眼惺忪,浑身酒气,一看就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还有可能是个色鬼,因为他那双醉眼不时往卖酒的胡姬身上溜达。 那名卖酒的胡姬皮肤雪白,蓝色的眼睛十分迷人,身段更是迷人,低领口,呼之欲出,让人流连忘返。 “老板娘,再来一壶酒。”中年文士晃了晃空了的酒壶大声吆喝道。 “来——喽!”胡姬甜甜的嗓子,拖着长长的异域腔调,别有一番风味。 “长孙公子,你的酒来了。”胡姬摇拽着动人的身姿走过来,将一壶酒放在桌上,中年文士顺势一探手便拉住前者的皓腕捏了一把,调笑道:“老板娘,本公子好像没有点白灼猪蹄子啊?莫非是白送的?” 胡姬抽回手打了一下中年文士手背,娇嗔道:“长孙公子,你醉花眼了,这是人家的手,那是什么猪蹄子!” 四周的酒客哄堂大笑,纷纷起哄道:“老板娘,这样的猪蹄子给我来一双,再来两碗倒扣水豆腐,白白嫩嫩,颤颤悠悠的那种。” “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一群色胚子,人家不来了!”胡姬叉着腰笑骂了一句,扭拧着腰肢行了开去。 中年文士盯着那摇曳生姿的圆满,迷醉地吟道:“八月十五大又圆,胜似春风白玉盘!” 众酒客再次哄堂大笑,有人更是竖起大拇指起哄道:“长孙大郎吟的一首好诗,还有两句,吟得好,今天这顿酒我请了。” 中年文士骚然一笑道:“双手捧得一轮满,后庭月下共余欢。” “厉害厉害,不愧是长孙顺德,这顿酒我请了。”那名酒客再次竖起了大拇指,胡姬则叉着腰娇羞怒骂,似乎并不生气。 也是,人家就是吃这行饭的,虽然卖酒卖笑不卖身,但出卖色相那是肯定的,否则生意很难红火,没办法,同行太多了,竞争激烈啊! “老板娘,既然有人请客,那就再来一壶酒。”长孙顺德得意洋洋地道。 胡姬又扭拧着丰盈的身姿送了一壶酒过来,长孙顺德顺势又占了些手足便宜,正在此时,一名衣着华贵的纨绔公子走了进来,不过要比长孙顺德年轻得多,像长孙顺德这种老腊肉,皮肤都有点松弛了,竟然还自称公子,真够不要脸的。 “顺德叔!”纨绔公子唤了一声。 长孙顺德抬起醉眼瞄了一下,笑道:“安业来了,来来来,陪叔喝两杯。” 这名纨绔正是长孙安业,亦即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的同父异母兄弟,当初把他们赶出家门的那位。 而这个长孙顺德与长孙晟同辈,也就是长孙安业的族叔,此人本来挺有才华的,被家族寄予了厚望,但是长孙顺德十分反感杨广东征高句丽,甚至拒绝跟随杨广东征,所以被杨广剥夺了官职。 长孙顺德开罪了皇上,自然士途尽毁了,为人也放纵不羁起来,终日借酒浇愁,成了不折不扣的酒鬼,而长孙安业这货则是个烂赌鬼,也好酒嗜色,叔侄两人倒是有了共同爱好,偶乐也会约在一起喝酒,出入青楼寻花问柳什么的。 嗯,长孙晟留下的那份家业倒是还足够长孙安业再挥霍几年! 长孙安业本来对眼前这座邋遢的小酒肆并不满意的,不过当他看到那名身材火辣的胡姬,顿时便来了兴趣,在长孙顺德旁边坐下来喝酒,一边加入了调笑的行列,真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终于,长孙安业逮着机会过了把手瘾,沾沾自喜地道:“顺德叔,这么一个得趣的好地方,为何现在才带小侄来,一个人独享,也太不仗义了。” 长孙顺德笑吟吟地道:“现在也不迟,对了,今日是六月初六,你妹妹观音婢过大礼的好日子,族中的人都去饮宴了,你为何不去?” 长孙安业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人家又没请我,何必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我长孙安业可没那么轻贱。” 长孙顺德摇了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终究是兄妹血亲,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吧?而且修复彼此的关系,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长孙安业沉着脸不作声,想当初他把后母一家三口赶出家门,根本不当一回事,特别是高士廉犯事入狱后,他更是幸灾乐祸,只以为没了顶梁柱的长孙无忌等人下场会很惨,他还等着看笑话呢。 岂料事情峰回路转,最后高士廉虽然被贬去交趾,但也免于一死,而且观音婢还和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定亲了,关键高长卿这小子还官运享通,短短一年不到,便由五品鹰扬郎将升任四品通守,如今更是已经擢升至从三品的左翊卫将军了,比自己父亲长孙晟生前也只低一品,就这种势头,日后可不得了啊! 奶奶的,观音婢的运气也太好了,这还没过门呢,就傍上了一个从三品将军! “顺德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长孙无忌已经当众声明净身出户,并且与我断绝兄弟关系,而且这次他也没请我,我怎好意思上门去?”长孙安业悻悻地道,意思就是说他也想修复关系,但是拉不下这个脸。 长孙顺德端起酒杯默默地喝起来,长孙安业见没有下文,便禁不住问道:“顺德叔为何也没去饮宴,难道长孙无忌那小子也没请你?” “请了!”长孙顺德淡淡地道。 长孙安业闻言更是不爽了,冷道:“瞧瞧,顺德叔隔着好几房他都请了,却不请我,长孙无忌这小子分明就是铁了心与我划清界线,不过也是,人家现在傍上从三品将军,了不起了呢,如此无情无义,我长孙安业可没有这种兄弟。” 长孙顺德不由翻了一个醉眼,你小子当初把人家孤儿寡母赶出门去,而且还是净身出户,到底谁更无情无义? 长孙顺德把酒杯放下,沉默了半响道:“顺德叔我本不欲登门的,但跟安业世侄你也是投缘,便帮你一把吧,安业世侄你若拉得下脸,便跟我一道登门吃这顿酒,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也好。” 长孙安业犹豫道:“要是长安无忌不让进门,甚至羞辱我,岂不是自找罪受?” 长孙顺德摇头道:“放心,无忌为人墩厚宽宏,还不至于如此没有度量,观音婢也是大度之人,想必不会跟你计较,更何况,人是我长孙顺德带去的,高氏必然也得给几分面子。” 长孙安业沉默了片刻,这才讪讪地道:“也罢,侄儿便当给顺德叔你面子,不过我没准备礼物,难道两手空空登门?” 长孙顺德笑道:“这还不简单,老板娘,再来两坛女儿红,带走!” “就两坛酒会不会寒酸了点?”长孙安业连忙道。 长孙顺德没好气地道:“怕寒酸就别去。”说完便站了起来。 “去啊去啊!”长孙安业连忙跟着站起来,并且讨好地帮忙提酒,还主动付了酒钱。 长孙顺德和长孙安业两人刚走到酒肆,便见有人在河堤上奔跑,而远处的河堤正围着一大群人,十分之热闹。 “哎,发生什么事了?”长孙安业拦住一个人问。 那人神秘地道:“疏通河道的人从河底捞出了一块石碑,上面有字。” “你这不是废话吗,石碑肯定有字啊!”长孙安业撇嘴道。 长孙顺德眼珠一转道:“走,咱们过去看看便知了。” 于是乎,叔侄两人便快步走上前围观! 原来杨广近日正打算巡幸江都,所以派人疏浚洛水的河道,以便御驾船队能顺利通过,就在刚刚,负责疏通附近河道的民工从河底打捞起来一块奇怪的石碑,所以引来了大家的围观。 且说长孙顺德和长孙安业两人挤进人群一看,果然见到地上摆放着一块湿淋淋的石碑,十分古朴,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 “这上面写的什么字?”长孙安业歪着头,一字一顿地念道:“鹰———扬——幽燕,高氏称王?” 长孙安业读完后才回过味来,不由面色微变,骇然地望向长孙顺德,只见后者目光炯炯,已然醉意全无。 “快走!”长孙德扯了长孙安业一下,急急忙行了开去。 长孙安业愕了一下,立即提着两坛女儿红追上了去,一边压低声音惊疑不定地道:“鹰扬幽燕,高氏称王,难道……说的是高长卿?对了,高长卿原是涿郡鹰扬郎将,又姓高,说的肯定就是他,难道上天预兆,高长卿日后会当王?奶奶的,观音婢的命真好!” 长孙顺德像看白痴一般瞥了长孙安业一眼,命好?高长卿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好吗? 7017k 第484章 过大礼 永兴坊高士廉的宅子,今日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只见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兄弟二人穿着一新,彬彬有礼地站门前迎客。 今日是观音婢过大礼的好日子,虽然不是正式接亲之日,但也搞得十分隆重,邀请亲朋好友来宴饮一番以示庆祝。 由于淳化坊那座宅子太窄,再加上长孙无忌兄妹视舅如父,所以决定把过大礼的仪式定在舅舅家中举行,而舅舅家的宅子有前后院,也正好把男宾客和女眷分开用餐。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长孙无忌他们被赶出家门,寄人篱下时,即便逢年过节也极少有族亲登门探视,尤其是高士廉入狱的那段时期,更是无人问津,而现在呢,宾客盈门,络绎不绝,即便是出了五服以外的族亲也不知从哪个旮旯冒出来了。 当然,来者是客,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长孙无忌也不计较这些,均是笑面相迎,客客气气地请进屋去。 “四叔来了。”长孙恒安忽然提醒道。 长孙无忌抬眼一眼,果然见到四叔长孙敞带着家眷下了马车,然后往这边行来,于是连忙迎上前行礼道:“无忌见过四叔,婶娘和诸位兄弟姐妹。” “恒安见过四叔,婶娘和诸位兄弟姐妹”长孙恒安也连忙见礼。 长孙敞约莫三十多岁,跟长孙晟倒是有几分相似,现任库直一职,宫中禁卫的一种武官,职位不高也不低。 话说长孙晟一共有三位亲兄弟,两位兄长,一位弟弟,眼前这位长孙敞就是长孙晟的亲弟弟,亦即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的亲叔叔,也是唯一还在生的直系亲长辈,因为长孙晟自己和两位哥哥都已经去世了。 长孙敞捋须微笑道:“两位侄儿不必多礼,今日是观音婢过大礼的好日子,三叔和婶娘带了礼物。”说完挥了挥手,下人便将礼物挑了上来,足足装了十担礼盒,寓意十全十美。 “三叔三婶太客气了,只是过大礼而已,并不是成亲喜日,不必如此隆重。”长孙无忌有点不安道。 长孙敞摆手正容道:“自从二哥和三哥去后,观音婢的婚事是我们长孙家第一件大喜事,必须办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这些只是小意思,等迎亲那天,三叔还有厚礼。” “是呀,咱们家无垢嫁了个三品将军啊,那是多值得夸耀的事,再隆重也不为过。”长孙敞的妻子王氏笑吟吟地附和道,她身后的几名年轻女子都露出羡慕之色。 彼此寒暄了一番,正准备进门,长孙顺德和长孙安业便刚好提着两坛女儿红来到了,后者一见长孙敞,吓得闪闪缩缩地躲到了长孙顺德背后。 原来当年长孙安业把长孙无忌一家赶出门后,被这位亲叔长孙敞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之后再见到这位亲叔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远远就绕路行。 长孙无忌见到自己这位恶劣兄长竟然不请自来,面色顿时沉了下去,长孙敞也拉长了脸,这不俏侄子还有脸来? “敞弟,弟媳,呵呵,真巧啊!”长孙顺德走上前笑呵呵地打招,大家远远就闻到他身上的酒臭。 长孙敞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对于自己这个不务正业,正天酗酒的族兄,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点了点头便算顺应了,转而对着长孙顺德身后的长孙安业喝道:“孽障,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长孙安业只得站出来,面红耳赤地道:“侄儿见过四叔和四婶娘。” 王氏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孩子真不晓事,提着两坛酒就上门来了,观音婢可是你亲妹妹,也不知道置一份厚礼,咱们自家人就算了,若是让外人见到,岂不成了笑认!”说完有意无意无瞥了一眼长孙顺德,讽刺的意味甚浓。 长孙安业看到四叔长孙敞带来的十担礼盒,面色涨得更加红了,吃吃地道:“是侄儿疏忽了,下次……下次新郎来接亲时再补上。” 长孙无忌淡道:“不必了,四叔四婶,顺德叔,里面请!”说完转身把众人领了进去。 长孙安业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虽然长孙无忌没请他进去,但也没赶他走,于是厚着脸皮跟了进去落座。 男宾客在前院入席,女眷则到后院相聚,大家有说有笑,倒是其乐融融。 上午十时二刻左右,杜如晦领着送聘礼的队伍来了,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各式聘礼从前院一直排出到街上几十米,让人叹为观止,吸引了大量的行人和小童围观,讨要喜粮和喜饼。 席间,长孙顺德只顾着喝美酒,而长孙安业这货也从尴尬中适应过来了,跟一帮臭味相投的年轻族人侃侃而谈,话题自然离开不开遛鸡斗狗,青楼寻欢之类。 这时,长孙安业忽然醒起了一件事,神秘兮兮地道:“今日早上,我和顺德叔在洛水畔喝酒时遇到一件咄咄怪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什么怪事?莫非你们喝醉了,跟曹七步那般,见到了洛水河神?” “就怕是见到了母夜叉,吓得尿了裤子,哈哈哈!” 长孙安业两眼一翻道:“你们还想不想听了?想听就别打岔。” 众纨绔闻言都安静下来,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正在附近招呼客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长孙安业见状有些得意地道:“皇上不是要在中秋之后巡幸江都吗?工部近日正找人疏通洛水河道,嘿,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在河底找捞起一块金光闪闪的石碑!” 嘿,这货倒是会添油加醋,连形容词都用上了! “咦,难道是金子做的石碑,啧啧,那得值多少钱啊。”同席所有人顿时都来了兴趣。 长孙安业轻咳一声道:“倒不是金子做的,只是阳光照射,看上去金光闪闪,咳,这不是重点!” 众纨绔顿时发出一阵嘘声,兴趣也大减! 长孙安业急忙道:“石碑虽然不是金子做的,但是上面刻着的字却是十分离奇。” “三郎你就别卖关子了,上面到底刻了什么字?” 长孙安业站起来,故意压低声音道:“上面刻着:鹰扬幽燕,高氏称王,嘿嘿,震惊吧,我妹婿以后可是要当王的人。”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四周也渐渐地安静下来,长孙无忌面色微变,快步走到长孙安业面前,铁青着脸喝道:“长孙安业,休得在此妖言惑众,给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长孙安业面红耳赤,怒道:“什么叫妖言惑众,这是我和顺德叔亲眼所见的真事,你要是不信,自己问问顺德叔。” “滚,要不然,我叫人撵你出去!”长孙无忌出离的愤怒了,今日是观音婢过大礼的好日子,他本欲不跟孙安业计较的,岂料这家伙进来后不知收敛,跟族人高谈阔论就算了,竟然还编排长卿称王,其心可诛! “走就走,看你长孙无忌还能神气多久,要不是顺德叔三番四次邀我同来,我还不想来呢!”长孙安业一拂衣袖便悻悻地离开了院子。 “唉,安业世侄,无忌……这事你错怪他了,洛河中的确捞起了这样一块石碑,顺德叔我亲眼所见,并不是安业世侄乱说的。”长孙顺德摇着头道。 长孙无忌面色变幻,长孙恒安皱眉怒道:“这分明就是有人挑拨离间,要加害高长卿,真真岂有此理!” 长孙顺德把长孙无忌拉到一边,低声道:“无忌啊,此事可大可小,高长卿的性命存乎于皇上一念之间,你看高长卿和观音婢的婚事是不是暂时搁置?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了再说?” 长孙无忌讶然地看了一眼这位醉眼惺忪的族叔,摇头道:“顺德叔何出此言?这只是心怀不轨者拙劣的挑拨手段而已,连普通人都骗不过,更何况是皇上,皇上肯定不会信的。” 长孙顺德连连摇头道:“无忌你还是太年轻了,不了解帝王心性,这种事,皇帝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点子虽老,但胜在管用啊!” 长孙无忌心中微沉,点头道:“顺德叔此言不无道理,但这并不是搁置婚事的理由,长卿和观音婢的婚事是由吾舅亲自定下的,婚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地为证,又岂能因为区区一句流言就能作废的?我长孙家若因此背信弃义,与禽兽何异?” 长孙顺德难得老脸一红,点头道:“无忌世倒说得对,不过顺德叔也是一番好意,搁置并不是取消,也谈上背信弃义,嗯,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坐完席中继续昏昏沉沉的喝酒。 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对视一眼,继续招呼客人吃喝,不过出了一趟事,气氛明显没有一开始热烈了,宴毕,大家便陆陆续续站起来告辞离开。 长孙无忌勉强挤出一副笑脸把客人送出门去。 “无忌,那石碑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皇上英明,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低劣的手段而自断臂膀呢,如今高长卿可是皇上的得力干将。”长孙敞虽然低声安慰着长孙无忌,但本身凝重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很明显,长孙敞此刻也拿不出准杨广会不会因此而猜疑高不凡。 长孙无忌勉强笑了笑道:“侄儿并不担心,不过这种卑劣的手段,实在令人不耻。” 长孙敞微怒道:“正是,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混蛋干的,不过不招人妒是庸才,这恰恰证明了高长卿的优秀,嗯,你要提醒高长卿近期要谨慎些,不要让人拿捏住错处。” “侄儿晓得,四叔慢走!”长孙无忌一边答应,一边把长孙敞送出门去。 7017k 第485章 以身为质 “咦,人都走光了?”长孙顺德抬起朦胧的醉眼茫然四顾,发现在座的客人都走光了,便抱起一坛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嘟哝道:“曲终人散,酒肉穿肠,去也去也!” “顺德叔,你醉了,我派个人送你回去吧。”长孙无忌吩咐道。 长孙顺德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嗯……不用送,无忌世侄你进去吧。” 长孙顺德拒绝了长孙无忌派人护送,抱着一坛酒脚步虚浮地出门走远了,长孙无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孙恒安叹了口气道:“想当年顺德叔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俊才,如今竟如此消沉……唉,无忌,咱们进去吧,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人要加害高长卿?”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这个说不准,正所谓树大招风,长卿近来风头太盛,忌恨他的肯定不少。”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这些人正面奈何不了高长卿便开始玩阴的了,着实可恨!”长孙恒安愤然道。 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来到后院,下人们正在收拾残羹冷炙,他们顺步进了阁楼。 阁楼中,高氏、鲜于氏和长孙无垢三人正坐在一块聊天,从表情上看来,显然都知道洛河石碑的事情了。 “无忌,如今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谁人如此缺德,竟然伪造出这样一块石碑来加害长卿。”高氏忧心忡忡地道。 长孙无垢今年年底将满十六岁了,三年守孝期已经满,今日换上了一套喜庆的粉色下裙,上身杏黄宽袖短衫,少女小髻上的白花也换成了珠翠和金步摇,更显得端庄秀美,明媚动人,此时正安静地坐着,明眸低垂,一副沉思的模样。 长孙无忌安慰道:“母亲不必忧心,如此拙劣的伎俩不可能得逞的。” 长孙无垢轻叹了口气道:“技俩虽然拙劣,但相信的人肯定不会少,特别是老百姓,正所谓三人成虎,皇上可以不相信,但却不能不在意,皇上心里种下了一根刺,对高郎终究是不妙,咱们得想方设法化解才是。” 高氏和鲜于氏相视一眼,问道:“莫非无垢有好办法?” 长孙无垢轻抿了抿樱唇,犹豫道:“无垢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打消皇上的疑虑,只是……高郎恐怕不会答应。” 长孙无忌连忙道:“这个时候,观音婢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大家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长孙无垢道:“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无垢和高郎成亲后继续留在洛阳。” 此言一出,大家不由面面相觑,这办法的确简单,可是……长卿会同意吗? 古代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将领在外带兵时,家人必须留在京城为质,以防这名将领拥兵自重,甚至拥兵自立,只是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什么朝代定下来的,反正隋朝似乎并不流行,譬如杨广自己亲征也会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又譬如李渊,当初负责督运粮草时,同样也把妻子窦氏带在身边,最终窦氏就是病死在涿郡的。 如今长孙无垢为了消除杨广的疑虑,主动提出成亲后继续留在洛阳,无疑等于拿自己为人质,这种胸襟气魄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长孙恒安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无忌不妨和高长聊沟通一下。” 长孙无忌苦笑道:“只怕长卿宁愿受皇上猜忌也不肯把无垢留在洛阳为质,他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 长孙无垢轻咬贝齿道:“等高郎来了,我自己跟他说,终归劝得他答应便是了。” 高氏禁不住抓住了女儿的手,心疼地道:“只是如此,可苦了吾儿了,成了亲却不能和夫郎在一起。” 长孙无垢俏脸微红,轻道:“相害相权取其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这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日,皇上淡忘了此事,无垢就能随夫郎到幽州双宿双栖了,正好也能多陪娘亲和舅娘一段日子。” ……………… 皇城,乾阳殿,那块洛河石碑此刻就摆在杨广的脚下,飞羽卫执事萧剑垂首站在一旁。 杨广低首打量着这块古朴的石碑,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良久才面露嘲讽道:“鹰扬幽燕,高氏称王,如此低劣的技俩也使出来了,真当朕是个糊涂昏君不成,萧执事,能查出是谁干的吗?” 萧剑直言道:“很难,也无从查证,估计是高长卿的仇家,又或者是意图不轨的逆贼干的。” 杨广冷哼一声道:“废话!这还用你说?” 萧剑连忙低下头道:“属下无能。” 杨广返身踱回了御案后,问道:“高长卿和长孙家的小娘子几时成亲?” 萧剑答曰:“据说是八月初八迎亲,今日六月六下聘,办得挺热闹的。” “六月六,八月八,选的日子倒也成双成对,嗯,高长卿办事也算兢兢业业,而且能力也很强,朕便准备一份厚礼以示荣宠。”杨广目光闪闪地冷笑道:“这些乱臣贼子不是挑拨离间,欲让朕自断臂膀吗?朕偏不如他们所愿。” 萧剑垂首道:“皇上英明!” “嗯,你们青总管近来在忙什么?”杨广淡问道。 萧剑答道:“皇上要巡幸江都,青总管日前已经率领飞羽卫先行前往江都部署了,以确保皇上的安全。” 杨广闻言眼神微暖,点了点头,挥手道:“退下吧。” 于是萧剑恭敬地退了出去。 ……………… 七月初秋,又是一年秋收时节,密云城外的小米沉甸甸,金灿灿,高粱也隐隐泛红了,官道上人来人往,商旅络绎不绝。 自从去年,高不凡率领鹰扬府军消灭了入侵的奚人后,今年再没一个奚贼胆敢南下寇掠了,长城附近诸县的百姓生活安隐了不少,奚口长城一带甚至还出现了一座繁华的临时集镇,因为来这里修长城的流民很多,有人的地方自然有市场,人气越旺,需求也越旺。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来这里修长城的流民都赚到了工钱,有钱消费,这才形成了市场,如果是强征的苦力,肯定形成不了市场,因为强征的苦力意味着白干,没有钱赚,哪来的能力消费? 另外,由于今年春天,高不凡在渔阳和安乐二郡积极劝扶农桑,再加上治安环境好转,老天爷也帮忙,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放眼望去,田间地头都是一片喜人的丰收之景。 田连阡陌,高不凡和崔护两人牵着马在官道上信步而行,秋风迎面吹拂,十分之舒服,而道旁的高梁也随着秋风摇头晃脑,发出沙沙的轻响。 崔诗柔和舒儿主仆二人走在前面,欣悦地观赏着这份田野秋色。整日闷在城中小院里,今日难得出门郊游一次,两女不由都撒起欢来,路上见到一群蚂蚁抬蚂蚱也能蹲下来看个半天。 崔诗柔去年收养的那头呆雁,伤早就好了,春天的时候竟然没有飞走,看样子是赖上崔诗柔这张免费饭票了,如今吃得胖乎乎的,走路一摇一摆,偶尔还嘎嘎的叫两声,跟鸭子没什么两样了,炖了应该很香吧! 此时,呆雁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崔诗柔主仆的身后,而绿缨鹉这货则狡猾地站在呆雁的背上搭便车,还一边好整以暇地梳理羽毛,结果被道旁一根折了的高粱绊了一下,从雁背上翻下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那满头金星的晕眩样子,把高不凡也给整笑了。 高不凡伸手把那根折了的高粱扶起来,有点惋惜地摸了摸那将要成熟的穗道:“浪费了。” 崔护微笑道:“今年涿郡、渔阳、安乐的粮食大丰收已成定局,这都离不开长卿的功劳啊。” 高不凡摇了摇头:“这是天公作美,百姓辛勤之功,长卿安敢居功。” 崔护正容道:“稳定的环境对生产太重要了,要不是长卿,哪来如今安全稳定的局面?再看大隋其他地方,大部份都兵荒马乱的,像幽州这样一片稳定有序的乐土不多了。” 崔护说着又十分庆幸地道:“亏得鄙人当初果断把族中多半产业转移到涿郡一带来。” 这话倒是不假,如今无论是中原,还是江南,抑或是岭南一带,都是烽烟四起。中原有瓦岗,黄河下游有高士达窦建德,江淮消灭了一个刘元进又冒出了一个燕王格谦,还有李子通、杜伏威,荆襄一带则有朱灿,萧铣,林士弘等等,总之就是处处开花,处处兵荒马乱,盗贼越剿越多,物资匮乏,物价飞涨。 如今放眼整个大隋,真正安定有序的只有关中和幽州一带了,至于岭南,那是个三不管的蛮荒之地,太落后了,也没人在意。 清河崔氏把产业链转移到涿郡后,各种物资得以稳定产出,又趁着价格水涨船高转卖到中原一带,赚得是盘满钵流。 正因为如此,当初反对将产业北移涿郡的部份崔氏族人都闭了嘴,不得不佩服崔大管事的眼光独到。 7017k 第486章 梨子成熟了 路边有一棵梨树,树上的梨子成熟了,黄澄澄的,个头大分量足,脆甜多汁,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崔诗柔和舒儿主仆二人站在树下舍不得离开,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的梨子,唯一的区别是,前者觉得很好看,而后者却是很想吃,脚尖微微踮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姑娘,周围好像没人,不如……”舒儿吞了吞口水低声道。 崔诗柔白了婢女一眼,低声嗔道:“你小馋猫,想吃梨子,回城买一篮子便是了。” 舒儿笑嘻嘻地道:“买的哪有树上摘的新鲜,姑娘你看那个梨子,啧啧,都快有婢子的的脸大了,肯定很好吃。”说着还舔舔嘴唇。 崔诗柔既好气又好笑,不过那只梨子的个儿是真的很大,黄澄澄圆溜溜的,挂在树上说不出的诱人,连她都禁不住想咬上一口。 这时,高不凡和崔护牵着马走了过来,前者笑着问:“柔儿可是想吃梨子?” 崔诗柔脸蛋儿一红,本来想说没有的,最后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然后脸蛋儿更红了,倒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跟树上那梨子一样诱人。 小萝莉今年又长高了,曲线越发的明显,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站在梨树下,秋风拂动她的衣袖和刘海,说不出的唯美,真像画中行出来的一般。 高不凡左右看了一眼,没见到有人看管,便纵身一跃,把树上那只最大的梨子摘了下来,递给了崔诗柔,笑道:“给!” “谢谢高大哥。”崔诗柔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捧住了梨子,真大,沉甸甸的。 高不凡又摘了一个递给舒儿,这婢子顿时眉开眼笑的,笑嘻嘻地道:“谢谢高公子,婢子今天了沾姑娘的光了。” 高不凡笑了笑,又从树上摘了两个梨子,一个递给崔护,剩下一个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凑到嘴里卡嚓地咬了一口,瞬时满嘴清甜,这个年代可没有农药化肥,都是纯绿色有机食品啊。 崔诗柔欲言犹止,高不凡取出一串五铢钱挂于梨树上,笑道:“那位种梨的老农我认得,柔儿尽管放心吃。” 崔诗柔闻言这才放下心来,颊生微霞,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中的梨子,这才低头浅浅地咬了一口,果然甘甜多汁,爽脆松软,一直甜到心窝里,禁不住美眸泛泛地道:“高大哥,好甜啊!” 舒儿噗哧的失笑出声,崔诗柔顿时又闹了一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舒儿连忙卡嚓卡嚓地啃了几口梨子,找补道:“嗯,真的好甜,太好吃了。” 绿鹦鹉赶紧飞到她手上啄了一口,也扯开喉咙大呼小叫:“真甜,真甜!” 众人不禁莞尔,倒也缓解了崔诗柔的羞窘,大家继续信步往前行去。 “对了,长卿准备几时动身前往洛阳?”崔护忽然问道。 高不凡咬了一口梨子道:“也就这几天吧,八月初八接亲,我已经上了奏本向皇上请假两个月了。” 正在前面走着的崔诗柔脚步微滞了一下,眼前明媚的秋日仿佛突然黯谈下来,梨子也不甜了,心情也不快乐了,鼻子还有点酸酸的,怅然若失,空空落落,这……就是难过的滋味吗? 崔护不着意地瞥了一眼闷头往前走的女儿,问道:“若需要帮忙的地方,长卿尽管开口。”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杜先生都准备好了,我只需八月初五之前赶到洛阳就行。” “嗯,杜先生办事稳重周密,那应该是没有错漏的,恭喜长卿了。”崔护笑道。 “谢谢,崔兄记得到时来喝一杯喜酒。”高不凡微笑道。 崔护点了点头:“那是一定的,将近中午了,咱们回城吧。” 于是乎,众人便上马回城去。 回到家中,崔诗柔神思不属地回到后院,坐在菊圃旁边默默地发呆,金黄的雏菊吸引了大量的蜜蜂和蝴蝶飞来飞去。 一想到再过一两个月,天气转寒后,残菊飘零,眼前这些热闹的小生灵也将消逝,崔诗柔便更感难过了,有种涓然欲泣的冲动。 “柔儿!”一把慈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崔诗柔连忙站起来,发现父亲崔护正站在身后,慈爱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担忧。 “爹!”崔诗柔低下臻首,局促不安,像做错事了的孩子。 “身上哪不舒服了?”崔护柔声问。 崔诗柔连忙摇头道:“女儿没有不舒服呀!” “那就好。”说完在花圃旁坐下,又轻拍了旁边微笑道:“柔儿坐这儿来,陪为父聊聊天。” “哦!”崔诗柔乖巧地父亲旁边坐下,心情却有点紧张。 崔护道:“你高大哥要娶亲了。” 崔诗柔低下头小声道:“女儿知道,高大哥要娶长孙家的无垢姑娘,她一定是个好女子。” 崔护微笑道:“我家柔儿也是个好女子,不比长孙无垢差。” 崔诗柔鼻子一酸道:“在父母眼中,想必自家儿女都是最好的。” “在你高大哥眼中,柔儿也是个好女子。” 崔诗柔芳心扑通地跳了一下,红着俏脸道:“爹你瞎说什么。” “如果爹要把你许配给高大哥,柔儿你愿意吗?”崔护微笑着问。 崔诗柔愕了一下,继而心如撞鹿,脸上红似火烧,吃吃地道:“爹……你是不是糊涂了?高大哥要成亲啦。” 崔护认真地道:“阿爹知道,可是男人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妻子,上古不也有娥皇女英之佳话,灵公亦有妻三人。” 崔诗柔闻言心跳更加快了,低着头局促不安,既羞又喜,还有点迷茫。 “只要柔儿愿意,阿爹豁出这张老脸也得让长卿娶你为平妻。”崔护神色坚定地道。 崔诗柔吃了一惊,连忙道:“阿爹……不要!” 崔护失望地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柔儿不乐意,那就算了。” 崔诗柔不由傻了眼,一边篡着衣角,一边嚅嚅地道:“柔儿……只是不想阿爹为了女儿受委屈而已。” 崔护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 高不凡回到通守衙门,刚进门,士卫便禀报道:“通守大人,杜先生从洛阳回来了,在内堂等您。” 高不凡心中讶然,不是说好了在洛阳等吗?咋突然间又回来了,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高不凡连忙快步进来到内堂,果然见到杜如晦风尘仆仆地坐在那等候,魏征正陪坐在那,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如晦见过高大人。”杜如晦见到高不凡,连忙站起来见礼。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杜先生不必多礼,快坐,可是出了什么事?” 杜如晦点了点头:“的确出了点意外。”说完便将洛阳石碑的事又说了一遍。 高不凡听完后不由皱起了剑眉,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看来自己近来真的很招人忌恨啊,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杨广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好骗。 至于这种阴损的事是谁干的,高不凡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毕竟就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声望,朝内朝外都太多人羡慕妒忌恨了,而全国各地的枭雄更是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前不久自己才被李密和窦建德等人设计对付了。 魏征沉声道:“这招杀人不见血,不可谓不阴损,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杜如晦点头道:“玄成兄所言极是,皇上虽然未必会相信,但心中始终还是会有芥蒂,倘若日后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就会拿大人你来开刀,不得不防!” 高不凡闻言心中微凛,鱼俱罗因为目生重瞳所以受到杨广的猜忌,后来虽然受到重用,但杨广始终对他不放心,结果就因为师老疲惫休整几个月就被革职问斩,看来此事自己的确不能不重视。 “那两位先生可有良策化解?”高不凡沉声问道。 杜如晦立即肃然起敬道:“其实,此事无垢姑娘已经想好了化解之法。” 高不凡微愕,忙问:“什么化解之法?” “无垢姑娘主动提出,与大人成亲后继续居留洛阳!” 魏征不由捋须赞道:“鄙人早闻无垢姑娘的贤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无垢姑娘这胸襟气魄令男儿也为之汗颜,大人能得如此贤内助,可喜可贺啊!” 高不凡的心却是猛然一沉,无垢为了消除杨广对自己的猜忌,竟然甘愿留在洛阳为质,这牺牲也太大了,就杨广那多疑的性子,要是有点风吹草动,岂不是害了无垢? “不行!”高不凡果断地摇头道:“我不能答应!” 他之所以急着成亲,就是因为担心长孙无垢留在洛阳不安全,要尽快把她接到幽州。 杜如晦和魏征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说,显然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高大人心胸开阔,平易近人,而且重情重义,对麾下弟兄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家人妻子了,根本不可能同意把长孙无垢留在洛阳为质的。 第二日,高不凡和杜如晦便仅率二十名亲兵动身赶往洛阳,事情不变,所以高不凡觉得要提前赶到洛阳作些准备,以免发生意外。 7017k 第487章 三虎将 七月初三,高不凡和杜如晦从安乐郡出发赶往洛阳,过了河间郡之后,沿途的治安越来越乱了,盗贼多如牛毛,流寇盛似尘埃,道路断绝,很多地方出了本县就没办法收寄家书了。 李密虽然在河间县遭受了重创,骑兵损失了大半,不过事后却收编了王须拔的部份残兵,平原人郝孝德也加入了瓦岗,所以瓦岗的实力反而壮大了不少,另外,厉山飞倒是有骨气,竟然没有加入瓦岗,而是率领千余残兵翻越太行山脉,逃到了晋阳一带继续“创业”,那里现在是李渊的地盘。 尽管李密反围剿高不凡的计策最后功亏一篑,但他的名声仍然更加响亮了,毕竟差点就灭了朝廷三大“鹰犬”之一左翊卫将军高不凡,还令到他损失大半骑兵。 所以,李密率着残兵回到瓦岗后,依旧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翟让也更加重用他了,交给他更大的权力,而李密也没让翟让失望,如今已经占领了整个魏郡,并且磨刀霍霍,准备对萦阳郡的洛口仓下手了,而扼守虎牢关的裴行俨父子也因此严阵以待。 且说高不凡和杜如晦一行人沿运河一路赶往洛阳,路过魏郡一带时不得不绕道而行,因为此时整个魏郡已经是瓦岗军的天下了,仅率二十名亲兵的高不凡自然不可能单挑瓦岗十几万大军,只能避之则吉。 赶到萦阳后,高不凡特意去了一趟虎牢关,与裴行俨短暂相聚后继续赶往洛阳,大业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高不凡一行终于抵达了洛阳。 高不凡等人进城时刚好中午,大家饥肠辘辘,便就近找了一家饭店打尖吃午饭。高不凡和杜如晦两人临窗而坐,而二十名亲兵则分成三桌分散在四周。 掌柜的虽然不认识高不凡,但是高不凡本人气宇轩昂,身边的随从一个个膀大腰圆,神情彪悍,而且还携带了兵器,显然来头不小,所以并不敢怠慢,很快,饭菜便优先端上来了。 高不凡和杜如晦两人边吃边低声聊天,忽闻街上一阵鸡飞狗跳,均下意识探头往街上望,只听得有人大叫:“马惊了!” 话音刚下,便见一匹神骏的白马从街道转弯处飞奔而来,一路撞翻了不少摊档,人们鬼哭狼嚎,纷纷躲避。 此时,街上正好有一名小童举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着,不时还停下来美美地舔上一口,估计注意力都在糖葫芦上了,竟然没有发觉身后飞驰而来的奔马。 “马惊了,小孩,快躲开!”有人大声怒吼,也有有人失声惊呼。 高不凡面色微变,这匹白马生得十分高大,起码有上千斤吧,如此高速奔跑之下,那名小童只要稍被碰一下也得非死即残。 高不凡所处的位置乃酒楼的二楼,距离太远了,试图救援已根本来不及,除非他会瞬移吧,眼看那名小童就要被惊马撞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边突然飞出一道黄芒,狠狠地击了白马的前蹄。 高不凡分明听到卡嚓的骨折声,那匹白马当场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啸,然后轰然倒地,与此同时,一条矫健的身形从街边扑出,一把抱住了小童滚到了街道的另一边。 嘭蓬…… 这时,那匹白马才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并且往前飞滑出十几米才停下来,痛苦地挣扎了几口,又吐出了几口血沫,估计已经摔成重伤,嗯,即便不摔成重伤也废了,因为马的一条前足已经被黄光扫骨折。 哄…… 瞬时间,街道两边几乎都是探出来看热闹的人头,高不凡和杜如晦也下意识地站起来行到窗边。 “咦!”高不凡忽然轻咦了一声,脱口道:“原来是他们。” 杜如晦禁不住问:“大人认识他们?” 原来突然从街边冲出救下小童的人赫然正是罗士信,甩出黄光的则是秦琼秦叔宝,而那道黄光正是秦叔宝的成名兵器熟铜锏,几十斤重呢,难怪一下子就把白马的腿给扫断了。 此时,只见秦叔宝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铜锏,回首问罗士信道:“士信,小孩没事吧?” “没事!”罗士信大声答道,然后将抱着的那名小童放回地上,后者也许是吓坏了,此时正放声大哭。 这时,又有一名背着宣花大斧的壮汉行了过来,从地上捡起那串糖葫芦递给那小孩,粗声嗡气地道:“小屁孩,别哭了,糖葫芦在这!” 那小孩接过糖葫芦,果然破涕为笑,壮汉嘿嘿笑道:“小罗,学着点,打架俺是不及你,但是哄小孩你拍马也及不上俺。” 罗士信撇了撇嘴道:“哄小孩也能吹,有本事你程咬金生个小孩出来,不用吹,俺罗士信也服你。”说完瞥了一眼程咬金那几欲裂衣而出的大肚腩。 程咬金拍了拍大肚腩嘿笑道:“小罗你要是有姐妹就好了,俺老程保证教她们生孩子,一胎八个也不成问题。” “入你大爷,皮痒了找抽是吧。”罗士信大怒。 两人正斗着嘴,一名惊魂未定的妇人跑了过来,抱起小童调头就跑。程咬金立即嚷道:“哎哎,那位大姐,多谢也不说一句吗?” 结果那名妇人反而跑得更快了,转眼就钻进小巷中不见了。程咬金不满地道:“洛阳人真是谅薄寡恩,还不懂礼貌,比咱们小县城的人都不如。” 罗士信也愤然地点了点头,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对方竟然连道谢都没有一句跑了,真是让人心寒啊。 秦叔宝把熟铜锏背起来,看了一眼那匹在血泊中挣扎的白马,沉声道:“你们也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结果话音未下,十几匹马已经飞驰而来了,为首的是一名白衣中年男子,面色发白,眼袋泛青,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货色,赫然正是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见到躺在地上挣扎的白马,顿时面色骤变,厉声喝问道:“是谁伤了本公子的爱马?” 秦叔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正要开口,程咬金却轻撞了他一下,又向罗士信使了个眼色,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行。 “站住!”宇文智及虽然嚣张,但也不是白痴,现场围观的人虽多,但一个个见到自己都像鹌鹑似的,眼神也不敢与自己对视,唯独秦叔宝和程咬金这三人站在路中间,而且身材高大,还携带了兵器,气质彪悍,所以嫌疑最大。 呼啦…… 宇文智及身后的护院保镖立即驱马上前把秦叔宝等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离开。 “公子,马腿断掉,已经废掉了!”一名奴仆上前查看了一下白马便愤然道。 宇文智及大怒,厉声咆哮道:“王八蛋,竟然废掉我宇文智及的爱马,真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秦叔宝、程咬金和罗士信闻言均是面色微变,敢情这废物点心竟是宇文大将军的儿子宇文智及,这下坏了! 宇文述乃许国公,左卫大将军,自从李敏和李浑叔侄被斩后,他的权柄就更重了,而秦叔宝等人目前均在齐郡通守张须陀手下效力,恰好,张须陀还受宇文述的节制。 完蛋了,这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到底是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敢作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宇文智及阴恻恻地盯着秦叔宝三人,显然是认定三人的嫌疑最大了。 罗士信年少气盛,受不得激,正要挺身承认,程咬金却偷偷扯了他一把,只得按奈住。 宇文智及冷笑道:“没人承认是吧?那今天这条街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老子抓回去。” 此言一出,在场的围观者顿时吓得纷纷摇头退后,一边叫屈道:“不是我,宇文公子不要冤枉了好人。” 有人更是指着秦叔宝等人大声道:“是他们干的,不关我事,宇文公子要抓就抓他们三个。” 程咬金不由暗怒,奶奶的,自己三个明明做了好事,如今却被众夫所指,真他的娘可笑。 秦叔宝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抱拳道:“宇文公子请息怒,此事是某家干的,与其他人无关。” “还有老子!”罗士信上前一步大声道。 “还有老子!”程咬金也上前一步瞠目怒吼道。 宇文智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有种,敢不敢报上名号来?” 秦琼拱手道:“齐郡历城人秦琼,张将军麾下!” “老子罗士信,张将军麾下!” “老子程咬金,张将军麾下!” “可是齐郡通守张须陀?” “正是!” 宇文智及闻言哂笑道:“我道是谁呢,愿来是张须陀,别说是你们,就算是张须陀亲自来,也得给本公子跪下来叩头赔不是,你们三个算老几!” 罗士信和程咬金闻言都不由面露怒色,秦叔宝皱眉道:“请宇文公子不要辱及张将军,您的马,我们赔就是了!” “你们赔?赔得起吗?本公子这匹可是大宛名驹,有钱也买不到,你们拿什么赔?拿命赔吗?”宇文智及冷笑道。 “我来赔吧!”一把淡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7017k 第488章 邀请 “我来赔吧!”一把淡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瞬时全场为之一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形笔挺的青衫少年郎从酒楼的大门内信步行了出来,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朗目,脸上带着阳光的微笑,气质从容自若。 宇文智及一见此人,顿时像见了鬼似的神色大变,秦叔宝和罗士信皆愕住了,程咬金轻扯了一下罗士信低声问:“这个小白脸是谁?” 罗士信心情复杂地低声道:“左翊卫将军,渔阳通守高不凡高长卿。” “是他!”程咬金目露讶意,原来此人就是近来风头正劲的渔阳通守高长卿啊,这也太年轻了,漂亮得也不像话,这小子真的像传说中那么能打,那么神勇吗? 至于什么将星下凡,程咬金自是不相信的,如今真有什么将星下凡,他认为只有张须陀有资格称将星,其他的都是吹牛皮。 此时,高不凡已经走了过来,杜如晦和一众亲兵则跟在身后。 “秦将军,罗将军,一别经年,久违了。”高不凡拱了拱手,脸上挂着像春风一般的微笑。 秦琼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当,末将秦琼参见高大人。” “罗士信(程咬金)参见高大人。”罗士信亦跟着躬身施礼。 高不凡点了点头,目光从程咬金身上扫过,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这位老程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什么三板斧,什么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嘿,有趣! 程咬金只以为高不凡笑话他的大肚腩,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免力把肚腩缩了回去,就跟一只刚出炉的涨气烤鸭似的,令人发笑。 不过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个程咬金虽然外表粗豪,实则是一个挺狡猾的家伙,高不凡可不敢小瞧了人家,笑了笑道:“本官原以为秦将军还在来总管(来护儿)帐下效力,原来已经调往张须陀将军麾下,咱们也好久不见了,既然遇上就是缘分,不如一起进去喝两杯如何?” 四周围观的群众不由面面相觑,此人是谁啊?竟然大剌剌的把宇文智及晾在一边,胆子挺肥的嘛。 此时,宇文智及已经忍无可忍了,厉声喝道:“高长卿,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识相的便给本公子滚一边去。”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宇文智及,你要是不吠几声,本官倒是把你给忘了。” 咝,四周的百姓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敢情这小子是个硬茬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宇文智及怒道:“你骂谁是狗?” 高不凡笑道:“谁接茬谁就是!” 宇文智及被呛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高不凡淡淡地道:“宇文智及,你在东都大街上公然纵马伤人,本官亲眼所见,今日你把街坊的损失赔了,本官看在宇文将军的面子,倒是可以放你一马,敢说一个不字,本官现在就抓你去见皇上,河南令管不了你们宇文家,我想皇上应该管得了的。” 宇文智及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高不凡武功之高,他是领教过的,自己身边这些打手加起来只怕也不是人家对手,而且这小子还相当生猛,就连自己大哥宇文化及也多次在他手下吃亏。 所以,高不凡说要抓自己去见皇上,宇文智及并不觉得是在危言耸听,这小子还真做得出来! “高长卿,你别乱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绝对饶不了你。”宇文智及色厉内荏地警告道。 高不凡淡然道:“本官出手替宇文将军管教不肖子,宇文将军想必多谢都来不及了。”说完脚步一跨,伸手便抓住了宇文化及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 宇文智及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鬼叫:“快放我下来,高长卿你想作甚?来人呀,左翊卫将军高长卿打人了,渔阳通守欺压良民啦!” 高不凡不禁啼笑皆非,你丫的如果算良民,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 宇文智及手下的奴仆试图冲上来救人,结果连高不凡的衣服都没沾着就全部被放翻了,而宇文智及一直还被高高举在半空甩来甩去,差点被隔夜饭也给甩出来。 “赔还是不赔,不赔的话,现在本官就举着你入宫,本官正好准备拜见皇上。”高不凡笑眯眯地道,手上微微加力,宇文智及便憋得脸色通红。 “赔!我赔!”宇文智及虽然嚣张,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急忙低头服软,不过眼神却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高不凡皱眉道:“宇文公子好像并不是太乐意的样子,算了,本官还是带你进宫见皇上,请皇上定主持公道吧。” “不不不,我乐意,我乐意啊,高大人高抬贵手,呵呵,高抬贵手,多大的事啊,何必惊动圣驾呢。”宇文智及连忙挤出一副笑脸讨好地道。 秦叔宝等人不由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认为是大麻烦的事,高不凡举手投足就解决了,简单粗暴,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高不凡这才把宇文智及放下来,拍了拍肩膀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嗯,本官看好你,浪子回头金回换呀!” 程咬金差点失笑出声,这个高长卿倒是个妙人! 宇文智及脸红耳赤,心中尽是屈辱,却又敢怒不敢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奶奶的,且让你高长卿得意一会,回头老子找阿爹弄死你! 高不凡对着四周围观的百姓团团拱手道:“诸位街坊,各位乡亲,宇文公子已经知道错了,愿意赔偿大家损失,谁家的摊档被毁,谁家的货物被损坏,现在可以上来领取赔偿了,我高长卿在此为大家作公证。”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欢呼声一片,其实自从上次镇守徽安门之后,高不凡在洛阳城中的名声已经很响了,只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此时自报名号,顿时赢得满场欢呼。 而且,大家亲眼看着平日不可一世的宇文智及被高不凡治得服服贴贴的,心中的畏惧也是大减,陆陆续续有人壮着胆上前来索赔。 宇文智及被高不凡盯住,哪敢不赔,于是老老实实都掏钱赔了,钱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毕竟那些商贩的货物也不值几个钱,只是钱是小事,面子却是大事啊,经此一事,以后他宇文智及在洛阳城中的“威名”只怕要大打折扣了,估计还会被纨绔圈子里的人嘲笑一辈子。 一念及此,宇文智及便羞怒不已,恨意满满,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很快,受到损失的商贩都拿到了赔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有人甚至激动得向高不凡跪地叩头,直呼青大天大老爷。 这也难怪,这些小钱对宇文智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这些贩夫走卒来说却是他们的全部家当,养家糊口就靠这点钱了。 “宇文公子,好样的,有错则改,有过则偿,嗯,去吧,替本官向宇文将军问好。”高不凡拍了拍宇文智及的肩头勉励道。 宇文智及差点把牙齿都咬齿了,冷冷地道:“我会的,我爹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高不凡哂然一笑,宇文述垂垂老矣,他还不放在眼内。 宇文智及气得作不了声,带着一帮狗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连那匹伤马也不要了。 高不凡连忙喝道:“站住!” 宇文智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强颜作笑道:“高大人还有何赐教?” 高不凡指了那匹马道:“弄走,别丢在这里阻塞交通!” 宇文智及只好让人把马杀了,剁成几块运走。 “多谢高大人仗义出手相助,秦琼感激不尽。”泰叔宝感激地拱手道谢。 高不凡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三位要是不嫌弃,一道进去吃个饭,就当聚一聚旧。” 秦叔宝三人见到高不凡得罪了宇文述后还能谈笑自若,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道谢一声便跟着进了酒楼。 众人上了二楼重新入席,也不用高不凡吩咐,店小二便麻利地给秦叔宝三人加了碗筷。 高不凡又点了些酒菜,大家便边吃边聊。秦琼见杜如晦文质彬彬,又跟高不凡同席吃饭,想必地位不低,便客气地问:“这位仁兄不知如何称呼?” 高不凡介绍道:“杜先生,名讳如晦,表字克明。” “原来是杜先生,久仰久仰。”秦叔宝虽然没听说杜如晦的名字,但是也假装客套了两句。 杜如晦笑了笑道:“鄙人也是久仰秦将军大名,高大人经常提起秦将军和罗将军,称赞两位将军皆是勇冠三军的猛将。” 虽说是客套的话,但是秦琼和罗士信听着还是十舒服,连忙道:“高大人谬赞了。” 程咬金凑趣道:“杜先生,难道高大人就没提起过俺老程?” 杜如晦笑道:“高大人想必也是今日才认识程将军的,所以未曾提起,不过程将军这把宣花大斧一般人也使不动,可见也是相当了得的猛将。” 程咬金闻呵呵一笑:“读书人就是会说话,这话俺爱听。” 程咬金说完便探手取了一只红烧猪肘子啧啧有声地大嚼,旁若无人,状态粗鲁,一边暗暗观察高不凡的表情和反应。 7017k 第489章 求助? 程咬金探手取了一只猪肘大嚼,啧啧有声,就像猪呷潲水一般,竟连骨头都咬碎吞掉了,这牙口真不是一般的好,难怪吃出一个大肚腩来。 秦叔宝偷偷踩了一脚程咬金的脚面,后者夸张地惨叫一声,一脸茫然地问:“秦大哥,你踩俺作甚?” 秦叔宝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你饿死鬼投胎吗?” 程咬金一脸不乐意地“咋了?俺平时也是这样吃饭的……噢,差点忘了!” 程咬金笑呵呵地看着高不凡和杜如晦,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猪肘子放回碗里,一边往身上擦拭油淋淋的双手,一边道:“呵呵,高大人,杜先生,没有唐突到您们吧?俺老程是个粗人,平时不太讲究,还望多多包涵。”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巧了,本官平时也不太讲究,程将军自便便是,只是油别往本官身上抹就行了。” 程咬金愕了一下,呵呵笑道:“高大人说笑了,俺哪有这个胆子啊,小罗,你说是不是?”说着一只手搭在旁边罗士信的肩头上。 “拿开你的脏手,莫挨老了!”罗士信肩膀一抖便将程咬金的手抖落了。 众人不禁莞尔。 高不凡提起酒坛亲自给大家各斟了一碗酒,问道:“三位将军这次来东都可是为了公干?” 秦琼点了点头道:“张将军麾下的战马十分吃紧,发函催要了好几回,可是兵部划拨的战马却迟迟没到,张将军担心是盗贼阻路,战马无法运到,所以派我们亲自前来东都看看情况。” 程咬金愤然道:“什么盗贼阻路,俺看就是张将军的好处没给到位,没把兵部和太仆寺那帮贪官伺候好……哎哟,秦大哥你又踩俺作甚,俺哪里说错了,他娘的,俺们这些人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这帮贪官却在后方好酒好吃供着,还特么的吃拿卡要,俺们来了东都快半个月了,一直被晾着,连马毛都没见到一根,再耗下去,咱们连住宿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秦琼沉着脸不作声,罗士信只是闷头吃饭! 高不凡皱了皱眉剑问道:“战马是太仆寺管辖的,秦将军何不直接去找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秦琼苦笑道:“找过几次,估计是宇文大人太忙,并没有接见我等。” “他忙个屁啊忙,王世充上门找他要马,人家马上就给了,还不是嫌咱们没送礼,入他祖宗十八代的。”程咬金悻悻地道。 秦琼有点恼火道:“有酒有肉还堵不住你这张臭嘴,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程咬金见秦琼发火,倒是不敢再嚷嚷了,埋下头唏哩哗啦地干饭,看要样是把满肚子怨气地发泄到食物上了,杜如晦真担心这货把筷子和碗都扒拉进肚子里。 “让高大人见笑了,末将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秦琼站起来拱手告辞。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不用如此着急吧?先吃饱饭再走也不迟。” “多谢高大人款待,末将已经吃饱了,士信,咬金,走了。”秦琼踢了踢旁边的罗士信和程咬金,转身往楼梯行去。 罗士信哗哗几口把最后半碗米饭扒光,拍了拍肚子站了起来,程咬金则嘟哝道:“俺还没吃饱呢,急个鸡毛。” 罗士信一把揪着程咬金的后衣领提了起来,后者手急眼快地把碟中最后一块红烧猪肘子抢到手中,一边大声道:“走走走,马上走,放手,俺呼吸不了了。” 罗士信这才松开手,对着高不凡拱手道:“高大人,末将等告辞了。” “呵呵,告辞!”程咬金一边啃着猪肘子,一边跟着秦琼和罗士信快步下了楼。 杜如晦摇头叹了口气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张须陀尚且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其他人就可想而知,幸好……” 杜如晦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不凡亦不禁皱起了剑眉,张须陀从大业七年开始,先后荡平了王薄、郝孝德,孙宣雅、石秪阇、裴长才、石子河、郭方预、左孝友、去年更是大败无上王卢明月,杀贼无数,勇不可挡,短短五年时间,平灭的贼兵数量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万了吧,堪称国之柱石,杨广甚至专门命画师给张须陀画像送到东都,以供群臣瞻仰风采。 高不凡实在没想到,竟然就连张须陀这种战功无数,深受杨广宠信的无敌猛将,想要补充一批战马竟然也能处处受阻,可见如今大隋的官僚系统已经腐烂到失灵的地步了,幸好自己不缺马,而且又得到清河崔氏以及范阳卢氏为首的幽燕七姓鼎力支持,后勤保障充足,要不然真的难办。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打仗很大程度靠的就是后勤,后勤供应充足才是取胜的关键! “杜先生觉得这三人如何?”高不淡问道。 杜如晦轻捋长须:“秦琼此人忠义稳重,但默守陈规,罗士信侠肝义胆,但没有主见,难以独当一面,但冲锋陷阵定是一把好手,至于程咬金嘛……此人表面粗豪,实则颇有心眼,总的来说都是不错的人才吧,高大人若是想把他们纳入麾下,也许可以先从程咬金入手。” 自打见到高不凡宁愿得罪宇文述也要出手帮忙,杜如晦便知自家老板有招揽三人之意了,所以一直细心留意观察。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早就有意把秦叔宝拉拢到麾下了,只是此人乃忠义之辈,据说还是个大孝子,如今在张须陀麾下效力,试图让他改门换庭,转投到自己麾下,显然难度很大,而罗士信只听秦叔宝的,能搞定秦叔宝,罗士信自然不在话下了。 至于程咬金,这厮表面粗鲁,实则内心狡黠,这种人不会死心塌地忠于某个人,倒是个最合适的拉拢对象! 且说秦琼等人离开了酒楼,程咬金下楼梯这功夫已经把猪肘子啃完了,骨头往街边的阴沟一扔,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敢情这货也不吃骨头,也会用手帕的,只是刚才在高不凡面前装粗鲁而已。 “秦大哥,高长卿那小子连宇文述都不惮,还能上达天听,为何不求他出手帮忙?想必他愿意出面,咱们的马就到手了,不用再在这鸟地方浪费时间。”程咬金道。 秦琼皱了皱眉道:“我等和高大人只是泛泛之交,刚才已经蒙他出手化解了一场大麻烦,怎好意思再欠人家人情?”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道:“秦大哥你就是太过守规矩了,脸皮还薄,咱们来东都是装孙子要马的,又不是当大爷考科举,得,秦大哥要是拉不下这个脸,俺老程来说,俺脸皮厚,也不怕丢脸,俺看他小子挺好说话的,只要开到口,十有八九会答应。” 秦琼皱着眉犹豫不决,问道:“士信,你怎么看?” 罗士信点了点头道:“俺看行,咱们来了半个月,被兵部一个小小的主事挡了几回,又见不着宇文化及,眼看盘缠就要用光了,张将军也急着用马,事急从权吧,而且咱们和高长卿终究是并肩作战过,还算有点交情,其实不必如此见外的。” 秦琼沉声道:“说的也是,只是咱们才刚刚告辞离开,这时却回头只怕不太合适,还是改日再投帖登门拜访吧。” 程咬金有点不以为然,但横竖也只是迟个一两天,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 宇文述今年六十又九了,这人老了便精力不济,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容易生病。这几日,宇文述正好感了风寒,鼻塞流涕,还伴有咳嗽,十分不舒服,吃不下睡不好的,感觉已经丢了半条老命,于是向皇上告了病假,在家卧床休息。 “爹,爹……” 宇文述刚迷糊糊眯着了一会,便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的次子宇文智及吵醒了,不由大为光火,怒斥道:“嚎什么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宇文智及吓得一个哆嗦,顿时声调也低了一半:“爹!” “要钱找你老娘去,别来烦你老子我!”宇文述不耐烦地道,喉咙又干又痒,禁住咳嗽起来,婢女急忙端了杯温水上前,又替他抚顺后背。 宇文述喝了口水,总算止住了咳嗽,见到宇文智及还柱在那没动,便恼火地问:“还有什么事?” 宇文述有三个儿子,长子宇文化及,次子宇文智及,三子宇文士及,最没用就是这个次子,几十岁人了还在啃老,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担心自己两腿一伸,这败家仔会饿死街头。 宇文智及委屈地道:“爹,孩儿被别人欺负了。” 宇文述冷笑道:“你不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谁还敢欺负你。” 看来宇文述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挺了解的。 “孩儿真的被人欺负了,高长卿差点就要了孩儿的命!”宇文智及干哭着装可怜。 宇文述面色微变,皱眉道:“高长卿?这小子咋回洛阳了?” “孩儿又不是他爹,咋知道?” 宇文述差点被呛得又咳起来,瞪了宇文智及一眼道:“好端端的,高长卿欺负你作甚?” 7017k 第490章 星河夜话 宇文述听完宇文智及“声泪俱下”的控诉后,神色出奇的平静,最后只是挥了挥手淡道:“出去吧。” 宇文智及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当父亲喜怒不形于色时,表明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而且正在琢磨该如何处理,嘿嘿嘿,高长卿,你就等着倒大霉吧! 宇文述打发走宇文智及,重新躺回床上闭目养神,良久才睁开双眼,本来浑浊的双眼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冷冷地道:“真以为我宇文述老了便好欺负么?高长卿,你这个时候真不该招惹老夫啊,年轻人果然打了几场胜仗便得意忘形,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宇文述虽然人老,但心显然未老,这次杨广之所以突然兴起巡幸江都之心,正是他和虞世基撺掇的,目的自是讨杨广欢心,继续把权柄把持在手中。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了江都,他们这些陪驾的近臣权力也会得到加倍放大,要给某个远在天边的人穿小鞋实在太容易了。 …… 且说高不凡和杜如晦吃完中午饭,回到玉鸡坊的三进大宅子,稍事休息,便带着从幽州捎回来的土特产,还有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永兴坊高士廉家中。 “表姑爷来了。”看门的下人立即兴高采烈地报了进去,很快,长孙无忌便快步迎了出来。 “长卿几时入城的?”长孙无忌欣喜地问。 高不凡笑言:“中午入城,无忌吃过了没?” “吃过了,快进屋去,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太破费了!”长孙无忌一边把高不凡迎进客厅,一边让下人把高不凡带来的礼物送去后院。 两人在客厅坐落,下人奉上茶水,长孙无忌面色凝重地道:“洛河石碑的事,杜先生应该告知长卿了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无垢打算成婚后继续留在洛阳,长卿你意下如何?”长孙无忌目不转睛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果断地摇头道:“不行,我不放心把无垢留在洛阳,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把你和岳母大人一起接走。” 长孙无忌闻言暗松了口气,他虽然明知观音婢的选择才是理智的,但如果高不凡一口就答应了,他也会觉得十分不舒服,毕竟一个男人若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毫不犹豫地把妻子留在险境为人质,那这个男人也太过自私凉薄了,不值得妹妹为其如此无私的付出。 “长卿万勿冲动,洛河石碑的事虽然未必能挑拨起皇上对你的猜忌,但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肯定也不会丝毫也不在意,你把无垢接走就算了,若是把我和娘亲也接走,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你,你有不轨之心?这个时候若有有心人弹劾你一本,后果难料,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长孙无忌虽然很感动,但还是果断劝说高不凡放弃这个念头,因为这无疑是在自杀,别看现在盗贼蜂拥而起,皇上所撑握的力量还是没有任何一支势力能单独抵挡的,光是洛阳就有十万骁果精兵。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难道无忌你也希望我把无垢留在洛阳?” 长孙无忌摇头道:“于私心上,我自然是希望你把无垢接去涿郡,但理智上,我觉得你应该暂时把无垢留在洛阳,正如无垢所言,两权相害取其轻,现在你若把无垢带走,皇上表面也许不会说什么,但心中难免会有疑虑,所以我觉得,长卿还是把观音婢留在洛阳一年半载,等石碑这件事风波淡了,再想办法把无垢接去涿郡吧,而且我听说,皇上中秋之后便会动身前往江都,无垢留在洛阳应该无碍,到时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 高不凡闻言沉默良久! 长孙无忌轻道:“这个只是我个人建议,长卿你自己作决定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跟观音婢聊一聊。” 高不凡点了点头,长孙无垢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是应该跟她聊聊,这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长孙无忌微笑道:“长卿风尘仆仆,这样子去见无垢似乎不太好,不如先沐浴更衣,正好今晚在家里吃一顿晚饭,一年多未见,我也想跟长卿触膝长卿。” 高不凡闻言笑道:“也好,只是我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没关系,我知道无垢给你做了几套新衣,这都是她平时闲暇做的。”长孙无忌笑道。 高不凡心中一暖,于是便去了沐浴更衣,当他洗沐完毕时,下人已将一套崭新的衣服摆放在凳子上,穿上倒是刚好合身,无垢这眼力和手艺果真没得说。 一想到这套衣服是无垢一针一线缝的,高不凡便莫名的舒心满足,幸福感满满! 当高不凡走出房间时,门外等候的长孙无忌也禁不住眼前一亮,笑道:“这套衣服长卿穿着挺合身的。” 高不凡本来就生得英俊,穿着这一身白色的的阔袖长衫,更显得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了,就是这阔袖让他有点不自在,太碍事了,他还是喜欢穿窄袖的劲装。 “走吧,我带你去见娘亲、舅娘和无垢她们。”长孙无忌欣然带着高不凡去了后院。 高氏和鲜于氏见到长孙无忌带着高不凡走了出来,顿时眼都亮了起来,暗道,这小伙子可真英俊,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高不凡上前见礼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拜见舅娘!” 高氏笑得合不拢嘴:“长卿不必多礼,快坐。” 鲜于氏亦笑容可鞠地道:“这一身衣服真合身,无垢这孩子的眼睛啊,比尺子还要准呢。” 高不凡落座,陪着两妇人聊了一会,高氏便笑吟吟地对着阁楼上唤道:“无垢,长卿来了,还不快点下来!” 隋唐之风还是比较开放的,似乎没有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能相见的规矩,嗯,也没有裹小脚的陋俗。 “就来了!”长孙无垢温婉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高不凡情不自禁的有点激动,自从前年长亭送别后,已经一年多不见了,真的怪想念的。 环佩叮咚,楼梯脚步声轻响,长孙无垢从上面缓缓走了下来,湖绿色的高腰长裙,上身白色阔袖小衣,亭亭玉立,纤腰恰盈一握,端庄娴静,明眸善睐,肤若新荔枝,长长睫毛似月牙弯弯,丹唇微翘带笑,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亲和力。 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两人的目光一触,顿时便分不开了似的,后者颊生微霞,目带欣喜,盈盈福了一礼道:“无垢见过高郎!” “无垢不必多礼!”高不凡连忙道,心想,无垢妹妹个头又长高了,而长孙无垢却心想,高郎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可见这仗打得挺辛苦的,不过,还是那么的精神好看。 侍书笑嘻嘻地福了一礼道:“婢子给姑娘见礼,姑爷这身衣袖可真合身。” 高不凡笑道:“那是无垢的手艺好,无垢,谢谢你!” 长孙无后俏脸微热,低声道:“高郎客气了,这是无垢的本份。” 高不凡闻言心神微漾,无垢妹妹这是提前代入妻子的角色了。 众人坐落闲聊,高不凡把带来的礼物当众分发了,就连婢仆家丁都人手一份,倒是皆带欢喜。 大家聚了个把时辰,已是傍晚,于是长孙无忌吩咐开席,大家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般吃了一顿晚饭,气氛倒也十分温馨融洽。 饭毕,长孙无忌托辞离开了,而高氏和鲜于氏也借口去玩骨牌,最后只剩下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两人对席而坐,脉脉对视。 高不凡看着对面端庄娴静,眉目如画的长孙无垢,不由心中微热,轻唤道:“无垢!” “嗯!”长孙无垢温柔地答应了一声,亭亭站起来道:“高郎,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好吗?” 高不凡自然十分乐意,站起来微笑道:“固所愿也!” 于是两人便打着灯笼并肩而行,信步来到了院子中。 高士廉的这座院子不算大,但打理得极好,盆栽假山和小凉亭皆有之。 眼下已是七月底,仲秋时节,晚上的气温已经微微凉了。今晚天气晴朗,秋虫浅唱,夜空中繁星点点,只见一条灿烂星河横跨天宇,举首而望,让人心旷神怡,亦不由感叹天地之浩荡,万物之渺小。 高不凡把长衫脱了下来,轻轻披在长孙无垢的身上,后者温婉一笑:“谢谢高郎!” 长孙无垢那双明眸一笑起来便会弯成两弯好看的新月,顿时平添了几分妩媚,高不凡有种想把长孙妹妹拥入怀中的冲动,但又担心唐突了佳人,只好强行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关心地道:“天气凉了,无垢要注意保暖,可别着凉了。” 历史上长孙无垢似乎寿命并不长,高不凡真有点担心,幸好,眼前的无垢妹妹看上去很健康,似乎并无什么毛病。 长孙无垢轻嗯了一声,仰起俏脸看着满天的星斗,睫毛又密又长,明眸如星辰,香腮胜雪,唇似施脂,那侧颜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 “哥哥说,高郎你不同意无垢留在洛阳?”长孙无垢收回目光,美眸炙炙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点头道:“是的,我放心不下。” 长孙无垢柔声道:“高郎有这份心,无垢很高兴,不过无垢还是希望高郎能允许无垢留在洛阳。” “为何?”高不凡反问。 长孙无垢温婉地道:“因为无垢也担心高郎啊,李敏和李浑因为一句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而惨遭灭门之祸,鱼俱罗由于目生重瞳而悲剧收场,无垢不想这种厄运落在咱们家头上……” 高不凡正想说话,长孙无垢却抢先轻道:“高郎先听无垢说完。” “你说,我听着!”高不凡点了点头。 “无垢留在洛阳看似是为质,但却是安全的,跟着高郎前往幽州反而陷于险境,一旦皇上对高郎产生了猜忌,犹如利剑悬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若无垢留在洛阳,消除了皇上的疑虑,高郎可高枕无忧,而无垢亦不必担惊受怕,虽有两地分居相思之苦,但也是值得的,待事情淡了,高郎再想办法把无垢接了去,从此长相厮守,方为万全之策也,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望高郎三思而行。” 高不凡闻言既感动又惭愧,对长孙无垢更是又敬又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无垢!”高不凡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长孙无垢的小手,后者微羞,却没有挣开。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站在灿烂的星河之下,夜凉似水,心暖如炉。 7017k 第491章 拍马屁的天花板 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他觉得女儿是水做的,冰清玉洁,而男人是污泥做的,臭不可闻。这种看法显然是偏激了,女儿应该是水作的没错,但是男人却不应该是污泥做的,污泥做的男人只是臭男人,真男人应该是钢铁做的,钢铁一般的身躯,钢铁一般的意志。 男性主刚,女性主柔,这是天生的,身体条件决定,女性处于弱势的地位,但也有句话叫做柔能克刚,聪明的女人懂得发挥自身的优势,以温柔和理性的手段来改变男人的意志,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跟男人硬刚,甚至喊打喊杀,最后吃亏的往往只能是自身,即便最终能达到目的,但失去的肯定会更多。 长孙无垢不仅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还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用她水一般的温柔和理性,像春风化雨般改变了高不凡的想法,同时还还赢得了男人的敬爱,一代贤后,真不是盖的! 高不凡同意了,同意暂时把长孙无垢留在洛阳,以便打消杨广的猜疑。 第二天一早,高不凡去上朝参拜杨广,刚从左掖门进了皇城,身后便屁颠屁颠地追上来一个人:“高大人请留步,高大人,请留步!” 高不凡转身一看,顿时有些疑惑了,只见身后追上来这个人身材高壮,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穿三品武官朝服,关键这家伙还长得深目高鼻,瞳孔也是浅蓝色的,一看就是个白色人种,与这身古装显得格格不入。 什么情况?外国人拍古装剧吗? “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高不凡疑惑地问道。 此人一脸谄媚的笑容,一边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下官王世充,初次见面,还请高大人多多指教。”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卧槽,原来这家伙就是王世充啊,竟然长这般模样! 话说这个王世充本是西域胡人,本姓支,叫支行满,他的祖父支颓耨是个行脚商人,早逝,父亲叫支收,是个人才,打引号的那种,为什么这般说的?因为支收所干的事,一般人真的干不出来。 原来王世充的祖父支颓耨死时,王世充还十分年幼,由于生活艰难,其父支收竟然把自己美貌的老婆转嫁给一名姓王的隋朝官员,而支收自己也带着儿子王世充一道到了王家生活,吃老婆的软饭,噢,应该说是前妻了。 最最奇葩的是,那名王姓官员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还认了王世充为义子,从此,王世充便把名字也改了,从支行满改成了王世充。 由于这层关系,王世充从小就被人耻笑是个野种,其阴险狡诈的性格估计也是因此造成的,不过,被人嘲笑,被人瞧不起也成了鞭策王世充不断往上爬的动力。 由于继父王姓官员的家境还不错,所以王世充从小就得以涉猎群书,颇有才学,特别好读兵书,对星相、占卦、历法等也有研究,在开皇年间便因军功被封了个散官仪同三司,大业年间出任江都郡丞,前段时间更是因为剿灭了刘元进,升任江都通守,并兼任江都宫监,品秩从三品,跟高不凡一样,只是这家伙爱装孙子,自称下官而已。 所以说,王世充本人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也颇为励志! 此时,王世充似乎看出了高不凡的疑惑,谄笑着解释道:“本人原本乃西域胡人,后来随母改嫁才改姓王的。”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是王大人,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王世充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由于这副胡人的相貌,他经常受到歧视,所以特别敏感,此时见到高不凡竟然神色自然,似乎真的没有半点瞧不起自己的意思,自然觉得十分意外。 说来倒是有趣,现在的国人见到深目高鼻的洋人都不自觉地高看一等,殊不知在古代,洋人在中国却是被歧视的下等人。 “下官对高大人也是久仰大名啊,等下朝之后,高大人要是不嫌弃,可否赏脸与下官一起吃顿饭?!”王世充笑容谄媚,态度十分谦卑,目光期盼,内心却是暗藏着一条记仇的毒蛇,谁瞧不起他,他都会记住这个人,等机会来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出心中毒蛇,冲上去咬一口,狠狠踩上一脚。 高不凡微笑道:“王大人客气了,那本官便却之不恭。”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他,王世充显然是存了这份心思,高不凡同样也想摸一摸王世充的底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立即约下了饭局! 王世充见到高不凡竟爽快地答应了,不由十分高兴,对高不凡也是“好感”大增,不管怎么说,高不凡是他遇到第一个不歧视他的长相,并且愉快接受他邀请的同级官员,搓着手“激动”地道:“多谢高大人赏脸,对了,高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洛阳的?” 高不凡微笑道:“昨日刚到!” 王世充一拍手道:“巧了,下官也是近几天才到的,看来下官和高大人真的有缘啊。” 高不凡暗想,这家伙倒是会套近乎,不动声色地问:“王大人这次来洛阳可是催要战马?” 王世充微愕,摇头道:“高大人何出此言?江都新作的龙舟造好了,皇上中秋之后将乘龙舟巡幸江都,所以命下官把龙舟送来洛阳。”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听别人说,王大人向太仆寺索要了一批马。” 王世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谄笑着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反贼刘元进虽然被下官侥幸剿灭了,但是近日反贼格谦却格外猖狂,下官麾下的战马损伤了不少,所以向兵部申请了两千匹战马,日前太仆寺的宇文少卿已经交付给下官了,咳咳,高大人倒是消息灵通,昨日才进城,竟然就知道了这件事。” 王世充生性狡诈多疑,这时不免怀疑高不凡在暗中调查自己,而且他提马的时候,给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塞了不少好处,自然担心会被高不凡揭发。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碰巧而已,本官昨日入城时,刚好遇上几个熟人,他们是张须陀将军的麾下,也正要向太仆寺讨要马匹,他们来了洛阳快半个月了,见到王大人先拿到战马,估计是有点不满,所以便向本官抱怨了几句。” 王世充心里咯噔一下,陪笑道:“原来如此,宇文少卿估计是太忙了,没有顾得上,正好下官跟宇文少卿有点交情,所以对方给了下官一点面子,不如这样吧,回头下官帮忙问问宇文少卿。” “如此便有劳王大人了,想必张将军日后得知,也会领王大人这份人情。”高不凡微微一笑,便举步往前行去。 王世充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暗暗琢磨起高不凡的意图来,这是要敲山震虎,剑指宇文化及,还是要给我王世充一记下马威? 其实王世充多想了,高不凡只是顺口提一嘴,给秦琼他们解决问题罢了,大隋已经烂透了,就让他继续烂吧,何必费力帮大隋打击腐败,说不定还会惹一身骚,毕竟前不久才修理了宇文智及一顿,若再收拾宇文化及,估计宇文述这只老狐狸都要跟自己拼命了,还是悠着点,适可而止吧! 上朝的时间到了,文武官员列队进了乾阳殿,对着御座上的杨广跪拜行礼,礼毕,众大臣依次入列站好。 高不凡飞快地扫了一眼御座上的杨广,一年多不见,这位似乎老了很多,头发竟有点花白了,看来去年雁门城被围,对杨广的打击确实挺大的,全然没了以前那种飞扬的神彩了,不过看上去更加深沉了。 杨广环扫了一眼殿内一众大臣,道:“江都通守王世充王爱卿何在?” 王世充立即滋溜地飞步上前,隔着老远便扑通一声跪倒,整个人往前滑出几米远,恰好滑到了杨广的御座前停下,这距离拿捏得比尺子丈量还要准。 “臣王世充参见皇上,英明的君父啊,请允许臣亲吻您伟大的足底!”王世充说完竟然真的俯身下去,对着杨广的鞋底亲吻了一下。 高不凡不由一阵恶汗,暗叫一声牛比,结果发现殿中的大臣要么面带微笑,要么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很明显,这已经不是王世充第一次这么干了。 杨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而旁边的萧皇后则捂着嘴咯咯地娇笑起来。 “王爱卿平身吧!”杨广微笑道。 王世充却抱着杨广的大腿俯首嚎淘大哭,杨广讶然问道:“王爱卿何故哭泣?” 王世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去年皇上被围困在雁门,臣担心得夜不成眠,恨不得能立即提兵勤王救驾,可惜当时臣麾下无兵,幸好皇上鸿福齐天,最后化险为夷,臣喜不自胜,唯愿有朝一日能提雄兵百万踏平突厥,生擒始毕可汗,为君父雪耻!” 杨广不由动容道:“很好,难得王爱卿有这份忠心,真乃大大的忠臣啊!” 高不凡此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王世充这货估计也算是拍马屁的天花板了吧,虞世基这只舔狗也得自叹不如啊! 牛比牛比! 7017k 第492章 厚赏 杨广和萧皇后安抚勉励了王世充几句,后者便收了眼泪,换上了一副谦卑谄媚的笑脸,别的不说,光是这种说哭就哭,说收就收的本事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反正高不凡是肯定做不到。 “王爱卿,朕的水殿龙舟可是从江都送来了?”杨广问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当一个君王丧失了进取的雄心时,享乐就成了他唯一的追求。 王世充立即眉飞色舞地答道:“回皇上,如今龙舟就泊在上东门附近的码头,皇上改日不妨登临一观,这艏龙舟比之前的更宽敞一些,而且不少地方作了改进,皇上乘坐起来一定更加舒适方便。” 杨广闻言顿时大为心动,喜道:“择日不如撞日,朕下朝后便前往一观,若真如王爱卿所讲,朕有赏!” 王世充喜滋滋地道:“那臣便先行谢恩了。” 杨广哈哈一笑道:“王爱卿倒是会打蛇随棍上,放心,朕向来言出必行,若是好的,断不会少了你的赏赐,若是夸大其词,朕可就要责罚了。” 王世充连忙道:“臣岂敢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吹牛,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这艏龙舟绝对比上一艏更大更好。” 杨广闻言动容道:“可见王爱做事的确用心了,若朕的臣子做事都像王爱卿如此用心,何愁我大隋江山不永固。” 王世充连忙道:“皇上谬赞了,这是臣子的本份,相信诸位同僚也跟臣一般的心思……” 王世充这边还没说完,虞世基这只舔狗便立即蹿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高声疾呼道:“臣愿为皇上,为大隋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大臣见状也连忙跪下高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杨广见状大悦,右手虚抬道:“众卿平身。”说完又满意地看了王世充一眼,道:“王爱卿可还有事要启奏?” 王世充立即趁机道:“近日来,反贼格谦猖獗,聚众十余万寇掠淮北一带,甚至南下威胁江都,势必会影响到皇上此次巡幸,所以退请皇上恩准臣募兵三万,以尽快扫灭此贼。” 杨广一听这贼子竟有可能破坏自己巡幸江都,立即便点头道:“准了。不过朕到达江都之前,周边的逆贼必须全部肃清,否则朕拿你是问。” 王世充立即底气十足地大声道:“朕遵旨!” 杨广满意地一挥手道:“没其他事便退下吧。” 王世充小心翼翼地退了回队列中,路过高不凡身边时还谦卑地笑了笑,高不凡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一个人如果能卑微到亲吻别人的鞋底,你可以鄙夷他,但绝对不能小看他,更不能不提防他,因为这种人往往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说捅你刀子就捅你刀子,毫无心理压力。 “渔阳通守高卿家何在?”此时杨广又唤道。 高不凡连忙出列,低眉垂目行至御座前跪倒施礼:“臣高长卿,拜见皇上!” 萧皇后一见到杨树一般挺拔,相貌英俊的高不凡,立即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地拿眼打量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爱看美女,这女人似乎也爱看美男。 杨广淡问道:“高卿家是几时回到洛阳的?” “回皇上,臣昨日中午入城。” 萧皇后笑道:“高卿家真是有心了,昨日中午才入城,今天就上早朝参拜皇上了。” 杨广点了点头:“高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高不凡顺势站了起来。 杨广忽然笑了笑道:“日前有人在疏浚洛河水道时挖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鹰扬幽燕,高氏称王’的字样,是不是上天在预示着,朕日后要封高爱卿为王?”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立即静得落针可闻,宇文述和宇文化及父子暗喜,王世充则眼珠乱转,他内心中本已把高不凡当了日后的竞争对手,结果这还没较量呢,莫非这位竞争对手就要倒霉了? 萧皇后本来面带微笑的,此时也收敛起来! 高不凡心中微凛,看来无垢所言不差,杨广生性多疑,对这种事历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自己成亲后真把无垢一家接走,估计真要大祸临头了。 高不凡一撩衣服下摆,重新跪倒在御座前,毕恭毕敬地道:“这只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而已,臣对皇上,对大隋忠心耿耿,天地日月可鉴。” “哦,那高爱卿可知是谁在陷害你?”杨广淡淡地问。 高不凡摇头道:“臣不知道,常言道:明枪易档,暗箭难防。臣近年来平灭的反贼不少,他们都对臣恨之入骨,譬如前段时间,臣在河间郡围剿漫天贼王须拔,瓦岗贼李密便串联高士达、窦建德和郝孝德之流,设计合围,臣差点便身死捐国,可见陷害臣的定是李密之流,或者是暗藏在朝中,杨玄感之流的反贼。 这些人不仅痛恨臣,也痛恨张须陀将军,痛恨王世充大人,他们恨不得把臣除之而后快,殊不知臣根本不怕他们,因为臣知道皇上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根本不会上他们的当,而且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只要皇上示下,臣现在就能解甲归田!” 杨广闻言微微动容,面色变幻不定,萧皇后则十分感动,略带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皇上如此英明,又岂会让你无故解职?” 高不凡连忙服首请罪道:“臣一时悲愤难解,才口不择言,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治罪!” 杨广哈哈一笑道:“朕又岂会如此小气,高爱聊平身,这种陈胜吴广之流的拙劣伎俩,又岂能骗得了朕,这些乱臣贼子为了挑拨臣和高爱卿的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令人不耻,朕断不会如他们所愿!” “皇上英明!”高不凡连忙感激地道。 宇文化及不禁又大失所望,奶奶的,高生卿这小子舌灿莲花,竟然又轻易让他过关了。 宇文述却暗暗冷笑,他太了解杨广了,高长卿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过关,作梦吧,皇上现在不发作,不代表心中完全没有芥蒂,这芥蒂若不消除,就像是利剑悬顶,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 此时,只见杨广又淡笑道:“据闻高爱卿近日便要和长孙将军之女成亲了,可有此事?” 高不凡道:“回皇上,臣这次回洛阳就是准备迎娶无垢的,日子定在八月初八。” 萧皇后笑吟吟地道:“原来如此,本宫也听说过长孙家的无垢姑娘,知书达礼,也识大体,是个品貌俱佳的贤人,高卿家能娶到如此好女子,真是莫大的福气,成亲后可要好好对待人家。” 高不凡连忙道:“臣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北地苦寒,无垢的身体又不太好,臣担心她到了涿郡之后水土不服,所以决定成亲后把无垢安置在洛阳,洛阳繁华,生活条件优渥,而且名医众多,又能陪伴家人,这对无垢显然更好。” 萧皇后闻言感动地道:“高卿家如此体贴,实在难得,看来长孙家没有拣错人选。” 杨广目光一闪,捋须微笑道:“嗯,那也不错,高爱卿果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朕自愧不如呀,朕巡幸各地,必然要带上朕的皇后。”说完转首深情地看着萧皇后。 萧皇后娇嗔了丈夫一眼,心里暖洋洋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唱夫随,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实在令人羡慕,也是举国夫妻的锴模。”高不凡恭维道。 萧皇后咯咯娇笑道:“高卿家倒是会说话,等无垢养好了身子,来年春暖花开时,高卿家也可以把无垢接去涿郡,先适应一下当地的环境,毕竟新婚燕尔,又怎能长期冷落了新娘子呢。” 身后女人,萧皇后显然感同身受,所以也更加体贴女人的苦处。 高不凡闻言暗喜,有了萧皇后今日这句话,到时来接走无垢也有借口了,连忙道:“是,臣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 宇文述讶然地皱了皱眉,高长卿这小子高明啊,竟然舍得把新婚娇妻留在洛阳,此举无疑极大地打消了皇上的猜忌! 王世充眼珠又骨碌碌地转起来,心想,这个高长卿果然有两把刷子啊,口才了得,手段高明,干净利索就把洛河石碑的事化解了,皇上为了安抚他,说不定还会给一定的好处。 果然,只听见杨广捋须道:“高爱卿为国尽忠,征战沙场,朕又岂能亏待之,这样吧,朕便将昔日抄没反贼李浑的宅子赐给高爱卿作为婚宅,再赐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钱十万,绢一百匹,奴仆婢女各一百人,马车十驾。” 此言一出,殿内一众大臣都禁不住眼红了,光是李浑那所宅子就是五进的超级豪宅,啧啧,高长卿这小子不仅没有因为洛河石碑的事倒霉,竟然还得了如此厚赏,赚大发了。 高不凡内心却毫无波动,因为这些赏赐相当于无垢用自由换来的,当然,高不凡表面还是装出激动的表情,郑重地叩头谢恩。 杨广这才满意地挥手让高不凡退下,如今高不凡、张须陀、王世充俨然成了他麾下的三大柱石,高不凡既然肯将妻子留在洛阳,他自然就安心了,对于没有异心,而且有用的人才,倒是值得不惜成本的笼络,更何况那座宅子和仆人婢女,还有金银马车等等,都是从李浑那里抄没的,甚至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没有动用国库的一分钱,何乐而不为呢! 散朝之后,杨广果然兴冲冲地地领着一众大臣跑去参观新龙舟了,高不凡自然不好自己溜走,只得陪着杨广一起去参观龙船。 不得不说,王世充为了讨好杨广,的确煞费了一番苦心,这艏新龙舟不仅比原来那艏更大,也更加的金壁辉煌,其中还增加了不少玩乐的设施,杨广和一众妃嫔见了都十分欢喜。 参观完毕,杨广对这艏新龙船显然十分满意,龙颜大悦,当场便给了王世充极为丰厚的赏赐。 7017k 第493章 王家的传承 一德楼是洛阳城中最顶级的酒楼之一,位于上林苑附近,王世充特地在这里开了一席宴请高不凡,还专门带来了几名相貌姣美,身材火爆的胡姬陪酒。 这时,王世充亲自给高不凡斟了一杯酒,谄笑着道:“高大人如此赏脸,下官真是感动万分,感激不尽啊。” 高不凡讶然道:“王大人何出此言?” 王世充叹了口气:“不瞒高大人你说,下官的出身不好,又是胡人,所以从小就被人嘲笑,被人排挤,甚至被人骂是野种,像高大人这般看得起下官的并不多。” 此言一出,坐在王世充旁边的两名的年轻人,表情都明显有点不自然起来,而这两个年轻人正是王世充的两个儿子,长子叫王玄应,次子叫王玄恕! “英雄莫问出身,王大人不必太过在意了,而且以王大人今日之成就,只怕那些嘲笑排挤你的人,大部份都要忘尘莫及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安慰着,心里却是暗暗警醒,王世充这家伙不仅能当众亲吻杨广的鞋底,还能神色自若地自揭伤疤,连“野种”这个词都说出来了,足见其内心的强大,绝对是个狠人。 王世充闻言呵呵一笑道:“高大人所言不假,小时候那些嘲讽排挤下官的人,如今在下官眼前就像蝼蚁一般,下官心情好就懒得搭理他们,若是心情不好,嘿嘿,随便动一动脚趾头就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了。 哎哟,呵呵,差点忘了很快就是高大人的大喜日子,下官说这些扫兴的来作甚呢?来来来,大家喝酒才是正经,玄应玄恕,也别傻乎乎的坐着了,机灵点儿,给高大人敬酒啊!” 话说王世充本来有三个儿子的,分别叫王玄应、王玄恕和王玄琼,三子王玄琼早夭,所以便只剩下两个了。这次到东都给杨广送龙舟,王世充特意把两个儿子带上,也好在杨广跟前露一露脸。 王玄应约莫二十出头,而王玄恕年纪则跟高不凡差不多,一看就是“中外合资”的结晶,估计是遗传了母亲的长相,跟王世充都不是很像,不过体魄倒是随了王世充,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精神奕奕的,一看就是练家子。 “玄应(玄恕)敬高大人一杯。”王氏兄弟站起来分别向高不凡敬酒,后者均欣然一饮而尽,并且赞道:“两位王公子一表人才,气血充盈,可见身手定然不凡,估计也是军中的无敌猛将也!” 王世充谦虚道:“高大人过誉了,犬子只是练了些三脚猫功夫而已,跟高大人肯定没得比。” “王大人谦虚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瞥了王玄应和王玄恕一眼,发现前者神色自若,后者则嘴角微撇,显然有点不服气,可见前者稳重,颇有城府,而后者则气盛一点,也许是跟年龄有关吧。 众人寒暄了几句,王世充便对身边陪酒的美姬上下其手,画面不堪入目,当然,也十分刺激男人的荷尔蒙,要是定力不够,肯定马上就被带动起来。 高不凡相当无语,逢场作戏他也会,不过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如此放浪形骸,也是让人叹为观止,再看王玄应和王玄恕两兄弟,似乎一点也不尴尬,同样对身边的美姬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高大人,冰姬敬你一杯。”身边的胡姬斟了一杯酒,娇滴滴地捧到高不凡的唇边,一双迷人的蓝眼色泛着春水一般。 王世充的一双怪手在歌姬身上肆虐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留意着高不凡的反应。 高不凡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口喝尽,伸手搂住胡姬的腰身略一用力,后者便娇呼一声便跌入他怀中。高不凡一低头,便逮住那嘴儿将酒水送了过去,胡姬挣扎了几下便把酒水咽了下去。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唇酒美人,妙极!” 胡姬娇羞地打了高不凡一下嗔道:“高大人你好坏啊!”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来来来,再陪本官喝一杯。”高不凡说完果然又来了一次,一直十分沉静的王玄应竟然脸色不自然起来,甚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虽然这些表情变化一闪即没,但高水凡还是捕捉到了,不由暗暗奇怪,莫非王玄应和这个胡姬有一腿?于是干脆放开手脚施为,一时搞得这个冰姬钗横簪乱,面红耳赤,浑身火热,低喘连连。 王玄应果然又露出了怒意,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王世充倒是笑眯眯地看着,并且用凌厉的眼神不着意地盯了儿子一眼,王玄应立即像老鼠见到猫一般,埋首于身边的美姬身上,动作越来越大,弄得那美姬都差点痛叫出声了,倒更是像是在发泄情绪。 终于,一场饮宴结束了,主客双方都如释重负,高不凡连忙站起来告辞了,没办法,身边这名胡姬实在太热情了,太痴缠了,就像火一般把他融化了,再逢场作戏下去,高大少担心自己会假戏真做。 “高大人对冰姬可还满意?”王世充笑吟吟地差问。 高不凡意瞥了一眼媚眼如丝的,脉脉含情的胡姬,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冰姬姑娘肉骨冰肌,貌若天仙,甚妙甚妙!” 王世充闻言压低声音道:“此女是下官特意在西域搜罗回来,从小培养的,不仅相貌万里挑一,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大家闺秀差,而且还特别会服侍男人,嘿嘿,下官本来想献给皇上的,可是皇上近日正修身养性,所以看不上,高大人若有意,不如就送给高大人吧。” 此言一出,那冰姬和王玄应都呼吸为之一紧! 高不凡心中一动,摆手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更何况本官马上就要成亲了,这个时候带个女人回去也不太好吧。” 王世充笑道:“有什么打紧,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下官的小妾就有十几人,更何况,高大人把冰姬带回去,即便当个婢女使用也好的。” “这个……” 王世充立即趁热打铁道:“就这么定吧,冰姬,你以后就是高大人的人了,待会跟高大人回家吧,回头我会让人把你的行李送过去,日后记得要好好服侍高大人,若服侍得不好被赶回来,仔细你的皮!” 冰姬轻轻一颤,连忙道:“是,家主老爷!” “唉,王大人你太客气了……也罢,却之不恭,本官便谢过王大人了。”高不凡拱手致谢,便带着冰姬离开了一德楼,王玄应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王世充目送着高不凡离开,又将剩下的胡姬打发了出去,这才回身抽了王玄应一个耳光,骂道:“看你这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跟死了老子一样。” 这一记耳光显然抽得不轻,王玄应的嘴角都冒出了鲜血,不甘地道:“可是爹答应过孩儿,如果皇上不要,就把冰姬赐给孩儿的。” 王世充目光一厉,反手又给了王玄应一记耳光,阴狠地道:“放肆,你的命也是老子给你的,说拿回就拿回,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王玄应打了个寒颤,低下头道:“孩儿知错了,请父亲大人责罚!” 王世充神色稍缓,淡道:“起来吧。” 王玄应站了起来,两边脸已经红肿了,弟弟王玄恕见状更是夹着腚连大气也不敢透,生恐触怒了这个父亲大魔王。 也许是从小就被歧视、嘲笑和排挤,所以王世充的性格阴狠而毒辣,譬如刘元进被剿灭后,还有很多残余,王世充为了尽快消灭这些余党,便打出招安的幌子,把这些余党的头目招来,并且当众盟誓既往不咎,甚至喝了血酒结拜兄弟,结果呢,当那些余党头目把手下的弟兄全部交出来后,王世充却背信弃义,把他们全部给坑杀,包括那些喝过血酒的“兄弟”。 所以说,王世充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估计杀了儿子演苦肉计的事他也能做出来,因此,王玄应和王玄恕都很害怕这个父亲,视之如大魔王。 另外,王世充估计是在外面装孙子受了不少气,回到家里不用装,于是便原形毕露了,打老婆打儿子那是家常便饭的事,至于小妾,每年都会打死几个,不是一般的变态。 这时,王世充摸了摸儿子王玄应红肿的脸,淡淡地道:“记住,你如果想成功,想出人投地,那就不要让女人成为你的牵绊,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只要你成为人上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王玄应恭敬地道。 嗯,王世充的教育理念也很变态,不过也不奇怪,其父支收就把妻子嫁给了别的男人,还让亲儿子跟别的男人姓,然后自己还跟着一起吃软饭,可见把女人当成工具就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思想。 毫无疑问,王世充完美地继承了这种思想,并且发扬光大,现在更是灌输给了两个儿子。 王玄恕小心翼翼地道:“父亲,这个高长卿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孩儿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看重他。” 7017k 第494章 深深一揖 王世充冷笑一声道:“好色之徒又如何,你老子我也是个好色之徒,还不是混到今时今日这般地位?高长卿此子如今比你老子我只高不低,要是没点真本事,能当得上通守,能当得上左翊卫将军? 别的且不说,光是今日在乾阳殿中,这小子舌灿莲花,不仅轻松化解了危机,赢得皇上的信任,还得了皇上的丰厚赏赐,试问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老子我重视?” 王玄恕被喷得哑口无言,蔫头耷脑地道:“孩儿愚钝,父亲教训的得是。” 王世充冷哼一声,继续训道:“以后说话先过脑子,玄恕你勇则勇矣,但是欠缺谋略,以后遇事多动动脑,须知智者劳心,愚者劳力,一味的勇猛,终究只是一介莽夫罢了。” 王玄恕面红耳赤地道:“孩儿受孝了,那父亲把冰姬送给高长卿,应该不是仅仅讨好他那么简单吧?” 王世充阴险地一笑道:“你这蠢儿总算有点开窍了,高长卿此子日后必然会成为我们的对手,冰姬就是为父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但愿这贱婢争气一些,能够取得高长卿的宠信,日后对我们或大有用处。”说完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儿子王玄应。 王玄应连忙道:“冰姬精通房中之术,高长卿只要尝过滋味肯定欲罢不能。” 王世充立即冷冷地睨道:“莫非你尝过?” 王玄应连忙摇头道:“孩儿不敢,冰姬原本是给皇上准备的,孩儿怎么敢偷尝。” 王世充冷哼一声道:“若非为父早瞧出冰姬还是原璧之身,定饶不了你。” 王玄应目带惊惧地低下头,连道不敢。 且说高不凡带着胡女冰姬回到玉鸡坊住处时已经是傍晚了,杜如晦迎了出来,发现前者带回来一名长相极美,身材也极为火辣的胡姬,不由错愕了一下。 高不凡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冰姬,这位是杜先生,还不上前见礼。” 冰姬美眸流转,盈盈一福,娇笑道:“冰姬拜见杜先生。” 杜如晦连忙拱手回礼道:“冰姬姑娘不必多礼。” 高不凡笑道:“杜先生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乃本官的文胆谋主之一,正好缺一个伺候的婢女,冰姬你以后就负责服侍杜先生吧。” “啊?”冰姬顿时傻了眼。 杜如晦也是愣住了,讪然道:“大人好意心领了,如晦并不需要婢女,大人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高不凡摆手正容道:“不,杜先生你需要的,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何等的美事,就这么办吧。” 高不凡说完也不等杜如悔拒绝,便命人把冰姬送往后者的住处。 冰姬虽然心不甘,只是没等她发言,已经被两名亲兵带走了,不由懊恼万分,还害怕极了,害怕完不成任务被家主治罪,王世充在她心目中不啻于魔鬼一般的存在。 杜如晦眼见高不凡安排亲兵把胡女送往自己的住处,禁不住苦笑道:“大人这演的是哪一出?” 高不凡笑了笑,低声道:“这是王世充送给我的美人,又不好拒绝,便收下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脱口道:“此女可是有问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估计王世充是想在我身边安插入一个暗桩,留着她,日后或许能派得上用场,不过若留在我身边并不方便,只好麻烦杜先生了,而且此女还不错,应该很会伺候男人,杜先生有福了。” 杜如晦不由老脸微窘,苦笑道:“鄙人家有悍妻,大人这是害我。”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那更好,此女颇有手段,令妻要是不凶悍,只怕还治不住她,放心,是本官送给你的女人,令妻多少也得给了面子,应该不至于挠花杜先生的脸。” 杜如晦不禁满头黑线,也只能认了,谁叫自己给人家打工,不仅要出谋划策,还得跑腿顶杠,不过,白收美女这种事,也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 两人进了客厅坐落,杜如晦突然醒起一件事,道:“今日下午,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来过,等了两个多时辰,见大人你还不回来,便先行告辞离开了。” 高不凡暗叫一声可惜,自己下朝后先是陪杨广参观龙船,接着又和王世充父子喝花酒,傍晚方回,倒是错过了。 “他们可说了些什么?”高不凡问。 “估计是想请大人你出面解决战马的事吧,只是大人你不在,秦琼也没有说出口。”杜如晦道:“不过秦琼此人能拉下面子上门求助,可见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大人若肯出面帮忙,无疑能让他们欠上一个大人情。” 高不凡微笑道:“这两天他们应该就能拿到马了。” 杜如晦讶然道:“莫非大人已经出面搞定了?” 高不凡笑了笑,略略将今日敲打王世充的事说了一遍,杜如晦听完后不禁抚掌笑道:“高大人此计甚高,不用自己出面,而且还更有效,轻易便解决了问题,属下真是佩服万分。” 高不凡微笑道:“凑巧罢了,王世充之所以白送本官一个千娇百媚的胡姬美人,估计也跟此事也有关,他担心我向皇上告发他行贿的事,所以才讨好我,若是不收,只怕这家伙会不放心,甚至会记恨,此人不简单,暂时不宜树敌。” 杜如晦点头道:“大人做得对,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王世充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除非下决心将其一棍子打死,否则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咦,莫非杜先生很了解王世充?”高不凡讶道。 杜如晦沉声道:“略有耳闻吧,据说王世充剿灭了江南刘元进之后,假借招安之名和刘元进麾下的残余结拜兄弟,并且对天盟誓,降者不杀,事实却把他们全部坑杀了,男女老幼全部都不放过,合计三万余口人,着实令人发指。” 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三万余人可不是三万只鸡啊,竟然活生生地活埋了,看来王世充此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凶残,还要变态,这家伙在外人面前装得如此谦卑诋毁谄媚,内心却毒如蛇蝎。 高不凡沉思了片刻,食指一边轻敲茶几道:“皇上今日赐了我一所大宅子作成亲之用,原是郕国公李浑的,另外有男女奴仆各一百人,麻烦杜先生带人布置一下。” 既然杨广御赐了婚宅,那么拜堂成亲肯定是要定在那里了,否则就是对君王不敬。 杜如晦闻言微喜道:“如此看来,无垢姑娘留在洛阳的法子起作用了,不过皇上把李浑的宅子赐给大人,显然也有警告的意思。” 高不凡淡淡地点了点头,李浑和李敏叔侄由于“李氏当为天子”这句话倒了大霉,死得真不是一般的冤,正如后世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当米国怀疑你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你最好真的有,所以说,当杨广怀疑你要造反时,你最好真的是要造反,而且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否则就是李浑和李敏叔侄这般的凄惨下场。 高不凡和杜如晦又聊了近个时辰,商定如何接亲拜堂的事,由于无垢要留在洛阳,所以之前预定的很多步骤都必须作出更改,首先,作为男方父母的高开山夫妇就必须赶来洛阳,幸好,时间上还来得及。 高不凡和杜如晦商定接亲的细节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一早,又前往接收原李浑的大宅子。 且说高不凡和杜如晦刚离开不久,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便又前来登门拜访了。 “三位将军,真不好意思,咱们大人和杜先生不久前刚出门办事了,要不你们下午再来吧!”负责把门的亲兵客气地道。 秦琼闻言不由大失所望,罗士信则大皱其眉,程咬金更是不爽地低声嘀咕道:“姓高这小子这是故意避意不见吧,奶奶的,看来俺老程看错人了。” 秦琼瞪了程咬金一眼,对着高不凡的亲兵道:“那我等改日再来拜访。”说完抱拳转身离开。 罗士信和程咬金各拎着一网兜的水果,悻悻地跟着转身离开,没走多完,程咬金便用网兜里掏出一只梨子卡嚓卡嚓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骂道:“他奶奶的,姓高这小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前天还那么热情请咱们吃饭,这两天却避而不见,估计是不想得罪宇文化及吧。” 罗士信撇嘴道:“俺早就说过了,天下乌鸦一般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两袋水果,浪费了!” “浪费个屁,老子全部吃光!”程咬金几口啃完一只梨子,又取了个橘子剥开皮大嚼。 秦琼暗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想我秦琼百战沙场,无数次出生入死,竟然会在一帮市井小吏面前束手无策,彷徨无计,如今自离开齐郡算起,已经满一个月了,张将军还急着用马,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秦将军!” 正当秦琼苦涩难当,程咬金和罗士信苦大仇深地对付两袋水果时,一名小兵兴高彩烈地奔了过来。 “秦业,小子怎么找来了?”程咬金吐出一粒橘子核,怪眼一翻道。 秦业是秦琼的亲兵,负责留守客栈看管马匹! 秦业兴奋地道:“三位将军快快回客栈去,太仆寺的乘黄令来了,让咱们去接收马匹呢。” 秦琼三人狂喜地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当真?” 小兵兴奋地点道:“是真的,标下怎敢拿这事来开玩笑。” “怪哉,太阳打西边出了?之前咱们踏破门槛也见不着人,今天竟然主动跑到客栈来找咱们!”程咬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露出思索之色。 罗士信笑道:“管他呢,能拿到马就行,这东都,俺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秦琼却转过身,默默走回到高不凡的宅子前,负责守门的亲兵微笑问道:“秦将军还有其他事吗?” 秦琼张了张嘴欲言犹止,最后对着大门抱拳深深一揖到地,亲兵连忙闪到一边去,疑惑地看着秦琼。 罗士信和程咬金对视一眼,也默默地走了过来,对着大门深深一揖。 秦琼作完揖,转身便脚步轻快地行了开去,程咬金和罗士信连忙追上,心情均莫名的轻松。 “高长卿这小子真的手眼通天啊,啧啧,前天才跟他提了一嘴,今天就给咱们解决了,而且前天他还收拾了宇文智及呢,真了不起,俺老程刚才错怪他了!”程咬金啧啧地感叹道。 7017k 第495章 迎亲 秦琼他们三人来到东都大半个月了,连一根马毛都没要到,三番四次跑去太仆寺,却连个管事的人都没见着,今日太仆寺的乘黄令竟然亲自跑来,傻子都知道有人出面施压了,而这个人除了高不凡之外,秦琼他们三个真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 所以,秦琼走到宅子前深深作了一揖,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他有一颗正直感恩的心,这个人情,他秦琼记下了。 有些人拿钱办事,有些人拿了钱也不办事,而高不凡不拿任何好处,却默默在地把事给办了,完了还不声不响,跟前面两种人一对比,形象何止高大了百倍,所以就连程咬金这种有点小狡猾的人也禁不住既佩服,又感激。 且说秦琼三人回到了客栈,果然见到太仆寺的乘黄令在那等候,态度虽然有些冷淡,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他们等人带到了军马场选马。 秦琼三人顺利选了一千五百匹马,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了洛阳,赶回齐郡去,张将军还急着马,一刻也耽搁不得。 一转眼便至八月初八了,永兴坊高士廉的宅子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马车停满了街道两边,几乎一直延伸到坊门外,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新郎官接亲喽!新郎官接亲喽!” 一郡顽童像风一般街上跑过,紧接着,一队豪华接亲队伍从街角转弯处转了出来,鼓乐喧天,彩旗招展。 高不凡穿着大红喜服,胸前挂着一束彩绸结成的大红花,精神奕奕地骑在大青马上,身形笔挺如松,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英气勃勃。 裴行俨穿戴一新,骑着一匹黑马落后了半个马位,另外还有苏定岳,苏定泰等相熟的千牛卫,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帅小伙,别说接亲了,抢亲也绰绰有余了。 “大家快看,新郎官好俊啊!” “新郎官旁边这个陪衬的也很不差呀!” 街边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有点花痴了,脸红心跳,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则肆无忌惮地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很快,接亲队伍便来到宅子前,乐队更加卖力地吹打起来,顽童们在接亲队伍中穿梭奔跑,玩得不亦乐乎。 后宅的阁楼,如今已经装扮一新,挂满了喜庆的彩绸和灯笼。阁楼上,一身嫁衣红妆的长孙无垢坐在梳妆台前,喜娘正在给她进行梳头仪式,一边梳一边说些吉利话,几名婢女端着凤冠霞帔,站在一边帮忙打下手。 长孙无垢看着铜镜中貌若天仙一般的容颜,既羞喜,又有些惆怅,还有一些伤感,此时此刻,她想起了慈父,想起了舅父高士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眨眼,父亲已经离开人世三年多了,舅父也远赴交趾差不多两年,自己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没有看到自己盛装出嫁的这一刻…… 不知不觉间,两滴晶莹的泪珠便顺着长孙无垢的脸颊滑落了,滴在她亲手缝制的嫁衣上,无阵的思念涌上了心头! “姑娘,今天是你的出阁的大喜日子,怎么反倒哭了?”侍书轻声道。 喜娘笑言:“不妨事,女儿出阁哭一哭才吉利。” 此时,前院传来了热烈的鼓乐声,侍书一惊道:“不好,肯定是姑爷来接亲了。” “呸呸呸,大吉大利,姑爷来接亲是大好事,小丫头净瞎说话。”喜娘连忙纠正,还用团扇敲了侍书的脑袋瓜一下。 侍书笑嘻嘻地道:“对对对,太好了,姑爷来接亲了,姑娘准备好上花轿吧。” 长孙无垢连忙收拾好情绪,擦去脸上泪痕,有点着急地道:“侍书,快给我补一补妆。” 侍书连忙给长孙无垢重新描了眼线,又扑上水粉修补妆容,完毕,喜娘又给长孙无垢戴上凤冠,盖上红头盖,并叮嘱她不要自己取下,新娘子的红头盖必须由新郎来掀起,否则就不吉利之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迎亲队伍终于闯过了“九九八十一关”,来到了阁楼下面。 “无垢,我来接你了!”高不凡对着楼上喊了一嗓子,上面顿时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娇笑声。 一名长着鹅蛋脸的少女从露台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新郎官想把新娘接走,只怕没那么容易哦,先过了咱们姐妹的这一关再说吧。” 裴行俨虎虎生威地大吼一声道:“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咱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有什么招数,统统接着。”说完又有点心虚地低声问:“长卿,她们不会让咱们吟诗作对什么的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裴行俨顿时面色大变,嗖的退后一步道:“定岳,这个你擅长,你来打头阵吧,我们负责给你们打气。” 苏定岳一脸懵逼:“我除了下面比你长,什么时候擅长这个了?” “咦,定泰你刚才挡酒时喝多了吧,白日作梦呢,你下面也没我长。”裴行俨认真地道 “讲那么多作甚,是男人,就真刀真枪比一比。”众弟兄起哄道。 高不凡不禁啼笑皆非,这帮损友真的有损自己高大正气的形象,轻咳一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个我擅长。”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这时,阁楼上那名鹅蛋脸少女又探出头来道:“古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现在咱们只需新郎官过三关就能将新娘子接走,这不算过份吧?” “不过份,不过份,别说三关,就是三十关也不在话下……咳咳,还是算了吧,新郎新娘还要入洞房的,就三关吧,省得耽搁了拜堂成亲的吉时。”裴行俨被高不凡“幽怨”的目光一盯,只得停止了继续坑害兄弟的愚蠢行径。 “那你们等一等,我们待会就出题。”鹅蛋脸少女兴冲冲地缩了回去,估计是跟姐妹们商量,片刻之后又探出头来,笑道:“题目有了,新娘子出了一副对上联,新郎对出下联便算过关。” 高不凡不敢怠慢,无垢亲自出的题应该不简单,拱了拱手道:“请姑娘出题。” 鹅蛋脸少女轻咳一声道:“那新郎官听好了,上联上:闭门推出窗前月。” 高不凡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而裴行俨等则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就连杜如晦都露出了思索之色。 这副上联看似挺简单,其实挺难的,关键还要合乎意境,闭门推窗是两个动作,“窗前月”是动作的结果,所以,尽管杜如晦如此满腹才学之人,一时间竟也被难倒了,就更遑论裴行俨等大老粗。 “新郎官答不出来吗?”鹅蛋脸少女有点幸灾乐祸地道:“那新娘子你今天是接不走喽!” 阁楼内,侍书有点紧张地埋怨道:“姑娘为何出这么难的对子?要是姑爷答不出来怎么办?” 长孙无垢的心中也是微微一紧,高郎诗才如此了得,不可能对不出来啊? 此时,楼下传来了高不凡清朗的声音:“闭门推出窗前月,那我便对——投石冲开水底天!” 侍书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地低声道:“姑爷对出来了。” 长孙无垢亦松了口气,心中欢喜,高郎这一联对得真是妙! 那鹅蛋脸少女正是长孙敞的女儿,比长孙无后小一两岁,叫做长孙莹,见到高不凡竟然轻松对出来了,不由懊恼地道:“无垢姐姐这题目出得太容易了,分明就是放水嘛,不算数!” 高不凡微笑道:“姑娘要是觉得容易,不妨也接一句下联,如果接出来,这题就不算数如何?” 长孙莹眼前一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我想想。” 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裴行俨大笑道:“姑娘还是别想了,不如等几年你自己出阁那天再留着给夫婿出题吧!”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长孙莹不由脸红耳赤地跺了跺脚,嗖的缩了回去,估计是生气了。 裴行俨揉了揉鼻子道:“小姑娘就是小气,开不得玩笑。” 苏定泰低声道:“不仅小气,还笨,这么简单的对子都对不出来,我就对出来了。”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对。 苏定泰清了清嗓子,得意洋洋地道:“脱裤放出腹中屁。” 众人哄的一声散了开去,裴行俨更是踹了这货一记“屁后踢”,笑骂道:“滚!” 高不凡和杜如晦亦禁不住啼笑皆非。 这时,长孙莹终于又探出头来,哼道:“第一关算你过了,第二关,作催妆诗一首。”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崔妆诗、却扇诗什么的他都提前作好了功课,所以并不怵,很快就信手拈来。 长孙莹显然也料到这个难不住高不凡,眼珠狡黠地一转道:“早就听闻新郎官文武双全,前两关考文才,最后一关却要考一考新郎官的武艺。” 说完得意洋洋地一指阁楼顶上的一面彩旗道:“看到了没,只要新郎官不用手把阁楼上那面彩旗取下来,就算你过关了。” 高不凡和裴行俨对视道:“当真?” 长孙莹眼珠一转:“也不能用脚!” 众人不由大怒道:“不用手不用脚怎么取?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嘛!” 长孙莹双手往胸前一抱,下巴往天一扬,分明就是在说,姑奶奶就是欺负你们,咋的? 高不凡笑了笑道:“好吧,那姑娘看好了。”说完打了一声呼哨。 长孙莹正愕然不解,天空中突然白影一闪,一只雪白的鹰隼箭一般落下来,叼起阁楼上的彩旗,然后飞到了高不凡的肩头上。 长孙莹顿时傻了眼……这……这也行? 高不凡哈哈一笑,带头冲进了阁楼,众弟兄也大笑着拥了进去。 “不算,不算,你作弊!你们作弊啊!”长孙莹急得直跳脚,可是没人再理会她,大家已经潮水一般拥进了阁楼内。 7017k 第496章 情场与战场 阁楼内,高氏和鲜于氏居中而坐,笑吟吟地看着跪倒在跟前的高不凡。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舅娘大人。”高不凡郑重行礼,给两位妇人叩了三个响头。 高氏连忙虚抚了一把道:“贤婿快请起。” 高不凡站了起来,目光望向阁楼的楼梯,片刻之后,身穿凤冠霞帔,戴着红头盖的长孙无垢便由喜娘搀扶着缓缓拾级而下。 高不凡连忙迎了上前,欣喜地道:“无垢,我来接你了。” 长孙无垢轻嗯了一声,红头盖下的俏脸羞喜掺半。 喜娘把长孙无垢的手交到了高不凡手里,笑嘻嘻地道:“新郎官牵好了,新娘子便交给你啦,老身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高不凡微笑道:“谢谢嬷嬷,看赏!” 裴行俨立即机灵地送上了一封沉甸甸的金银,喜娘高兴得见牙不见眼,这位爷真是大方,出手就是金银。 高不凡牵着长孙妹妹柔软的小手行至高氏和鲜于氏跟前,再次跪倒叩拜。看着眼前一对璧玉般的人儿,高氏既欣慰又不舍,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略带更咽地道:“贤婿,无垢以后便与你一起过日子了,你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才好。” 高不凡连忙郑重地道:“岳母大人放心,孩儿定会把无垢捧在手心疼爱,断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高氏闻言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你们出门吧,免得误了吉时。”说完眼眶一红,转过身脸轻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此情此景,长孙无忌亦是红了眼圈,对着高不凡道:“长卿,观音婢是我最疼爱的妹妹,现在交给你了,还望你好好保护爱护她。” 高不凡点头道:“辅机,以后无垢就由我来疼爱了,我会让无垢幸福的。” 长孙无垢和母兄依依惜别,终于坐上了花轿,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回到了立德坊的五进大宅子,这里原是李浑的李府,如今已换了牌匾,变成了高府。 大厅正中,父亲高开山,母亲陈氏眉开山眼笑地居中而坐,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二人按照礼节先拜了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便后便送入洞房了。 今天前来道贺的客人很多,几乎满朝文武都来了,就连宇文述和宇文化及也派人送来了贺礼,王世充甚至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前来道贺。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场,裴行俨等人自然是最迟离开的,离开之前还揶揄了高不凡几句,让他赶紧进洞房,免得新娘子久等了。 ………… 李浑这座宅子是真的豪华,真的大,一共五进,高不凡从前院到后宅,穿廊过门竟走了近十分钟,贫穷真的能限制人的想象力。 今日是八月初八,一弯新月斜挂,就像无垢那双月牙儿一般的明眸,高不凡心中一热,不由加快地脚步。 “姑爷来了!”侍书见到高不凡迈进院子,脸蛋儿先红了,有点紧张,还有点期待,陪嫁丫环意味着以后就是通房丫环了。 高不凡点头微微一笑,低声问:“我让人送来的饭菜,无垢吃过了没?” 侍书心中一暖,也放低声音道:“吃了,难为姑爷还惦记着姑娘,前面忙完了吧?” “忙完了,客人都送走了,你也去歇着吧,明早再来。”高不凡吩咐道。 侍书笑嘻嘻地道:“那婢子就不打扰姑爷和姑娘了。”说完便退了下去。 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站在院子中散了散身上的酒气,这才推门进了房间。 新房内,龙凤花烛高燃,照得亮如白昼,披着红头盖的长孙无垢坐在床边,坐姿端庄娴静,婉若画中人一般美好。 高不凡行到床前,取了喜秤轻轻地把红头盖揭起来,一张宜嗔宜喜的美丽容颜便出现在眼前,明眸善睐,雪肤香腮,瑶鼻朱唇,如描难画。 高不凡定在那,看得有些呆了,还有些恍惚,如在梦中,大唐皇朝的一代贤后竟然成了自己的妻子,太魔幻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成就感真是满满当当的。 长孙无垢见高郎失神地看着自己,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心喜,因为她能感受到高郎此刻发自内心的热切和珍视。 “无垢,你能掐我一下吗?”高不凡喃喃地道。 长孙无垢不解地问:“为何?” “我想看看我是不是在作梦。”高不凡直言道。 长孙无垢噗的失笑出声,不过还是依言在高不凡的手背上捏了一下,后者顿时夸张地惨叫一声。长孙无垢略带羞恼地白了一眼作怪的某人,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用力。 “看来并不是做梦,是真的。”高不凡欣喜地笑道:“能娶到无垢,是我高长卿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长孙无垢羞地喜道:“能嫁给高郎才是无垢的福气呢。” 高不凡俯身把佳人拦腰抱起,对着朱唇浅浅一吻,柔声道:“要叫夫君了!” 长孙无垢顿时霞飞双颊,娇羞无限地唤了一声:“夫君!” 秋月高挂,红烛高燃,罗帐低垂。夜深人悄,美好的夜晚,只余那秋虫在浅唱。 ………… 天上的日头已经西斜了,李世民杀红了眼,手中角弓嗖嗖嗖地射出夺命利箭,不断地收割着人命。刘弘基、侯君集、殷开山三名虎将呈“品”字形将李世民护卫在中间,形成一个像箭头一样的锋矢,殷开山手执方天戟一马当先开路,四人的身后是一支千人的兽纹具甲骑兵,不过只是皮甲。 “冲啊!杀啊!” 在李世民四人的率领下,这支千人骑兵狂飙突进,就像刀切豆腐一般势不可挡,将敌人的军阵撕破了一道口子,直向中军杀去。 话说厉山飞在博陵郡恒阳县境内被尉迟敬德打残之后遁入了太行山,事后他拒绝了李密的邀请,并没有加入瓦岗军,而是率着残余翻越太行山来到晋阳一带继续“创业”,由于“创业”经验丰富,所以短时间内又拉起了上万人的队伍,不得不说,老厉的境界就是牛逼,才跌倒几个月,又爬起来了。 不过,厉山飞的运气却是不太好,晋阳正是李渊的地盘,去年底,李渊被任命为晋阳留守,并且以抵御突厥来犯之名招兵买马,如今实力比高不凡也只强不弱,所以,厉山飞这次又踢到铁板上了,“事业”刚有点起色,马上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李渊让儿子李世民训练了一支骑兵,这一年多以来,李世民这支兽纹具甲骑兵可谓是战绩彪炳,所向披靡,让晋阳周边的毛贼皆为之闻风丧胆。 李世民这人做事总是充满了热情,而且为人大方豪爽,心胸开阔,广开言路,每战得到的财物都分给麾下将士,平时也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起同卧,打仗时更是身先士卒,亲自冲锋陷阵,所以赢得了全军将士的拥护和爱戴,人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力,所以,李世民麾下的军队往往战力值爆表,人人勇不可挡,试问厉山飞又如何是对手? 这个月以来,李世民和厉山飞交战十余次,每战皆捷,最终逼得厉山飞退出了太原郡地界,不过,李世民却不肯放过他,一路追杀,终于在恒山郡井径县一带追上了厉山飞,双方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李世民亲率骑兵冲阵,倾刻便把厉山飞的军阵撕开了一道口子,随即直奔中军杀去,刹那间,整支贼军便阵脚大乱,厉山飞为了稳住阵脚,亲率三百骑亲兵与李世民激战。 此时,李建成率步兵掩杀过来,双方撕杀了小半个时辰,厉山飞部终于抵挡不住彻底崩溃,一哄而散,而厉山飞麾下的大将甄翟儿也被殷开山斩杀。 厉山飞见大势已去,仅率十数骑突围而出,试图逃跑,岂料李世民早就留了后手,提前在厉山飞逃跑的这条路上埋伏了一支人马,拦住了厉山飞的退路。 夕阳如血,厉山飞浑身血污,他放眼望去,只见大约一百骑兵挡住了去路,迎面的夕阳把敌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浓重的阴影使他看不清对面的面目,不过敌骑弯弓搭箭的姿势还是依稀可辨,利箭在夕阳下闪烁的寒光同样清晰可见。 厉山飞和十几名亲兵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头迅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阴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完蛋了! 这时,对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骑,马上之人腰悬长剑,长须飘飘,竟然像是个文人,而且这家伙手里还握着一只酒葫芦,一边喝着酒,一边往这边慢慢策马行过来。 厉山飞又惊又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马上那人醉眼惺忪,谈定地策马行到双方中间位置才停下来,把酒葫芦好整以暇地往腰间一挂,这才喝道:“本人乃唐国公麾下长孙顺德,厉山飞,你无路可逃了,弃刀投降吧,或可免你一死!” 原来这名中年文士竟然正是长孙无忌的堂叔长孙顺德,今日是八月初八,本是长孙无垢出阁的日子,长孙顺德并未出席,反而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恒山郡。 7017k 第497章 反贼大本营 长孙顺德话音刚下,李世民已经率骑兵杀气腾腾地追至了,把厉山飞和残余的十几名亲兵团团包围住。 李世民策马上前几步,冷冷地道:“投降,或者死!” 殷开山狞笑着将甄翟儿的人头丢了过去,那血淋的头颅一直滚到了厉山飞等人的脚下,一众亲兵无不面如土色,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陆陆续续扔掉了兵器,并且落马跪伏于地。 厉山飞面色变幻不定,最后长叹一声,也把身上的刀弓都扔掉,并且反展双手于背后,沉声道:“我厉山飞认栽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过还望李二公子能饶过他们的性命。” 侯君集冷斥道:“二郎还不用你来教做事,跪下!” 厉山飞双眉一挑,傲然道:“我魏刀儿纵横江湖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要命尽管来拿,要老子跪,门都没有!”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滚鞍下马,向着厉山飞行过去,侯君集和刘弘基等人不由面色大变,连忙提醒道:“二郎小心,此人武功了得,不可大意。” 李世民却沉着地摆了摆手,依旧径直走到了厉山飞的面前,后者眼中闪过一丝讶意,冷笑道:“你不怕死?” “你觉得我会怕?”李世民反问道。 厉山飞思索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道:“你的确不怕死,交战到如今,李二公子每次必身先士卒,令某家也自愧不如。” 李世民眉毛一扬道:“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效忠?” 厉山飞目光一闪,反问:“某家乃朝廷挂了名的钦犯,李二公子也敢收留?” 刘弘基冷冷一笑:“这里谁身上没犯过点事?” 确实,仔细算来,如今李世民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犯过事,侯君集刺杀高不凡不成,逃走;刘弘基、刘文静和房玄龄全都是李世民从牢房里救出来的,长孙顺德也由于反对杨广东征高句丽而被削职为民,差点也蹲了大牢。 可以这么讲,眼前李世民身边的三名虎将,只有殷开山是唯一干净的“良民”,在官方上没有污点。 另外,投靠李世民的还有不少是绿林好汉和江洋大盗,换而言之,如今李世民麾下就是“反贼”大本营,即便他日后不反,只怕也得被这批人裹挟着反了,不过,李世民本人显然也早就存了反隋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将这些人网罗到自己的麾下,所以,李世民起兵反隋只是迟早的事。 这时,只听李世民神色自若地道:“但凡效忠我李世民的,不管什么出身,不管犯了什么事,我李世民都敢用以人格和性命来担保,一定护得其周全。” 厉山飞不由微微动容,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地单膝跪倒,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魏刀儿,参见主公!” 厉山飞只是化名,魏刀儿才是他的真名实姓,厉山飞此时以真名实姓来参拜李世民,更显得有诚意。 李世民手中寒光一闪,魏刀儿的头盔顶尖便被割断了一截,高高飞了出去,随即还刀归鞘道:“魏刀儿已经被我杀了,从今往后,你叫魏德!” 厉山飞低头再次见礼道:“魏德参见主公。” 李世民俯身把厉山飞扶了起来,温和地一笑道:“君集和弘基他们都叫我二郎,你也可以如此称呼我。” 魏德连忙道:“属下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不敢如此托大,等以后立了功劳再说。” 李世民哈哈一笑,赞道:“好,有志气,我等你叫二郎的那一天,收兵!” 李世民一声令下,带着魏德等人高高兴兴地收兵回营。 夜幕降临,唐军营地中饭香四溢,士兵们加菜庆祝大捷,而作为曾经敌军首脑的魏刀儿,此刻却成了李世民的座上客,大家一起饮宴庆祝胜利。 众人正酒酣耳热之际,帐外忽有士兵高声吆喝道:“世子到。” 话音刚下,便见大哥李建成脸色冷峻地掀帐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立见礼,李世民也站了起来,笑道:“大哥来得可巧了,和大家一道喝两杯如何?” 李建成目光一扫而过,在魏刀儿身上停留了两秒,这才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世民,你出来一下,大哥有话要跟你聊聊。” 李世民脸上依旧挂着镇定的笑容,将酒杯放下道:“我失陪一会,你们继续喝。”说完便跟着李建成走出营帐。 魏刀儿脸色变幻,心中隐隐不安,目光总不着意地往外溜,旁边的长孙顺德伸手拍了拍前者的肩头笑道:“魏兄且安心饮酒,我长孙顺德包你没事。” 对于这个总是醉醺覆醺的酒鬼,魏刀儿的印象比较深,有点好奇地问:“阁下复姓长孙,敢问和长孙晟是什么关系?” “长孙晟是鄙人的族兄!”长孙顺德坦然道。 魏刀儿神色有点古怪地道:“据说涿郡鹰扬郎将高长卿和长孙家联姻了。” 长孙顺德点头道:“没错,今日正是高长卿和鄙人侄女长孙无垢成亲的大喜之日。” 此言一出,侯君集和刘弘基等人都沉下了脸,二郎和长孙无垢姑娘本来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却被高长卿这小子横刀夺爱了,为此,二郎深受打击,还意志消沉了好一阵子,不过也正因为这次打击,二郎才更加成熟了,得以迅速成长起来。 魏刀儿冷然道:“阁下既然是长孙家的人,不是应该抱紧姓高那小子的大腿吗?为何却跑来这里?” 长孙顺德坦然一笑:“魏兄此话就太过狭隘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鄙人看好李二郎,投效他又有何不可?譬如魏兄,不久前咱们还是敌人,现在还不是成了同僚,大家坐在一起饮酒吃肉?” 魏刀儿顿时哑口无言,长孙顺德给前者倒了一碗酒,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魏兄也甭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 魏刀儿一想也对,既来之则安之,横竖不过一条命而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道:“再来一碗!” “这才对嘛,大家都干了!”长孙顺德哈哈一笑,又给魏刀儿满了一碗。 且说李世民跟着李建成出了营帐,行到一人静处,后者便皱眉不悦地道:“世民,瞧瞧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厉山飞乃群贼之首,你竟然也敢收留?如此下去,阿爹迟早会被你害死!” 李世民神色轻松了道:“大哥稍安勿躁,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良民百姓?遍地都是反贼,只要是能为我所用的人才就行了,何必太过拘泥,处处畏首畏尾,成不了大事,更何况,皇上如今正忙着巡幸江都,根本不会顾及,也无力顾及咱们了。” 李建成面色一沉道:“你错了,皇上掌握的力量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别的不说,张须陀、高长卿、王世充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你有把握对付得了?听大哥一句劝,把厉山飞杀了,将人头送到东都请功。” 李世民神色淡然道:“张须陀困于齐郡,疲于奔命,王世充的根基在江淮,即便来了晋阳我也未必会怕他。” “那高长卿呢?”李建成质问道。 李世民神色有些不自然了,在争夺长孙无垢中落败,始终让他在面对高不凡时,心理上处于一种下风,而且历次或明或暗的争锋中,他也没在高不凡身上占过便宜,所以,如果高不凡真的率军来战,他还真的有点怵。 李建成见李世民不作声,这才放缓语气道:“世民,你的确打了不少胜仗,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万不可过于自信了,跟高长卿比起来,你还有不少差距,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行事越要谨慎,厉山飞绝对不能留。” 李世民面色胀红,捏紧拳头道:“大哥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二弟的威风,我李世民不会永远不如高长卿,终有一日,我会向天下人证明,我李世民才是最强的一个。厉山飞已经死了,现在在我帐下的听命的是魏德!” “世民,你不要固执!” “大哥你不要说了,我既然收留了他,那就要保护他的周全,如果出尔反尔,以后还有人敢来投靠我们吗?此事大哥你不用再管,若出了事,由我李世民一力承担。”李世民神色坚定,斩钉截铁,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李建成面色铁青,虽然万分恼火,但也拿李世民没办法,如果硬来,他也没本事弹压住李世民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李世民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弯新月,想起长孙无垢那一双清澈的明眸,内心不由一阵揪痛,今日是无垢和高长卿的新婚之夜啊,而这个夜晚,本应属于自己和无垢的。 李世民双拳紧握,良久,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这秋夜,凉凉的! “二郎!”房玄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李世民的身后,仿佛就是他的影子。 李世民转过身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笑了笑道:“房先生怎么出来了?” 房玄龄微笑道:“酒喝多了,出来方便一下。” 李世民却是知道对方担心自己和大哥李建成起冲突,微笑道:“放心,我有分寸,都解决了,咱们回去喝酒吧。”说完转身返回营帐内。 7017k 第498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李世民返回帐中,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朝他望了过来,魏刀儿更是莫名的一丝紧张。李世民笑道:“你们都愣着作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用等我的。” 众人一见便知搞定了,便又愉快地喝起酒来,魏刀儿也渐渐放下心来,对李世民也更加信任了,此子果然说话算话,无论如何都护得自己周全,为这样的人效力,值了! 而且,魏刀儿还有一种直觉,只有李世民这种人中龙凤才资格与高不凡一较高下,而魏刀儿他恨高不凡,他要给拍档王须拔报仇。 这一顿酒,众人一直喝到月影西斜才散去,李世民更是喝得酩酊大醉,由人抬着回了寝帐中,口中反复反复地念叨着长孙无垢的名字。 “无垢,为了高长卿,你竟然甘心情愿留在洛阳为质,你如此在乎高长卿,那个我呢,谁来在乎我?谁来在乎我?”李世民睡梦中抓住了长孙顺德的手,状若疯癫,泪流满面。 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喝点酒吧,喝醉了就睡,睡着了就没事了。” 长孙顺德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往李世嘴里灌了两口,后者果然渐渐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出了帐外,久久默然站立,一个低头看着自己的朦胧的身影,一个忧郁地举头对月沉思。 “生来不知相思苦,回首已是相思人。”长孙顺德对着天边的新月哀叹了一句,又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猛灌,然后便摇摇晃晃地行了开去。 房玄龄看着长孙顺德落幕而孤单的背影,自然自语道:“问世间情是何物?教人以相思之苦,长孙顺德本有王佐之才,可惜了!” 原来那块刻有“鹰扬幽燕,高氏称王”的洛阳石碑,其实是长孙顺德扔到洛河中的,本意自然是想阻止高不凡和长孙无垢成亲了,可惜长孙无忌并不因此而同意将婚事搁置,而长孙无垢更加没有搁置婚事的意思,甚至为了打消杨广对高不凡的猜忌,竟然想出了留在洛阳以身为质办法。 由此可见,长孙无垢对高长卿确实情比金坚,而长孙顺德也幡然醒悟,高不凡并不是什么第三插足者,他和无垢两情相悦,李二郎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长孙顺德破坏高不凡和长孙无垢的婚事不成,自然也没脸参加两人的婚礼,所以便离开了洛阳,投效到李世民的麾下了。 谁都以为长孙顺德是因为仕途尽毁才意志消沉,终日借酒消愁的,殊不知也是因为一个情字! 话说李渊的次女叫李秀荷,长孙顺德一直意属此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终李渊将次女许配给了纳言窦抗的第三子窦诞。 长孙顺德情场失意,官场亦失意,双重打击之下,终于变成了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除了酒,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之所以突然间投靠李世民,是因为近日窦诞病死了,李秀荷成了寡妇,而且对方还膝下无儿无女,有改嫁的可能。 长孙顺德得闻后,仿佛瞬间从百年沉醉中醒过来,焕发出了第二春,而李渊的几个儿子中,他跟李世民最是相熟,而且也最看好李世民,所以便决定投靠到李世民府中,再择机向李渊提亲。 既然要投靠,总得表示一下诚意,所以长孙顺德便拿了高不凡作投名状,往洛河中扔了那块石碑,本想阻止高不凡和长孙无垢成亲的,可惜没能成功,不过,也间接把长孙无垢留在了洛阳。 但是天意弄人啊,当长孙顺德投靠到李世民麾下后,旁敲侧击地打听,结果得知李世民的二姐李秀荷根本不打算改嫁,而是决定给窦诞守节,并且将妾室所生的子女过继到自己名下抚养。 如此一来,长孙顺德就如当头被淋了一桶冷水,摘下来没几天的酒葫芦再次挂回了腰间,今晚,他和李世民无疑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了。 ………… 秋天的早晨十分清凉,晨风吹过庭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长孙无垢被一阵咕咕的怪叫声吵醒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温柔地替枕边人摺好被子,当看到后者精赤的结实胸肌时,俏脸不由有点发烧,昨夜云山巫雨,今朝少女已为新妇,不过忆及二人缠绵时的情景,无垢妹妹依旧羞涩难当。 咕咕…… 那古怪的叫声又再响起,长孙无垢不由暗暗好奇,将那一头如瀑的乌发盘起,随手挽了一个坠马髻,然后轻手轻脚地行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往院子望去。 这间新房正是后宅的正房,相当于后世的主人房,彰显了长孙无垢女主人的身份,这里有单独的院子,甚至是单独的厨厕和浴室。 看过红楼梦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像荣宁两府这样的豪宅,合府上来过千人,大家平时吃的都是公厨,也就是大锅饭,只有老祖宗贾母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私厨,可见其地位的高人一等。 这座正房的院子,绿化搞得很好,满院都是盆栽奇树,如今已经是仲秋时节,大部份庭树的叶子都转黄了,随着秋风瑟瑟地飘落,其中一棵庭下挂着几只鸟笼,笼中有三四只灰鸽,那咕咕的叫声正是它们发出的。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听侍书讲起,昨天夫君接亲时指挥一只白鹰叼走了阁楼顶上的彩旗,这些鸽子应该也是夫君饲养的,没想到夫君整日带兵打仗,竟然还有闲心养小动物。 长孙无垢正想着,忽觉纤腰一紧,已经被某人从身后抱住了,不由发出一声轻呼。 “无垢在想什么?”高不凡从身后搂住长孙无垢如温香软玉的娇躯,贴着脸蛋笑问,只觉得肌肤惊人的嫩--滑,禁不住轻轻地摩挲起来。 长孙无垢轻拍了拍贲起的胸前,脸红耳热地低声道:“夫君别闹了,小心别人看见。” 高不凡嗅着长孙无垢发梢的香味,那充满青春气息的娇体拥在怀中,只觉无处不动人,哪里还舍得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笑道:“一大早的,哪来的人?而且看见了又有什么打紧,新婚燕尔,难道还不许咱夫妻俩在闺房楼楼抱抱亲、热一下。” 长孙无垢轻啐一口,也只能认命了,身子一歪便完全依偎入夫君怀中。 “是不是这些信鸽吵醒你?待会我让人拿到别的院子去养。”高不凡柔声道。 “信鸽?”长孙无垢讶然道:“莫非这些鸽子能送信?” 高不凡点头道:“没错,这些信鸽是我专门托人驯养的,它们耐力足飞得远,即便是万里之外也记得回家的路。” 长孙无垢喜道:“那岂不是说,以后无垢就可以让这些鸽给夫君你捎去家书?” 高不凡笑道:“我家无垢真聪明,没错,以后若想念夫君了就写信,绑在信鸽的脚上,信鸽就会把书信捎给夫君了,信鸽的腿上有个小竹筒,只要塞好塞子,下雨天也不怕打湿,不过信鸽的载重有限,所以只能长话短说,对了,夫君这里有种炭笔,能把字写得很小,只需一张小纸条就能写好几百字,来,夫君现在教你。” 高不凡说着便牵住长孙无垢的小手兴冲冲地来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削尖的炭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长孙无垢见了不由能前一亮道:“让无垢试试。” 高不凡笑着把炭笔交给了长孙无垢,后者接过试着写了一个“思”字,有点变形,赧然地道:“好别扭!” 高不凡笑道:“无垢写惯了毛笔,刚开始写硬笔不适应也很正常,熟练了就好。” 长孙无垢又写了几个字,果然好看了许多,喜道:“夫君你真聪明,竟然想到这种简单便捷的书写方法,如果日后能推广开来,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不知要怎要怎么谢夫君你呢。” 高不凡笑道:“我只想着方便好用,倒没想到那一层去,无垢胸怀天下,实在令夫君我惭愧。”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夫君是个大忙人,哪有空想这个,以后夫君有什么好点子,告诉无垢,无垢替你兼济天下就行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 “咦,那是什么?”长孙无垢忽见抽屉里摆放着四个只小木鱼,不由好奇地问。 高不凡把四只滑溜溜的小木鱼取出来摆放在案面上,也不隐瞒,一一说出四只木鱼的来历,还有关于木鱼的传说也说了。 长孙无垢听完后既震惊,又有点激动,更多的却是感动,夫君竟然把这个惊人的秘密告诉了自己,可见对自己确实毫无保留的信任,这可是关乎真命天子的秘密啊! 长孙无垢急急走到窗边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这才把窗户关上,行回案前低声道:“夫君,此事非同小可,日后千万不要随意向人提起。” 高不凡见长孙无垢紧张兮兮的样子,便笑道:“这只是一个穿凿附会的传言罢了,未必就是真的!” ------题外话------ 这两天限时免费,全书免费看,收藏蹭蹭蹭地往上飙,苦苦熬了半年才破五千收藏,结果现在一下给我干到快一万二千去了,感觉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两天没有订阅收益,那就求点票吧,月票和推荐票都要。谢谢一直支持的朋友,也谢谢一直坚持到现在的自己,想哭! 7017k 第499章 木鱼上的玄机(一更) 长孙无垢轻摇头道:“虽然只是个传言,但也是一个有理有据的传言,夫君你可以不信,但相信的人肯定很多,要不然大家也不会争着去收集,试想一下,杨玄感、白云裳、安伽陀和虬髯客,哪一个是简单的人物?所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夫君还是不要等闲视之的好。” 高不凡点了点头笑道:“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无垢你也相信这个传说了?” 长孙无垢臻首微侧,露出思索之色道:“正所谓空穴不来风,更何况周武灭佛确有其事,有理有据,至少有六七成的可信度。更何况,即便是假的,只要天下人信了,皇上信了,那跟真的有什么区别?” 高不凡微微一震,对啊,天下人信了,杨广信了,即便是假的,又跟真的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杨广知道谁得到了这六枚木鱼,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扼杀! 如果是有争夺天下之心的人知道了谁得了这六枚木鱼,肯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抢夺! 如果天下百姓知道是谁得了这六枚木鱼,会不会认为这个人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真命天子? 念及此,高不凡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长孙无垢的小手道:“好无垢,一言惊醒梦中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长孙无垢赧然一笑,此刻她的心情同样如同波涛起伏,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自己夫君已经得了四枚木鱼,岂不是说…… 长孙无垢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她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拿起一枚木鱼,托在手心仔细端详,高不凡能在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瞳孔中,清晰地看见木鱼的倒影,不由心中一动道:“这四枚木鱼我研究了很久也没发现可疑之处,噢,对了,在黑暗的水里它们能发光,不过也就如此而已,无垢兰心蕙质,不妨琢磨一下,或许能有所发现。” 长孙无垢恬然一笑道:“夫君你也别给无垢戴高帽子了,论聪明,无垢也不及夫君你,你这么久都破解不了,无垢哪能一下子就瞧出来。”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侍书的声音传了进来:“姑爷姑娘起床了吗,婢子给你们打水来?” 长孙无垢连忙把四枚木鱼放回抽屉中,这才道:“进来吧,我们起床了。” 侍书这才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崭新的面盆,身后还跟着两名丫环和两名婆子,两名丫环端着毛巾猪毛刷子等物品,两名婆子则抬着一桶井水。 高不凡暗汗,他还真不习惯擦牙洗脸都被一大群人侍候着,长孙无垢显然也是清苦惯了,吩咐道:“放下东西后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侍书留下即可。” 两名婆子和两名丫环只好退出房间等候,侍书看了一眼还穿着睡衣的姑爷和姑娘,不由脸上有些发烧,吃吃地问道:“姑爷和姑娘谁先洗?” 长孙无垢道:“我来吧。”说完便亲自拧了毛巾给高不凡洗脸。 “还是我自己来吧!”高不凡有点不好意地伸手过来接毛巾,却被长孙无垢拨开了,轻嗔道:“夫君莫非嫌弃无垢服侍得不好?” 高不凡闻言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享受妻子的体贴服侍了。长孙无垢温柔地给高不凡洗了脸,又束起了发髻,穿上衣服,系上腰带,最后更是蹲下来替男人穿上了靴子。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享受固然很爽,但也搞得一直习惯了自己动手的高某人颇有负罪感,最后无垢要帮他刷牙时死活也不肯了。 “长此以往,夫君我只怕要变成四体不勤的废物了。”高不凡一边用猪毛牙刷子沾了点细盐,一边抱怨道。 长孙无垢噗哧的失笑出声,侍书笑嘻嘻地道:“姑爷你倒想得美,姑娘服侍你也就今天而已,过了今天,这些活儿只能由婢子来做啦,姑娘好歹也是正经主子,怎能老干这下人的活儿。” 高不愕了一下道:“还有这讲究,不行,亏了亏了,还是无垢你帮本夫君刷吧,横竖就一次。” 长孙无垢好笑道:“没啦,夫君错过机会了!” “唉,侍书你咋不早说。”高不凡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只得动手自己把牙刷了。 小夫妻两人说说笑笑地洗涮完毕,然后换上了崭新的常服,这才打开房门让婆子丫环把残水抬走,着便前去给公公婆婆请安。 “爹爹请喝茶!” “娘亲请喝茶!” 高开山和陈氏接过长孙无垢敬的茶,看着眼前这位端庄美丽的儿媳妇,都是高兴得合不扰,暗赞美儿子有眼力劲儿,虽然论容貌,线娘也不输无垢,但论气质,还是无垢更胜,乃最适合的后宅大妇人选。 “无垢,这是我娘亲传给我的一副手镯,现在娘亲把它们传给你了。”陈氏说着从旁边侍立的婢女手中接过一只小巧的木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副质地晶莹剔透的玉镯,十分之漂亮。 高不凡笑道:“娘亲居然把传家宝都拿出来了,还真舍得。” 陈氏白了儿子一眼道:“瞧你说的,好像为娘平时多吝啬似的。”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娘亲平时就乐善好施,大方得很,怎么会吝啬呢,谢谢娘亲!” “瞧瞧人家无垢多会说话,凡儿你得多学着点。”陈氏笑吟吟地道。 高不凡连忙点头道:“谨遵母亲大人之命。” “油嘴滑舌!”陈氏嗔道。 高不凡不由无语问苍天,这也太双标了,嘴巴不甜被数落,嘴巴太甜也被数落,这儿子没法当了。 陈氏没再理会高不凡,笑眯眯地道:“无垢,娘亲给你戴上吧。” “谢谢娘亲!”长孙无垢温婉地伸出了右手,又伸出了左手,陈氏依次把两只玉镯给她戴上。 长孙无垢皮肤如雪一般白皙,戴上这副白里透红的玉镯更是相得益彰,美极了! “真好看。”陈氏摩挲着长孙无垢嫩白的手背,笑吟吟地道:“无垢,娘亲然望你早生贵子,早日为我高家开枝散叶!” 长孙无垢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娇羞地低下头,高不凡暗汗,又来了,赶紧调过头去,免得看到两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高开山轻咳了一声,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挥手吩咐道:“传早餐吧!” 很快,早点便端上来了,除了粥、粉、面、粒包子、豆汁这些常见的食物外,竟然还有一碗浓汤,那味道高不凡太熟悉了,以至于一闻便知道是什么路数了,不由面色微变。 长孙无垢觉得奇怪,但也十分机灵地没问这是什么汤。高不凡轻咳一声道:“爹,你的汤还不趁热喝?” 高开山面色一沉,陈氏笑嗔道:“凡儿,这是你爹特意为你准备的,赶紧喝了吧,你看你,天天在外打仗,都瘦了,得补一补才行。” 长孙无垢是何等聪慧,闻言便猜到了几分,两边脸颊禁不住飞起了两朵红云。 在两老的目光逼视下,高不凡只好捏着鼻子喝下了这碗什锦鞭汤,今晚恐怕又要龙精虎猛了。 高开山和陈氏见状不由老怀大慰,后者笑道:“你们新婚燕尔,吃完早餐便自顾自玩耍去,不用管我们。” 于是乎,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二人吃完早餐便去过二人世界了,婚假还有半个月,要好好珍惜相聚的时光。 长孙无垢还没来得及参观宅子,于是高不凡便带着她逛了一圈。长孙家原来的大宅子还不错,前后三进院落,但跟李浑这家五进的豪宅相比,还是显得有点寒酸,所以长孙无垢参观后不禁感叹,李浑还真有钱! 等到了晚上,高某人白天喝下去的汤起效了,果然又龙精虎猛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向自律的无垢妹妹竟然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而高不凡已经晨练完回来了。 “咦,无垢你在作甚?” 高不凡刚进房间,便见长孙无垢静静地站在面盆前沉思,而婢女侍书也在,目光好奇地看着面盆中,似乎在看什么稀奇。 长孙无垢招了招手,略带惊喜地低声道:“夫君,你快来看。” 高不凡连忙走过,见到四枚木鱼都泡在了面盆的水中,此时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射落在水盆中,光影明暗之下,四只木鱼的背上竟都隐隐显示出一些古怪的纹路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惊喜地道:“原来如此,制作这些木鱼的人真是个天才啊!” 这些木鱼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上面布满了木纹,正常来看没什么特别,但是现在放在水中,被阳光一照,这些木纹由于明暗深浅不同,竟然形成了一幅古怪的画,严格地来讲,应该是一幅线路图,每一枚木鱼都是线路图的一部份。 “侍书,快拿纸来,还有我的炭笔!”高不凡激动万分地道。 “噢”侍书连忙跑去取了宣纸和炭笔,高不凡便对着四木鱼开始临摹起来,军人出身的他,画地图草图还是驾轻路熟的。 ------题外话------ 今天三更,继续求票票票…… 7017k 第500章 遭雷劈的神棍(二更) 由于木鱼表面的明暗纹路会随着阳光的角度改变而改变,所以高不凡必须不断地转换位置,这才能把木鱼身上的纹路看清楚,所以结果就是高不凡刚临摹完第一枚木鱼,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就没了。 于是乎,三人便把面盆搬到院子中,不断地调动角度,终于又在阳光下见到了木鱼身上隐藏的纹路,这次为了节省时间,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两人分工合作,各画一幅。 两人争分夺秒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把四枚木鱼身上的线路图都大致临摹下来了,只是四幅地图凑到一块后,两人又懵了,因为根本拼接不起来,自然也就无法看懂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差了两枚木鱼,地图不完整,也无论确定先后顺序,所以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地方,得把剩下的两枚木鱼也找到了才行。” “姑爷,这是一幅藏宝图吗?”侍书弱弱地问,她傻呼呼地看着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忙活了半天,结果却不知就理。 高不凡笑了笑道:“没错,是藏宝图!” 侍书不由眼前一亮,仿佛眼中全是金子银子,激动地道:“这幅地图画得如此隐秘,里面的宝物肯定非同一般。” 高不凡暗忖,当然非同一般了,得了这宝物就能得天下,你以为呢? 长孙无垢忽然轻咦了一声,高不凡连忙问:“无垢可是有新了发现?” 此时日已正午,阳光直射,长孙无垢惊喜地指着四枚木鱼道:“夫君你看这些森的鱼背。” 高不凡定眼一看,差点便蹦了起来,原来在阳光直射下,四枚木鱼的顶部竟然都若隐若现出一个小字,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只见这四个字分别是:乾、离、兑、巽! 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对视一眼,冲口而出:“八卦!” 没错,木鱼背上现出的四字竟然是八卦方位,这时阳光估计是偏了一些,四个字又不见了,高不凡急忙凭记忆将乾、离、兑、巽四个字写在对应的四幅地图上,这才轻吁了一口气,成了! 此时此刻,高不凡和长孙无垢都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制作这些木鱼的人简直太过“丧心病狂”了,竟然弄出了这么多的弯弯道道来,不过,其雕刻的手艺也着实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竟然在小小的一枚木鱼上刻出这么多花样来。 高不凡把盘中的四枚木鱼捞起来仔细收好,又吩咐侍书把水给倒掉,这才和长孙无垢回到了房间里。 长孙无垢飞快地在一张宣纸上画出了一个八卦图案,然后将四幅临摹出来的地图按照八卦方位摆放,瞬时间,四幅地图便直观了许多,不过依旧看不出是什么地方,毕竟地图并不完整。 “夫君,若是按照这种摆法,地图应该有八幅,而不是六幅,也就是说,木鱼不止六枚,而是八枚。”长孙无垢轻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轻吟道:“缘木求鱼究可哀,烈火焚躯见如来。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看来所有人都被误导了,其实木鱼有八枚,而不是六枚,无名法师这首佛谒中的‘六道’,根本没有对应所谓的六枚木鱼。” 长孙无垢点头道:“这些木鱼显然是无名法师坐化后,后人才制作出来的,故意牵扯上无名法师的这首佛谒而已,之所以流传出六道就是六枚木鱼,估计也是想混淆视听。” 高不凡苦笑道:“这家伙也是个促狭鬼,谁又会想到,佛门中人竟然会使用道家的八卦来暗藏玄机。” 长孙无垢也很是无语,高不凡这才醒起问道:“无垢是怎么发现木鱼上的秘密的?” 长孙无垢浅笑道:“夫君昨天不是说过,这些木鱼在夜晚的水里会发光吗?正好侍书打水给我洗脸,人家便试着把一枚木鱼放到面盆里,这时阳光又刚好照进来,结果无垢就看到上面的纹路了。” 真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啊! 高不凡情不自禁地搂住长孙妹妹香了一口,欣然道:“无垢,你才是我的福气啊!” 长孙无垢既羞且喜,能给夫君解开木鱼之迷,她也很开心,不过有点惋惜地道:“可惜这这幅藏宝图还差一半,要不然……” 高不凡微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们的肯定跑不了,夫君的运气一向不错,如今有了无垢你,那就更加不消说了。”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笑问:“无垢你看了没?” 长孙无垢看了一眼高不凡的头顶上方,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七彩祥云啊,你不觉为夫是鸿运当头,福泽深厚之人吗!”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 长孙无垢噗哧地失笑出声,一双明眸善睐弯成两轮甜甜的新月,摇头道:“无垢也不会望气之术,当然看不到。” 高不凡笑道:“如果有一天,有人跟你说他会望气之术,那这个人一定是神棍,遭雷劈的那种.” …………………… 是夜,月朗星稀,忽然一道惨白的电光把整座洛阳城照得亮白昼,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很多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包括高不凡和长孙无垢。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长孙无垢从床上坐了起来,俏脸上带着一丝惊色。 高不凡摇了摇头,安慰道:“应该是打雷,估计是要下雨了。” 刚才那道贼亮的白光,把窗户都照得亮堂堂的,高不凡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感受到了。 长孙无垢闻言放下心来,倒头继续睡去,没办法,睡觉前被喝了某种汤的某人折腾得太累了。 “无垢你自己先睡一会,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高不凡有点不放心,翻身下了床。 长孙无垢只是轻嗯了一声,她现在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高不凡打开房间门走到院子中,发现天空中明月高挂,疏星朗朗,分明是个大晴天,哪来的云和雨? 那么问题来了,刚才那闪光和巨响是怎么回事?旱天雷?陨石?外星人登陆地球? 高不凡飞身跃上屋顶环顾四周,忽然发觉西边有红光闪闪,似乎是什么建筑着火了,那个位置正是皇城,很明显,是皇宫有东西着火了? 什么情况?炼丹炉炸了吗? 高不凡知道杨广在宫中圈养了一些炼丹的道士,别不是某位真人炸鼎了吧?毕竟火药就是炼丹道士搞出来的副产品。 高不凡倒是想跑去看个究竟,但那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若被发现,说不定会被禁卫军当成刺客万箭穿心。 不过,约莫半炷香时间,红光便消失了,估计是明火已经被扑灭,高不凡眺望了片刻不得要领,也懒得多想了,返回房中继续搂媳妇儿睡觉,毕竟这种八卦事应该很快就会有风声传出来。 上清宫,观星台,李淳风吐出一口污血,脸色苍白地瘫倒在地上抽搐,一条人影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观星楼,赫然正是袁天罡。 袁天罡见到李淳风那惨相,不由面色急变,连忙奔上前把后者扶起,取出一粒参丸塞到他的嘴里,后者就像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吞了下去。 袁天罡又解下腰间的葫芦,往李淳风嘴里灌了几口,良久,后者苍白的脸才慢慢地恢复了些许血色,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袁天罡面色冷哼一声道:“李道兄何故想不开?竟然强行窥视天机,没把你劈死就算你造化了。” 李淳风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碎掉的玉圭,苦笑道:“是贫道大意了!” 袁天罡皱眉道:“幸好你用了李代桃僵之法,要不然贫道想给你收尸都难找得到一块完整的。” 李淳风叹了口气道:“紫微帝星旁边的两颗星辰越来越亮了,锋芒外放的那颗夺宫之势越发明显,而另一颗却始终岿然不动,但又暗藏锋芒,贫道是越发看不懂了,它到底是犯主的客星,抑或是护主的将星?” 袁天罡眼珠一转道:“所以李兄道就想窥视一下,结果被雷劈了,那……李道兄可有所得?” 李淳风捋着长须苦笑道:“惭愧惭愧,贫道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差点搭上性命,竟然一无所得。” 袁天罡暗哼一声,我信人个鬼,狡猾的家伙,肯定窥视到点什么了,却又不肯说,枉贫道还救你一命,岂有此理,不说就不说,贫道也不是吃素的,那就看看咱们谁先寻着真命天子。 “咳,麻烦袁道兄扶我下楼,现在贫道浑身使不上力气。”李淳风道。 袁天罡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贫道突然有点内急,先失陪一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溜下了观星楼。 “哎,袁道兄……袁道长,袁真人,回来啊……袁天罡,我擦你个*****的!”李淳风禁不住破口大骂,可是袁天罡早已经跑得连影儿都没了。 李淳风欲哭无泪,只能仰面朝天瘫睡在高高的观星楼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便重感冒了,作孽啊!!! 7017k 第501章 雷击武德殿(三更) 昨夜子时,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的西北角,引发了大火,幸好施救及时,否则整座武德殿都要被天火焚毁了,甚至会波及附近其他建筑。 尽管损失并不大,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杨广还是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还找来了道士连夜测算吉凶,连第二天早朝也停了。 旱天雷雷击中武德殿的消息传开后,朝野内外都议论纷纷,在古人看来,地震、雷击、洪涝灾害等都是上天发怒,要惩罚世人的表现,而雷击武德殿更是大大的凶兆。 一时间,流言四起,越传越是离奇,越传越是夸张,甚至有流言把矛头直指向了杨广,说杨广贵为天子,却倒行逆施、昏暴无道,令天下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上天震怒,降下神雷击中武德殿,寓意杨广“无德”,大隋江山将改天换日了。 本来嘛,地球每年发生的雷击事件多不胜数,有雷击建筑物的,有雷击中人畜的,若搁在现在,人们只会把雷击当成一种正常的自然现象,但在古人看来却极不寻常,尤其是雷击皇宫,而且还是旱天雷,所以瞬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仿佛大隋马上就要灭亡了似的。 大隋的既得利益者们忧心忡忡,心怀不轨者则磨拳擦拳,已经举旗造反的更是欢呼雀跃,普通老百姓则继续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顶多就是茶余饭后大家聚在一起唠嗑唠嗑,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老百姓不大关心谁当皇帝。 大业十一年八月十二,停了三天早朝的杨广终于上朝了,神色如常地坐在御座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一众文武大臣却莫名的紧张,敛息静气地分立在大殿两旁,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杨广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又深了一些,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戾了,目光一扫而过,淡淡地道:“诸位卿家可有事启奏?” 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似乎没人敢首先出来触这个霉头。 杨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道:“看来朕休息了三天,诸位卿家也过得十分安逸啊,也罢,既然天下太平,众卿无事可奏,那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启奏!”纳言苏威终于站了出来。 杨广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淡道:“苏爱卿何事启奏?” 去年雁门解围后,苏威曾劝杨广返回京师长安励精图治,与民生息,稳定国内形势,可是杨广不听,最终听了宇文述和虞世基等人的话,回到了繁荣富庶的东都洛阳。 苏威对此极为不满,这一年多以来,锲而不舍地劝谏,近日还当廷献上了《尚书》一本,规劝杨广不要贪图享乐,立即取消江都之行,从而将精力放在民生时事之上。 杨广自然十分不爽,龙舟都造好送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你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苏威老糊涂了吧? 因此,杨广开始疏远苏威,这段日子倒是跟王世充打得火热,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让王世充在身边陪驾。王世充不仅会拍马屁,说话还风趣幽默,聊起江南水乡的美女如云,聊起江南风景的如诗如画,杨广对这次江都之行更是热切期待了。 然而,就在杨广准备成行之际,却突然发生了这样一件糟心的事,明明是大晴天的晚上,一记旱天雷击中了武德殿,真是活见鬼了,搞得朝内朝外流言四起,杨广出游前的美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糟糕透顶了! 此时苏威站出来奏事,杨广自然担心他借雷击之事来大做文章,阻止自己巡幸江都! 果然,只见苏威严肃地道:“皇上,三日前的子时,无雨天雷击武德殿,造成西北殿角损毁严重,此乃大凶之兆也,坊间也是流言四起,臣以为这个时候,皇上不宜再出巡江都了,免得劳民伤财,徒增民怨。” 杨广面色阴冷地道:“那苏卿家以为朕这个时候适宜做什么?” “皇上此时宜颁布罪己诏,以安抚民心!”苏威硬着头皮道。 此言一出,殿内的一众文武大臣均倒吸一口冷,苏纳言还真敢说,这是嫌命长的节奏啊。 杨广果然勃然大怒,厉声道:“荒谬,那敢问苏大人,朕何罪之有?朕何罪之有?” 杨广连续两问,可见十分愤慨激动! 苏威微微一颤,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不过这次是阻止皇上出巡的最好机会,所以硬着头皮道:“既然上天已经降下警示,皇上更应该反躬自省。” 杨广冷笑道:“事事都要朕自省,朕要你这个纳言何用?朕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劳烦苏大人指正,难道这不是你作为臣子的本职乎?” 苏威扑通地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臣不敢,皇上请息怒,臣并不是说皇上你有罪。” “朕既然无罪,为何要颁布罪己诏?苏大人有以教朕?”杨广的眼神越发的冷厉了,嘴角上的冷嘲也越发的明显。 在杨广作为君主的强大的威压下,苏威此刻已经汗流颊背,仅存的那股书生意气也一泄千里,伏首道:“臣……鲁莽了,请皇上罚责!” “苏大人只是鲁莽了?朕怎么感觉朕是犯人,而苏大人才是皇上?”杨广冷冷地道。 苏威面色惨变,浑身瑟瑟发抖,长伏不起道:“臣不敢,臣老迈昏聩,恃宠骄纵,臣有罪!” 满朝唯一个敢直言的谏臣苏威,在杨广的高压下彻底服软了,剩下的人自然更加不敢出声。 杨广面色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苏卿家的确老了,念在你一生国操劳的分上,这次朕便不追究你欺君犯上之罪,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吧。” “谢皇上开恩!”苏威如逢大赦,对着御座叩首一拜,然后便站起来,倒退出大殿门口,这才转身,落漠地走出了乾阳殿。 苏威初侍北周,后来辅助隋文帝杨坚,深受隋朝两代君王的重用,权极一时,叱咤政坛几十年,今天终于谢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狐独地离开,只留给众人颓唐苍老的背影。 这就是杨广身边最后一名谏臣的结局,如今只剩下虞世基、宇文述、裴蕴和王世充之流的溜须拍马之辈了。 杨广虽然没有将苏威革职,但谁都明白,苏威的仕途生涯终结了! 杨广打发了苏威,目光再次扫过殿内的大臣,淡道:“还有谁要奏事?” 杨广连问了三遍,没人再出声,不过杨广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并没有顺势宣布退朝,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太史令,淡道:“太史令何在?” 太史令微微一颤,暗呼一声倒霉,出列行礼道:“臣在!” 杨广淡淡地道:“三日前的子时,雷击武德殿,苏纳言说这是大凶之兆,让朕取消江都之行,你以为如何?” 太史监主管天文历法,也就是说,雷击武德殿这种事归太史监管,太史令必须给个说法。 太史令额头汗出如浆,他可不想步苏威的后尘啊,支吾了半天才灵机一动道:“苏大人危言耸听了,武德殿虽然被雷击了,但损伤并不大,而且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帝星光芒万丈,稳如泰山,所以料也无碍,并不影响皇上这次出行。” “那为何朕出行之前,会发生雷击武德殿之事?”杨广显然对这个理由并不满意,所以继续追问,让太史令说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 这位太史令也是有才,立即道:“人世间发生之事,上天都有预兆,雷击武德殿的位置恰好是西北角,武德殿又是主兵戈,所以近日我大隋西北边可能会有战事,需提防突厥人发难,不过,这并不会影响东边,所以皇上巡幸江都之事无碍!” 杨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太史令所言倒是值得朕警醒,嗯,裴爱卿,传朕之旨意,命太原留守李渊,马邑郡守王仁恭整顿武备,随时提防突厥人南下寇掠。” 黄门侍郎裴矩连忙出列应诺!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江都通守王世充何在?” 王世充立即又滋溜一下走了出来,一记跪滑到御座前,谄媚地叩头行礼道:“臣在!” 杨广吩咐道:“八月十八启程江都之行,就由王爱卿率军在前开路,扫清沿途一切宵小之辈。” “臣领命,保证连只苍蝇也不许飞过来一只惊扰圣驾!”王世充信心十足地道。 杨广满意地道:“退下吧,好好准备,朕相信王爱卿的领兵之才。” 王世充又亲吻了一下杨广的鞋底才退了回去,这货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十足的舔狗一枚,也难怪杨广会宠信他的,简直就是隋朝版的安禄山。 至此,杨广已经扫清了所有阻止他巡幸江都的障碍,万事俱备,就等日子到了。 殊不知,杨广这次巡幸江都,一巡就是一辈子了! 正是,一片青山景色幽,前人田地后人收。后人收得莫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 ------题外话------ 三更完毕,拜求各种票。 7017k 第502章 无垢归宁 秋高气爽,天远云闲,洛水两岸,秋风飒飒。高不凡骑着神骏的大青马在前领路,身后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的四角均悬挂着一枚铜铃,行进时发出悦耳的声响,而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支由家丁婢仆组成的队伍,或挑或抬着各式礼盒,十分之隆重。 原来今日正是长孙无垢出嫁后归宁的日子,所谓归宁,就是回娘家,这个风俗由来已久,不管是现代,还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姑娘出嫁后都会回娘家小住一段日子,一来向家人报个平安,二来是向邻里显摆一下自己到底嫁得有多好,颇有点衣锦还乡的味道。 所以通常这个时候,也是男方显示实力的时候了,即便家境不咋的,至少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一点,看上去精神一点,最关键的是要对媳妇好一点,否则媳妇回到娘家一顿哭诉,指不定第二天就得领离婚证了。 高不凡自然没这份担心,作为英俊潇洒的从三品大员,还手执兵权的他,不管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是顶呱呱的,关键还得媳妇儿欢心,哭诉是不存在的,所以高不凡精神抖擞地骑马在前开路,信心满满,优哉悠哉! 由于高不凡所住的大宅在北市的立德坊,而高士廉的宅子在东市的永兴坊,所以必须通过洛水上的中新桥。 此时,回娘家的队伍走到了中新桥附近,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因为这里委实太过拥挤了! 原来中新桥是一座石拱桥,由白石筑成,带有桥栏,人来人往,人气十分兴旺,所以平时不少商贩就在桥头两边摆摊做生意。 “卖包子咧,卖包子咧,十文钱一笼!” “新鲜出炉的烤鸭,五十文钱一只,要买要快,不买后悔。” “洛水鲤鱼,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新鲜大河鲤,快来看快来瞧,不买也来瞧瞧,不瞧也来买买咧。” “占卦算命,测字看相,铁口直断,不准不收钱!” 四下里的叫卖吆喝声始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烟火气息,马车中的长孙无垢禁不住偷偷掀起车帘的一道缝,津津有味地往外面观望,平时她很少出门,街就更加少逛了,一年也没两三回,所以觉得很新鲜,也很向往。 桥头左侧的柳荫下坐着一名道士,身穿一件干净的灰布道袍,道髻高束,额头又高又阔,跟年画上的寿星松似的,其跟前摆了一张简陋的小桌子和一张小木凳,旁边还插了一根旗幡,正面写着——占卦算命,反面写着——测字看相。 高不凡觉得这名道士的长相十分奇特,禁不住多看了眼,恰巧此时一名老大娘从算命摊子前经过,道士立即热情地招手道:“这位姑娘,贫道看你天亭饱满,双颊有肉,地库浑厚,定是个有福之人,不过你额生横纹,印堂发黑,此乃大凶之兆,近日恐有血光之灾,何不过来坐下算上卦,贫道或有法子替你化解一二。” 岂料那老大娘却是十分凶悍,闻言,一挺身前的狂涛怒澜,双手往水桶般粗细的腰上一叉,怒斥道:“放你娘的屁,臭道士敢诅咒老娘,讨打!” 道士面不改色地道:“贫道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又何必骂人。” “你眼睛瞎了,老娘都能给你当娘亲了,哪里像是姑娘了?连高矮老少都分不清,算命能准?骗鬼呢,给老娘死一边去。”老大娘冷笑道:“凶兆凶兆,凶兆你全家!” 道士神色自若地道:“不管年纪多大,只要还是未嫁之身,贫道均称之为姑娘。” “你……!”那老大娘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本来骂骂咧咧的,瞬间变成了低声嘀嘀咕咕,仿佛见了鬼的,转身匆匆地逃离。 高不凡不禁暗汗,莫非这老大娘果真“云英未嫁”,也就是俗称的老姑娘、老处女,行啊,道士似乎有点眼力劲儿,行走江湖,果然得有点真本事,当然,这只与经验有关,也没那么玄乎,借用《卖油翁》中的一句话,那就是“无他,唯手熟尔”! “哎——哟!” 高不凡正打算策马行过,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连忙抬眼望去,原来刚才那名老大娘过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磕在桥栏上破了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 “唉,不听贫道所言,吃亏就在眼前啊!”道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这也太巧了吧?真有那么灵? 高不凡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道士的双手扫去! 让人走路摔跤的方法很多,高不凡只需一粒豆子就能做到,所以他怀疑道士是个高手,暗中动了手脚。 道士见到高不凡向自己望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竟招了招手笑道:“这位公子眉清目秀,面白过耳,红光满面,福禄寿均贵不可言,可否让贫道免费替你相一相面?” “道士看相免费,消灾却不免费,是也不是?”高不凡淡笑道。 道士面色微僵,讪讪笑道:“公子似乎并不是缺钱之人,难道也在乎那些阿堵物?” “道士你错了,很不巧,本公子五行缺金!”高不凡说完策马继续前行,后面的马上传出一阵低低的轻笑声。 道士见状急忙道:“公子且慢,贫道可以免费替你占卦算命,看相测字,费用全免!” “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好货,免费的更加不是好东西,还是算了吧!”高不凡头也不回,径直策马过了新中桥。 道士目瞪口呆,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姑娘,这道士好生古怪,竟然免费也要给姑爷看相算命。”马车内的侍书低声道。 长孙无垢蹙了蹙黛眉道:“这名道士估计是认出了夫君的身份,故意套近乎攀交罢了,这种江湖术士,还是少接触为妙。” 侍书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这道士好像有真本事啊,竟然瞧出那老大娘是未嫁之身,而且他刚说完老大娘近日有血光之灾,结果那老大娘就摔破了头。” 长孙无垢笑道:“这又有何难,那老大娘要么是个托儿,要么就是道士动了手脚。” 侍书吐了吐舌道:“这些江湖术士的鬼把戏还真多,要是婢子,恐怕早就被人卖了。” 道士看着马车远去,不由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此子好古怪的面相,乃贫道平生仅见。” “道长,能不能给老夫占上一卦?” “道长,俺要算命,俺想知道俺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道长,俺家婆娘一连生了四胎都是闺女,俺想问问下一胎能不能生个儿子……” “道长……” “道长……” 估计是道士刚才露了一手,这广告效应竟是杠杠的,四周一下子便围上了来一大票人找他看相,七嘴八舌,围得水泄不通。 道士表情有点发僵,干笑道:“诸位请排队,不用急,一个个来,占卦十文钱,测字十文钱,算命五十文钱,看阳宅风水一百文钱,看阴宅风水两百文钱,贫道袁天罡铁口直断,童叟无欺!” 此言一出,四周的百姓哄的便散了一大半,他奶奶的,这臭道士也太黑了吧,人家别的道士占卦算命只收几文钱,你收几十文上百文,什么玩意,赚那么多,不怕生儿子没屁门? 且说高不凡到了永兴坊高士廉家中,先和无垢到后宅拜见了高氏和鲜于氏,又聊了一阵子便独自离开了,留给她们母女说体已话儿的空间。 高不凡回到前面客厅和长孙无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只听长孙无忌问道:“长卿,昨日朝中发生一件大事,不知你听说了没?” “可是苏大人的事?”高不凡淡然道,他虽然在休婚假没上朝,但朝中发生的事还是略有耳闻的,因为杜如晦每日必到酒楼茶肆关注时事八卦,昨日回来后便告知了他这件事。 长孙无忌点头叹了口气道:“苏威这一走,这满朝诸公便仅余拍马溜须之辈,再无说真话之人了。” 高不凡没有接茬,反而目视着长孙无忌道:“辅机,到幽州来帮我吧!”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高不凡郑重地补充道:“我是认真的。” 长孙无忌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道:“眼下时机还没成熟,还是迟一些再说吧。” 高不凡微微一笑,长孙无忌没有拒绝,那就是有戏了,嗯,眼下无垢还得留在洛阳一年半载,时机的确还没成熟,且等杨广去了江都再说。 于是乎,两人都十分默契的停止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各地义军的形势。 长孙无忌显然深入研究过,对各地势力竟了如指掌,分析各路人物也是一针见血,见解独到。 高不凡不禁又惊又喜,历史上的长孙无忌能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第一,固然因为是李世民大舅子的缘故,但其才华却是毋容置疑的。 正所谓:十年磨一剑,双刃未曾试。 高不凡以为,此刻的长孙无忌完全可以出师了! 7017k 第503章 咄咄怪事 长孙无垢在娘家住了两晚,第三天早上,亦即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高不凡来接她回家了,岳母高氏、舅娘鲜于氏亲自送到前院依依惜别。 马夫挥动鞭子吆喝了一声,马车便驶离了高宅大门口,往城北而去。 听着马车铃声渐行渐远,高氏不禁叹了口气,眼圈微微泛红,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从今往后就要跟着别人过日子了,心中难免不舍,还空空落落的。 长孙无忌安慰道:“娘亲不必难过不舍,反正离得也不远,等过段日子,孩儿便把观音婢接回家住,或者娘亲去观音婢那住一段时间也行。” 高氏闻言顿时宽怀了不少,点头道:“说的也是,无垢孤零零一个人留在洛阳,又住那么大的一座宅子,也怪瘆得慌的,还是接回家里与为娘作伴的好,弟妹你说是也不是?” “噢……姐姐刚才说什么?”鲜于氏有点魂不守舍地道。 高氏奇怪地问:“弟妹咋失魂落魄的,昨晚没睡好?” 鲜于氏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今天早上遇到一件怪事,也不知当不当讲。” “什么怪事?”高氏忙问,长孙无忌也疑惑地望向舅母鲜于氏。 鲜于氏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道:“今天一早,我路过无垢住的阁楼下面,忽然见到了一匹大马,估计有两丈多高,马背上还有金色的马鞍,吓得我的心扑通扑通的。” 鲜于氏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脸色还微微发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高氏讶然道:“哪来的这么高的马,弟妹你不会是眼花了吧?如今那马又在哪?” 鲜于氏神色讪讪地道:“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马已经不知所踪,你们说奇也不奇?” 长孙无忌笑道:“舅娘你是不是一大早喝酒了?” 鲜于氏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无垢带回来的甜酒很好喝,舅娘早上确实喝了一小杯,可是也不多呀,还不至于醉花了眼,你看舅娘现在像喝醉的样子吗?” 见到高氏和长孙无忌怀疑的表情,鲜于氏估计是有点急了,来回走了好几步,然后一摊手道:“你们看,我一点也没醉啊。” 高氏点了点头道:“我看弟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那真是咄咄怪事了。”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地道:“舅娘看到的那匹马具体长什么样子的,能不能描述一下?” 鲜于氏立即便把那匹马的样子仔细描述了一遍,言之凿凿,似乎真的是亲眼所见一般,这回就连长孙无忌也有几成相信了,可是这天下真有两丈多高的大马吗?而且还有马鞍,起码得是几丈高的巨人才乘坐得了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高氏显然更为迷信,严肃地道:“此事处处透着怪异,无忌不如去寺庙寻个高僧问问好坏吧。” 说来倒是巧合,高氏话音刚下,门外便传来一阵嘀嘀嗒嗒的云板,有人高声吆喝:“测字占卦,看相算命,五行八卦,铁口直断!” 高氏闻言一喜道:“道士也行,无忌快把那道士请进来问问吉凶。” 长孙无忌觉得不妥,这道士似乎来得太巧了一些,所以犹豫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抵不住高氏和鲜于氏两人的催促,只得开门走出去左右张望,果见一名灰衣道人背着一柄桃木剑行过,手里还拿着一块云板,一边敲一边吆喝。 “道长请留步!”长孙无忌扬手道。 那名道士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行了个稽首礼,微笑道:“这位公子是要占卦算命,还是看风水?” 长孙无忌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发现这名道士平平无奇,唯独额头又高又阔,跟个寿星公似的,便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袁天罡,道号一阳子!”道士答曰。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袁道长,不知袁道长会不会解梦……其实也不算是梦吧。” 袁天罡捋须微笑道:“贵府近日是不是发生了灵异之事?” “咦,袁道长如何得知?”长孙无忌奇道。 袁天罡神秘一笑道:“贫道略懂望气之术,昨晚路过时发现贵府上空有祥云升腾,估计是有贵人在此下榻,发生点异事也不为怪。”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连忙拱手道:“袁道长请到屋里相谈。” 袁天罡微微一笑,也不客气,从容举步进了院门,长孙无忌不由暗暗称奇,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道士如此淡定,估计确有些真本事。 “无量天尊,贫道袁天罡见过两位老夫人。”袁天罡对着高氏和鲜于氏稽首一礼。 高氏和鲜于氏刚才就站在院子中,所以听到了袁天罡和长孙无忌的谈话,此时自然惊疑不定,也高看了袁天罡一头,尊敬地道:“袁道长不必多礼,请到屋里坐下来聊吧。” 于是乎,众人便引着袁天罡进了客厅坐下,又命下人奉上茶水糕点和果品。 袁天罡没有吃食物,只是扫了一眼高氏和鲜于氏,直奔主题道:“可是这位老夫人遇到了灵异之事?” 鲜于氏见到袁天罡目视着自己,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猛点头道:“没错,道长如何得知?” 袁天罡微微一笑,一副贫道料事如神的高深莫测模样,如此一来,高氏和鲜于氏更是信服了。 高氏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拙妇的女儿归宁,就住在后院的阁楼上,今日一早,弟妹在阁楼下看到一匹两丈多高,配有金鞍的大马,可是一转眼又不见了,弟妹可吓得不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想找道长你问一问吉凶。” 袁天罡捋须微笑道:“两位夫人不必心忧,这定然是件好事。”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松了口气,又有点好奇地问:“道士如何得知?” 袁天罡笑道:“刚才贫道在门外已经跟这位公子提过,贫道略懂望气之术,昨晚路过时看到贵宅上空有祥云升腾,料必有贵人在此下榻,所以这位夫人看到的金鞍大马应该是吉祥之物。”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大喜,对眼前这名道士也更加恭敬了,高人啊,竟然会望气! 此时袁天罡把背着的箱子解下,从里面取出几枚龟壳,笑道:“虽然是祥瑞,但贫道还是得占上一卦才能为诸位开解。” 高氏连忙道:“那就有劳袁道长了,若解得好,解得准,拙妇必有重酬。” 袁天罡微笑道:“贫道给人占卦算命只看眼缘,若是对了眼,分文不取亦可,若是不对眼,纵然万金相酬也不算。” 长孙无忌言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道士是真的得道高人,还是故弄玄虚装高人? 高氏和鲜于氏却是肃然起敬,连忙道:“无量天尊,那是拙妇着相了,有劳袁道长。” 袁天罡微微一笑,这才拿起龟壳念念有词,喝道:“心诚则灵,贫道问什么,还望两位夫人都要坦诚相告!” 高氏和鲜于氏连忙点头称是! “昨晚住在阁楼上的是何人?” “拙妇的女儿。” “姓名。” “长孙无垢,乳名观音婢!” “夫家姓名。” “高不凡,表字长卿。” “女方生辰八字,男方生辰八字。” 高氏刚想开口,长孙无忌轻咳一声道:“道长占卦还需要八字?” 袁天罡微笑道:“不需要也行,只是有八字会更准一些。” 高氏和鲜于氏此也清醒过来,连忙道:“没有本人同意,生辰八字不能随便透露,还望道长见谅。” 袁天罡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只是卦象可能会没那么准确。” “无妨,道长有一说一就行。”长孙无忌道。 于是袁天罡只好抛出了手中的龟壳,龟壳落地,结果三枚龟壳都是背面,全阴! 高氏和鲜于氏对视一眼,惴惴不安地问:“道长,这是什么卦象?” 长孙无忌道:“这是全阴坤卦。” 袁天罡微笑道:“看来长孙公子也精通周易八卦,果然学识渊博。” 长孙无忌摇头道:“在下也只是稍有涉猎而已,连皮毛也说不上,敢问道长,这卦象何解?” 袁天罡眼珠一转,捋须笑道:“贫道要恭喜诸位,这卦象显示大吉。” 高氏和鲜于氏惊喜地对视一眼,长孙无忌则忙道:“愿问其祥。” 袁天罡侃侃而道:“此卦遇坤即泰,内阳外阴,内健外顺,天地之交。正所谓龙乾马坤,马是坤的卦象,倒是正合这位夫人所见的大马,所以要恭喜老夫人了,令媛日后必处于居中尊位,贵不可言呀!”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大喜,后者啧啧地道:“瞧瞧,我就说长卿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吧,子凭母贵,妻凭夫贵,既然无垢日后贵不可言,长卿那就更加不消说了。” “龙乾马坤,遇坤即泰,内阳外阴,内健外顺,天地之交……”长孙无忌微微一震,目光不自觉望向了袁天罡。 袁天罡低眉垂目,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见到长孙无忌望来,捋须回以一笑道:“长孙公子可是有疑问?”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淡道:“在下只是觉得道长这卦象解得有点大了。” 袁天罡神色自若地道:“贫道道行毕竟有限,或有疏漏谬误之处也未可知。” 高氏喜滋滋地道:“袁道长过谦了,这是拙妇的一点心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道长不要推辞。” 高氏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袁天罡手中,后者不着意地捏了捏,滋溜一下便抖进了道袍的宽袖中,笑道:“却之不敬,那贫道便要谢过老夫人赏赐了。” 高氏见对方收了钱,笑吟吟地道:“这是袁道长应得的,来人呀,给道长准备斋饭。” 袁天罡也不客气,在府里吃完了斋饭,这才飘然离开。 ------题外话------ 长孙皇后归宁,住处外面出现一匹大马的事,在史书上有记载,觉得挺趣的,所以就写了这章。 7017k 第504章 涿郡留守 太史令那日在乾阳殿中说了,武德殿的西北角被旱天雷击中,寓意大隋的西北边近期可能会发生战事,建议杨广提防突厥人南下寇掠,然而才没过几天,这位滥竽充数的太史令就被狠狠打脸了。 因为大隋的西北边境风平浪静,倒是东北边先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两单,真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杨广此刻的心情真的糟糕透了,本来刚刚好搞定了苏威这个老顽固,正准备高高兴兴乘坐龙舟下江都游玩的,结果又整出这种妖蛾子来。 话说大隋的东北边出了什么大事呢? 第一件大事,原来是涿郡通守郭绚死了。 怎么死的? 被窦建德和高士达弄死了。 怎么弄? 苦肉计啊! 话说高士达和窦建德在河涧郡参与围攻高不凡,结果功亏一篑,最后高士达差点全军覆没,损失惨重,急急退回高鸡泊中隐匿起来。 而涿郡通守郭绚得知高士达和窦建德损失了数千精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于是便生出了捡便宜之心,率领一万人赶到高鸡泊试图痛打落水狗,趁势把高士达和窦建德给消灭了。 高士达和窦建德自知正面交战肯定不是郭绚的对手,于是两人一商量,便想出了一条苦肉计。窦建德假装和高士达闹矛盾,然后率部下五千人逃离了高鸡泊,而高士达也大肆宣扬窦建德叛逃了,然后当众斩杀了一名妇人,并说这个妇人就是窦建德的妻子曹氏。 涿郡通守郭绚闻报后不由大喜,还仰天大笑了三声,真是天助我也,高士达和窦建德竟然闹内讧,正好分而击之。 这个时候,窦建德竟然主动派人联系上郭绚,表示愿意率部下投降,并且帮助郭绚干掉高士达,给自己的妻子曹氏报仇。 郭绚更是大喜过望,竟然十分“天真”的信以为真,与窦建德约好了地点见面,准备订立盟誓。 郭绚只以为窦建德是真心投靠的,所以没作防备,麾下的的军队十分松懈,然而就在双方抵达约定地点准备结盟的时候,窦建德突然暴起发难,袭击了郭绚的军营,并将郭绚的军队击溃,斩杀和俘虏了数千人,又夺得战马过千匹,最后仅剩郭绚率着几十名亲兵逃掉了。 窦建德却不打算就此放过郭绚,带兵一路追杀,最终在平原郡追上,并且斩下了郭绚的人头献给了东海公高士达,一时间,窦建德名声大震,实力也为之大增,威胁邻近州县。 涿郡留守段达得闻郭绚被杀,竟吓得赶紧留回涿郡的郡治所在,蓟县城中闭门不出。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大事突然发生了,北平郡通守罗艺竟然突然发难,杀死了北平郡的太守邓暠,理由是邓暠意图谋反,所以罗艺他先下手为强了。 罗艺杀死了邓暠后,全面接管了北平郡,并派出亲信部队扼守卢龙塞和临榆关,将关外的柳城郡和北平郡连成一片,而且还把重兵派到了渔阳郡边界附近,意图不言自明,这是在提防高不凡麾下的猛将尉迟敬德啊。 虽然北平郡通守罗艺同样受到涿郡留守段达的节制,但是段姥姥怕得要死,那里敢管,更加龟缩在蓟县城中不敢出来了,只是发了几份八百里加急上报给杨广,请求杨广派兵支援,同时派人前往北平郡调查事件真相。 杨广看完段达的奏本,气得直接撕成碎片,大骂段达是个废物,郭绚是个蠢货!! 杨广阴沉着脸在殿内来回踱步,愤怒的心情倒是慢慢平复下,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他转身返回御案后坐下,取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殿内侍候的太监急忙上前磨墨,结果由于太紧张了,竟然溅出了些许墨汁到御案上。 杨广顿时目光一厉,喝道:“来人,把这个笨手笨脚的蠢货拖出去砍了脑袋。” 那太监吓得直接软倒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然而这并没什么用,眨眼间,这名倒霉的太监就被如狼似虎的禁卫拖了出去,卡嚓的一刀,人头落地! 杨广自始至终,连眼帘都没抬一下,毕竟对他来说,杀个把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不值一提。 杨广脸色阴沉地提起笔来亲自誊写圣旨,但见其笔锋如刀,就连笔尖与宣纸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仿佛也蕴含着无穷的杀意,殿内一众太监和侍卫莫不心惊胆颤的。 “段达这个废物,朕任命你为涿郡留守,却屁用都不顶,出了事只知道龟缩求援,朕还留你何用,那便回家耕田去吧!” 杨广御笔一挥,把段达削了职,而且还是一撸到底的那种,连光禄大夫这种散官称号都剥夺了,这下段姥姥真要回家种蕃薯了,噢,隋朝还没有蕃薯,所以段姥只能种点其他东西了。 杨广撸完段达,又换了一张空白的圣旨,却久久没有下笔,面色变幻不定,眼中寒芒闪闪。 话说杨广当初虽然任命高不凡为渔阳通守,但为了牵制高不凡,又特意把柳城督军罗艺任命为北平郡通守,并且节制柳城郡,结果现在傻眼了,人家高不凡一直老老实实的,甚至把元配妻子都留在了洛阳,反而用来牵制高不凡的罗艺搞事情了,突然杀死了北平郡太守邓暠,还给邓暠安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所以,此时的杨广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自诩聪明,能把所有人玩弄在指掌间,结果这次玩脱了,竟被“棋子”反过来摆了一道。 如今罗艺手握过万兵力,控制了临榆关和卢龙塞,杨广即便怀疑罗艺意图不轨,也鞭长莫及了,一时间竟没有办法奈何得了罗艺,派个钦差去调查吧,指不定刚进入北平郡地界就被罗艺暗中派人给干掉了。 “废物!段达是废物,郭绚也是废物!”杨广心烦意燥,禁不住又大骂起这两个人来。 要是郭绚没死,涿郡那一万精兵还在的话,罗艺想必不敢如此放肆,要是段达不是那么胆小懦弱,早就把罗艺给降住了! 杨广越想越是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把段达给撤了,这才导致了幽州如今危险的局面。 没错,幽州如今的情况极为危险,因为通守郭绚死了,守卫涿郡的一万精兵也没了,而南边的高士达和窦建德正在趁机发展壮大,罗艺也肯定对物阜民丰的涿郡虎视耽耽。 怎么办? 杨广心念电转,最后咬了咬牙,久悬的御笔终于落下了,任命渔阳通守高不凡接替段达,担任涿郡留守一职,并且负责调查北平郡太守邓暠“造反”一案。 罗艺是一员悍将,而且手握重兵,占据地利,为今之计也只能用高不凡来压他了,而高不凡身为渔阳通守,就在北平郡的北边,手中还有八千悍卒,关键这小子还能打,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杨广写完第二份圣旨,又抽出第三张空白的圣旨,这次稍思索了片刻,便下笔一挥而就,任命原太仆寺卿,左光禄大夫杨义臣为统帅,从东都率军两万赶往高鸡泊,围剿高士达、窦建德和孙安祖等人。 话说这个杨义臣也是隋朝的名将之一,但是如今已经七十高龄了,去年便以左光禄大夫的身份告老还乡,眼下杨广身边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了,便想起了这位老将。 且说杨广写好了圣旨,又检查了一遍无误,便命人立即去传旨。 “圣旨到,渔阳通守,左翊卫将军高长卿接旨!” 八月十五日,正是中秋佳节,高不凡特意“发明”了月饼,本想把高氏、鲜于氏和长孙无忌接到家里一起团聚赏月的,结果人是接来了,但还没到晚上,月亮还没见着,杨广的圣旨却先到了。 杨广的这份圣旨不仅任命高不凡为涿郡留守,还钦命他全权负责调查北平郡太守邓暠“造反”一案,这就意味着高不凡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罗艺这块硬骨头硬刚了。 “高大人,请接旨吧!”负责传旨的太监大声宣读完圣旨后,笑眯眯地递向高不凡。 “臣领旨!”高不凡高举双手,从太监手中接过了那卷圣旨。 太监把圣旨交到高不凡的手中,一脸谄媚地道:“恭喜高大人,贺喜高大人,升任涿郡留守一职,深得皇上器重,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呀。” 高不凡微笑道:“公公辛苦了!”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杜如晦便奉上了一份跑腿钱,那太监稍掂了掂,立即面露喜色,又恭维了几句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传旨太监一离开,众人便纷纷围上来向高不凡道贺,鲜于氏更是喜滋滋地道:“看来那个叫袁天罡的道士算得真准,啧啧,长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留守,总管整个幽州,纵观我朝,唯一人矣。” 高不凡愕然问道:“舅娘刚才说什么道士?” 长孙无忌便把日前道士袁天罡占卦的事说了一遍,高不凡听完后沉默了,杜如晦则目光炙然,父亲高开山和娘亲陈氏也是啧啧称奇,且内心暗喜。 7017k 第505章 如此父母 一轮明月高挂,庭院里撒满了一地清辉,桂花的香味乘着夜风偷溜进了房里间,摇曳出一地的烛影。 此时,长孙无垢和侍书主仆二人正在灯影下忙碌着收拾行囊。今日皇上一封圣旨,夫君虽然升任涿郡留守一职,可喜可贺,但明日便要立即赶回涿郡赴任了,新婚才十天,心中自是难舍难离,但贤慧的长孙无垢还是很快收拾好心情,强打精神给丈夫收拾行囊。 终于行囊都差不多打包好了,长孙无垢对着高不凡柔声道:“很快就要入冬了,无垢给夫君准备了几套冬衣,还有几套明年开春后穿的春装、几套入夏穿的夏裳,都搁在这只箱子里,转季的时候,夫君记得要取出来替换;这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常用的刀枪伤药,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只箱子里装的却是一些耐放的零食……” “为夫不吃零食!”高不凡赶紧道。 长孙无垢白了丈夫一眼,笑道:“这些零食不是给夫君准备的。” 高不凡愕然道:“不是给我准备的,那是给谁准备的?” 长孙无垢温婉地道:“那是给崔家诗柔姑娘准备的手信,夫君老是麻烦人家训养猎鹰信鸽什么的,如今从洛阳回去,若不带点什么表示谢意,实在说不过去。”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讪讪地道:“还是无垢你想得周到。” 高某人此刻里有点发虚了,前几日喂鸽子的时候,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嘴,这些鸽子和猎鹰都是崔诗柔帮忙驯养的,没想到无垢就上心了。 “对了,这只小盒子里还有一些小玩意,夫君一并带给诗柔姑娘吧,代我向她问好。”长孙无垢微笑着道。 高不凡闻言越发的心虚了,以无垢的聪慧,肯定是联想到什么了,不由暗暗后悔那天一时说漏了嘴,他拿起那只小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小饰物,虽然不算贵重,但也十分精美。 “无垢,我送这些只怕不太适合吧?”高不凡暗汗道。 长孙无垢神色自若地道:“夫君送自然不适合,但这是妾身送的,并不妨事。” “噢!”高不凡顿时无话可讲了,有个聪明的妻子虽然是福气,但压力也挺大的,幸好,无垢的性格贤慧,而且还颇有胸襟气度,否则真的很头疼。 这时长孙无垢忽然轻抚额头道:“差点忘了,柜子里还有几对新纳好的鞋垫,侍书,你找来一并放进装衣服的箱子里吧。” “好哩!”侍书答应了一声便打开柜子找鞋垫。 高不凡既感动又有点惭愧,握住长孙无垢柔软的小手道:“忙了大半晚,无垢你也累了,坐下歇一会儿吧。” 长孙无垢还真的有点累了,在高不凡傍边的凳子坐下,后者又讨好地道:“无垢,为夫给你捏捏腿吧。” “噗哧,干嘛啊,捏得人家好痒!”长孙无垢拨开某人的手低声嗔道,俏脸绯红绯红的。 高不凡连忙道:“那为夫给你揉揉肩吧!” “不用!”长孙无垢果断拒绝,似笑非笑道:“无事献殷勤,夫君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怎么可能,只是见无垢你忙了一晚上,太累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长孙无垢温柔地道:“无垢不累,倒是夫君你回到涿郡只怕又要带兵打仗了,如今不比往日了,夫君身为涿郡留守,你的安危牵连了太多人,做事万勿冲动,需三思而后行。” 高不凡闻言,对长孙妹妹更是又敬又爱了,点了点头道:“为夫谨记娘子的教诲。” 长孙无垢见丈夫听教听话,心中不由一甜道:“能听进别人的劝谏是夫君的优点,妾身希望夫君日后不论处于什么位置,都能保持这个优点,广开言路,须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个道理。” 高不凡握住长孙无垢的小手道:“知道了,我的娘子大人,您还有什么指导吗?” 侍书正好拿着鞋垫走过来,闻言扑哧的失笑出声,长孙无垢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正在此时,父亲高开山的声音在房间外面传了进来:“凡儿睡了吗?” “没呢,老爸有事吗?”高不凡大声应道。 长孙无垢连忙把小手抽回,站了起来,行过去打开房间门,对着门外恭谨地福了一福,落落大方地道:“阿爹进到来坐坐吧,我们还没休息。” 高开山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找凡儿说几句话,无垢你自忙去,不用管我!” 长孙无垢闻言又福了一礼,然后退回屋中,高不凡跟着父亲高开山走出了院子,来到回廊处站定,问道:“老爸,什么事?” 高不凡从小到大都叫高开山老爸,所以后者早就习以为常了,轻咳一声道:“凡儿,你这次真的娶了个好媳妇,记得对人家好点。” 高不凡好笑道:“老爸你半夜三更来找孩儿,就是为了说这个?无垢自然是极好的,你儿子我又不眼瞎,而且不用你老人家提起,孩儿都会对无垢很好!” 高开山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你娘非让我说的,你以为你老子我乐意唠叨。” 高不凡恍然笑道:“哦哦,敢情是奉了母亲大人的旨意,那母亲大人还有其他指示吗?” 高开山沉吟了片刻才道:“凡儿,我跟你娘亲商量过了,决定把马场转手出去,不养马了!” 高不凡微愕,飞鹰马场是老爸十几年的心血,如今突然说不养马了,倒是让他颇有点意外,不过不养也好,马匹生意虽然赚钱,但风险也高,而且很累人,于是点道:“那就不养了吧,孩儿现在好歹也是正三品大官了,赡养两老下半辈子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如今渤海郡周边不安稳,也不适宜养马了,阿爹和娘亲转手了马场,正好到幽州来怡养天年。” 高开山有点不爽地道:“你老爸和你娘还不用你养,马场转出去的钱足够我们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道:“行,有养老金就是底气足!” 高开山早就习惯了儿子口中层出不穷的新词了,冷哼道:“我和你娘暂时不去涿郡。” “为什么?”高不凡失声道。 高开山不满地道:“你又没有儿子女儿让我们带,我们去涿郡作甚?吃闲饭等死吗?不去!”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地道:“老爸你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而且,你们不去涿郡还能去哪?” 高开山眼珠一转道:“我和你娘留在洛阳陪儿媳妇不行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堵,他终于明白父母为何突然要卖掉马场了,敢情是放心不下无垢一个人留在长安,所以卖掉马场来陪她,好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啊。 这世上,如果有人愿意对你默默付出所有,不求回报,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你的父母! “爹!”高不凡眼眶有点微热,鼻子还有点泛酸。 高开山也是眼中一暖,伸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深长地道:“凡儿,你天赋异禀,与众不同,所以为父给你起了个名字叫不凡,本来想等你成年后再给你取个表字叫杰伦的,不过你自己却先取了长卿这个表字,听着还不错,所以为父也懒得让你改回来了……” “高杰伦?”高不凡不由汗嗒嗒的,差点一头栽倒。 这时,只听高开山又继续道:“凡儿,自从你出生的那天起,你就注定要不凡,所以回到幽州后,你放心大胆去干吧,你娘和无垢这里有为父照料了,出不了岔子,所以你不必为此分心,也不必为此投鼠忌器。” 高不凡看着眼前镇定自若,充满自信的老爹,既熟悉,又有点陌生,也第一次发觉,自己对老爹的了解似乎有点不够。 “很晚了,进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高开山打了呵欠,转身便欲离开。 “老爸!”高不凡连忙喊住他。 高开山转过身,慈和地问:“凡儿还有什么事?”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娘那天送给无垢的那对玉镯,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开山皱了皱眉道:“自然家传的,你问这个作甚?” “无垢说那是南陈皇室御用之物,娘亲又姓陈……”高不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开山。 高开山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行,嘴里喃喃自语般道:“这儿媳妇也太聪慧博学了些,早就让你娘不要把玉镯拿出来的了。” 高不凡心中一阵激动,其实他早就有点怀疑母亲的身份了,敢情母亲还真是南陈皇族的后裔,难怪老爸会有实力开马场,试问一个北齐的落难世子,仅由一名仆人带着逃到南陈避祸,能活下来就错了,哪来的实力开马场? 一个马场的初期投入,即使规模再小,没有个几万两银子根本搞不下来,像飞鹰马场这种,少说也得七八万两银子吧。 啧啧,父亲是北齐皇室后裔,母亲是南陈皇室后裔,敢情自己竟是个根正苗红的地主阶级! 7017k 第506章 绊脚石 大业十一年,秋风萧瑟,又是十里长亭,长孙无忌给高不凡送行,无垢这次却没有来,因为离愁能杀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高开山夫妇也没有来,因为哪有父母出城十里给儿子送行的道理?即便是皇帝也没有这种待遇的! 长亭中,长孙无忌举杯祝酒,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道:“记得上次在此送行时,我祝愿长卿你平步青云,鹰扬幽燕,结果如今两年未及,长卿已然由五品的鹰扬郎将升任四品渔阳通守,紧接着又升任从三品的左翊卫将军,如今更是被任命为涿郡留守,秩正三品,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无忌也是艳羡不已!”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是承了无忌你的贵言罢了。” 长孙无忌闻言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更要多说几句吉利话,嗯,这次就祝愿长卿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杀四方,嗯,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无垢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高不凡微笑道:“那便承辅机的吉言了。”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在长亭外面等候的杜如晦和二十名亲兵,还有那胡女冰姬,压低声音道:“长卿,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回到幽州后便抓紧把罗艺赶出临榆关(山海关)吧,将幽州控制在手中,这可是一块风水宝地。” 秦汉时期的幽州,几乎包括了整个河北,还有辽西和辽东,后来范围越缩越小,隋朝的幽州通常是指今天的北京、天津和唐山一带,而出了临榆关就属于营州地界了。换而言之,隋朝的幽州包括了涿郡、安乐郡、渔阳郡和北平郡。 高不凡如今被任命为涿郡留守,意味着整个幽州都得受他的节制,不过,现在罗艺先下手为强,占领了北平郡,把卢龙塞和临榆关这两处重要的关隘抢到手,如此一来,关外的柳城郡、燕郡和辽西郡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进可以攻打取涿郡,退也可以守住关外之地,舒服地自立为王。 不过罗艺若舒服了,高不凡肯定舒服不了! 换而言之,高不凡想把整个幽州整合起来,那就必须先收拾罗艺,把北平郡抢回来,抢回北平郡还不够,还得把卢龙塞和临榆关也控制在手中,否则太被动了,因为罗艺的军队随时可以通过这两处关隘前来攻打幽州,就好像菊花后面有两把锥子,随时有可能捅过来,试问高不凡在幽州这块地上如何还能蹲得安稳?争霸中原那就更加不用想了。 总而言之,高不凡日后若想效法明成祖朱棣靖难,夺取江山,那就必须先解决罗艺这块拖后腿的绊脚石,否则一切都免谈。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菊之患,必先除”,如今的罗艺就是高不凡的菊之患! 长孙无忌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建议高不凡回去上任后,首先要把罗艺赶出临榆关,把北平郡控制在手中! 注意!长孙无忌用的是“赶出”这个词,而不是“干掉”。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目前这种情况,高不凡还不能把罗艺直接干掉,因为留着他,杨广便不得不继续倚重高不凡镇守幽州,若一下子把罗艺干挺了,杨广十有八九会把高不凡调走,免得他在当地坐大。 这就是所谓的养寇自重了,所以,就目前而言,活着的罗艺才是好罗艺,才符合高不凡的利益最大化,等日后彻底控制住幽州,打好了根基,有实力向杨广说不了,到那会,再干掉罗艺也不迟! 长孙无忌的这番话,高不凡自然一听就懂,点头低声道:“无忌放心,我会的。我给无垢留了信鸽,随时保持联系,另外,若情况危急,你们可以赶到荥阳虎牢关找行俨帮忙,他会把你们安全送到幽州的。” 虎牢关在在洛阳城东边不远,乃洛阳城的东边的门户,当初杨玄感造反就是先攻陷了虎牢关,这才兵临洛阳城下的。 长孙无忌神色郑重地点头道:“好的,不过,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才好。” 的确,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说明情况已经相当紧急了。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又聊了几句便拱手作别,转身走出长亭,翻身骑上了了大青马。 胡女冰姬见到高不凡从长亭中行出来,眼底闪过丝兴奋,故意把那火辣的身材尽量展示出来,后翘前凸的,结果高不凡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直接便上马启程了。 冰姬不由大失所望,又被深深地打击一次,而沮丧又恼恨。 “这个可恶的家伙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年纪轻轻,也怪可怜的!”冰姬充满恶意地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杜如晦瞥了冰姬一眼,淡淡地道:“走吧,出发了!” 冰姬的目光跟杜如晦一触,马上就变得乖巧起来,娇声柔气地道:“是,老爷!” 队伍出发了,十名亲兵在前开路,十名亲兵殿后,高不凡不紧不慢地策马前行,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悠悠洛水,没有渔舟青影顺流而下,也有没有竹箫吹奏的《长亭送别》。 高不凡微微叹一口气,青若去了江都,这是确有任务,还是故意避开自己,避开自己和无垢的婚礼? 青若的身份和经历使然,注定她会把自己绑定在大隋这艏破船上,若不及时抽身,只怕会连同大隋一同沉没。 高不凡无奈地摇了摇头,青若的性子注定无法劝阻,他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去劝阻,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等杨广死了,隋朝灭亡了,青若也许就放下了! “二两二身寒骨冷苦伶仃,此命推来生乞人。碌碌巴巴无度日,终年打拱过平年。 二两三此命推来骨自轻,求谋作事事难成。妻儿兄弟应难许,别处他乡作散人。 二两四此命推来福禄无,门庭困苦总难营。六亲骨肉皆无靠,流到他乡作老翁。” 高不凡正要收拾心情策马加速,河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有点类似于陕北地区的信天游,但歌词却十分古怪。 高不凡下意识地抬眼往河面望去,只见一叶轻舟正顺流而下,船上两名道士正在下棋,而歌声正是出自其中一名额头又高又阔的道士。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色,因为这个道士他见过,正是无垢归宁那天,在新中桥摆摊算命的那位。 “六两九君是人间福禄星,一生富贵众人钦。纵然福禄由天定,安享荣华过一生。 七两此命推来福不轻,不须愁虑苦劳心。一生天定衣与禄,富贵荣华主一生。 七两一此命生来大不同,公侯卿相在其中。一生自有逍遥福,富贵荣华极品隆。” 轻舟顺流而下,速度甚快,倾刻间,歌声便渐行渐远,最终弱不可闻。 冰姬禁不住问:“老爷,这道士难道是个卖肉的?总唱什么几两几的。” 杜如晦笑道:“道士唱的是称骨歌,给人看相称骨的口诀。” “原来如此,老爷真是博学,连称骨歌也知道。”冰姬满眼崇拜地恭维,又问道:“对了,奴家前几日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归宁时,住处外面出现了一匹金鞍大马,一眨眼却又不见了,于是找了个道士来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地之交,遇坤即泰。又说什么龙乾马坤,外阴内阳,什么夫人居中显贵的,妾身不是很明白,老爷能不能给妾身讲解一二。” 杜如晦淡淡地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福气,所以不懂的,那就继续让它不懂吧。”说完一夹马腹驰了出去。 冰姬撇了撇嘴,打马急追,骑术竟然极好! 7017k 第507章 徐军师出马 新昌县城,北平郡的郡治所在。 萧瑟的秋雨正卖力地敲击着屋顶,发出萧瑟的声响,仲秋时节,凉意初透。北平郡通守罗艺,此刻正在堂上来回踱步,神情犹豫不决,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温大临眼见这种时候,罗艺竟然还在犹豫,禁不住有些焦急地道:“将军,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时万万犹豫不得,趁着渔阳通守高长卿不在此间,正好一举击垮尉迟敬德,占领渔阳和安乐二郡,进而攻取涿郡,到时只须打开官仓放粮,旬月之内必可得兵十万以上,届时将军坐拥幽营二州,则可高枕无忧矣,进可俯冲中原,退能休养生息,雄霸一方。” 温大临,表字彦博,并州祁县人氏,出身太原温氏,精通高句丽语,曾出任通直谒者一职,说白了就是一个外交官员,颇有文才,所以被罗艺网罗到麾下效力,乃罗艺的谋主。 不过,罗艺之所以突然杀死北平郡太守邓暠,倒不是温大临出的主意,纯粹只是个意外。 话说罗艺有个十分得宠的小妾,姓徐,小妾的父亲叫徐阿九。这个徐阿九原是一名卖咸鱼的商贩,平常低三下四,赚的钱只够一家人免强渡日,不过徐阿九有一个女儿,生得倒是颇有几分资色,人称咸鱼西施,一日上街卖咸鱼,刚好遇到罗艺经过,竟被后者看上了,聘为侍妾。 徐阿九这回真正是咸鱼翻身了,抱上了通守大人的大腿,倾刻间时来运转,于是不再卖咸鱼了,改成卖布匹和米粮了,在新昌县城内开了一家布庄和一家粮铺,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但是好景不长,徐阿九很快就出事了,有人以匿名的方式,向北平郡太守邓暠举报徐阿九私藏甲胄,意图谋反。 邓暠收到匿名举报后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派人搜查了徐阿九的粮铺和布庄,竟然真在其存放米粮的仓库里找到了十副铠甲,还有一批弩箭,得,这下坐实了,邓暠立即下令把徐阿九全家抓捕收押,并且查封了徐阿九的店铺。 话说罗艺此人个性比较强势,十分霸道,就任北平郡通守后,仗着手握兵权,并不把北平郡守邓暠放在眼内,甚至多次当众让邓暠下不了台,所以两人的关系闹得极僵。 前段时间,坊间便突然有流言传出,说罗艺有谋反之意,邓暠虽然耳闻,但没有证据,只能当作不知,如今抓到罗艺的便宜岳父徐阿九私藏铠甲和弩箭,倒是印证了前段时间的传言,于是乎,邓暠既兴奋,又害怕,召来下属官员商量对策,打算出其不意抓捕罗艺。 可惜罗艺也不是蠢蛋,前段时间有流言传出他要谋反,他便变得十分警惕,由于和邓暠的关系本来就不和,所以他怀疑这流言就是邓暠放出来故意陷害他的,所以终日不离军营,以防不测。 很不幸,邓暠抓捕徐阿九的消息走漏了,罗艺得闻后大惊失色,也不等邓暠发动,他就先下手为强了,突然发兵攻入新昌县城,杀死了邓暠全家和所有地方官员,并给邓暠安了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当初在徐阿九粮铺中找出来的铠甲和弩箭全部丢到邓暠的太守府里,然后又被“搜”出来,作为邓暠谋反的证据。 罗艺先下手为强干掉了邓暠后,一边上奏给朝廷,一边派兵接管了卢龙塞和临榆关,同时又屯兵在渔阳郡边界,提防率军驻守在渔阳县的尉迟敬德。 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温大临见事已至此,便建议罗艺趁着渔阳通守高不凡远在洛阳休婚假,发兵攻打尉迟敬德,把渔阳和安乐二郡抢到手中,然后再图谋富庶的涿郡。 但是,直到现在,罗艺还是拿不定主意,一来,杨广的余威还在,一旦他发兵占渔阳郡,等于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杨广若派大军来镇压,他罗艺只怕抵挡不住;二来,高不凡虽然不在,但是其麾下的尉迟敬德也不是吃素的,八千悍兵中还有两千骑兵,真打起来,罗艺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到现在。 日前,罗艺突然收到风,说杨广已经削了涿郡留守段达的职位,改派高不凡接任涿郡留守,并且负责调查邓暠谋反一案。 这一下子,罗艺开始慌神了,高不凡是个什么狠角色,他自然是知晓的,段姥姥给高不凡这小子提鞋都不配,一旦他回到涿郡上任,自己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罗艺急急把谋主温大临,以及两名心腹爱将薛万钧和薛万彻召来商量对策,而温大临则趁机再次力劝罗艺发兵攻打尉迟敬德。 但是,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的意见却和温大临相左了,他们认为目前完全没有必要攻打尉迟敬德,因为邓暠造反是“证据确凿”的铁案,即便高不凡来调查,最终也查不出什么来。 正所谓师出必有名,高不凡查不出证据,自然没有借口对北平郡用兵了,如此一来,罗艺就能腾出更多时间来巩固和扩大实力,做好充分的准备,更何况卢龙塞和临榆关又控制在手中,进退自如,怕他个鸟。 可是罗艺一旦发兵攻打渔阳郡,那么性质就大不同了,这意味着告诉天下人,罗艺他造反了,到时高不凡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兵平叛,甚至杨广也可能会派兵前来征讨。 另外,尉迟敬德勇冠三军,麾下八千精兵战力强悍,不久前才参与扫灭了王须拔和厉山飞,还打得李密和窦建德他们联军大败,无论是士气和声威都正值顶峰时期,跟这样一支军队开战,薛万钧和薛万彻都没多少把握,担心最后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其实薛家兄弟的担心,也是罗艺的担心,所以他更偏向于薛家兄弟! “温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从长计议吧!”罗艺来回踱步了近半炷香时间,终于还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温大临闻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眼中难掩失望之色,罗艺此人虽然骁勇善战,也颇有谋略,唯独格局太小,充其量只能称霸一方,断不可能成为天下共主,唉,如此好的机会也不懂把握,可惜了! 一时间,温大临竟有点意兴索然,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便再议吧,一场秋雨一场凉,属下昨晚感了些风寒,身体不惜,还望大人恩准属下休息几天。” 罗艺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温先生保重身体要紧,那便好好休息几天吧。” 温大临拱了拱手,披上雨具走出大堂,消失在萧瑟的秋雨中。 薛万钧皱眉道:“温彦博似乎对将军的决定不满。” 罗艺冷哼一声道:“一介书生懂什么打仗,他只以为打仗是请客吃饭那么容易,要是尉迟敬德那么好打,不用他说,本将立即就出兵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不用管他。” 薛万钧和薛万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深夜了,萧瑟的秋雨还在下着,渔阳县城的北城门也还开着,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冒着冷雨悄然入城,身后还有上百辆兵车,这些兵车全部用油布包裹着,车上也不知运载着什么东西,车轮陷入泥地中极深,马拉人推的,十分之吃力。 折腾了大半晚,这支骑兵和车队终于全部入了城,尉迟敬德亲自将率领这支骑兵的男子领了进屋内。 那名男子进屋中解下了湿淋淋的斗笠,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赫然正是徐世绩,徐懋公! 尉迟敬德见到徐世绩,松了口气道:“总算把徐军师你给盼来了。” 徐世绩微微一笑,问道:“尉迟将军,罗艺近日可有动静?” 尉迟敬德摇头道:“罗艺虽然屯兵在边界,但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徐世绩闻言笑道:“应该不是打鬼主意,只是存了侥幸心理,犹豫不决而已,罗艺此人勇而少谋,为人刚愎自用,身边即便有温彦博这种谋士也是白费,他错过机会了!” 尉迟敬德连忙问:“高大人几时到?” “日前已经收到了飞鸽传书,十日之内,大人必到!”徐世绩答曰。 尉迟敬德闻言笑道:“行,那便且留罗艺此子十天半个月的性命,等高大人一到就拿他祭刀!” 徐世绩摇头道:“罗艺还不能杀,只需把他赶出关外便行。” 尉迟敬德皱眉不解地道:“为何要留下此子性命?须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罗艺若逃到关外,必然后患无穷,咱们后方不稳,必然寝食难安。” 徐世绩微笑道:“所以咱们不仅要把罗艺赶出关外,还得把卢龙塞和临榆关拿下,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咱们手中了,以后寝食难安的也只会是他罗艺。” 尉迟敬德此人粗中有细,仔细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玄机了,咧嘴笑道:“明白了,还是徐先生机运筹帷幄啊。” 7017k 第508章 一石数鸟 九月初六,连绵了三日的秋雨终于止歇了,秋阳高照,但官道上依然残留着坑坑洼洼的积水,泥泞湿滑不堪,不过涿郡郡治蓟县城的西门外却没有这种情况,一条新铺的白沙路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出数里,干净整洁,就差没有铺上红地毯了。 而且这天一大早,涿郡新任郡丞段则成便率着地方官绅在城门口翘首以待了,有经验的百姓一见这等阵势,便知今日肯定有大人物到来了。 没错,这个大人物就是新任涿郡留守高长卿,正三品的封疆大吏,杨广亲封的幽州地区一把手。 话说段则成原是段达的心腹,由于斩杀王须拔有功,被提拔为涿郡的郡丞,结果屁股都还没坐热,靠山段达就被削职为民了,所以段则成现在有点慌,担心自己也会被撸掉,幸好,接任涿郡留守的高长卿和自己还算有点交情,当初围剿王须拔和厉山飞时好歹也并肩作战过,因此,段则成觉得高长卿应该会给自己一点面子。 当然,段则成也知道高不凡对自己的老上级段达颇有微词,而作为段达心腹的他,烙印太明显了,所以也有点担心高不凡会给自己穿小鞋,因此,段则成不敢怠慢,每天掐着手指计算高不凡到达日子,又派人修整了进城的道路,以此来示好。 在得知高不凡今日极有可能赶到后,段则成一大早便率领麾下的官员和将领出城恭候了,至于那些地方士绅,根本不用他组织,便在幽燕七姓的带领着自发出城来迎接高不凡了。 除了涿郡本地的士绅,清河崔氏的族长崔望也亲自来了,另外还有大管事崔护。。 话说目前清河崔氏的大部份产业都转移到涿郡来了,这段时间,甚至就连族长崔望也搬到了蓟县城中居住,只是刚住下不久便发生涿郡通守郭绚被窦建德斩杀的事,然后就是罗艺杀死了北平郡通守邓暠,屯兵渔阳郡边界,对涿郡虎视眈眈,一时间,本来局势相对平稳的涿郡周边,徒然间趋向于恶化了。 要知道清河崔氏的大部份产业,目前都集在涿郡一带,一旦形势发生恶化,有可能会损失惨重,所以崔望这段时间终日寝食难安,幸好,洛阳方面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懦弱的段达被削职了,将由高长卿接任涿郡留守一职。 瞬时间,整个清河崔氏上下都喜气洋洋,因为大家都知道崔氏和高长卿的关系很铁,这位如今成了幽州地区的一把手,那么以后清河崔氏在幽州便稳如泰山,无往不利了。 所以这几天,崔望也跟段则成一般,掐着手指计算高不凡到来的日子,其实不止崔望,幽燕七姓何尝不是如止,暗喜之余还有点后悔当初“投资”得不够多,早知道这位这么快就升任幽州地区一把手,当初就像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那般狠狠地砸钱了。 且说众人差不多等到中午,终于有一骑快马来报:“高大人一行已在十里外,一炷香功夫就会到。” 段则成精神一震,立即把腰杆站得笔直,一众官绅也下意识地整好官袍,而作为高不凡手下第一幕僚的魏征也受到了大家的热捧,纷纷无话找话搭讪,只是老魏却爱理不理的。 倒不是老魏现在飘了,实在是性格使然,孤僻兼毒舌,一般的庸俗之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也懒得搭理你,如果是他看对眼的人,跟你聊三天三夜也没问题,没错,就是这么有性格。 那些地方士绅显然也清楚这位魏先生的性格,虽然受到冷遇,也不太在意,当然,这也是因为给面子高不凡的缘故,若是没有高不凡这座靠山,只怕众士绅会倒过来对魏征不屑一顾,哪凉快那躺去吧! 嗯,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现实,人也是如此现实! 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终于看到官道上出现了支马队,约莫二三十人,为首之人骑着一匹神骏的大青马,约莫十七八岁,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勃,腰间悬着一柄长刀,飒爽得像一株白杨。 众人精神一振,正主来了! 没错,这支马队正是高不凡一行,离开洛阳后骑马跋涉了二十天,终于抵达了涿郡郡治蓟县城。 “涿郡郡丞段则成,率众在此恭候留守大人!”高不凡的骑还没停稳,段则成便一个箭步上前施礼,并且高声自报了名号。 高不凡翻身下了马,身后一众亲兵也跟着下马,此时一众官绅也迎了上来,纷纷向高不凡行礼问好。 高不凡微笑抱拳道:“诸位不必多礼,劳动大家出城迎接,本官于心不安。” “呵呵,这是应该的,大家盼高大人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现在见到高大人,大家也都心安了,有了高大山这根定海神针坐镇,咱们涿郡必然稳若泰山。”幽燕七姓中的黄管事笑呵呵地道。 众官员士绅也纷纷出言附和。 高不凡笑了笑,忽然目露讶意,快步走到崔望跟前道:“原来崔族长也在,本官何等德何能,竟劳动崔族长相迎。” 众人的目光马上齐刷刷地往崔望看去,只有羡慕的份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清河崔氏捷足先登,当高大人还名不见经传的时候就伸出了橄榄枝,而且一直对高大人鼎力支持,如今受到高大人格外礼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崔望此刻自是满面春风,心中大快,不过表面还是客气地道:“高大人言重了,正如黄管事所讲,高大人乃幽州的定海神针,老夫也是盼星星盼月亮般,终于把高大人您给盼来了,别说只是出城门口迎接,出城十里相迎也是应该的。” 高不凡微笑道:“崔族长过誉了。” 高不凡和崔望客套了几句,这才打量了一眼崔护身边的那名英俊的年轻人,笑问道:“崔兄,这位莫非就是令郎?” 崔护点头道:“正是犬子,九龄,还不拜见高大人。” 崔护身边的这名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跟崔诗柔有几分相似,气质温润如玉,一直微笑站在崔护的身后,见到高不凡询问,立即礼貌地施礼道:“在下崔九龄,见过高大人,早闻高大人的大名,悠然神往,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高不凡暗点了点头,原来这位还真是柔儿的大哥崔九龄,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在崔护家中留宿时,住的就这位的房间,嗯,这个崔九龄一看就是极有教养之人,而且举止从容不迫,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可是自信的表现,可见崔护不仅教女有方,教子也有方。 高不凡和崔九龄客套了几句,接着又分别和卢三郎和幽燕七姓等都单独打了招呼,面面俱到,谈笑风生,在场即便搭不上话的也不会感到被冷落。 众人寒宣完毕便簇拥着高不凡入城,进驻了留守府,然后便是接风宴,宴罢,众人心满意足地散去。 涿郡留守府原是段达住的,现在自然归了高不凡了,就在段达搬走之后,魏征便派人重新收拾布置过,还添置了下人婢仆,所以高不凡此刻直接就能入住了。 宴罢,打发走一众官绅后,高不凡在美婢鸣翠的服侍下换洗完毕,便把魏征和杜如晦二人请到书房中商议。 “魏先生,对于北平郡太守邓暠谋反一案,您了解多少?”高不凡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竟然笑了起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此事与你们有关?” 魏征摇了摇头道:“鄙人可想不出这么损的主意。” 杜如晦也笑道:“这也不关如晦的事,如晦一直在大人身边国,鞭长莫及!” 高不凡脱口道:“那就是世绩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魏征冷哼道:“这家伙眼见大人重用尉迟敬德,还亲自率兵四方征战,所以奈不住寂寞了吧,呶,前段时间已经率了五百铁骑秘密混进了渔阳县城,可惜罗艺并未来攻打,这小子现在只怕正急得以头抢地呢。” 老魏语的气颇有点幸灾乐祸,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高不凡不好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徐世绩得知洛阳石碑的事后,有点担心杨广会把高不凡扣留在洛阳,于是便灵机一动,打算整点事出来,让杨广不得不倚重高不凡,从而把高不凡从洛阳放回来。 既然要整事,肯定是要往大里整了,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以影响杨广的决定,于是徐世绩盯上了罗艺。 罗艺本来就是杨广用来牵制高不凡的,所以搞罗艺无疑是一举两得之举,于是乎,徐世绩便找崔护帮忙,先是在北平郡散布罗艺要谋反的流言,把水搅浑,然后又偷偷把十套铠甲和一些弩箭藏到徐阿九的粮铺仓库里,再匿名向北平郡太郡邓暠举报。 徐世绩早就了解清楚邓暠和罗艺之间有矛盾,所以料定邓暠会对罗艺动手的,结果不出所料,邓暠在徐阿九的粮铺中搜了铠甲和弩箭后,真以为罗艺要谋反,试图出其不意抓捕罗艺。 徐世绩反手又把消息泄露给了罗艺,于是罗艺便先下手为强,攻入新昌县城把邓暠给卡嚓掉了。 高不凡听过魏征说了事情的经过后,不禁有点目瞪口呆! 啧啧,徐世绩这一招一石数鸟,玩得实在是太精彩了,连高不凡也禁不住为之而惊叹不已,真不枉自己当初坑蒙拐骗把这小子给弄到手,牛逼! 杜如晦却有点担心地道:“铁骑是大人的底牌,这个时候暴露,只怕为时过早了些。” 高不凡苦笑道:“这只怕正是世绩的本意,正如魏先生所言,这小子不甘寂寞了。” 杜如晦皱眉道:“铁骑一出,消息肯定封锁不住的,大人可想好如何向朝廷解释了?” 高不凡微笑道:“世绩既然动用了铁骑,想必已经考虑周全了,此事不用我操心。” 杜如晦不由感叹道:“大人用人不疑,这种心胸最是让属下心折。” 高不凡笑道:“杜先生不用给我戴高帽,若是出了岔子,我照样饶不了徐世绩这小子。” 魏征捋须道:“大人放心吧,小徐这家伙猴精猴精的,估计已经想好把屎盆子往罗艺头上盖了,要不然栽赃地那十副铠甲你以为白送的?” 高不凡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得,十有八九是这样了,这种事,那小子干得出来! 7017k 第509章 心悦诚服 崔护和儿子崔九龄参加完高不凡的接风宴后,回到了家中,父子二人在厅中一边喝茶消食,一边闲聊。 “难怪父亲如此推崇高长卿,今日一见,此子确实是人中龙凤,待人接物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让孩子自愧不如!”崔九龄感叹道。 崔护微笑道:“这才哪到哪了,接触时间长了,龄儿你便会知道长卿是如何的与众不同,待人接物只是表面功夫,了解一个人,你得了解他的内在,长卿的格局、眼界,还有学识,都是为父平生仅见的,别的不说,光是他传授为父的新式记账方法,无疑就是颠覆性的。” 崔九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高长卿发明的(阿拉伯)数字,以及表格记账法他研究过,比传统的流水帐记帐方法不知要直观多少倍,高效多少倍,的确是颠覆性的进步。 另外,崔九龄还得知高不凡麾下有个神机班,由他亲自讲授什么物理化学知识。崔九龄寒窗苦读十几年,自问读的书不算少,但对这些所谓的物理和化学知识却闻所未闻,越是了解,也越是惊为天人。 崔护瞥了儿子一眼,笑道:“如何,还埋怨为父把你从长安叫回来吗?” 崔九龄不由脸上微窘,这些年,他一直在洛阳和长安之间求学,四处寻访名师,增长阅历见闻,本打算参加科举入仕,一鸣惊人的。 但是大隋的局势一年比一年糜烂,这种时候,杨广竟然还要巡幸江都,劳民伤财,所以崔九龄对科举入仕之路产生了怀疑,这样的大隋还值得自己效忠吗? 正当崔九龄犹豫不决时,父亲崔护派人来长安找到了他,说瓦岗贼越闹越大,一旦杨广离开洛阳巡幸江都,只怕中原地区就是瓦岗贼的天下了,到时道路阻绝,恐有家难回,让崔九龄赶快回清河郡。 崔九龄在外游历数载,也是思乡情切,于是便收拾行囊赶回清河郡,结果到家中,发现父母和妹妹竟然都搬去了涿郡,而清河崔氏的产业也大部份转移了,他立即便意识到不寻常了,连忙赶去涿郡与家人相会。 在得知家族把宝押在高不凡身上,父亲甚至决定把妹妹崔诗柔嫁给高不凡联姻时,崔九龄是颇有微词的,觉得这样重大的决定太过轻率了,关键高长卿还娶了长孙家的姑娘为正室,妹妹难道要嫁给高长卿作妾室?清河崔氏几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然而没多久,高不凡升任涿郡留守的消息传来了,幽州地区的第一把手,正三品大员的封疆大吏,就目前大隋的形势,无疑于是割地为王,于是乎,崔九龄沉默了。 以后高长卿就是幽州这块地头上的老大了,而且清河崔氏上下数千口人都得庇护在人家的羽翼之下,联姻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今日得见高不凡的风采,崔九龄终于彻底改弦更张了,不得不佩服父亲的眼光,姜还是老的辣啊,此时把妹妹嫁给高长卿还有“下嫁”的余地,再迟些只怕连“下嫁”的机会也没有了。 崔护见儿子沉默,便知道自己这个表面谦逊,实际内心高傲的儿子已经服气了,便道:“长卿现在求贤若渴,以吾儿之才,应该还是入得了长卿法眼的,改日为父便厚着脸皮向长卿举荐龄儿你如何?” 崔九龄犹豫地道:“这……只怕不太好吧。” “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为父也不怕丢脸,你怕甚么?”崔护道。 崔九龄摇头道:“话虽说如此,但外人见了总会传出些闲言闲言来,孩儿的名声不打紧,可是若损了高大人的名声就不好了,还是再等等吧。” 崔护闻言微笑道:“也好,等消灭了罗艺,长卿应该就能开府置官,到时便可以公开招揽人才,吾儿即可光明正大地前往应聘,堵住悠悠众口。” 崔九龄奇道:“罗艺兵力不弱,又占据地利,父亲为何如此肯定高大人能消灭罗艺。” “因为长卿乃将星下凡,出道至今还未尝败绩。”崔护信心十足地道。 其实崔护的信心不仅源自于高不凡一直以来的战绩,还因为他知道罗艺一直在徐世绩的“算计”之中,以有心算无心,最后结局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高长卿现在皇命在身,手握尚方宝剑,占据大义的制高点,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说你罗艺谋反就是谋反,以主动攻被动,最后结局同样可想知了。 所以,罗艺最后失败是大概率事件,关键要看高长卿如何操作,是智取还是力敌了! 智取无疑是低成本的方式,力敌则损失有点大,毕竟罗艺也不是吃素的,麾下有过万精兵,而且还扼守要冲! 崔九龄皱眉道:“莫非父亲真以为,高长卿乃将星下凡?” 崔护微笑道:“长卿斩杀的那条黑龙,头角峥嵘,为父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其实高不凡乃将星下凡这个传言正是崔护派人散布的,不过到现在,就连崔护自己似乎也对此深信不疑了。 崔九龄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如果真如父亲所讲,高长卿日后开衙建府,孩儿便前往自荐。” 崔护捋须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脚下的那只木箱道:“这是长卿从洛阳给柔儿带回的,龄儿你送到后面去交给柔儿吧。” 崔九龄闻言心理倒是平衡了些,皱眉道:“看来高大人对妹妹也是挺上心的,还专门给她带了手信,只是此举不太符合他的身份。” 崔护道:“这是以长孙氏的名义送的!”说完叹了口气道:“早就听闻长孙无垢此女的贤名,果然名不虚传啊,啧啧,这胸襟,这手腕,柔儿的确不如她。” 崔九龄闻言亦不禁露出了思索之色,片刻之后苦笑道:“的确如此,如此一来,此女不仅表明了愿意接纳妹妹的态度,又彰显了自己正室大妇的地位,孩儿听说长孙氏为了打消杨广对高大人的猜忌,竟然自愿留居洛阳,啧啧,此女确实了不起,别说柔儿乖巧羸弱的性子,换谁来也争不过长孙氏啊!” 崔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本来他一直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垢的确更胜一筹! 能打败对手不算本事,能打败对手,还让对手心悦诚服,那才算是真本事! 崔九龄带着礼物到了后院。 崔诗柔一见,便愉快地迎了上来,一边往身后张望,一边甜甜地问道:“哥哥从哪里来?” 崔九龄宠溺地看着自己这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小妹妹,打趣道:“不用看了,高长卿没来。” 崔诗柔顿时霞生双颊,吃吃地道:“哥你瞎说啥,人家没看!” 其实崔诗柔早就知道高不凡今天到了,也知道阿爹和大哥一早就去了城门口迎候,所以今天格外高兴,也格外的期待。 崔九龄笑道:“还说没看,你这妮子一说谎就脸红,为兄还不知道你。” “柔儿说谎!柔儿说谎!”绿鹦鹉又十分讨厌地扯开了嗓子大叫。 于是崔诗柔的脸蛋儿更加红了,崔九龄见状笑道:“行了,大哥也不逗你,高长卿虽然没来,不过也给你带了礼物,呶,都在箱子里。” “啊!”崔诗柔既羞且喜,满眼惊奇地看着崔九龄拿着的提的木箱,吃吃地道:“这是……高大哥带给柔儿的?” 舒儿笑嘻嘻地道:“高大人对姑娘真是上心了,大郎,婢子来提吧。” 崔九龄笑道:“有点沉,你拿不动,还是我来吧!”说完便把箱子提到房间中。 不待崔诗柔发话,舒儿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发现里装了满满一箱的零食,都是杏仁、公子等坚果、还有果脯之类耐放的食物。 “哇!”舒儿兴奋得惊叫出声,女生似乎天生就对零食没有免疫力,崔诗柔也是欣喜无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高大哥竟然给柔儿带了这么多零食。” 崔九龄笑道:“噢,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些手信其实是长孙氏送给妹妹你的。” 崔诗柔愕了一下,继而讪讪道:“原来……原来是长孙无垢姐姐,噢,高夫人送的。” 崔九龄指了指箱子一角的小木匣子,道:“这里装的应该不是零食。” 崔诗柔闷闷地拿起木匣打开盖子,心情顿时更加复杂了。崔九龄瞥了一眼,发现里装的是一些首饰,笑问道:“妹妹不喜欢吗?” 崔诗柔连忙道:“喜欢,高夫人真是有心了。” 崔诗柔心思细腻,还有点多愁善感,得知这些礼物竟是长孙无垢送的,首先自然觉得人家是在宣示“主权”,心情难免闷闷不乐。 崔九龄显然猜出了妹妹的心思,微笑道:“对了,长孙氏还让高大人给你带了句话。” “什么……什么话?”崔诗柔突然间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长孙氏向妹妹你问好,听说妹妹你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所以她也想请妹妹你帮忙驯养一只!” “啊?好的!”崔诗柔的明眸顿时亮了起来,心情竟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崔九龄见状不得不再次感叹长孙氏对人心的把握透彻,若只是送礼,难免显得有点居高临下,颇有点宣示地位的味道,但是送了礼物之后又请妹妹帮忙驯养鹦鹉,有求有送,那么居高临下的味道就淡了,还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高! 所以平时跟别人交往也是这样,如果你家境好地位高,而朋友家境弱地位低,你总是帮助对方,久而久之,对方大概率会因为自卑而疏远你,所以,偶尔让对方帮个忙,或者请你吃一顿饭,也是一种维系友情的高明技巧。 毫无疑问,长孙无垢这招十分高明!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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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艺不悦地道:“当初是本将考虑不周了,没有料到高长卿竟然如此无耻,他不敢来北平郡实地调查,反倒召本将去蓟县城,本将又岂能上他当,白白地送死?” 温彦博叹了口气道:“高长卿身负皇命,又是将军的顶头上司,要拿捏将军真的是太容易了,将军早该料到这一点了。” 罗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冷冷地道:“那温先生的意思是让本将应召前往蓟县城了?正如温先生所讲,高长卿此子随时可以拿捏本将,本将去不去都一样,他还是能找到理由来扣本将的屎盆子,既然如此,本将为什么还要去送死。” 温彦博皱眉道:“属下不是要劝将军你前往蓟县城,不过总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将军既不用亲自去蓟县城,又能堵住高长卿之口。” 罗艺闻言精神一振,立即换了一副客气的表情道:“温先生可有以教我?” 温彦博沉吟道:“这样吧,将军可以借口契丹人有异动,所以返回了柳城郡,近期并不在北平郡,而属下则代表将军走一趟蓟县城交待邓暠谋反一案,定教他想出兵也没有理由。” 罗艺闻言大喜,激动地握住了温彦博的手道:“温先生,本将错怪你了,只是让温先生以身犯险,本将于心何安?” 温彦博微笑道:“为人谋者,岂能不忠人之事?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将军不用担心,属下只是将军的幕僚而已,高长卿不会把属下怎么样的。” 罗艺感动地道:“那便有劳温先生了。” 薛万钧和薛万彻对视一眼,拱手佩服地道:“我等便静候温先生的佳音了。” 温彦博点了点头,带上那十具作为物证的铠甲和部份弩箭,还有修饰过的案件卷宗便离开了新昌县城,踏上了前往涿郡蓟县城之路。 数日之后,温彦博终于抵达了蓟县城,直接前往涿郡留守府拜见高不凡,但是却吃了闭门羹,守门的士兵告诉他,留守大人到安乐郡密云县视察奚口长城,得数日后才会返回。 温彦博没办法,只得在城中住下慢慢等候,结果说好的数日,竟然一等就是十几天。 这一日是十月十五了,节气已经进入初冬时节,人们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厚衣,这日一早,温彦再次来到了涿郡留守府,并且暗自决定,这次高长卿如果还“不在”,他就打道回新昌县城了,毕竟若再耗下去,只怕罗将军都要怀疑自己跑路,甚至叛变投敌了。 “咦,温先生来了,快请进吧,咱们大人回来了。” 这次,守门的士兵一见温彦博,竟然立即满脸笑容地请了他进去。 温彦博不由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高不凡是一直有意晾着自己的,但这时他不禁又产生了怀疑,也许……对方之前真的是公事繁忙? 且说温彦博在士兵的引领下进了留守府,来到了客厅中,只见一名唇红齿白,眉目英挺的青年居中而坐,气度不凡,心想此人定是涿郡留守高长卿了,于是上前行礼道:“鄙人温大临,见过留守大人!” 高不凡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温大临,淡淡地道:“阁下是何人?” “鄙人乃北平郡通守罗将军幕下!”温彦博不卑不亢地答道。 高不凡怫然不悦道:“罗艺为何自己不来?如此怠慢上官,可见平日是如何的骄纵不法。” 温彦博神色自若地解释道:“高大人请息怒,罗将军并非怠慢上官,盖因近日契丹人有异动,罗将军不得不赶回柳城郡,所以此刻并不在新昌县城,因而不能前来拜谒高大人,还请高大人见谅。” 高不凡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果然不出所料,罗艺寻了个借口不来,估计也是眼前这位出的主意吧,由此可见,罗艺手下还是有几个人才的。 “那罗艺派你来作甚?”高不凡故作冷然地道。 温彦博道:“罗将军因故不能来,生恐怠慢了高大人,所以便派鄙人代表他向高大人问好,顺便向高大人陈述邓暠谋反一案。” 温彦博说着也不等高不凡接话,便取出了一份卷宗道:“邓暠谋反一案,均详记录于此,请高大人过目。” 高不凡接过案件卷宗打开扫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杜如晦道:“杜先生精通刑狱法典,你且看看这份卷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杜如晦接过卷宗细阅起来,温彦博不由心里打了个突,竟然有点不安起来。 杜如晦仔细看完了卷宗,摇了摇头道:“大人,这只能算是一份大概的陈述,根本不算正规的办案卷宗,其中谬误太多了,必须重新调查。” 温彦博面色微变,拱手道:“不知这位杜先生如何称呼?” 杜如晦微笑道:“在下杜如晦,表字克明,曾任滏阳县尉,还是办过几年案件的,温先生这份案卷事实不清,且多有敷衍之词,有待商榷!” 温彦博表情有点不自然了,淡道:“既然如此,还请杜先生赐教!” 杜如晦闻言当场指出了几处不妥的地方,一针见血,一听就是有基层办案经验的老手,温彦博顿时作不得声了。 高不凡微淡笑道:“此案事关重大,本官奉皇命调查此案,又岂能儿戏,必须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所以,还请温先生从旁协助一二,嗯,杜先生,以后便由你全权调查此案,若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便找温先生帮忙。” 杜如晦恭敬地道:“属下领命!” “来人啊,案件结束之前,温先生都暂住在蓟县城了,为了方便办案,给温先生在留守府中安排一间房住下。”高不凡扬声道。 温彦博面色微变,这哪是办案,分明是找借口把自己软禁在留守府啊,连忙道:“高大人太客气了,鄙人住在客栈即可。” “住客本栈不方便,就这么办吧,来人,带温先生下去休息。”高不凡一挥手,两名亲兵便走进来,不由分说把温彦博“请”了下去。 杜如晦道:“温彦博是罗艺帐下为数不多的谋士,把他扣留在此,罗艺便等于折了一翅,大人此计甚妙!” 高不凡笑了笑道:“妙处还在后头呢,罗艺只以为派个谋士来就能把本官给搪塞住,也太过想当然了。” ------题外话------ 太给力了,一投就是10票的老板上哪搞的月票,牛逼牛逼,月票昨天破500,今天要破600了。今天加更,冲鸭!!!推荐票也要记得投哦,这样编辑才会看数据给本书推荐广告位。推荐票原来也是有用的。 所以,手里有票的各位老板,舍我吧。各位老板万福金安!!! 7017k 第511章 送羊入虎口?(第二更) 当温彦博从涿郡留守府再次出来时,又是十天之后了,而这十天时间里,温彦博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虽然期间杜如晦偶尔也会问询他邓暠造反的一些细节,但更多的时间里,两人只是喝茶、饮酒、看戏、听曲,然后就是谈古论今,吟诗作对,切磋探讨文字上的东西,对了,涿郡留守高长卿偶尔也会加入,有一天高长卿甚至还带着他一起出城狩猎了。 且说温彦博从留守府出来,回到了之前下榻的客栈,行李都还在,陪他一同前来的两名随从也在,而负责押送证物的十名士兵和两名车夫已经提前返回北平郡向罗艺报告了。 “温先生回来了!”两名随从见到温彦博终于回来了,不禁又惊又喜,不过眼神儿明显有些古怪。 温彦博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了,只能点了点头问道:“这些天,罗将军有没有派人来问讯?” 随从答道:“有的,而且派了两次,得闻温先生还在留守府中便回去了。” 温彦博闻言更加苦涩了,自己先是被高长晾了半个月,然后又被高长卿“热情款待”了十天,前前后后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罗将军本来就是疑心重之人,天知道他会怎么想?唉,这下真是黄泥巴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如果高长卿一直扣留着自己倒也就算了,结果“款待”了自己十天,然后又把自己放回去,这招真特么的损啊! “温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两名随从小心翼翼地问。 温彦博瞥了两人一眼,淡道:“自是回新昌县向将军复命了。”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疑惑地问“复命?那邓暠造反一案……” “结案了。”温彦博淡道。 两名随从吃了一惊,有点难以置信地道:“这……就结案了?” 温彦博此刻也有点迷茫,不明白高不凡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点了点头道:“邓暠谋反案事实清晰,人证物证俱在,高大人已经派人问询调查清楚了,确认是邓暠谋反无疑,已经当着鄙人的面表示会如实上报朝廷。” 两名随从又惊又喜,脱口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个高大人竟然如此好说话,看来将军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咱们都错估了,早知道就不用紧张兮兮的。” 温彦博却是暗摇了摇头,不过,就连自己都还搞不明白高长卿的意图,这两个跑腿的能明白其中的玄机就奇了。 温彦博一向自负聪明有才,但面对高长卿,竟有种被人家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挫败感,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讲,那就是智商碾压。 “温先生,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新昌县?”随从问道。 温彦博淡道:“时不宜迟,收拾一下,现在就动身吧。” “好哩!”两名随从欢欢喜喜地收拾好行李,又牵上马匹,三人便出城离开了。 且说温彦博刚出了城不久,消息便被报到留守府了,高不凡闻报后忙问明温彦博出城的方向。 当得知温彦博是往北平郡方向去的,不由目露欣赏之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见这个温彦博倒是个忠诚之人。” 杜如晦点头道:“温彦博颇有才识,精通高丽语、契丹语和突厥语,是个不错的人才,属下希望大人能留他一命。” 高不凡笑道:“即便无才,本官又要他性命作甚,只是此番回去后,温彦博的处境只怕不太妙,罗艺此人狡诈多疑,即便不杀之,也不会再重用他了。” 杜如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高不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过几天我会邀请罗艺狩猎,通知世绩准备一下,拖了一个多月了,年底前得把这家伙解决掉,免得误了明年开春的农时。” 杜如晦微笑道:“撒了这么久的网,也是时候收网了,属下这就派人通知小徐,对了,老魏近日已经募得新兵一万,还要继续吗?” 高不凡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暂停吧,兵贵精而不贵多,一万足够了,否则财政负担太重,我们得先让幽州的百姓富足起来。” 杜如晦闻言赞许道:“大人英明,正所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百姓富足了,国家自然就会强盛。如今能像大人这般高瞻远足,稳打稳扎的人实在不多了,即便睿智缜密如李密这样的人,也难免急功近利,一昧开仓放粮招兵买马,只求数量不求质素,即便雄兵百万在手,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殊不知与民生息,把根基筑牢了才是王道,一味的开仓放粮,即便家底再厚,迟早也有消耗殆尽之时,不断地让百姓产出才是为政者长久之计也!” 高不凡深有同感地道:“没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杜如晦眼前一亮,脱口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人此言太过精僻了,属下得记下来,以后大人所讲的名言警句,都得有专人记录才行。” 高不凡暗汗道:“杜先生不用如此夸张吧?” 杜如晦笑了笑道:“大人每有新颖惊人之语,发人深醒,记录下来警示后人岂不美哉?” “呃,那杜生随意好了。”高不凡汗嗒嗒的,别到时给自己整一本《高氏语录》出来就行了。 殊不杜如晦后来给他整个一部《高祖语录》出来,并且收入了《本纪》当中。 言归正传,且说温彦博回到了新昌县城,罗艺得闻后立即接见了他,劈头便问:“温先生为何去了哪么久?” 温彦博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就连高不凡带他去打猎的事也说了。很明显,温彦博也知道罗艺此人多疑,所以毫无保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不过,温彦博还是低估了罗艺多疑的性格了,后者听完他的和盘托出后,依旧还是将信将疑,当然,罗艺表面还是表现得十分信任温彦博,并且高兴地道:“这次真是辛苦温先生了,没想到高长卿此子竟然如此好说话,从此本将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温彦博张了张嘴欲言犹止,罗艺目光一闪,笑问道:“温先生可有话讲?” 温彦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目前还不清楚高长卿为何会如此轻易放过罗艺,所以也不便多言,免得言多必失。 罗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淡道:“温先生此行辛苦了,且回去沐浴更衣休息半天,待今天晚上,本将再为先生设宴洗尘。” 温彦博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温彦博一离开,薛万钧便急忙道:“将军觉得温彦博的话可信吗?” 罗艺冷笑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本将占据了北平郡,对高长卿来说无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我,所以绝无可能。” 薛万彻立即点头道:“没错,属下也觉得绝无可能,高长卿此子毒辣着呢。” 薛万钧面色微变道:“那岂不是说,温彦博有可能当了叛徒,暗中投靠了高长卿?” 罗艺面色阴沉,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怀疑,不过他又担心是高不凡的反间计,故意挑拨自己和谋主的关系。 薛万彻沉声道:“温彦博在留守府好吃好住,还陪高长卿出猎,真有可能被收买了,当然,这也可能是高长卿的离间计,这小子阴损得很,不得不防。”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军以后还是暂时疏远温先生吧,重要的事情不要再跟他提起,待暗中观察清楚再作守夺。”薛万钧提议道。 罗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高长卿这小子太狡猾了,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传令下去,加强戒备,免得高长卿趁咱们放松突然来攻。” 薛万钧和薛万彻立即领命而去,加强戒备的同时还不断招募新兵。 过了几天,高不凡突然派了一名信使来到了新昌县城,给罗艺送上了一封请柬。 罗艺既惊且疑,连忙打开请柬一看,面色立即变得古怪起来。 由于温彦博目前已经被罗艺冷藏了,所以眼下并不在场,只有薛家兄弟和另外几名谋士在场。 “将军,高长卿莫非又召你去蓟县城?”谋士陆奇问道。 罗艺摇了摇头道:“不是,高长卿这次邀本将去北山狩猎?” “北山狩猎?”薛家兄弟和几名谋士不由都露出古怪之色,因为北山就在新昌县境内,高长卿他敢踏入新昌县地界吗?难道他不怕送羊入虎口? 陆奇皱眉道:“这个高长卿,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罗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狞笑道:“他敢来北山,难道本将还怕他不成!” 薛万钧和薛万彻对视一眼,前者有点兴奋地道:“没错,北山是咱们的地盘,还怕他高长卿不成?与其终日提心吊胆,还不如趁这次机会把他做掉得了,从此一了百了。” 罗艺闻言顿时也有点跃跃欲试起来,目光一转道:“本将且拖他几天再回复,这期间先摸清高长卿麾兵力的动向作定夺。” ------题外话------ 下午还有一更。感谢各位鼎力支持! 7017k 第512章 北山狩猎(第三更) 北山位于北平郡的郡治,新昌县的北面,属于燕山山脉的分支余脉,靠近北部长城,大约是现在的唐山迁西县一带,与西边的遵化县接壤,不过隋朝时期的遵化县并不叫遵化,而是属于渔阳郡的渔阳县管辖。 换而言之,高不凡约罗艺狩猎的北山,位于渔阳县和新昌县的北面接壤地带,不过,严格地来说,北山位于新昌县境内,也难怪罗艺会有恃无恐的。 且说罗艺接到了高不凡的邀请之后,先是找了个借口拖延时间,然后派出大量的斥候侦察高不凡麾下的部队动向,当得知高不凡麾下第一猛将尉迟敬德依旧率主力驻守在渔阳县城中,而新招募的一万人也远在涿郡时,罗艺便放下心来,于是便派人通知高不凡,冬月初三在北山恭候大驾。 冬月初三,天气晴朗,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可惜天气却是过于寒冷了些,而且北风还很大,要不然真是个狩猎的好日子。 北山上空,一只白色的鹰隼,还有一只灰雁在蓝天白云底下盘旋滑翔,状态十分之写意。 罗艺浑身披挂,骑在一匹突厥矮脚马上,右边腰间挎着两壶羽箭,左边腰间挎着一柄腰刀,三角眼中不时泛着寒光。 罗艺今天一共带了三百亲兵来赴约,而且还是全是精锐骑兵,另外,其麾下的猛将薛万钧还率领一千兵马埋伏在北山东边某处,随时可以杀出来应对突发情况,而薛万彻则率主力留守新昌县城,提防尉迟敬德来攻。 所以,罗艺现在是底气十足,不怕你高长卿来,就怕你高长卿不敢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看就要正午了,高长卿竟然还没出现,罗艺不禁皱起了眉头,而谋士陆奇也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个高大人的谱儿也摆得太大了,都大中午了竟然还没现身,不会是爽约了吧。” 另一名叫房风的谋士冷笑道:“高长卿爽约也不奇怪,料他也没这个胆子赴约。” 话说这个房风和陆奇都是罗艺帐下的谋士,自从首席谋士温彦博被雪藏之后,两人倒是越发受罗艺的重用了,尝到了甜头的他们生恐温彦博“复出”,所以经常在罗艺耳边说温彦博的坏话,于是罗艺更加怀疑温彦博了,殊不知房风和陆奇这两货加上来也不如一个温彦博。 罗艺曾经和高不凡接触过,自然不太相信此子胆小,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盘旋的两粒黑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不安来。 “咦,那只好像是雁,这大冬天的,雁不是应该往南方去了吗?”陆奇一边手搭凉棚往天空望去,一边奇怪地道。 “陆兄看走眼了,这哪是雁,应该是鹰才对。”房风搭茬道,显然这货的目力不怎么行。 “鹰不是这样飞的,绝对是雁!” “肯定不是雁,现在都入冬了,哪来的雁?” 陆奇和房风二人竟然争论起来,罗艺正等得心烦不安,正准备呵斥两货,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了,但见一骑快马从西边飞驰而来。 罗艺一眼便认出正是自己放出去的斥候,不由精神一振。眨眼间,斥候便奔至跟前,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报告将军,人来了,已在五里之外。” “高长卿带了多少人马?”陆奇急忙问。 “十骑。”斥候肯定地道。 陆奇和房风对视一眼,有点难以置信,强调道:“真的只有十骑,后面没有暗藏伏兵?” 斥候十分肯定地重复道:“的确只有十骑,各处路口咱们都设有暗岗,一进入咱们新昌县地界,咱们的人就盯紧了,对方的确只来了十骑,不会有错的。” 陆奇和房风顿时作不得声了,后者脸上还有点发热,刚才他还嘲讽高不凡没有胆子来,结果人家只带十骑就来赴约了。 罗艺既惊且喜,同时又疑神疑鬼,高不凡这小子竟然只带十骑就来赴约,难道真以为自己不敢动他,抑或是艺高人胆大,过于自信了? 五里路对于骑马的人来说,不用十分钟就到了,所以很快,罗艺便见到了一支马队驰来,果然真的只有十骑,当先一匹神骏的大青马,马上骑着一名身穿劲装的青年,剑眉郎目,英气勃勃,赫然正是涿郡留守高不凡! 罗艺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打马便迎了上去,拱手施礼:“北平郡通守罗艺,参见高大人!” 高不凡热情地道:“罗将军不必多礼,一别经年,罗将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罗艺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想当初在关外初次见面时,高不凡还只是个贩马的小子,正试图前往契丹购买马种,自己当时还想收编他到麾下呢,结果只是短短几年的时间,这小子就爬到自己头上了,才十八九岁的年纪便位居正三品,妥妥的封疆大吏,简直是骇人听闻。 “原来高大人还记得下官,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啊。”罗艺勉强挤出了一副笑脸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眼罗艺身后黑压压的三百骑兵,不动声地道:“罗将军可是来了很久了?” “也没多久。”罗艺脸上有点发烧,高不凡只带十骑前来赴约,而自己却带了三百骑,足足是人家的三十倍,而且高不凡还一身便装打扮,而自己披挂戴甲,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这样一对比,高下立判。 就好像大家约好了一起去海边游水,别人都穿泳衣拖鞋,你却穿了一套正装加皮鞋,你说尴尬不尴尬? 此时,一直跟在高不凡身后的武大清咧嘴一笑道:“罗将军这是打猎,还是打仗?” 嗯,武大清是高不凡麾下年青一代将领中武艺最高的,所以这次陪同高不凡一道前来赴约。 罗艺脸色微僵,陆奇这货倒是有点急智,马上挽尊道:“北山很大,再加上眼下入冬了,猎物比较稀少,所以将军多带了些人手帮忙驱赶猎物,这样高大人和将军射猎起来会比较容易一些。” 罗艺赞许地瞥了陆奇一眼,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高不凡笑道:“还是罗将军想得周到啊,早知本官也多带点人手了。” 罗艺陪笑道:“谁带都一样,时辰不早了,不如咱们开始狩猎吧,要不然就该天黑了。” “现在才中午,不用急,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射猎不是?”高不凡一挥手,十名亲兵竟然就地铺开了一张席子,然后打开食盒,将携带的食物取出摆放在上面,供高不凡享用。 罗艺等人不禁傻了眼,这位是来打猎还是野餐的?不过不得不说,高不凡带来的食物竟然极为丰盛,有酒有肉,还有糕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来保存的,竟然还冒着热气,就连陆奇和房风两人见了都食指大动,罗艺麾下那些骑兵更是不停地直吞口水。 高不凡席地而坐,对着罗艺招了招手道:“罗将军何不坐下来陪本官喝两杯聚一聚旧?” 罗艺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吃高不凡的食物,显然怕有毒,陪笑着道:“高大人客气了,下官也自带了干粮,高大人请自便。” 高不凡闻言也不勉强,便自斟自饮起来,油淋淋的烧鹅腿,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陆奇和房风见状,肚子竟不争气地叫起来,罗艺暗皱了皱眉,吩咐大家取出干粮吃午饭,只是那硬梆梆的冷面饼实在难以下咽。 罗艺一边啃着面饼,一对三角眼不时往正大吃大喝的高不凡等人望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中起起伏伏。 “这个时候,如果我突然间下令冲杀上去,想必高长卿这小子就算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吧?”罗艺心里琢磨着,三角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森冷的杀意。 恰在此时,高不凡竟然望了过来,罗艺心中微凛,急忙收敛了杀意。高不凡若无其事,仿佛毫无所觉,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道:“罗将军真不喝一杯?” 罗艺陪笑道:“不必了,高大人请慢慢享用。” 高不凡继续不紧不慢地用餐,目光不着意地看了一眼天空,发现白鹰还在,而灰雁却离开了,便站起来,拍着肚皮道:“吃饱了,开始狩猎吧!” 罗艺目光一闪,也站起来上马,喝道:“赵校尉,你负责带人把山里的猎物赶出来供高大人射猎。” 高不凡却摆手道:“如此射猎无疑于在屠宰场杀猪,有什么意思,不必了!”说完一夹马腹便驰了出去,武大清等亲兵也策马追了上去。 陆奇和房风两人凑到罗艺身边,低声道:“听说高长卿此子武艺奇高,将军要小心了,千万不要靠得太近,也千万不要落单了。” 罗艺点了点头淡道:“本将自有计较!” 说完便率着五十骑远远地跟了上去,心中冷笑道:“高长卿呀高长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老子不管你葫芦里卖什么药,等进了山,老子就先下手为强把你做掉,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再寻一头猛兽,把尸体往前一丢,咬个稀巴烂的,然后对外宣称留守大人不慎死于猛兽之口,对朝廷也就有交待了,至于尉迟敬德,没有了高长卿撑腰,能闹得出什么风浪来?” ------题外话------ 三更完毕。 7017k 第513章 幽燕铁骑之威 初冬时节的山林落叶遍地,大部份树木都光秃秃的,只有常青的松柏还泛着绿意。高不凡和武大清等十名亲兵进入山林后,立即便分散开来仔细地搜索前进,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为了打猎而来。 罗艺率众远远地跟在后面,目光犹疑不定,他对着身边的赵校尉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待会看本将军动作,本将军的箭射向哪里就射向哪里,不得有丝毫犹豫,违令者斩。” 赵校尉凛然应诺,立即将罗艺的命令逐级下达到每一名士兵身上。 “将军,命令已经下达了,大家都准备好了。”赵校尉策马来到罗艺身边低声回禀道。 罗艺点了点头,心情莫名的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一双三角眼飞快地锁定了前方,那条在树木间时隐时现的熟悉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嘿嘿,待会几十枝利箭一口气射过去,任你高长卿武功再高也得变成刺猬! 罗艺正意淫着高不凡满身箭矢的悲惨模样,突然崩的一声弦响,吓得他惊醒了过来,急忙下意识地伏身低首,警惕地四下张忙,此时,前方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看样子是高不凡有所斩获了。 罗艺发现身后几十名亲兵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包括两名谋士陆奇和房风也是如此,不由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策马赶了上去,发现高不凡射杀了一只野鹿,一箭正中咽喉。 “高大人好箭法,一箭封喉。”罗艺恭维道。 高不凡笑道:“罗将军来迟一步了,本应咱们一起逐鹿的,现在鹿归本官了,没罗将军的份儿喽。” 罗艺笑言:“没关系,这北山中应该不止一头鹿。” 高不凡似笑非笑地瞥了罗艺一眼道:“要是遇到一头老虎或熊罴这样的猛兽才有更意思呢,罗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呵呵,不知这北山上有没有猛虎!”罗艺陪笑着道,眼角一阵乱跳,心底莫名的凛然,隐隐觉得高不凡话中有话,莫非这小子也存了老子一般的心思?打算在林中干掉老子,然后推到猛兽头上? 一念及此,罗艺便更加警惕了,一直只跟在高不凡的身后数丈远,既不敢靠近,更不敢把后背暴露在高不凡眼前。 一行人不断往山林深入,高不凡和十名亲兵已经射杀了十几头猎物了,大到野猪马鹿,小到山鸡野兔,收获颇丰,而罗艺竟然一箭未发。 高不凡忽然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回首对着罗艺笑道:“罗将军为何一箭未发?莫非看不上这些小兽?” 罗艺眼珠一转道:“下官日前拉伤了右肩,暂时还不敢开弓,免得伤势复发,呵呵,高大人尽兴就好,下官横竖也只是作陪的。” 高不凡闻言也不为意,一夹马便往北山的东边而去,罗艺面色微变,原来不知不觉,众人竟然到了薛万钧埋伏的附近了,再往几百米,那一千伏兵便暴露无遗了。 罗艺心脏扑通的急跳起来,眼神犹豫不决,终于,前面的林间出现了一片树木较为稀少的开阔地带。 好机会,就是这里! 罗艺下意识地摘下了得胜勾上的角弓,正准备搭弓搭箭,高不凡却突然猛地回首使了一招犀牛望月,崩的一箭疾射而来。 罗艺心头大震,猛地伏在马背上,结果高不凡这箭却是往天上射的,只听得一声呱的怪叫,一只又黑又肥的乌鸦从树上应声掉下来,刚好落在罗艺的马后。 高不凡轻咦了一声笑道:“吓着罗将军了?实在抱歉。” 罗艺不由面红耳赤地坐直了腰,武大清瞥了一眼前者手里拿着的角弓,惊讶地道:“罗将军不是拉伤了右肩吗,取弓作甚?” 罗艺强颜作笑道:“眼见高大人箭无虚发,下官难免技痒,一时间下意识地取了弓,倒忘了自己肩膀有伤了。”说完把角弓重新挂回得胜勾上。 高不凡哂然一笑,似乎并未怀疑,继续往前策马而行,罗艺既羞又恼,还有点后悔,暗骂道:“罗艺呀罗艺,你到底紧张啥?害怕啥?加上高长卿本人也只有十一人而已,你身后五十骑,不远处还有一千伏兵,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了,怕得个球啊,机会千载难逢,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干吧,不要犹豫了!” 罗艺打定主意,再次伸手取弓,这时高不凡又突然一箭射出,不过这次却是往前方射的,但见箭去如流星,一名埋伏在前方的伏兵当场胸中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高不凡面色“大变”,喝道:“不好,有伏兵,大家快走!”说完拨转马头便往左侧驰去。 武大清和九名亲兵急忙拨转马头紧跟在高不凡的身后。 罗艺暗叫不妙,很明显,薛万钧所率的伏兵被对方发现了,他急忙弯弓搭箭向高不凡射去,同时高声道:“高大人哪里去?” 崩…… 利箭快如电闪地直奔高不凡的脑后,只是大青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瞬间爆发力相当惊人,罗艺这一箭顿时便射空了,只在高不凡马后几米掠过。 罗艺身后的五十骑兵见状也纷纷搭箭,准备射出,但是武大清等十名亲兵已经率先回首开弓射来,嗖嗖嗖嗖,十根利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当场射杀了十人。 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这次跟着高不来前来的赴约的十人都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五十米之内,绝对是百发百中的“狙神”。 嗡…… 罗艺的亲兵虽然损失了十人,但几十支利箭还是射了出去,而高不凡和十名亲兵却配合得十分默契,十一匹马分散开来,错落有致,再加上树木的阻挡,绝大部份利箭都射空了,只有一名亲兵的后肩中了一箭。 不过这名亲兵倒是相当硬气,虽然血染衣裳,还是一声不响的策马往前飞驰,一点也不落人后。 罗艺不禁又惊又急,这次若让高不凡逃掉了,无疑于放虎归山,所以他大喝一声道:“追!”率先追了上去。 埋伏着的薛万钧眼见暴露了,于是也不装了,率着一千伏兵喊杀着冲出,试图堵截高不凡等人的去路。 高不凡和武大清等人在林间飞奔,很快便逃出了树林,沿着北山外围往西北方向逃去。 在树林外面还有罗艺的两百五十名骑兵,眼见高不凡等人逃出树林,正不明所以,便见罗艺率着人追出来,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喝:“快拦住他们!” 树林外面那两百五十名骑兵这才反应过来,急急打马追赶。 天空传来一声鹰叫,一只白鹰展翅往北而去,地面上一路黄尘,高不凡和武大清等十名亲兵在前,紧接着是罗艺和几十名亲兵,然后是两百五十名骑兵,再往后就是薛万钧所率领的一千伏兵,四个梯队在荒野间追逐飞驰,甚是壮观。 罗艺死死盯着前面飞驰的背影,既后悔又兴奋,后悔没有早下手,让高不凡有机会逃出树林,不过追杀得高不凡像条丧家之犬,也是一件让他十分兴奋的事。 追了约莫五六里地,高不凡等人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扎入了一条山谷中。 罗艺不禁狂喜,他认识那条山谷,因为他曾经过来这里,那是一条绝谷,没路的! “哈哈哈!”罗艺禁不住仰天狂笑,高长卿啊高长卿,你的好运气到头了,竟然跑到绝谷里面,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罗艺安逸了,稍稍放慢了速度,等待身后的两百多名骑兵追上,这才杀入谷口,想都不想就长躯直进,打算把高不凡这十骑碾碎在绝谷中。 隆隆隆…… 一阵沉重得如同闷雷的声响从谷中传来,连地面仿佛都在震动,罗艺不由打了个突,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定眼往谷中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我的妈呀,什么怪物! 原来此时,绝谷中竟然冲出了一支钢铁巨怪! “具甲铁骑!”罗艺失声惊呼,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冷汗直冒。 没错,此时从山谷中杀出来的正是一支五百骑的具甲铁骑兵,人和马都披着厚厚的铁甲,骑士只露一双森冷的眼睛,战马只露出四条腿,远远望去,就好像一群钢铁怪物,光是奔跑时发出的声响就震得地动山摇,那种一往无前,撼天裂地的威势令人心胆俱裂。 ——快逃命! 这是罗艺脑海中闪过唯一的念头,他拨转马头便疯狂地往谷外逃去,只是他身后还有几百骑呢,大家都亡命往谷外逃,结果秩序大乱,全堵在那了! 高世衡和高世雄兄弟嗜血地舔了舔嘴唇,嘿嘿,时隔一年多,终于又可以开荤了,尽情享受吧,老子的大枪已经饥渴难耐了。 轰…… 五百骑幽燕铁骑就像一股钢铁洪流,狠狠地撞了上去,倾刻间,钢铁洪流变成了血色洪流,堵塞的谷口仿佛被一只数百万斤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顿时变得畅通无阻,血色洪流排山倒海般冲了出去,只留下满地残肢碎肉,那画面实在是恐怖得让人窒息! 7017k 第514章 幡然醒悟 徐世绩麾下的这支铁骑兵是高不凡的底牌,也是王牌,一直暗藏在御风马场中,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八百骑了,不过徐世绩这次只动用了五百骑。 罗艺也就不知道这样一支铁骑兵的存在,否则他肯定会重新考虑是否要赴今日的约。 连日以来,罗艺所派出的斥候只是在关注尉迟敬德,还有涿郡新近招募的一万新兵,哪料到高不凡竟然留有徐世绩这张暗牌! 事实上,就在高不凡释放温彦博的那一天,徐世绩已经率着五百铁骑,趁着夜色悄咪咪地赶到了北山附近的这处绝谷中隐藏起来,而当高不凡的请柬送出之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罗艺这个时候才开始加强侦察,自然就是徒劳了。 当然,高不凡之前晾了温彦博十几天,又“款待”了温彦博十天,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时间,所作的布置不仅仅只有这些,绝谷中的这场反伏击,只是环环相扣中的一环而已,真正的杀着还在后头。 天空中有一双会飞的眼睛盯着,不仅能让高不凡准确地掌握敌军的位置,还能使到很多本来困难的操作,变成了可能。 譬如此刻,驻守在渔阳县城中的尉迟敬德便已倾剿而出,向着新昌县城扑去了。 且说五百骑幽燕铁骑倾刻就把罗艺麾下的三百骑兵给冲得七零八落,血洗绝谷,最后只有谷口外围的几十骑跑得快,侥幸逃脱掉了,罗艺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此时的罗艺已经丢盔弃甲,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魂都几乎吓丢了一半,而此时那支铁骑又轰隆隆地追上来,罗艺哪里还敢停留,只能夺路亡命狂奔,结果迎面就遇上了薛万钧所率的一千兵马。 话说薛万钧所率的一千伏兵步骑混合,所以速度比较慢,当他赶到时,谷口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将军,发生何事了?”薛万钧见到罗艺仅率几十骑狼狈逃回,而且还人人丢盔弃甲,神色惊惶,不禁又惊又疑。 而罗艺一见薛万钧,不喜反惊,因为面对这样一支铁甲骑兵,普通骑兵也根本没办法抵挡,就更别说步兵了,来多少都只是盘菜啊,所以他挥手大喝:“速速撤退,撤退!” 薛万钧正惊疑不定,地面的沙石已经在微微震动了,漫天的黄尘中,一支黑沉沉的铁甲怪兽队伍呼啸而来,轰轰的马蹄声震得人气血翻滚。 具甲铁骑!!! 薛万钧一见,同样吓得魂飞魄散,完蛋了,敢情高长卿竟然在附近埋伏了一支具甲铁骑,难怪敢仅率十骑赴约,敢情人家是在将计就计,诱自己这方出手啊,这样一来,不仅对方师出有名,还反伏击了自己这方一波! 等等,高不凡的这支具甲铁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咦,那些铠甲怎的那么眼熟,不就是邓暠用来栽赃罗将军造反的那些铠甲吗? 薛万钧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现在也根本容不得他细想了,因为那些钢铁巨怪已经杀到近前,距离越近,那股可怕的磅礴气势自然感受得越真切,真的能让人心胆俱裂。 “撤退!”薛万钧目眦尽裂,竭斯底里的厉声大喝,拨转马头亡命而逃,而罗艺早就率着几十骑兵从旁边呼啸而过了,死道友莫死贫道啊。 薛万钧所率的一千伏兵吓尿了,骑兵还好点,逃得够快,而步兵则瑟瑟发抖,差点没把裤衩都跑掉。 具甲铁骑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总比两条腿要快很多,所以很快,那些步兵便被追上了,瞬时遭到斩瓜切菜一般的屠杀,最后一哄而散,彻底的溃不成军了。 罗艺和薛万钧一口气逃出了十几里地,把那支可怕的钢铁怪物甩得不见了踪影,这才稍为松了口气。 罗艺定了定神,回头看去,发现身后只剩一百骑兵不到了,不由悲愤得仰天咆哮:“高长卿,他日若不报此仇,我罗艺誓不为人,啊啊啊!” 话说罗艺今日带了三百骑,而薛万钧也率了一百骑和九百步兵,结果现在只剩下一百骑兵不到了,九百步兵更是一个都没剩下,要么被斩杀,要么就是逃散了,这些都是精兵啊,尤其是骑兵,来之不易,一下子不见了数百,肉痛得他直打哆嗦。 薛万钧此刻也是惊魂未定,有点语无伦次地安慰道:“将军息怒,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咱们大意着了高长卿的道,下次小心点就行,而且咱们的主力还在,还有再战之力。” 罗艺点头道:“对,老子可以整军再战,万钧,我们赶紧回城,高长卿这小子阴险得很,说不定会趁机攻打新昌县城。” 薛万钧失色道:“有这个可能,咱们快走。” 于是乎,罗艺和薛万钧便率着残存的近百骑兵往新昌县城驰去,却不知天上正有一只白色的鹰隼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足足跟了十几里地才突然加速,消失在新昌县城的方向。 且说罗艺和薛万钧等人将要回到新昌县城时,斜地里杀出了一支骑兵,但见为首之人如同铁塔一般,手持一杆长戟,立马拦在路中,大喝:“尉迟敬德在此,罗艺速速下马受死!”说完便冲杀过来。 罗艺大吃一惊,薛万钧急忙道:“将军快走,属下来拦住他!” 薛万钧拍马迎了上前,尉迟敬德狞笑一声:“来得好!”一戟便铲过去。 薛万钧也是力量型的猛将,使一根铁枪,举枪一架,登时咣的一声炸响,震得两人的座骑都悲啸一声。 罗艺趁机往东北边逃去,结果没跑多远,路边又杀出一声人马来,为首之人正是小将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一人使一支长矛,就像双龙出海,向着罗艺杀来。 罗艺招架了几个回合,不敢恋战,只能往卢龙塞的方向仓皇逃去,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对视一眼,率骑兵不紧不慢地追赶。 且说罗艺一直逃啊逃啊,逃得是丢盔弃甲,逃得是日薄西山,晚霞如血…… 终于,罗艺胯下的战马跑不动了,悲啸一声倒在地上,口吐血沫,再也起不来了。 罗艺惊惶之间回首一看,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了,只剩下他一个光棍司令,不由悲从中来,对着天边的夕阳仰天长叹,这是天要亡我罗艺吗?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急蹄声,罗艺只以为追兵又杀到,急急拖枪就走,奔入道旁的草丛中躲了起来。 很快,只见十数骑追至,为首之人赫然正是薛万钧,只是十分狼狈,浑身都是血污,腿上还插着一根箭。 薛万钧显然认出地上倒毙的那匹马正是罗艺的坐骑,不由心中一凉,举目四顾,但见暮色苍茫,哪里还有罗艺的身影。 “将军!”薛万钧悲愤地高声呼叫。 “万钧!”罗艺此时也看清来人,急忙从道旁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将军!”薛万钧见到罗艺还活着,不禁又惊又喜,连忙下马,把自己的坐骑让给罗艺道:“将军快上马,前面就是卢龙塞了,咱们进了塞就安全了。” 罗艺感动地道:“万钧,好兄弟,我罗艺欠你一命,他年我罗艺若为人上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便翻身上了马。 于是乎,薛万钧等人便护着罗艺逃到了卢龙塞前,亮明身份叫开关门,顺利地逃了进去。 这时,罗艺才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正是又恨又怕,又怕又怒,一双三角眼尽是恶毒。 “将军,高长卿偷偷打造具甲铁骑,反意昭然若揭了,消息一旦传到杨广耳中,杨广必容他不得。”薛万钧沉声道。 罗艺恨声道:“高长卿既然能把铁骑亮出来,自然不怕杨广知道,或许,这王八蛋还会把屎盆往老子头上扣,万钧,还记得邓暠栽赃我的那十具铠甲吗?跟高长卿那些铁骑兵一模一样。” 薛万钧失声道:“真的一样,难道……栽赃将军的其实不是邓暠,而是高长卿?” 罗艺阴沉着脸点头道:“本将和邓暠都中了高长卿的诡计了!” 薛万钧倒吸了一口冷,脱口道:“好歹毒的诡计啊,一石二鸟……咳!” 薛万钧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这不岂不是说将军是鸟吗? 罗艺阴冷地道:“何止如此,因为此事,高长卿还成功上位,接任涿郡留守一职。不过高长卿人在洛阳,不太可能是他实施的毒计,而魏征此人怕也没这种本事,尉迟敬德就更不可能了,可见高长卿的身边除了魏征外,还有其他高人相助。” 薛万钧面色微变道:“那万彻他岂不是危险了?” 薛万彻负责率主力留守新昌县城,薛万钧有点担心弟弟也遭到算计。 “放心吧,城中有过万兵力,高长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的,万彻不会有事,待我们整顿好兵马,再回新昌县城与万彻会合!”罗艺反过来安抚道。 薛万钧咬切齿地道:“若万彻有个不测,老子与高长卿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7017k 第515章 筛子(第三更) 话说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二人追至卢龙塞下,眼见罗艺和薛万钧狼狈进了关塞,便收兵返回,路上正好遇上了高不凡和徐世绩。 此时徐世绩麾下的五百骑幽燕铁骑已经脱下了重甲,由马车拉着沉重的铠甲不紧不慢地往新昌县城赶去。 “参见大人,见过徐军师!”崔氏兄弟上前恭敬地施礼,目光望向马车上的重甲,充满了羡慕和敬畏。 徐世绩一身黑色长衫,腰间挎着一柄长剑,头戴一顶范阳笠,看着颇有些神秘,就目前而言,他还不便光明正大地露面。 高不凡问道:“战况如何?” 崔子胜有点得意地道:“正如大人所料,我等已经将罗艺赶进了卢龙塞中,而尉迟将军目前也率兵包围了新昌县城了,但愿卢校尉那边进展顺利吧。” 卢校尉即是卢升,乃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是高不凡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这次单独派了他一个特殊的任务,也是最艰巨的任务,如果能顺利完成,高不凡日后会让他独当一面。 且说高不凡和徐世绩赶到新昌县城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但见新昌县城四门紧闭,城头上灯火通明,披坚执锐的士兵正来回巡视,戒备十分森严。 尉迟敬德得闻高不凡和徐世绩到了,连忙出营来相迎,有点惭愧地道:“属下一时大意,竟然让薛万钧逃脱了,请大人责罚。” 高不凡神色轻松地道:“逃掉便逃掉吧,对大局影响不大,尉迟将军辛苦了,城中的情况如何?” “留守新昌县城的是薛万彻,城中大约有一万兵力,想拿下并非易事。”尉迟敬德神色郑重道。 徐世绩淡然一笑道:“有时候人多也并非好事,就好比一只筛子,越大,漏洞就越多。” 尉迟敬德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大人和徐军师在城中留了后手?” 高不凡只是微笑不语,打马来到城下,对着城头气沉丹田厉声喝道:“本官乃涿郡留守高长卿,罗艺借狩猎之机谋刺上官,已然被本官斩杀,本官命尔等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高不凡的声音不疾不徐,远远地传了出去,清晰的传进了城头上每一个人的耳中,瞬时间,城上的守军都开始慌乱起来。 薛万彻此刻也在城头观察敌情,闻言不禁心神剧震,也有点乱了方寸,不过此人倒是有几分谋略,眼见军心不稳,立即探头出去厉声驳斥道:“高长卿,休得信口胡言,肯定是你意图谋反,所以借狩猎之机对罗将军下毒手!” 高不凡冷然道:“薛万彻,罗艺到底有没有谋刺上官,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大哥薛万钧率一千人马埋伏在北山东麓,你以为是为哪般?” 薛万彻心头狂震,脱口道:“高长卿,你把我大哥怎样了?” 高不凡淡道:“想见你大哥,现在开城投降还来得及,本官念在你将功折罪的份上,尚可饶恕你,倘若负隅顽抗,便以谋反之罪论处。” 薛万彻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思索着高不凡此番话的真伪。 “本官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若不开城投降,本官便下令攻城,到时你们所有人等都是反贼,主犯夷三族,从者斩首示众!”高不凡说完便转身离开,根本不留给薛万彻任何思考的余地! 眼见高不凡策马离开,城头上的守军不禁面面相觑,忐忑不安,很明显,高不凡不费一兵一卒,只是一番话便扰乱了城中的军心。 薛万彻见到手下的将官眼神都不对,不由暗叫不妙,连忙大声道:“大家不用慌,高长卿只是故意扰乱咱们军心而已,罗将军肯定还活着,我大哥也肯定没有落在他手中,否则高长卿早就押着他们来城门前示威了。” 众人一想也对,倒是稍稍镇定下来。薛万彻又安抚了众人几句,吩咐大家守好岗位,一边派出几拨探子从其他城门出城查探消息。 深夜,朔风如刀,寒意透骨,薛万彻睡不着,他浑身披挂坐在堂上等候斥候的消息,那杆马槊就靠在墙边。 三更的更鼓打响了,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薛万彻一个激灵,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喝问道:“可是敌人攻城了!”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启禀薛将军,属下打探到罗将军的消息了。” 薛万彻大喜,急忙问:“快讲,罗将军何在?” “罗将军和薛将军都在卢龙塞,安然无恙!”斥候道。 薛万彻闻言松了口气,哈哈笑道:“高长卿,想诓老子,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下,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一名亲兵闯了进来,焦急地道:“薛将军,不好了,粮仓失火了。” “什么?”薛万彻失声惊呼。 “薛将军不好了,库房失火了!” “薛将军不好了,后面马厩失火了!” “薛将军不好了……” 城中各处失火的消息突然像雪片一般飞了进来,薛万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提起马槊冲出大堂,果然见到马厩的方向浓烟滚滚,不由惨叫一声:“我的马!” 薛万彻以最快速度奔到马厩,结果发现自己那匹坐骑已然不知所踪了,顿时一股寒意直透脑门,有奸细!通守府里面有奸细啊! 嘿,何止罗艺的通守府里面有奸细,其实整座新昌县城都早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否则,你以为徐世绩当初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十具铠甲运入城,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徐阿九的米铺中的? 原来,这座新昌县城中除了清河崔氏的人,还有很多幽燕七姓的人,涉及各行各业,就连罗艺新近招募的兵员当中也有不少是幽燕七姓的子弟,说是渗透成漏子一般也毫不夸张。 得士族者得天下,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高不凡撒了一个多月的网,主要目的就是图谋新昌县城和临榆关,至于卢龙塞,则是高不凡故意留给罗艺的生门,目前他还不想要罗艺的性命,要不然罗艺只怕连逃到卢龙塞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高不凡提前部署在新昌县城中的内应便起作用了,城中几乎同一时间燃起了大量的火头,就连通守府也没幸免,倾刻间火光冲天。 而守军中的内应该则第一时间打开了城门,尉迟敬德率、武大清、徐世绩各率一支骑兵,分别从西门、南门和东门杀入。 城中的守军倾刻就被打蒙了,部分倒霉的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成了刀下鬼,剩下的则一哄而散,说是上万兵力,结果,竟然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薛万彻眼见城火光冲天,城门方向蹄声如雷,喊杀声直入去霄,立即便知大势已去了,当机立断,带着数十亲兵往北门方向逃去,因为眼下只有北门是静悄悄的,还没有被敌人攻入。 薛万彻率着数十亲兵成功从北门冲了出城,仓皇间扭头望去,但见城中火光冲天,喊杀声鼎沸,不由憋屈得想吐血,连敌人都没见着就稀里糊涂地丢了城池,这无疑是他打过最憋屈的一仗。 “薛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先去卢龙塞和罗将军会合再作打算吧!”一名亲兵劝道。 薛万彻不由长叹一声,策马驰入了黑暗当中,结果没跑多远,前方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只邮一支人马静静地拦在了路中,为首那人骑着一匹神骏非常的大青马,剑眉朗目,腰挎长刀,如渊嵉岳峙,赫然正是涿郡留守高不凡高长卿!!! “薛万彻,本官恭候多时了,投降,或者死!”高不凡的语气十分平静,若有如雷霆万钧,狠狠地砸在薛万彻和他的一众亲兵心坎上。 薛万彻勉强定了定神,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槊,厉声道:“高长卿,有没有胆跟本将大战三百个回合?” 高不凡笑了,拔出腰间长刀谈道:“三百个回合就免了,三个回合倒是可以成全你!” “杀!”薛万彻猛一夹马腹,咆哮着向高不凡冲了过去,手中的马槊几乎与身体形成一条直线。 毫无疑问,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凌厉的一槊! ------题外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月票破七百了,纪录一破再破。加更,谢谢各位老板!这个月更了差不多二十万字,牛逼牛逼,老陈焕发第二春了。 7017k 第156章 想念老魏 薛万彻人马合一,朝着高不凡的胸口就是一槊刺去,身体与马槊几乎绷成一条直线,仿佛那毒龙出海,气势万千,而与此同时,高不凡也轻夹马腹,大青马便像箭一般狂飙而出,但见一道灿然刀光从高不凡手中霍然劈出,凛若九天银河泻地。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马槊被劈得荡了开去,而高不凡手中的长刀已经从斜劈变成了横拖,趁着两匹马错身而过这一刻,快如闪电一般扫中了薛万彻的胸口。 ——嘭! 薛万彻登时离鞍飞起,人在半空便狂喷一口鲜血,然后划出一道华丽的抛物线,狠狠地摔倒在尘埃中。 薛万彻那匹座骑往前奔出了十几米才停住,回头茫然四顾,而此时高不凡也勒定了马,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绑了!” 一个照面,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薛万彻便被斩落马下,如果高不凡用的不是刀背,此刻前者估计已经一刀两段了。 这一招连梢带打,犹如行去流水般,一气呵成,在场绝大部分人甚至连高不凡是如出刀的都未看清,战斗已经结束了,实在令人乍舌不已! 四下里足足静寂了两秒钟,紧接着才响起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几名亲兵冲上前把薛万彻五花大绑,而薛万彻麾下那几十人亲兵被高不凡的威势所慑,竟然没人敢上前搭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将被绑走了。 高不凡长刀在手,气势巍峨如山岳,目光冷冷地扫过薛万彻那几十名亲兵,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纷纷垂首低眉。 “投降!”高不凡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仿似冰粒掷地有声。 叮当…… 有人率先丢掉了兵器,紧接着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所有人都扔掉了兵器下马投降。 高不凡曾经斩杀“黑龙”,传言乃是将星转世,如今又亲眼目睹其宛若天神一般的身手,再加上城池被破,敌众我寡,薛万彻这些亲兵哪里还兴得而反抗之心。 高不同凡一挥手,便有士兵上前把降兵的兵器和马匹收缴了,并且将降兵捆绑看管起来,而此时城中的战斗还有继续,嗯,与其说战斗,还不如说是受降,因为城中的守军大部份都没有抵抗意志,根本不用动手,只需喝一声降者不杀,便都乖乖地扔掉兵器投降了。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尉迟敬德和徐世绩等人便轻松地控制了全城,伤亡竟不超过百人,却俘虏了七八千人,斩获战马八百余匹,还有各式兵器上万件。 接下的工作就是安置俘虏,救治伤者,还有灭火,而就在灭火的过程中,尉迟敬德麾下的人在兵器库中“发现”了五百套人马具甲,从而“证实”了北平郡通守罗艺私铸铠甲,打造铁甲骑兵,意图谋反的事实。 于是乎,涿郡留守高长卿立即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奏本,星夜飞报江都,向皇帝杨广上报了此事,而北平郡太守邓暠谋反一案也得以结案了,事实上,邓暠并没有造反,相反,邓暠还是个大功臣,他发现了罗艺私造人马具甲,本欲抓捕罗艺的,可惜被却罗艺先下手为强杀害了! 且说高不凡一举拿下了新昌县城后,第二天便贴出了安民告示,手下士兵也对百姓秋毫无犯,城外城内的百姓渐渐安定下来,开始逐步有序地恢复生产。 罗艺和薛万钧两人在卢龙塞中躲了一晚,见到高不凡没有派人来攻,倒是松了口气,第二天便派出斥候试图联系新昌县城中的薛万彻,结果发现一夜之间,新昌县城已经易主了,急忙飞报回卢龙塞。 “什么?新昌县城被高长卿拿下了?”罗艺和薛万钧两人一听这个消息,都有点难以置信,要知道城中有近万守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高不凡攻破了呢? 罗艺又派出了几拨斥候前往确认,证实新昌县城已经失手,而且守将薛万彻也被擒之后,不禁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便晕倒在地上。 薛万钧此时也仿佛坠入冰窖之中,尼玛,这个高长卿也太厉害了吧,短短一天一夜便等于把整个北平郡给抢过去了,自己等人就好像蝼蚁一样被他玩得团团转转。 “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咳……”这已经是薛万钧第二次说这句话了,总显得有点苍白得可笑,连他自己也安慰不了,所以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没错,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败了又败,那就是无能了……不对,不能怪自己无能,只怪高长卿太狡猾,太不厚道了,连环计真特么的毒! 罗艺定了定神,反过来安抚薛万钧道:“高长卿这王八蛋委实阴险,竟然在新昌县城中安插了内鬼,不过咱们未必就完全输了,只要卢龙塞和临榆关还在咱们手中,主动权就在咱们手中,总有一日,本将定会把北平郡夺回来,不止北平郡,整个幽州迟早也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话虽这么说,不过罗艺的眼神明显有点发虚,没见有底气,这次他真的被高不凡打得有点怕了。 薛万钧显然也是如此,有点投鼠忌器地道:“可是万彻落在高长卿手里,该如何是好?” 罗艺目光闪烁,安慰道:“高长卿既然只是绑了万彻,万彻应该暂时没见性命之忧,回头我们再想办救他。” 罗艺这番话同样的苍白无力,薛万钧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新昌县城中,温彦博心情复杂地进了通守府,当他看到面带微笑,居中而坐的高不凡时,心中便更加复杂了,上前施礼道:“鄙人温大临,参见留守大人。” 高不凡故作讶然道:“只是数日不见而已,温先生似乎清减了少许,还如此疲惫,难道昨晚没睡好?” 温彦博很想骂娘,但又没那个胆子,只能苦笑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温先生也不要对本官有怨言,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罗艺此人生性多疑凉薄,他要是真的信任温先生你,怎么可能轻易被本官离间到,所以温先生不应该有怨言,还应该感谢本官让你提前认清一个人,得以及早抽身。” 温彦博沉默不语,这几天他不仅遭到了罗艺的冷落,实则还被软禁监视了,所以此刻也有点心灰意冷! 高不凡微笑道:“温先生的精神不太好,来人,带温先下去休息。” 一名伶俐的亲兵立即走了进来,客气地道:“温先生,请跟小的来。” 温彦博愕了一下,他本以为高不凡会顺势拉拢自己投效的,没想到高不凡竟然只字未提,本来想矜持一下都没戏了,既失落,还有点不服气,便拱了拱手,跟随亲兵离开。 “温先生,便在此房间暂住吧,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下人。”亲兵把温彦博带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便欲离开。 温彦博终于忍不住问道:“留守大人这是何意?软禁鄙人吗?” 亲兵笑了笑道:“温生先误会了,这里没人看守,温先生来去自由,咱们大人说了,温先若喜欢留下便留下,喜欢离开就离开,房间中的包袱里面有两套新衣,还有一万钱,送与温先生作盘缠。” 温彦博面色变幻,良久才挥了挥手示意亲兵离开。 亲兵拱手一礼,转身离开了院子! 温彦博走进房间,果然见到床上搁着一个包袱,旁边的钱袋鼓鼓囊囊的,提起来十分坠手,一万钱是绝对有的。 温颜彦在床边坐了片刻,似乎在做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打开了包袱,取出一套新衣,站起来喝道:“来人!” 一名婢女应声走了进来,恭敬地道:“温先生有何吩咐?” “准备热水,鄙人要沐浴更衣!”温彦博吩咐道。 婢女应声退了出去,很快便和另一名婢子抬着浴桶进来,又提来了热水,服侍温彦博沐浴更衣。 “回禀大人,温先生吩咐婢女取水沐浴更衣了!”亲兵到回大堂向高不凡禀报。 高不凡和杜如晦相视一笑,徐世绩叹了口气道:“恭喜大人又添一员俊才。” 高不凡笑道:“既然是恭喜,世绩何故叹气!” 徐世绩抬头看着房梁道:“属下只是想起一件不堪的往事,有感而发而已!”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道:“往事已了,来者可追,世绩应该着眼未来才是,颇如临榆关,咱们还没拿下。” 徐世绩道:“临榆关还是看卢升那小子吧,属下更应该琢磨上谷郡。” 高不凡连忙道:“你还是别琢磨了,我担心二哥会把你打出屎来。” 徐世绩差点喷出一口茶水,皱眉道:“大人觉得李靖比属下强?”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杜先生,你今天吃糖醋鲤鱼了吗?” 杜如晦摇头道:“并没有!” “怪哉,哪来的醋味?怪呛的!” 杜如晦和徐世绩同时喷出一口茶水来。 “属下突然有点想念老魏了!”徐世绩叹了口气道。 ------题外话------ 今天七月一了,新的一月,求保底月票,还有推荐票。 7017k 第517章 迂回穿插 由于燕山山脉的阻隔,华北平原和辽东平原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隋唐时期还只有三条道路可通,分别是平岗道,卢龙道和傍海道。 平岗道的起点在奚口,需绕道蒙古高原,都是山路,所以不仅难走,也是距离最长的。 卢龙道的起点在卢龙塞,也就是现在所称的喜峰口,同样也是难行的山路,不过距离要比平岗道近很多。 傍海道的起点在临榆关,这条道路最短,也是最好走的,傍海道又被称为辽西走廊,濒临渤海,道路平坦,适合大军通行,不过也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受海潮影响,常年积水,形成大片沼泽地,只有冬天道路结冰了才容易通过。 前几年杨广三征高句丽,为了缩短后勤物资运输时间,所以专门征调役夫修筑堤坝挡住涨潮的海水,傍海道的道路条件才变得好了起来,来往的商旅频繁,傍海道也渐渐取代了卢龙道,成为华北平原和辽东平原之间的主要纽带。 一个多月前,卢升接到了高不凡派给他的秘密任务,率一支三百人的轻骑从奚口出发,走平岗道潜入柳城郡,当然,目的并不是要偷袭柳城郡,而是绕道柳城郡,切断辽西走廊,断掉临榆关守军的退路和粮道,配合北平郡这边的友军前后夹击临榆关。 这个任务无疑相当艰巨的,第一,平岗道需要通过奚人的地盘,若是遇上奚人,少不得一场恶战;第二,道路崎岖难行,而且十分遥远,孤军深入,没有补给,没有后援;第三,柳城郡是罗艺的地盘,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冬月十五,西北风在耳边嘶吼着,天色阴沉沉的,只怕是要下雪了。 卢升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和皮手套,还有毡帽,不禁暗暗庆幸高大人考虑周到,要是没有这套装备,现在他们会很难熬。 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卢升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威武的雄鹰从黑沉沉的铅云之上飞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这只雄鹰叫铁嘴,是崔诗柔今年驯养的新猎鹰之一,正是由于铁嘴在天空中盯着,卢升这支人马才顺利通过了奚人的地盘,穿越群山,成功潜入了柳城郡。 此刻,卢升等人正走在傍海道上,朝着临榆关方向行进! 卢升和铁嘴交流了片刻,然后扔给后者一根肉条,这只雄鹰便再次腾空而起,消失在天空之上。 卢升抽出了腰刀,咣咣地敲了敲马镫,大声道:“弟兄们,注意了,咱们后面来了一队客人,咱们得回头迎一迎。” 众弟兄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拨转了马头,因为大家都道,卢校尉向来无利不起早,这队所谓的“客人”肯定是一群能吃得下的肥羊,否则卢校尉不可能让大家动手的,这一路上他们爬山涉水,没有后勤补给,全靠路上打劫了两回“肥羊”获得补给,而这些“肥羊”要么是奚人,要么是契丹人。 且说卢升等人拨转马头往回奔了数里,果然遇见了一支押运粮草的队伍,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大家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罗艺的人马在往临榆关运送补给了。 所以卢升一声令下,三百骑便冲了过去,还一边哗哗地怪叫:“此路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支负责押运粮草的队伍正是罗艺麾下的部队,正从柳城郡往临榆关运送补给呢! 话说临榆关和卢龙塞的粮食原本是北平郡就近补给的,但是现在北平郡已经被高不凡占领了,罗艺没办法,只能从后方的柳城郡调运粮食来应急。 这支负责押送粮食的队伍约有三百名官兵,另外还有一千名征调来的民夫。为首的官兵是名族帅,突然见到支“马贼”迎面杀来抢粮,不由面色微变,不过这名族帅倒也尽职尽责,并没有丢下粮车逃跑,反而策马迎了上来,厉声大喝:“哪里来的毛贼?胆敢打劫北平郡通守罗艺罗大人的军粮,找死!” 卢升不禁暗暗好笑,看来这位同行的眼神儿不太好,你见过装备如此精良的马贼吗? “射!”卢升只是冷喝一声,数十支箭便呼啸而出,那名族帅和其身后的十几名官兵当场被射杀。 “杀人啦!马匪杀人啦!” 那些役夫眼见官差头目被马贼射杀,立即吓得一哄而散,而负责押运粮草的三百步兵也屁滚尿流地逃散了。 卢升率着三百骑兵追杀了一通,将官兵全部杀散了,这才罢休,又把部份逃散的役夫抓了回来。 “卢校尉,好多粮食啊,哈哈,这次咱们赚大发了,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了!”众弟兄兴高采烈地围着上百辆粮车,笑得是见牙不见眼。 卢升却是眼珠一转,立即计上心头,笑道:“这么多粮食,咱们哪吃得完?还是给临榆关的袍泽送一些去吧,独食难肥嘛。” “卢校尉,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咱们是来取临榆关的,咋还给人家送粮食了呢?”一名什长不解地道。 卢升飞起一脚便踹在这货的屁股上,骂道:“榆木脑袋,给老子滚一边去。” 这名什长也是心眼实,揉着屁股委屈地闪到一边去,低声问旁边的弟兄道:“哥们,卢校尉干嘛生气?” 这位哥们轻咳一声道:“估计卢校尉觉得你的屁股更应该长在脑袋这个位置。” “为啥?” “因为那样子,你的脑袋里装的就是屎了!” 这位什长不由翻了个白眼骂道:“王八蛋,你骂俺脑子里有屎!” “你才知道?” “俺嫩死你!” 卢升不禁哭笑不得,走到那些役夫面前,和颜悦色地道:“你们放心,咱们弟兄只求财,不伤人命,都起来继续押送粮食,等到了地头不仅放你们走,还每人分一袋粮食,如何?” 一众役夫将信将疑,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对方说的不是真话,他们也没有胆子反抗啊! 于是乎,一人行又押着粮车往临榆关的方向而去,只是役夫跑了近半,所以卢升下令丢弃了一半的粮车。 那些役夫见到这群马贼竟然把到手的粮食也随便丢弃掉,都觉得怪怪的,不过也开始有点相信,卢升事后会给每人分一袋粮食了,因为丢弃的那部份粮食就足给他们每人两三袋了。 啧啧,这些马贼真大方! 接下来,卢升便让人举起抢来的旗帜,押着粮食大摇大摆地往临榆关而去。 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卢升都没办法和高不凡联络,并不知目前北平郡那边的情况,但是卢升这小子聪明啊,此刻见到临榆关竟然从柳城郡调运粮食,便猜到高大人肯定得手了,极大概率已经占领了北平郡,否则临榆关没必要舍近求远,从后方的柳城郡调运粮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正当卢升等人从傍海道接近临榆关时,尉迟敬德也率着三千人马抵达了临榆关下,舌绽春雷般,对着城头上大喝:“关内的守军听好了,北平郡通守罗艺私造铠甲,杀死北平郡太守邓暠,现已被涿郡留守高大人查明,上报朝廷。如今整个北平郡已经在高大人的控制之下,尔等若是识时务,立即开城献关投降,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尉迟敬德,少在这里浪费唇舌了,有种就来攻,老子等你!”一名虎头虎脑的家伙从城上探出头来开骂。 话说这名守关将领叫韩彪,是罗艺的心腹,也是义子之一,所以对罗艺十分忠诚,显然不可能开关投降。 尉迟敬德狞笑道:“韩彪,且回去洗净脑袋,等本将来取。” 韩彪不屑地道:“那要看你尉迟敬德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呸!” 临榆关地形险要,关城修得又高又厚,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韩彪才如此有恃无恐。 尉迟敬德冷哼一声,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转身返回了营地中。 韩彪不屑地道:“我呸,谁说尉迟敬德勇冠三军的,老子看他就是怂包一个,光说不练假把式。” 此时,天空中飘落了一些白色的小东西,韩彪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下雪了,细碎的雪屑纷纷扬地落下,北风如刀割面。 韩彪见状哈哈大笑道:“下雪了,下得好,下得妙,这下尉迟敬德就更休想攻城了,等明年开春之后吧,哈哈哈,再下大些就更妙了,冻死尉迟敬德这龟孙!” 韩彪大笑着下了城头,此时,一只雄鹰冒着风雪飞临了临榆关上空,盘旋了几圈便往东飞去了。 尉迟敬德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大喜过望,暗忖道:“铁嘴出现了,卢升这小子肯定就在左近,这小子可以呀,竟然成功了,嘿嘿,韩彪,且让你得瑟,很快老子就能砍掉你的脑袋,呸!” 且说韩彪下了城头,一名亲兵惴惴不安地道:“韩将军,咱们的存粮不多了,最多再支撑五天。” 韩彪不以为然地道:“放心,义父已经从柳城郡调运粮食过来了,这几天应该就能到。” 7017k 第518章 骗关 韩彪这张乌鸦嘴还挺灵的,雪果然越下越大了,西北风在竭斯底里地咆哮。 “嘿嘿,下吧下吧,冻死尉迟敬德这龟孙子。”韩彪躲在温暖的室内烤着火,心情美美的。 这时,一名亲兵挟着一阵风雪闯进室内,韩彪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骂道:“赶着去投胎啊,就不能慢点,快赶紧把门关上,外面风大雪大,想冷死老子。” 那名亲兵连忙把门掩上,挡住灌进来的风雪,一边伸手到火上烤了烤,一边讪讪地道:“韩将军,咱们的军粮到了,在外面等着进关呢,您要不要去亲自接一下?” 韩彪闻言一下子跳起来,扇了亲兵一记后脑勺道:“入你娘亲的,咋不早说,真是个憨包!” 韩彪急急戴上毡帽,又系上披风便往屋外跑,一众亲兵也只好连忙跟了出去,这种天气,大家都想待在室内,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军粮送到关门外了,别说下雪,就算是下刀子也得接啊。 且说韩彪冒着风雪赶到东城门的城头,往外面一看,果然见到关门前停着一支车队,负责押运粮食的弟兄们,还有那些役夫们都冻得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愣着干啥,给弟兄们开关放行啊,都快冻成龟孙了!”韩彪大声吩咐道。 如今风大雪大,卢升等人身上落满了积雪,再加上的确押运着几十两粮车,举着的旗帜也表明是友军,最关键的是,这个方向来的队伍只能是打柳城郡来的,所以韩彪作梦也想不到会是敌人,所以根本没有细看细思就下令开关放行了。 眼见临榆关沉重的关门在缓缓地打开,卢升和一众弟兄都兴奋不已,暗暗握紧兵器等待着。 “进关!”卢升一挥手,运粮队伍便从关门鱼贯而入。 韩彪从城头上快步走了下来,一边大声喝问道:“运粮的弟兄们,你们长官何在?” 卢升一声不响,只是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好让队伍尽量多的进入。 这时韩彪已经顺着登城石级下了城头,而卢升已经走到前面去了。韩彪有点恼火地追上前几步吼道:“停下,你聋了吗?懂不懂规矩,?” 卢升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陪笑道:“风雪太大,刚才没听清,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韩彪翻了一记白眼道:“连老子都不认识,你新来的……咦,面生得很,你小子真是新来的?” 韩彪发现卢升十分面生,不由露出狐疑之色,卢升笑道:“是啊,我们都是新募的兵,第一次执行任务,恕属下眼拙,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韩彪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新来的,难怪不认识俺韩彪。” 卢升眼珠一转道:“原来是韩将军,小的久仰大名啊,听过韩将军臂力过人,能开三石弓,了不起!” 韩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冷哼一声道:“你小子也甭拍马屁了,这次运了多少粮食来?尉迟敬德那龟孙正在关城的另一边虎视眈眈呢,本将军的兵必须有足够的粮食吃饱了。” 卢升闻言暗喜,敢情尉迟将军就在对面关门外啊,这也就好办了。 本来卢升还担心自己的兵力不足的,听闻尉迟将军就在另一边关门外,顿时没有了顾忌,嘿嘿一笑道:“韩将军放心,人死了绝对不会饿肚子!” 韩彪愕了一下,心中突兀地生出一丝不妙的预兆来,下一秒,卢升手中已经寒光一闪而过。 “你……”韩彪只说了一个字,便觉脖子一凉,脑袋已经飞上了半空,鲜血就像喷泉,在风雪之中狂喷而出。 扑通…… 韩彪的头颅掉落在雪上,染出大片大片的殷红色,那眼睛还惊怒地大睁着,甚是瘆人! 卢升这一动手,身后的弟兄也立即动手了,悍然拨刀袭杀身边的守兵,等那些守兵反应过来,大部份都成了刀下鬼了,负责押运粮车的役夫们吓得抱头钻到车底下。 “弟兄们,尉迟将军就在那边,跟我冲,打开城门就大功告成了!”卢升提着血淋淋的腰刀往对面的关门冲去。 此前由于担心被识破,卢升等人把马匹留在距离临榆关数路之外的一处山谷中,所以眼下都是步行,不过,三百弟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奔跑起来速度依旧惊人,就好像一群下山猛虎,很快就杀到了对面的关门下,一部份人杀上城头控制高处,一步份人则负责抢夺城门。 眼正风雪交加,关城中大部分守兵都猫在室内躲避风雪呢,再加上守将韩彪一开始就被宰了,所以卢升等人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杀上了城头,并且顺利把城门打开。 卢升让弟兄把城头上的门楼给拆了,淋上火油点燃,倾刻间浓烟滚滚,又取出自己的旗帜升了起来。 “尉迟将军,临榆关城头好像有情况!” 城外的军营中,一名亲兵眼见城头起火,而且升起了一面军旗,急忙报进了中军大帐中,尉迟敬德一听,急忙奔出帐篷,冒着风雪往城头上仔细一看,不禁又惊又喜道:“卢升这小子竟然进关了,还在城头升起了旗帜!” 尉迟敬德虽然十分惊讶,也十分好奇卢升是如何得手的,但此时也不便犹豫,立即传令发起进攻,结果,当尉迟敬德带着人冲到关门前时,发现关门也打开了,卢升这小子正笑嘻嘻地对着他招手呢! “好小子,真有你!”尉迟敬德大喜,当下不在犹豫,率着人蜂拥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整座关城,城中的守军本有一千人的,最后超过九成投降了,剩下的负隅顽抗,当场被斩杀。 尉迟敬德本来还想兑现承诺,砍下守将韩彪的脑袋的,结果发现人已经被卢升砍了,也只好作罢,拍了拍卢升的肩头笑道:“小卢,你小子咋弄的?如此一座雄关竟然轻易让你给破了。” “也就是运气好!”卢升嘿嘿一笑,把骗关的经过说了一遍。 尉迟敬德听完后赞道:“虽有运气的成份,不过也亏得小卢你随机应变,行呀,大人果然没看错你,以后你小子可以独挡一面了。” 卢升嘿然一笑道:“尉迟将军夸奖了,跟将军相比,属下还差得远。”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倒是会拍马屁,行了,如今大局已定,临榆关一到手,整个幽州便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主动权也掌握在咱们手上,走,咱们进屋去喝两杯暖暖身子,这鬼天气能冷死个人。” 当晚,临榆关被拿下的消息便报回了新昌县城中,着实给了高不凡一个大大的惊喜,而且卢升的表面优异得也出乎意料。 杜如晦抚掌欣然地道:“临榆关一到手,大人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有了临榆关,卢龙塞对罗艺来说只是一个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杜如晦这话倒是没错,因为真正适合大军通行的是临榆关的傍海道,卢龙道山路崎岖,大军通行十分困难,起码得比傍海道多花几倍的时间,光是从柳城郡运送军粮到卢龙塞就够麻烦的,所以,高不凡根本不用对卢龙塞动武,只要派出一支人马驻扎在卢龙塞外,里面的守军便翻不起风浪了,时间一长,粮食补给不上,城中的守中估计自动也会撤走。 “恭喜大人,从此总管幽州!”徐世绩也欣然向高不凡道贺,神情难掩兴奋。 徐世绩出身富贵之家,不愁吃穿,当初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加入瓦岗寨,目的就是要推翻腐朽的大隋,重建一片新天地,如今辅助高不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老大而已,目标依旧没变,而把罗艺赶出关外,高不凡便等于成功据有了整个幽州之地,他徐世绩也往人生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徐世绩不仅胸怀抱负,而且满腹才华,幽州这片舞台虽然还远不够他全力施展,但还是相当不错了,因为这个位置,进可俯冲华北平原,争夺中原和江南江北,退也能偏安一隅,休养生息,虽然比关中天府之国稍差一点儿,但徐世绩对这片地盘还是相当满意的。 接下来就要看杨广如何反应了,虽然铁甲骑兵的屎盆子已经扣在了罗艺头上,但杨广毕竟不是白痴,肯定会有所反应。 不过,徐世绩现在已经不怎么把杨广放在眼内了,正所谓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皇帝也是人,所以离开了权力政治中心的皇帝也会是“贱皇帝”,而眼下这种情况,杨广对全国各地的控制力已经名存实亡了,如今皇权的辐射范围仅限在江都周边,还有就是东都和长安这两处,其他地方都是阳奉阴违,讲一套做一套,面对这样的情况,杨广会只会显得越来越无力! 因此,即便杨广觉得铁甲骑兵这件事有猫腻,也不得不继续倚重高不凡管理幽州,因为一旦撕破脸,幽州会有彻底分裂出去的风险,这将是对杨广皇权的又一沉重打击! 7017k 第519章 漏网之鱼? 寒冬腊月,江都也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远山近廓,一片银装素裹。站在江都城头往城中望去,但见屋顶上的积雪起伏连绵,鳞次栉比,仿佛童话里的琉璃世界。 杨青若一袭青衫,静静地站在城楼的窗前,身形窈窕,肩似刀削,蒙面的青纱被寒风扬起,露出了精致圆润的下巴,肌肤仿佛吹弹得破,一双明眸就像湖水般晶莹清澈,那若隐若现的风华,端的是倾绝人间。 杨青若举起手中的玉箫凑到唇边,一曲清冷空灵的箫声便细细地潜入了风雪之中,城上城下的守军都下意识地侧耳倾听。 飞羽卫执事孙尚茗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杨青若正在吹凑曲子,便停下了脚步,轻轻抖落身上的积雪,安静地站在那等候。 一曲吹罢,杨青若双手依旧保持着吹凑的姿势,玉箫抵在唇边,目光看着窗外的风雪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眉宇间似有一股抹之不去的轻愁。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婉转花园里,勿浪语,莫道许……” 这是近日扬州城中流传的一首童谣,跟之前那首“杨花落李花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首“桃李子”显然更加露骨,就差没有把人名点出来了。 桃即逃也,桃李子,就是出逃的李家儿子! 而皇后绕扬州,婉转花园里,自然指的就是杨广巡幸江都流连不返,纵日纵情声色享乐,不理国事。 忽浪语,莫道许,意思就是要保密,大家不要对外乱说。 李密当年参加杨玄感造反失败后出逃,岂不就是“桃李子”么?忽浪语,莫道许,打的就是一个“密”字,合起来就是李密。 所以,这首童谣的意思就呼之欲出了,现在杨广在江都纵情声色,李密将取而代之,成为天下共主! 这种小把戏骗不了聪明人,但却很管用,因为这天下还是愚蠢的人居多,流传开来,威力不容小瞧,所以如今大隋虽然遍地义军,却以瓦岗李密的呼声最高。 毫无疑问,这首童谣十有八九是李密散布,目的是给自己造势,杨青若很清楚这一点,但也无可奈何,如今伯父杨广丧失了进取的雄心,终日只知道沉迷享乐,国内的形势却一日比一日糜烂,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话说自从杨广八月份离开洛阳,乘龙船巡幸江都后,带走了十万骁果军,洛阳周边的兵力便变得空虚了很多,瓦岗军乘机攻城掠地,越发的势大了,前段时间更是攻陷了金堤关,拿下了洛口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短短月余时间便得兵数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声势之盛,没有官军敢正缨其锋,都躲得远远的。 如此一来,杨广西返东都的道路便等于被瓦岗军阻绝了,从此只能滞留在江都,想龙回王庭,必须得先消灭瓦岗军,可是瓦岗有百万大军,光听这数字就够吓人的,即便是近来风头正盛的王世充也不敢主动接这个烫手山芋,垂垂老矣的宇文述和来护儿就更加不敢接了。 于是乎,大家便都默契地对此只字不提,继续陪着杨广在江都醉生梦死,而杨广如今的性情也越发的喜怒无常了,只能听好消息,听不得坏消息,谁要是上报坏消息,一准倒霉,所以大家都索性报喜不报忧,当一天和尚撞一钟。 面对这种情况,杨青若更感绝望和无力,每当这个时候,她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在幽州的某人,而每当她想起这个有妇之夫,便又一阵心中刺痛。 杨青若率飞羽卫提前赶来江都部署,固然是为了杨广的安全,但也有逃避的意思,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和别的女人成亲! “青总管!”孙执事走到杨青若身后唤了一声。 杨青若放下玉箫系回腰间,淡道:“查清楚了吗?” 孙执事点了点头道:“查清楚了,那女人现在就在清莲庵中修行,要不要属下把她给抓回来审问?” 杨青若摇了摇头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只需暗中监视就行了。” “是!”孙执事答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杨青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她之前在涿郡蓟县城外,拦截楼主和冷楼那一晚,在雪上捡到的那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上面刻着“宇文道信”四个小字,显然是个人名,杨青若立即便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北周皇族后裔。 因为宇文,正是北周皇族的姓氏! 隋文帝杨坚本是北周的臣子,后来篡位自立,建立了大隋,虽然隋文帝登基后便把北周皇室的所有男丁给全部弄死了,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而且与北周皇族有关的,并不止男人,还有女人,隋文帝只是弄死了所有男的,但女的却还有不少活着。 譬如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女儿便有三个,分别是清都公主、义阳公主,还有一个由于年龄太小,所以北周灭亡时还没有封号,后来出家为尼了。 另外,北周宣帝宇文赟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宇文娥英,但这个荒唐皇帝却封了五个皇后,分别是天元皇后杨丽华、天元帝后朱满月、天中皇后陈月仪、天左皇后尉迟炽繁、天右皇后元乐尚。 其中杨丽华是杨广的亲姐,病死了,天元帝后朱满月也死了,剩下的三个皇后至今还活着,不过都出家为尼了。 杨青若自从捡到这枚玉佩后,便开始着手调查北周皇族,不过由于隔了几十年,再加上人员繁多,所以调查的进度有点慢。 飞羽卫首先从北周皇族的男丁开始调查,发现都死绝了,并没有问题,然后又调查北周皇族的公主们,发现除了周武帝那个没来来得及给封号的三女儿之外,都没问题。 最后飞羽卫又调查了北周宣帝那三个出家为尼的皇后,同样发现没有问题,于是乎,疑点便集中到周武帝的三女儿身上了。 话说杨广篡位灭北周时,周武帝的三女儿还没成年,也没有封号,后来出家为尼了,终生未嫁,只是当飞羽卫查到这位三公主最初出家的尼姑庵时,发现这家尼姑庵早在二十年前就失火烧毁了,这位三公主也不知所踪,有人说她被烧死了,也有人说她还活着,不过还俗离开了。 杨青若觉得此事有蹊跷,便着令飞羽卫重点调查,花了足足一年多时间走访,终于让她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这位失踪的三公主似乎就在江都。 所以,杨青若之所以提前赶到江都,除了杨广的安保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寻找这位三公主,经过几个月的暗访,终于确定了人就在清莲庵中。 如果这个三公主真的跟楼主和冷楼有关,那么将会是揪出楼主真身的一个绝好机会,所以杨青若叮嘱孙执事不要打草惊蛇,免得楼主警觉! 楼主的武功实在太可怕了,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杨青若都不会去动这位三公主,她要放长线钓大鱼。 “你还事吗?”杨青若发现孙执事还站在自己身后没有离开,便问道。 孙尚茗犹豫了一下才道:“幽州那边有消息来了!” 杨青若微微一颤,隔了两秒才冷道:“什么消息?” “涿郡留守高大人已经查清了邓暠谋反一案,实为罗艺恶人先告状,真正要谋反的是罗艺!” 杨青若皱了皱黛眉道:“然后呢?” “然后高大人便和罗艺开战了,最终罗艺战败,丢了北平郡,逃出了关外,如今临榆关也被高大人攻破了,不过卢龙塞还在罗艺的手中。”孙尚茗答道。 杨青若目光平静,这似乎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罗艺肯定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还有一件事!”孙尚茗的神色有些古怪。 “什么事?” “高大人在攻陷北平郡郡治新昌县城时,在库房里发现了五百套人马铁具甲!” 杨青若闻言愕了一下,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五百套人马铁具甲?罗艺在暗中训练铁骑兵?既然罗艺准备如此充足,为何不用铁骑兵来对付那坏蛋,反而把铁具甲锁在库房里? 杨青若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问道:“那他有没有献俘,有没有上交这五百套铁具甲?” 孙尚茗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杨青若闻言不由目露愠意,这混蛋到底想作甚?不要命了! 杨青若沉吟了片刻,戴上斗笠转身走出城楼,迈入了纷扬的风雪中。 孙尚茗看着杨青若孤冷的背影,不由暗叹了口气,如今这天下,一心维护大隋的臣子不多了,青总管很不幸地成为其中一个。 孙尚茗正感叹着,忽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由大吃一惊,正欲举斧就劈,发现原来是潘师正,握紧斧柄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开来,恭敬地施礼道:“见过潘真人!” 潘师正淡然地点了点头,举步迈进了风雪中,飘然下了城门。 看着潘师正的背影,孙尚茗表情颇有些复杂! 7017k 第520章 开府建衙 江都宫,宫女们惊恐地尖叫着从皇帝的寝宫内逃了出来,守卫在外面的侍卫似乎对这种现象已经见惯不怪了,不慌不忙地走了进去,果然见到一条衣衫不整的女尸倒在血泊当中。 侍卫们都认得,这条女尸正是上个月,江都通守王世充进献的美人,年方十六,非常水灵的一个美人儿,甫一进宫就获得了杨广的宠幸,被封为后宫九嫔之一,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便香陨玉碎,横尸在皇帝的寝宫中。 不过,皇上如今喜欢无常,杀人伤人乃常事,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发生一次流血事件,不是宫女太监倒霉,就是后宫妃嫔倒霉。 此时,只见杨广只穿着睡衣横剑而立,披头散发,脸色阴沉,宝剑上还淌着血水,阴郁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侍卫们连大气也不敢出,不声不响地用被单把衣衫不整的女尸包裹起来,准备抬出去处理掉。 “皇后娘娘驾到。”寝宫外传来一声吆喝,萧皇后应声走了进来。 侍卫们连忙停下施礼:“参见皇后娘娘。” 萧皇后瞥了一眼血淋淋的被单,表情毫无波动,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把尸体抬出去,便径直往杨广行去。 萧皇后行到杨广面前,掏出手帕温柔地替丈夫擦去脸上的血迹,柔声道:“皇上为何好端端的又动刀动剑呢,杀个把人而已,命侍卫来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仔细伤到自己。” 萧皇后说完便从杨广手里抢走了宝剑,扔到一边去,然后抱住后者,像哄孩子般轻轻抚拍杨广的后背。 杨广阴沉的脸色稍缓,冷冷地道:“现在谁都想算计朕,朕身边除了皇后你,没有一个是真心对朕的。” 萧皇后皱眉道:“皇上何出此言呢,除了妾身,不是还有青若吗?王世充、张须陀、高长卿、虞世基、宇文述,裴矩、裴蕴不都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吗?” 杨广冷哼一声道:“朕说的是真心,不是忠心,而且你说的这些人,真的都对朕忠心吗?朕看未必,他们表面效忠朕,实则挖空心思算计朕。” 萧皇后温柔地道:“妾身觉得他们都对皇上挺忠心的,皇上你就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乖乖睡一觉吧。”说完从怀中取一粒散发着甜香的红色药丸,送到了杨广的唇边。 杨广一见,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服了下去,萧皇后又亲自端了温水让杨广喝下。 稍倾,杨广便变得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整个人仿佛也年轻了几岁,舒服地道:“潘真人这纯阳丹真是神奇,每次服用,朕便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坦,仿佛有使不尽的力气,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萧皇后嫣然一笑道:“皇上本来就很年轻。” 杨广心中一热,楼着萧皇后动人的腰肢道:“这么多年了,皇后你的容貌和身体还是如此的迷人,一点也没变。” 萧皇后烟视媚行,确实十分迷人,身材皮肤都保养得极好,根本不像生了几个孩子的中年女人,而且那种成熟的风韵,别有一般动人的滋味。 “皇上骗人呢,妾身早就人珠黄了,要不然皇上为何那么久没碰人家。”萧皇后略带幽怨地道,还扭拧了几下腰肢。 杨广顿时炽火大盛,一把将萧皇后抱起来走向龙床,笑道:“看来朕近来冷落皇后了,得好好补尝一番。” 很快,龙床便摇晃起来,而地上的血迹犹未曾干。 ………… 杨青若被侍卫拦在了寝宫,皱眉道:“我要见皇上。” 侍卫客气地道:“皇后娘娘在里面,皇上如今不方便见青总管。” 杨青若微愣,很快便转身行了开去,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潘师正,后者唤了一声:“青师妹!” 杨青若皱了皱眉道:“潘师兄,不用跟着我,忙你自己的去吧。” 潘师正直言道:“师傅离开前让我保护你。” “不必了,我自己能保护自己,还请师兄以后不要再向皇上进献虎狼之药,这种药多吃了无益。”杨青若冷冷地道。 潘师正苦涩地道:“我不能拒绝。” “你不用拒绝,离开江都就行了!”杨青若径直行了开去。 潘师正没再跟上去,而是看着杨广寝宫的方向,表情仿佛更加苦涩了。 杨广尽兴了,累得像摊烂泥,倒在龙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仿佛骨头也散架了一般。 潘真人进献的纯阳丸妙则妙矣,不过后劲也很大,每次药力过后,杨广都有种身体被抽空的感觉,而潘师正也坦白直言,这种纯阳丸有副作用,会造成身体透支,但是杨广实在无法拒绝,因为自从上次龙舟刺杀伤了龙体后,他那方面的能力确实受损了,而潘师正进献的纯阳丸能让他瞬间重振雄风。 如果昨日有此丸在手,那名妃嫔应该不至于惨死于在杨广的剑下。 又休息了半天,杨广终于恢复了一些,勉强提起精神批阅奏本。 杨广反复翻看着手中的这份奏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这份奏本正是高不凡上奏的,其实昨天杨广已经看过了,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批复而已。 “高长卿,你真是忠臣吗?既然是忠臣,朕自然得好好封赏你,要不然臣子们如何得知朕是个赏罚分明的英明君主呢!”杨广冷笑两声,提笔写了一份圣旨。 ………… 除夕很快便过去了,大业十二年的春天即将到来,而高不凡自从把罗艺赶出关后,把整个幽州都置于其控制之下了,除了新募得的一万新兵,还收编了罗艺麾下的八千多人。 所以,如今高不凡麾下的兵力已经增至三万人左右,其中轻骑兵三千,具甲铁骑五百(实际八百),这点兵力看似不多,还不到李密百万大军的零头,但其战力却绝对可以傲视一方。 而且,衡量一支地方势力的强弱,不仅仅只看其兵力的多寡,还得看其地盘的地利,还有经济、人口、和民心等综合实力。 幽州地区物阜民丰,社会稳定,物资充足,而高不凡又深得地方士族的支持,把整个幽州经营得像铁板一块,所以,如今即便杨广空降大员,也再无法触动高不凡在幽州的地位了。 大业十二年正月十六,杨广从江都发出的圣旨到了,首先肯定了高不凡就任涿郡留守以来的工作成绩,又嘉奖了高不凡查明邓暠谋反一案,将反贼罗艺打败,并赶出了关外,为了奖赏高不凡的功劳,杨广决定加封高不凡为开府仪同大将军! 开府仪同大将军是有名无实的散官,正三品,跟涿郡留守的品秩一样,也就是说,杨广虽然封赏了高不凡,却是一个虚衔,而且还是品秩没有提升的虚衔。另外,杨广除了封了高不凡一个虚衔外,还没有任何的实物赏赐,属于典型的口惠而实不至。 不过,高不凡对这种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既没有向杨广献俘,又没有上交“缴获”的五百套铁具甲,以杨广的性子,没有当场翻脸就不错了,现在竟还给封了个虚衔,倒是出乎高不凡所料。 当然,这也侧面反应出杨广现在的确力不从心了,如果是早几年,高不凡胆敢这样做,别说封赏了,降罪的诏书立马就到。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开府仪同大将军虽然只是一个虚衔,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高不凡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府建衙,自主任命下属官员了。 如一来,最开心的自然就是魏征和杜如晦等人了,他们虽然一直在给高不凡“打工”,但只能以幕僚的身份做事,现在不同了,高不凡有权开府,并且自主任命府中的官职,换而言之,魏征等人可以拥有官职头衔了,从临时工变成了正式编制人员,有身份有地位,爽也! 此刻的涿郡留守府内,高不凡居中而坐,魏征、徐世绩、杜如晦、温彦博分两边而坐,正在传阅杨广的那份圣旨,看完后无不面露喜色,就连魏黑脸也激动得胡子颤颤的。 徐世绩笑言:“杨广现在肯定很无奈,既对大人不满,又不敢撕破脸,只能封了大人一个开府仪同大将军的虚衔。” 徐世绩没有当过隋朝的官,跟杨广没有君臣的名份,而且一心反隋,所以对杨广没任何敬意,向来直呼其名。 高不凡名义上还是杨广的臣子,自然不能如此无礼,他把圣旨卷起来收好,微笑道:“皇上圣恩,允许本官开府置衙,从现在起,魏先生暂任幽州府的长史一职,世绩暂任司马一职,杜先生暂任从事中郎,温先生暂任记室参军,还望诸位同心协力,主持好开府建衙的事宜,为本府招揽有用的人才。” 魏征等对视一眼,站起来郑重地道:“谢大人赏识,我等定不负大人的厚望。” 高不凡欣然道:“辛苦几位了,现在就着手去办吧,还有,春耕的事也不能耽搁,各项各业的生产也要抓紧!” ------题外话------ 兵法有云:更新也要神出鬼没,让书友捉摸不定。还有夜猫子吗?打劫,留下推荐票和月票,裤衩子的统统不要! 7017k 第521章 政通人和 一转眼便至大业十二年的清明节了,清明节又叫踏青节,乃古人踏青郊游的日子。这一日,阳光明媚,细细和风,吹面不寒,蓟县城外的官道两旁,麦苗青青,桑茶成林,山青水秀,遍地野花。路上游人往来如织,长衫飘逸,薰香拂面,或穿梭于田陌之上,或高歌于山野之间,或临溪垂钓,或对席而饮,一片政通人和,安居乐业之景。 李淳风一路走来,禁不住暗暗感叹此地的繁荣与安定,跟大隋别的地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乐土,可见那人的确把幽州治理得极好。 又往前走了一两里,蓟县城高大的门已经在望了,但见进城直道上车水马龙,队伍延绵了上百米,挑着箩筐的农人,赶着驴车的商贩,盛装出游的闺阁女子,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可开交,一些精明的商贩直接就在道路两边摆摊叫卖。 只见有卖粥粉面的,有卖甘蔗的、有卖糖葫芦的、甚至还有卖花环和草圈的,生意还相当不错,深受那些出游的闺阁女子喜爱。 李淳风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禁不住捋须吟了一句:“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道长,要不要来点包子?新鲜出炉的羊肉包子,包你吃完赞不绝口。”一名卖包子的商贩见李淳风风尘仆仆,定是远途而来,便向他招揽生意。 李淳风微笑道:“贫道不吃荤腥,可有素馅的包子?” “有的有的,荠菜馅的中不中?” 李淳风哈哈一笑道:“中,给贫道来一笼吧。”说完便在旁边的小矮桌旁坐下。 “荠菜包子来咧,道长请慢用。”商贩端上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热情地招呼道。 李淳风道谢一声,一边吃一边和商贩攀谈起来:”“敢问老板可是荥阳人氏?” “咦,道长也听来了?没错,俺就是荥阳的。”商贩惊喜地道。 李淳风微笑道:“荥阳距离洛阳也不远,为何老板不去洛阳,反而舍近求远,跑来涿郡讨活?” 商贩叹了口气道:“道长有所有知了,洛阳虽然繁华,但近年来物价昂贵,像咱们这种出身的小老百姓,哪里吃得消。” “哦,难道这里的物价就不贵?” 商贩笑道:“比洛阳便宜多了,呶,就道长现在吃的这一笼荠菜包子,这儿只需五文钱,洛阳少说也得二十文,你说普通人怎么活?” 李淳风目光一闪,讶然道:“竟然差了数倍,这又是为何?” 商贩撇嘴道:“还不是兵慌马乱闹的,如今河南地界遍地都是瓦岗贼,老百姓不能安生种田过日子,物价不高就有鬼了,这里就不同了,咱们的涿郡留守高大人乃将星下凡,百战百胜,威震南北,没有任何毛贼敢在幽州境内闹事,就连奚人也不敢南下使坏,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安全得很。 另外,高大人还十分重视农桑,呶,今年还免了早税,百姓干劲十足,自然就物阜民丰,物价能不便宜吗?” 李淳风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再给贫道来一笼包子。” “好咧!”商贩又给李淳风上了一笼包子,意犹未尽地道:“如今整个大隋都乌烟瘴气的,只有幽州这一带还算安稳,而且高大人治下吏治清明,就连收保护费的流氓地痞都鲜见,所以不仅仅是俺,周边的百姓都往这儿跑。” 李淳风一边听着,一边捋须点头,目泛异彩,唠嗑了一炷香时间,终于把两笼包子吃完了,摸出钱袋准备结账,结果却尴尬地发现钱不够了,兜里只剩下七文钱。 商贩倒是大气,笑道:“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道长远来是客,算了吧,这顿算俺请。” 李淳风摇头道:“老板赚钱养家也不容易,好意贫道心领了,嗯,你稍等!” 李淳风说完便从行囊里拿出了平时混饭吃的家伙事——一筒竹签、还有一面旗幡,上书“求签测字,万试万灵”四个字。 商贩见状不由摇头苦笑,但也不阻止。 崔诗柔今日也出城游春了,由大哥崔九龄陪同着,显然玩得很开心,小萝莉……噢,现在也不能说是小萝莉了,十五六岁,已经是可以出阁的年纪,窈窕的身形就像抽了穗的包谷,曲线玲珑,混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越发的水灵可人了。 此时,兄妹二人回到城门外,牵着马匹依次排队进城,顺便把路边摊的美食都尝了一遍。 话说崔九龄目前在高不凡的幽州府内做事,出任仓曹参军事一职,顾名思义,就是负责管理仓库的事务,虽然品秩不高,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 崔九龄之所以能出任此职,自然是靠的真本事了,毕竟有魏黑脸把关,没有任何人能靠关系走后门入府,所以,如今幽州府内做事的,绝对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 这时,婢女舒儿忽然凑到崔诗柔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又指了指对面路边摆摊测字的那名道士。 也不知舒儿说了什么,崔诗柔竟然霞飞双颊,摇了摇头。崔九龄见状奇道:“柔儿,怎么了?” 舒儿笑嘻嘻地道:“那道士看着像是个得道高人,姑娘想去求支签。” “才没有,舒儿你别胡说!”崔诗柔急忙道。 崔九龄打量了一眼那道士,发现果然卖相不俗,便笑道:“那便去求一签试试,权当耍乐子也无妨。” 婢女舒儿贪玩,闻言立即眉开眼笑,拉着崔诗柔便往那道士走去,后者拗不过,只好红着脸蛋上前去。 李淳风在那枯坐了半天没有生意上门,正感尴尬之际,忽见崔诗柔等人走过来,不由精神一振,捋须微笑道:“姑娘是要求签还是测字?” 崔诗柔顿时又红了脸,吃吃地道:“我……我不知道啊!” 李淳风闻言笑道:“姑娘应该是想求签。” 崔诗柔愕了一下,舒儿睁大眼奇道:“道长如何得知?” 李淳风微笑道:“自然是这位姑娘的眼神告诉贫道的,她看的是签筒,而没有看笔墨。” 崔九龄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道士眼力劲不弱啊,关键还十分实诚,没有故弄玄虚,于是便有意试探道:“那道长以为,在下是要测字还是求签?” 李淳风捋须道:“这位公子既不想求签,也不想测字,只是想测贫道的道行。” ------题外话------ 不好意思,有点卡壳,先更个短章。 7017k 第522章 求签 李淳风捋须道:“这位公子既不想求签,也不想测字,只是想测贫道的道行。” 崔九龄被一语道破心思,不由略显尴尬,轻咳一声道:“那道长能不能给在下测个字?” 李淳风神色自若地道:“自无不可,请公子把要测的字写下来,如果测得准,还请公子赏顿饭钱,若是不准,分文不取。” 崔九龄见道士如此自信,于是便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好”字,微笑道:“请道长测一下这个字。” 卖包子的老板好奇地凑近前看了看,可惜却不认识字,不过,这也不耽搁他看热闹,此时四周也有不少围上来观看。 李淳风瞥了一眼这个“好”字,捋须道:“不知公子想测那一方面的事?” “随便。”崔九龄故意为难道。 李淳风闻言也不以为意,微笑道:“也罢,那贫道便随便一说,看看准不准……嗯,公子和这位姑娘应该是兄妹关系吧?” 崔诗柔和舒儿闻言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后者脱口道:“道长如何得知?” 李淳风捋须微笑曰:“儿女双全为好,公子和这位姑娘站在一起,姑娘在左,公子在右,合起来不正是个好字。” 卖包子老板顿时眼前一亮,四周围观的人也是啧啧称奇。 崔九龄不由微愕一下,他只是刚好想到一个字“好”字,便随手写下来了,没想到道士竟能如此解说,是真的这么神奇,抑或是碰巧了?嗯,自己和柔儿是亲兄妹,相貌有几分相似,估计是这道士猜出来了,所以才这么说的,不过不得不说,这名道士的脑子十分灵光,应对非常敏捷。 崔九龄取出一把铜钱放在桌子上,估计有上百文钱吧,淡然道:“道长果然有点真本事,那在下便再求一签卦,若解得准,这些钱便是道长的酬劳。”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惊叹声,卖包子老板见状也替李淳风高兴,连忙道:“道士便为这公子解一签吧,今日入城住宿的钱也有着落了。” 李淳风微笑道:“那便请公子求一签,贫道为你解签。” 崔九龄拿起签筒摇了一阵子,一支竹签便掉了出来,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古怪。崔诗柔禁不住凑过来看,只见竹签上刻着几行字:开花结子喜逢时,赖得春工造化机。所望求谋皆遂意,衣锦还乡事可期。 崔诗柔不由面露喜色,这首签卦一看就是上签,很吉利讨喜啊! 崔九龄把竹签递给李淳风,不动声色地道:“还请道长解惑!” 李淳风接过竹签朗声吟道:“开花结子喜逢时,赖得春工造化机。所望求谋皆遂意,衣锦还乡事可期。恭喜这位公子,求得上上签一支,不知公子要算哪一面的事?” “随便吧。”崔九龄又道。 这下四周的人都有点不满了,这位公子也太不厚道了吧,分明就是故意砸人家饭碗,崔诗柔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偷偷地扯了大哥崔九龄一下,提醒他不要犯了众怒。 崔九龄只好道:“那就求姻缘吧。” 李淳风皱眉道:“花开结子喜逢时,公子已经成亲了,很快就要当父亲了,此时求姻缘,是打算休妻再娶,还是消遣贫道?” 崔九龄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崔诗柔和舒儿都惊得张大了小嘴,太神了,因为大哥崔九龄年前刚好成婚,前些天嫂子泛酸作呕,找来大夫把脉,说是喜脉,换而言之,也就是怀孕了。 这下崔九龄不淡定,肃然起敬道:“道长果然道行高深,是在下猛浪了,在此向道长陪个不是。”说完深深一揖致歉。 在场围观的人一见,便知道士这次又算准了,不由啧啧赞叹,这道士有两把刷子啊。 崔九龄又往桌子上放了一把铜钱道:“烦请道长解说一下前程。” 此时此刻,崔九龄的表情明显变得恭敬了许多。 李淳风大袖一挥便把桌子的铜钱全扫进兜里,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贫道便为公子解说一二吧。” 随即吟道:“禹门跳浪翻,鱼变化为龙。己意成君意,方为吉享通。公子可听明白了?” 崔九龄若有所思,拱手道:“还请道长赐教!” 李淳风微笑道:“公子乃大富大贵之命,早年有家族扶持,顺风顺水,中年虽然波折,但最终可鱼跃龙门,如无意外,可为宰执,己意成君意,晚年衣锦还乡!” 哗,周围顿时一片艳羡的惊叹声,崔诗柔也不禁为大哥开心。 “承道长吉言!”崔九龄拱手道,既高兴,也有些疑惑,难道有生之年,自己真能成为宰相? 李淳风看着崔诗柔捋须微笑道:“这位姑娘生得好相貌,心中有善,贵不可言,何不也求上一签?贫道可免费为姑娘解惑。” 崔诗柔脸上一红,在舒儿的怂恿下,伸手取过签筒,估计是太紧张了,刚拿起签筒就弄掉出一支竹签来,舒儿连忙捡起,正准备装回签筒中,李淳风却阻止道:“此时无心胜有心,就这支吧!” “噢!”舒儿只得把竹签递给了李淳风。 李淳风接过看了一眼,讶然地瞥了崔诗柔一眼,后者顿时更加紧张起来,吃吃地道:“道长,是下下签吗?” 李淳风微笑道吟道:“姻缘本是前生定,此是前生结良缘。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恭喜姑娘,这也是上上签。” 崔诗柔闻言松了口气,不过立即又羞红了俏脸,这签卦如此湿浅,正常人一听就明了,这分明就是一支姻缘签。 舒儿凑到崔诗柔的耳边,笑嘻嘻地低声道:“恭喜姑娘,不用再每日担忧发愁了,看来高大人很快就会娶你了,而且你还会早生贵子,嗯,麒麟儿!” 崔诗柔羞喜交加,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怕要拧掉这小蹄子的嘴儿了。 李淳风笑吟吟地道:“此签应该不用贫道解释了,姑娘眉宫红鸾星微动,好事将近了,早则年内,迟则明年,旺夫旺子,可喜可贺。” 崔诗柔闻言更是羞赧得无地自容,自从上次和父亲谈心之后,她一直患失患得,作为贴身婢女的舒儿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事,刚才见到路边有个道士摆摊算命,便怂恿主子求上一卦。 “谢谢道长,承道长吉言,大郎,给钱吧!”舒儿笑嘻嘻地道。 崔九这次直接把钱袋都放到桌子上了,拱手道:“今日承道长吉言,就此谢过,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李淳风也不推辞,大方地把钱袋收了,微笑道:“贫道李淳风!” “李道长能不能也给在下算上一卦?”一把清朗的声音突兀响起,便见数人分众而入,为首之人是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腰杆笔挺,英气勃勃,脸上挂着像春日阳光一般和煦灿烂的笑容。 “啊!高……”崔诗柔差点脱口而出,见青年使了个眼色,立即机灵地闭上了小嘴。 没错,此时分众而入的正是涿郡留守高不凡,身后还跟着魏征和杜如晦二人。 崔九龄正想行礼,高不凡已经微笑道:“咦,九龄兄也在啊。” 崔九龄闻言立即改口道:“是啊,这么巧,高兄今日也出城踏青?” 高不凡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来了一会了,正好看到李淳风给崔诗柔解签,又听闻李淳风自报名号,顿时心中一动,主动分众而入。 李淳风打量了高不凡一眼,眼中异彩一闪,微笑道:“这位公子是要测字,还是求签?” “求签!”高不凡随手从签筒里取了一支竹签,微笑道:“在下问的是前程,还请李道长为在下解签。” 7017k 第523章 投其所好 李淳风却没有接高不凡递来的竹签,而是捋须微笑道:“这位高公子的气度不比别人,若要问卦,收费也要比别人高才行。”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暗忖,莫非这道士看出了大人的身份? 舒儿皱眉道:“出家人不是说众生平等吗?同为问卦,为何价钱却不同?” 李淳风笑言:“众生平等只是佛家之妄言罢了,世人生来便不平等,何来的众生平等?就好比姑娘你生来为婢,而这位姑娘生来却为主子。物有轻重,命有贵贱是也!” 舒儿顿时讪讪不得语,崔诗柔连忙道:“我自幼便把舒儿当亲姐妹看待。” “姑娘!”舒儿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李淳风微笑道:“那是姑娘心善,正如贫道刚才所说,姑娘你心中有善,贵不可言。” 高不凡笑道:“李道长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如此,李道长给在下算一卦得收多少钱?” 李淳风眼珠一转,从行囊中取出一块木板,竟是一块象戏(象棋)的棋盘,捋须道:“这样吧,如果贫道的签卦能让这位公子满意,公子便赏贫道一副棋盘的铜钱,第一个格子放一枚,第二格子放两枚,第三个格子放四枚,依次类推,每一格都比前一格多一倍,如何?”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李淳风会狮子大开口的,没想到只是放满一个棋盘的铜钱,这棋盘才多大一点啊,一千文就足够把它铺满了。 舒儿扑哧的笑道:“这值当什么呀,别说高公子,就算我这个婢子也出得起。” 高不凡很是无语,小丫头片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你都出得起,卖了你几十回也不够呢,这种次方式的递增,一开始看似不多,但到最后,每一格都是天文数字,象棋的棋盘一共有多个格子?好像是七十格左右吧,那就是二的七十次方,而且还只是一个格子所需的铜钱数量,尼玛,把整个幽州卖了恐怕也不够! 李淳风看着高不凡,捋须微笑不语! 魏征、杜如晦和崔九龄三人皱着眉头,显然都在默默计数,最后面色都渐渐变了,越来越是难看。崔诗柔本来也不以为然的,发现大家面色不妥,便也略略算了一下,顿时吃惊地捂住了小嘴,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是……多到都算不清啊! “高大哥!”崔诗柔神情焦急地低唤了一声,显然生恐高不凡上当了。 高不凡对着崔诗柔微笑点了点头,后者不由俏脸一热,这才醒起高大哥比自己聪明得多,自己算得明白的事,高大哥怎么可能算不明白。 “李道长高看在下了,在下的命只怕没有那么贵。”高不凡摇头道。 此言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不由都觉得高不凡抠门,一千文钱也舍不得出,他这一身穿着也不止万钱了吧。 李淳风摇头道:“贫道虽然不擅长看相,但自问还是有点眼力,公子的命只比这贵。” 高不凡眼珠一转,笑道:“在下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不这样,在下给李道长画一幅画作为酬劳如何?” 李淳风愕了一下:“画?莫非高公子是丹青国手?” “咳,应该也算吧。”高不凡大言不惭道。 魏征和杜如晦立即抬头望天,大人的那手字确实还不赖,可是画作嘛,还是不要提了,七窍通了六窍,竟敢自称丹青国手? 崔诗柔倒是没看过高不凡的画作,此刻高大哥一脸自信,不由美眸泛泛的,充满了崇拜和期待,原来高不大哥仅诗作得好,还会作画啊! 李淳风似乎也起了好奇之心,笑道:“公子果然满腹才华,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请公子把签给贫道一观。” 高不凡便把手中那根签递给了李淳风,后者接过后朗声吟道:“飞龙变化喜逢时,此日升腾果遂期。谋望求财多吉庆,求官进位更无疑。咦,也是一支上上签。” 魏征和杜如晦欣喜地对视一眼,此签气大啊! 李淳风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又吟道:“诗曰: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何解?”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此签贫道解不得,公子自己意会,嗯,此签便送与公子吧。” 李淳风说完便把竹签递给了高不凡,然后收拾家伙便准备离开。 众人不禁一脸的错愕,这道士怎么回事,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也太不厚道了吧? 高不凡似乎并不以为意,微笑道:“道长且慢!” 李淳风在桌子上放下十枚铜钱,一边摆手道:“公子不必问,留着此签,日后便知。” 高不凡点头道:“那在下的画作,李道长也不打算要了?” “如果高公子肯赐画,贫道自然求之不得了。”李淳风道。 高不凡微笑道:“李道长今晚是否要宿在城中?” “贫道会在此盘桓几日,自然宿在城中。” “好,回头在下会让人把画作送来给李道长鉴赏。”高不凡说完便拿着那根竹签转身而行,忽又停下脚步回身招呼道:“柔儿,走吧,回城去!” 崔诗柔喛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霞飞双颊,娇憨而乖巧,心里甜丝丝的。崔九龄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妹子很快就是别人的妹子了。 魏征和杜如晦相视一眼,微笑心照不宣,大人至今还无后,他们自然并不反对大人多娶几房,而且从刚才崔诗柔所求的签卦来看,此女会早生贵子,岂不是更好,只是……清河崔氏乐意居侧吗? ………… “姻缘本是前生定,此是前生结良缘。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崔护在书房中欣喜地来回踱步,一边道:“这真是柔儿求得的上上签?” 崔九龄点头道:“是的,那李道长还说妹妹红鸾星动,好事将近,早则年前,迟则明年。是了,当时高大人也在场,想必是看到了。” 崔护闻言眼珠一转,哈哈一笑道:“这就是天作之合了。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好!好!好啊!” 正所谓母凭子贵,柔儿若嫁给长卿,虽然不能坐正,但若能先给高家诞下长子,日后地位也能水涨船高,嗯,此事不能再拖,得提上日程才行,为了柔儿的终生幸福,这把老脸要豁出去了。 此时崔九龄又道:“高大人也求了一签,不过那李道长欲语还休,说此签解不得,还把卦签也送给了高大人,说日后便见分晓。” 崔护心中一动,连忙问:“什么签语?” 崔九龄还记得,便吟道:“飞龙变化喜逢时,此日升腾果遂期。谋望求财多吉庆,求官进位更无疑。” 崔护闻言目露喜色,忙问:“那李道长还说了什么?” 崔九龄道:“还附了诗一首:一箭射红心,人人说好音。日长鸡唱午,真火炼真金。” 崔护眼中的喜色更盛了,抚掌道:“这位李道长的确有点道行,龄儿你日后要好好辅助长卿,为官作宰,衣锦还乡,未来可期也!” 崔九龄微微一震,凛然点了点头。 崔护笑道:“时不宜迟,为父这便找老族长聊聊柔儿这丫头的婚事。”说完便兴冲冲地离开了。 且说高不凡回到府中,美婢鸣翠替其换了外裳,又打来水给他洗脸。 其实高不凡今天并没有出城踏青,而是去了校场看徐世绩练兵,所以身上风尘仆仆的。 “咦,少爷,这是什么呀?”美婢好奇地拿起高不凡搁在桌面上的卦签问道。 鸣翠还是一直喊高不凡少爷,这别具一格的称谓也只有高大少了,别人家的一般都称某某郎,或某某公子。 “进城的时候遇到一个道士,顺手求了一签卦。”高不凡答道。 鸣翠好笑道:“那少爷咋把人家的卦签都拿回来了?少了一支,人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是道士送给我的。” “真是个奇怪的道士!”鸣翠嘀咕了一句,便好奇地看上面的签语,又反转背面念道:“汉高祖登基,上上卦。不得了,这可真大了啊!” “汉高祖登基”正是此签的卦名,高不凡自然也看到了,笑了笑道:“不过是江湖术士哗众取宠的手段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鸣翠把卦签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笑道:“不管是不是哗众取宠,婢子先给少爷你收着。” 高不凡站起来走到案后,打开一张宣纸,取出炭笔便沙沙地画起来。 “咦,少爷画的是什么?”鸣翠好奇凑过来看了看,发现少爷在纸上画了三个大小不等的圆形,还画了一些隋圆形的轨迹。 “说了你也不懂。”高不凡手指点了一下美婢的额头,后者便撅了撅小嘴,心满意足地行了开去。 高不凡画的正是太阳、地球和月球的公转图,嘿,李淳风此人擅长星相术数,还是个大数学家,参与编撰了中国古代的九部算经,什么《九章算术》《周髀算经》等,在天文和数学方面的贡献很大。 高不凡觉得,李淳风看了这张图应该大吃一惊! 当然,高不凡并不是想颠覆李淳风的世界观,纯粹是觉得,这样的人才,应该想办法留下来,而要留下这样的人才,自然得投其所好。 7017k 第524章 双星夺宫 像李淳风和袁天罡这样的江湖术士,走到哪住到哪,行到哪吃到哪,随遇而安,云游天下,倒是逍遥自在得很,不过有时也会十分狼狈,譬如刚才,差点连十文钱也拿不出来,挨饿受冻也是常事,所以心态不稳,意志不坚之人肯定吃不了这行饭。 李淳风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了,甚至把它当成是修行的一部份,所以在崔九龄那得了千余文钱后便不再摆摊了,径直进了城,四处闲逛参观,直至傍晚才找了一家名叫鸿福的客栈,走进去问道:“掌柜的,还有没有房间?” “有的,道长要上房还是通铺?”掌柜热情地问。 “来一间上房!”李淳风道,话音刚下,身后便闪出一人纠正道:“来两间上房,他给钱!” 身后闪出这人也是个道士,一身灰布道袍,道髻高束,额头又高又阔,赫然正是袁天罡。 掌柜见李淳风也没反对,自然以为两人是一起的,便笑道:“好咧,上房两间,费用四十文钱一天,预付两百文,多退少补。” 李淳风只好付了两百文钱,没好气地道:“袁道兄不是要去江都吗?为何跟着贫道来了涿郡?” 袁天罡反问道:“李道兄不是要南下荆襄吗,为何却南辕北辙?” 李淳风轻咳了一声道:“贫道改变主意了,先走一趟涿郡,再下荆襄。” 袁天罡面不改色地道:“贫道也改变主意了,先走一趟涿郡,再往江都。” 李淳风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背着行李便往房间去,袁天罡也毫不客气地跟了上去,就住前者的隔壁,前者叫了晚餐,他也不请自来,驾轻路熟地盛饭就吃,一点也不见外。 “袁道兄蹭住就算了,还蹭吃,不嫌过份了?”李淳风恼道。 袁天罡笑道:“不过份不过份,李道兄你那日窥视天机遭雷劈,全赖贫道救了你一命,蹭你一顿饭而已,并不为过,而且贫道观李道兄财帛宫亮堂,今日定然发了一笔小财,又何必小气呢。” 袁天罡不提那天还好,一提,李淳风便来气,这王八羔子把自己丢在观星台吹了一夜的冷风,足足病了十天才好转。 “饭可以蹭,菜没你份!”李淳风把一碟豆腐和水芹全拉到自己面前。 袁天罡翻了个白眼道:“李道兄那日窥视天机,虽然以李代桃僵之法窥避天罚,但始终会留下祸根,贫道让你受了这场病,那是给你减轻罪孽,真是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 李淳风冷笑道:“如此说来,贫道还要感谢袁道兄了?” “感谢就不必了,谁叫贫道心地善良呢。”袁天罡说完便理直气壮地把那碟红烧豆腐夺了回来,往自己的饭碗里扒拉了一大半,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狡黠地道:“紫微帝星附近的另一颗客星就应在涿郡留守高长卿身上吧?” 李淳风也情知瞒不过袁天罡,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之前那颗星辰意图不明,不知是客星还是将星,如今光芒外放,意图已然明朗,双星夺宫之势将成形。” 袁天罡喃喃地道:“这小子倒是能隐忍,现在据有幽州之地,终于不再隐忍了,那李道兄觉得此子就是真命天子?” 李淳风摇头道:“天机难测,尚不明朗,贫道还不敢断言,且过段时间再看看。” 袁天罡目光一闪道:“李道兄今日给高长卿算了一卦,如何?” “汉高祖登基,上上签!”李淳风坦言道。 袁天罡闻言表情古怪地道:“昔日在洛阳,贫道给长孙氏仆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地之交,遇坤即泰,龙乾马坤,内阴外阳,居中显贵,可见长孙氏有母仪天下之命。” 李淳风心中一动:“今日那名姑娘也是极尽显贵之相,如此说来,高长卿就是真命天子了?” 袁天罡皱眉道:“不好说,此子面相虽贵,却又十分古怪,迷雾重重,变数很大,以贫道的道行还是看不清。” 李淳风轻咦了一声道:“原来袁道兄也有这种感觉,那觉得李密如何?” 袁天罡立即摇头道:“此子虎头蛇尾,下亭尖窄,若是女子,则福禄颇深,但为男儿却是福薄夭折之相。如今虽然气势如虹,终究也是虎头蛇尾,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李淳风闻言摇叹息道:“中原乃四战之地,李密落子中腹,光是这份胆气谋略便让人折服,即便败了也是一世枭雄,虽败犹荣啊!” 袁正罡微笑道:“诚然如此,这是李密的长处,也是他的弱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歌可泣,可悲可叹也!” 李淳风点头道:“既然不是李密,那另一颗客星便是李渊无疑了。” 袁天罡直言道:“李渊确有帝皇之相,不过命格稍弱,李家二郎相格更贵,倒是与其父相辅相承,正大光明,所以贫道更看好这对父子,而高长卿偏正居奇,变数太大。” “既然如此,袁道兄不是应该去晋阳从龙,怎么反而来了涿郡?”李淳风淡道。 袁天罡捋须笑道:“正因为看不清,所以贫道来了。” “今日高长卿问签时,袁道兄必然在场,不知可看清了?”李淳风问道。 袁天罡摇头道:“相由随心,如果不是高长卿自愿给贫道看相,迷雾总难去除,哪能看得清,不过今日,贫道倒是勉强看出些许东西来。” 李淳风心中一动,忙问:“愿闻其详。” 袁天罡立即十分市侩地道:“再加一碟红烧豆腐。” 李淳风在相术方面的造诣远不如袁天罡,只好开门跟走廊外面的小二打了声招呼,加了一碟红烧豆腐。 袁天罡这才道:“高长卿目生赤霞,想必近来会有一劫,而且十分凶险,九死一生,瞧瞧,这就是变数。” 李淳风皱眉道:“何处应劫?” 袁天罡掐指算了一会才道:“应该是涿郡以南,具体何处却是算不出来。” 很快,小二便送来了第二碟红烧豆腐,没多久,房间门又敲响了,袁天罡奇道:“李道兄还要了其他菜?” 李淳风摇了摇头,打开门一看,见到外面站着一名军卒,便问道:“军爷有何赐教?” 军卒打量了李淳风一眼,客气地问:“道长可是李淳风?” 李淳风点头道:“正是贫道!” 军卒便将一卷宣纸双手呈了上来道:“这是咱们大人让交给李道长的,李道长看了若有什么疑问,可到幽州府中问询。” 李淳风猛然醒起高不凡说过,会让人送自己一幅画的事来,连忙接过道谢,军卒也就转身离开了。 “咦,这是高长卿给你的画,此子倒是个信人,快打开来看看,瞧瞧到底是何墨宝,竟真敢拿出来!”袁天罡端着饭碗凑近道。 李淳风关上房间门,这才行回桌旁徐徐地打开宣纸,袁天罡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表情古怪道:“就这,也敢自称丹青国手?” 李淳风也是一脸的懵逼,这画的都是啥玩意,咦,这墨料倒是好生古怪,线条细平清晰,似乎并不是平常的画笔和墨水画出来的。 “咦,日、地、月……这是?”袁天罡终于看到三个圆上标注的名称,面色瞬间变得惊讶无比。 李淳风也是微微一震,连忙仔细看起来,袁天罡也搁下了饭碗。 高不凡这张日、地、月公转图,还画了两幅分图,分别是月亮绕地球公转时形成的月相,由盈到亏,然后由亏到盈,角度也标清楚了,然后就是地球绕太阳公转时的四季变化,同样标明了运行的角度。 李淳风越看越是震惊,越看越是迷茫,面色变幻不定。 这也难怪的,李淳风虽然是史上有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但也有其时代的局限性,那个时代,人们对世界的普遍认知还处于天圆地方的原始阶段,他们认为天和地是对等,地是世界的中心,日月星辰全都围着大地运转,这才有了日出日落,四季更替。 殊不知,他们以为是中心的大地只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浮尘而已,不是方的,而是圆的,而且太阳没有围着大地转,相反,而是大地绕着太阳转,而且大地还在自转,这才有了日出日落和寒来暑往。 所以,高不凡这幅画无疑颠覆了李淳风的世界观,一时间那接受得了,只以为是高不凡的谬论而已,不过这“谬论”却也狠狠地震撼了李淳风的心灵,某种固化的思维突然被打破,那种感觉就好像……刚孵化的小鸡从蛋壳里探脑袋,审视一个陌生的世界! 袁天罡的眉头越皱越深,感觉红烧豆腐也不香了,良久才道:“妖言惑众,妖言惑众啊,此子哪来如此荒谬的想法。” 很明显,袁天罡也不能接受,这太颠覆三观了,看了一辈子的星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日月星辰是围着大地转的,你现在告诉他大地并不是中心,而是一颗圆咕噜的东西,他能信你就有鬼了! 7017k 第525章 圣旨又到 第二天,袁天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打开房间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吟道:“春日迟迟懒起早,无知无觉日已高——啊啊啊!” 袁天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隔壁,凑到门边倾听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径自行了开去,一边自言自语地道:“魔怔了。” 袁天罡来到大堂点了两碗面,一碗让小二送到李淳风的房间去,自己吃了一碗后便到街上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建筑前,发现有不少人在排队,便凑上前看热闹。 “这位仁兄,请问这里是作甚的,为何大家都在排队?”袁天罡向一名排在队末的文士打听道。 那名文士指了指门前的木牌道:“莫非道士不认识字?招贤纳士啊,幽州府招纳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应聘,通过了考核便能在府中任职,前途无量。” 袁天罡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如此。” 此时,只见有一名壮汉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应聘失败了,片刻,又陆续行出来数人,无一不是霜打茄子一般,其中一人甚至痛哭流涕,更有撒泼打滚者被直接抬了出来。 袁天罡牙痛般裂了裂嘴道:“入府考核很难吗?竟有人直着进去,横着出来。” 文士面色凝重地道:“当然难,高大人虽然求贤若渴,但他想要的是真正的人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府的,考核相当严格。” 袁天罡笑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脑袋尖的能挤进去吧。” 文士撇嘴道:“道士没有听说过魏黑脸吧?” “魏黑脸是谁?” 文士冷笑道:“魏黑脸就是幽州府长史魏征,此人铁面无私,腹黑嘴刁,有他把关,如果没有真材实学,任你富可敌国也休想进府,之前便有个范阳卢氏的纨绔子弟打算用钱买通魏黑脸,结果被当众打了三十大板,差点没把屎给打出来。” 袁天罡不由动容道:“连范阳卢氏子弟都照打,可见这魏黑脸确实铁面无私。” 文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别说范阳卢氏的子弟了,估计就算是留守大人的大小舅子,魏黑脸也会照打不误,道士你要是也存了走后门的歪心思,我劝你还是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屁股能不能禁受得住吧。” 袁天罡笑道:“贫道只是个逍遥自在的闲魂野鹤而已,当官岂不是自找罪受?兄台放心,贫道不会跟你争饭碗的。”说完便优哉悠哉地行了开去。 文士翻了个白眼,你一个道士,即便进了府也只是跟别的道士争饭碗而已,跟我金针刘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金针刘可是妇科圣手,你跟我争,争得过吗?不自量力的道士! 袁天罡一路顺街而行,终于走到了临朔宫,便取出一只罗盘东望西瞧起来,看来这是风水佬的通病,三步不离本行。 话说袁天罡精通风水相术,每到一处宫殿或者陵墓,都习惯摸出罗盘来测一测方位,看看这地方的风水如何。 正当袁天罡看得过瘾,正准备寻一较高的建筑爬上去俯瞰临朔宫的全域时,一队人正好从侧门行了出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涿郡留守高不凡,此刻陪着他的还有郡丞段则成,临朔宫宫监卢照陵。 “大人你看,那道士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作甚?”一名亲兵指了指远处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果见一名道士正十分猥琐地四处张望,此时,这名道士估计是发现高不凡等人行出来,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高不凡已经看清道士的相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宫监卢照陵喝道:“来人,去把那形迹可疑的道士抓来审问一下,看他想作甚。” 高不凡连忙道:“卢大人,还是算了吧,估计是外地来的道士看个稀罕罢了,没必要上纲上线的,由他去吧。” 卢照陵闻言陪笑道:“既然大人如是说,那便饶过他一次。” 高不凡这次进临朔宫主要是看看文德殿,因为卢照陵说文德殿有柱子被白蚁蛀了,需要申请经费进行修缮,而且数额不小,所以他亲自来看看,最后只批了卢照陵七成的经费。 本来,这种事并不用高不凡亲力亲为的,但为了警示下面的人不要巧立名目中饱私囊,所以他这次亲自来了,还砍了卢照陵的三成经费申请,想必日后再有类似的事,下面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了。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临朔宫后,把一名亲兵召了过来,吩咐道:“高大河,你牵一匹马给刚才那名道士,就说是我送的,涿郡人杰地灵,请他骑着马出城到处走走。” 高大河是渤海高氏子弟,如今在高不凡身边当亲兵,他不明白大人为何要把一匹价格近百两的上好战马送给一名道士,不过,服从命令是亲兵的天职,所以他也没多问,牵着一匹战马便追上袁天罡,一边叫道:“道长请留步。” 袁天罡见有军卒追来,不由打了个突,站定道:“军爷有何指教?贫道并无不法之事!” 高河笑道:“道长误会了,这匹马是咱们高大人送给你的。” 袁天罡愕了一下,回头向高不凡的方望去,发现后者已经背向这边走远了,不由牙疼地裂裂嘴,暗忖,此子为何突然送贫道一匹马,莫非是在暗示贫道,骑着马赶紧滚出涿郡?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还请军爷代贫道谢过高大人,好意心领了。”袁天罡微笑道。 高大河为难地道:“这个……在下作不了主,我家大人说了,涿郡人杰地灵,让道长骑着马出城到处走走。” 袁天罡闻言眼珠一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最后抱了抱拳道:“好吧,那贫道便谢过高大人的好意了。”说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真的往城门方向而去。 高不凡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袁天罡骑上马往城门方向而去,嘴角露出一丝淡笑,自然自语道:“北京自然是个风水宝地了,袁道长应该会不虚此行的。” 其实蓟县城的位置并不是后世北京城所在的位置,而是良乡房山一带,属于北京城的西南郊,后来元朝皇帝率先建都于此,而明成祖朱棣也看中了这里,请了无数风水大师探脉,最终确定这里是燕山龙脉所在,因此,北京城所在的位置风水绝佳,所以高不凡以为,袁天罡应该对此很感兴趣。 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在没有无人机高空测绘的年代,袁天罡要梳理清楚这里的地脉,必须靠两条腿爬山涉水,少说也得花一年半载吧,甚至更长时间。 且说高不凡刚回到留守府衙,杜如晦便急急迎出来道:“大人,有圣旨到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快步进了府中,那负责传旨的钦差竟是老熟人——御史大夫裴蕴。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迎上前道:“让裴大人久等了。” 裴蕴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涿郡留守高长卿接旨吧。” “臣在!”高不凡连忙道。 裴蕴将圣旨打开朗声念了起来:“兹命涿郡留守高长卿,率军协助左光禄大夫杨义臣剿灭盘踞在高鸡泊中的强盗反贼,不得有误,钦此!” 高不凡见到裴蕴时便隐隐感觉到不妙了,果然,杨广竟然命自己出兵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这下岂不是要和线娘兵戎相见了? 高不凡正犹豫间,忽觉裴蕴那阴郁的目光正在观察自己,不由微凛,连忙道:“臣领旨!” 裴蕴把圣旨交到高不凡手上,微笑道:“高大人把整个幽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果然是出将入相之才也。 “裴大人谬赞了,那是各级官员尽忠职守的结果,本官可不敢居功,对了,杨大人不是一直打得很顺的吗?为何需要本官协助?”高不凡不动声地问。 裴蕴叹了口气地道:“杨义臣杨大人一开始确实打得挺顺的,但终究是年过七十的高龄了,精力不滞,身子骨也弱,近日病倒了,导致剿匪之事停滞不前,而曾被张须陀张大人剿灭的卢明月近日死灰复燃,一路从齐郡北上,大有和高士达窦建德合流之势。一旦二者合兵一处,情况会很棘手,所以皇上命高大人率军火速支援杨义臣大人。”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 “敢问高大人什么时候能出兵?”裴蕴目光炙炙地看着高不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官得准备一下,最快只怕都要一个月时间。”高不凡道。 裴蕴摇头道:“太慢了,兵贵神速,高大人需在半个月时间内赶到,否则卢明月和高士达有合流的危险。” 高不凡为难地道:“这个……本官尽量吧!” 裴蕴面色一沉,喝道:“高长卿,你怠慢圣意,莫非怀有异心?” 此言一出,魏征和杜如晦等人均面色微变。 高不凡剑眉一挑,冷道:“本官并非怠慢圣意,实在是调兵遣将,调运粮草需要时间,裴大人若觉得本官怠慢,那便如实上报皇上得了。” 7017k 第526章 作孽呀 裴蕴阴沉着脸走出了涿郡留守府,不过前脚刚迈出门,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很明显,他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的,目的不过是试探高不凡罢了。 其实,一个月内率军赶到高鸡泊并不算慢,裴蕴之所以强调要半个月内赶到,目的也是为了试探高不凡,结果出来了,高不凡的态度很强硬。尽管这并不能说明高不凡有反意,但也从侧面反应出后者现在底气很足,的确是翅膀硬了。 这也难怪,如今幽州地区稳定繁荣,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马有马,高不凡又深得地方士族的支持,根本不用向朝廷伸手,自给自足,不硬气才怪呢,长此下去,高长卿此子真要成为幽州的土皇帝了,幸好,此子还能听从皇上的召命,否则还真难办。 ………… 是夜,涿郡留守府的客厅内灯火通时,高不凡居中而坐,魏征、徐世绩、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卢升等人分坐左右,人人神情严肃。 高不凡环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神色平静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皇上命本官率军前往高鸡泊,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诸位以为本官该不该出兵?” 如今瓦岗军占领了金堤关和洛口仓,聚兵百万攻城掠地,声势相当浩大,阻绝了杨广从江都返回洛阳的道路,再加上各地义军也是如火如荼,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大隋气数将尽了,所以杨广这个皇帝在大家心目中权威也是大减,否则高不凡也不敢明目将胆地讨论要不要出兵。 温彦博率先道:“属下以为必须出兵。” “理由呢?”高不凡不动声地问。 温彦博道:“大人如今还是皇上的臣子,若不出兵便是抗旨不遵,此为不忠,于大人的名声必然有损,此是其一。 其二,若大人不出兵,皇上说不定会以谋反之名出兵讨伐幽州,甚至命周边郡县出兵参与讨伐,到时大人会成为众矢之,这对大人极为不利。 其三,河间郡乃涿郡的门户,大人可以借出兵之机图谋之。” 杜如晦道:“属下附议,完全同意彦博兄的见解。” 魏征亦点头道:“属下亦同意,出兵利大于弊,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大人的权力表面上还是皇上赋予的,所以名义上还是得遵从君王的旨意。” 高不凡目光望向徐世绩,后者淡然道:“属下也同意出兵,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目前还不宜和杨广闹翻,不过属下担心杨广会对大人不利,毕竟幽燕铁骑的事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蒙混过关的,杨广嘴上不说,难保不会对大人生出猜忌之心,想借此子机会消耗咱们的实力,甚至趁机除掉大人也是有可能的。”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神色凛然,卢升点头道:“徐军师所言极是,不得不防啊。” 高不凡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层,但他现在最纠结的是要和线娘这妮子兵戎相见,战场你死我活,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在场当众人当中,魏征、杜如晦和徐世绩都是知道高不凡和窦线娘虽然没有名份,却有夫妻之实,只有温伯彦和卢升不太清楚。 徐世绩目光一闪道:“属下建议,由小卢率三千兵马作为先锋,大人率三千兵马居中,属下则率三千人马在河间郡境内伺机接应,以防不测。” 高不凡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杜先生负责后勤,魏先生和温先生负责管理府事!”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分配好工作便各自散去了。 …… 且说袁天罡骑着马在外浪了一天回到鸿福客栈,把马匹交给了小二照顾后返回房间,发现自己早上让人送来的那碗面条竟然还在李淳风的房间门口,都馊了,一群苍蝇在那飞来飞去,敢情李淳风一天都没出过房门,滴水不沾,滴米不进。 袁天罡不禁又牙痛地裂了裂嘴,凑到房间房门前倾听了片刻,听到了里面有动静,还有呐呐自语的声音,不由摇了摇头叹道:“魔怔了。” 袁天罡没有打扰李淳风,去大堂吃了顿晚饭,然后便兴致勃勃地回到房间画他的山水地形走势图,嘿,高长卿此子果然没骗人,涿郡这地方果然人杰地灵啊。 话说袁天罡今日骑马在涿郡周边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田地都种满了庄稼,农人在田间地头忙碌,牧童在山间放羊,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连一个拦路打劫的毛贼都没遇上,不得不说,高长卿确实把幽州这个地方治理得极好。 袁天罡骑着马来到西山,登高一看,顿觉眼前地形龙盘虎踞,竟然风水极佳,不由见猎心喜,便取出罗盘认真地勘测起来。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风水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因为听起来玄之又玄,不少人把它归结为封建迷信,这其实是不对的,风水真正的目的是要达到人和自然的融洽和谐相处,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好比规划一座城市,你首先得看这里的岩层牢不牢固,适不适合建房子;其次得看这里有没有可供饮用的充足水源;再次还得看周边有没有足够的土地种植粮食蔬菜,以养活城中的人口;另外还得考虑排污问题,污秽之物不能及时排走,长此以往,人就容易生病。 所以说,风水不仅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涉及到土木、环境、气候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所以古代高明的风水师,无一不是高明的规划大师。 譬如袁天罡就是一名高明的风水师,突然间见到一块如此完美的风水宝地,自然见猎心喜,决定一探究竟。 且说袁天罡把今日白天所见的地形、山脉、河流等画了下来,第二日又继续出城,一连三日早出晚归,竟乐此不疲。 这一日早上,袁天罡又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出门,隔壁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李淳风披头散发了走了出来,双眼布满血丝,精神异常,仿佛要择人而噬。 袁天罡吓了一跳,纵身扑了上去,一手刀把劈在李淳风的颈后,把他劈晕过去,然后拖回房间的床上,又问掌柜要了一碗糖水灌李淳风喝下,这才走到桌旁一看。 只见桌上堆着一大叠宣纸,上面画满了图形,还有数字,地上也扔了不少揉成一团的宣纸。 袁天罡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叹道:“作孽啊,都是这张图害的!”说完便拿起高不凡送来的那张图要撕掉,不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回了原位。 将近中午的时候,李淳风终于醒了,揉着后颈道:“贫道的脖子……袁天罡,是不是你老小子偷袭贫道?” 袁天罡冷哼一声道:“终于醒啦,要不是贫道,你李淳风恐怕已经变成白痴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还真够执着的,先吃碗面吧。” 李淳风见到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由眼中微暖,忽又面色大变,脱口道:“贫道的推算草稿何在?” 袁天罡撇嘴道:“拿到厨引火了,免得你小子把命给丢了。” 其实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年龄相差挺大的,差了一轮有余,所以袁天罡叫李淳风小子并不为过。 李淳风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便要去掐袁天罡的脖子,一边骂:“老牛鼻子,还我草稿。” 李淳风嗖的闪开,指了指墙角道:“别激动,都收起来,给你搁那儿了。” 李淳风松了口气,急忙跑到墙角捡起那叠宣纸,如获至宝一般检视起来。 袁天罡摇了摇头道:“你不会真信了高长卿的谬论吧?” 李淳风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道:“贫道也不愿相信,但是经过贫道的仔细推算,这图竟是正确的。” 袁天罡闻言皱眉道:“会不会是你算错了?” “不可能,昨夜贫道还特意观了星相和月相,完全吻合。”李淳风摇头道。 袁天罡又牙痛般咧了咧道:“这么说,咱们脚下的大地真是一个圆咕噜的玩意,而且还追着太阳跑?不可能,绝不可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反正贫道是不信的……咦,别动!” 袁天罡忽然大喝一声,像见了鬼一般盯着李淳风的脸,后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道:“袁道兄因何这种表情?” “哈哈哈!”袁天罡竟指着李淳风的脸大笑起来,一边道:“你的官禄宫有主了,哈哈哈,恭喜李道兄,贺喜李道兄,你要当官了,啧啧,高长卿这小子好手段。” 李淳风皱了皱眉,忽然又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袁天罡的脸道:“袁道兄你也别说贫道了,你的官禄官也有主了,恭喜恭喜!” 袁天罡撇嘴道:“不可能,你休想诓贫道,贫道现在就能头也不回地离开涿郡,李道兄你能吗?” 李淳风摇了摇头,在没有彻底弄清这幅图之前,他肯定不会离开的,少不得还要向高长卿请教。 袁天罡幸灾乐祸地道:“是吧,你的弱点就是对某些事太过执着了,怪哉,高长卿为何得知你醉心于这方面。” 李淳风反问道:“袁道兄这几天早出晚归又是为哪般?” 袁天罡顿时愣住了,良久才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脱口道:“无量天尊,作孽呀!” 7017k 第527章 正劫 李淳风来到幽州府衙前,看了一眼那块写着“招贤纳士”的牌子,表情有些复杂,然后默默走到应聘的队伍后面排队。 排在李淳风前面的是一个油腻中年大叔,此人好奇地转首打量了李淳风一眼,搭讪道:“这位道长也是来应募的?” 李淳风点了点头:“正是。” “敢问道长有何一技之长?” “贫道擅长星相术数,天文历法。”李淳风答曰。 油腻大叔庆幸地道:“还好,俺是个厨子,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李淳风讶然道:“他们竟连厨子也要?” 油腻大叔顿时不满地道:“什么叫竟连厨子也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厨子怎么了?道士你修成神仙之前,不也得吃人间烟火?幽州府衙里那么人,总得吃饭吧?那么多人吃饭,总得有公厨吧?是不是也得请几个实力雄厚的大厨来掌勺?” 李淳风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致歉道:“言之有理,是贫道着相了,这位施主体魄雄健,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实力雄厚的大厨。” 油腻厨子得意地道:“你这道士的态度还不错,俺就原谅你了,其实幽州府衙里不仅需要厨子,还需要屠夫、马夫、大夫,呶,俺前面这位就是大夫,不过是专门治牛、马、驴、骡的。” 排在厨子前面的是个跛脚瘦子,转过头来老神在在地瞥了厨子一眼道:“其实俺不仅只会治畜牲,也是会治人的,前段时间,俺有个邻居吃坏了肚,俺给他开了一剂药,马上止泻,还拉了两天的硬屎,一个劲的夸俺的药有效呢。” “是你下药重了吧,拿畜牧的份量来给人喝,不拉硬屎才怪。”厨子心里暗道,又好奇地问:“你的脚咋回事?前段时间见你还好好的。” 兽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俺前几天给一头母牛看病,那头母牛怀了小牛,好几天没排泄,俺就给母牛开了一剂药。” “那母牛拉了没?” “拉了,把牛崽子也拉出来了,早产,没活成。” “哎哟,你肯定又下重药了。” 兽医轻咳一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这很正常的事,岂料那牛主人脾气火爆,竟然狂殴了俺一顿,俺的腿也被打折了。” 厨子倒吸一口冷气道:“出手也太重了吧。” “没事,他把母牛赔我了!” 李淳风不由啼笑皆非,这来应募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跟他们一起排队也太丢价了,要不是心中有疑惑迫切待解,他都忍不住想掉头离开了。 “对了,道长会不会看相算命?”厨子转头对着李淳风道:“给俺算一算,俺今日能不能募上吧?” 兽医连忙道:“也给俺算一算吧。” 李淳风连忙道:“抱歉,贫道只会观星相,并不会给人相面。” 兽医和厨子闻言大失所望,暗暗嘀咕这道士水平不行,竟然连相面都不会,能募上就有鬼了。 排了大半小时的队,终于轮到前面两位“卧龙凤雏”了,结果自是没聘上,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道长轮到你了,请告知姓名和贯籍。”负责登记的小吏目光望向李淳风,后者连忙走上前道:“贫道李淳风,岐州雍县人氏。” “有何本领?” “贫道擅长星相术数,占卦算命,风水勘舆也懂一点。” 小吏不由眼前一亮,府里正缺这样的人才,连忙恭敬地道:“李道长里面请。”说完亲自领着李淳风进门去。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人把祭祀和军事视为国家的头等大事,祭祀甚至还排在军事的前面,可见古人把祭祀看得有多重,而作为主持祭祀的神职人员,自然也备受尊敬。 且说李淳风进了门,来到前院中,便见这里摆放了很多器物,除了十八般兵器,还有石锁、铁锅、犁耙等等,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不少人正那参加测试。 李淳风并没有院子中停留,因为他被带了进客厅,这里就安静多了,划分成几个区间,每个区间都摆放了桌椅笔墨等,而且安排了考官,应该是招聘文职的地方。 “李道长,又见面了,请坐吧!”崔九龄微笑着招呼李淳风坐下。 李淳风见到崔九龄,并不感到意外,先是稽首一礼,便在桌子前面的木凳上坐下,微笑道:“还请大人赐教。” 崔九龄忙道:“在下崔九龄,表字延庆,李道长可以称呼在下表字,或者小崔也行。” 这位李道长可是高大人特意交待留意的,崔九龄自然不敢怠慢,不过高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李道长竟真来应募了。 李淳风微笑道:“不敢,还请崔公子出题考核。” 崔九龄点了点头,取出一张纸道:“这里有一道术数题,麻烦李道长解答一下。” 只见那纸上画着一个三角形和一个圆形,三角形是等边三角形,而圆则是三角形的内切圆形,已知三角形的边长,求内切圆的面积。 很明显,这是一条几何题,难度中等吧,需要用到勾股定理和圆周率,早在隋朝前一百多年的祖冲之已经将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七位了,而勾股定理的理论更是早在商朝就有,所以,只要李淳风不是滥竽充数,应该能解答出来,当然,过程也许有点麻烦,毕竟解答过程还要用到不少几何定理,像三线合一,四心合一等等。 李淳风皱眉思索了很久,正当崔九龄以为对方不会时,前者终于拿起了笔,写下了一个数字。崔九龄愕了一下,连忙看了看答案,喜道:“恭喜道长,你算对了。” 刚才李淳风迟迟没有动笔,崔九龄还以为李淳风压根不会,敢情人家把答案也心算出来了,厉害厉害! 李淳风微笑道:“侥幸侥幸!” “能不能请李道长把计算的过程也写出来?”崔九龄道。 “这个有点麻烦,不过要写出来也没有问题,复杂一点而已。”李淳风说完便开始作图,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宣纸,最后才得出了结果。 崔九龄轻咳一声道:“果然挺复杂的!” 李淳风奇道:“莫非崔公子还有更便捷的方法?” 很明显,李淳风对自己解题方法充满了自信,他不相信有比自己还要简便的方法。 崔九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取出了高不凡提供的那份答案,道:“李道长可以参考一下。” 李淳风接过一看,上面的阿拉伯数字顿时让他懵了,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符号?见所未见,不过看着的确挺简便的。” 崔九龄笑道:“这些数字符号是咱们留守大人发明的,能让书写和计算更方便快捷,道长请看,这是0、1、2……” 崔九龄给李淳风简单地介绍了十个阿拉伯数字的读法,后者功底深厚,一听就明白了,也立即意识到这些数字符号的巨大妙用,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发明啊,太了不起了,禁不住欣喜若狂,别的先不说,光就是书写方面就比用汉字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高大人真是天纵奇才啊!”李淳风不由啧啧感叹。 崔九龄笑了笑:“这算啥,等你真正接触高大人久了,道长你会发现咱们高大人是如何的高深莫测。” 李淳风目光一闪,低下头仔细看高不凡提供的那份解题过程,弄懂了数字后,他倒是勉强把求解过程看懂了,轻吁了一口气道:“贫道今日算是受教了。” 崔九龄又问了李淳风几个关于天象的问题,发现后者对答如流,便站起来道:“恭喜李道长通过了,以后咱们便是同僚,李道长请跟我来。” 崔九龄说完便带李淳风去见了长史魏征,魏征又复试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彼此重新见礼道:“李道长日后便暂任军谘祭酒一职,月钱五千钱。” 李淳风暗松了口气,要进这幽州府还真是不容易呀,没有点真才实学还真进不了。 “魏兄可否为贫道引见高大人?贫道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二。”李淳风道。 魏征捋须笑道:“李道长不用着急,大人正忙着出兵之事,等他闲暇了,自然会接见李道长。” 李淳风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往南用兵?” 魏征轻咦一声道:“李道长如何得知?皇上日前已经下了圣旨,命大人率军南下高鸡泊,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和窦建德。” 李淳风顿时想起袁天罡说过高不凡近期会有一劫的事,心里不由打鼓了,往南用兵,难道高长卿这一劫就应在此事之上? 魏征见李淳风面色有异,便道:“李道长缘何此等表情?” 李淳风道:“贫道刚才掐指一算,发现高大人此行十分凶险,魏兄最好提醒高大人多加小心。” 魏征和崔九龄相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变了,忙问:“可有化解之法?” 李淳风摇头道:“劫有正劫和偏劫之分,偏劫尤其可避,正劫却避无可避,只有应劫一途,唯有小心谨慎罢了。” 7017k 第528章 后路 大业十二年,三月十八日,高不凡正式祭旗出兵了,这个日子是幽州府新任军谘祭酒李淳风选定的黄道吉日,而且祭旗仪式也是他主持的,别的且不说,反正一通仪式下来,顿觉高大上了许多。 祭旗仪式完毕,大军正式开拨,由小将卢升率领三千兵马作为先锋,高不凡则率领三千兵马居中调度,而徐世绩率领三千人在后面策应,以防不测。 经过十天的行军,卢升率着三千先锋军抵达了平原郡的长河县,距离杨义臣部的军营十里外扎营,然后便率着数十亲兵前往拜见杨义臣。 话说自从前年八月份,窦建德用苦肉计斩杀涿郡通守郭绚后,威望大振,而东海公高士达的势力也为之大增,重新从高鸡泊中杀出来,在平原郡一带攻城掠地,几乎占领了整个平原郡,人数也发展到了五万左右。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朝廷便派了老将杨义臣前来围剿。杨义臣虽然垂垂老矣,但却老而弥坚,率着两万精兵刚到高鸡泊不久便击败了孙安祖,并将其斩杀了,孙安祖逃散的部下都投奔了窦建德。 杨义臣扫清了孙安祖、铁砧儿等几股实力较弱的盗匪后,便开始对高士达用兵了,连战连捷,从高士达的手中收复了几座县城,吓得高士达赶紧收缩战线,屯兵于平原县一带,与杨义臣形成对峙之势。 然而今年进入二月份后,形势却发生了变化,杨义臣的攻势突然放缓了,有传言称杨义臣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一直在营中卧床休息。 高士达得闻后大喜过望,趁机发动进攻,竟然真的打了几场胜仗,重新占领了平原县北面的长河县,并且把杨义臣逼到了高鸡泊边缘。 且说小将卢升到了杨义臣的大营,很快便得到后者的接见,不过杨义臣形容憔悴,一脸的病容,似乎真的病得不轻。 “末将卢升,见过杨大人!”卢升一边向杨义臣见礼,一边暗中观察后者。 杨义臣虚弱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卢校尉不必多礼,你们的高大人几时能到?” 卢升答道:“高大人最快三日内便会赶到。”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太慢了,高士达也许明日就会发动决战。” 卢升不以为然地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高士达之流,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患,不用咱们大人赶到,末将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只要杨大人下令进攻,末将愿意率三千兵马打头阵。” 杨义臣麾下的将士闻言均露出了不满之色,有人则面露嘲讽,暗忖,这个姓卢的愣头青,口气够狂的啊,高士达既然是乌合之众,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杨义臣微笑道:“卢校尉勇气可嘉,不过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所以咱们还是等高大人来了再说吧,麻烦卢校尉派人催促一下,让高大人尽快赶来。” 卢升闻言撇嘴了撇嘴,难掩不屑之色,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再派人催促一下高大人吧,杨大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末将便告辞了。” 杨义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悦,挥了军手冷道:“退下吧!” 卢升昂然走出了杨义臣的大帐,离开营地后,脸上的倨傲之色顿时不见了,带着数十亲兵骑马返回十里外的营地。 且说卢升刚离开了大帐,杨义臣麾下的将领便炸锅了,有人怒道:“这姓卢的小子真够狂的,小小年纪竟敢目中无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见涿郡留守高长卿平时是何等的嚣张。” “年轻人嘛,打了几场胜仗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撞南墙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杨义臣却是若有所思,他见识过高不凡的机智和胆识,连宇文化及这种人也三番四次在他手上吃瘪,而且此子出道至今还未尝败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目中无人的敷浅之辈?再说这个卢升,虽然一副倨傲的样子,但却离着这里十里扎营,可见也是个谨慎之人,所以此子的倨傲十有八九也是装出来的。 高长卿呀高长卿,你为何要提防老夫,莫不成真的心中有鬼?还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自误了。 且说卢升回到营地后,立即便派出一名亲兵联络后方的高不凡,其实高不凡如今就在他后面不到一天的路程,也就是说,卢升根本没对杨义臣说实话。 “大人,卢校尉已经见过杨义臣了。”卢升的亲兵见到高不凡便禀报道。 高不凡忙问:“杨义臣可是真的病了?” 卢升的亲兵点头道:“杨义臣满脸病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当时标下随卢校尉一道入帐,亲眼所见,应该不会有假。” 高不凡闻言露出思索之色,良久才问道:“杨义臣还说了什么?” “杨义臣担心高士达提前发动决战,所以让卢校尉催促大人您尽快赶去。” 高不凡目光一闪,挥了挥手道:“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让卢校尉见机行事,不用事事都向本官请示。” 卢升的亲兵便上马离去了,高不凡也下令就地扎营,既然卢升这小子说了最快三天,那自己提前半天赶去到就好。 ………… 是夜,一轮明月高挂,长河县城的县衙中,前院植有几株桃树,在这个暮春时节,桃花早已经落尽了,桃树上结满了筷子头大小的桃子。 窦线娘站在桃树下焦急地等候着,不时往屋内张望,不过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隐约的争吵声。 没错,此时的大厅中,东海公高士达正和大司马窦建德发生了一场争吵,虽然不是很激烈,但火药味也是甚浓,其他将领都不敢插嘴,只是敛息静气地站在一旁听着。 原来高士达打了几仗胜仗后有些飘了,觉得杨义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打算趁着杨义臣病重发动决战,趁他病要他命,一举击溃杨义臣的部队。 但是窦建德却有不同意见,因为杨义臣虽然败了几场,但损失并不大,主力仍在,而且窦建德还担心杨义臣是在故意示弱,甚至连病也是装的,目的是让己方麻痹大意,然后突然来一个反击。 所以窦建德反对这个时候发动决战,而是采取固城而守的方式,慢慢消耗掉杨义臣的实力,反正杨义臣有剿匪的皇命在身,压力在他的那一边,相信杨义臣很快就会按奈不住主动觅战的。 然而,高士达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窦建德的威望越来越高,他担心自己日后压不住,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大捷来重建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老大的地位,所以坚持要出兵决战。 就这样,一二把手两发生了争吵,会议开了近个时辰,依旧争执不下。 这时,高士达面红耳赤,声调越来越高,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了,冷冷地道:“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窦司马,本公也懒得再跟你争执了,你要既然不敢出战,那便留在此守城吧,本公明日亲自率军与杨义臣决战,待本公斩下杨义臣那颗白首带回来,看你还有什么好讲。” “东海公三思啊……” 高士达没等窦建德说完便厉声打断道:“这里是我高士达说了算,就这么定了,明日发动决战,大司马窦建德率一千弟兄留守,其余人等统统给老子参战,谁敢说一个不字,军法处置。” 窦建德面色阴沉,最后无奈地拱手道:“属下遵命。” 高士达压服了窦建德,心中莫名的舒爽,挥手道:“都散了吧,让弟兄们吃好喝好,养精蓄锐,待明日打败了杨义臣,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美酒佳肴管够。” 众将领纷纷退去,窦建德欲言犹止,然而高士达根本不想给他机会开口,转身便返回后衙去了。 这里原是长河县的县衙,现在成了高士达的东海公府了,长河县县令的丫环美妾自然也成了他高士达的囊中之物,所以这段时间高士达过得很快活。 窦建德见到高士达拂袖离去,不由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大厅。窦线娘连忙迎了上来,问道:“爹,东海公还是执意要明日决战?” 窦建德淡道:“回去再说。” 父女二人回到住处,窦建德这才沉声道:“东海公小胜几场便自得意满,殊不知很快就要大祸临头,明日决战必败无疑,杨义臣挟大胜之威杀来,咱们肯定是守不住的,线娘,你今晚先带你娘亲进泊,扼守险要位置,同时准备好船只接应为父,一旦东海公战败,为父马上弃城退入高鸡泊中。” 窦线娘凛然道:“好的,那爹你要多加小心了。”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放心,阿爹会见机行事的,保护好你娘亲。” 当晚,窦线娘便带着后曹氏出了城,趁着夜色乘船遁入高鸡泊深处,沿途又安排人手扼守险要位置以防不测。 也幸得留了这条后路,否则窦建德这条老命只怕要交待了。 7017k 第529章 兵败弃城 第二日一早,高士达果然率领四万主力向着杨义臣的营地方向推进,摆出一副决战的姿态,而杨义臣面对来势汹汹的高士达,却是岿然不动,只是下令坚守营地拒敌。 高士达于是派人上前轮番骂战,甚至命人给杨义臣送去一套寿衣,但是后者依然不为所动,坚守营地不出。 如此一来,高士达更加以为杨义臣这老东西病得快升天了,于是下令对杨义臣的营地发动进攻,一场惨烈的血战从早上杀到中午,又从中午杀到晚上,高士达才下令鸣金收兵,待天亮了再战。 “高士达要完蛋了。”高不凡收到卢升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便断言道。 杨义臣麾下有近两万人马,全是从东都洛阳带来的精兵,装备精良,战力强横,而高士达虽然麾下有四万人,兵力看似比杨义臣多出一倍,但都是草头军,正面决战也未必是杨义臣的两万正规军对手,就更加别说攻坚战了。 而且,杨义臣到现在都没有命令卢升参战,可见是在消耗高士达的力量和士气。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高士达部今日的士气乃最盛的时候,所以杨义臣坚守不出避其锋芒,待明日高士达部的士气回落,估计杨义臣就会有动作了,一旦展开全力反击,高士达必败无疑。 幸好,据卢升传回来的消息,战场上没看有到窦建德和娘子军的旗帜,可见窦建德和线娘并没有参战,所以高不凡顿时轻松了不少,只要线娘没有危险,高士达死不死,他半点也不关心。 翌日,高士达再次搦战,对杨义臣的营地发动进攻,一直战至中午,正当高士达的人准备撤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杨义臣的营地中突然擂响了激烈的战鼓,紧接着杀出一支骑兵,向着正后撤的高士达部冲杀过去。 这段时间,高士达部接连打败了杨义臣几次,再加上这两天,杨义臣的人只敢龟缩在营中不敢出来,所以高士达麾下的将士难免产生轻敌之心,撤下来时也是优哉悠哉的,怎料敌骑会趁机冲杀出来,所以当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高士达急忙调动骑兵迎上去解救,这才稳住了阵脚,只是这个时候,杨义臣的营地中又是一通战鼓擂响,一支三千人的步兵像潮水般从左翼杀出,紧接着右翼也杀出了三千步兵,像水漫金山一般扑来。 高士达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汗,隐隐觉得不妙了,急急调动兵马应战,就在此时,侧方又杀来一支人马,举的却是涿郡的旗帜。 高士达大吃一惊,只以为涿郡留守高长卿来了,这货上次在河间郡差点被高不凡打得全军覆没,至今还有阴影。 其实,从侧方杀来的这支人马并不是高不凡,而是卢升所率的三千先锋军,不过也够高士达喝一壶了,九千正规军从三个方向猛攻,顿时杀得高士达的队伍节节后退,不断地收缩战线。 此刻,杨义臣正站在营中的箭楼上关注着战场上的形势,虽然头发花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对眼炯炯有神,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高长卿麾下这支幽州军果然战力不俗。”杨义臣眼见卢升所率的三千人马推进迅速,比另外两支都要快,不由脱口赞道,不过面色很快便变得复杂起来。 双方激战了半个小时,杀得血流成河,杨义臣眼见胜利的天秤已经倒向自己这边,于是下令全军出击,瞬时间营门尽数打开,中军的八千主力就像缺堤的山洪般奔腾而出,猛烈地拍向高士达的阵地。 高士达部本来已经不支了,隋军八千主力杀到,当场便阵脚大乱,眼看就要崩溃了。 高士达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也生出了后悔之意,此时此刻,他终于认识到自己部下的战力与正规军的巨大差距了。 双方又激战了半个小时,终于,高士达部的左翼先不支退却,顿时引起了雪崩效应,倾刻间全线溃败,高士达眼见兵败,急忙在亲兵的保护下脱离战场,往长河县城的方向逃去。 高士达这一逃,更加不得了,麾下数万人马顿作鸟兽散了,隋军乘胜追杀,就像斩瓜切菜一般,斩杀和俘虏的贼兵不计其数。 高士达战败的消息很快便被探马送回了长河县城,窦建德早就准备好了,一得到消息,立即毫不犹豫便弃了长河县城,带着一千人马火速撤往高鸡泊。 然而,正当窦建德抵达高鸡泊附近时,路边的茂密的草林中突然射出无数的利箭,登时杀死杀伤了近百人,就连窦建德也差点中箭毙命。 “有埋伏,掉头往北!”窦建德急忙下令往北撤,终于脱离了射程,结果惊魂未定的时候,侧方的山坡上又射来了一波箭雨。 窦建德骇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部下了,在几十亲兵的保护下亡命逃向高鸡泊! 这时,一支人马从山坡上杀下来,一边大喊:“窦建德逃跑了,抓住窦建德,重重有赏!” 但见这支人马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黄膘马,面色腊黄,使一对熟铜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 只见秦叔宝一马当先从山坡上冲下来,一锏便砸碎了一颗脑袋,所过之处,沾之即伤,碰之则死,杀得窦建德那些部下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秦叔宝杀散了贼兵后,立即策马往窦建德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他的都是小鱼小虾,窦建德才是大鱼,可不能让他走脱了。 且说窦建德在数十亲兵的保护下逃到了高鸡泊边缘,可是却偏离了和窦线娘约好上船的地方,眼见身后追兵逼近,不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窦建德,速速下马受绑,可暂时免你一死!”秦琼离远大喝一声,声音如同滚滚闷雷。 窦建德抬眼一看,只见一名黄面大汉骑马风驰电掣地杀来,手握两根黄澄澄的熟铜锏,每一根起码也有三四十斤,臂力着实吓人,显然并不好惹。 “大司马请先走,属下拦住这隋将。”一名年轻的亲兵大声喝道。 此人名叫苏烈,表字定方,乃窦建德麾下幕僚高雅贤的义子,颇有勇力,所以被窦建德选为亲兵。 窦建德闻言喜道:“那定方你多加小心。”说完打马沿着水边往下游逃去。 ——嗖! 苏定方弯弓搭箭,对方秦叔宝当胸就是一箭射去,后者左手铜锏一拨便将利箭砸飞出去,速度不减,继续冲过来,势如猛虎下山。 苏定方心头微凛,又是嗖嗖嗖地连发三箭,两箭取坐骑,一箭射向秦叔宝的咽喉。 秦叔宝面色一变,急忙俯身伏于马背,避过咽喉的一箭,同时挥锏扫落射向坐骑的一箭,但是剩下的一箭还是把坐骑的前腿射伤了,黄膘马吃痛之下悲啸一声,顿时马失前蹄,把秦琼给摔飞出去。 秦琼人在半空,双锏猛地一合,发出一声“咣当”的炸响,仿佛晴空一记霹雳,竟吓得苏定方的坐骑屎尿齐飙,而苏定方本人也被震得两耳嗡嗡作响。 这时,秦琼的人已经落地,一个前滚翻跃起,右手的铜锏呜的一声,挟着急风,旋转砸向苏定方,啧啧,如果被这玩意砸中,任你是铜皮铁骨也禁受不住。 苏定方大骇,急忙狼狈滚落马下! 嘭…… 铜锏扫中了马头,当场发出让人牙酸的骨折声,就像拍西瓜一样,苏定方那匹从坐骑的脑袋便塌陷了下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倒地暴毙了。 苏定方眼见坐骑被砸死,不禁又惊又怒,抬手就是一箭射出,秦琼就地一滚,利箭便没入地下。 苏定方趁机掉头就跑,一头扎入了卢苇丛中,秦琼跳起来要追,结果芦苇丛中又嗖嗖的射出来两箭,又急又快,只得急忙又伏下。 结果这两箭取的并不是秦琼,而是秦琼受伤倒地的那匹坐骑,正中双眼,可怜的黄膘马当场痛叫挣扎不止,片刻便一命呜呼了! 秦琼既惊且怒,这少年是谁,箭术竟如此了得,而且报复心极重,我杀他一马,他也要杀回我一马! 这时,秦琼麾下的人马陆续赶来了,于是秦琼换了一匹马,继续沿着蹄迹追去。 此时,窦建德终于逃至泊船的位置,大家弃了马匹急急上船,船工正要开船,窦建德却喝道:“且慢,定方还没追上来,再等等。” “大司马,不能等了,追兵马上就至。”众亲兵急道。 “再等一会!”窦建德沉声道。 片刻之后,但闻蹄声如雷,远处的芦苇丛中有骑兵若隐若现,要不是有芦苇阻挡,只怕瞬息间就杀到眼前了。 “不能再等了。”亲兵们急急撑船离岸,正在此时,一条人影飞奔而至,正是苏定方。 窦建德大喜,挥手大叫:“定方,快跳上来!” 苏定方一个助跑,飞身落在船上,窦建德拍了拍他的肩头,欣喜地道:“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射声营的将军了。” 7017k 第530章 线娘? 秦叔宝率着人马追至水边,发现窦建德等人已经上了船,立即下令放箭,但是高鸡泊中芦苇茂盛,小船又轻便,全速划动之下,迅速扎入芦苇荡中没了踪影,所以一顿乱箭只射了个寂寞。 秦叔宝显然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窦建德,眼见岸边还泊了数艏小船,于是便跳上船,率着数十亲兵继续追去,结果刚进入高鸡泊中里许,忽然喊杀声四起,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中冒出来一支伏军,瞬时弦声此起彼伏,箭如雨下。 秦叔宝急忙舞动双锏将利箭纷纷扫落,一边下令沿路退回,隋兵们慌忙地往回划船,不断有人中箭落水,其中一艏船还侧翻了,船上七八名隋兵登时成了落汤鸡。 秦叔宝试图伸手去救一名落水的弟兄,一支利箭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登时划出一条血痕来,火辣辣的痛。 “秦将军小心。”一名亲兵急急上前举盾,替秦叔宝挡住身前,可是那七八名落水的隋兵很快就被无情射杀了,陈尸河面,血染一大片。 秦叔宝不由目眦尽裂,抬眼望去,只见芦苇荡中冒出来的弓箭手竟然都是扎着花头巾的女子,所使的弓也是五斗的短弓,难怪力量如此弱,要是一石弓,只怕自己刚才已经中招了。 “将军,这些应该就是红娘子麾下的娘子军了。”一名亲兵咬牙切齿地道。 短弓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就二三十米左右,秦叔宝他们很快便退到了安全距离,不过也被搞得非常狼狈,损失了一艏船和十几名弟兄。 秦叔宝忽然愕住了,疑惑地望向前方的水道,因为此时正有数艏快船驶了出来,船上也全是扎着花头巾的女兵,其中一艏的船头上站着一名英姿飒爽的冷面女将。 只见这名女将身形窈窕,眉娇目俏,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痣颇为灵动,瑶鼻笔直,小嘴儿像菱角一样好看,手执一根红缨枪,左脚往前一步踏在船角尖儿上,冷着脸,俏目含煞,正是又冷又飒。 这名女将军自然就是窦线娘了,她左手稍稍一起,命令战船停止前进,离远与秦叔宝对峙着。 “柳姑娘?”秦叔宝不禁脱口而出。 窦线娘闻言目光一凝,顿时面色微微一变,显然也认出了秦叔宝,当年在高句丽,大家可是并肩作战过的,所以相当熟悉了,尽管时隔多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时窦线娘为了隐藏身份,自称姓柳,所以秦叔宝一直都不知道柳线娘,其实就是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此时突然见到,自然十分错愕。 窦线娘很快便镇定下来,冷冷地道:“什么柳姑娘桃姑娘的,本姑奶奶姓窦,那隋将不想死的,马上滚出高鸡泊。” “好嚣张的女土匪,将军,咱们可以从这边绕过去,避开她们的弓箭手,看她能神气到几时。”一名亲兵提议道。 秦琼犹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撤吧!” “秦将军,难道就这样放过窦建德?”亲兵们闻言不甘地道。 秦琼皱眉道:“窦建德既然留了后手,其他水道的险要之处肯定也派有人把守,咱们人生地不熟,追进去只会吃亏,趁着还没深入,现在撤出还来得及。” 众亲兵闻言也觉有理,于是便循着原路返回,退出了高鸡泊。众娘子军见状不由大失所望,大骂秦叔宝没种,连女人也打不过(竟然不上当)。 窦线娘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丝不安来,无声地挥了挥手,带着众女兵悄然返回了芦苇荡的深处。 秦叔宝退出高鸡泊,弃船登岸,看着眼前浩瀚的水泊,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道:“高士达不算啥,倒是这个窦建德是个人物,这次让他逃脱,无疑是放虎归山。” 一名亲兵深以为然地道:“的确,窦建德太狡猾了,得知高士达战败,竟果断弃了城池,半点也不犹豫,而且还提前准备好了后路。” “由此可见,窦建德并不看好高士达,料定他打不赢,所以早早便准好逃跑了,所以跟窦建德比起来,高士达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要是这支反贼一开始就由窦建德率领,只怕现在的声势会不输于李密。”秦叔宝沉声道。 再说高士达,战败后立即脱离战场,率着数千残兵逃回长河县城,结果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了,顿时又惊又怕,又怕又怒,窦建德这王八蛋竟然丢下自己先跑了,还算兄弟吗? 不过,高士达此时也没时间生气,保命要紧,急急逃往高鸡泊,结果还没逃到水边,迎面便遇上了杀回来的秦叔宝,双方激战了片刻,后面的追兵又至了,陷入了重围的高士达彻底绝望了,禁不住仰天长叹道:“悔不该啊,建德兄弟,愚兄不听你的劝告,这才招致今日之惨败,即便活着逃出去,也没颜面见诸位弟兄了。” 高士达倒也硬气,拨出腰刀一刀斩下了自己的人头。 高士达一死,残兵们逃的逃,降的降,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秦叔宝策马上前,发现高士达的无头尸首竟然还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不由肃然起敬道:“倒是个硬汉子。” 秦叔宝翻身下马,对着高士达的无头尸体郑重行了一礼,便亲自抱下来安置好。 ………… 当高不凡率着三千人马“赶到”时,这场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杨义臣麾下的人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俘虏。 卢升这小子的斩获显然也不少,光是战马就有三百多匹,把杨义臣麾下那些将士惹得眼红不已,都禁不住要动手抢了。 而卢升可不管这些,将所有战利品统统拉回自己的营地,敢抢你就尽管来试试,老子照削不误。 杨义臣麾下那些将士本来还蠢蠢欲动的,不过眼见涿郡留守高长卿率着三千生力军赶到,顿时都老实了,倒是不敢再觊觎卢升营地中的战利品。 “嘿嘿,大人来得真是及时,再晚一点,那帮家伙只怕要冲进营地抢咱们的马了。”卢升笑嘻嘻地道。 高不凡笑道:“你小子竟然抢到这么多战马,看来高士达这次连裤衩子都输掉了。” 卢升道:“那家伙也就见机跑得快,要不然连老命也得输掉。” 结果话音刚下,便有一名斥候跑过来禀报道:“报告大人,那边传来的消息,贼酋高士达已经授首,长河县城也收复了。” “如此神速?”卢升吃惊地脱口道。 这里的战斗结束后,卢升接到的命令是原地待命,所以并没有参加追击,没想到天还没黑下,长河县城竟然就被攻破了,这也太快了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留守长河县城的可是窦建德?” 卢升点头道:“应该是他,真是奇了个怪了,窦建德领军还是颇有两把刷子的,上次在河间郡,属下本想趁他退却之机咬一口的,愣是没有找到机会,若是窦建德守城,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丢了城池才对?” 高不凡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来,也不知线娘这妮子在不在城中。 这时只闻有人高声大叫:“请问涿郡留守高大人何在?” 高不凡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披挂整齐的将军打马往这边而来,便扬声道:“本官在此。” 那名将军来到高不凡跟前滚鞍下马,恭敬地施礼道:“末将乃杨大人麾下,姓胡,杨大人请高大人过营一见。” 高不凡从容地道:“胡将军请前面带路。” 这位胡将军重新上马在前面带路,卢升本来要陪高不凡同往的,不过却被后者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因为若两人都离开,营地就没人指挥了,若有不测,会相当被动。 且说高不凡在这位胡将军的引领下进入杨义臣的营区,刚好遇到一队士兵运着一具尸体经过,看着有些眼熟,便问:“那人可是高士达?” 胡将军笑道:“高大人好眼力,高士达本想逃进高鸡泊的,但被我们的人追上包围了,不过这家伙倒是硬气,竟自己斩下了脑袋,我们的人敬他是个汉子,于是便给他收了尸体,还把脑袋给缝了回去。”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中军大帐前,只见满头白发的杨义臣正率众在那等候。 高不凡连忙下马,上前见礼道:“下官何德何能,竟劳动杨大人亲自出来相迎。” 杨义臣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由亲兵搀扶着,看上去十分虚弱,沙哑着声音道:“高大人乃我大隋日后的柱石之臣,老夫本应迎出营门去的,奈何近日身体不适,只能迎到帐外了。” 高不凡惭慌忙道:“杨大人抬举了,下官愧不敢当呀,而且这次来迟了,也没能帮上什么忙,真是万分抱歉。” 杨义臣若有所指般微笑言:“高大人能来就挺好了,而且高大人麾下的将士战力强悍,作风勇猛,斩获颇多,咦,对了,卢校尉没随高大人一起过来?” 高不凡摇了摇头苦笑道:“那小子有点小气,担心他不在,杨大人麾下的将军会来抢他的战利品,所以在营中守着。” 杨义臣闻言不由哑然失笑道:“还不至于,走,咱们进去再聊。”说完便转身往大帐内行去。 高不凡正待跟进,忽见一队士兵押着几名女囚经过,不过都套着黑色的头套,看不清容貌,其中一人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身形竟然跟线娘有几分相似, 高凡不由面色微变,强行按冲上去救人的冲动。 这时杨义臣突然转过身来道:“对了,高大人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高不凡心中一凛,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道:“一共六千精兵,关外的反贼罗艺虎视眈眈,本官不敢调动太多人手。” 7017k 第531章 张须陀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罗艺这乱臣贼子深沐皇恩,不思报国就算了,竟然还心怀不轨,真是人人得而诛之,老夫真恨不得手刃此贼。” 高不凡总觉得杨义臣这番话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于是不动声色地道:“如今高士达已然伏诛,杨大人毕日即可率兵东出临榆关手刃罗艺。” 杨义臣轻咳了数声,摇头叹道:“老夫不行了,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未知数,以后大隋江山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诛杀罗艺的大任只怕要着落在高大人的身上喽。”说完颤颤巍巍地走入大帐内。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再转首看时,发现那队兵卒已经押着几名女囚进了附近一个营帐。 大家进了大帐中落座,颇此客套了一几句,高不凡便试探道:“如今高士达伏诛,战事已了,本官打算明日便率军返回涿郡,不知杨大人意下如何?” 杨义臣讶然道:“高大人才刚到,这就要回去了?” 高不凡忧愁地道:“涿郡这两年收成不好,前年又遭奚人劫掠,去年又有罗艺作乱,百姓贫苦,大军若无事长期逗留在外,每日糜费甚多,百姓的负担太重了。” 杨义臣闻言动容道:“高大人果然爱民如子啊,幽州的百姓能有如此体贴的父母官,真是一大幸事,不过,如今高士达虽然伏诛了,但窦建德却逃脱了,遁入高鸡泊中。 高大人既然是渤海郡蓨县人,想必也知道高鸡泊浩渺广袤,要把窦建德找出来消灭掉,难度很大,既然高大人来了都来了,也不急在一时,何不助老夫一臂之力,等消灭了窦建德再离开呢?正好弥补老夫的兵力不足。” 杨义臣本来已经退休了,如今虽然奉旨领军,但也一直自称老夫。 高不凡听闻窦建德逃掉了,不由略松了口气,但是杨义臣却又续道:“窦建德有一女儿叫窦线娘,人称红娘子,这次却是被老夫的人抓获了,据说窦建德十分疼爱此女,或许可以借助此女把窦建德引出来。” 杨义臣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高不凡的表情变化,发现后者竟神色平静,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疑色。 “杨大人此计可行,那本官便多留些时日吧。”高不凡微笑道。 杨义臣喜道:“太好了,多谢高大人鼎力相助,呵呵,老夫垂垂老矣,以后就是你们这么年轻人的天下喽,待消灭了窦建德以后,老夫会上奏,向皇上替高大人请功。” “那下官便先行谢过杨大人的提携了。”高不凡感激地道。 两人又聊了片刻,高不凡便起身先告辞道:“杨大人身子欠安,下官便不打扰杨大大人休息了,就此告辞。” 杨义臣摆了摆手道:“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暂时熬得住,今日大捷,而高大人也刚好来到,正好把接风酒和庆功酒也一同喝了,还望高大人不要推辞。” 杨义臣说完也不等高不凡回应,便吩咐人准备酒席。高不凡只好道:“却之不恭,那下官便叨扰了。” 当晚,高不凡在杨义臣的大帐中喝得酩酊大醉,最后由亲兵抬着回了营地。 寝账中,卢升看着醉得不成人事的高不凡,不由讶然地问:“大河,大人为何喝得如此烂醉?” 亲兵队长高大河也是一脸的无奈,话说他还从没见到老大喝得如此烂醉。 正在此时,高不凡突然坐了起来,目光清明,本来红通通的脸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卢升和高大河愕然相视,异口同声道:“大人没醉?” 古代这些所谓的酒水,度数跟啤酒差不多,再加上高不凡现在的修为,以及特殊的体质,怎么可能喝得醉,只不过是装醉罢了。 “小卢,我今晚有一很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从现在开始,三军由你全权调遣,若过了丑时我还不回来,你立即拔营离开,徐军师会接应你。”高不凡郑重地嘱咐道。 卢升的闻言,神色也骤然变得凝重地起来,点了点头道:“属下遵命!” 高大河却急了,连忙问道:“大人要做什么重要的事,属下陪你去吧?” 高不凡摇头道:“还是我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你们现在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高大河和卢升只好退了出去,前者不安地低声问:“卢校尉,你知道大人今晚要去做什么要紧的事吗?” 卢升拍了拍高大河的肩膀道:“该咱们知道的,大人自然会说,大人既然没说,那就是咱们不该知道的,放心吧,以大人的本领,哪都去得,咱们做到自己的本职就得了。” 高大河道:“卢校尉当然轻松了,锥子不扎屁股上不知道,我的本职就是保护好大人,大人若有个闪失,魏黑脸还不扒了我的皮。” 卢升顿时被咽直翻白眼:“我那里轻松了,要不咱们调换一下,我来保护大人,你来指挥调度。” 高大河顿时气势为之一弱,讪讪地道:“还是算了吧,若把大家带沟里,回头该大人扒我的皮了。” 且说卢升和高大河离开后,高不凡立即盘腿进入调息状态,今晚他要潜入杨义臣的营地救人,现在必须把状态调速到最佳。 尽管对杨义臣有所怀疑,尽管还不能确定那名女子就是线娘,但是高不凡还是决定去救人,因为他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即便是圈套,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上一闯,如果那女子的确是线娘,无论如何也得把她救出来,如果不是,那就更好了,他可以自己独自轻松脱身。 不知不觉,至子时到了,静坐中的高不凡蓦地睁开了眼睛,敏捷若狸猫一般闪身出了营帐。 此时正值午夜,起云了,月暗星稀,高不凡不由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展开身形便往杨义臣的营地迅速奔去。 高不凡现在身手已经稳入顶级高手的行列,速度快若奔马,却又轻灵如烟,抵达杨义臣的营地外围时,他开始放慢了速度,伏在黑暗仔细观察了一会,这才避过巡逻的岗哨,无声无息地潜了进去。 这个钟点,大部份士兵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负责值守的士兵在慢慢吞吞地巡逻着,很快,高不凡便摸到了白天所见的那顶帐篷附近,发现外面有四名军卒在把守。 这四名军卒显然还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还在凑在一起低声地聊着天。 高不凡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响,没发现有异常,这才突然飞身扑了上去,连出数掌把四名军卒给击晕了过去,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高不凡放倒了四名军卒,并没有急着进入帐篷内,而是站在外面侧耳倾听,发觉帐篷中只有三个轻微的呼吸声,这才放心地闪了进去。 只见帐内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三名套着头套的女子被捆住手脚,背靠背而坐,疑似是线娘的那个女子正好背向门口。 高不凡的心脏莫明的急跳了起来,隐隐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闪身上前,伸手拿掉了该名女子的头套,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愕住了。 头套下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并不是线娘,高不凡暗叫不妙,正欲急退开去,旁边另一名套着头套的女子已经一掌拍了过来,快若电闪,迅似奔雷,正中高不凡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就像败草一般飞了出去,直接把帐篷给撞破了,滚出了数米远,而人还没停稳,两把腰刀,一根长枪便劈头盖脸地招呼下来。 高不凡此刻胸中气翻滚,头晕目眩,咬牙连滚了数滚,避过这夺命的刀枪,然后翻身跃起,一股鲜血终于压制不住冲口而出,形成大片血雾,不过吐了一口鲜血后,气息反而通畅了,头脑也仿佛了清醒,他猛地一脚铲在地面,铲起大片泥沙,撒向正好扑上来的一名刀客。 那名刀客下意识地举臂闭目,高不凡趁机一记靠山崩,左肩狠狠撞在刀客的胸口,卡嚓一声,这名刀客的胸部直接便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倒飞出数丈远,鲜血狂吐,其中还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眼看是活不成了。 高不凡一脚勾起刀客掉落的腰刀,顿时是胆气大增,刷刷几刀,将另外一名刀客和一名使枪的家伙逼退。 此时,那顶帐篷突然炸开,一名“女子”冲天飞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寸寸炸裂,浑身骨胳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声响,本来娇小的体形竟然凭空长大了几圈,个头也高了许多,这骨格体形,分明就是个男人。 “缩骨之法?”高不凡瞳孔急剧收缩,凝目望去,只见此人约莫四十来岁,满脸的沧桑感,面部轮廓冷硬得就像岩石,但目光却给人一种很愁苦的感觉。 此人走到倒地刀客的旁边,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脉博,发现已经没救了,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愁苦了,不过也多了几分凌厉,他站起,向着高不凡慢慢走来。 高不凡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个名字——张须陀!!! ------题外话------ 碰到牛人了韩 7017k 第532章 破营而出 自大业七年起,张须陀就任齐郡郡丞,至今已有六个年头,经他手扫灭的义军不计其数,其麾下的八风营威震大江南北,几乎让所有称霸一方的枭雄人物都为之闻风丧胆,堪称大隋的擎天柱石(又被称作救火队长),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他张须陀还活着,大隋的江山就倒不了。 毫无疑问,张须陀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人,高不凡一直只是耳闻,从来没有见过张须陀的真容,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须陀,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配称“张须陀”这三个字! 此时,满头白发的杨义臣在十几名将军的簇拥之下从暗处行了出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道:“高长卿,其实老夫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但你还是来了。” “抱歉,我必须来。”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块已经断裂的木板随手扔掉。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看来你已经有所警觉,那为何还要来冒险?” “无他,求个心安而已。”高不凡的神色出奇的平静。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明白了,看来你的确和反贼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有私情,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甚至还搭上性命,值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是该不该的问题,线娘是我的女人,我觉得该救,就这么简单。” 杨义臣叹了口气,惋惜地道:“高长卿,其实老夫十分欣赏你,你如果肯从此断绝与反贼的关系,忠心辅助皇上,匡扶大隋江山,老夫可以向皇上替你求情,免去你的死罪,许你继续戴罪立功。” 高不凡拱了拱手道:“杨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杨义臣顿时作不得声,有点尴尬! 高不凡淡淡地道:“自从我接到圣旨的那天,针对我的那一张大网便张开了,皇上甚至不惜把张将军也从齐郡调过来,可见杀我之心到底多坚决,杨大人明知这一点,却还劝我投降,无非是忌惮本人麾下的兵马,暂作缓兵之计而已。” 杨义臣被当面拆穿,不由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忌惮倒是不至于,但能减少些损失总是好的,不过老夫的确十分欣赏你,这句话并不假。” 高不凡笑了笑道:“我也很欣赏杨大人,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你装病的样子惟妙惟俏,一般人学不来。” 杨义臣顿时又被噎得作不了声。 “放肆,高长卿,你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笑得出来?”杨义臣身边那名胡姓的将军厉声喝道。 高不凡淡道:“为什么不能笑?杨大人和张将军都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今晚却同台演戏,张将军甚至穿上了女装,如此精彩的一场演出,笑一笑又何妨?” 张须陀被讽刺了却不生气,淡道:“高长卿,你如此镇地谈笑风生,莫非以为你今日还逃得掉?” 张须陀的声音略显低沉,跟他的面部轮廓一样冷硬,充满了金属质感。 高不凡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淡笑道:“早就听说张将军武功盖世,威震大江南北,在下不才,正想领教一二,不过在动手之前,在下有个疑问,还请张将军为在下解惑。” “讲!”张须陀惜字如金。 “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和窦线娘的关系的,还利用这一点诱在下入套的?”高不凡问道。 张须陀淡道:“本将只是接到皇上的密旨要拿你,其余一概不知。” 杨义臣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是马邑郡鹰扬郎将刘武周认出了窦线娘,向皇上告了密。” 高不凡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刘武周这家伙,那就不奇怪了,还好,并不是青若告的密,青若也是早就知道线娘的存在的。 “高长卿,你还有什么要问吗?”杨义臣客气地问,倒不是他有多友好,纯粹只是出于“入道主义”,换而言之,在老杨的眼中,高不凡今日必死无疑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向张须陀拱手道:“还请张将军赐教。” 张须陀动了,嘭的一声冲天跃起,一逢刀光兜头疾劈而下。高不凡眼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来得好!” 咣咣咣…… 电光石火间,高不凡已经和张须陀对砍了十几刀,刀刀似风雷火势,凛烈的刀气向四周激荡,附近的人纷纷退开。 嘭嘭…… 高不凡和张须陀激斗了几十个回合,几乎同时击中对方一掌,漫天刀光倾刻散去。高不凡腾腾腾地往后急退了五步,吐出一小口鲜血来,而张须陀往后退了三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张将军!”先前偷袭高不凡的刀客和枪客急忙扑上前护住张须陀。 张须陀摇了摇头,用愁苦的目光看着高不凡,淡道:“高长卿,你的确很强,要不是你先受了一掌,本将军今晚真的未必杀得了你。” 高不凡此刻却是心中骇然,张须陀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不少,这下麻烦了,淡道:“现在张将军也未必杀得了在下。” 张须陀没有作声,撕下衣袖的一块布条缠在右手上,五指一张一缩,重新握紧了刀柄,然后再次冲天而起,一逢刀光兜头直劈,跟第一次进攻时一模一样,不过那气势又胜了数分。 遇强越强,越战越勇,这就是名将张须陀!!! 高不凡挥出一片刀光,再次与张须陀激战在起,杀得时沙尘滚滚,日月无光,四下里的观战者都只觉刀气森森逼人。 此时,高不凡突然长啸一声,旋身就是一刀,犹如石破天惊,威不可挡,咣的一声炸响,张须陀却是挡住了,不过高不凡的第二刀又劈至,咣…… 咣,咣,咣…… 高不凡连劈五刀,张须陀也挡了五刀,每挡一刀就往后退上一步,本来冷硬的面部轮廓也难得松动了,面部涌起一片潮红。 杨义臣见状面色微变,这时高不凡再次长啸,震得在场所有人都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高不凡还是同样的动作,旋身一刀劈出,呼,凛烈的刀光暴长数尺,咣当一声,张须陀手中的刀应声而折。 “不好!” “张将军!”刀客和枪客急抢而出。 高不凡正要再出一刀乘胜追击,突然丹田一空,竟然提不起半点劲来,就好像突然“断电”了一般,跟上次在悬崖上遇到的情况一样。 糟糕,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 张须陀本来正要疾退保命的,忽见高不凡竟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不由愕了一下。 刀客和枪客见状却是大喜过望,举刀就砍,举枪就扎,眼见高不凡就要死于两人之手,突然间又“来电”了,高不凡急提气就地一滚,避开了刀客的刀,不过却被枪客的枪扎伤了左小腿,虽然只是擦伤,不过还是血如泉涌。 “今日已经领教过了张将军的身手,后会有期!”高不凡大喝一声,扬手便撒出一大蓬的石灰,转身飞奔而去。 高不凡虽然急于来救人,但还是做了些准备的,撒生石灰这种手段虽然有点下作,但是却十分管用,那名刀客和枪客被溅了些许入眼中,痛得扔掉兵器捂住脸惨叫。 “高长卿,哪里跑,放箭!”杨义臣大喝一声,弓箭手立即释放了一波箭雨。 高不凡猛地发力,速度突然暴增,硬是往前飞跃出数丈,这波箭雨便落在他身后的地上了,然后高不凡再一纵,已经闪到一座帐篷的后面。 张须陀和杨义臣急忙率众追过去,结果绕到帐后时,发现早就没了人影,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一匹马往营地外狂驰。 嗖嗖嗖…… 无数利箭铺天盖地射向那匹马,可怜的马匹当场被射成了刺猬,悲啸着倒地而毙。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几匹马同时往不同的方向飞驰,杨义臣面色急变,脱口道:“不好,中计了。” 原来刚才被射死的那匹马只是一匹空马! “在哪!”有人指向东边大叫,众人望去,果然见到一条人影伏在马背上闯营而去。 杨义臣厉声大叫道:“拦住他,不能让高长卿逃回营地,否则后患无穷!” 张须陀却淡定地道:“杨公不必担心,高长卿逃不掉的。” 且说高不凡骑着马一路闯营而出,来到营栅处便一刀劈断了横木,直接撞了出去。 此时正值月黑风高,夜风迎面而刮,高不凡百忙中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光,顿生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然而,高不凡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前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武将面色腊黄,手持双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其身后数十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杀气就在箭矢上流转。 高不凡面色微变,急忙勒定马! 秦叔宝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面色也是复杂的,他拱了拱手沉声道:“只要请高大人回头,秦琼定不伤您分毫!” 高不凡一言不发,拨转马头往南边驰去,他没有怪秦叔宝忘恩负义,正所谓各为其主,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秦叔宝没有下令放箭,已经十分难得了。 ------题外话------ 马上下一章 7017k 第533章 鲤鱼脱却金钩去 高不凡本来想逃回自己的营地的,岂料张须陀早已经作了安排,让秦叔宝扼守在路口,断了他回归营地的道路,只能调转方向往南边跑。 结果高不凡刚跑了数里路,前方又燃起了大量的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只见支人马拦在路中间,为首之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大腹便便,那肚腩跟坐骑的肚子似乎也有得一拼,赫然正是程咬金那货。 程咬金提着两柄宣花大斧,身后的弓箭手同样弓上弦,利箭在火光映照下,释放着凛凛寒意,锋矢直指高不凡。 程咬金宣花大斧一举,暗使了个眼色,厉声大喝道:“高长卿,现在折返回去,俺程咬金可饶你一命。”说完还歪了歪嘴。 高不凡心中一动,勒转马头,往程咬金歪嘴暗示的那一条小路策马飞奔而去。 “哎哟,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让你折返,竟逃进小路去了,放箭!”程咬金怒喝一声,弓箭手纷纷调转方向放箭,只是高不凡已经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于是所有人都射了个寂寞。 “他奶奶的,这小子属兔子的吗?跑得贼快,追!”程咬金挺着大肚子策马追上了小路,众官兵也连忙跟上。 且说高不凡沿着小路飞驰,此时乌云已经散去,一轮缺月斜挂在西边的天空,借着月色倒是能勉强看得清道路。 越往前走,芦苇便越多,只见月色之下,前方出现了大片反光,似乎是水面,原来不知不觉间,高不凡已经来到了高鸡泊的边缘了。 高不凡不由大喜,只要到了水中,任你天王老子来他也不惮,然而就在此时,前面再次亮起了无数火把,一名青年武将率兵拦住了去路,赫然正是罗士信。 只见罗士信手执一杆长枪,骑在一匹白色的坐骑上,厉声喝道:“罗士信在此,高长卿下马受绑!”说完一拍马便冲杀上来,举枪就扎。 罗士信身后的弓箭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想放箭又怕误伤了自家将军。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罗士信,吃某家一刀!”高不凡厉声大喝,挥刀便与罗士信战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地激战了十几个回合,而这个时候,程咬金终于率人追至了,咆哮一声道:“士信,俺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便策马冲了上来。 “哎哎呸,高长卿,吃俺老程一板斧!”程咬金一上来便一斧头剁向高不凡的脑门,正是程氏三板斧之一的“掏耳朵”。 只是程咬金这只“耳勺子”有点变态,如果被掏中,脑袋都得被削没半边。 高不凡急忙侧头避过,程咬金这一斧余势不歇,竟然刚刚好撞在罗士信的长枪上,咣的一声,两人都震得呲牙裂嘴。 罗士信不由怒道:“老程,你给俺滚远点,不用你帮手,净帮倒忙。” 程咬金亦怒道:“放屁,你给老子滚远点才是,高长卿是俺先遇上的,是兄弟别跟老子抢功劳。” “放你娘的屁,人跑我这了,就得归我!”罗士信亦大骂。 两人一边吵,一边争着向高不凡抢攻,一众兵卒不禁面面相觑。 “你们也不用争了,后会有期!”高不凡此时已经接近了水边,从马背上纵身一跃,一头便扎入水中。 然而高不凡一入水便察觉不对劲,原来水下竟然藏了一张大网,那绳子还非常粗,他这一跳,无疑是在自投罗网。 “哈哈,抓到大鱼了,快收网!”士兵们兴高彩烈地急忙收网,只是当他们把大网拖上岸,发现网中竟空空如也,连毛都没有一根,不由都傻了眼。 程咬金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人呢?去哪了?” 一名士兵懊恼地道:“这里破了一个洞,人肯定是从破洞逃掉了。” 程咬金瞪大牛眼道:“网怎么会破了?谁干的?” 那名士兵被程咬金瞪着,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肯定不是小的,那高长卿手中有刀,肯定是用刀割破了。” 程咬金一拍额头大声道:“糟糕,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放箭,快放箭,人肯定还没走远,活的抓不着,死的也要!” 一众弓箭手只好嗖嗖嗖的往水面放箭,只是……有个屁用啊! 程咬金不由擂胸顿足,瞪着罗士信道:“小罗,都怪你小子,要不是你碍手碍脚,俺早就抓住高长卿了。” 罗士信反瞪了程咬金一眼,冷道:“碍手碍脚的那个人是你。” 罗士信和程咬金两人正争执不下,张须陀和杨义臣终于赶到了。 罗士信和程咬金一见张须它,立即便停止了争吵,恭敬地行礼道:“参见张将军,见过杨大人!” 张须陀皱眉道:“好端端的,你们又吵什么?” 程咬金和罗士信支吾道:“大网破了一个洞,高长卿从水下逃掉了。” 杨义臣面色大变,急忙下马查看了那张大网,果然见到那网上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利器所割断的,不由顿足道:“坏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张须陀的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上次杨广在龙船遇刺的事件中,高不凡展现出了惊人的水性,所以这次杨义臣和张须陀才特意准备了一张大网以防万一,本以为不会用到的,结果用是用上了,但最终还是让高不凡给逃掉了。 高不凡的水性逆天,一进水里,只怕龙王爷也拿他没办法,而此子一旦逃回幽州,从此再无束缚,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只怕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李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怪士信,要不是他捣乱,俺已经抓住高长卿了。”程咬金嘟哝道。 罗士信勃然大怒道:“放屁,俺明明已经把高长卿敌住,你偏偏跑来抢功,要不是你碍手碍脚,高长卿能跳水里?” “是你碍手碍脚好不,俺才把高长卿敌住了。”程咬金一把扯过那名看守鱼网的兵卒,瞪大牛眼喝问道:“你说是不是?俺分明把高长卿敌住了!” 那名兵卒讪讪地道:“这个……” “嗯?”罗士信杀气气腾腾的眼神立即盯来,兵卒苦涩地道:“这个,属下只盯着鱼网,没有看清!” 张须陀恼火地道:“行了,你俩都别争了,滚一边去,省得丢人现眼。” 罗士信和程咬金蔫头搭脑地退到一边,杨义臣瞥了罗程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高长卿身上有刀,人算不如天算啊,竟让他逃脱了,责任在老夫,老夫会如实向皇上禀报。” 张须陀张了张嘴没有出声,杨义臣站起来看着眼前浩渺的高鸡泊,仿佛陷入了沉思。 程咬金又低声嘀咕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高长卿麾下的六千人马还在,咱们得拿下了,否则夜长梦多。” 张须陀和杨义臣这才猛然醒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急忙率人返回营地。 罗士信和程咬金莫名的松了口气,连忙率着麾下的人马跟上。 ………… 幽州军的营地,中军帐内一灯如豆,卢升、武大清、高大河三人正坐在帐中静静等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武大清和高大河的神情越来越是焦灼。 这时,卢升站了起来,冷静地道:“丑时已过,大人还没有回来,传令下去,立即拔营起寨!” 武大清连忙道:“再等一等,大人也许马上就回来了。” 卢升摇了摇头道:“大人给我的命令是丑时拨营,我得执行大人的命令。”说完拍了拍武大清的肩头道:“放心吧,以大人的本事,会安然无恙的!” “可是袁天罡说大人此行会有一劫。”武大清沉声道。 卢升皱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祭酒不是说了吗,大人此劫为正劫,躲不掉的,而且李祭酒为此还专门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出兵,所以大人肯定会逢凶化吉的,咱们现在的任务是要带着弟兄们安全撤离。” 武大清和高大河对视一眼,最后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当下,幽州军全营六千人便拔营起寨,准备撤离,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杨义臣的营中。 杨义臣和张须陀无奈地对视一眼,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抓住或者杀死高不凡,然后再给他安一个谋反的罪名,逼使卢升等人投降,如此一来,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达到目的了。 但是现在高不凡跑掉了,幽州军显然不会轻易就范的,如今也只能动武了,当下,杨义臣和张须陀便指挥兵马,呈犄角之势向着幽州军的营地迫近,同时派出使者去见卢升,声称高不凡试图谋反,已经伏诛了,劝说卢升立即带人放下兵器投降。 卢升一听反而高兴了,对方声称大人伏诛,却没有尸体或首级送来,甚至连大人的一件贴身物品都没有,也就是说,大人十有八九还活着。 于是乎,卢升一刀砍了那名使者的人头丢出营地去,然后立即开拨,有条不紊地往河间郡方向撤退。 张须陀和杨义臣见到使者的人头,不由勃然大怒,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子,既然找死,那便成全你吧。 当下,杨义臣和张须陀便各率所属部队,向幽州军发动了进攻。 ------题外话------ 好了,主角终于可以摆脱杨广的影子,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大业了。为免大家急眼,两章一起发吧。晚安! 7017k 第534章 爆竹雷 惨淡的月光下,幽州军举着火把有条不紊地往北面撤退,杨义臣和张须陀则各率所属人马由两翼迅速逼近,均以骑兵在前,试图冲击幽州军的后军。 此时杨义臣和张须陀麾下的骑兵已经进入了幽州军的营区范围,人去楼空之后,这里还燃着大量的篝火,宛若星罗棋布。 然而正当杨义臣和张须陀的骑兵要快速穿过幽州军的营区之际,那一堆堆篝火却突然炸开了,爆炸声此起彼伏,火星乱溅,战马受到惊吓,顿时人叫马嘶,乱成了一锅粥。 “哈哈,炸了,炸了!” 眼看着营地被炸成一片火海,溅起的火星似满天繁星般璀璨,幽州军们无不欢声雷动。卢升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这种黑火药爆竹虽然杀伤力不咋的,但胜在够响亮,够吓人。 原来这种黑火药爆竹是高不凡“指导”神机班发明的,将黑火药填进竹筒中,加入碎石子作为弹片增大杀伤面积,再加上一条可燃的引线,便成了最原始的土制手雷。 卢升在拔营起寨时故意没把篝火熄灭,然后放置了这种土制手雷,并且设定好引线长度,当张须陀和杨义臣的骑兵经过时便刚好炸了,不过,引线还是短了一些,敌军骑兵的先头部队刚进入营区便炸了,要是敌人骑兵一半通过时再炸,效果显然会更好些。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星四溅,绚烂过后便是一片黑暗和混乱,因为战马受惊之下狼奔豖突,不少骑兵举着的火把都掉到地上熄灭了,而原本燃着的篝火也被炸没了。 卢升见到敌人的骑兵先头部队陷入混乱,不由暗叫一声可惜,要不是现在敌众我寡,而且张须陀和杨义臣都不好惹,只要派出一支骑兵趁机冲杀回去,必能轻松取胜,而如今,卢升唯一能做的便是趁机加紧撤退。 很快,事实便证明了卢升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杨义臣和张须陀不愧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虽然骑兵的先头部队突遭变故,但他们却临危不乱,立即命令步兵由两翼绕过幽州军的营区,呈包抄趋势掩护骑兵后撤,此时卢升若派人回头攻击,现在恐怕已经陷入合围当中。 卢升离远看到两条巨大的火龙由两翼迅速把营区合围,不由暗捏了把冷汗,奶奶的,姜还是老的辣啊,真的是稍有不慎就要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不过,这一轮爆炸的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张须陀和杨义臣的骑兵起码损伤了数百匹之多,一半是被飞溅的碎石子击伤的,还有一半是混乱之下相互践踏所至。 当杨义臣和张须陀重新整顿好队伍时,幽州军已经趁机跑出好几里地了。 张须陀在篝火旁捡到了一块残留的竹筒碎片,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脱口道:“是火硝。” 杨义臣皱了皱眉道:“火硝有这样的威力?” 张须陀也目露不解之色,火药虽然在隋朝已经出现了,但只是道士炼丹的副产品,由于配比问题,根本没什么威力,别说在军事上应用了,就连平时生活中也没有什么应用,所以根本没人会特意制造火药,估计就算是炼丹的道士也是瞎猫撞中死老鼠,也不是次次都能搞出来,即便偶尔搞出来一两次,也会当成废物丢弃掉。 真正意义上的黑火药在晚唐时期才出现,有了明确的配比药方,等到了宋朝,火药才开始得到广泛使用,所以,也难怪张须陀和杨义臣吃惊的。 高不凡毕竟是职业军人,利用现有的材料和条件搞烈性炸药也许有难度,但是要搞出普通的黑火药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说,高不凡也许就是第一个将黑火药用于战争的人。 当然,这点玩意还吓不住两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很快,两人便整顿好队伍继续追击幽州军,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两人会顺势打到涿郡,一举摧毁高不凡的根基,如此一来,即便高不凡活着回去也难再兴得起风浪了。 ………… 再说高不凡入水后,迅速往高鸡泊深处游去,一口气游出了里许,当他从水下冒出来时,但见星斗满天,缺月西坠,四下里全是密匝匝的芦苇,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高不凡找到了一块比较硬实的土块,挥刀将芦苇砍倒了一大片,这才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倒在由芦苇铺就的垫子上,此时此刻的他也有点筋疲力尽了,仰面躺下,默默地看着满天的星斗,调运内息恢复体力。 今晚的这次行动虽然有点鲁莽了,但是他并不后悔,正如他对杨义臣所讲的,求一个心安,线娘是自己的女人,而保护自己的女人,是每一个有担当的正常男人的本能反应,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所谓理智的,要么是根本不在乎,要么就是拔了那个啥就无情的冷血机器。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心境安稳而平静,因为线娘并没有落在杨义臣的手中,至于那六千幽州兵,他相信卢升,这小子能独当一面,肯定可以把弟兄们安全撤回河间郡的,徐世绩已经作了周全的准备,相信即便张须陀和杨义臣也绝对占不到便宜,就更加别想图谋幽州了。 记得李淳风说自己此行会有一劫,而且还是避无可避的正劫,一开始他不太相信的,现在他信了,因为遇到这种事,以他的性格,的确是避可无避! “老爹和无垢他们现在应该远离洛阳了吧?”看着天上那一轮缺月,高不凡便不禁想到无垢那双笑起来又甜又弯的眼睛。 其实,就在接到杨广圣旨的那一天,高不凡已经用飞鸽传书给无垢送去了信息,让他们收拾一下,寻机会离开洛阳赶来幽州了,而他之所以坚持要一个月才率兵赶到高鸡泊,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无垢他们离开洛阳争取时间。 铁甲骑兵的事虽然已经把屎盆子扣到罗艺头上了,但是杨广此人生性多疑,这个借口未必能够蒙混过关,这次突然命自己协助杨义臣围剿高士达,实在不得不防,所以必须把无垢他们接出来以防万一,但是呢,这个接人的时机却十分讲究,接早了,消息若传到杨广耳中,说不定对方本来没有杀心的,马上就会动杀心,接迟了,有可能就再也接不出来了。 因此,高不凡在给无垢的飞鸽传书上说了大概的情况,让他们在安全的前提下择机离开。 长孙无忌沉稳而有智慧,无垢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有老爹照应,相信他们能安全撤离的,只是如今到处都兵慌马乱,道路阻绝,而从洛阳到幽州又路途遥远,恐怕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抵达。 高不凡休息了近个时辰,终于恢复了七八成的状态,除了腿上的伤和胸口的伤有点阻滞之外,倒是影响不大,而以他的天赋异禀的体质,估计过两天的就自愈了。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都无比轻松,今晚虽然险死还生,但从今之后他再也不用看杨广的脸色了,该干嘛就干嘛,不用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高不凡作为了一名穿越者,本来就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更加没有君为臣纲的愚忠思想,但是,他没有,别人有啊! 魏征有,杜如晦有,温彦伯有,忠于大隋的人更是大大的有! 正所谓食君俸禄,替君分忧,高不凡好歹是大隋的官,是杨广的臣子,若无缘无故举旗造反,首先便失却了道义的制高点,背负不忠的骂名,这对他会十分不利,因为名不正就言不顺,这玩意虽然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却不能不重视! 如今好了,他高不凡还没有造反,奉旨出兵协助剿匪,而杨广却布下天罗地网,痛下杀手要杀他,是杨广先负了他这个臣子,那也别怪他反抗了。 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造反有理,理直,自然就气壮! 还有一点就是,高不凡不得不照顾青若的感受,所以这种结果,其实也挺好,等杨广被宇文化及干掉后,这江山就是无主的江山了。 秦失其鹿,天下人皆可逐之! 高不凡借着天上的星斗辨清了方向,然后便一头扎入水中,往北边游,很快便上了岸,往营地方向奔去。 夜风习习,高不凡借着月色奔行如飞,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幽州军的营地所在,不过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四下里一片静寂。 高不凡走到一堆被炸开的篝火余烬旁,从地上捡起一块炸碎的竹片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很明显,卢升这小子动用了“爆竹”,也不知效果如何。 高不凡正欲转身离开,手中的腰刀突然劈向身侧的黑暗,刀光下,一条黑影倏地暴退开去。 “出来吧,别藏头露尾的了!”高不凡横刀而立,冷冷地道。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几支火把,十几名黑衣人从隐匿处陆续走了出来,黑色的披风上绣着飞羽标志,正是飞羽卫,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领队的正是飞羽卫执事萧剑。 不过此时萧剑的身边还有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身份地位似乎比萧剑还要高,刚才试图偷袭的就是此人。 7017k 第535章 暗影 “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回来了。”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淡淡地道,声音十分陌生,高不凡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是青若派你来的?”高不凡的目光看着萧剑,这句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萧剑摇了摇头道:“并不是,青总管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事。” 高不凡闻言暗松了口气,目光这才转向青铜面具人,问道:“他又是谁?” “他是暗影。”萧剑补充道:“权力尤在飞羽卫之上。”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这么说,连青若也得听他的?” 萧剑摇头道:“也不尽然,飞羽卫和暗影一明一暗,互不统属,但是暗影可以先斩后奏,所以权力尤胜飞羽卫之上。”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暗影是吧,那你打算是先斩后凑,还是把我抓回去交给杨广?” 暗影冷斥道:“放肆,居然敢直呼皇上名讳!” 高不凡淡然地说:“从他对本人祭起屠刀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本人的君主了,我就叫他杨广,有何不敢?” “高长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你不懂这个道理?”暗影厉声喝斥道。 高不凡淡淡地道:“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仇寇。 杨广喜怒无常,越来越昏暴嗜杀,屠杀臣子如猪狗,且刚愎自用,不顾百姓死活数征高句丽,如今天怒人怨,民情激愤,他却跑到江都享乐,醉生梦死,他已不配为天下共主。” 暗影冷笑道:“高长卿,看来你果真存了不臣之心,皇上要杀你,难道不应该?” 高不凡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直到目前为止,本人还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大隋,对不起杨广的事,相反,我救过杨广,救过可敦,还救过洛阳,剿灭了杨玄感,剿灭王须拔,击败了李密…… 杨广给我地位和权力,都有相应的功劳,所以杨广不欠我的,我高长卿也不欠杨广半分,他既然要杀我,那本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暗影哧之以鼻道:“事到如今,高长卿你还敢狡辩,你跟反贼窦建德之女窦线娘眉来眼去,私下打造铁甲骑兵,难道冤枉你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我和线娘早在当官之前就结的缘,至于那些具甲也是从罗艺处缴获的战利品。” “呵呵,真是从罗艺那缴获的?”暗影目带嘲讽道。 “有目共睹的事,你爱信不信,我没必要再向你解释,从今之后,幽州不会再听从杨广的任何皇命,也不会向朝廷上缴一分赋税。” 暗影目光一寒:“高长卿,你也没有机会再听到任何皇命了。”说完身影一闪,便向着高不凡欺身扑上去。 铮…… 一声清冷的剑鸣,暗影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长剑,一点寒芒似那流星奔月,直指高不凡的眉心。 高不凡夷然不惧,迎风一刀挥出,刀光冲天而起,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寒星被威霸无比的刀光劈中,倾刻散作满天流萤,但是这些萤火马上又化作凌厉的剑尖,漫天笼罩下来。 高不凡面色微变,这暗影的身手竟然如此厉害,比李密,甚至青若都要强,他急急催动腰刀,挽出一面密不透风的刀墙。 叮叮叮叮…… 刀剑相交,发出一连串急如骤雨的鸣响,哧的一下,高不凡的肩头竟然中招了,倾刻见红。 高不凡暴喝一声,刀光猛然爆发,就像滔滔江水掀起了万丈巨浪,把青铜面具人逼得疾退开去,如一片残叶落在数丈之外。 高不凡瞥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左肩,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是心中却是震惊不已,他的修为进展神速,自从突破以来鲜逢对手,除了大哥虬髯客和楼主之外,还没人能如此轻易伤到他,眼前这个暗影的实力只怕不输于假楼主卫元嵩。 夜风猎猎,天边晨光微微,暗影持剑而立,披风微微张开,宛若一只振翅的蝙蝠,目光冷冷地盯着高不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高不凡正欲说话,一把苍老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所以你的对手是我!” 高不凡浑身一震,这把声音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久违了! 高不凡缓缓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站在他左手侧数丈远的地方,夜风吹起他的披风,同样如同一只振翅的蝙蝠! “前辈终于肯出现了。”高不凡脱口出,心中无比复杂。 毫无疑问,这名黑衣鬼脸人正是当年传授高不凡武功的那名神秘人,当初这家伙说会回来检查高不凡的修为进度,结果一晃便五六年过去了,愣是不见踪影,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暗影的目光望向黑衣鬼脸人,虽然他的脸隐藏在青铜面具之后,但是,高不凡仍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复杂的味道,很明显,这两人认识! 黑衣鬼脸人没有理会高不凡,只是转身一跨数丈,往北面奔去,暗影竟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两人风驰电掣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萧剑等飞羽卫不由面面相觑,高不凡亦皱起了剑眉,这两人——果然认识! 正当高不凡准备追上去看个究境的时候,萧剑率着十几名飞羽卫拦住了去路。 “你也想杀我?”高不凡冷冷地道。 萧剑拱手道:“在下皇命在身,得罪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便来吧。” 萧剑一挥手,十几名飞羽卫便围攻上来,高不凡不敢怠慢,这些飞羽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不容忽视。 激战了十数回合,高不凡终于一刀斩杀了一名飞羽卫,数招之后再杀一人,血光如同东边地平线上的朝霞。 高不凡长啸一声,倾刻又连杀三人,剩下的飞羽毛终于骇然地退了开去,高不凡一掌击在萧剑的胸口,后者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马上又吐出一口鲜血。 “萧执事!”飞羽卫立即扑上前把萧剑护住。 高不凡没有再继续进攻,横刀昂然立于朝霞之中,如渊嵉岳峙。 萧剑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刚才后者明明可以用刀,最后却改用了掌,这分明是手下留情了。 “还打不打?”高不凡淡淡地道。 萧剑摇了摇头:“不打了,在下已经尽力了,多谢高兄手下留情,但愿后会有期!”说完带着剩下的飞卫转身离去。 “告诉青若,她可以随时来幽州找我。”高不凡道。 萧剑顿住脚步道:“在下会把话带到。”说完继续前行,终于消失在晨光里。 黑衣鬼脸人和暗影一前一后疾驰出十数里地之外,终于在一片树林中停下。 黑衣鬼脸人缓缓地转身看着暗影,后者迎着黑衣鬼脸人的目光,淡道:“师弟,高长卿的功夫是你传授的吧?” 黑夜鬼脸人哂然道:“不敢当,我早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没错,他的功夫是我教的。” 暗影叹了口气地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执念,既然已经恢复了修为,那就和家人好好过日子吧,何必再兴风作浪呢。” 黑衣鬼脸人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反问道:“你不也同样放不下执念,如今还甘愿当了杨广最忠诚的走狗。” 暗影淡然道:“我守护的不是杨广。” “那有什么区别?呵呵,和家人好好过日子?我倒是想,那你倒是把我的女儿还回来啊!”黑衣鬼脸人厉声质问道。 暗影叹了口气:“你的女儿并不在我手上。” “难道你就没有一丝责任?” 暗影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但你欠我的还没还!”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 暗影有点苦涩地道:“那你想我怎么还?” 黑衣鬼脸人冷笑道:“你如果想还,可以自废武功,就像我当年一般。” 暗影摇了摇头道:“我还有要守护的人,办不到!” “我也有要守护的人,但是我做到了。”黑衣鬼脸人讥诮地道。 暗影惭愧地道:“师傅说得对,天赋我不如大师兄,悟性不如师弟你,师弟破而后立,反而将佛道两家的功夫揉合在一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肯定做不到,若自废功夫,以后就是废人一个。” 黑衣鬼脸人静默了片刻,挥手道:“你走吧!” 暗影有点意外:“师弟不要我还了?” “让你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的人和事慢慢消逝,那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黑衣鬼脸人冷冷地警告道:“以后不准你对高长卿出手,否则别怪我不念昔日同门之谊。” 暗影皱了皱眉道:“你也看好他?” 黑夜鬼脸人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直到现在,他的表现已经远超我的预期,难道不该被看好?” “我希望你能成功,但是,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守护的人和事。”暗影说完默默转身而行。 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天命难违,你所守护的,终将随着大隋江山土崩瓦解,归于一堆故纸!” 7017k 第536章 初战八风营 徐世绩在交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桥,又分别在浮桥的两端各设置了十二排营栅,本来是以防不测的,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他接到了卢升的快马通知,目前已经了解到具体情况,所以不敢怠慢,立即严阵以待,等候杨义臣和张须陀的到来。 这两位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张须陀更是威震大江南北,徐世绩难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早知道会遇上张须陀,他应该准备得更周全一些才是。 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一只纯白的海东青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鹰旗旁的木架上。 徐世绩见状便知卢升快率着幽州军赶到了,立即下令道:“幽燕铁骑,着甲!” 五百名幽燕铁骑立即在辅兵的帮助下披上沉重的铁甲,准备迎战,而神机班也密锣紧鼓地将各种器械调整到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只见远处扬尘滚滚,向着这边迅速地逼近,很快,漫山遍野的幽州军便出现在视线内,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队形也有点散乱了,有人甚至拖着兵器跑,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也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幽州军,如果是半路出家的草头军,恐怕早就崩溃四散了。 徐世绩见状面色凝重,立即大喝:“阳门关闭,只开阴门,快!” 话说徐世绩这个营地也是颇有讲究的,以交河上的浮桥为中心点,桥头两边各设十二排营栏,而且这些营栅是呈花瓣状排列的,开了六个门户,单数是阳门,双数是阴门,阴门只进不出,阳门只出不进。 这样的好处有两个,第一,把出入通道分开,可以有效防止进出双方相互阻挡,酝成践踏的惨剧;第二,可以有效阻击衔尾追击而至的敌军。 因为每一个门户都在两片凸出的“花瓣”包夹之下,如果敌人想从营门咬尾攻进来,埋伏在两侧“花瓣”中的守兵便可以两面夹击,让试图攻进来的敌军吃尽苦头。 本来阳门和阴门都是开着的,不过徐世绩一见逃来的幽州军有陷入混乱的迹像,生恐这些兵混乱之下乱闯阳门,造成大堵塞,所以立即下令关闭阳门,只留阴门,让外面正在逃命的幽州军逃进来。 很快第一波幽州军便像潮水从三个阴门涌入了营地,又从浮桥过了河,到达交河对岸的另一半营地进行休息和调整。 徐世绩站在瞭楼上望去,面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因为幽州军的后军此时已经被敌人咬住了,根本摆脱不了,而卢升的将旗此时正往后军移动。 换而言之,卢升显然不想放弃后军的弟兄,正亲自率中军回救呢,而从徐世绩现在的位置看得很清楚,张须陀的两队盾牌手正迅速从两翼突进。 徐世绩暗叫糟糕,果然,张须陀那两队盾牌手很快便把卢升的军旗包围在其中,两边一合拢,便形成一面严密的盾墙,而且后面的盾牌手还像潮水般涌上来,将盾墙不断地加厚再加厚,重重包围。 “杀!杀!杀!杀!”一队刀盾手和长枪手,迈着整齐的步伐,吆喝着号子往三面逼来,密匝匝的枪尖,寒光闪闪的刀刃,黑乌乌的盾牌,让人心胆俱寒。 张须陀麾下的这军阵,此刻就好像一台正在缓缓启动的绞肉机器,一旦完全运转起来,被包围在中间的幽州军只怕会被绞得粉碎。 这个时候,卢升也察觉不对劲了,带着人反复冲撞,试图破阵而出,但被厚厚的盾墙挡得死死的,狭窄的空间下,就连骑兵也无法跑动起来。 “完蛋了!”卢升不禁汗流浃背,武大清厉害咆哮:“骑兵,跟我冲!” 数百骑兵试图跟随武大清发起冲击,可是战马挤在一处,跑不起来,根本发挥不了威力。 武大清手持长枪疯狂地扎向盾阵,可惜却毫无作用,还差点被从盾阵中刺出的长矛扎了个透心凉。 此时,张须陀的军阵开始彻底运行起来,只见长枪兵、刀盾手、弓箭兵、钩镰兵高效配合,轮翻向被围的幽州军发动打击,不断地收割人命,杀得是血肉横飞,头颅滚滚。 从徐世绩的角度来看,张须陀的军阵就好像一只可怕的怪兽,不断地吞噬被包围的幽州军。 此时此刻,徐世绩也不禁冷汗直冒,张须陀麾下的八风营难怪能名震天下,让所有义军都闻风丧胆,实在太可怕了! 张须陀纵横战场多年,早就把步兵摸熟摸透,各种兵器配合运用得极为巧妙,只能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而八营风更是被他调教得如臂使指,简直堪称步兵的巅峰。 八风营,营八风,八面透风,其疾也如风!!! 八风营并不是静止的,相反,它是在迅速变化的,就像一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旋转前进,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幽州军被卷进了阵中,而进了阵中的幽州军却无论如何也闯不出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变成一具残碎的尸体,就好像龙卷风肆虐过后,丢下的一地狼籍。 “徐军师,快派铁骑出战营救他们吧!”神机班的高铭见到徐世绩还无动于衷,禁不住焦急地大声提醒。 徐世绩仿佛置若惘闻,只是死死地盯着八风营,仿佛在计算着什么,而八风营并没有因为徐世绩的计算而停止,它还在飞速地运行着,就像一只贪婪的凶兽,不断地吞噬着幽州军,然后将断肢残膊不断抛散出来,那场面恐怖得像修罗地狱,让人绝望。 “发射!”高铭忍不住了,看着弟兄们被不断地无情绞杀,他愤怒得心都在滴血,立即下达了释放弩箭的命令。 铮铮铮…… 十台床弩同时释放,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狠狠地扎入了八风营当中,当场击穿了盾墙,射杀了十几人,其中还有一箭双杀的,可是……也就仅此而已,很快,更多的巨盾手便旋转着填补了空缺,那些弩箭就好像扔到水面的几块石头,虽然一开始击起了大片涟漪,但水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徐世绩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大声喝道:“高世衡,你率一百铁骑从离位杀进去,高世雄,你率一百铁骑从巽位杀进去,记住,杀进去后不要恋战,也不要管他的阵法如何变化,高世衡从艮位杀出,高世雄从震位杀出,不得有误!” “好的,什么狗屁八风营,好教张须陀知道,什么叫一力降十会。”高世衡兄弟狞笑着各率一百铁骑从阳门冲出去。 这具甲铁骑一旦奔驰起来,顿时地动山摇,仿佛天地都为之而失色。 张须陀目光一闪,冷道:“来得好,等的就是你。” 高世衡和高世雄兄弟各率一百铁骑轰隆隆地杀到,按照徐世绩所讲,前者从离位杀入,后者从巽位杀入,而八风营的盾墙也不阻挡,唰的打开,任由两支铁骑冲进去,又唰的一下子合上。 两支铁骑就像装甲车一般横冲直撞,毫无顾忌,所过之处皆是斩瓜切菜一般,势如破竹! “哈哈,还是得咱们幽州铁骑出马啊,弟兄们,想活命的便跟在俺们后面。”高世雄高声大呼。 卢升见状又惊又喜,立即率众跟在高世雄兄弟的铁骑后面冲阵,只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估计是得意忘形了,竟把徐世绩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合兵一处往同一个方向闯,也不管是震位,还是艮位。 徐世绩一见,不由恨得直咬牙,这两个蠢货要坏事了。 果然,八营形很快便发生了变化,巨盾手一层接层地套上来,铁骑一开始还能往前突进的,不过却越来越吃力,速度也越来越慢,一旦停下来,铁骑的威力就会被削弱到最低。 正如失去了动力的装甲车,也只不过一只坚硬一点的铁盒子罢了,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时,盾墙后面又伸出了大量的钩镰枪,专勾铁骑的马脚。 具甲铁骑虽然人马披甲,但是马脚却是铁骑的弱点,被锋利的钩镰枪勾断马脚,铁骑也就废了,人和马都像推金倒玉柱般倒下,骑士摔得四脚朝天,根本爬不起来,只能任人宰杀。 完蛋了! 高世雄和高世衡这才醒起徐军师的吩咐,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骑被一匹接一匹的钩倒。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阳门中再次冲出了三支骑兵,不过这次全是轻骑兵,人数不多,一支只有一百骑,奇怪的是,这些轻骑兵竟然人人都举着一支火把。 “咦,幽州军想作甚?放火吗?”杨义臣好奇地眯缝起眼睛,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些幽州军轻骑要做什么事了。 只见这三支轻骑分成左中右三路扑向八风营,突然人人从腰间抽出一只竹筒一般的东西,用火把点燃了引线。 张须陀面色大变,而杨义臣也反应过来,立即大喝:“骑兵出击!” 不过已经迟了,幽州军的三支轻骑兵已经将滋滋冒着烟火的爆竹雷全扔进了八风阵中。 单个的爆竹雷虽然威力不大,但三百枚一同炸开还是相当可怕的,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一股股白烟升腾而起,无数乱石飞溅,八风营的巨盾手纷纷惨叫倒地,本来密不透风的盾墙倾刻出现了大量的漏洞。 卢升见状立即抓住机会奋力冲杀,这回倒轮到铁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了,不过也好,铁骑断后,防御效果是杠杠的,根本不用担心从屁股后面射来的利箭,或者扎来的长枪。 张须陀眼见幽州军就要破阵而出,急忙挥动令旗,命令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三名虎将率骑兵封堵。 7017k 第537章 破阵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都是勇猛无匹的虎将,各率五百骑杀入,顿时补上八风阵的漏洞,重新把卢升等人死死地封堵住。不过,徐世绩又岂会放弃如此破阵救人的好机会,这次他亲率剩下的三百幽州铁骑从营地中悍然冲杀出来。 轰隆轰隆…… 三百铁骑抵达八风阵外围时,速度已经提到了最高,沉重的铁蹄将大地踏得飞沙走石,尘烟漫天,宛若末日降临。 “破!”徐世绩长枪一指,三百铁骑便从离位悍然杀入去,斜切向程咬金所率的骑兵,后者见到此等威势,不由面色大变,哪里还敢正面其锋,急忙拨转马头躲闪,其麾下的五百骑连忙跟随。 嘭…… 三百铁骑呼啸而过,程咬金所率的这支骑兵齐刷刷地被“削”掉了一部份,真的是人马俱碎,吓得老程的大肚腩都生生收缩了一半,撅臀离鞍,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好让坐骑跑得更快一些。 “士信,快躲!”秦叔宝眼见三百铁骑继续势不可挡地向着罗士信辗压过去,而后者竟然试图阻挡,不由目眦尽裂地大声提醒。 罗士信置若惘闻,迎着一名幽州铁骑当胸就是一枪,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火星四溅,那名幽州铁骑竟被这一枪扎落了马下,不过罗士信也不好受,震得虎口开裂,鲜血直流,而这时另一匹铁骑又撞了上来。 嘭…… 罗士信胯下的坐骑当场被撞得悲啸一声,人立起来,然后轰然往后倒下,而罗士信本人也狼狈地摔倒在地,亏得他就地一滚,要不然已经被自己的坐骑压住了,而下一秒,数支长枪已经向他招呼过来。 罗士信一滚再滚,险之又险地滚入了一堵盾墙中,这才避免了被滚滚而来的铁骑踩成肉泥,不过他麾下的五百骑兵就惨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幽州铁骑摧毁吞噬。 徐世绩冲垮了罗士信和程咬金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从艮位杀出,本来秩序井然的八风阵竟然有点乱了,也停止了要命的旋转,很明显,徐世绩已经算准了八风阵的变化,成功打断了其运行。 徐世绩精神大振,率着铁骑继续往前冲杀,直取杨义臣所在的中军。 杨义臣见状面色微变,暗道此人是谁啊,竟如此了得,急急移军后撤,他的麾下可没有八风营的防御力,再加上又没有工事可借助,面对一支铁甲重骑,根本没有效的手段抵挡,只能后撤避其锋芒。 徐世绩不禁暗赞,杨义臣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应对十分迅速,铁骑威力虽强,但不宜久战,自己若咬尾追杀,或许占得了一时便宜,但时间一长,绝对得不偿失,除非有把握在力竭之前将对方彻底击溃。 所以徐世绩逼退了杨义臣之后,立即指挥三百铁骑拨转马头,兜了一个圈再次杀入八风阵中,这次是从乾位进入,震位杀出,更是将八风阵冲得秩序大乱。 张须陀不由暗叹了口气,对方阵中有高人啊,显然已经算清了八风阵的变化规律,这种走位等于掐住了阵法的七寸,再打下去,即便能胜也是惨胜,不值当。 所以张须陀挥动令旗,八风营的步兵立即潮水般退却收缩,本来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幽州军顿觉压力大减,乘势突出了重围。 徐世绩本打算趁着八风营退却之机来一个反扑的,但是发现八风营虽然在退却,却依旧守得密不透风,一排接一排的盾墙殿后,而且暗藏杀机,此时若撞上去,只怕讨不到便宜,甚至可能会重蹈覆辙,得不偿失,所以果断鸣金收兵。 死里逃生的幽州军急急由阴门撤进了营栏之中,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不过依旧心有余悸,张须陀的八风营实在太可怕了,要不是今日徐军师在此破阵,只怕大家都要被吞得渣都不剩。 徐世绩翻下马,杀气腾腾地喝道:“来人,把高世雄和高世衡二人绑了,推到营外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刚刚卸下盔甲的高氏兄弟二人,不禁两腿一哆嗦,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卢升和武大清等人连忙求情道:“徐军师,念在他们初犯,且饶过他们这一遭吧。” 幽州铁骑的弟兄也纷纷跪倒求情,徐世绩面色冷硬似铁,高氏兄弟吓得是大气也不敢透,徐军师的杀伐果断他们可是最清楚的,今日他们兄弟二人的小命只怕要不保了。 良久,徐世绩才冷冷地道:“高世雄高世衡,你们不听号令,差点连累大家全军覆没,本司马本应将你们斩首以儆效尤的,但大家既然为你们求情,又念在你们初犯,本司马便许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罚你们每人五十大板,吊起示众三天,你们认不认罚?” 高世雄和高世衡连忙点头道:“我们认罚,认罚啊!” 当下便有执行刑罚的士兵上前把高氏兄弟按住,扒掉裤子噼哩叭啦地各打了五十大板,打得是皮开肉绽,惨叫连天,这回估计长记性了。 徐世绩对自己人倒没有那么的狠辣无情,命军师给高氏兄弟清洗了血肉模糊的八月十五,又抹上金创药,这才把这两人吊起示众三天,以儆效尤。 此时,杨义臣开始调动兵马对幽州军的营地发动试探性进攻,估计也发现徐世绩这个梅花阵地不好惹,所以很快就退回去了,就地结营与幽州军对峙。 ………… 夜幕降临,张须陀和杨义臣两人在中军帐内对席而坐,商量进攻幽州军营地的对策。 只听杨义臣轻叹道:“高长卿麾下有高人相助啊,老夫本以为那个卢升已经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张须陀此刻的脸色也多了几分凝重,他身经百战,杀敌无数,将麾下的八风营锤炼得炉火纯清,一直所向披靡,今日竟然被人破了,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个高人到底是谁。 杨义臣忽然心中一动道:“老夫忽然醒起一个人,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个用兵奇才,可惜一直不受皇上的重用。” 张须陀目光一闪,脱口道:“杨公说的可是上谷郡郡丞李靖?” 杨义臣点头道:“正是此人,李靖本是韩擒虎的外甥,兵法精熟,由于与前兵部尚书段文振交恶,所以一直不受重用,在驾部员外郎这个职位上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前几年出任上谷郡丞,开始崭露头角,只是此人太过低调,所以名声不显。” 张须陀点了点头道:“本将也注意到此人了,不过,据说此人和高长卿是结义兄弟。” 杨义臣颔首道:“没错,不管敌阵中这个高人是不是李靖,都要尽快想力法将其清理掉,否则上谷郡危矣。” 张须陀沉默了片刻才道:“杨公有没有想过,如果李靖原本没有反意,咱们这样做无疑会把他逼反?” 杨义臣闻言也犯难了,张须陀道:“本将和上谷郡守卢弘昇还算有点交情,回头本将派人给卢郡守送一封信,提醒他关注李靖的动向,若此人真有反意,那便请卢郡守出手将其除掉。” 杨义臣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杨义臣忽然道:“这次擒杀高长卿失败,又未能全歼幽州军,责任全在老夫,老夫已经派人上奏皇上,承担了所有罪责。” 张须陀面色急变道:“事实并非如此,杨公何必自揽罪责呢,这让本将于心何安?” 杨义臣摆手道:“张将军不必激动,请先听老夫一言。老夫年过七十,身体大不如前,只怕时日无多了,而眼下忠于大隋的良将屈指可数,张将军乃我大隋硕果仅存的柱石之臣,你作用要比老夫大得多。 而以皇上现在的脾气,这次任务失败,肯定得有人担责的,这个人必须是老夫,所以张将军你不必跟老夫争了,就这么定!” “杨公!”张须陀闻言不由虎目泛红,看上去更加的愁苦了。 杨义臣微笑安慰道:“老夫自问还有些须微末之功,即便皇上责罚,顶多就是以白衣之身归田而已,正好回乡怡养天年,落得一身轻松,倒是张将军责任重大,以后大隋便全赖张将军了。”说完竟站起来向着张须陀郑重一揖。 张须陀连忙站起来郑重地还了一礼,沉声道:“张须陀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杨义臣的大帐中出来后,张须陀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把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找来,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狠抽,三人咬着牙生生受了,不敢有半句怨言。 张须陀抽完三名爱将,这才淡淡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报思,有仇报仇,你们放走了高长卿是要报恩,本将也不怪你们,这一顿打只是让你们记住,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欠高长卿的。” 张须陀说完便扔掉鞭子,大步行了开去。 7017k 第538章 一件大事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官道上的尘埃都被晒白了,野草野花热得蔫头耷脑的,而道旁树上的知了却在卖力地吟唱,向世人宣告盛夏即将到来。 这时,两条人影快如奔马地从官道上掠过,劲风掀起滚滚扬尘,吹得道旁的野草摇头晃脑,树上的知了也被惊起了一大片,纷纷喷射出尿液飞遁而去,本来喧闹的世界也为之一静。 这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奔出数里地,前者忽然停在路中,转身怒气冲冲地道:“追了老夫半天,还没够?” 此人一身黑衣,戴着一副鬼面具,声音苍老得像从棺材里传出来一般,不过却分明带着一丝怒意。 后面紧追的那个人也停了下来,只见他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英气勃勃,赫然正是高不凡,不过此刻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浑身上下热汽蒸腾,看着颇有些狼狈。 这也难怪,从黎明追到中午,跑了起码两百里路了,饶是高不凡这种顶级高手都有点吃不消了,黑衣鬼脸人同样也不轻松,胸口急剧起伏,目含怒火,显然被高不凡追得十分火大,偏偏还摆脱不了。 高不凡深吸了几口气,稍稍缓了缓,这才道:“前辈要是不跑,晚辈能追你半天吗?”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你追老夫作甚,老夫欠你小子的?” 高不凡摇头道:“前辈当然没欠晚辈的,不过前辈当年传授晚辈内家功法时,不是说会回来检查在下的修炼进度的吗?为何那么多年一直没再出现?” 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老夫当时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检查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老夫还有事,不要再追了,否则对你小子不客气。”黑衣鬼脸人转身欲走。 高不凡连忙道:“且慢,前辈既然回来了,何不顺便检查一下在下的修炼进度呢?” 黑衣鬼脸人冷道:“不必了,撵了老夫半天,还检查个屁,再过几年,想必老夫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你的功法已经大成,没必要再检查。” 高不凡暗汗,皱眉道:“可是前辈传受的内家功法有缺陷。” 黑衣鬼脸人轻咦一声道:“你也发现了?” 高不差点翻了个白眼,不爽地道:“这么说,此功法的确是有缺陷了?”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道:“没错,此功法是老夫独创的,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还没完善,有缺陷也很正常。” 高不凡不由相当无语,这老东西不厚道啊,明知道有缺陷还传授给别人,这分明就是靠害,莫非真像大哥虬髯所猜测的一般,老东西是把自己当成试验功法的小白鼠了? “说说你遇到的情况吧!”黑衣鬼脸人淡问道。 高不凡闻言不由一喜,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有心帮忙解决问题,于是把骂娘的话吞了回去,道:“本来一直都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前两年晚辈突破之后便开始出问题了,先是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容易失去理智,然后继续修炼就会心烦意燥,后来多得白莲庵的白云裳居士传授了一篇《观云自在》才暂时克服了,不过之后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内息通常会突然中断,浑身提不上力气,因为这个问题,晚辈已经两次差点丢了小命。” 黑衣鬼脸人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老夫暂时还不清楚问题出在何处,待老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再告诉你。” 高不凡疑惑地道:“难道前辈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 黑衣鬼脸人摇头道:“没有。” 高不凡将信将疑:“那为何晚辈会出现这种情况?” “每个人的体质和遭遇都不同,并不足为奇。”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体质可以理解,可是跟遭遇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颇如老夫本来是个正常人,后来变成了废人,你虽然天赋异禀,却也没有变成废人的经历,另外……” 高不凡心中一动,追问道:“另外什么?” 黑衣鬼脸人淡道:“没什么,你把左手伸过来给老夫把一把脉。” 高不凡走近前,把左手伸了出去,黑衣鬼脸人探出两根手指搭住他的脉门,合上眼睛道:“把你的气血运行起来。” 高不凡依言照做了,目光近距离盯着黑衣人的鬼面具,心中禁不住生出一个想法,此时自己突然出手的话,说不定能揭下对方的面具! 高不凡心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此时,黑衣鬼脸人已经把完脉,收回手谈淡地道:“刚才为什么不动手?” 高不凡微凛,看来自己刚才的想法已经反应到气血运行上了,黑衣鬼脸人已经有所察觉,幸好刚才没有冲动,否则肯定讨不到便宜。 “前辈到是谁?为何要传授晚辈功法?”高不凡只好开门见山地直言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前辈不应该只是因为看在下顺眼那么简单吧?” 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没错,老夫传授你功法确有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 “老夫想借助你来完成一件大事。” 高不凡讶然道:“以前辈的身手,什么大事不能自己完成?还要借助晚辈,要知道晚辈当年还只是一个山野小子而已,文不成武不就的。” 黑衣鬼脸人嘿嘿一笑道:“武功高不代表无所不能,有些事并不是单靠武功就能完成的,即便强如虬髯客张仲坚,在面对千军万马时同样也无能为力。” 高不凡禁不住追问:“那前辈到底要在下做什么事?不妨明言,如果力所能及,在下想必不会推辞。” 黑衣鬼脸人冷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而且以你目前的能力还办不到,放心,时机成熟之后,老夫自然会找你。” “前辈就能么肯定在下会答应你的要求?”高不凡剑眉一扬道。 黑衣鬼脸人目光一闪,嘿然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肯定不会拒绝的,因为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得了,老夫也不跟你再啰嗦,你的情况老夫已经了解,等有了解决功法缺陷的办法再告知你。”说完便转身欲行。 高不凡一闪身拦在黑衣鬼脸人的身前,后者目光一沉道:“如何,莫非还想跟老夫动手?就你现在的本事,只怕还不是老夫的对手,再练几年吧。” 高不凡盯着黑衣鬼脸人的面具道:“晚辈只是想见一见前辈的真面目,也许,我们认识呢。” 黑衣鬼脸人淡道:“放心,老夫对你提出要求的那天自然会坦诚相见,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徐世绩虽然是个帅才,但是张须陀和杨义臣也不是等闲之辈,再不回去,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完一纵身便在数丈开外了。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追赶,黑衣鬼脸人的速度飞快,数息之间便消失在道路的转弯处。 “从正常人变成废人?”高不凡看着黑衣鬼脸人消失的方向,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很明显,黑衣鬼脸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即便自己现在有酒,人家也肯定不肯把故事讲出来。 不知为何,高不凡总感觉黑衣鬼脸人的身上有一种让他熟悉的味道,可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罢,既然对方说过提出要求的那天会坦诚相见,所以迟早也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的。 高不凡收拾了心情,辨清方向,往河间郡驰去,正如黑衣鬼人所讲,张须陀和杨义臣都不是等闲之辈,他有点担心徐世现应付不了。 7017k 第539章 幽州总管 高不凡向着河间郡的方向疾行,忽然在道旁的草林中发现了一匹马,站在那一动不动,动作十分古怪,于是便靠近一看究竟,原来这匹马的缰绳被荆棘死死地纠缠住了,拧成了一股麻花状,周边有剧烈挣扎过的痕迹。 不过很不幸,这匹马并没能挣脱开去,反把缰绳越缠越短,如今鼻子都抵在地上了,丝毫动弹不得,耳畔甚至勒出深深的血痕,身体更是被烈日晒得滚烫,照这样下去,估计不饿死渴死,最后也得被活活晒死。 高不凡用刀把荆棘割断,将这匹马解救出来,发现后者的一只耳朵缺了一半,似乎是利器所伤的,周围也没发现有主人,应该是一匹从战场上逃散的无主战马。 “伙计,渴了吧,走,带你喝水去。”高不凡牵着战马来到一条小河边,后者看到水立即两眼发光,扑通的跃进河里,愉快地喝了起来。 战马足足在河里泡了半个小时才爬上岸,迫不及待地啃食河边的肥嫩的青草,高不凡耐心地等候战马吃饱后,这才轻轻地跃上背马,轻夹马腹,不紧不慢地策马而行。 傍晚时份,高不凡终于抵达了交河,手搭凉棚往上游方向望去,但见滚滚扬尘升腾,天空还有两只黑点在盘旋,不由心中一动,拨转马首往上游而去。 此时上游的方向,张须陀和杨义臣的人马正从幽州军的营地前潮水般撤下来,激战了一天,幽州军的梅花阵营地守得固若金汤,张须陀和杨义臣攻打了一天也没能占到便宜,还损失了一些人马,只好撤下来从长计议。 高不凡不紧不慢地从交河下游接近,当他抵达时,张须陀和杨义臣的人都撤回各自的营地了,炊烟四起,显然正在埋锅做饭。 “大家快看,那人好像是高大人?”一名站在眺楼上负责警戒的幽州军岗哨忽然激动地大叫道。 此言一出,几条人影立即飞身攀上了眺楼,正是徐世绩、卢升、武大清和高大河等人,他们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人一马正从交河下游慢悠悠地走来,迎面的夕阳将人和马都涂上了一层金色,宛若佛光普照。 “是大人,真是的大人,大人回来了!”武大清激动地挥动拳头,卢升也兴奋地道:“我就知道大人会逢凶化吉的。” 徐世绩舒了口气,轻松地一挥手:“大人回来了,走,咱们去迎一迎。”说完飞身跃下眺楼,而亲兵队长高大河早已先一步跳下去了。 营地的中门豁然打开,徐世绩等人策马驰了出去,奔至高不凡的面前下马行礼,齐声道:“参见留守大人!” 高不凡看着眼前神色兴奋的众人,不由心中一暖,微笑道:“不必多礼,辛苦诸位弟兄了,从今往后,大家不必再叫我守留大人,大隋这官,本人不当了。” 众人对视一眼,如今大人已经和杨广决裂了,这大隋的官的确不当也罢,可是以后该如何称呼? 高大河挠了挠后脑勺道:“那咱们日后该如何称呼大人您?” 徐世绩目光一闪道:“大人乃幽州之主,那便暂称作幽州总管如何?” 众人眼前一亮,齐声道:“好主意,那么以后咱们便称大人为总管大人得了。” 卢升笑道:“参见总管大人。” “参见总管大人!” “参见总管大人!” 幽州军营地中欢声雷动,声入云霄,士气不是一般的高涨。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张须陀和杨义臣,两人急急走出营帐,往幽州军的营地望去,当他们听清楚幽州军在呼喊什么时,面色都相当复杂。 “高长卿回来了,暗影果然也没能成事,这下麻烦大了。”杨义臣喟然长叹了一声。 张须陀此刻也是心情沉重,高不凡本身就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如今身边又有高人辅助,无疑如虎添翼,逃过一劫后更是完全没有了束缚,从此天高海阔,危害只怕比李密更甚。 难道大隋的气数真的已尽了吗? 张须陀望向西边的夕阳,眼神一如既往的愁苦。 秦叔宝和罗士信默言无语,程咬金看看士气高涨的幽州军营地,又转头看了看身后沉寂的营地,心中竟生出一股不祥的预兆来。 张须陀麾下的八风营一共有五千骑兵和一万名步兵,全部都是齐郡儿郎。 那一年是大业六年,张须陀就任齐郡郡丞,爱民如子,深受齐郡百姓的爱戴,第二年,山东大旱,这一年又恰逢杨广准备东征高句丽,大索男丁,齐郡百姓苦不堪言,王薄在长白山第一个竖旗反隋,一呼百应,声势浩大。 当时齐郡的官员束手无策,又不敢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是张须陀力排众议先斩后奏,打开官仓赈济灾民,活人无数,所以齐郡百姓都感念张须陀的恩德。 事后,杨广不仅没有降罪张须陀,还大大表彰了他,此后张须陀率军大战王薄,每战必胜,最终将其剿灭,杨广也擢升张须陀为齐郡通守,许他募兵打造八风营。 齐郡儿郎感念张须陀的恩德,纷纷加入到他的麾下,这些年,齐郡儿郎跟随张须陀东征西战,所向无敌,剿灭的义军不计其数,威震大江南北。 但是,常年累月的征战也让这些齐郡儿郎累了,主要是心太累,一方面是永远都剿不尽的义军,一方面是日薄西山的大隋让他们看不到未来,还有长年在外征战,对父母妻儿的思念得不到排解。 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中被大大的淡化了,可是今日,战无不胜的八风营终于尝到了挫折的滋味,长久以来的负面情绪便挣脱束缚,瞬间无限地放大,士气竟一落千丈。 张须陀这时也显然察觉了不妥,不由皱了皱眉,返回了帐中。杨义臣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亦慢腾腾地转身返回帐内,而秦叔宝等人无声地跟了进去。 “幽州军的营地坚固,张将军可有破敌的好办法?”杨义臣问道。 张须陀点了点头道:“本将观察了一天,已经发现了此阵的弱点就在那座浮桥上,幽州军通过浮桥连接两边的营中,可以相互呼应,无论是物资和人员都通过浮桥来调配,只要毁掉浮桥,幽州军必然守不住。” 杨义臣皱眉道:“要毁掉浮桥只怕不容易,至少得有一支水师才行。” 张须陀点头道:“这个容易,本将的老朋友周法尚手下正好有一支水师,目前正驻扎在东莱,本将马上去信让其来援即可。” 话说张须陀现任齐郡通守,领河南道十二郡招讨捕黜陟大使,节制十二郡兵马,倒是有权力调动周法尚所率的水师。 杨义臣喜道:“那敢情好,只是周将军率水师赶来,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时间,就怕期间有变故,不如这样吧,老夫明日率军渡河,从对岸攻击幽州军的营地,这样双管齐下,让高长卿疲于应对,同时也能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 张须陀闻言点头:“杨公好计,就这么办。” ………… 是夜,幽州军的营地燃起了熊熊大火,再次把张须陀和杨义臣惊动了,两人急急披挂出营查看。 “禀报杨大人和张将军,河上的浮桥着火了。”外出打探的斥候很快便回来禀报了。 杨义臣和张须陀对视一眼,急忙亲率一支骑兵接近幽州军的军营,结果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整片营地和浮桥都陷入大火之中,很明显,幽州军早就趁着夜色渡河撤走了,临走前还烧毁了营地和浮桥。 就在此时,河对岸的幽州军营地也蹿起了数个火头,很快便蔓延开来,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杨义臣和张须陀沉默了,他们才商量好破敌之法,结果人家不约了,当晚便烧了浮桥和营地直接撤军,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高长卿之子真是狡猾如狐呀! “杨大人,张将军,幽州军肯定还没走远,不如咱们立即渡河追击吧。”一名将领提议道。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道:“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乌灯瞎火的渡河,到时被别人杀一招回马枪就死透了,不要把高长卿当白痴,人家既然敢撤,肯定是有所凭恃的。” 杨义臣麾下那名将领被喷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又无从反驳,只能悻悻的不作声。 杨义臣瞥了程咬金一眼道:“程将军所言不假,正所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高长卿十有八九在对岸埋伏了人马,就等着咱们渡河呢,此时断不能上当。” 连杨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名将领自然也无话可讲了。罗士信皱了皱眉道:“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幽州军撤走?” 张须陀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此时河对岸的黑暗中,武大清正率一千轻骑埋伏着,冷冷地盯着对岸,不过他失望了,直到黎明,对岸的敌军都没有渡河的举动,只好下令上马离开,追赶大部队去了。 隆隆的马蹄声敲碎了黎明前的宁静,也惊动了对岸的敌军,而此时在对岸值守的敌军将领恰好正是提议渡河追击的那位,这时禁不住汗流浃背。 且说武大清率着一千轻骑追上时,幽州军的大部队已抵达河间郡的郡治河间县城外了。 河间郡的郡守吓得紧闭城门,夹着腚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恐高不凡顺势来攻城,因他已经收到杨义臣的通知,涿郡留守高长卿已经“反了”。 结果,幽州军竟然直接从城外经过,继续北返涿郡,对沿途的村镇也秋毫无犯。 河间郡守得知幽州军走远后,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却有点失落,那心情就像小姑娘半夜里幽会情郎,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河间郡守之所以有这种矛盾的心态,其实不难理解,首先,河间郡和涿郡是接壤的,彼此在经济上的联系十分密切,河间郡的不少百姓在涿郡讨活,而河间郡的很多生活生产物资也来自富庶的涿郡,换而言之,河间郡离不开涿郡。 其次,高不凡曾经率军在河间郡剿灭了王须拔,幽州军的纪律严明,所以河间的百姓和士绅都对高不凡有好感,若是能归于高不凡的治下,相信很多百姓和士绅都会拥护。 再次,幽州军武力强大,真要打河间郡,河间郡肯定是抵挡不住的。所以,河间郡守有时候不免会想,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直接把河间郡献给高不凡算了,但是,杨义臣和张须陀的大军又在交河的南边,若是打过来怎么办? 因此,河间郡守的心情才会如此复杂,既想幽州军来攻,又害怕幽州军来攻。 7017k 第540章 分批撤离 梅花阵的致命弱点就是那座浮桥,张须陀和杨义臣能瞧出来,高不凡自然也能瞧出来,徐世绩自己更是清楚,所以高不凡一回营,当晚二人便决定把浮桥烧了,然后撤走,撤走之前还安排了伏兵试图打闷棍,不过,以张须陀和杨义臣的经验老到,上当的可能并不大。 因此,武大清无功而返也就在高不凡和徐世绩的预料之中了。 此时,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正并髻而行,后者忽然问道:“总管大人在河间郡的口碑很好,颇有影响力,刚才如果拿下河间县城,想必官绅百姓都愿意依附的,总管大人为何却浪费如此良机?” 高不凡笑了笑道:“世绩这是考究本总管,还是真的不知?” 徐世绩认真地道:“属下愚钝,还请总管大人赐教。” 高大河凑趣道:“属下才是真正的愚钝。” 高不凡目光望向卢升,微笑问:“小卢呢,不如说说你的看法吧!” 卢升眼珠一转道:“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高不凡摆了摆手笑骂道:“行了,别丢书袋了,听得脑仁疼。” 众人不禁莞尔。 “属下愚钝,还请总管大人赐教。”卢升笑嘻嘻地道,这小子机灵着呢,既然徐军师故意藏拙让总管大人出风头,他又岂能去抢总管大人和徐军师的风头,所以便装模作样地丢起书袋来。 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省事,但有时也很伤脑筋,轻咳一声道:“其实无他,现在还不是取河间郡的时候。” “为何?地盘不是越大越好吗?”高大河奇道。 高不凡微笑道:“也不尽然,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幽州这块地盘咱们还没消化完,而河间郡易攻难守,此时拿下还得分兵把守,并不划算,而且杨义臣和张须陀就在眼皮底下,如果咱们占领了河间郡,无疑是在逼他们和咱们死磕,得不偿失,还不如留着河间郡作为缓冲区。” 高大河一拍额头道:“对啊,张须陀和杨义臣都不好惹,兵力合起来有数万,若跟咱们死磕,咱们的损失肯定也会很大,不划算。” 高不凡笑道:“所以咱们现在得见好就收,李密眼下已经打到萦阳郡了,东都近在咫尺,杨广目前已无良将可用,想必最后还是会派张须陀去救火,所以张须陀肯定不会在河北之地久待。” 卢升“眼前一亮”道:“大人高见啊,一旦张须陀撤走,河间郡不过是咱们嘴边的一块肥肉罢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根本不必急在一时。” 徐世绩竖起大拇指配合道:“然也!” 众人哈哈一笑,心情轻松而愉快,继续回师北返涿郡。 且说幽州军离开后,张须陀和杨义臣也率军渡过交河,很快便来到了河间县城外,河间郡守顿时又庆幸自己没有投降高长卿了,急急开城迎接两位。 张须陀和杨义臣对河间郡守尽忠职守的表现十分满意,勉励了几句便派出骑兵继续追击幽州军,直至幽州军离开了河间郡的地界,这才停止了追击。 ………… 洛阳,立德坊。 天色才蒙蒙亮起,两辆精美的马车便从高宅驶出,老爹高开山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五十名健壮的护院家丁在前路,向着洛阳城的上东门而去,马车的四角垂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很快,高家的车队便抵达了上东门,负责把守城门的武官似乎认得高开山,笑着打招呼道:“高员外如此大阵仗,这是要出城作甚?” 高开山道:“内子和儿媳妇要去永福寺上香拜佛,如今世道不太平,得多带点人手才行。” 高开山说着一扬手,将一只鼓鼓囊囊的荷苞丢给武官,拱手道:“天气炎热,请弟兄们喝口茶水。” 那武官立即眉开山笑道:“原来如此,老夫人和夫人还真是虔诚啊,嗯,天气炎热,早点赶路也凉一些,就不耽搁高员外的行程了。”说完一挥手示意放行。 高开山吆喝了一声,轻夹马腹带头走出城门,两辆马车跟着顺利的驶出了洛阳城,马车内的母亲陈氏和长孙无垢都暗松了口。 话说半个月之前,长孙无垢便接到了高不凡的飞鸽传书,让她们择机离开洛阳赶往幽州,一家人暗中谋划了半个月,今日才得以成行,还好,此刻终于无惊无险出了洛阳城,不过,离开洛阳城只是数千里跋涉的第一步而已,路上不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呢! “啧啧,这位高员外出手还真是大方。”武官瞥了一眼驶远的两辆精美马车,又抛了抛那只沉甸甸的荷包,他刚才捏过了,除了铜钱之外,还有两锭银子,估计有好几两重呢。 一名士兵笑嘻嘻地道:“永福寺供奉的送子观音十分灵验,长孙氏估计是求子去了,话说涿郡留守高长卿和长孙氏去年八月成亲,到现在都有大半年了吧,肚子还有没动静,估计是急了吧。” 武官笑骂道:“高长卿成亲才十几天就奉旨上任了,你以为长孙氏是只母鸡,没有公鸡也能下得出蛋来?大半年也没怀上再正常不过了,永福寺的送子观音即便再灵验也不顶用,与其求送子观音,还不如让高长卿休假回洛阳耕耘个把月。” 众士兵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 飞羽卫一共有三名执事,除了萧剑和孙尚茗,还有一位名叫戴春仁,如今留守洛阳飞羽卫总部,一个多月前他便接到指令,要盯紧高长卿的家眷,必要时甚至可以动手抓捕,所以高开山和长孙无垢等刚出城,戴春仁便收到消息了,于是立即派人暗中跟随。 且说永福寺座落在洛阳城东郊约二十里,高开山率领五十名护院家丁护着两辆马车来到永福寺外,将马车和马匹都留在寺外的广场,然后便进寺烧香拜佛去了。 四名身着便衣的飞羽卫眼线,一路暗中跟随来到永福寺外面,发现长孙氏果真是到永福寺烧香拜佛,不由暗松了口气,其中一人立即回城禀报戴春仁,其余三人则留下来继续盯着高家的马匹和马车。 三名飞羽卫的眼线在永福寺的广场树荫下装作歇脚,等了约莫半香功夫,其中一人估计是不放心,于是便扮作香客进入寺中逛了一圈,发现陈氏和长孙氏果真在大殿中上香叩头,这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永福有三座大殿,光是罗汉殿就供奉了108罗汉,虔诚的信徒前来拜佛,一般都会一尊一尊都叩拜,等到叩拜完,一天时间都过去了,非累得腰酸背疼不可。 高母陈氏和长孙氏都是信佛的,拜完大雄宝殿又去拜罗汉殿,期间,飞羽卫的三名眼线轮流进来查看了几次,估计也觉得无聊,所以后来便懒得再进来了,留在寺外的树荫下聊天打屁。 终于,陈氏和长孙氏拜完了罗汉,前者显然有些体力不支了,长孙无垢连忙搀着婆婆,温婉地道:“娘亲也累了,咱们到后面的斋房休息一下,吃点斋饭再去拜地藏菩萨吧。” 陈氏笑道:“也好,我这老腰快经受不住了。” “娘亲哪里老了,咱们站在一起,人家还以为是姐妹呢。”长孙无垢甜笑道。 陈氏呵呵笑道:“无垢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话说这家永福寺香火鼎盛,规模很大,还专门为身份尊贵的香客提供了独立的斋房,以供他们休息吃饭。 陈氏和长孙无垢婆媳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后面斋房,又把门关上了,面上的笑容瞬间便收敛去,换上了一丝紧张。 早已在斋房内等候的长孙无忌立即迎了上前施礼道:“见过高老夫人,无垢,辛苦你们了。” 陈氏微笑道:“辛苦了无忌你才是,亲家母她们呢?” 长孙无忌笑道:“家母和舅娘她们日前已经到了虎牢关,就等你们前来会合了。” 长孙无垢闻言顿时安下心来。 话说自从接到夫君的飞鸽传书后,长孙无垢立即把哥哥长孙无忌找来商量对策,毕竟拖家带口的,要无声无息地撤离很难办到,所以兄妹两人经过商量后决定分批行动。 首先撤走的自然是高氏和鲜于氏,两人同样以上香拜佛的名义,于两天前离开了洛阳城,不过去的不是永福寺,而是另一家更远的寺庙,往返得一天时间。 由于飞羽卫重点关注的是高开山夫妇和长孙无垢,所以高氏和鲜于氏出城他们也不太在意,毕竟高不凡的父母和妻子都还在城中,没什么可担心的,因此高氏和鲜于氏十分顺利地撤到了虎牢关,那里有裴行俨关照着,很安全! 此时,高开山站起来道:“时不宜迟,咱们也赶紧走吧,迟则恐生变。” 于是乎,众人离开了斋房,在买通的僧人带领下来到永福寺的后门,这里有一条小路能离开。 7017k 第541章 义字当头 长孙无垢等人从永福寺的后门离开,沿小路步行穿过一片松林便上了大路,这里已经准备好两架不起眼的普通马车,还有数匹马。 “无忌,大家都到齐了吗?”长孙恒安见到长孙无忌等人从小路中转出来,立即迎了上前问道。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都到齐了,辛苦二哥了。” 长孙恒安正容道:“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快走吧,无垢他们出城时,后面跟了几条尾巴,如今还在正门那边盯着,赶紧走,迟则恐生变。” 长孙无忌心中微凛,握住长孙恒安的手道:“二哥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幽州吧,以二哥之才,想必会有用武之地的。” 长孙恒安显然有些意动,不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并不合时宜。” 长孙无忌失望地道:“二哥是放心不下长孙安业那个混账吗?” 长孙恒安叹了口气道:“安业即便再混账,终究也是自家兄弟,二哥不能丢下他不管,放心吧,咱们兄弟已经分家各过各的了,皇上应该不至于迁怒到二哥头上。” 长孙无忌只好无奈地道:“那二哥保重了,日后若有机会,随时可以到幽州来找弟。” 长孙恒安点了点头,又对着高开山抱拳一礼道:“拜托高亲家了,祝此行一路顺风。” 高开山拱手回礼作别,接着长孙无垢和陈氏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急急往虎牢关方向而去。 长孙恒安看着高开山一行人远去,这才戴上斗笠策马离开。 再说飞羽卫的那名三眼线,在树荫下聊天打屁,不知不觉间竟然瞌着了,突然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连忙睁开眼一看,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飞羽卫执事戴春仁正站在他们的面前,目光阴冷,怒气勃发,而戴管事后面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飞羽卫,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显然是刚刚赶到。 “戴……戴执事!”三名飞羽卫眼线连忙行礼,上班时间睡懒觉被抓现行,难免忐忑不安。 戴执事冷冷地问道:“高长卿的父母和妻子长孙氏何在?” “在寺里面上香拜佛啊,呶,高家的马车和马匹全部都在那。”为首的飞羽卫眼线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还有系在树上的几十匹马道。 戴春仁闻言暗松了口气,原来他忽然醒起长孙家的遗孀高氏,以及长孙无垢的舅娘鲜于氏日前也以上香拜佛的名义出城,至今还没来,而今日高家同样以上香拜佛的名义举家出城,不由有点警觉起来,便带人亲自赶来看个究竟,以防不测。 结果,戴春仁到了永福寺外面,发现自己的三个眼线竟然在树荫下睡着了,不由火冒三丈,立即各抽了三人一记耳光,把他们给抽醒过来。 “让你们盯梢,竟然睡大觉,若是人跑了,仔细你们的皮。”戴春仁飞起一脚,把为首的那名眼线踹飞,便带着两名手下往永福寺内大步走去。 然而,这位戴执事在永福寺内逛了一圈也没见着人,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了,顺手揪住功德箱附近一名老僧问道:“高家的长孙氏在哪?” 那名老和尚宝相庄严,正坐在功德箱附近给信徒解签呢,突然被戴春仁暴力地揪了起来,不由怒道:“何方狂徒,竟然如此无礼,撒手!” 戴执事抬手便把老和尚扔到地上,摔了一个大屁颠,冷笑道:“老秃驴,这东西可认得?” 戴执事扬了扬手中的飞羽卫腰牌,那名老和尚顿时面色微变,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老纳并无不法之事。” “少废话,今日来寺里面上香的高老夫人和长孙氏如今何在?”戴春仁狞声喝问道。 老和尚吃吃地道:“既然人不在此间,官爷何不到其他大殿找寻?” 戴春仁冷斥道:“还用你说,自然都找遍了!” “那可能是拜完佛离开了吧!” “外面的车马俱在,人应该还在寺中。” “这样啊,那……也许在斋房里休息。” “斋房在何处?”戴春仁急忙问。 老和尚爬起来拍了拍屁股道:“这个老纳就不清楚了,官爷得去问咨客僧。” 戴春仁一把将老和尚提起来,厉声喝道:“少他玛的废话,马上带老子去,否则烧了这座永福寺。” 老和尚惊恐地道:“老纳只是负责解签的,官爷即便烧了永福寺,老纳也不清楚长孙氏在哪一间斋房啊。” 戴春仁再次把这老和尚扔到地上,摔得后者直翻白眼,四周的信徒见状不由纷纷围上来指责。 “飞羽卫办事,闲杂人等通通闪开。”戴执事厉喝一声,分开人群往寺后闯去,顺路又抓了一名和尚一问,嘿,这名和尚倒是知道长孙氏所在的斋房。 戴执事连忙命此和尚带路,结果打开斋房的门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和尚不由傻了眼,疑惑地道:“高老夫人和长孙氏原本在此间休息的,现在不知往何处了。” 戴执事面色大变,急忙问:“这里可有后门?” “有的,通往后面的小松林。”和尚道。 戴执事连忙带着人赶到永福寺后门,又沿着小路通过一片松林,来到了大路上,发现路上的蹄迹和车辙,登时心凉了半截,脱口道:“不好,人跑了,快取马来追!” 戴执事带着人急急返回永福寺前面的广场,取了马匹急追而去,只是此刻长孙无忌一行人已经离开近个时辰了,能追得上就有鬼了。 且说戴执事率着数十骑飞羽卫一口气追到了虎牢关下,发现关门紧闭,便对着关城上喝道:“飞羽卫办事,马上打开关城放行。” 片刻之后,一名年轻将领从城上探出头来,懒洋洋地来:“马上就天黑了,今日停止过关,有事明天再来吧。” 戴执事看了一眼还老高的太阳,明明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不由沉声道:“天还没黑,马上打开关门放我们过关,我们有急事。” 年轻将领撇嘴道:“你有急事关我屁啊,关门已闭,没有再开的道理,明日请早吧。”说完伸了个懒腰便缩了回去。 戴执事勃然大怒道:“我们是飞羽卫,有紧急公务待办,若误了大事,仔细你的脑袋不保。” 年轻将领冷笑道:“好大威风,难道只有你们飞羽卫的事是大事,我们守关的事就不是大事?瓦岗贼近在咫尺,若是虎牢关失守,你承担得起吗?如今关门已闭,任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明日再来吧。” 戴执事肺都气炸了,怒极反笑道:“好嚣张的家伙,本执事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不敢报上姓名来?” 这名年轻将领显然也是年少气成盛,闻言怒道:“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裴行俨是也!” 戴执事面色冷沉,狞声道:“裴行俨,好,你给我等着。” “戴执事,这个裴行俨跟高长卿是好友,当初高长卿和长孙氏成亲时,他还随同前往接亲来着,十有八九是在包庇长孙氏,我们得马上进关抓人,要不然长孙氏就跑远了。”一名飞羽卫焦急地低声道。 戴执事恼火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是城门关闭了,你让我飞进去抓人?” 那名飞羽卫讪讪地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裴行俨此子年少气盛,为人又讲义气,为了朋友可两肋插刀,可是其父裴仁基才是守关主将,而且更识大体,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开关放咱们进去的。” 戴执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这名飞羽卫低声道:“裴行俨肯定不可能一直守在城头上,等他离开后,戴执事再叫关,下面的人肯定不敢怠慢,上报到裴仁基那儿。” 戴执事眼珠一转道:“有道理!” 于是乎,戴春仁便率着飞羽卫,故意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城头上,裴行俨看着一众飞羽卫走远了,这才不屑地冷笑一声:“还算尔等识相,敢不走,晚上让你们尝尝老子的马槊,呸!” “都听好了,若是飞羽卫再来,任他们喊破喉咙都不要理会,谁若敢开门放他们进关,仔细那一身皮。”裴行俨狞声警告道。 一众守关士兵凛然应诺,裴行俨这才施施然地离开了城头。 虎牢关只是一座关城,这里居住的都是守关将士,所以也没有客栈什么的,于是裴行俨便腾出了几间营房安置高开山等人。 此时,长孙无垢和母亲高氏,还舅娘鲜于氏她们会合在一起,正是喜不自胜,手拉着手虚寒问暖。 当裴行俨走进来时,高开山和长孙无忌两人正在商量下一步的计较。 “高世伯,辅机兄,这里住得可还习惯?”裴行俨笑呵呵地问。 高开山笑道:“还行,这次真的麻烦行俨了,不过世伯刚才和无忌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连夜赶路保险一些。” 裴行俨愕然道:“连夜赶路?莫非高世伯信不过行俨?” 高开山摇头道:“并非如此,行俨不要误会。” 长孙无忌连忙解释道:“行俨兄真的误会了,正所谓夜长梦多,虎牢关就在东都的眼皮底下,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另外,我等若只是过关而去倒没什么,若是在关中留宿过夜,日后朝廷若追查下来,只怕会对行俨和令尊十分不利,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裴行俨闻言笑轻松地道:“不打紧,刚才飞羽卫已经被我挡回去了,他们休想进得关城来,世伯和辅机兄大可放心在此住一晚,等天亮了我再亲自送你们离开,保准不会有事。”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闻言凛然相视,后者郑重地道:“飞羽卫既然已经追至,那我等更加不能久留了,劳烦行俨兄安排一下,我等马上离开。” 7017k 第542章 千里护送 夕阳西沉,晚霞如血,一支约莫一百人的骑兵队伍,护着两辆马车悄然驶出了虎牢关,往东急急而去,当天色将要黑下时,已经距离虎牢关数里之外了。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二人勒定马,向着一路护送至此的裴行俨感激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行俨,你且回去吧,不必再送了。” 裴行俨此刻一身黑色的劲装打扮,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手提一柄马槊,端的是英恣飒爽,摇了摇头笑道:“不急不急,且让我再送你们一程吧,如今洛口仓一带已经被瓦岗军占据了,沿运河往东已行不通,世伯和辅机兄最好还是走河内郡北上太原,避开瓦岗军的地盘,然后经雁门郡,走上谷郡前往幽州更稳妥一些。” 高开山闻言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 长孙无忌的神情却是有点不自然,世民如今就在太原,北上必然会经过他的地盘,若是遇见了岂不尴尬? 裴行俨显然没有留意到长孙无忌的表情变化,见到高开山同意了,精神一振:“既然高世伯同意了,那就这么办吧,小侄乃河东人氏,对道路还算熟悉,便护送你们一路北上好了。”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闻言不由都动容了,前者连忙道:“使不得,世侄还是赶紧回去,先不说朝廷正在抓捕我等,即便没有,世侄身为守关将士,擅离职守必然会遭到朝廷降罪,还会连罪令尊。而且行俨能把我们送出虎牢关,世伯已经感激不尽了,赶紧回去吧。” 裴行俨正容道:“世伯言重了,行俨和长卿是过命的交情,情同兄弟手足,而且当年要不是长卿,行俨已经埋骨辽东了,如今世伯、伯母和弟妇落难,行俨又岂能置之不顾?此去幽州路途遥远,盗贼遍地,路上若有个闪失,行俨日后该如何向长聊交待?所以,不把你们安全送到幽州,行俨委实放心不下。” 高开山闻言不由感动万分:“行俨……你的好意,世伯真的心领了。” 长孙无忌也劝道:“是啊,行俨兄还是回去吧,总不能为了我等,连累令尊吧?这分明是陷你于不孝啊,长卿若是知道,肯定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裴行俨轻松一笑道:“放心吧,如今除了家父,洛阳城中还能找得出人来镇守虎牢关吗?城中那些贵人怕死得很,瓦岗军就在眼皮底下,他们还指望家父守关保平安呢,不会把家父怎么样,而且行俨已经给家父留了书信,只说回老家走走亲戚,即便飞羽卫怀疑,无证无据的,又能奈我何?”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对视眼,敢情这小子连借口都想好了,既无奈又感动。 长孙无忌还想再劝,裴行俨已经摆手打断道:“我意已决,辅机兄不必再劝了,别再婆婆妈妈的,找紧赶时间紧路才是正经。”说完轻夹马腹蹿到最前面开路。 马车内的长孙无垢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过三人的对话她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中,不由既惊喜又感动,低声叹道:“裴守敬(行俨表字)义薄云天,甘为兄弟两肋插刀,夫君能结交到这种挚友,真是三生有幸了。” 婢女侍书也是感动得唏哩哗啦的,低声道:“裴公子真是个古道热肠,豪气干云之人,要不是侍书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子,一定会嫁给他!” 长孙无垢戳了一下侍书的额头嗔道:“羞也不羞!” 侍书不好意思地道:“婢子只是太感动了。”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实在拗不过裴行俨,只好默许了,大家举起火把一路北上,当晚便抵达了黄河渡口,第二天一早,花大价钱请来了船只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境内。 过了黄河后,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裴行俨把苏定岳叫到身边,低声道:“定岳,早让你小子不要跟来了,赶紧回去吧,还来得及!” 苏定岳摇头道:“回去作甚?跟瓦岗军死磕吗?如今大隋这气象已经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与其留在这里虚度光阴,还不如去幽州跟长卿混,出头机会说不定会更大一些。” 裴行俨拍了拍苏定岳的肩头笑道:“行啊,原来你小子早有打算,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拦你前程了。” 苏定岳嘿笑道:“行俨你不也一样?” 裴行俨哈哈一笑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在老爹手下待着,这不准,那也不许,太没劲了,真还不如到幽州跟长卿闯天下,日后若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来,也不枉轰轰烈烈地活一场。”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举手互击了一掌。 且说裴行俨等人离开虎牢关不久,飞羽卫执事戴春仁又带着人连夜来叫关了,由于裴行俨离开前严厉交待过,无论是任何人来叫关都不许开门,特别是飞羽卫,谁敢开门放飞羽友进来就剥了谁的皮。所以戴春仁叫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会他,气得他都要下令攻城了。 眼见城外的飞羽卫有暴走的迹象,守兵头目只好跑去禀报主将,也就是裴行俨的老子裴仁基。裴仁基一听飞羽卫叫关,不由吓了一跳,急忙亲自前往迎接,关门一打开,戴执事便带着一队飞羽卫杀气腾腾地冲进来,不由分说把裴仁基给团团包围住。 裴仁基心中一凛,皱眉不悦地道:“戴执事这是何意?” 戴春仁冷笑道:“裴将军何必明知故问,马上把涿郡留守高长卿的父母和妻子长孙氏交出来,否则以包庇钦犯之罪论处。” 裴仁基面色微变道:“本将不明白戴执事的意思,而且涿郡留守高长卿的家眷几时成了钦犯了?” 戴春仁顿时哑口无言,他只是收到了杨广的密旨,近段时间要严密监控高长卿的家人,必要时可以出手抓捕而已,但杨广的密旨中却没提原因,所“钦犯”一词只是他为了吓唬裴仁基而随口说的。 原来杨广虽然对高不凡起了杀心,但幽州如今又被高不凡经营得像铁板一块,派人到幽州直接抓捕高不凡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便借口把高不凡调离幽州,再布下天罗地网擒杀高不凡,而在成功擒杀高不凡之前,是绝对不能走漏消息的,所以杨广只下令严密监控高不凡的家人,待擒杀了高不凡之后,才能动手抓捕长孙无垢等人。 殊不知高不凡发兵离开幽州之前就用飞鸽传书通知长孙无垢他们撤离了,提前打了个时间差,所以远在东都的戴执事目前还没有收到正式抓捕长孙无垢等人的通知。 裴仁基见到戴执事哑口无言,顿时起了疑心,沉声道:“戴执事到底奉了何人之命抓捕高大人的家眷?” 戴春仁眼见裴仁基的亲兵杀气腾腾地围上来,把一众飞羽卫给反包围住,额头不由冒出一层细汗,连忙道:“涿郡留守高长卿有谋反的迹象,皇上密令我等严密监视他的家眷,不能让他们离开洛阳,但是今日高长卿的家眷借着到永福寺拜佛之机突然逃跑,很明显心里有鬼。” 裴仁基心中一动,问道:“那皇上密旨何在?” 戴执事只好把杨广的那封密旨取出来,让裴仁基过目,后者看完后心情无比复杂,如今瓦山岗军近在咫尺,皇上却被困在江都,如果幽州高长卿再举旗反隋,那大隋还有救吗? 裴仁基把密旨交还戴执事,又打了个手势,众亲兵便退了开去。戴执事松了口气,拱了拱手道:“裴将军深明大义,还请把长孙氏等人交出来吧,本执事便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仁基不悦地道:“本将并没窝藏他们,何来交出来一说?” 戴执事冷笑道:“裴将军没见有窝藏,但是令郎裴行俨呢?” 裴仁基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儿子和高不凡是有着过命交情的,而且行俨为人重情义,属于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如果高长卿的家眷向行俨求助,他绝对会伸出援手。 “行俨何在?”裴仁基厉声喝问道。 一名亲兵凑到裴仁基耳边低声道:“大郎天黑之前就带着五十弟兄出关去了,同行的还有两辆马车,说是要回河东走亲戚。” 裴仁基不由一个激凌,心中又惊又气,行俨十有八九是把高长卿的家眷送出关去了。 戴执事目光疑惑地盯着裴仁基,冷冷地道:“天黑之前,本执事便在外面叫关了,不过却被令郎挡了回去,裴将军要是不信,大可把令郎叫来对质,免得说本执事冤枉令郎!” 裴仁基定了定神,淡淡地道:“戴执事恐怕认错人了吧,犬子三日之已经请假回河东探亲了,要是戴执事不信,可以问问守关的士兵们。” “是啊,大郎三天前就回河东探亲了,根本不在这里!”那些守关的士卒纷纷附和道。 戴执事的面色瞬间阴沉下去,虽然明知裴仁基在睁眼说瞎话,却又无可奈何。 7017k 第543章厌战 江都宫,刚看完杨义臣奏表的杨广气得面容都严重扭曲,虞世基和宇文述两人俯首贴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中,心中暗暗感叹高长卿这小子命大,竟连张须陀和杨义臣两人联手也未能将其擒杀。 杨广良久才恢复了平静,将杨义臣的奏表合上,淡淡地道:“杨义臣真的老矣,也该回老家怡养天年了,你们以为呢?” 虞世基闻言立即附和道:“杨义臣老得几乎都走不动路了,哪里还有精力带兵打仗,是该回家享几年儿孙福了。” 其实杨广原本还拿不定主意要擒杀高不凡的,只是受了宇文述和虞世基两人的怂恿才下定了决心,结果现在擒杀失败了,无疑等于逼反了高不凡,从此幽州将脱离大隋的治下。 虞世基这个始作俑者生恐杨广会后悔并追责,自然巴不得把责任往杨义臣身上推,而宇文述则淡定多了,因为他知道,以皇上刚愎自用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后悔,即便后悔也不会认错,他只会怪罪执行任务失败之人,而杨义臣就是那个背锅的。 “传朕旨意,解除杨义臣领军的职务,但念在其剿灭高士达有功,允许其以左光禄大夫的身份致仕。”杨广淡淡地道。 宇文述和虞世基连忙道:“皇上英明。” 杨广扫了两人一眼,心中多少有点不满,毕竟擒杀高长卿的主意是这两人出的,现在擒杀失败了,自己不仅损失了一员良将,还多了一个敌人,如果自己当初大度一点,或许能避免这种不利的局面,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高长卿表面还听从朕调遣,又有什么打紧? 但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了,即便他杨广拉得下面子向高不凡“道歉”,甚至作出相应的弥补,高不凡肯定也不会接受了。 宇文述和虞世基都是老狐狸,察觉到杨广眼神中的不满,心中都有点忐忑不安,前者便连忙拣些好听的道:“王大人(世充)近日接连击败燕贼格谦,想必不久后就能将其完全剿灭了。” 杨广闻言果然高兴起来,微笑道:“王爱卿果真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朕对他很放心。” 虞世基这马屁精立即投其所好道:“王大人先是剿灭刘元进,又打败了孟让,剿灭燕贼格谦也指日可待了,日后必然会成为第二个张须陀,真乃我大隋的柱石之臣也!” 杨广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点了点头道:“朕听说瓦岗贼现在十分势大,已经攻陷了金堤关和洛口仓,聚贼近百万。” 虞世基立即不以为然地道:“瓦岗贼虽然看似人多,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如果张将军出手,只须两万精兵就能将其扫灭了。” 杨广闻言高兴地道:“张将军目前要对付高长卿这个逆臣,暂时腾不出手来,不如宇文爱卿亲率两万精兵前往讨伐瓦岗贼如何?” 宇文述吓得差点一个打了个哆嗦,虞世基这货也忙闭上了嘴,免得被杨广点名。 宇文述本来也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但正所谓江湖越老就越胆小,年纪越大就越怕死,宇文述如今已经年近七十了,不比杨义臣年轻多少,早就失却了征战沙场的勇气和雄心,更何况瓦岗军如今正士气如虹,号称百万大军,他哪敢率军前往讨伐,所以连忙拒绝道:“臣垂垂老矣,恐难当大任,皇上还是另选贤能吧。” 杨广不由面色微沉,心中极为不悦,淡淡地道:“原来宇文大将军也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那便回家去歇着吧,日后不必再来陪驾。” 宇文述这次真的打了个哆嗦,心里凉勃凉勃的,颤颤悠悠地叩了个头道:“老臣告退,天气热了,皇上记得要保重龙体啊!”说完作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 “去吧!”杨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宇文述心中苦涩难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殿外走去,结果一直行出了殿门也不见杨广出言挽留他,顿时绝望不已,垂头丧气地离开江都宫。 权力就像烈性毒药,能让人上瘾,有些人尝过滋味后,直到进入棺材都放不下,宇文述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已经年近七十,对权力还是十分热衷,如今被杨广放回家坐冷板凳,顿时如丧孝妣一般,回到家后竟然就悲愤成疾,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眼看就要白铺一盖等上菜了。 ………… 五月盛夏,烈日竭斯底里地烤炙着大地,河间郡的军营中,杨义臣接到了杨广的圣旨,如释重负之余,多少也有点失落,皇上终究还是把他解职了。 张须陀设宴为杨义臣送行,一众将士都来了,纷纷向这位即将离任的老将敬酒,心情却不一而足。 宴毕,张须陀亲自把杨义臣送出了营地十里之外,后者一灰布长衫,背着一只包袱,身边只有两名老仆随行,跟一名普通的乡间老翁无疑。 “送君千里亦有一别,张将军请留步吧。”杨义臣微笑道。 张须陀勒定马,拱手道:“祝杨公一路顺风。” 杨义臣只是点了点头,策马而行,很快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后,倒是说不出的洒脱。 “人生七十古来稀,归家种田未觉迟,东篱采菊黄昏后,大梦一觉闻鸡啼……” 悠然的歌声远远传来,张须陀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羡慕之意,自己也将年届六十了,什么时候亦能放下一切卸甲归田,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闲遐时光呢? 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张须陀才猛然惊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征战多年,不仅麾下的将士产生了厌战的情绪,就连自己这个主将也心生懈怠了,这很不该,也很不利啊! 张须陀转首而望,发现周围的亲兵也在侧耳倾听,有人甚至露出了向往之色,不由皱了皱眉道:“回营去吧!”说完转身策马而行。 这时一名亲兵弱弱地问:“张将军,咱们接下来是要攻打幽州吗?” 张须陀反问道:“你害怕了吗?” 这名亲兵面色不禁胀得通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激动地大声道:“属下大业七年开始跟随将军征战,至今已经有六个寒暑,经历大大小小不下百战,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从来不知道个怕字怎么写。 张将军如果要打幽州,只需一声令下,属下保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抄了兵器就上,只是属下有个心愿,打幽州之前先回家一趟,属下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去年老父病重走了,今年老母也走了,家里只剩婆娘和四个呱呱待哺的儿女。 属下不孝,未能为父母送终,希望张将军能准属下两个月假期,回家在父母坟前上炷香,安顿好妻儿,回头即便战死沙场,也无遗憾了!”说完竟抱头痛哭。 张须陀慈祥地摸抚着亲兵的脸颊,将其拥入怀中,良久,又抬起那双充满了愁苦的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亲兵,问道:“你们都想回家吗?” 众亲兵低下头默然无语! 张须陀看着天边飘来的那朵乌云,叹了口气地道:“既然大家都想回家,那就回家吧,幽州不打了,都回家去,见见父母和妻儿。” 众亲兵闻言大喜过望,扑通扑通地跪满了一地,喜极而泣,大声高呼:“谢过张将军体恤,张将军乃吾等再生父母也。” 张须陀跪倒在地上,老泪纵横地道:“是我张须陀欠大家的,请诸位弟兄受张须陀三拜。”说完郑重地拜了三拜。 众亲兵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叩拜还礼,这个时候,即便张将军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慨然赴死! 哧啦…… 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乌云直卷而来,瞬时乌天黑地的,大雨倾盆如注。 …… 涿郡蓟县城中的留守府,如今已经正式更名为幽州总管府了,高不凡自领幽州总管一职,正式脱离了大隋的统治,不再听从隋帝杨广的皇命,也不再向朝廷上缴赋税。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过后,天空湛蓝如洗,骄阳依旧似火,一骑快马停在了总管府前,信使滚鞍下马,汗流浃背地往府内跑去。 “启禀总管大人,杨义臣被解职,张须陀也撤兵了。”信使刚奔进大堂便迫不及待地高声禀报。 魏征、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等人无不惊喜地站了起来。 高不凡连忙问:“消息属实?” 信使十分肯定地道:“徐军师已经核实过的,千真万确,而且张须陀的人马如今已经渡过了交河,离开了河间郡境内,徐军师还派人一路跟踪,发现张须陀的部队进入平原郡后还在继续南下,估计是要回齐郡了。” 杜如晦抚掌笑道:“张须陀麾下的兵将皆是齐郡人氏,常年在外征战,难免思乡心切,再加上八风营在徐军帅手下受了挫折,士气低落,也该回齐郡休整一段时间了。” 温彦博点头道:“克明兄分析得在理,不过杨广竟将杨义臣解职了,真是一记昏招啊。”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张须陀走了,那便让世绩也撤回来吧,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也该回家好好休个假。” 7017k 第544章 卷土重来窦夏王,疲于奔命张将军 “哈哈哈哈,杨广这昏君最近昏招频出,先是逼反了涿郡留守高长卿,然后又将杨义臣解职,这分明就是自掘坟墓啊。”窦建德仰天大笑。 话说窦建德那天退进了高鸡泊中,藏匿在深处不敢露面,本以为杨义臣和张须陀会乘胜追来的,结果等了十几天也没动静,于是便派出探子摸出高鸡泊打听消息,结果却让他又惊又喜。 原来张须陀和杨义臣竟与幽州军打起来了,据说还用计差点把高长卿弄死了,幸好高长卿这小子命大逃过一劫,要不然线娘这傻妮子恐怕要哭死了。 嘿嘿,不过这样也好,高长卿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举旗反隋,但也肯定不会再听从杨广的号令了,而凭借线娘这层关系,自己以后也许能跟高长卿这小子合作一下。 于是乎,窦建德开始不断地收拢被打散的残兵,如今兵力已有恢复到五千左右,而正当窦建德准备伺机而动时,杨义臣被解职,张须陀撤军回齐郡的消息又先后传来了。 这下可把窦建德乐坏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呀,不得不说,这人啊,倒起霉来时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可一旦时来运转,走路都能踢到金子,真真天助我也! 当下,窦建德立即召集了麾下的人马,分乘上百艏船只,趁着夜色掩护悄然摸出了高鸡泊,向着饶阳县摸去。 饶阳县位于高鸡泊的北面,属于河间郡治下,是个小县城,相对容易打下,而窦建德现在急需回血,所以选择了饶阳县。 午夜时份,窦建德和窦线娘父女二人率着两千精兵在高鸡泊北面靠岸了,然后在夜色掩护下向着饶阳县城袭去。 话说饶阳县的县令名叫宋正本,半夜突然被喊杀声惊醒,急忙爬起来点上油灯,并摘下了墙上的宝剑,一边穿衣,一边对着床上瑟瑟发抖的妻子吩咐道:“不要慌张,为夫去城头看看,记得要锁紧大门。” 宋正本穿戴好,提着宝剑便出了家门,带着三班衙役来到城头,而此时窦建德正指挥人马攻城呢。 宋正本一看外面漫山遍野的火把,亦不禁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周县尉,哪里来的敌人?” 那周县尉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支吾道:“乌灯瞎火的,下官现在还不清楚是哪支人马。” 宋正本皱了皱眉,此人倒是颇有几分胆气,走到女墙附近探出头去喝问道:“本官乃饶阳县的父母官宋正本,外面攻城的贼子可敢报上名来?” “嘿,这狗官是不是脑袋被门夹傻了,且吃我一箭!”苏定方弯弓搭箭,正准备射杀宋正本,窦建德却连忙制止道:“且慢,此人留着,我有大用!” 苏定方闻言只好放下了弓箭,窦建德哈哈大笑道:“某家窦建德,宋县令好胆识,可敢开城与某家一战?” 宋正本不禁心中微凛,原来是窦建德,这贼子倒是命大,竟在张将军和杨大人手底下逃过一劫,如今杨大人遭到解职,张将军又刚刚撤走,这家伙立即便来攻了,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窦建德,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来攻打我饶阳县城,速速退去,本官可饶你一命,倘若不听劝告,定教你横尸城下!”宋正本厉声喝道。 窦线娘柳眉一扬,纤腰一拧,崩的就是一箭射出,掠着宋正本的头皮飞过,把官帽也射掉了,吓得后者急忙缩了回去,惊声怒骂道:“贼子果然卑鄙,竟然暗施冷箭,非君子所为也!” 窦线娘不由啼笑皆非,这姓宋的是太平官当太久了吧,傻得有点可爱,生死搏杀,难道还跟你订好规矩再动手? “放箭!”宋正本显然被惹火了,下令放箭,于是双方便对射起来,窦军也继续猛攻城门。 饶阳只是一个小县城,城防十分简陋,守城的官兵也不多,窦军从两处城门猛攻,天亮的时候终于破城而入了。 窦建德麾下的兵毕竟都是土匪出身,即便治军有方也不可能跟幽州军那样纪律严明,而且窦建德要想让部队保持战斗力,必须给足好处,所以掠夺就在所难免了。 窦军潮水般涌入饶阳县城,开始大肆抢掠,不过奸淫的情况却出奇的极少,原因无他,因为窦线娘在此,这位姑奶奶对抢掠还能睁一只睁闭一只眼,但对奸淫却是绝对零容忍的,她手下的女兵只要遇到这种情况,立即就会下死手处决犯戒的士兵,有一次窦线娘甚亲手宰了东海公的一名亲侄子,从那以后,但凡有娘子军参加的战斗,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犯戒,除非不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十死无生。 窦建德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踩着满地的血水进了饶阳县城,信步来到了县令宋正本的面前。 宋县令此刻正被两名贼兵强按住跪倒在地上,跪在一旁的还有县尉和主薄,而县丞已经身首异处,血淋淋的尸体就倒在附近。 眼见窦建德提着大刀大步走来,县尉和主薄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地叩头求饶,倒是那县令宋正本,虽然面色苍白,不过却一动不动,既不叩头,也不开口求饶。 窦建德刷刷两刀把县尉和主薄的脑袋给砍了,轻蔑地道:“某家最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地怕死鬼。” 窦建德说完便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宋正本的面前,狞笑道:“宋大人不怕死?” 宋正本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摇了摇头道:“本官自然怕死,但是本官不会向贼人求饶乞命。” 窦建德眼中露一丝欣赏,将手中的长刀扔掉,弯腰把宋正本扶起来道:“宋大人受惊了,快快请起。” 宋正本愕然道:“你不杀我?” 窦建德微道:“某家并非好杀之人。” “那你为何杀了他们?” “某家攻城死了不少弟兄,不杀他们如何向弟兄们交待?” “本县才是主官,下令放箭的也本县,你应该杀我才是!” 窦建德摇头道:“如果宋大人毫不抵抗就下令开城投降,某家保准一进城就杀了你,骨头太软的人,某家不需要,而宋大人显然正是某家需要的人才。” 窦建德说完挥手道:“来人,把宋大人送回县衙沐浴休息,再准备酒席压惊,所有人不得骚扰宋大人的家眷,违令者——杀无赦。” “宋大人,请吧!”窦建德的两名亲兵客气地上前道。 宋正本面色变幻不定,最后暗叹了口气,默默转身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苏定方皱眉低声道:“此人虽然有点骨气,但是傻里傻气的,将军为何会看重他?” 窦建德微笑道:“此人并非傻,只是有些书生意气而已,此人还是颇有才干的,而且是个好官,饶阳县在他治下还算可以。定方啊,咱们虽然是土匪出身,但不能永远都当土匪,东海公以前的做法是错误的,咱们不能再沿用他的那一套,打下来的地盘需要有人治理,光靠一帮泥腿子是不行的,必须得有会治理地方的人才,如果咱们还是抓到当官的就杀,那怎么可能会有人才投靠咱们呢?” 苏定方点了点头道:“在理,那以后咱们抓到官都不杀,让他们帮忙治理地盘。” 窦建德摇头纠正道:“是好官不杀,贪赃枉法的坏官,名声不好的官还是得杀,记住,咱们的根基始终还是底层百姓,底层百姓不认可的事,咱们不要干。” 苏定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窦建德拍了拍前者的肩膀道:“去吧,也差不多了,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不准纵火,不准乱伤人命,尽量做百姓认可的事。” 苏定方肃容道:“属下得令。” 窦建德笑了笑,擦干净刀上的鲜血,便向县衙的方向走去,他要宴请宋正本,还要宋正本出面把本地的士绅都请来。 窦建德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以前不是他说了算,东海公高士达一直不认可他的做法,如今东海公没了,他也可以按照自己的那一套来做了。 ………… 张须陀率着他的八风营要回齐郡休整一段时间,奏本也送上去了,但是却没有等来杨广的批准,反而等来了杨广的调令。 瓦岗军开始攻打虎牢关了,兵逼东都,杨广命张须陀火速领军前往剿灭瓦岗军,扫清道路,好让杨广他能从江都乘船回洛阳。 其实,杨广如果真想回东都,完全可以轻骑简从,秘密绕路回去的,但是杨广显然不想放弃舒适的龙船,而且偃旗息鼓的回去也太没面子了,倒显得他怕了瓦岗贼一般。所以,杨广决定派张须陀扫灭瓦岗贼,然后再乘龙船从运河风风光光地回东都去。 张须陀战无不胜,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所以杨广觉得只要张须陀一出马,瓦岗军很快就会片瓦不留,烟消云散了。 而此时此刻,张须陀手里拿着杨广的圣旨,沧桑的眼神中满是苦涩,他本来已经答应了麾下的儿郎回齐郡休整,如今又只能失信于下了! 7017k 第545章 博陵崔氏 裴行俨护着长孙无垢一行渡过黄河之后,继续一路北上,先是由河内郡进入长平郡,再途经上党郡,进入了太原郡境内,然后通过“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翻越巍峨的太行山脉,进入恒山郡境内,即现在的河北石家庄一带。 至此,长孙无忌总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会在太原郡遇上李世民,幸好,此事并未曾发生,而且有裴行俨护送,一路上通过各地的军事要塞或者关卡都十分顺利。 眼下已经是五月初了,暑热逼人,一行人又赶了两天路,从恒山郡进入了博陵郡境内,再往北便是上谷郡了,过了上谷郡即可抵达涿郡,也就是七八天的路程。 目的地已经在望,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裴行俨手搭凉棚望去,眼见太阳已经西斜,便派出几名弟兄骑快马到前面探路,寻找可以住宿的村镇市集。 约莫半小时左右,前面探路的弟兄回来了,高兴地禀报道:“大郎,前面五里地的山脚附近有一座寺庙唤作大佛寺,看上去香火挺旺的,不如今晚就在寺中借宿吧。” 马车内的高氏、陈氏和鲜于氏三名妇人一听,顿时不约而同地念了一声阿弥托佛,心中十分欢喜。 高开山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后者笑道:“行俨兄,那今晚就在大佛寺中借宿吧,回头多捐些香油钱便是。” 高氏、陈氏和鲜于氏闻言又念了一声阿弥托佛,裴行俨不由暗暗好笑,看来这三位老太太是巴不得在寺里过夜了,于是点头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今日便借宿大佛寺了。”说着手执马槊驱马在前开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了五里路左右,果然见到山脚下有一座规模不小的佛寺,苍茫的暮色之下,但见佛寺上方香烟袅袅,梵唱阵阵传出,还有敲木鱼的声音响个不停,估计是寺中的和尚正好在念经做晚课。 长孙无忌担心裴行俨手下的大头兵太过粗鲁得罪人,所以亲自上前与寺僧打交道,请求借宿一晚。寺僧见朝长孙无忌温文弥雅,谈吐不俗,而且随行的车马成群,显然是个大金主,当即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给大家安排了房间,而老爹高开也投桃报李,慷慨解囊,捐了两万钱香油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裴行俨本打算继续赶路的,结果几位妇人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哪有入届不烧香的道理,于是只能等她们拜完佛再赶路。 妇人们求神拜佛,男人们只能在寺外面无聊地等候了,正当裴行俨和长孙无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的时候,后者突然面色有异,并且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过道那边。 裴行俨疑惑地地转首看了一眼,发现正有一行人骑马来到了大佛寺前,为首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该男子约莫十八九岁,英气勃勃,神彩飞扬,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认出来了,此人不是唐国公家的二公子李世民吗? 裴行俨原来在洛阳当千牛备身,而李世民的姐夫柴绍也是千牛备身,所以裴行俨虽然跟李世民并不熟,但也见过几次面。 “怪哉,李二咋跑博陵郡来了?”裴行俨暗暗奇怪,不动声色地把脸转回来,免得被李世民认出,尽管这里并不是李家的地盘,但是李世民这小子和长卿有“夺妻之恨”,若是撞见了难免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糟糕!”裴行俨猛然醒起长孙无垢她们还在寺中拜佛,被李世民撞见的机率很大。 长孙无忌此刻也十分焦急,没想到在太原没遇见世民,却在博陵郡遇上了,不过世民他不在晋阳,跑来博陵郡作甚?他身边这名女子又是谁? 再说李世民和那名女子下了马,将缰绳丢给了下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大佛寺的大门行去,此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明眸皓齿,十分漂亮,而且身材也发育得很好,看得出个性十分开朗,其身后还跟着两名劲装打扮的婢女,而且都携带了兵器,看样子并非是来上香的,更像是游玩,因为那名女子正指指点点地向李世民介绍大佛寺的建筑。 而陪同李世民一道前来的,还有侯君集和长孙顺德二人,因此,长孙无忌更加不敢乱动了,悄然把身体藏到马车后面,以免被认出。 裴行俨眼珠一转,招手把一名办事伶俐的亲兵叫过来,凑到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机灵地转身进了大佛寺。 且说李世民和那名女子有说有笑地从旁边经过,似乎并未认出长孙无忌,而孙长顺德和候君集并未跟着进寺,而是留在坐骑旁边等候。 长孙无忌远远地瞥了一眼长孙顺德,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自从上次无垢过大礼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自己这位族叔了,即便是无垢出阁的那天,这位族叔也没有出现,敢情是跑去太原跟着世民做事了。 长孙无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醒起了那块洛河石碑,不会就是世民指使长孙顺德干的吧?记得过大礼那天,长孙顺德的确借着洛阳石碑的事劝自己把无垢和长卿的婚事搁置。 长孙无忌越想便越觉得有可能,而且长孙顺德那天还把长孙安业也带来了,目的也许就是要借长孙安业这蠢货的嘴把洛河石碑的事宣扬开来,然后他好借机劝自己取消婚事。 尽管此事还不能肯定,但七八成可能还有的,所以长孙无忌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这也难怪,被昔日的发小好友,还有叔族算计,心情那能好得了去。 此时,侯君集和长孙顺德显然也留意到裴行俨这一行人了,不过打量了两眼便没再多看了,显然没有认出长孙无忌和裴行俨两人。 长孙顺德酒瘾又犯了,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然后举了举问道:“君集要不要来一口?” 候君集皱眉道:“不用了,你也少喝点。” “放心,我这个人越喝越清醒,误不了事。”长孙顺德说完又灌了一口。 候君集摇了摇头,没再理会这个酒鬼,长孙顺德也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无趣的家伙。 “那家伙好像有点眼熟!”候君集不动声色地往裴行俨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道。 长孙顺德自言自语地道:“不要多管闲事,咱们这次来博陵郡是为了撮合二郎的好事的,其他的都先放一边……唉,也许今天咱们不该来大佛寺的,那多好地方不去,偏要来看一帮光头秃驴,真是晦气。” 候君集翻了一记白眼,席地坐下闭目养神,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长孙无垢她们终于拜完佛,从寺门里面走了出来,此时都戴上了幂篱,遮住了脸面。 长孙顺德瞥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继续喝酒,倒是候君集盯着长孙无垢那窈窕的身影若有所思,目光疑惑不定。 长孙顺德轻咳一声道:“非礼勿视。” 侯君集脸上一热,收回目光瞪了长孙顺德一眼,此时长孙无垢等人已经走到马车旁了,正准备上车,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原来李世民和那名女子也恰好从寺门走了出来,前者也不知说了个什么笑话,逗得那名女子咯咯直笑。 然而,当看到长孙无垢的背影时,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了,整个人呆立当场。 那名女子疑惑地循着李世民的目光望去,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垂首默默走下了台阶。 李世民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加快脚步下了台阶,不过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那边飘,而这时长孙无垢已经上了马车了。 那名女子微笑道:“二郎莫非认识刚才那名女子?” 李世民微窘道:“只是觉得有点眼熟,似是一个故人,倒是让道蕴姑娘见笑了。” 原来这名女子叫崔道蕴,乃博陵崔氏长房的嫡孙女,近日博陵崔氏和唐国公李渊走得很近,两家似乎有意联姻。 崔道蕴眼眸一转,笑道:“既然是故人,二郎何不上前去打声招呼?” 李世民连忙道:“只是有些相像罢了,倘若不是,贸然上前打扰,岂不是唐突了人家。” “本姑娘是女子,给二郎你问问应该没事的。”崔道蕴说完竟真朝马车行去。 李世民吓了一跳,这位姑娘奶奶真不是省心的主儿,连忙伸手拦住道:“不必劳烦道蕴姑娘了,对了,道蕴姑娘不是说要去马场骑马射箭吗?何必在此耽搁了时间。” 崔道蕴闻言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倒忘了这个了,走,那就赶紧去马场吧,听说二郎弓马娴熟,本姑娘正好领教一二。”说完快走到坐骑旁边登鞍上马,动作干净利索,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李世民暗松了口气,连忙也上了马准备离去,此时裴行俨一行人也动了,几驾马车咕噜咕噜地驶上了过道,李世民下意识地把马退到路边让行。 7017k 第546章 无垢气度 眼见几辆马车从旁边经过,崔道蕴眼珠一转,竟然突然俯身探手,试图把车窗帘子掀起,十足一个轻佻的女流氓。 李世民、候君集和长孙顺德不由面色齐变,几乎异口同声地喝道:“不可!” 话音刚下,一道寒光已然快如电闪刺向崔道蕴的手腕,吓得她急忙缩手,不过那道寒光还是将她的衣袖给切下来一块,飘落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地面上。 崔道蕴惊呼一声,俏脸吓得煞白,又惊又怒地瞪着裴行俨,而后者也正手持马槊冷冷地盯着她,敢情刚才是裴行俨刺出了一槊,要是崔道蕴没有缩手,此刻掉落地上的就是她的一只手掌了。 崔道蕴的两名劲装婢女先是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出手伤人,找死!”说完拔出配剑就向裴行俨砍去。 裴行俨皱了皱眉,马槊左一拨右一挑,便将两名婢女的长剑给扫得脱手飞了出去,吓得她们骇然后退开去。 裴行俨有个外号叫万人敌,臂力十分强横,两个小女子竟然以长剑这种轻灵的兵器来攻击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不过裴行俨也颇有风度,不愿跟区区女流一般见识,把人震退之后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冷喝一声:“滚!”便继续驱马前行,端的是霸气侧漏。 候君集见状立即横马拦住了去路,厉声喝道:“站住,阁下欺负了人家姑娘就想一走了之?” 本来是崔道蕴无礼在先的,吃了亏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候君集得为李世民争面子啊,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头,否则这门婚事就有可能黄了。 裴行俨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道歉,向道蕴姑娘道歉,否则休想离开。”候君集态度强硬地道。 裴行俨怒极反笑:“道歉?老子给你两马槊还差不多。”说着一槊便向着候君集胸口刺去。 候君集一抖长枪便架开了裴行俨的马槊,当的一大响,两人都微微一震,暗道对方好臂力。 眼看两人就要战起来,李世民突然喝道:“住手!” 候君集虚晃一枪退出圈外,而裴行俨也收了马槊,不过却没有回头看李世民。 李世民瞥了一眼抱着双手看热闹的崔道蕴,不由暗叹了口气,这位虽然相貌家世都是上选,但性情和内蕴均远比不上无垢,自己真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吗? 崔道蕴估计是瞧出了李世民心有不满,抱在胸前的双手连忙放下来,低下头做出一委屈乖巧的淑女模样。 李世民暗摇了摇头,对着裴行俨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眼熟得很,可是虎贲郎将,光禄大夫裴仁基大人的公子裴行俨?” 人家把老爹的名字都报出来了,裴行俨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假装下去了,拨转马头拱了拱手道:“好说,在下正是裴行俨,咦,这位不是李世民李二公子吗?” 李世民心中一动,自己果然没有认错人,真的是裴行俨,不过此子不是在虎牢关守关吗,咋跑到博陵君郡来了,难道是前往幽州投奔高长卿的? 话说高不凡脱离朝廷割据幽州,自称幽州总管的消息目前已经传开了,李世民自然已经得知,而裴行俨与高不凡是铁哥们,此刻出现在博陵郡,所以前往幽州投靠高不凡的可能极高。 此时,李世民不禁又想起刚才那名背影熟悉的女子,眼神于是下意识地望向女子所乘的那辆马车,心脏不禁不住扑通扑通的急跳。 高长卿已经宣布脱离大隋,自领幽州总管一职,肯定会把无垢从洛阳接出来的,那么刚才那名子十有八九就是无垢了。 李世民自从在情场上败给高不凡后,整个人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此刻虽然激动万分,不过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微笑道:“行俨兄不是在虎牢关守关吗?为何出现在此?” 裴行俨反问道:“世民兄不是在晋阳吗?为何又出现在此?” 李世民神色自若地道:“在下来博陵郡办些私事。” 崔道蕴皱了皱柳眉,显然有点不悦,李二郎此来明明是求娶自己,却说得如此隐晦,难道娶本姑娘很丢脸,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裴行俨瞥了崔道蕴一眼,笑道:“巧了,在下也是要办些私事,嗯,在下还得赶路,就不打扰世民兄的好事了,告辞。” 裴行俨揶揄的眼神让崔道蕴十分不爽,娇叱道:“站住,姓裴的,你还没向本姑娘道歉呢,想走,没那么容易!” 裴行俨冷笑道:“你是哪根葱?凭什么让我裴行俨道歉?” 崔道蕴的两名婢女怒道:“无礼狂徒,这是我们博陵崔氏的三房嫡女道蕴姑娘,整个博陵郡都是我们崔家说了算,敢不道歉,信不信让你们走不出博陵郡。” 崔道蕴双手抱胸,微仰起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要是个男的,倒是十足的纨绔一个,不过此女生得好相貌,皮肤又白,眼睛又水灵,做出这副模样时只让人觉得可爱。 裴行俨哂笑道:“原来是博陵崔家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流氓世家呢,堂堂博陵崔氏的大家闺秀,竟然做搔扰女眷的流氓行径来,也不嫌丢脸。” 崔道蕴胀得面色通红,吃吃地道:“你……你血口喷人,我也是女子,只是想跟车里面那名姐姐打个招呼而已,怎么能叫搔扰……啊!” 崔道蕴忽然轻呼一声,小嘴张成了一个“o”形,呆呆地看着马车的车窗,原来此时车窗帘子竟然主动掀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如描似画的俏脸,但见明眸善睐,眉似远山,唇若施脂,肌肤仿佛新剥荔枝一般白皙凝润,关键是那种娴静端庄的气质,恬淡如凉风扑面,仿佛炎热的夏天也瞬间变得清凉了许多。 “行俨兄弟,这位姑娘想必也没有恶意,不如这事就此作罢吧。”长孙无垢温婉地道。 裴行俨愕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道:“好吧!” 长孙无垢对着崔道蕴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道:“崔姑娘,得罪了。” “没……没事!”崔道蕴吃吃地道,手脚也不知该怎么放,在长孙无垢面前,她竟然有点自愧形秽,这位姐姐真的好气质。 裴行俨见状有点好笑地咧了咧,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治一物啊,话说长卿这家伙真是好福气,竟然取到无垢姑娘这种大气端庄的贤人,光是这份气度就足以让人折服了。 “无垢!”李世民自长孙无垢掀起窗帘的那一刻,目光便没有移开过了,整个人像中了定身咒一般。 长孙无垢目光望向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李二公子,很久不见了,风采犹胜往昔,可喜可贺!” 尽管只是客套的说辞,但是李世民还是整个人都痴了,喃喃地道:“观音婢你也一样,比以前真好看了,只是二郎还是那个二郎,可是观音婢已经是别人的观音婢了。” 长孙无垢闻言皱了皱黛眉道:“李二公子请自重,如今大家都大了,而且无垢已经嫁作人妇,莫要再以儿时的小名来称呼,这很失礼!” 李世民会过神来,面色胀得通红,心中更是苦涩无比,拱了拱手道:“抱歉,世民失礼了,高夫人此行可是前往幽州?” 李世民这话听着倒是有点堵气的意思,长孙无垢点了点头道:“我们还得赶路,就此别过了!”说完放下了帘子。 裴行俨抱了抱拳,吆喝道:“出发!” 车夫立即一挥马鞭,马车便再次启动起来,李世民仿佛万箭噬心,失魂落魄地看着马车往前驶去,双手情不自禁握成了拳头。 ------题外话------ 今天有事耽搁了,第二更晚上十二点前吧。 7017k 第547章 黄了 长孙无忌策马来到李世民面前,先是瞥了一眼崔道蕴,然后轻声道:“世民,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既然无垢已经表明了身份,自然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李世民强颜一笑道:“刚才进去时我便觉得有点眼熟,原来真是无忌,时间过得真快,咱们兄弟二人也有好几年未见了吧,我过得还好,无忌想必也过得也不差,这是准备举家到幽州投奔高长卿了?” 长孙无忌暗叹了口气,世民的言语虽然依旧热情,但他却分明感受到淡淡的隔阂,很明显,二人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段亲密无间的日子了,点头答道:“长卿和无垢夫妻一体,而我作为兄长,自然是到长卿麾下效力了合适一点。” 李世民闻言有点自嘲般道:“无忌可还记得咱们曾经一起读书,一起射猎,一起纵论天下的日子?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咱们兄弟二人最终会成为一家人,然后继续一起共事,一起指点江山,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长孙无忌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劝道:“世事难料,过去的事已成过去,世民,还是活在当下吧,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人和事了。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时间是一剂最好的灵药,能治愈一切痛苦,之前看到李世民和崔道蕴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长孙无忌本以为前者已从过去中走出来,但当他见到李世民看着无垢时的眼神,他知道自己错了,世民显然并未真正走出来,只是将一切埋藏在心底而已。 李世民牵强地一笑道:“无忌说得真好,诗也作得很好,又见长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这两句诗是长卿作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李世民表情微滞道:“原来如此,传言高长卿斩杀了一条黑龙,乃将星下凡,如今据有幽州之地,雄霸一方,以无忌之才,等到了幽州必然可以大展拳脚,说不得闯下一番伟业,祝愿无忌前程似锦。” “世民你也一样,就此别过了,保重!”长孙无忌拱手作别。 李世民忽然诚恳地道:“无忌,我心里始终还有你这个好兄弟,若在幽州过得不如意,可以随时到晋阳来找我。” 长孙无忌微笑道:“若是在幽州过得不如意,这天下只怕就没有我长孙无忌能如意的地方了,世民,你的变化很大,相信会有大鹏展翅的一天,如果日后咱们兵戎相见,你也不必顾念昔日旧情。” 李世民瞬间变得十分平静,点了点头道:“为人谋者,忠人之事,无忌你也一样,保重!” 长孙无忌再次拱手作别,拨转马头而行,经过长孙顺德身边时也目不斜视,后者神色有点不自然,主动转过脸去,洛河石碑的事毕竟是他亏心了,那还有脸去见长孙无忌这族侄。 直到目送着车队远去,李世民这才收回了目光,对着崔道蕴平静地道:“道蕴姑娘,现在还要不要去马场射箭?” 崔道蕴淡漠地摇了摇头道:“本姑娘突然有点身体不适,还是改天吧。” “那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必了,我自己能行,不劳犯二郎了。”崔道蕴拒绝了李世民,轻夹马腹驰了出去,她的两名婢女不满地瞪了李世民一眼,然后便也打马离开了。 李世民并没有追赶,只是默默地看着崔道蕴走远,候君集见状不由急了,催促道:“二郎,快追啊!” “没必要,咱们回晋阳吧,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李世民说完决绝地策马往西而去。 博陵崔氏的家世自然不必说了,与清河崔氏同宗,不输范阳卢氏,而崔道蕴此女的相貌也是上上之选,性格活泼开朗,虽然骄傲了一点,有点大小姐脾气,但也没有到不能容忍的地步,可是却不是李世民喜欢的类型,刚才跟无垢站在一起一比,那就更加显得大有不如了,这也促使了李世民下定决心放弃这门亲事。 正所谓宁缺毋滥,这辈子即便不能娶到无垢这般的好女子,但也不能差得太远。 长孙顺德不由暗叹了口气,李世民和崔道蕴这门亲事是他极力说合的,若是事成,将对李世民产生极大的助力,先不说博陵崔氏的经济实力,光是博陵和上谷二郡便十分之重要。 因为唐国公李渊的地盘在太原,位于太行山的西侧,而博陵郡和上谷郡则位于太行山的东侧,属于河北平原的西缘,日后唐国公若举事争天下,必然要翻越太行山夺取河北之地,而高不凡雄居幽州,没有太行山阻隔,近水楼台先得月,只需一个俯冲就能将肥沃的河北平原收入囊中了。 但是,若果李世民能跟博陵崔氏联姻,有博陵崔氏的支持,足以抵消高长卿的地利,到时轻易就能取得上谷郡和博陵郡作为进军河北平原的前哨。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上谷郡的郡守崔弘昇就是出身博陵崔氏的,所以说,长孙顺德之所以说服李渊和博陵崔氏联姻,一来是看重博陵崔氏的家世实力,二来也是为了牵制高长卿,做好夺取河北平原的准备。 可惜,此事却因为长孙无垢的出现而黄了! 长孙顺德不由感叹时也命也,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叹了口气,自然自语般道:“观音婢啊观音婢,你可真是我长孙家的好女子呀,了不起!” 长孙顺德此人虽然嗜酒,看上去总是醉醺醺的,其实眼神很毒,心眼儿也很清楚,他早就认出了躲在马车后的长孙无忌了,只是假装不知而已,当长孙无垢戴着幂篱从寺门行出来时,他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所以提醒候君集非礼勿视,免得颇此撞破,尴尬的同时,又坏了李世民和崔道蕴的婚事。 谁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还是见面了,自己这个侄女也出人意料,竟然主动撩起车窗帘子现身,轻描谈写便化解了一场冲突,还顺带破坏了唐国公和博陵崔氏的联姻,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了自己的图谋。 或许这只是无心之举,但以此女的聪慧,长孙顺德更愿意相信长孙无垢是故意的,此女真的完全继承了其父长孙晟的智慧,突厥之所以混乱了几十年,全是因为长孙晟“离强合弱”战略凑效了。 长孙顺德有时候甚至会想,若长孙无垢是男儿身,或许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老子长孙晟还要强一些,当然,长孙无忌也很不错,所以长孙无垢被高长卿娶走,对李二郎来说真是巨大的双重损失! 事已至此,也无所挽回了,长孙顺德将酒葫芦挂回腰间,策马往西追赶李世民去了。候君集一脸的无奈,本来一直都很顺利的,没想到好好的一庄婚事竟然就这样黄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无垢,前面有个市集,你娘亲(陈氏)让我问你,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去。”老爹高开山策马来到马车旁边问道,很明显,高老爹和陈氏对儿媳妇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准备犒劳一番。 现在,高开山是越来越佩服儿子的眼光了,这哪里是娶了个媳妇,这分明是娶个宝啊,正所谓妻贤夫祸少,有个贤内助,真是每一个男人的福气,凡儿这小子眼光真是刁钻! 长孙无垢微笑道:“天气炎热,阿爹不如去买些绿豆糖水给大家消消暑吧。” “好的!”高开山立即乐滋滋地带着人去了。 7017k 第548章 拦路报复 崔道蕴回到家门前,将马缰一扔便气乎乎地往屋里行去,管家往其身后瞅了瞅,奇怪地问:“姑娘今天昨这么早就回来了,李家二郎没送你?” “不要再提这个人了,无趣得很。”崔道蕴扔一下句便径直回了后院。 “这……”管家一脸的疑惑,今天出门时还好好的,咋又闹别扭了? 对于博陵崔氏来讲,与唐国公李渊联姻也并非小事,管家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拦住两名婢女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两名婢女便将大佛寺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管家听完后顿时心凉了半截,看来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吹了。 当下,管家便急急忙跑去禀报家主崔弘图,后者一听,顿时皱眉道:“看来李世民对长孙无垢仍然余情未了,既然如此,此婚事便作罢吧。” 博陵崔氏乃世家大族,放眼整个大隋,能让博陵崔氏觉得是高攀的,恐怕也只有皇族了,至于唐国公李渊,勉强只能算是门当户对,两家的婚事能成固然好,若是成不了,崔弘图也不会放低身段去强求,况且此事错不在自己这边,是李家二郎对别的女人余情未了,崔家的好女子又怎能委曲求存嫁过去自找罪受呢? 管家惋惜地道:“李家二郎有龙虎之姿,绝非池中之物,咱们家姑娘若能嫁过去,对姑娘,对咱们博陵崔氏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家主真不再考虑一下?” 崔弘图闻言捋须沉吟道:“既然如此,那便再给李二郎一个机会吧,他若能主动上门来向道蕴认错,把道蕴哄好,这门婚事还能继续谈下去。” 管家笑道:“这是自然的,总不能让咱们女方放低身段委出求全吧。” 崔弘图点了点头道:“你去找一趟长孙顺德,把情况说明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管家点了点头,忽又低声问道:“幽州高长卿的家眷如今就在咱们博陵郡内,应该是从洛阳逃出来的,咱们要不要抓住他们交给朝廷?” 崔弘图闻言面色一变,斥道:“你这狗奴才出的什么馊主意?如今大隋风雨飘摇,时日无多矣,幽州兵强马壮,高长卿能征善战,麾下谋士将才如云,连张须陀和杨义臣也奈何不了他,你有几个颗脑袋,竟敢就去招惹他?” 管家被训得汗流浃背,连连认错,说自己猪油蒙了心,脑袋被驴踢了,崔弘图这才饶了他,挥了挥手道:“以后遇事多动动脑子,咱们博陵崔氏能屹立百年,除了本身的实力使然,最重要的还是审时度势,去吧,找长孙顺德谈谈,能成最好,不成就算了。” 管家便领命而去,结果到了客栈,发现李世民他们根本没有回来,又等了个把时辰,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且说崔道蕴回到后宅,其母得情况后不禁恼道:“真真岂有此理,这个李世民也欺人太甚了吧,幸好蕴儿还没嫁过去,要不然也不知要遭多少罪呢,蕴儿乖,咱们不嫁了,娘亲给你选一个更好的夫女婿。” “会有更好的吗?”崔道蕴垂头丧气地道,其实她对李世民还是相当满意的,但是见到后者痴望着长孙无垢的样子,她心里真的十分不舒服,实在忍受不了,而且她也自问比不上长孙无垢,所以觉得自己永远取代不了长孙无垢在李世民心目中的位置,与其嫁过去后活在别人的影子下,还不如果断放弃算了,免得自找罪受。 不得不说,崔道蕴此女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还是比较理智的,知道衡量得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其母笑嗔道:“怎么会没有,这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呢,回头为娘再让人给你物识几个,绝对不比李二郎差,而且咱们博陵崔氏的女子从来不愁嫁。” “噢,那娘亲你慢慢物识,找到好的再告诉女儿,我回房歇着去了,女儿今天被人打击了,得回去好好困一觉。”崔道蕴站起来像具丧尸般往屋外走去。 崔母见状既好气又好笑,赏了女儿一记爆栗道:“没个正经,走没走样子,坐没坐样子,有好男人也被你吓跑了。” 崔道蕴立即站直了,以优雅的姿势,阿娜多姿地走了出屋,然后仰天叹了口气,默默地往自己的住处行去,两名贴身婢女不由好笑问道:“姑娘叹什么气?” “你们俩个,觉得本姑娘漂亮,还是那长孙无垢漂亮?”崔道蕴认真地道。 “肯定是姑娘你漂亮了。”两名婢女立即道。 “那你们觉得姑娘气质好,还是那长孙无垢的气质好?” “肯定是姑娘你气质好了。” 崔道蕴立即骄傲地扬起下巴道:“既然如此,李二郎没有娶到本姑娘,那就是他的损失了。” “肯定是他的损失。”两婢女异口同声地道。 崔道蕴于是立即精神焕发,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去,两名婢女相视一笑,自家姑娘有时虽然会乱发脾气,但却是神经大条的乐天派,从小到大受到什么挫折,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很快就恢复过来,相信这次也一样。 且说裴行俨一行人离开大佛寺后继续往东北方向而行,这一日将近进入上谷郡境内了,道旁的树林中竟然呼啦地冲出一群蒙面马贼来,为首之人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厉声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嗯……还有女人也留下来!” 裴行俨和苏定岳对视一眼,有点啼笑皆非,眼前这个匪首虽然故意粗着嗓子,但分明是个女人,胸前胀鼓鼓的,连胸也不束一下,也太不专业了。 高开山本来已经提着刀打马从后面赶上来了,一见这状况,立即又拨转马头回到队伍的后面,竟懒得再多看一眼。 苏定岳笑道:“哪来的女土匪,竟学人家劫道,滚吧,回家找你的男人学骑马去。” 女匪首勃然大怒道:“放屁,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裴行俨懒洋洋地道:“这位好汉你真变态,出来劫道竟然往怀里塞两个包子,当护心镜用吗?” 此言一出,众亲兵顿时哄堂大笑,那女匪愕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顿时面色耳赤,又羞又怒,厉叱一声道:“无耻之徒,你找死!” 女匪首显然被激怒了,竟拍马扬刀向裴行俨冲杀过来,颇有几分气势,显然马上功夫并不差。裴行俨眼只闪过一丝讶然,打马迎了上前,喝道:“我来称称你这小娘皮有多少斤两。” 女土匪咬牙切齿,挽了一个刀花,刷的就是一刀劈来,速度和力量都十分可观,但是在裴行俨面前自然还是不够瞧的。 当! 裴行俨横槊一架,刀槊相交,女土匪闷哼一声,手中的刀差点被震得掉落,不由暗暗吃惊,这厮的手劲真大。 两马错身而过,双方拨转马头再战,这次女匪首不敢再跟裴行俨硬碰硬了,只是借着灵活的身手和速度与裴行俨周旋,其麾下的贼子在那呐喊助威,反倒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裴行俨跟女匪首打了十几个回合,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忽然一槊把女匪首的腰刀给震飞出去,同时顺势点向其咽喉。 “啊!” “住手!” “大胆!” 一贼子竟然纷纷失声大叫,女匪首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裴行俨的矛尖并未刺下去,只是抵在她雪白的粉颈上,神色戏谑地看着她。 女匪首又羞又怒,冷道:“士可杀可可辱,姓裴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裴行俨奇道:“你咋知道我姓裴?” 女匪首顿时眼神闪烁,支吾道:“我……我能掐会算,不行吗?” 裴行俨不由啼笑皆非,马槊一挑,便把女匪首的蒙面巾挑下来,果然正是前天在大佛寺遇到过的崔道蕴。 “啊!”崔道蕴突然被挑开了面巾,惊叫一声掩住了脸。 裴行俨好笑道:“果真是你,有啥好捂的,又不是光屁股,我都看到了。” 苏定岳等人再次哄堂大笑! “你……你你——无耻!”崔道蕴又羞又怒,指着裴行俨“你”了半天才骂出两个字。 裴行俨冷笑道:“拦路打劫的土匪竟然骂苦主无耻,姓崔的,你也真够无耻啊!” 崔道蕴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此时一匹马冲了过来,挥舞着兵器大喝:“裴行俨,马上放开道蕴妹妹,否则让你走不出博陵郡,即便走得出博陵郡,也休想走出上谷郡。” 裴行俨闻言剑眉一挑,一马槊便疾刺出去,崔道蕴大惊失声,急叫:“手下留情!” 卡嚓…… 锋利的马槊刺中了来人的坐骑,直接透胸而入,那坐骑悲啸一声,轰然倒地,马上那名“贼子”也狼狈地滚落马下,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裴行俨将血淋淋的马槊抽出来,冷道:“就这点本事也敢放大话,就不怕闪了舌头?” 四下里顿时死一般寂静,没办法,太震撼了,这帮假扮成土匪的崔氏公子哥儿们差点没吓尿。 7017k 第549章 有请李郡丞 原来这群突然杀出来拦路打劫的马匪正是崔道蕴和博陵崔氏族中的兄弟姐妹。 不得不说,这个崔道蕴还真是个神经大条的乐天派,昨天被李世民“甩”了之后,只是睡了一觉便满血复活了,竟然纠集了族中平时一起玩耍的小霸王们拦路报复。 当然,崔道蕴报复的对象并不是长孙无垢,而是冲着裴行俨来的,因为那天在大佛寺前,裴行俨用马槊切掉了她的一块衣袖,要不是她缩手缩得快,估计一只手掌就没有了。 所以崔大姑奶奶一觉醒来后越想越气,便纠集了一帮死党,打算追上去给裴行俨一个教训,而她的这些死党都是族中无所是事的小霸王,没事也喜欢整事,听到有这么好玩的“节目”,登时便一拍即合,骑快马赶到此地,假装成劫道的山贼埋伏起来。 崔道蕴其实武艺并不差,骑射娴熟,这也是她打算“教训”裴行俨的底气,但是真正交起手来时,此女才猛然发觉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至于她带来那些纨绔都是绣花枕头,平时借着人多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遇上裴行俨这种猛将,还不够活动筋骨呢。 且说裴行俨一槊刺翻了来马,马上那名纨绔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也爬不起来,其他“小霸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包括崔道蕴在内都吓傻了一般,这些平时养处尊休的富家公子小姐,几时见过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 “裴行俨,你……你别乱来啊,这里是我们博陵崔氏的地盘,隔壁上谷郡的太守也是我大伯,你敢动我们一根汗毛,保准你们都到不了涿郡。”崔道蕴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是从洛阳逃出来的,高长卿现在是反贼,敢惹我们博陵崔氏,我大伯一定会抓住你们,送给朝廷发落的。” 此言一出,裴行俨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长孙无忌也是大皱其眉,此女怎的如此不识好歹,行俨已经手下留情了,你竟然还要激怒他,这下更不能善了了。 果然,裴行俨毫不犹豫便一马槊刺向崔道蕴,长孙无忌大惊失色,急忙大喝:“行俨,万万不可!” 高开山也是心头大震,若是杀了崔道蕴,那梁子就结大了,即便众人能逃到幽州,日后与博陵崔氏也是解不开的死仇,行俨这小子咋那么冲动呢! 马车内的长孙无垢也是瞬时面色大变,一颗心也提了起来,暗道完了,急忙掀起车帘子望去,却马上放下了心头大石。 原来裴行俨这一槊看似从崔道蕴的身体穿过,实则只是贴着腰身从腰带间穿过而已,连衣服都没割破,这手劲和眼力显然已经精熟无比,否则绝对做不到这种效果。 与崔道蕴同来的“小霸王”们本以为崔道蕴会被刺穿,必然惨死无疑了,所以都不敢看,就连崔道蕴自己都吓得魂飞魄散,面色苍白如纸,良久才敢低头望去,当发现自己没有流血,也没有任何疼痛,这才意识到马槊没有刺穿自己,竟然惊喜地道:“没刺中,呵呵,你没刺中!” 裴行俨不由啼笑皆非,此女不会是傻的吧,手上一力,崔道蕴便尖叫一声被高高挑了起来,四肢乱划,就像掉到水中不断挣扎的一只小狗。 “裴行俨,你想作甚?快放开本姑娘!”崔道蕴惊恐地尖叫着。 裴行俨冷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继续威胁啊,看我裴行俨怕不怕你,怕不怕你们博陵崔氏?” “裴将军,裴公子,有话好说,道蕴妹妹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兵器无眼,误伤了就不好了,请你放道蕴妹妹下来。”刚才坠马那名纨绔乃崔道蕴的族兄,名叫崔扬胜,还算比较靠谱,眼见不是对手,立即服软求和。 裴行俨冷道:“有些玩笑是不能乱开的,不过,也谢谢崔姑娘的提醒,既然上谷郡太守是你大伯,那便麻烦崔姑娘送我们一程了,等到了涿郡,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裴行俨说完便把崔道蕴一丢,丢到亲兵的脚下,喝道:“绑起来!” 亲兵二话不说,就将崔道蕴给五花大绑起来,然后驮到她原来的坐骑上,裴行俨马槊一摆,喝道:“不想死的统统让开。” 那些纨绔吓得纷纷后退,竟然没人敢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行俨一行人离开。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幸好,行俨虽然脾气有些冲,但也知道顾全大局,要是真的一槊把崔道蕴刺死,那麻烦就大了,如今只是绑了崔道蕴作为人质,倒也不失是个稳妥的办法。 长孙无垢见状也放心地垂下了车帘子,她是深知博陵崔氏的实力,所以之前才主动现身化解矛盾,没想到这个崔道蕴竟然如此不更事,竟扮成劫匪拦路报复,还口不择言相威胁,如今被行俨绑了作为人质也是咎由自取。 “裴行俨,快放了本姑奶奶,否则让你不得好……” 崔道蕴本来想骂裴行俨不得好死的,结果被后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登时不敢骂了,不过却扯开喉咙大叫:“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救命啊,非礼呀!” 裴行俨差点便一头栽倒,一马槊便抽在崔道蕴浑圆的的屁股上,当然,用的只是槊杆,纵然如此也抽得后者惨叫出声,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再敢乱叫,扒掉你的裤子,把白屁股晒成黑牛粪。”裴行俨威胁道。 崔道蕴登时吓得不敢再叫了,只是羞愤地瞪着裴行俨。裴行俨冷冷地道:“瞅啥瞅,信不信现在就扒掉你裤子。” 崔道蕴马上也不敢瞪了,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长孙无忌既好笑又无语,果然恶人只由恶人磨,这刁蛮女子看来平时也是无法无天惯了,现在遇到行俨,也算是遇到克星了。 且说博陵崔氏那些小霸王们眼睁睁地看着裴行俨带走了崔道蕴,竟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崔扬胜相对“稳重”一些,商量道:“不如咱们兵分两路,一路赶快回族里报信,另一路赶到上谷郡郡治找太守大人帮忙吧。” 众人一听均说是好主意,于是乎,一帮纨绔便分成两拔,一拨跑回家族去报讯,另一拔则赶往上谷郡的郡治找太守崔弘昇帮忙。 且说崔弘图得知女儿竟然被劫持了,不由大惊失色,天啊,这不肖女,什么人不好惹,竟然去若高长卿的家眷,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生气归生气,女儿还是救的,所以崔弘图急忙召集了数百好手,骑快马急急出城追去。 再说那崔扬胜,带着几名族弟飞快地赶地往上谷郡的郡治,求见太守崔弘昇。 话说崔太守此时正纠结着呢,原来前段时间他接到了张须陀的书信,让他暗中监视李靖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不轨之举就先下手为强,把李靖给除掉。 这下崔弘昇犯难了,李靖手里有兵,而已深得人心,麾下的兵将都愿意为他效死力,试问崔弘昇哪敢轻易动他。 另外,李靖还是幽州总管高长卿的义兄,崔弘昇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如今幽州兵强马壮,高长卿更是战无不胜的“将星”,手下人才济济,一旦发兵来打上谷郡,上谷郡哪里抵挡不住,到时只怕连博陵郡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崔弘昇现在是两头为难,幸好,李靖目前的行为还是算正常,并没有任何不轨的表现,但是李靖毕竟是高长卿的义兄啊,天知道他那天会不会突然反水,取了自己这太守的人头,然后投靠他义弟去的? 正当崔弘昇纠结万分时,族侄崔扬胜跑来求助了,说自己的亲侄女崔道蕴被恶人劫持了,崔弘昇闻言勃然大怒,连忙问道:“哪里来的恶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在本官的地头劫持本官的侄女?” 崔扬胜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崔弘昇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自己正不敢招惹高长卿这个杀星,结果道蕴这丫头竟然去打劫人家的妻子,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崔弘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内行来行去,崔扬胜禁不住道:“世伯,快派人去拦住裴行俨啊,再不拦他们就要离开上谷郡地界了,等到了涿郡地界,道蕴妹妹哪里还有救?” 崔弘昇怒道:“蠢货,你以为伯父我不想拦,可是拦得住那裴行俨,拦得住幽州的铁骑吗?莫非想我博陵崔氏灭族不成?” 崔扬胜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道:“没那么严重吧,咱们也没把高长卿的家眷怎么样,至于么?” 崔弘昇冷哼一声不说话,此时,一名幕僚轻咳一声道:“太守大人,李郡丞和幽州总管高长卿是结义兄弟,不如让他出门说项一下?想必高长卿也不会不给面子的。” 崔太守眼前一亮,一拍额头道:“本官咋没想到这一层,快,有请李郡丞!” 7017k 第550章 恶僧 虽然有崔道蕴这个人质在手,但只要还在博陵崔氏的势力范围内,终究是不太保险,所以裴行俨一行绑了崔道蕴后,立即快马加鞭赶路。 崔道蕴一开始还冷笑连连的,结果颠簸了几里路便受不了了,嚷着嚷着要裴行俨放她下来,后者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加以理会。 众人又行了数里,崔大小姐终于受不住了,竟哇哇地呕吐起来,吐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裴行俨见状只好把崔道蕴从马背上拎起来扔到路边,让她慢慢吐干净。 崔大小姐几时受过这等委屈,吐完后便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正是我见犹怜,这下子就连苏定岳等人见了都有点不忍心了。 裴行俨瞥了一眼哭得天昏地暗的崔大小姐,本来冷漠的表情倒是松动了少许,挥手示意亲兵松绑。亲兵连忙解开崔道蕴身上的绳索,后者一见哭闹竟然有效,立即便打蛇随棍上,哭得更加大声了,于是变成了干嚎。 裴行俨皱眉道:“再哭便用袜子把嘴堵上。” “你敢!”崔道蕴恨恨地道。 “你瞧我敢不敢!”裴行俨作势就要脱靴,吓得崔大小姐赶紧闭了嘴,眼泪汪汪,满腔愤恨。 裴行俨把一只水囊扔过去,淡道:“洗洗吧,臭死了!”说完嫌弃地转过头去。 “还不是你害的。”崔道蕴咬牙切齿道:“姓裴的,你给我等着,别落本姑娘手里了,今日之辱,定加倍奉还。” 裴行俨不屑地冷哼一声:“大白天的作什么梦?” 崔道蕴被噎得不轻,悻悻地拧开塞子,用水囊中的水洗了把脸,又漱了口,还喝了几口进肚子,这才猛然惊道:“姓裴的,这水你喝过了吗?” 裴行俨淡道:“废话,这是我的水囊!” 崔道蕴顿时脸色胀得通红,将水囊狠狠地扔向裴行俨,一边拍胸口一边干呕。裴行俨接住水囊自己灌了一口,嘀咕道:“喝个水而已,臭毛病还真多。” 崔道蕴不由面红耳赤,刚才自己才对着水囊的嘴喝水,这家伙现在又对着喝,真是变态,这不是分明占本姑娘便宜嘛。 长孙无忌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只觉十分有意思,不由心中一动,生出一个想法来。 且说裴行俨喝了几口便把水囊挂起来,也懒得再理会崔道蕴了,让亲兵把她重新绑起来,不过这次只绑双手,双脚不绑,让她能够骑在马鞍上,倒不用像之前那样脸朝下驮在马背上了,自然舒适了很多。 众人继续快马加鞭赶路,这次崔道蕴竟然不再嚷嚷了,安静地坐在马背上,出奇的乖巧,这样反而让裴行俨有点不适应了,下意识地转头瞥了一眼,结果发现后者正恨恨地瞪着自己后脑勺,也不知瞪了多久了。 “嗯,这才正常点!”裴行俨暗点了点头,放心地继续打马急行。 下午时份,一人行来到一条岔路口,发现竟然有人设卡拦路,而且这些人穿着很奇怪,既不是官兵,又不是衙役捕快,倒像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还有几个手执戒刀的光头,僧不僧俗不俗的,凶神恶煞,吆五喝六,一看就不太像好人。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吩咐车夫停下马车,打马上前到裴行俨身边,低声问:“行俨,前面什么情况?” 裴行俨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待我上前去问问。” “小心点!”长孙无忌叮嘱道。 裴行俨轻松一笑道:“无妨,几个光头而已。”说完便催马上前。 崔道蕴眼珠骨碌碌地一转,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长孙无忌微笑道:“待我们到了涿郡,自然会放你离开,所以崔姑娘最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这对大家都好。” 崔道蕴本来打算找机会猛夹马腹逃跑的,被长孙无忌点破,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尴尬,冷哼道:“你叫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点了点道:“正是在下。” “那长孙无垢是你妹妹?” 长孙无忌又点了点头! “那幽州总管高长卿是你妹婿了?” 长孙无忌:…… “你这是去幽州抱妹婿的大腿吧,真没出息!” 长孙无忌不由满头黑线,当下也有脱掉袜子塞进此女嘴里的冲动。 这时,裴行俨已经催马来到关卡前,那几名手执戒刀的光头立即厉声喝道:“此路不通,来人速速马!”说完竟然从拒马后面跳出来,呈品字形逼近。 裴行俨皱了皱眉,这些光头壮汉的头顶上有戒疤,似乎是真的和尚,不由暗叫奇怪了。 “几位大师不在庙里念经,为何跑来此处堵路?”裴行俨不动声色地问。 “关你屁事,废话少讲,速速下马接受检查。”其中一名光头一边说,一边探手就去捉马缰,身手竟然相当矫健。 “缩手!”裴行俨冷喝一声,马槊作势便要刺出,那名光头下意识地缩手退开数步,并且掏出一枚竹哨便吹起来。 尖锐的哨声一响,远处立即呼啦啦地跑来一大群人,估计有上百人之多,手中的兵器杂七杂八,其中有十几个光头,或使戒刀,或使禅杖,来势汹汹。 苏定岳等人见状立即催马上前,免得裴行俨吃亏。 为首那名光头和尚约莫三十许岁,穿着一件露出半边胳膊的僧衣,肌肉相当发达,瞪眉凸眼,手执戒刀,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慈悲之相,倒是一脸的凶狠。 恶僧扫了裴行俨等人一眼,眼前一亮,喜道:“这么多马,还有马车和女人,太好了,正好全部献给皇上享用。” 裴行俨微吃了一惊,脱口道:“皇上在此?” 恶僧老神在在地道:“没错,你小子看着身手还算不错,把你们的马匹和马车献上来,大乘皇帝保证封你一个大官,还有,你后面马上那个女子长得还算周正,可封为贵妃。” 崔道蕴愕了一下,瞪大一双杏目道:“封我为了贵妃?” 恶僧冷笑道:“难道你还想当皇后不成?给你当个贵妃已经不错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崔道蕴勃然大怒道:“哪来的野和尚在此大放厥词,裴行俨,给本姑娘狠狠掌他的嘴!” 裴行俨不由满头黑线,敢情崔大小姐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吧,竟然指挥起我来,不过这和尚似乎也病得不轻,前言不搭后语的,其口中所称的大乘皇帝应该也不是江都那位。 “咦,小娘皮还挺泼辣的嘛,待佛爷把你捉住,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恶僧脾气似乎相当火爆,竟然一个箭步向崔道蕴扑去。 裴行俨面色微变,因为这个恶僧虽然不搭调,但身手却毫不含糊,速度快如奔马,他一不留神之下竟被对方从身边蹿了过去。 恶僧几乎呼吸间就到了崔道蕴的马旁,伸手便当胸抓去,看来不仅是个恶僧,还是个淫僧! 崔道蕴的双手还被绑着呢,吓得惊声尖叫,长孙无忌急忙一剑削出,剁向恶僧的脑袋,那恶僧脑袋一缩,避过来剑之余竟然抓住了崔道蕴的手,把她从马背上提了下来,然后调头就跑。 苏定岳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怒喝,纵马上前就砍,只是那恶僧动作极为灵活,提着一个人闪转腾挪,竟让他逃了回去。 眼看恶僧就要逃进自己人当中,一杆马槊仿似毒龙般刺中了他的小腿,恶僧惨叫一声,急急把崔道蕴丢弃了,连滚带爬地逃进人群中,这才捡回了一命。 裴行俨弯腰把崔道蕴“捡”了起来,而此时那恶僧厉声大喝:“一起上,干掉他们!” 一声令下,那些光头们便带着人,黑压压地扑了上来,准备以多欺少。 苏定岳等人一见,立即也催马上前,手起刀落! 对方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连兵器都配不齐呢,除了那十几名使戒刀的光头,其余的大多不堪一击,所以很快就被裴行俨等人杀散了,那些光头也死了几个,其余的也顿作鸟兽散了。 “裴行俨,你想害死我,快放我下来!”崔道蕴被裴行俨单手提着冲杀,生恐被这家伙当成盾牌来用,吓得不断地尖叫挣扎。 裴行俨不理,追上一名光头,一槊刺进其大腿,将其钉在地上,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名光头痛得直接晕死过去,裴行俨皱了皱眉,将崔道蕴放下,割断她手上的绳索,吩咐道:“去弄醒他!” 崔道蕴万分不情愿地上前踢了踢光头,叱道:“臭秃驴,快醒醒!” 那光头竟然真的醒了,惊恐地道:“女菩萨饶命啊!饶命啊,贫僧再也不敢了。” 崔道蕴好奇地问道:“你是哪里和尚?” 那和尚忙道:“小僧是大乘寺里的和尚!” 崔道蕴皱眉:“大乘寺?你们说的皇上又是谁?” “是咱们的方丈高昙晟,他杀了涞水县令,自封大乘皇帝。”和尚答道。 裴行俨不禁哭笑不得,他奶奶,什么世道,竟然连和尚也称帝了。 7017k 第551章 相谈 话说这个高昙晟乃大乘寺的住持,颇有勇力,武功不低,但是六根不净,不仅六根不净,而且还野心不小,昨日竟然趁着涞水县令举行祭祀之机,带着寺僧突然袭杀了他,并且裹挟了前来参加祭祀的数千信众,正式举旗造反,自称大乘皇帝,又封了姘头尼姑静宣师太为耶轮皇后,而且分封百官,竟有模有样地当起了皇帝来。 涞水县乃上谷郡治下,由于事发突现,所以郡守崔弘昇,还有郡丞李靖都还未得知道这件事,倒是裴行俨一行人刚好经过遇上了。 一个和尚袭杀县令,仅以一县之地称帝,还册封了一个尼姑当皇后,听起来难免让人啼笑皆非,却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而这个叫高昙晟的和尚也着实有种,但也侧面反映出如今大隋确实病入膏肓了,连个和尚也忍不住跑出来过了把皇帝瘾。 裴行俨虽然很想见识一下这么牛逼的和尚,但是还得赶路,所以杀散了恶僧后也没逗留,继续快马加鞭赶路。 话说裴行俨等人刚离开不久,崔弘图便带着数百族兵赶到了,而巧合的是,那“大乘皇帝”高昙晟也刚好带着人马赶来,准备找裴行俨算账。 嘿,这位大和尚也是个爆脾气,见到崔弘图的数百族兵,也不分三十七二十一,立即就发动攻击,崔弘图顿时被打懵了。 双方激战了一炷香功夫,互有死伤,不过高昙晟着实凶悍,越战越勇,崔弘图首先胆怯了,不敢再战,只得带着族兵慌不择路地逃了回去。 如此一来,裴行俨等人倒是顺利地离开了涞水县,抵达了涿县交界之处,进了涿县便属于涿郡治下了,众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此时夕阳西沉,眼看就要天黑了,地处两县交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看来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幸好裴行俨一行准备充足,寻了一处地势高的位置扎营搭帐,然后便开始收拾柴草野炊。 这时崔道蕴已经获得了完全自由,不过此女非但不离开,还兴致勃勃地帮忙收集柴草,十分之殷勤。 裴行俨走过去,好奇地问:“如今已经进入幽州地界,你可以离开了,还留在这里作甚?等开饭?” 崔道蕴不满地道:“你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吗?” 裴行俨不由啼笑皆非,这位大小姐的脑回路真是清奇,你可是人质啊,我现在好心放你离开,你不赶紧溜之大吉,还说我过河拆桥?于是再重复问道:“你真的不走?可别后悔哦!” 崔道蕴愤怒地大声道:“现在天都要黑了,你让一个女孩子上哪去?要是落在那些淫僧手里咋办?” 裴行俨愕了一下,沉默了,直男思维让他没有想到这一层,良久才道:“原来你是害怕了,难怪无事献殷勤,那行吧,你可以天亮了再走。” 崔道蕴不由气得把收集到的一捧干柴狠狠地扔地上,猛一跺脚道:“你……太气人了,我走,你以为本姑娘稀罕。”说完便转首去找自己的马。 “崔姑娘且慢。”一把温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崔道蕴转身一看,见到长孙无垢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身后,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还是那么的端庄温婉,那么的落落大方。 崔道蕴不由脸上微红,尴尬地轻咳一声道:“高夫人有何赐教?” 长孙无垢柔笑道:“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请崔姑娘帮个小忙而已。” 崔道蕴愣了一下,问道:“帮什么忙?” “烦请崔姑娘跟我来。”长孙无垢招了招手,便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行去。 崔道蕴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暗道:“崔道蕴,有点出息好吗,干嘛人家说什么你就干什么。” 尽管心里埋汰着,但是崔道蕴最终还是跟着进了帐篷,长孙无垢身上似乎有着一股亲和力,让人禁不住想亲近。 两人进了帐篷中坐下,长孙无垢给崔道蕴倒了一杯清茶,笑道:“道蕴姑娘先喝杯茶。” “茶?”崔道蕴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绿茶,还有那青碧的汤色,一时间竟然不敢喝。 隋朝时期还不流行冲泡茶,都是研磨成粉后煎煮饮用的,所以即便是崔道蕴也没喝过绿茶,而长孙无垢冲泡绿茶的习惯也是跟高不凡学的。 长孙无垢端起杯茶轻抿了一口,微笑道:“此茶叫雨前茶,每年谷雨前采摘茶树上最鲜嫩的顶芽,经过特殊的方法杀青炒制,不用研研磨煎煮,只需用沸水一冲便可以饮用,茶味清香隽永,汤色清澈,味道醇香回甘,比煎煮的茶味道更佳,道蕴姑娘不妨尝一尝。” 崔道蕴讶然道:“还有如此新奇的喝茶方法,嗯,我试试!” 闻着那芬芳的茶香,崔道蕴忍住喝了一口,果然顿时觉唇齿留香,禁不住又多喝了一口,转眼间竟把一杯茶全喝光了。 “呵呵,这雨前茶……挺好喝的!”崔道蕴脸红红的,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乡下出来的村姑似的。 长孙无垢又给崔道蕴续了一杯,微笑道:“我当初第一次喝这茶时,也觉得十分新鲜,连喝了三杯。” 崔道蕴闻言顿时不尴尬了,问道:“敢问高夫人,这茶可有什么来历?” 长孙无垢微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失笑道:“来历嘛,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跟我家夫君学的,他身边总是有很多新奇事物。” 崔道蕴眨了眨眼,敢情这绿茶的喝法竟是那幽州总管高长卿发明的,真是个神奇的人。 “道蕴能不能问高夫人一个问题?”崔道蕴小心翼翼地道。 “您问!”长孙无垢大方地道。 “你是不是从洛阳逃出来的?” 长孙无垢微笑道:“算是吧,皇上猜忌我家夫君,设计害他,夫君不甘俯首待戮,唯有奋起反抗了。” 崔道蕴弱弱地问:“我听说高夫人和李二郎青梅竹马,而且有口头婚约,后来却选择了高长卿,可见高长卿定然比李二郎优秀。” 长孙无垢神色自若地道:“只是小时候两家住得近,倒算不得上青梅竹马,口头婚约也是有的,只不过是长辈间随便提了一嘴而已,至于我和夫君之间只能说是缘分。” “那你觉得你夫君和李二郎谁更优秀?”崔道蕴不依不挠了问道,真不愧是个钢铁直女,也亏得是长孙无垢而已,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说不定已经聊不下去了。 长孙无垢思索了一下,这才认真地道:“他们各有所长,不能简单地比较,崔姑娘若能跟李二郎喜连理,倒也不失是良配,崔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崔道蕴摇了摇头,沮丧地道:“人家瞧不上我。” “怎么会?”长孙无垢讶然道。 话说长孙无垢虽然深知李家和博陵崔氏联姻对自家夫郎很不利,但也不会刻意去破坏李世民的婚姻,那天之所以主动现身相见,只不过是想化解矛盾而已,倒不是长孙顺德所想的那般“下作”,其实她还是衷心希望李世民能早日找到适合他的良配的。 崔道蕴叹了口气道:“估计李二郎是觉得我不如高夫人你吧。” 长孙无垢微窘,崔道蕴笑道:“不过没关系,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如高夫人你。” 长孙无垢不由哑然失笑,这个崔姑娘虽然说话直来直去,但有时也是直率得可爱,没什么心机,恐怕真不适合李二郎,倒是跟行俨兄弟挺般配的。 话说长孙无垢之所以突然找崔道蕴聊天,正是因为哥哥长孙无忌有撮合崔道蕴和裴行俨的想法,不过崔道蕴若跟李世民定亲了,此事显然不太厚道,于是长孙无垢便打算出面试探一下情况。 此时发现崔道蕴跟李二郎的婚事没成,长孙无垢自然就没有那个心理负担了,暗暗盘算该如何操作才好。 博陵郡和上谷郡都是博陵崔氏的地盘,而且距离幽州不远,是必须尽力争取的,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那,那自然更好,所以促成裴行俨和崔道蕴的婚事,无疑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对了,高夫人刚才说要我帮忙,到底帮什么忙?”崔道蕴这才醒起了前事,连忙问道。 长孙无垢微笑道:“今日要露宿野外,崔姑娘能不能跟我一个帐睡,陪我聊聊天说说话。” 崔道蕴愕了一下,忽然间鼻子一酸,竟然眼圈红了,很明显,长孙无垢这是找借口挽留自己啊,哪像裴行俨那个混蛋,天黑了还要赶自己这个孤身女流离开,一点也不替人家的安全考虑。 长孙无垢微笑道:“崔姑娘要是不同意就算了,这个帐篷我让给你。” 崔道蕴连忙道:“不不不,道蕴便打扰高夫人了,只是……高夫人不担心道蕴对你不利?” 长孙无垢笑道:“你我无怨无仇,崔姑娘怎会对我不利呢。” 崔道蕴揉了揉眼睛,呵呵笑道:“谢谢你,高夫人,你真是个好人。” 长孙无垢笑了笑道:“也谢谢你陪我。” 7017k 第552章 天降夫君 夏日的太阳似乎升得特别早,早上六点钟不到便亮堂堂的了,不过却十分清凉。长孙无忌每日还保持着早起读书的习惯,所以天一亮他就起床了,洗涮完毕后便取出一部《战国策》来朗读,只是他刚读了几句便觉得地面似乎在微微震动,抬眼望去,竟发现西边的地平线上突然多了许多颗朝阳。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定神仔细一看,不由面色大变,原来那根本不是朝阳,而是一颗颗一大光头,那些大光头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亮堂堂的,就像一颗颗一百瓦的电灯泡似的,乍眼望去还以为是太阳呢。 “敌袭!”不待长孙无忌示警,裴行俨手下负责值岗的士兵立即发出尖厉的警报。 高开山第一个提刀冲了出来,骑上马背凭栏而望,紧接着裴行俨也跑了出来,迅速提槊上马,凝目往西边望去,只见约有上百名光头提着刀气势汹汹往这边扑来,或骑马或步行,速度飞快,稍落后十几米,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估计有上千人之多。 裴行俨面色微变,连忙道:“高世伯,你带女眷先走,小侄在此挡他们一阵子。” 对方人多势众,高开山显然也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所以也不推辞,点头郑重地道:“那行俨你自己注意安全,高世伯先把她们送到安全地点再回来助你。” “不必了,高世伯顾着她们就好,我们都是四条腿,即便打不过还能跑。”裴行俨故作轻松地道。 高开山闻言也不再多讲,立即组织女眷登上马车,然后率领十名护院家丁护送着三辆马车急急驶离,剩下的三四十名家丁则留下来协助裴行俨,由长孙无忌率领。 “无忌兄也赶紧走吧,这里有我就行。”裴行俨道。 长孙无忌手挽角弓,微笑道:“在下的身手虽然不及行俨兄,但杀几个贼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裴行俨闻言笑道:“好,那行俨便与辅机兄并肩作战,给点颜色这些光头瞧瞧。” 此时,那些僧兵已经扑到近前了,领队的正是那大乘皇帝高昙晟,眼见几辆马车驶走,立即对身边一名骑马的光头胖和尚喝道:“悟能,马车上肯定有女眷和金银细软,你带人追回来,剩下的交给朕亲自料理。” 那叫悟能的和尚生得肥头大耳,鼻孔朝天,倒是真有点像猪悟能猪八戒,这货得令一声,立即带着二十骑僧兵绕道追去。 长孙无忌见状急忙崩的一箭射出,一名僧兵当场咽喉中箭落马,然后再射一箭,另一名僧兵又后心中箭落马。 “辅机兄好箭法!”裴行俨不由脱口赞道,苏定岳等人也纷纷喝彩。 正当长孙无忌准备射出第三箭时,那悟能和尚已经率着剩下的十八骑僧兵跑过去了。 高昙晟眼见对方竟然射杀了自己的两名弟子,顿时勃然大怒,火爆脾气上来了,戒刀一挥便带人冲杀上来,一边咆哮道:“给朕剁碎这帮杂碎的。” “好暴躁的秃驴!”裴行俨冷笑一声,马槊抽了一下马屁股,便迅速迎了上去。 苏定岳和五十名亲兵也连忙跟着冲了上去,长孙无忌则率四十名护院在后面压阵,一边以弓箭远距离射杀。 高昙晟眼见裴行俨迎面杀来,不惊反喜,咧着嘴大笑道:“来得好,佛爷便先超渡你!”说完刷的一刀便向裴行俨抡去。 “秃驴,我是来送你上西天的。”裴行俨冷笑一声,举槊相迎。 哐当一声大响,马槊和戒刀相碰,两人都震得晃了几晃,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好大力气的秃驴!” “好大力气的小子!” 裴行俨和高昙晟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拨转马头再次激战在一起,而此时,苏定岳等人也跟那些骑马的僧兵捉对厮杀起来,不过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落在了下风。 长孙无忌见状立即带着一众护院家丁冲杀上去相助,这才堪堪抵住了敌人,不过也很快就被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淹没了。 高昙晟久战裴行俨不下,不禁越来越暴躁,不断地发出阵阵嘶吼,一开始,裴行俨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渐渐发觉自己的心神竟然被这一阵阵刺耳的嘶吼影响到了,开始变得心浮意躁起来,好几次差点被对方的戒刀砍中,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收敛心神应战。 高昙晟得意地喝道:“哈哈,小子知道佛爷的厉害了吧,乖乖下马投降,本佛爷可以给你封个大将军来当,若继续冥顽不化,佛爷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秃驴,闭上你的臭嘴吧,比驴叫还难听。”裴行俨一槊便向着高昙晟的嘴巴刺去,后者怒道:“不知死活的蠢货,既然你找死,那佛爷便成全你。” 高昙晟话音刚下,突然斜地里杀出来一匹马,一刀便劈向他的光头,同时娇叱道:“臭秃驴,吃姑奶奶一刀。” 高昙晟微吃了一惊,急忙侧身闪过,定眼一看,顿时目泛y光,脱口道:“好一个漂亮的小娘们,佛爷可以封你为妃子。” 这个突然杀出的女子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崔道蕴,只见她手执腰刀,杀气腾腾地骂道:“好不要脸的秃驴,作梦吧你。” 裴行俨皱眉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崔道蕴脸上微热道:“我……回来帮长孙无忌公子不行吗?” “辅机兄在那边!”裴行俨指了指道。 崔道蕴羞怒道:“这里那么多秃驴,本姑奶奶想打哪个就打哪个,要你管!”说完娇叱一声便再次杀向高昙晟。 裴行俨皱了皱眉,他深知崔道蕴几斤几两,只怕连和尚的十招都接不住,连忙打马上前接应,于是乎,两人便变成了联手对付高昙晟。 且说高开山护送马车在官道上急奔,只是马车终究是跑不过快马的,渐渐便被后面的僧兵追上了。 “你们先走!”高开山大喝一声横刀立马,在路中等候那些僧兵杀来。 胖和尚悟能见状冷笑一声,突然减速,让两边的和尚迎上去,而他自己则从道旁绕过去,继续追赶马车。 高开山的马刀闪电劈出,迎面而来的一名僧兵当场被劈飞了脑袋,鲜血飞溅,坐骑继续往前跑出十几米,那具无头尸体才轰然坠落马下。 其余僧兵见状都面色微变,散开从四周围上来,不过高开山可没傻到把自己陷入包围,所以猛夹马腹往前冲,所过之处刀光宛若匹敌练,又连砍翻两人。 且说那胖和尚悟能趁机渐渐追近了马车,两名护院家丁试图迎战,但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戒刀劈翻了,这胖和尚的身手竟然相当了得。 胖和尚猛然加速,一路杀到了马车旁边并驾齐驱,用戒刀挑车窗帘子,笑嘻嘻地道:“让贫僧看看什么成色,咦,好俊俏端庄的小妇人!” 车内坐的正是长孙无垢和婢女侍书,两女均被突然冒出来的这颗光头惊得脸色煞白。 “恶僧,找死!”一名护院骑着马迎面一刀削来,胖和尚挥刀一架,趁着两马错身之机,左拳猛地扫在护院的胸口,只听得卡嚓一声,护院往马后暴飞出去,倒在数丈之外鲜血狂吐,眼看是活不成了。 胖和尚杀了一人,依旧跟在马车旁,仿佛啥事也没干似的,一刀把窗帘削掉,嘿嘿笑道:“小娘子别怕,贫僧不好色,只是想跟小娘子你一起参个欢喜禅而已。”说完竟伸手进去,试图捏长孙无垢的脸蛋。 殊不知长孙无垢早就捏着一柄匕首在手里,抬手便划去,那胖和尚吓了一跳,急忙缩手,可是还是被刀锋割了手背,当场鲜血直流。 胖和尚勃然大怒骂道:“好毒的小娼妇,待会看佛爷怎么折辱你。”说完便猛夹马腹加速,试图将赶马车的马夫给劈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崩的一声弦响,一支劲前带着尖厉的啸声破空而至,那速度快得胖和尚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咽喉一阵剧痛。 胖和尚左手捂住喉咙,颈后却多了一个血洞,原来那一箭已经把他的脖子给射了一个对穿。 胖和尚继续在马前上飞驰,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一脸的难以置信。 前见官道前方的百米开外,正停着一支人马,当先一名青年手挽雕弓,骑在一匹高大的青马上,生得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一双眼睛清如溪水,亮似辰星,腰身笔直得像一株飒爽的杨树,赫然正是幽州总管——高长卿。 扑通…… 胖和尚的那匹坐骑几乎跑到高不凡的面前才停下来,而胖和尚的尸体也随即滚落马下。 唏律律…… 赶马车的车夫猛勒缰绳,马车一个急弯,缓缓向一边翻侧,车内传出女子的尖呼声,下一秒,一条青影飙了上前,正是大青马,马背上的高不凡一伸手便按住车辕,生生把将要翻倒的马车给按了下来。 “无垢,你们没事吧?” 7017k 第553章 送回家去 长孙无垢惊魂未定,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接着便看见出现在车窗外的熟悉脸庞,还有那满是关怀和温柔的眼神,不禁娇躯一颤,脱口而出:“夫君!” 这一声荡气回肠的夫君也把某人叫得全身都酥了一般,小夫妻俩四目相对,久久不能分开,自从去年八月新婚匆匆一别,晃眼间便是大半年光景了,有多少个日夜的思念,此刻便有多少个重逢的喜悦。 “啊!”长孙无垢娇呼一声,娇小的身体已经被某人直接从窗口抱了出去,紧紧地拥在怀中。 “无垢,夫君想死你了。”高不凡将长孙无垢柔软的娇躯紧抱住,喜得心花怒放。 长孙无垢又喜又羞,俏脸埋在夫君怀中,直欲融化为一体。婢女侍女掩住小嘴,又哭又笑,刚才可差点把她给吓死了,幸好姑爷突然像天神下凡一般出现,一箭把那恶僧给射杀了。 此时,陈氏、高氏和长孙氏也分明从另外几辆马车中走出来,眼见两人旁边无人地相拥在一起,既高兴又尴尬,现在的年轻人啊,咋没点顾忌呢。 “咳!” “咳咳!” “咳咳咳!” 三位老太太轮流咳嗽了几声,总算打断了小夫妻俩的温存,高不凡抱着长孙无垢翻身下马,这才轻轻将后者放下,有点不好意地行礼道:“孩儿见过娘亲,岳母大人和舅娘。” 陈氏白了儿子一眼道:“没娘心的,眼里只有媳妇,现在才看到为娘啊?” 高不凡讪讪地笑了,饶是长孙无垢落落大方,此话也有点羞不自胜,满脸绯红。 而此时,高不凡带来的人已经协助高开山把剩下的僧兵给全部斩杀掉了,只见高开山擦干净血淋淋的马刀,拍马走了过来,脸上也尽是喜悦:“凡儿来得倒正是时候。” “老爸是不是要感谢孩儿的救命之恩?”高不凡笑道。 高开山老脸一拉道:“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区区几个光头还奈何不了你老子我。” 众人不禁莞尔,这时魏征和杜如晦打马走了过来,翻身下马行礼道:“见过尊翁,老夫人!” 高开山连忙回礼道:“魏先生和杜先生不必多礼。” 魏征和杜如晦又分别向高氏和鲜于氏见礼。 陈氏自然认识魏征和杜如晦,但是高氏和鲜于氏只见过杜如晦,没见过魏征,不过魏征是高不凡手下的首席谋臣她们还是知晓的,如今高不凡把左臂右膀都带来迎接自己等人,足见其对无垢的重视,所以微笑着福还礼道:“两位先生不必多礼。” 众人寒喧了几句,魏征和杜如晦二人这才正式郑重地向长孙无垢行礼,并且口称主母,这位以后就是幽州的女主人了。 长孙无垢盈盈福还一礼道:“竟劳动两位先生前来迎接,无垢深感不安。” “主母言重了,相比于主母从洛阳万里迢迢赶来幽州,历尽艰险,吾等只是走了区区百十里,又算得了什么。”魏征捋须微笑道,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孙无垢,第一眼便觉得相当满意,待到长孙无垢开口说话,他就更加满意了。 此女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说话的声线语调,都让人十分舒适,端庄秀美,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当幽州的女主人。 这时高开山提醒道:“行俨和无忌他们还在后面阻挡恶僧高昙晟,凡儿还是赶紧去支援他们,免得生出意外来。”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无垢,你们在此小聚片刻,我且先去打发了那恶僧。” “嗯,夫君小心点。”长孙无垢柔声叮嘱道。 高不凡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带着五百骑兵呼啸而去。 话说裴行俨一行人在翻越太行山进入恒山郡的时候,就派出快马先行赶往涿郡通知行程了,所以高不凡特意提前带着魏征和杜如晦两人来到涿郡辖下的涿县准备迎接。 就在昨晚,高不凡突然收到消息,说上谷郡治下的涞水县有一僧人杀死县令自立为帝,并且封锁了道路,而涞水县就在涿县的隔壁,高不凡担心裴行俨一行会受阻,所以今日一早便率兵赶到两县交界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刚好遇上了。 且说高不凡率着五百骑赶到交战地点,发现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已经陷入了重围之中,正试图突围而出呢,于是立即下令发起冲锋。 这五百幽州轻骑兵都是经过大战洗礼的精锐,一旦冲锋起来,简直锐不可挡,那些僧兵和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得住,当场就被斩瓜切菜一般杀散了。 高昙晟一见对方来了强援,不由心胆俱寒,立即拨转马头便逃,结果才跑出百来米,一支爆啸着的劲箭便将其射落马下,正中后心,血肉直接炸开,肯定是不活了。 “长卿!”裴行俨和长孙无忌二人眼见高不凡带人杀到,都是惊喜万分。 “无忌,行俨,让你们久等了!”高不凡哈哈大笑着打马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那把四石逐日弓,很明显,刚才那惊人的一箭正是他射的。 崔道蕴打量了一眼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幽州总管高长卿啊,长得真是不赖,而且这臂力也太吓人了。 崔道蕴虽然不知道高不凡手里的弓是几石弓力,但光看那夸张的弓体便知道绝对是三石以上的强弓,能在马上轻松拉开三四石的强弓,还一箭把人射爆的人,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吧,关键那名恶僧高昙晟的武艺也相当高,自己和裴行俨联手也久久没能拿下,结果却被高不凡隔着近五十丈就一箭给射爆了,难怪这家伙被称为将星。 此时此刻,崔道蕴竟有点相高不凡有本事杀死一条黑龙了! 裴行俨和高不凡两人兄弟相见,不约而同地跳下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颇此喜形于色,崔道蕴见状竟然有点羡慕,也不知是羡慕两人的友情,还羡慕男人之间的豪气干云,反正就是羡慕! 长孙无忌比较腼腆,只是微笑地看着,心头大石也放下来了,既然长卿出现,那无垢和娘亲她们肯定也安全了,所以他也没多问。 “无忌,这一路上辛苦了。”高不凡欣悦地道。 长孙无忌微笑道:“倒不是很辛苦,反而这一路上出力最多的是行俨。” 裴行俨笑道:“兄弟之间不论这个。” 高不凡心里暖洋洋的,当初他虽然特意让裴行俨在必要时候接应一下无垢,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远万里把人送来幽州,这份兄弟情谊真没得说了。 “咦,行俨,这位姑娘是?”高不凡目光落在崔道蕴身上,后者脸上微热,拱手道:“小女子博陵崔道蕴。” “原来是崔姑娘,幸会幸会!”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暗忖,行俨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博陵崔氏的女子结识了? 话说高不凡刚才亲眼看到裴行俨和崔道蕴二人联手对敌,所以直觉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长孙无忌暗使了个眼色,然后往一边行去,高不凡连忙跟上。 崔道蕴见到高不凡和长孙无忌两人在远处停下来说话,直觉是在谈论自己,不由十分的不自在,撇了撇嘴道:“哎,裴行俨,你不远万里帮高长卿护送家眷,可是人家好像不把你当兄弟啊,说悄悄话不带你!” 裴行俨好笑道:“幼稚!” 崔道蕴被噎得气乎乎地转过头去。 “现在天亮了,恶僧也被干掉了,你咋还不走?”裴行俨道。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的?人家刚刚帮你打完架,一转头就过河拆桥。”崔道蕴气得眼圈都红了。 裴行俨愕了一下,看着气红了眼的崔大小姐,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来,气势一弱道:“你喜欢走就走,不走就不走,急眼了作甚?” 崔道蕴冷哼一声,再次转过头不理睬。 这时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已经聊完走了回来,眼见如此情影,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裴行俨有点纳闷地道:“你们笑啥?”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崔姑娘,实在对不住,行俨行事鲁莽,竟把你抓来当人质,这些天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现在我和行俨亲自送你回家,以示赔罪。” 裴行俨失声道:“开什么玩笑,我要给她赔罪,还要送家里去?”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正容道:“当然了,人家崔姑娘只是贪玩开了个玩笑,行俨你怎么能把人家掳来了呢,崔姑娘的家人现在也不知急成啥样了,试想一下,要是你妹妹被陌生男人掳走,生死下落不明,你急不急?” 裴行俨愕了一下,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道:“走吧,我们一起把人家崔姑娘送回去,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顶多不过向崔姑娘的家人赔礼道歉而已,难道行俨办不到?” 裴行俨:“????” 崔道蕴感动得唏哩哗啦的,没想到“凶名”在外的幽州总管高长卿竟是一个如此通情达理之人,哪像裴行俨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 念及此,崔道蕴便愤愤地瞪了裴行俨一眼。 裴行俨:“……” 7017k 第554章 般配 且说魏征和杜如晦淡定地在原地等候消息,显然毫不担心,在五百能征惯战的幽州轻骑兵面前,区区千来贼众还不够塞牙缝呢。 果然,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一骑快马便回来禀报道:“总管大人已经击溃了贼人,射杀了贼首高昙晟。” 高氏和鲜于氏闻言都暗念了一声阿弥托佛,她们虽然信佛,但对高昙晟这种恶僧却十分痛恨。长孙无垢也是松了口气,她虽然对自家夫君很有信心,但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也难免有点担心。 众人再等了片刻,又有一骑快马返回来禀报:“总管大人说要亲自把博陵崔家的道蕴姑娘送回去,所以请魏先生把老夫人她们先带到涿县城中休息,另外,总管大人还请杜先马上赶过去,有要事相商。”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肃容道:“属下得令!” “如晦先行失陪了。”杜如晦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便骑马匆匆离开。 魏征拱手客气地道:“还请尊翁,几位老夫人和主母随魏征先行前往涿县城中休息。” 陈氏暗皱起了眉头,凡儿这是作甚呢?为了送那姓崔那女子回去,竟然把无垢和两位亲家也晾在此,这也太过怠慢人家了,只怕两位亲家心里会不高兴啊。 陈氏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发现高氏神色如常,但鲜于氏却是明显表情有点不自然,心里不由更加过意不去了,于是便对魏征道:“魏先生,只是送那个崔姑娘回去罢了,这种事派个人去办便得了,犯不着你们总管大人亲自去办吧?” 言外之意就是让魏征把自己儿子叫回来。 魏征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长孙无垢连忙救场道:“娘亲,夫君既然把杜先生请去商量,肯定还有别的要事待办,咱们先行进城等候也一样的。” 高氏点头道:“无垢说得对,长卿肯定有大事要办,咱们先进城歇着,既安全又舒适,何乐而不为呢?” “是呀是呀,正事要紧,亲家母,咱们还是先进城去吧。”鲜于氏言不由衷地附和道。 “难道接咱们就不是正事?敢情咱们加起来也不如那姓崔的丫头重要,早知道就不来了。”陈氏怄气道。 长孙无垢挽着陈氏的手笑道:“娘亲,好端端的咋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夫君如果不重视咱们,怎么可能亲自从蓟县城赶两百多里路,到此迎接咱们呢?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夫君估计也是有紧要事情得马上处理,所以安排咱们在涿县城中暂时休息,等他办完事,咱们再一起回去也是一样的呀。” 陈氏闻言神色稍霁道:“娘亲并非耍脾气,只是觉得怠慢了两位亲家和无垢你而已。” 长孙无垢甜笑道:“怎么会呢,母亲和舅娘才不会如此小心眼儿。” 高氏亦含笑道:“亲家你多心了。” 鲜于氏也露出了一丝讪笑,本来她是真的有点不满的,但听了长孙无垢那番话后倒是释怀了,还有点为自己的小心眼而惭愧。 魏征不禁暗暗点头,对长孙无垢的评价更高了,此女虚怀若谷,而且善解人意,的确是个贤慧的,看来主公这次算是娶对人了。 接下来,魏征便领着长孙无垢一行人先行回到涿县城中安顿下来。 且说高不凡、长孙无忌和裴行俨三人,待杜如晦赶来后,便命人提了高昙晟的人头,直奔涞水县城而去。 话说这座涞县城三日前才被高昙城占据,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所以当高不凡带着人来到城下,把高昙晟的人头往城头上一扔,并且亮出幽州总管的旗号后,城中的残余登时吓得打开城门投降了。 高不凡立即带着人进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座涞水县城占领了,又将高昙晟的皇后静宣尼姑拖出来当众宣读罪状后斩首示众,就这样,刚建立了三天的大乘帝国便覆灭了,而高不凡也轻易将涞水县纳入了幽州的版图。 崔道蕴亲眼看着高不凡雷厉风行地占领了涞水县城,这才慢慢地回过味来,敢情人家送自己回来只是借口,占领涞水县才是真正的目的,不由郁闷极了,而裴行俨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呼长卿此计高明,搂草打兔子,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座县城。 “长卿,不如咱们直接打到上谷郡的郡治去,捉住郡守崔弘昇,把整个上谷郡也占领得了,现在大家都在抢地盘,手快有手慢无啊。”裴行俨跃跃欲试地道。 裴行俨这小子在虎牢关被老爹裴仁基管得死死的,如今没有了束缚,战争狂人的特质马上又暴露了。 长孙无忌摇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兵戎相见只是下策。” 裴行俨不以为然地道:“此乃书生之见,抢地盘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不用兵怎么行?譬如这座涞水县城,虽说咱们轻松拿下了,但终究还是要兵临成城才办到,所以说,这个世道拳头大就是真理,如果不是利刃加颈,谁愿意把自己的地盘让出来?” 长孙无忌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所以也不生气,只是微笑道:“行俨此言大谬也!” 裴行俨眉毛一扬道:“辅机兄要是有办法不用兵便能将上谷郡拿下,我裴行俨就服你,以后见面都恭称一句先生,且执弟子之礼!” 长孙无忌虽然沉稳,但好歹也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那里没有点热血气性,闻言也扬了扬眉道:“此言可当真?” 裴行俨拍着胸口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辅机兄若是办不到,那得换你在我面前执弟子之礼。”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裴行俨嘿笑道:“辅机要是玩不起,可以不赌!” 长孙无忌皱眉道:“行俨真要赌?” “赌,为什么不赌,反正赢定了,嘿嘿,我不介意收个弟子的。”裴行俨嘿笑道。 “那好吧,我跟你赌了,不过得行俨你配合才行,要不然就作罢。”长孙无忌道。 裴行俨也很想看看长孙无忌到底有什么妙计能在不用兵的情况,将上谷郡拿下,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相视一笑,裴行俨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妙,感觉入了局似的,皱眉问道:“你们干嘛笑得如此诡异?长卿,你不会和辅机一起合谋坑我吧?”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那能呢,咱们俩是过命的交情,我即便坑自己也不会坑你。” 裴行俨闻言心中一暖,不由放下心来,对着长孙无忌信心十足地道:“说吧,辅机兄有何妙计,需要我如何配合?” 长孙无忌微笑道:“此计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跟博陵崔氏联姻。” 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大变道:“莫非你要我娶崔道蕴那傻姑娘?” 长孙无忌摇头道:“怎么可能,要娶也是长卿娶,还轮不到你。” 裴行俨脸上微窘,同时又神色古怪地道:“让长卿娶崔道蕴,你这大舅子倒真想得出来,也不怕无垢姑娘削你,而且人家博陵崔氏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怎么可能把嫡女嫁给长卿作侧室。” 长孙无忌和高不凡再次相视一笑,得,有戏,这小子看似对人家姑娘无感,实则却是上心了。 “你们又笑啥?”裴行俨更窘了,还有点头皮发麻。 长孙无忌故意一拍额头道:“听行俨如此一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博陵崔氏还真不可能把嫡女嫁给长卿作妾室,对了,杜先生娶亲了没?” 杜如晦笑道:“鄙人的儿女都能上街打酱油了,而且鄙人的出身如何配得上博陵崔氏?门不当户不对,更无可能,倒是无忌公子可以考虑一下。”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长孙家虽然式微,但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而且本人品貌尚可,才学尚可,应该也不算辱没了道蕴姑娘……” 高不凡眼见裴行俨面色越来越难看,差点都绿了,不由哈哈笑道:“无忌,你就别逗行俨了!” 裴行俨的脸刷的变得通红,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道:“辅机所言不差,可以试试。”说完瞥了一眼正在院子中兴致勃勃地逗弄海东青的崔道蕴。 长孙无忌笑道:“得了,我也不逗你了,其实我和长卿都觉得行俨你跟道蕴姑娘挺般配的,所以如果要联姻的话,非你莫属!” 裴行俨面红耳赤地道:“我跟她哪里般配了,此女跟个大傻妞似的。”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异口同声地道:“这一点你们最配。” 裴行俨愕了一下,勃然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欺人太甚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还是委屈无忌你吧。” 裴行俨连忙道:“不必了,谁叫我裴行俨义薄云天,为了长卿你的霸业,两肋插刀又何妨。”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同时投来鄙夷的目光,杜如晦捋须而笑,跟几个有趣的年轻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7017k 第555章 信任 崔道蕴出身博陵崔氏,乃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但却不爱红装爱武装,平日舞枪弄棍,架鹰斗狗,跟族中一帮小霸王混在一起,十足假小子一个,不过这假小子却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身材也发育得比同龄女子更加丰满,按照裴行俨的直男眼光,此女无疑长在了他的审美上,前大后也圆,好生养,而且脸蛋还不好看。所以,小裴同学虽然表面对人家姑娘冷淡且不屑,实则有点耍酷的味道,因此,如果是与博陵崔氏联姻,他还是乐意的。 崔道蕴显然对高不凡那只海东青十分感兴趣,此刻正在院子拿着新鲜的动物内脏来投喂它,一点也嫌脏,玩得不亦乐乎,看样子已经把回家的事忘到呱哇国去了,果真是个大神经的乐天派,随遇而安。 高不凡禁不住凑到裴行俨耳边道:“此女不仅好生养,还很好养。” 裴行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轻咳了一声道:“朋友妻不可欺,非礼勿视。”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这小子敢情已经把人家当成囊中之物,刚才还在那装矜持,不要脸! 众人走出屋内行到院子中,正在玩鹰的崔道蕴顿时有点局促起来,行礼道:“道蕴见过高大人。”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多礼,道蕴姑娘很喜欢这只猎鹰?” 崔道蕴点了点头道:“这种纯白的鹰隼十分罕见,高大人在哪里找到的?而且还驯化得如此伶俐。” 看得出崔道蕴真的很喜欢这种海东青,眼中透着浓浓的喜爱,裴行俨见状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高不凡。 高不凡相当无语,丫的果然有异性没人性,刚才还不要不要的,现在巴不得把心肝也掏给人家了? “也罢,为了兄弟的幸福,割点肉也得认了。”高不凡内心滴着血,脸上却和颜悦色地道:“既然道蕴姑娘喜欢,那便送给你吧,权当我替行俨向你赔罪。” 崔道蕴大喜过望,脱口道:“真的?” 高不凡微笑道:“自是真的,本总管从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行俨,你说是不是?” 裴行俨故作冷酷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动万分,真是好兄弟呀。 崔道蕴闻言反而犹豫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这个高长卿见本姑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所以对本姑娘动了心思?哼哼,拜托,你有妻子了好吗,真是个花心大萝卜,真替无垢姐姐不值。 高不凡要是知道裴道蕴此刻的想法,保准啼笑皆非。 “还是算吧,君子不夺人所好,多谢高大人的好意,这只猎鹰我不能要。”崔道蕴婉言拒绝道。 高不凡不禁有点意外,裴行俨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很喜欢这只猎鹰,怎么别人送给你反倒不要了?” 崔道蕴奇怪看了裴行俨一眼:“关你什么事?” 裴行俨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正是应该了那句风水轮流转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倒是隐约猜到了崔道蕴的心思,笑道:“行俨,既然道蕴姑娘不要,这只猎鹰就送给你以,它叫万里。” 崔道蕴立即瞪大一双杏目问道:“高大人有很多猎鹰吗?” “这种纯白的鹰隼只有两只,一只送给了上谷郡丞李靖大人,现在只剩下这只了。”高不凡直言道。 崔道蕴皱眉道:“既然只剩一只,那你干嘛往外送?” “谁说我往外送了,这叫肥水流外人田好吗?”高不凡心中暗道,嘴上却笑言:“可能是我这个人过于仗义疏财吧。” 崔道蕴立即道:“那这只猎鹰我要了,谢谢高大人。” 裴行俨皱了皱眉:“刚才不是不要吗?现在咋跟我抢了?” “本姑娘现在又想要了,不行吗?”崔道蕴得意洋洋地道:“就跟你抢。” 裴行俨挥手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懒得和你争。” 崔道蕴奇道:“太阳从西边出了?”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见状嘴角都不由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来,郎有情妾有意,看来这门亲事稳了。 此时,亲兵队长高大河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总管大人,李郡丞在城外约见。” 高不凡微愕,二哥这动作倒是挺快的,如果自己晚来一步,这座涞来县城未必能顺利拿下,毕竟二哥现在还是大隋的官,身为上谷郡的郡丞,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郡丞可带了兵马?”高不凡问道。 “带了,兵力约莫千余。”高大河答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去迎一迎。” 高不凡说完便往院外行去,裴行俨、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连忙跟了出去,崔道蕴眼珠一转,也无声地跟在后面。 高不凡来到城门处,吩咐人打开城门,裴行俨虽然知道高不凡和李靖是结拜兄弟,但后者带着兵马前来,意图不明,所以有点担心地道:“长卿,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二哥如果想攻城,至少也会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了,高不凡一马当先驰了出门,裴行俨等人也跟了出去,只见一支人马驻扎在距离城门半里外,一面“李”字旗帜高高飘扬,李靖孤身一骑停在阵前百米开外,静静等候高不凡的到来。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跟李郡丞聊聊。”高不凡吩咐了一声,独自策马来到李靖的面前。 “二哥来得挺快的。”高不凡笑道。 李靖见高不凡没有携带兵器,心中一暖道:“还不是比三弟你晚了一步。” 原来昨日上谷郡守崔弘昇本打算请李靖出面当和事佬,劝说高不凡放了自己的侄女崔道蕴的,结果李靖还没出发,涞水县发生叛乱的消息却传来了,大乘寺僧人高昙晟竟然杀死了县令称帝,还册封皇后和分封百官。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目前大隋虽然遍地都是反贼,但顶多也就是称王称公,称帝的真没几个,上一个称帝的是江南刘元进,前年就被王世充给杀了,如今坟头草都已三丈高了吧。 而且人家刘元进好歹占据了一郡之地,拥兵过十万,高昙晟这僧人仅凭区区百来僧兵,裹挟数千信众就敢称帝,这分明是嫌死得不够快啊。 当下,崔弘昇也暂时顾不得自家侄女了,命令李靖火速出兵涞水县镇压高昙晟,而当李靖调动好兵马准备出发时,崔弘图又带着数百族兵像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回来,一问之下才得知,崔弘图竟然被僧人高昙晟打败了,敢情那凶僧还挺能打的。 于是李靖便向崔弘图了解情况,就这样耽搁了半天,当李靖第二天带人赶到涞水县城时,发现涞水县城竟被三弟高不凡抢先占领了,于是只好在城外约见。 此时,只听高不凡笑着解释道:“我本来是前来迎接家父和无垢他们的,正好碰上恶僧高昙晟围攻他们的车队,便出手把他给宰了,顺势把这座涞水县也占下来了,二哥要是专门前来收复涞水县的,不用你动手,三弟我现在就带人离开。” “当真?”李靖不动声色地道。 高不凡立即回头对着远处的亲兵队长高大河大声喝道:“传我号令,所有人退出城。” 李靖心中一暖,摆手道:“不必了,我只是奉了崔太守之名前来镇压高昙晟,既然他已经被三弟解决了,二哥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过,道蕴姑娘乃太守大人的侄女,还望三弟给我一个面子,把人放还吧。” 高不凡爽快地道:“没问题,小事一庄而已,其实不用二哥你来,我都打算把人放了。” “那就谢过三弟了!”李靖拱手喜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二哥不必见外,嗯,我也正想拜访一下崔太守,倒是要麻烦二哥待引见一下。” 李靖微愕,使了个询问的眼神,估计是以为高不凡打算借机干掉崔弘昇了,心中颇有点为难,其实这些年崔弘昇对他这个郡丞还是很不错的,放权任他施为。 “二哥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行俨和道蕴姑娘现在……呵呵!”高不凡勾起两只拇指头比了个配对的动作。 李靖眼前一亮,顿时心照不宣,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三弟麾下的谋士果然了不起,如果裴行俨能跟博陵崔氏联姻,那么三弟便极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博陵和上谷二郡,自己这个郡丞也就不必夹在中间难做了。 李靖和徐世绩不同,徐世绩没有当过一天官,反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李靖却是大隋的官,而且父辈也是大隋的臣子,若杀了上司崔弘昇反隋,那就是不忠不义。 可如果是崔弘昇出面把上谷郡献给高不凡,那李靖就没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至少不用沾上同僚的鲜血。 “好,那二哥便为三弟引见,只是三弟若亲自前往上谷郡治,不嫌太过冒险了些?”李靖目光炯炯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洒然道:“有二哥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靖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56章 你直我也直 大业十二年五月十二日,骄阳似火,一骑快马急急驰入上谷郡的郡治,四蹄急速地敲击着被晒得滚烫的石板街道,直奔太守府而去。 快马奔至太守府门前,骑士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堂,高声报道:“幽州总管高长卿将要达城外了。” 上谷郡太守崔弘昇面色变幻不定,而其弟崔弘图更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高长卿果然来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话说昨日李靖便派快马回禀,说恶僧高昙晟已然被幽州总管高不凡诛杀了,涞水县也由高总管“暂时接管”,并且高总管有意明日前来上谷郡治拜访太守大人。 崔弘昇和崔弘图兄弟一听,只以李靖已经反水投靠了高不凡,而所谓的“拜访”乃江湖黑话,意思就是明日率大军前来攻打上谷郡治,顺便取你上谷郡太守的首级,所以兄弟二人竟吓得一整晚没睡,连夜调集人手加固城防,同时向周边郡县请求支援。 “高长卿带了多少人马?”崔弘昇沉声问。 那名探子神色古怪地道:“只带了三个人,另外还有李郡丞和道蕴姑娘陪同。” 崔弘昇和崔弘图愕然相视,只带三个人?高长卿竟然如此托大,抑或人家的确只是来拜访的? “那李靖带了多少人马?”崔弘图有点不放心,连忙追问道。 探子答道:“李郡丞倒也把带去的人马都带回来了,不过在二十里外便停下驻扎了。” 崔弘昇目光一闪,捋须思索了片刻,挥手吩咐管家道:“命人准备好酒席,本官亲自出城去迎一迎高总管。” 崔弘图闻言心中一动,低声道:“大哥可是觉得高长卿没有恶意?” 崔弘昇点了点头道:“高长卿不带一兵一卒前来,而李靖也在二十里外扎营,目的自然是向咱们表达拜访的诚意,而且对方把道蕴也带回来了,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崔弘图目光一闪道:“这个高长卿倒是胆子不小,竟然敢不带兵前来,难道不怕我们对他不利?” 不过崔弘图转念一想,人家高长卿似乎还真的不怕,凭幽州现在的实力,自己动了人家一根汗毛,只怕幽州那些骄兵悍将立即就会率大军前来把整个上谷郡给推平了,要知道高长卿麾下的徐世绩、尉迟敬德、卢升等人都不是吃素的,另外还有一群十分了得的谋士。 崔弘昇淡道:“不管他高长卿前来是什么目的,我自不变应万变,只要他不撕破脸,咱们好酒好肉招待,然后把他打发走便是。” “嗯,大哥言之有理。”崔弘图点了点头。 在崔弘昇看来,高不凡这次前来无非是一个目的,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武力夺取上谷郡,第二种方法是通过游说拉拢,让自己主动献出上谷郡。 如今大隋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塌,而幽州兵强马壮,近在咫尺,如果高不凡率大军来攻,上谷郡肯定是抵挡不住的,最终只有屈服投降一途。 幸好,高不凡这次并没有率大军前来,那么十有八九是要通过游说拉扰了,如此一来,自己的性命自然无忧了,而且可操作的空间也更大一些,大不了来个“拖字诀”,最后既不得罪近在眼前的幽州,又对朝廷有所交待,等局势进一步明朗再表明态度,如此左右逢源,无疑才是上上之策。 嘿,不得不说,这个崔弘昇不愧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能混到郡守这个职位,显然都不是愚蠢之辈。 很快,又有探马回来禀报说幽州总管高长卿距城五里地了,于是崔弘昇和崔弘图兄弟立即率着地方官打开城门出相迎,为保险起见,还带了数百名官兵列阵两边保护。 且说崔弘昇率着众官员出城等候了几分钟,果然见到六骑出现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往城门这边小跑过来。 这时,一骑越众而出,加快速度往这边奔来,崔弘图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的女儿崔道蕴,不禁又惊又喜。 “爹,大伯!”崔道蕴兴高采烈地奔至众人面前,肩头上竟还立着一只白色的鹰隼,十分之神气。 崔道蕴翻身下马,乐呵呵地福了一礼道:“道蕴给大伯请安,给阿爹请安,给诸位大人请安。” 上谷郡的一众地方官神色各异,纷纷还礼,心中暗忖,这位姑奶奶如此模样,可不像是被劫持啊,倒更像是刚外出游玩归来。 崔弘图皱了皱眉道:“蕴儿,你这只猎鹰哪来的?” 崔道蕴笑嘻嘻地道:“幽州总管高长卿送的,纯白的矛隼,十分珍贵呢。” 崔弘昇和崔弘图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一种可能。 这时,高不凡和李靖等人也来到了近前,这次与高不凡同来的还有裴行俨,长孙无忌和杜如晦。 崔弘昇虽然没见过高不凡,但是一眼便从气度上认出了他,抱拳一揖,恭敬地道:“上谷郡太守崔弘昇,见过高总管。” 幽州总管一职虽然是高不凡自领的,没有品秩,但却是幽州的老大,雄霸一方的枭雄,崔弘昇这个从三品的太守也十分识趣地执下官之礼,至于其他地方官那就更要执下官之礼的。 高不凡微笑道:“崔太守不必多礼,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乃虎贲中郎将,光禄大夫裴仁基裴大人的长子裴行俨,这位乃长孙晟长将军三子长孙无忌,这位是杜如晦先生,曾任釜阳县尉。” “幸会幸会!”大家很没营养地寒喧了一会,便进城去了。 崔弘昇见到高不凡竟神色自若地随自己进城,不禁暗暗佩服此子的胆气。 且说众人进了太守府中落座,李靖便道:“启禀太守大人,下官奉大人之命前往平定反僧高昙晟,不过下官赶到时,高昙晟已经被高总管扫灭了,高昙晟本也被射杀。” “知道了!”崔弘昇只是点了点头便一句带过了,对于涞水县城被高不凡趁机占领这件事也只字不提,显然也是默认涞水县城归于幽州治下了,没办法,打又打不过,想让高不凡把吃进肚子里的肥肉吐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众人闲聊了几句,高不凡便微笑道:“日前行俨和道蕴姑娘产生了点误会,幸好大家都没有损伤,还请崔太守和崔员外多多包涵,行俨,还不向崔员外和道蕴姑娘道歉?” 崔弘图没有官职在身,所以高不凡口称崔员外。 裴行俨站起来抱拳道:“崔员外,道蕴姑娘,对不住了。” 崔道蕴轻哼了一声,把脸偏到一边去,嘴角却是露出了得意地笑容,没良心的家伙,终于向本姑娘道歉了! 崔弘图连忙道:“没关系,其实是小女挑衅在先,她也有错,道蕴,快向裴公子道歉!” 崔道蕴顿时傻了眼,吃吃地道:“我……给他道歉?爹你有没见有没搞错啊?” 崔弘图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崔道蕴只好不情愿地道:“对不住了裴——大——郎!” 裴行俨顿时舒服了,咧嘴一笑,崔道蕴有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高不凡笑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可见行俨和道蕴姑娘其实挺投缘的,不知道蕴姑娘可曾婚配?” 此言一出,崔弘昇和崔弘图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暗道:“来了,果然不出所料。” 崔道蕴呆了呆,脸蛋飞起两朵红霞,紧张得内心扑通地急跳,坏了坏了,高长卿这个花心大萝卜不会真的看中本姑娘,向阿爹他提亲吧? 崔弘图小心翼翼地轻咳一声道:“小女倒是尚未婚配。” 高不凡高兴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崔道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脱口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嫁给你,你有妻子了,宁为鸡首,不作牛后,本姑娘才不作侧室呢!” 此言一出,在场登时静得落针可闻,高不凡和长孙无忌呆若木鸡,裴行俨更是憋得脸色通红。 高不凡不由啼笑皆非,尴尬地轻咳一声道:“道蕴姑娘,你误会了!” 崔道蕴顿时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吃吃地道:“我……我误会了吗,呵呵,原来是我误会了,呵呵,那没事了,对不起!” 看着这一脸尴尬傻笑的傻大姐,裴行俨不禁满头黑线。 高不凡又轻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行俨兄弟正好也尚未娶亲,却对道蕴姑娘一见钟情,所以本总管厚颜为行俨兄弟求娶道蕴姑娘,不知崔员外意下如何?” “什么?一见钟情,你……我?”崔道蕴失声道,指了指裴行俨,又指了指自己,一脸的难以置信。 饶是裴行俨脸皮并不薄,此刻也禁不住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长卿,你这用词也太浮夸了吧,兄弟我不要面子吗? “咳,在下对道蕴姑娘的确……那个,不知道蕴姑娘愿不愿意下嫁给在下。”裴行俨硬着头皮道。 崔道蕴羞喜地低下头,喃喃地道:“即便我愿意,也得我爹作主呀,你咋不自己问我爹?” 7017k 第557章 快死了 众人把崔道蕴羞喜的模样看在眼内,还有那近乎直接答应的话语听在耳中,便都知道这位千肯万肯了,作为老子的崔弘图既尴尬,又有点猝不及防,心道:“完了完了,这傻丫头被人掳去了几天,怎么反而被人家给哄上手了呢,我这是前世作了什么孽呀?竟生了这么一个笨笨的赔钱货。” 高不凡看着崔弘图笑而不语,只静候对方的回复,后者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大哥崔弘昇。 崔弘昇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崔弘图立即醒起大哥说过以不变应万变的事,便轻咳一声道:“裴公子一表人才,武艺超群,自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不过事关小女的终身大事,本人也不能仓促决定,需跟家人商量过再回复高总管。” 高不凡似乎早有所料,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道:“应该的,那本总管便静候崔员外的佳音了。” 崔道蕴瞥了一眼裴行俨,欲言犹止,崔弘图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幸好,这傻丫头最终并未再说出些惊人之语来。 既然崔弘图使出了拖字诀,这个话题也只能暂告一段落了,众人又聊了片刻,崔弘昇便吩咐入席,于是大家又换了个地方喝酒吃饭,继续逢场作戏,宴毕,高不凡等人便告辞离开了太守府,崔弘昇又亲自送出城去,做足了礼数。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份了,晴空万里,两只白色的鹰隼在天空盘旋嬉戏,如今一只属于李靖,另则一只属于崔道蕴了。 高不凡拍了拍裴行俨的肩头笑道:“行俨,放心吧,若是崔弘图不答应,我便派兵帮你把媳妇抢回来。” 裴行俨脸上微窘,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大可不必,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到时长卿借我一支兵马,我自己去抢就行。” 高不凡不禁好笑道:“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 裴行俨嘿嘿一笑道:“那得要看谁强扭了,要是长卿派其他人领兵,那肯定不甜的,如果是我自己领兵,那必须甜,嘿嘿,看得出,那傻大妞稀罕我!” 众人不由为之绝倒!!! 杜如晦笑道:“其实这种结果早在鄙人意料之中,如今局势未明,博陵崔氏不可能明确表态倒向幽州,所以崔弘图便使了个拖字诀来拖延时间,这想必也是崔弘昇授意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咱们幽州的实力不断壮大,而朝廷不断式微,此消彼长之下,想必博陵崔氏最终会做出明智选择的,裴大郎便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裴行俨闻言心情大好:“杜先生高见。” 长孙无忌凑趣道:“到时别忘了叫我一声长孙先生,执弟子之礼。” 裴行俨嘿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到时再说吧。” 高不凡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语气肯定地道:“应该不用多久,行俨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最迟年底之前。”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为何?” 高不凡暗淡淡地道:“张须陀快死了!” 杜如晦心中一动,隐入了沉思当中,片刻之后也点了点头道:“张须陀的确快死了。” 裴行俨不由奇道:“长卿和杜先生莫非都能掐会算?张须陀能征惯战,威震天下,自大业七年以来,剿灭的义军没一百万也有六七十万了,八风营更是天下无敌,试问谁能要得了他的命?” 杜如晦捋须微笑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张须陀的确能征惯战没错,其麾下的八风营也是所向无敌,但自大业七年以来,至今已经有六年矣,这些年,反隋义军层出不穷,越剿越多,张须陀也不是铁打的,六年来几乎没停过,如今已经是疲惫苍老之躯,其麾下的齐郡儿郎也成了久战疲惫之师。 前段时间于交河一战,张须陀的八风营为世绩所破,士气受挫,顿时疲态尽显,齐郡儿郎厌战思归。张须陀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放弃了攻打幽州,本欲率军回齐郡休整的,结果杨广却一封圣旨把他调去对付瓦岗军。 瓦岗军如今士气正虹,李密和翟让拥兵百万,张须陀以一支久战疲惫之师对阵李密,未战胜负便定矣,而以张须陀对大隋的赤胆忠心,最终战死沙场,以身殉国的可能很大。” 裴行俨闻言沉默了,他虽然已经厌倦了腐烂不堪的大隋,但对张须陀还是心怀敬意的,甚至将其视为偶像,所以张须陀若战死了,他会很难过! 此时,杜如晦继续分析道:“张须陀乃大隋最后的柱石,一旦其战死沙场,各地义军也便再无所顾忌了大隋江山必然不用多久便会轰然倒塌,博陵崔氏眼见局势明朗,自然也会明智地答应这门亲事,彻底倒向咱们幽州,当然,前提是咱们幽州也要不断地强大起来,否则难保博陵崔氏不会倒向其他势力。” 长孙无忌点头道:“杜先生所言不差,长卿回后也该图谋关外之地了。” “是得提上日程了!”高不凡点了点头,当初他留着罗艺是为了养寇自重,如今既然和杨广闹掰,自然不必再继续留着罗艺养肥了,关外之地乃幽州的大后方,必须搞定了才无后顾之忧,然后才能放心的南下逐鹿中原。 裴行俨这小子就是个战争狂,此行前来幽州,护送长孙无垢只是顺带的,真正目的是想跟着高不凡打天下,闯一番大事业,所以闻言顿时兴奋得热血沸腾,挥了挥拳头道:“既然要收拾罗艺,我裴行俨必须打头阵!” 高不凡笑言:“放心,会有行俨你的用武之地的,你若有本事,连带把契丹打下来也行。” 裴行俨咧嘴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长孙无忌连忙道:“长卿不可鲁莽,契丹背后的靠山是突厥人,长卿若打算争天下,即便不交好突厥人,暂时也不能与突厥为敌,否则光是应付突厥人就能耗尽咱们的所有精力了,争天下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杜如晦点头道:“长孙公子此言甚是,突厥有控弦之兵三十万,想当初大隋之所以能腾出手来消灭南陈,一统天下,正是由于长孙晟将军离强合弱的战略拖住了突厥人,所以这个时候与突厥人为敌殊为不智。” 高不凡微惊,看来自己近来走得太顺,的确有点得意忘形,连忙郑重地道:“多谢无忌和杜先生提醒,长卿受教了。” 杜如晦微微笑道:“总管大人胸怀抱负,虚心纳谏,若能一直持之以恒,何愁大事不成呢?” 长孙无忌点头道:“这是长卿你的长处,愿长卿不忘不弃。” 裴行俨凑趣道:“那我的长处呢?”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裴行俨大方地道:“本人的心胸虽然不如长卿,但也不是小肠鸡肠之辈,你们尽管畅所欲言。”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还是笑而不语。 裴行俨皱了皱眉道:“难道本人一无是处?” 长孙无忌摇头道:“非也非也,行俨你很勇猛,可为万人敌!” 杜如晦接口道:“裴大郎很直率仗义,可为挚友。” 高不凡点头道:“附议!” 裴行俨闻言得意地嘿嘿一笑:“谬赞了,没想到大家对在下的评价竟然如此高。” 长孙无忌笑道:“所以行俨和道蕴姑娘乃天造地设的一双。” 裴行俨愕然不解:“此话怎讲?莫非她跟本人一样优秀?” 长孙无无忌轻咳一声道:“因为你们都很直……率大方!” “而且很爽快!”高不凡补充道。 7017k 第558章 动静要大 高不凡等人当晚便回到了涞水县城,第二日,杜如晦留下来暂时代理涞水县令,负责日常的治理工作,过几天幽州府会派出几个人才来接替他,而高不凡这个甩手掌柜则拍拍屁股离开了,赶回涿县接父母妻子去。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幽州各郡县的主要官员任免权都抓在朝廷手里,但是现在幽州已经脱离了大隋,人事任免权便转到了幽州府,确切地来讲,应该是抓在了高不凡这个幽州总管的手中。 如今,高不凡名下的幽州府已经取代了朝廷,成为幽州最高的政治权力机构,幽州下属所有的官员几乎都出自幽州府。高不凡是幽州府的龙头老大,而魏征、杜如晦、徐世绩、尉迟敬德、温彦伯、崔九龄和卢升等人则是第一批的骨干成员,他们负责管理幽州府的内部事务,包括人才招纳、地方官员的推举等等,而幽州府推举出来的人才,必须经过高不凡的首肯,这才能够正式走马上任。 当然,这种人才筛选制度和管理模式还是比较粗糙的,而且漏洞百出,正所谓人非圣贤,真正能做到大公无私的人恐怕没几个,如今幽州府有魏黑脸把关,而且杜如晦等人都是第一批跟着高不凡创业打拼的人才,还能保持初心,但随着吸纳的人才越来越多,或者日后事业越做越大,问题肯定会越多,越来越突出,幽州府不可能再继续保持廉洁、公正和高效。 所以,高不凡近日已经和魏征、杜如晦等人研究引入明清时期成熟的科举制度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完美的,只要是合适的就是好制度。正如科举制的八股文,大家都说他太过僵化陈腐,但至少它公平啊,不管是门阀世家出身,还是寒门百姓,只要能写出漂亮的文章,就能当官上位,就能改变命运。又譬如现在的高考也是如此,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它能保证公平,保证下层人民往上层流通,从而有效地防止了阶级固化。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国家和制度如果阶级固化了,当官的世代当官割韭菜,种地只能世代种地当韭菜,受压迫,受剥削,那么这个国家离一键重启不远矣。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回到涿县接上了父母和无垢等人,便浩浩荡荡地往蓟县城而去。 蓟县城是涿郡的郡治,现在也是幽州的政治中心,高不凡的幽州总管府也设在蓟县城中,本来有人提议把杨广的临朔宫改为总管府,但被高不凡否决了,魏征和杜如晦二人也不同意,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也担心高不凡住进豪华宫殿中会变得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现在正是打江山的创业阶段,江山都未打下就想着坐江山享受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叮铃铃……叮铃铃…… 马车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就像长孙无垢此刻的心情一般愉悦,自从洛阳逃出来后,一路晓行夜宿,担惊受怕,经历了近两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抵达幽州了,再也不用担心被朝廷抓回去,以后自己便可以在幽州与夫君幸福的双宿双栖了,而且幽州这片富庶的土地还是属于自家夫君的…… 越接近蓟县城便越繁华了,官道也修得越宽阔,马路上人来人往,商旅不绝,高氏、鲜于氏都禁不住透过轿帘好奇地往外面窥看。 “啧啧,这还没进城呢便车水马龙的,可见这座蓟县城得有多热闹,来之前我只以为蓟县城即便再繁华也不可能及得上洛阳,如今看来竟似比洛阳还要热闹些。”鲜于氏满眼惊喜地道。 高氏微笑道:“热闹是挺热闹的,真要比起来,只怕还是不及洛阳的。” 高氏说的也是实话,东都洛阳可是杨广花举国之力营建的,人口超五十万,房屋不计其数,光是这人口和城池的规模,蓟县城就远不及洛阳。 不过呢,由于近年来幽州稳定,百姓丰足,所以拥入的人口越来越多,小小一座蓟县城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了,所以十分拥挤,特别是早晚出入城的高峰期,四个城门都能堵得你怀疑人生。 所以高不凡已经生出了重建一座新城的念头,而巧合的是,袁天罡不久前神神秘秘地找到了高不凡,说他寻到了一处有王气的龙脉,还带高不凡去看过。 高不凡跟着袁天罡到了地头一看,发现那地方竟然正好是后世明十三陵所在的天寿山,于是高不凡大致估计了一个方位和距离,然后把袁天罡带到后世北京城所在的位置,问袁天罡这里适不适合建一座都城。 袁天罡一见这地方便神色古怪地盯着高不凡,显然是怀疑高不凡在扮猪吃老虎,实际也是一个精通风水地理的大国手,嘿,别说,北京城这地方的确是经过后世不少风水高手堪舆才选出来的风水宝地。 高不凡自然不是什么风水大国手,不过后世的北京城建在这个位置他是知晓的,所在得到袁天罡肯定的回复好后,他顺势便请求袁天罡帮忙规模城市布局。 袁天罡竟然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立即便答应下来,并且开始埋头梳理这地方的山势河流和地脉的走向,为前期规划工作做准备。 袁天罡竟然对建城如此狂热,倒是大大出乎高不凡所料,不过一问李淳风,高不凡便释然了。正如李淳风醉心于天文,而袁天罡却痴迷于风水地理,而规划一座规模宏大的都城,无疑能让袁罡施展平生所学,还能从中总结经验得失,相当于一种修行,而且一旦这座都城建好,他袁天罡的名字也能随着这座都城万世流芳。 所以说,袁天罡赚大发了,也难怪他会如此热衷的,就连李淳风都羡慕到眼红,表示愿当副手协助袁天罡一起规划这座新都城。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了,立即便答下来,只是袁大道长想吃“独食”,对此颇有微词。 “姑娘你看,那些人抱着麦秸在干嘛啊?”婢女侍书忽然惊讶地道。 长孙无垢稍稍撩起车窗帘子望去,只见官道两边的麦田里正有很多百姓在收割麦子,麦垛东一堆西一堆的十分壮观,但奇怪的是,那些百姓并没有把麦子捆起来背回家脱粒,而是围着一台古怪的机器,把麦子穗伸进机器里,一会儿后再取出来,麦穗上的麦粒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秸。 原来那些百姓使用的只是后世用脚踩的脱粒机,用南方口语就叫“禾机”,是人力带动的,只需用脚踩,里面带着铁刺的大轮子就会转动,把麦穗上的谷粒给打下来,大大地提高了脱粒的效率。 这种机器在后世已经是落后得老掉牙了淘汰品了,但在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绝对是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且说长孙无垢观察了片刻便看出了端倪,欣喜地道:“这种新工具估计又是夫君发明的,用来打麦方便快捷。” 正是知夫莫若妻了,这种打粒机确实是高不凡“指导”神机局发明的,今年才开始在幽州地区推广,免费送出一百台给百姓试用,效果显著,受到一致的好评,如今神机局已经收到了数百台的订单了。 对了,神机局的前身是神机班,高凡目前已经把神机班从军队里剥离出来,正式改名神机局,专门负责研发各种民用和军用设施,相信日后神机局的成果会越来越丰硕,有力提高幽州的生产力和武器水平。 “姑爷应该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侍书满眼崇拜地道。 长孙无垢笑了笑,侍书只是看到一种新鲜的生产工具,而长孙无垢看到的却是一个繁华,充满勃勃生机的幽州。 这里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种田的农人,眼神都是亮堂堂,显然都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跟她们一路上遇到的大不相同,别处的贩夫走卒,别处的农人,要么满脸愁苦,要么眼神麻木冷漠,甚至是凶残贪婪。 一个地方是不是政通人和,是不是生活丰足,是不是风气良,看其百姓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出来,所以很明显,夫君把幽州这块地方治理得很好,长孙无垢的心里自然惊喜万分,这可是明气象啊,看来夫君不仅打仗在行,治政能力也不弱。 啪啦啪啦…… 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如雷般响起,长孙无垢和侍书都吓得面色大变,正惊慌失措时,马车帘子被掀起了,高不凡探首进来,笑安慰道:“无垢不用慌,放鞭炮而已!” “鞭炮?”长孙无垢轻拍着胸脯,好奇地掀起车帘望去,只见城门上方浓烟滚滚,纸屑纷飞,火花四溅,不由有点看呆了。 高不凡笑道:“那就是鞭炮,节日喜庆时用的,跟爆竹一样,不过用的不是竹子。” 长孙无垢恍然道:“原来如此,敢情又是夫君发明出来的新东西,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吓死个人了。” 高不凡握住长孙无垢的小手,深情地道:“夫君要让整个幽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女主人来了,动静不大怎么行?” 7017k 第559章 美好的夏夜 长孙无垢闻言轻轻一颤,芳心瞬间被柔情蜜意所灌满,霞飞双颊,美不胜收,婢女侍书更是满眼羡慕的小星星。 没错,高不凡要让全幽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女主人来了,只是放鞭炮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除此之外,今日幽州辖下的所有县城都发钱发粮,不分男女老幼,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到指定地点领取两文钱和一升粮食,虽然不多,但免费送的,谁会嫌少? 所以,此刻幽州各地的城镇都热闹无比,比赶集还要热闹几倍,于是大家都知道,咱们幽州的女主人到了,她叫——长孙无垢。 荆县城头上这一串鞭炮很长很长,足足烧了十几分钟才烧完,白烟弥漫升腾,宛若祥瑞仙景,把夹道欢迎的百姓们都看得张口结舌,震撼不已。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满地鞭炮的碎纸屑,就好像铺上了一层红毯似的,车队便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中驶进了蓟县城。 此时此刻,车内的几位老太太都乐得心花怒放,这迎接仪式真没得说了,连皇上都没有过的待遇啊,嗯,确实没有过,因为杨广连鞭炮长啥样都不知道。 鲜于氏本来还觉得之前被怠慢了,现在自然无话可说了,对着高氏竖起大指,直言你家女婿可以,没有忘本,把无垢都宠上天了! ……………… 入夜了,这盛夏的夜晚依旧酷热,不过跟长孙无垢在一起时,高不凡却不觉得热,因为此女恬淡安娴的气质总能让人心境平和,就像某首歌词里面所的唱的:你就是夏天里的雪糕,冬天里的棉袄,夜里,发光的灯泡! 幽州总管府,屋内点着两根蜡烛,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夫妻二人对席而坐,一边安静地吃着晚饭,菜肴不多,但是荤素搭配,十分精致。 新浴后的长孙无垢穿着一身轻薄的夏衫,一头秀发写意地挽在脑后,端庄娴雅中透着几分居家的娇庸,夏衫的领口开得有点大,雪肤粉颈,优雅动人,那细吞慢嚼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优美,烛光映照之下,肌肤就像镀上了一层釉质似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温泉滑水洗凝脂”这句诗句来。 长孙无垢往高不凡碗里夹了一箸菜道:“夫君为何不好好吃饭,总是看妾身呢?” 高不凡认真地道:“因为无垢已经秀色可餐了,再吃饭我怕会撑着。” 长孙无垢脸上一红,心里甜丝丝的,赧然白了某人一眼,然后放下碗筷不吃了。高不微愕道:“无垢为何不吃了,可是菜肴不合口味?”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道:“太甜了。” 高不凡连忙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奇道:“除了这碗莲子羹,都不甜呀?” 长孙无垢道:“是夫君的嘴太甜了。” 高不凡这才回过意来,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无垢也有如此情趣的一面,端起饭碗道:“好吧,咱们一起吃饭吧,夫君不看就是了。” 长孙无垢香腮泛起一抹笑意,这才重新端起碗筷子,往高不凡碗里夹了一块羊肉,温柔地道:“夫君乃幽州之主,身系一方百姓,每日事务繁忙,更应该好好吃饭保重身体才是,吃好睡好了才有精力做事。” 高不凡心中一暖,也给长孙无垢夹了一箸菜肴道:“无垢你也是,好好吃饭保重身体,吃好睡好才能一直陪着我,如果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你陪着,夫君肯定不会再好好吃饭了。” 长孙无垢芳心一颤,心中柔肠百结,点了点头道:“只要夫君不厌烦无垢,无垢一辈子都会陪在夫君的身边。” 高不凡闻言禁不住动情地握住了长无垢的柔夷,暗暗地道:“无垢,你一定会长寿的,我保证!” 历史上的长孙无垢似乎很短命,三十来岁就撒手人寰了,这是高不凡一直所担心的,幸好,无垢今年才十七岁不到,高不凡决定给她制定一个完善的健身计划,让好她拥有一个棒棒的健康身体。 其实,史书上并没有详细记载长孙无垢患有什么病,但她十三岁嫁给了李世民,并先后为李世民生下了三子四女,几乎是平均两年一个,要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十分伤元气的,而且还一定概率的风险,即便在医学发达的年代,很有女人也不愿意生那么多,更何况是落后的古代?每生一个无疑就等于在鬼门关中走一遭,而长孙无垢十三岁就开始嫁人生孩子,能长命出奇了,即便是锦衣玉食也禁不住如此频繁的伤元气啊! 幸好,现在长孙无垢嫁给高不凡时已经满十六岁了,而且还没生孩子,而且高不凡作为穿越者,在生孩子这方面还是知道节制的,如无意外,长孙无垢应该能避免短命的悲剧。 长孙无垢虽然不知道高不凡此刻在想什么,但夫君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深情和疼惜还是让她心尖儿都在发颤,有点慌乱地道:“夫君……你,怎么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嗯,咱们吃饭吧。” 于是小夫妻俩又继续默默吃饭,晚风中除了饭菜的香味,还有甜密的温馨。 “听说夫君下令给幽州的所有百姓发钱发粮食了。”长孙无垢忽然问道。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据说长孙无垢十分节俭,不会是觉得自己太奢侈浪费了吧?轻咳一声道:“是发了点儿,就两文钱和一升米面而已。” 长孙无垢扑哧的失笑出声:“夫君干嘛小心翼翼的,跟做错事了似的?” “咦,无垢你不觉得夫君太奢侈浪费了吗?”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道:“夫君又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花费,怎么算得上是奢侈浪费呢,受益的是老百姓啊。” 高不凡闻言夸张地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还以为无垢你怪为夫呢!” 长孙无垢不禁好笑道:“夫君是幽州之主,即便你为了享受而花费,妾身最多也就是劝谏几句,又怎么会怪你呢。” 高不凡摇头认真地道:“不是的,如果我以后做错了,无垢不仅可以劝谏我,还可以纠正我,甚至骂我几句也行。” 长孙无垢闻言很是感动,温柔地道:“夫为妻纲,无垢怎么可以骂夫君呢,不过夫君既然如此说了,那以为夫君若做得不对,无垢给你指出时可不要生气哦。” 高不凡哈哈笑道:“放心,魏征够毒舌的了,为夫都能忍受,莫非无垢你能比老魏毒舌?” 长孙无垢白了某人一眼,忍不住又失笑出声,转移话题道:“夫君明天可有安排?” “魏征安排了接风宴,届时大家都会来参加,无垢你最好准备一下。”高不凡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作为幽州的女主人,是该出面见一见夫君麾下的谋臣和将士的。 高不凡又笑道:“回头我再带无垢四处走走,作为幽州的老板娘,又怎能不知道自己以后管着多少家当呢。” 长孙无垢甜笑道:“好吧,那么妾身便好好看看我家夫君这些年打下地盘。” “嗯,可要看仔细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又不止这些了。”高不凡笑言道。 长孙无垢心一动,忽然道:“夫君,无垢初来乍到的也没个要好的朋友,改天能不能请诗柔姑娘到府上来陪无垢说说话?” 高不凡神色顿时有点不自然起来,前段时间崔护已经暗示要将柔儿许配给自己了,而且魏征和杜如晦等人也主张自己把柔儿以平妻之礼娶过来,一来进一步拉拢清河崔氏,二来也好为高家开枝散叶。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对传宗接代是极为看重的,而且高不凡身为幽州之主,现在还后继无人,如果出了点意外,那就真的要树倒猢狲散了,只有生了儿子,根基才算真正稳下来。 譬如蜀主刘备,虽然生了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但人家好歹也是继承人啊,所以刘备死后,诸葛亮至少还有个阿斗可以继续扶持,从而让蜀国凝聚不散。 因此,魏征和杜如晦等人不仅极力赞成高不凡迎娶崔诗柔,还劝高不凡多纳妾,尽快多搞几个“小凡凡”出来,那样幽州就稳了。 所以此时长孙无垢主动提起诗柔,高不凡难免有点心虚了,支吾道:“噢,那我……回头跟崔兄提一下。” 长孙无垢笑道:“谢谢夫君!” 高不凡心里不由暗忖,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趁机提出迎娶柔儿为平妻,会不会太渣了点儿?算了,无垢今天才刚来,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先让两女见面熟悉一下也好。 且说小夫妻两吃完晚饭,侍书和鸣翠二人把碗筷收拾好,高不凡便带着无垢到院中闲逛消食,手牵手在月下互诉衷肠,然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天雷如何勾地火的事就不描述了,反正,二人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夏夜,除了夏虫的鸣唱,还有闺房的浅语妮喃! 7017k 第560章 高开道 每年的夏季,季风由南往北吹,洋流也随着往北流动,此刻,正有两艏海船高高升起船帆,借着海风驶入了渤海湾,出现在渔阳郡的海边一带。 这两艏海船都挺大的,每艏能够乘坐五十人左右,桅杆上都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燕”字,迎风猎猎,相当威风,但是,两艏船上的人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而且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严重不良。 原来船上的竟是“燕王”格谦麾下的一支残兵。 格谦原是渤海郡厌次县人氏,大业九年就开始响应山东长白山王薄起兵反隋了,这些年逐渐发展壮大,占据了豆子卤坑(地名),拥兵十万,自称燕王。 这两年格谦率军南下江淮,兵逼东都,于是杨广下令王世充出兵围剿他。话说王世充的确有两把刷子,把格谦打得落花流水,前段时更是一举将格谦的军队击溃了,并且擒杀了格谦。 格谦麾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高开道,率领百余残兵,乘坐两条海船遁入大海,因此逃过了一劫。 高开道显然被王世充打怕了,不敢继续留在江淮沿海,于是乘海船顺流北上,由于山东莱州湾一带有隋军水师驻扎,所以高开道也不敢停留,继续北上渤海湾,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不知不觉竟到了渔阳郡沿岸。 巧得很,高开道也是渤海郡蓨县人,跟老爹高开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却没有什么关系。这个高开道原是海边煮盐为生的贫民,而且经常乘船出海打渔,所以水性精熟,对在海上行船也很有经验,后来他加入了“燕王”格谦麾下,渐渐受到了后者的赏识和重用。 可惜好景不长,如今格谦被王世充干掉了,高开道虽然捡回一命,但也只剩下两艏船和百余名伤病交加的弟兄了,其实刚开始时,有近两百人随同高开道逃出海的,但是在海上漂泊了大半个月,由于伤病和食物短缺,陆陆续续死掉了近半人,最多的时候一天死了二十多人。 高开道命人把尸体全部扔进大海,最后干脆把将伤和病重者也统统扔入海中,如此一来虽然节省了粮食和用水,但也让士气进一步低落。 此刻,高开道正在船头的甲板上往岸上的陆地瞭望,只见他上身打着赤膊,身材匀称,皮肤呈现古铜色,肌肉线条明显,显得健壮而有力,而且胸前和背后的疤痕多达十几处。 俗语说得好,男人身上的疤痕是他的荣誉勋章,高开道此人作战勇猛,身上的疤痕都是他在战场上受伤时所留下的,这不仅是他的荣誉勋章,还是是镇慑麾下的法宝,跟现在社会大哥身上的纹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话说高开道把伤病者也扔进大海,此等冷血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一些部下的不满,而高开道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这些天都兵器不离手,一直打着赤膊,露出浑身可怖的人伤疤,让部下那些人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当然,高开道自己也明白,再猛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只是权宜这计罢了,若自己再不能带着大家走出困境,得到食物和饮用水,底下的人迟早会造他的反。 这时,高开道忽然一指远处的陆地,对着身边的几名心腹部下道:“那个地方我去过,应该就是渔阳郡的丰南县,如今正是麦子收获的时候,咱们上岸去抢一把,粮食就有了。” 几名心腹部下均大喜,其中一人道:“那敢情好,搞快点,老子差不多一个月没吃肉了,要是再没油水润一润,感觉肠子都快打结了。” “嘿,何止肠子打结,老子下面都要生锈了,再不找个母的润一润,只怕就要废了。”另一名心腹十分猥琐地道。 众人哈哈大笑,均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高开道往海面吐了一口痰,狞笑道:“那还等什么,靠岸打牙斋去吧。” 于是乎,两艏大船便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往岸边驶去,在距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抛锚,然后分乘小船划到岸边登上陆地。 本来一直垂头丧气,无精打彩的残兵一登岸,立即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提着兵器便扑向沿海的一座集镇,展开了烧杀抢掠。 ………… 崔诗柔心情忐忑地随着父亲崔护来到了幽州总管府前,同来的还有其母何氏,她们是受到长孙无垢的主动邀请前来过府一聚的。 “崔兄来了,快快请进。” 崔护等人刚进了府门,便见高不凡从屋里热情地迎了出来。崔护不禁心中一暖,长卿现在的地位越来越高了,而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和谦虚,连忙道:“总管大人太客气了,怎敢劳动你亲自相迎呢!” 高不凡皱眉道:“崔兄怎么越发的见外了。” 崔护正容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礼不可废,现在长卿乃幽州之主,还是不要跟以前那般随意的好。”说完压低声音道:“要是让魏长史见到,只怕长卿你也得挨批。” 高不凡暗汗,他的确因为跟下属相处时“不守礼”被魏征当众喷过好几次,轻咳一下,低声道:“没事,老魏今天不在。” 崔护微笑道:“君子慎独,咱们还是按规矩来好点。” 两人正说着话,崔夫人何氏,还有崔诗柔也在婢女的搀扶下袅袅娉娉地进了府门。眼见高不凡迎出屋来,何氏心中自是高兴,连忙福了一礼道:“民妇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拱手还礼道:“崔夫人客气了,不必多礼。” 崔诗柔今天穿了一身水绿高腰长裙,外罩粉色宽袖上衣,明眸皓齿,眉目如画,走起路来就像一朵临风绿荷似的,她偷偷瞥了高不凡一眼,盈盈下拜道:“诗柔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微笑道:“柔儿来了,快进屋去吧,无垢在后面等你。” 崔诗柔闻言脸蛋儿又红了,乖巧了点了点头,随着母亲进了屋里。 大家进了客厅,老爹高开山站起来相迎,彼此见过之后,便有婢女把何氏和崔诗柔领往后宅跟老夫人陈氏和长孙无垢相见,而崔护则留在客厅继续与高开山父子相谈。 且说何氏母女二人到了后宅,陈氏和长孙无垢也十分礼遇,亲自迎出了庭院中。 “柔儿妹妹长得可真俊。”长孙无垢热情地迎上前牵住了崔诗柔的双手。 崔诗柔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见到长孙无垢温婉端庄,竟如此平易近人,倒是慢慢放松下来,有点羞涩地道:“无垢姐姐才好看,柔儿哪及得上无垢姐姐。” 陈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崔诗柔一遍,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女模样和身段自是上好的,性子也应该偏柔弱乖巧,如此倒也好,日后应该不至于跟无垢争风吃醋,闹得后宅不得安宁。 陈氏在观察崔诗柔,而何氏也在观察长孙无垢,说实话,何氏对女儿坐偏还是颇有微词的,虽然说是平妻,但终究不是元配,然而此时看到长孙无垢的仪容气质,何氏也不得不承认,跟此女相比,柔儿的确是有所不如,柔儿太过柔弱了,撑不起大场面。 如果高不凡只是“小门小户”就算了,柔儿坐正也勉强能镇得住,可是高不凡现在可是幽州之主,割据数郡之地,日后地盘也肯定会越来越大,称王称公也只是迟早的事,若是运气来了,坐江山也有可能的,这个时候,自然是端庄大气的长孙无垢更适合执握后宅。 众人寒暄完毕便落座相谈,长孙无垢和崔诗柔显然都有意要交好对方,所以很快便熟稔起来,几乎无话不谈。 崔诗柔让婢女舒儿把一只鸟笼子提上来,里面装着一只黄绿相间的鹦鹉,甜笑道:“上次无垢姐姐让高大哥捎了许多零食,还有首饰给柔儿,这只金刚鹦鹉是柔儿特意给无垢姐姐训养的。” 长孙无垢喜道:“当时我只是跟夫君随口一说,请柔儿妹妹养一只鹦鹉,没想到柔儿妹妹竟然真上心了,谢谢啦,真漂亮!” 舒儿得意地道:“它还会说话呢,黄缨,快说话!” 那黄绿鹦鹉立即伸长颈子嚷道:“夫人吉祥,老夫人吉祥!” 侍书惊讶地捂住了嘴道:“这小东西真的会说话啊!” 陈氏也十分惊喜,笑道:“好伶俐的小鸟,是柔儿姑娘你亲自驯养的?” 崔诗柔娇憨地点了点头。 何氏笑道:“这痴儿没别的本事,从小就爱种花草和养些小动物,这方面她是最熟练了。” 长孙无垢含笑道:“崔夫人此言差矣,柔儿姑娘的这种本事可是大本事呀,我听说,夫君的信鸽和军鹰就是柔儿训练出来的,对夫君的帮助非常大。” 陈氏点头道:“可不是,这次我和无垢能及时撤出洛阳,那信鸽可是帮了大忙的。” 何氏闻言心中不禁喜上眉梢,笑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偏生我家这痴儿就爱伺弄些花弄小鸟什么的,我都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了呢。” 7017k 第561章 腊月娶亲 陈氏笑言:“崔夫人说笑了,柔儿姑娘如似品貌才情,只怕求娶之人趋之若鹜,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呢?” 崔诗柔莫名的一阵紧张,赧然地低下头,此时那只金刚鹦鹦却突然摇头晃脑地嚷道:“姻缘本是前生定,此是前生结良缘。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 崔诗柔登时面红耳赤,舒儿捂住小嘴偷偷地吐了吐舌。 陈氏讶然道:“这只鹦鹉还会吟诗?” 何氏解释道:“这并非是诗,是当初李淳风李祭酒给柔儿解签时的签语,也不知这只鹦鹉怎么就学了去了。” 舒儿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婢子打趣姑娘时,被黄缨听到学去了吧。” 长孙无垢心中微动,笑道:“可见黄缨的确十分伶俐,只不知这签语作何解?” 何氏心念电转,便将当日崔诗柔在街上遇到李淳风求签的经过说了一遍,陈氏听完后望向崔诗柔的目光都有些变了,贼亮贼亮的! 话说陈氏和丈夫高开山“努力”了半辈子才生下了高不凡这棵独苗,甚至曾经一度想过放弃,并且催丈夫高开山纳妾,奈何丈夫对自己情深,一直拖着不办,幸好,后来陈氏终于怀上了,最后也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老两口如此折腾,自然很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及早生儿育女了,然而事与愿违呀,凡儿似乎遗传了老两口的毛病,先是和线娘和鸣翠都通过房了,这些年来都没有动静,去年又与无垢完婚了,依旧没有动静。 这可把高开山和陈氏给急坏了,有事无事便给儿子弄些啥汤来进补,恨不得把自身试过的偏方都给儿子吃一遍,而此时听闻崔诗柔的签语“积德麒麟入梦中,贵子添福到白头”,分明就是早生贵子的吉兆啊,所以陈氏的心思顿时便活泛起来。 长孙无垢瞥了一眼两眼放光的婆婆,内心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不过夫君若能尽早后继有人,她自是乐见的,况且她早就准好接纳崔诗柔了,于是微笑道:“崔老夫人,无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又怕冒昧了!” 何氏笑道:“但说无妨,咱们妇道人家在后宅说些体己话而已,无需那么多讲究的,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便好。” 长孙无垢点头道:“那无垢便直言了,我家夫君和崔管事乃过命的交情,也多亏了清河崔氏的鼎力相助才走到今天,何不来个亲上加亲?” 崔氏柔的芳心扑通的急跳起来,双颊飞起两朵醉人的红霞,连忙低下头,显然已经猜到长孙无垢要说什么了。 何氏故作不解地道:“不知总管夫人此言何意?” 长孙无垢微笑道:“我家夫君虽然没有明言,但显然对柔儿妹妹是很中意的,所以无垢厚颜为夫君求娶柔儿妹妹,并以平妻之礼娶过门,不知崔老夫人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婢女舒儿惊呆了,就连陈氏也面露吃惊之色,她虽然恨不得儿子把崔诗柔立即娶过门,但是由无垢主动提出,还是让她颇为意外,也万分感动。 何氏此时也禁不住佩服长孙无垢的胸襟和气度,换着是她肯定是办不到的,因为丈夫崔护纳了一房小妾的事,她还怄气了好一阵子呢。 何氏瞥了一眼羞得几乎把下巴都埋进胸脯里的女儿崔诗柔,故作矜持地道:“总管夫人……您看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作不了主,回头问问当家的才能答应你。” 长孙无垢点头道:“理应如此。”说完又牵着崔诗柔的小手歉然道:“柔儿妹妹,无垢姐姐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啊,没……没有!”崔诗柔吃吃地道,满脸的娇羞,众人一见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心照不宣。 众人又闲坐了半个时辰左右,何氏便站起来告辞了,陈氏和长孙无垢要留饭也被婉拒了,于是便把两人送出后宅。 送走了何氏母女后,陈氏禁不住拉着长孙无垢的小手,一脸的怜惜和歉疚:“无垢,真委屈你了,其实你若不愿意,娘亲……” 长孙无垢微笑打断道:“娘亲,无垢没有受委屈啊,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清河崔氏也是数一数二的百年华族,若肯把女子以平妻之礼嫁过来,已然十分难得了,而且柔儿妹妹性情也很好,无论是清河崔氏,还是她本人都对夫君有很大助力。 另外,李祭酒那签卦如果灵验的话,柔儿妹妹应该有早生贵子的福气,无垢自然乐见夫君早日后继有人。只要柔儿妹妹能为咱们高家诞下麒麟儿,别说一个平妻,就算是正室之位无垢也可以让出来。” 陈氏闻言不禁大为动容,疼惜地摸了着无垢的脸蛋道:“无垢快别这么说,无论凡儿以后有多出息,地位有多高,娘亲都只认无垢你是凡儿的元配正室,你这个傻妮子啊,以后可别再提什么让位了,还有,以后凡儿敢对你不好,娘亲打断他的腿。” 长孙无垢闻言也是感动,情不自禁地靠入陈氏的怀中,后者心肝肉肉地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凡儿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到无垢你如此贤慧的媳妇。” 长孙无垢虽然大度贤慧,但正所谓爱情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一点情绪也没有呢,此时被婆婆理解和安慰,心中的那点郁闷也排解了不少。 且说何氏回到家中后便迫不及待地向丈夫崔护提起长孙无垢亲自出面提亲的事,后者听完后不禁由衷感叹道:“看来我终究还是小看了长孙氏了,此女比我想象中还要大气,果真有母仪天下之姿啊,佩服佩服!” 何氏没好气地道:“也别只顾佩服了,这门亲事该怎么应?” 崔护笑道:“还能怎么应,自是一口答应了。” 何氏皱眉道:“虽然是平妻,可是妾身总觉得咱们柔儿委屈了,咱们清河崔氏可不是普通人家。” 崔护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现在柔儿要是不嫁过去,以后你才后悔呢,况且咱们柔儿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早跟人家走了喽。” 何氏闻言叹了口气道:“也罢,你拿主意就好,只要柔儿以后过得好,妾身也无话可说了,幸好,那长孙氏也是个好性情的人,柔儿嫁过去应该不至于受委屈的。” 崔护摆手道:“你放心好了,为夫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人,怎么可能把柔儿往火坑里推呢,李淳风的那签卦你也是知道的,柔儿和长卿的姻缘乃上天注定,错不了。” 何氏闻言顿时又高兴起来:“话说李淳风的确有点道行,他说咱们柔儿红鸾星动,今年年底或明年初就会办喜事,结果真应验了,要是柔儿再为高长卿诞下长子,那就更好了。” 崔护闻言露出了郑重之色道:“李淳风和袁天罡的确有真材实学,长卿前段时间出兵南下时,这两人便算出长卿此行有一正劫,而且九死一生,结果长卿竟就真的遇险了,差点丢了性命,幸好最好逢凶化吉。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见长卿的确是个大气运之人,看着吧,长卿日后的成就绝非仅此于此,即便他日龙飞九天也不出奇。” 何氏闻言不由激动了一把,要是高长卿日后真坐了江山,那么柔儿岂不是成皇贵妃了?也应了李淳风贵不可言的签卦。 如此一想,何氏顿时觉得女儿即便嫁给高不凡作平妻也不是什么委屈的事了,甚至只恨不得马上把婚事办了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夫妻二人拿定主意,第二天崔护便找到了魏征稍加暗示,后者立即便领会了,又过了几天,杜如晦这个“专业”媒人便代表高不凡正式登门向崔护提亲,经过一番繁琐的程度后,最终由李淳风敲定七月初七过大礼,然后腊月十六迎亲。 就这样,高不凡和崔诗柔的婚事便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静候好日子的到来。 7017k 第562章 合流 正如高不凡当初所料,罗艺终于顶不住把卢龙塞放弃了,拱手让给了尉迟敬德。没办法,不放弃不行啊,毕竟从关外的柳城郡给卢龙塞的守军运送补给太难了,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山路难走,运送一石粮食到卢龙塞,路上就得消耗掉二十石的粮食,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罗艺坚持了数月后,终于顶不住了,无奈之下只得忍痛放弃掉卢龙塞,连夜偷偷把守军全部撤走。 如此一来,卢龙塞和临榆关这两大关隘,还有奚口便全部掌控在高不凡手中了,这便意味攻伐的主动权也完全转到了高不凡的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兵攻取关外之地。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罗艺虽然去年底被高不凡赶出了关外,但此人确实也有一股狠劲,不仅牢牢控制住柳城郡,今年开春后还连续出兵攻掠柳城郡以东的燕郡和辽西郡,如今燕郡已经被他攻下了,就连辽西郡也有近半被他收入囊中。 罗艺估计是跟高不凡卯上了,得知后者自领幽州总管一职后,他也自称营州总管,并且宣布柳城郡、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都是他罗艺的地盘,其他任何人不得染指。 另外,罗艺还派人联系契丹和高句丽,许以好处结盟,以稳定周边的关系,然后好集中精力反攻幽州,营州太过贫瘠了,远不能与富庶的幽州相比,而且还孤悬关外,北边和东边都是夷族,南边又是大海,被困在这里实在没有前途可言。 所以,罗艺现在是卯足了劲头,勒紧裤头带也要反攻幽州,那样才能闯开一条出路,否则迟早也是被吞并的下场,要么是被高句丽吞并,要么是被幽州吞并,至于契丹嘛,如今还是一盘散沙,罗艺暂时还瞧不上眼。 话说这一日,罗艺正率军前往攻打辽西郡的路上,忽然有下属来回禀道:“总管大人,海边有两艏大船搁浅了,船上悬挂的是“燕”字旗号,也不知是打哪来的,总管大人你看要不要顺手拿下?” 罗艺心中一动,临时改变了行军方向,在斥候的带领下往南赶到了海边,果然见到离岸十几米的海上停着两艏海船,如今正值退潮的时候,所以船底搁浅了,歪在那动弹不得。 罗艺见状大喜,立即命人弄来了几艏小船,试图登上这两艏海船,只是没想到船上的那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罗艺麾下的将士攻了半个小时也未能登船,还付出了二十多条人命。 这下子把罗艺给惹急眼了,眼看潮水又要涨起来,煮熟的鸭子将要飞走,于是便下令用火攻,一排排醮了桐油的火箭射过去,两艏海船登时被点着了,船上的那伙人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弃船投降。 原来这伙人不是别个,正是高开道一伙! 话说数天之前,高开道带人在渔阳郡的丰南县一带抢掠了一番,然后便逃船上迅速离开,这一日抵达燕郡沿海,正打算故技重施,上岸抢掠物资和人口,结果运气不太好,抢掠完返回时竟然退潮了,两艏大船搁浅在离岸不远处动弹不得,最后成了罗艺的盘中菜。 此时,高开道和手下的几名骨干分子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罗艺面前。 “这是我们的营州总管罗大人,跪下!” 高开道本来还想表现得硬气一些的,结果膝弯处挨了一刀背,吃痛之下只能扑通的跪倒在上。 罗艺眯缝着一对三角眼,好整以暇地打着高开道,淡淡地问:“你叫什么字?” 高开道冷哼一声道:“某家高开道,原是燕王麾下的大将。” “燕王?哪个燕王?” 高开道不满地说:“燕王格谦你都没听过,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薛万钧哂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被王世充打得落花流水的格谦,敢情你这厮竟是他的部下,难怪如此差劲。” 高开道勃然怒道:“放你娘的屁,要不是某家时运不济,大船搁浅了,会落到你们手里?有种的放了某家和一众弟兄,看某家如何教训你。” 薛万钧冷笑道:“放了你?当我跟你一样白痴,总管大人,也甭跟他废话,一刀砍了脑袋得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罗艺却是眼珠一转道:“高开道,你的人似乎很熟悉海战。” 高开道傲然道:“某家从小在就海边煮盐为生,出海打渔也是常事,而某家麾下这些弟兄都是熟练的水手,打海战正是我们的强项,今日要不是搁浅了,你们来多少人都得栽。” 罗艺暗喜,抽刀割断绑在高开道双手的绳索,后者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冷笑道:“罗总管莫非是想招揽某家?” 罗艺反问道:“本总管富有数郡之地,麾下精兵强将十余万,难道不值得你效忠吗?” 高开道哂笑道:“吹牛皮谁不会,我就问你,是幽州富有,还是营州富有,是幽州总管高长卿强,还是你营州总管罗艺强?” 罗艺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薛万钧飞起一脚把高开道踹得飞跌出去,手中长枪直抵后者的咽喉,厉声喝道:“再敢对罗总管有半点不敬,我薛万钧一枪便取尔狗命。” 罗艺大步迈上前,一脚踩住了高开道的手掌,后者痛得面色煞白,不过却十分硬气,没有痛呼出声。 罗艺狞笑道:“果然是条硬汉子,本总管倒要看看你是真硬还是假硬。” 罗艺说着拔出了腰刀,嗖的一刀便削掉了高开道的左手小指,后者终于痛得惨叫出声。 “就这,还是不够硬啊!”罗艺神色极为不屑,作势又要砍掉高开道的另一根手指,后者急忙大声道:“某家愿意效忠罗总管!” 罗艺的刀凝在半空,阴险的三角眼玩味地盯着高开道:“当真!” 高开道此刻已经痛得满额的冷汗,猛点头道:“我高开道对天发誓,从此效忠罗总管,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罗艺这才收刀归鞘,笑吟吟地把高开道扶起来道:“高将军何不早说呢,早说了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来人,给高将军包扎伤口。” 一名军医急忙上前替高开道包括了伤口。 罗艺拍了拍高开道的肩头道:“高将军也别怪本总管心狠啊,实在是……你不应该提起高长卿那杂碎,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本总管便禁不住火冒丈,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高开道领教了罗艺的毒辣后,此刻显然不敢再桀骜不驯了,小心翼翼地道:“莫非罗总管和那高长卿有仇?” 罗艺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有仇,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这杂碎阴险无耻,不仅污蔑和算计本总管,还把屎盆子都往本总管头上扣,而且用阴谋诡计抢了本总管的北平郡……” 罗艺说到这里忽然打住,又拍了拍高开道的肩头笑道:“不过没关系,本总管迟早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报仇雪恨的。” 高开道立即表忠心道:“罗总管只要一声令下,属愿作先锋直捣涿郡,割下高长卿的人头献给总管大人。” 罗艺见高开道如此上道,哈哈一笑道:“很好,高将军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接下来会有你用武之地的。” 高开道讨好地道:“日前属下在渔阳郡的丰南县打了一次秋风,除了一些粮食牲畜,还有几个鲜嫩的小妇人,颇有几分姿色,本来打算自己享用的,现在都进献给总管大人吧。” 薛万钧嘲讽地道:“如今连你本人都是咱们总管大人的阶下囚,你觉船上那些东西和女人还属于你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说进献?” 高开道不由面红耳赤,罗艺却摇头道:“万钧,话不能这么说,高将军现在可不是阶下囚,而是本总管的下属,也是你的同僚,以后对同僚不能如此恶语相向。” 薛万钧裂了裂嘴道:“是,属下知道了。” 罗艺笑着大方地道:“高将军的一番心意,本总管心领了,那些美人就留着你自己享用吧,权当是对你的奖赏。” 高开道愕了一下,问道:“奖赏?属下实在不太明白!” 罗艺阴笑着道:“抢掠渔阳郡的事,你做得很好,只要能让高长卿吃亏,让他产生损失,本总管都很开心,他的损失越大,本总管就越开心,所以,高将军你值得奖赏。” 高开道心中一动,狞笑道:“原来如此,那以后属下再接再厉,争取为总管大人多立新功。” 罗艺竖起大拇指道:“高将军举一反三,是个聪明人,本总管最喜欢聪明人了,走,到本总管的帐中喝两杯,欢迎高将军的同时,也为高将军压压惊。” 薛万钧不由暗皱了皱眉头,这个高开道一看就是不甘于人下之人,关键还能屈能伸,总管大人若只以仅凭借武力相威逼就能让其俯首称臣,恐怕大错特错了,但愿不要闹出祸患来才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63章 海盗为祸 正所谓七月流火,八月流金。眼下虽然已经是七月初秋时节,但是天气依旧炙热,天空中烈阳高挂。 这里是涿郡雍奴县(天津武清一带)临海附近的一处集镇,今日本是赶集的日子,以往是相当之热闹的,不过现在却水静河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后的恶臭,放眼望去,短短的几十米街道,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多是些老弱妇孺,由于天气炙热,尸体都已呈巨人观了,散发出阵阵恶臭,数不清的苍蝇嗡嗡的飞来飞去,还有野狗在啃食尸体。 看着眼前的情景,高不凡目光冷沉无比,温颜博和崔九龄也是面色铁青,这支海盗实在太过丧心病狂了,竟然连襁褓里的婴儿都不放过,那些妇女的尸体更是不着寸缕,显然在被杀之前,还遭到了非人的凌辱。 高大河等亲兵眼见如此惨景,无不握紧了刀柄,差点把牙齿都要咬碎了,这帮畜牲真该千刀万剐。 话说自从五月末,渔阳郡的丰南县某集镇被海贼袭击过一次后,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北平郡、渔阳郡的沿海村镇也频频遭袭,而且这些来自海上的强盗手段极为残忍无道,把能带走的统统带走,带不走的则全部毁去,人和畜都统统杀光,造成的破坏均是毁灭性的,震动了整个幽州,沿海一带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 高不凡对此极为重视,已经派遣徐世绩和尉迟敬德分别驻守渔阳郡和北平郡沿海,设法剿灭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海盗,然而幽州的海岸线比较长,而这支海盗又神出鬼没,真的防不防,这不,如今涿郡的雍奴县沿海又遭到袭击了。 这次高不凡立即亲自带人赶到事发地点,但是那些海盗早已经跑得无踪无影了,只留下一座被劫掠屠杀后的集镇,那情景真的是惨绝人寰。 这时,高不凡在一棵大树前停下了脚步,树上挂着两颗人头,血迹早已经风干了,五官也腐烂了,有白色的蛆虫在眼窝里蠕动,风一吹,人头飘来荡去的,极为瘆人。 这两颗人头下方的树干上还用红漆写着几行潦草的字:来如风去如风,金银财宝都抢空。鸡鸭牛羊全都要,男男女女皆杀光。要问大爷我是谁?幽州总管他祖宗。 温彦博和崔九龄读完不由勃然变色,岂有此理,好嚣张的海盗,该杀! 亲兵队长高大河更是咆哮一声,拔出腰刀狠狠地劈在树干上,把那几行字生生给削了下来。 高不凡愤怒过后反而平静了,很明显,这支海盗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目的除了抢掠,恐怕就是要搞乱幽州,让百姓人心惶惶,破坏幽州的生产和生活秩序,从而达到削弱幽州的目的,难怪手段会如此残忍。 高不凡亲自把两颗人头从树上解下来,又命人将镇上所有的尸体民收殓掩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香祭拜,对着那巨大的坟包深深躬了三个躬,其身后的幽州军将士们也神色悲愤地鞠躬行礼。 这一幕,把附近前来围观的百姓都看得眼眶湿润了,无不捏紧了拳头,露出了同仇敌忾之色,天杀的海盗啊! “诸位乡亲,安息吧!”高不凡往地上敬了三杯酒,又举起三根手指大声道:“我——幽州总管高长卿对天发誓,必诛杀所有海盗为诸位乡亲报仇,并将他们的脑袋带来此祭拜,以告慰诸位乡亲的在天之灵,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高不凡的声音不疾不除,但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所有幽州军几乎同时右拳猛击胸口,发出闷雷一般“嘭的”的一声大响,无比萧杀的悲壮冲霄而起,而百姓们对海盗的恐惧也瞬间化为无尽的怒火和杀气。 “总管大人,杀光海——贼!!” “总管大人,杀光海——贼!” “杀光海贼!!” “杀光海贼!!”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百姓开始呐喊咆哮,此时此刻,他们不再对海盗有恐惧,只余无尽的愤怒,好不容易才在高总管的治下过上了几年安稳日子,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美好生活。 温彦博和崔九龄激动地对视一眼,民心可用了! 数只飞鹰冲天而起,直破云霄,高不凡率着队伍离开了集镇,沿着海河一直往东,直抵出海口。 海河的出海口就是渤海湾,如果是后世,这里已经是繁忙的天津港了,但是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这里却还是一片不毛之地,而且海岸线也更加深入陆地,乃天然的深水良港。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滔滔碧波,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温彦博、崔九龄和高大河等人众星拱月一般围在四周,这时没人敢出声打扰总管大人的思路。 “温先生了解造船吗?”高不凡忽然问。 温彦博摇了摇头,他擅长语言和写文章,对造船却是一无所知。崔九龄道:“总管大人,我们清河崔氏名下也有造船场,不过都是在内河行驶的平底小船,出海的船必须经得过大风大浪,所以都是尖底的,清河崔氏船场却是造不出来。” “那九龄以为,这里适合建一个船场吗?”高不凡问道。 崔九龄和温彦博对视一眼,显然都猜到了高不凡的意图,前者小心翼翼地道:“造船并非九龄擅长的,不过这里建船场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行了。”高不凡点头道。 温彦博皱眉道:“大人准备在这里建一个造船场?” “没错,我们需要海船。” 温彦博摇头道:“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建一个船场至少得几年时间才能有产出,如果大人想造海船来对付那些海盗,只怕来不及了,还不如到东莱船场或者江都船场购买几艏,托人走关系应该还是有把握弄到的。” 高不凡摇头道:“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别人有不如自己有,无论花多少时间,造船场都必须得建起来,日后会有大用,而那支海盗,本总管还不必要专门建一座造船厂来对付,因为它们不配!” 温彦博心中一动,忙问道:“总管大人可是有妙计对付那支海盗?” 高不凡冷静地道:“如今虽然还不知道这支海盗的来历,但从其留下的那首打油诗看来,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温彦博点头道:“应该是了,这支海盗烧杀抢掠,很明显是在故意搞破坏,属下怀疑是罗艺派来的,罗艺此人凶黠,干得出这种事,也有干这种事的动机。” 高不凡点头道:“温先生与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崔九龄冷笑道:“我们正苦于没有借口攻伐营州,若这支海盗真是罗艺派来的,那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下我们出兵关外就师出有名了,而且民心所向!”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淡道:“总归得先抓住了正主再说,九龄,造船场的事就由你负责,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幽州府将全力支持你。” 崔九龄不由微微激动起来,这是他进入幽州府后接手的第一个重大任务,而且还是独当一面,连忙道:“属下得令,九龄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总管大人所托。” 高不凡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盘旋的一只飞鹰,淡淡地道:“很快又到秋收时节了,秋天结束之前,务必要消灭这支海盗!” 高不凡话音刚下,天空中那只飞鹰突然叫了一声,往东面飞去了,盏茶功夫之后又飞了来,不断地盘旋鸣叫。 高不凡一见,立即喝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 果然不出半炷香时候,东北方向的大海上现了两只大船,鼓足风帆乘风破浪而来,桅杆上一面黑底大旗迎风猎猎,上面绣着斗大的一声“燕”字。 没错,这两艏船正是高开道所率领的那两艏,而且自从投靠了罗艺后,高开道不仅补足了兵员,装备也换新的了,简直就是鸟枪换炮,战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一个多月来多次烧杀抢掠幽州的沿海。 话说高开道正打算下令靠岸,忽见岸上旗帜招展,竟有一支兵马守候在海河的出口处了,不由吓了一跳,凝目仔细一瞧,发现这支人马军容严整,而且装备精良,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于是立即下令改变行船的方向,沿着海边一掠而过,奔河间郡的沿海而去了。 “总管大人,船上打的燕字旗号!”高大河道。 温颜博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是格谦,此人自称燕王,不过前段时间有消息传出,格谦已经被王世充打败并诛杀了。” 崔九龄道:“有可能是格谦麾下的残余。” 高不凡淡定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下次再来就是他的死期,立即派人通知徐军师和尉迟将军,那支海盗已经往河间郡去了,按原计划行事。” 数骑信使立即出发,奔往渔阳和北平郡,一张捕盗的大网也悄然地铺开了。 7017k 第564章 一网成擒 夕阳西下,海面上金蛇乱舞,高开道上身打着赤膊,下身也只穿着一条类似于围裙一般的玩意,露出两根毛茸茸的大腿。 只见高开道直接坐在甲板上,左拿着一只烤得金黄冒油的羊腿在啃食,右手抱着一只酒坛,啃一口羊肉就灌一口酒,无比畅快。 旁边一名汉子名叫张金树,乃高开道的第一心腹手下,颇有几分勇力,此时正将一名掳来的妇人压在身下,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那人神共愤的事,而那妇人估计是麻木了,一动不动地任其施为。 完事后,张金树把那妇人一脚踹开,然后直接在高开道旁边坐下,撕了一块烤羊肉啃食起来,一边道:“还是幽州富庶,河间郡都是些穷鬼,油水不多,高老大,要不咱们回程再抢一次雍奴县吧,嘿,话说高老大那首打油诗,幽州总管高长卿若见到,肯定会气得吐血。” 高开道哂笑一声道:“幽州没有能出海的船,他又能奈我何?不过,如今幽州沿海的城镇肯定都加强了戒备,买卖只怕没那么容易做成得了。” 张金树不以为然地道:“海岸那么长,就算幽州再如何的兵强马壮,也不可能都派人把守吧,趁着现在秋高马肥,咱们瞅准机会再干他一票吧,等入冬后就更不好抢了。” 高开道此时已经把那只烤羊腿吃干净了,将骨头扔给那名妇人,站起来伸了个腰道:“再看吧,有机会的话干他几票也行。” 高开道抬头看了一眼西边的夕阳,一只飞鹰正从大船上方慢腾腾地滑翔而过。鹰再寻常不过了,高开道也不在意,将那名还在舔食羊腿骨的妇人扛了起来,向着船舱内走去…… 第二日,船行至渔阳郡丰南县沿海,高开道下令行船靠岸,张金树不由奇道:“高老大,这里咱们不是已经抢过了吗?” 高开道狡猾一笑道:“抢过了就不能抢第二次?” 张金树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道:“高老大不愧是高老大,此计高明极了,这里咱们抢过一次,对方肯定以为咱们不会再来了,而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地再干他一票。” 高开道一挥手,狞笑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干活,退潮前一定要给老子死回来。” 张金树愕然问道:“高老大你不上岸?” 高开道两眼一瞪:“废话,如果每次都要老子亲力亲为,我养你们这帮人何用?” 张金树讪讪一笑,只好带着数十名弟兄划船登岸,向着附近的一座村镇摸去,而高开道则灵活地爬上了桅杆上的瞭望台,关注着岸上的动静。 不得不说,这个高开道还是挺狡猾的,尽管第二次出奇不意袭击丰南县,但为了保险起见,却没有亲自出手,而是留在船上,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也可以从容地全身而退,可惜他这次算计错了,而且他要面对的人还是——徐世绩。 “咦,这只鹰……是昨天的那只吗?” 高开道忽然发觉一只鹰自己头顶上空盘旋,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不过,那只鹰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岸上和海面上也没有异常情况,高开道见状松了口气,暗忖道:“看来是我疑神疑鬼了!” 且说那张金树带着人摸上岸走了数里,发现正有不少农人在田间收割庄稼,不由大喜,正准备冲上前,一阵急速的梆子声响起,田里的农人立即扔掉工具边滚带爬地往远处的村子里跑。 张金树见状不惊反喜,看来这些两脚羊果然学精了,竟然专门让人放哨示警,只是两脚羊跑回羊圈里还是两脚羊呀,而且还更加方便抓了。 “哈哈,弟啊们,开荤了,还是老规矩,抢到的东西六成上交,四成自留!”张金树单刀一挥,带头便往村子里冲去,麾下的六七十名海贼立即跟打了几斤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往那座村镇扑去。 结果悲剧了,这些海贼刚冲到村口附近,一波夺命的箭雨就迎面射来,瞬时像割麦子一般射倒了一大茬,跑在最前面的张金树最惨,身中十几箭,像只刺猬一般,面目全非。 剩下的海贼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跑,马蹄声却轰然响起,一支轻骑兵从村里悍然冲了出来,斩瓜切菜般将剩下的的海贼屠杀过半,还有二三十人被当场活捉了。 徐世绩似乎很欢戴斗笠,一身飘逸的黑色长衫,在亲兵的拱卫之下从村子里策马行了出来。 “启禀司马大人,属下刚才审问过俘虏了,他们确实原是格谦麾下的残兵,首领叫高开道,不过没有上岸,如今还在船上等候。” 徐世绩淡道:“没关系,他跑不掉的。”说完留下部分人手打扫战场,然后带着队伍往海边而去。 且说那高开道,一直站在瞭望台上关注岸上的情况,忽见有黄尘扬起,不禁又惊又疑,他跟随格谦征战了几年,经验还是相当丰富,一见那扬尘便猜测是骑兵造成的。 果然,过不了多久,便见一支骑兵往海边急驰而来,高开道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完犊子了,张金树他们只怕已经凶多吉! 此时此刻,高开道既心惊又庆幸,庆幸自己谨慎没有上岸,否则只怕也要饮恨当场。 当下高开道不敢怠慢,立即下令升起风帆准备驶离,结果船帆还未完全升起,十几艏小船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高开道见状皱了皱眉,他本以为是出其不意,谁知敢情是一头钻进人家的圈套里面了,不过,高开道实在想不通,大海这么大,海岸线这么长,对方为何能够提前在此设下埋伏呢,难道对方算定自己会在这里靠岸吗? 徐世绩当然不是能掐会算,只不过是之前接到了高不凡的通知,这支海盗已经往河间郡去了,所以料定对方迟早会返程的,于是便放了七八只猎鹰,轮流在海岸附近监视。 而且不止徐世绩这么干,尉迟敬德和高不凡也是这么干的,可以说,涿郡、渔阳郡和北平郡的沿岸都有猎鹰十二个时辰监控,所以高开道这两只船一出现就被早早发觉了。 骑兵在岸上的奔驰的速度不会比帆船慢,所以徐世绩便能根据猎鹰提供的情报,提前作出了兵力布置。 眼见十几只小船围上来,高开道并没有慌,因为这些小船只能在近海划两下,无法进入大海深处,待会自己的两艏大船鼓足了风帆直接撞上去就够敌人喝一壶了。 然而,高开道的乐观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那些小船开火了,没错,就是开火!!! 高开道猛然发觉,那些小船的船头上都安装了一架巨形的弹弓,由两名士兵合力才能拉开,一松手,一颗颗黑漆漆,圆咕噜,还滋滋地冒着火花白烟的东西便往大船上抛飞而来,虽然准头不咋的,但终究还是有一两颗成功抛上了大船。 高开道只以为这玩意是毒烟之类的玩意,结果却在船上轰然炸开了,把甲板炸出一个大洞,而有两名倒霉蛋出于好奇接近观察,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附近也有不少人被飞溅的铁片割伤,倾刻哀嚎遍地。 原来这些黑漆漆圆咕噜的东西正是爆竹雷的升级版,由木头挖空制成的,里面填充了大量的火药,还有铁钉和铁蒺藜之类的,威力更强,杀伤面积更大,当然,造价也更加昂贵。 本来高不凡原来是想用生铁铸的,但是铁料实在太珍贵了,还得留着打造兵器和铠甲,所以被魏征他们否决了,最后退而求次,只用木头制作外壳,涂上黑漆,并且取名叫飞天雷 这一下,船上的海贼都被炸懵了,高开道也被吓得心惊胆寒,这是什么玩意? 此时,第二波飞天雷又抛飞过来,有了第一次的试探,第二波显然打得更准,有四五颗落在了高开道所在的那艏大船上,船上的海贼吓得抱头鼠窜,有多远避多远。 轰轰轰…… 大船被炸得四面开花,海贼们鬼哭狼嚎,乱作一团。小船上的幽州军趁机加速驶近,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往船上射去,然后使用飞爪抓住船舷,奋不顾身地往大船上攀爬。 高开道又惊又急,挥刀砍翻一名后退的海贼,厉声大喝:“给老子顶住,后退者死!” 高开道连杀数名部下,这才堪堪稳住阵脚,结果一只接一只冒着白烟的竹筒又从下面的小船上抛上来,当场把海贼船炸得人仰马翻,刚刚稳住的阵脚马上又乱了。 眼见幽州军不断地攀上来,数量越来越多,高开道也知道大势去矣,只得抱了一块木板跳入海中,试图从海上逃走,结果还没游出多远,一艏小船便追了上来,兜头就是一张鱼网撒下来。 “抓住了,抓住了!”船上的幽州军兴奋地收网,把高开道拖上船,捆了个结结实实。 7017k 第565章 荥阳之战(上) 当高不凡从雍奴县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两艏被缴获的海船就停在海边,被炸得有点惨不忍睹,不过经过修复后应该还能使用。 “此战一共斩杀海贼六十七人,俘虏七十二人!”徐世绩指了指被捆成一堆的海贼,向高不凡介绍道。 高不凡点了点,让考功司的官员将功劳记录在功劳薄上,又问:“贼首抓住了没?” 徐世绩神色有点古怪地道:“抓到了,此人叫高开道,渤海郡蓨县人,跟总管大人竟是同乡,原来在格谦的麾下效力。” 高不凡微愕,这家伙竟然也是蓨县人,偏偏跟自己父亲的名字只是相差一字,那也太巧合了此,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一个族人叫这个名字。 “那么此人和罗艺可有关系?”高不凡又问。 徐世绩点了点头:“据高开道自己招认,他是受了罗艺的指使才掠夺幽州沿岸的,而且属下还审问了其他俘虏来相印证,确认无误。” 温彦博暗叹了口气,他曾是罗艺的谋士,所以很了解罗艺的性格,狡诈多疑,而且睚眦必报,为人格局也小,跟高不凡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下好了,幽州本来还没借口出兵攻伐营州的,这下名正言顺了,而且幽州的老百姓也肯定会拍手称快。 幽州军实力碾压,民心所向,还没开打,胜负便几乎定矣! “把那高开道押来我亲自审问。”高不凡吩咐道。 很快,高开道便被押到了高不凡的面前,这货估计是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此时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也不用士兵敲他的腿弯,扑通的便跪倒在高不凡的面前,道:“阶下囚高开道叩见高总管。”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这位,缓缓地吟道:“来如风去如风,金银财宝都抢空。鸡鸭牛羊全都要,男男女女皆杀光。要问大爷我是谁,幽州总管他祖宗。这可是你写的?” 高开道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讪讪地道:“高大人误会了,这并不是某家写的,某家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哦,那到底是谁写的?” 高开道眼珠一转道:“是罗艺,是罗艺那杂碎,他作了这首打油诗,然后吩咐某家留下来专门戏弄高总管你的,为此他还特意派了一个会写字的部下跟随某家,不过那人已经被被你们杀死了。”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高不凡谈笑道。 高开道立即举起三根手指道:“某家发誓,那首打油诗真不是某家写的,某家怎么敢如此托大呢,高总管您才是我祖宗啊,您是我的亲祖宗。” 在场的人不由都露出了鄙夷之色,此端的是无耻! 高开道此时又陪笑道:“某家所干的事都是罗艺授意的,只要高总管肯放某家一马,某家愿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劫掠营州的沿海,为高大人效犬马之劳。” 高不凡淡淡地道:“不必了,营州的百姓即吾之百姓,本总管又怎么可能会让你杀掠自己的百姓呢。” 高开道愕了一下,不过马就会过意来,陪笑着说:“高总管果然好气魄,某家愿意投效到您的麾下,只要高总管一声令下,某家愿作先锋官杀至柳城郡,割下罗艺的人头献给高总管。” 高不凡哂然一笑道:“你还真是能屈能伸,不过你的脑袋本总管已经许给别人了。” 高开道面色大变,脱口道:“谁?” “被你屠杀的幽州百姓,来人,押下去!” 高不凡神色一厉,挥手让人把高开道押下去,连同连被俘虏的七十二名海贼一起立即押往涿郡雍奴县。 数日之后,高开道和麾下的七十二海贼便在当地百姓的见证之下,跪在那座村镇的集体大坟前斩首示众,以告慰那些惨死的村民。 从高不凡当日起誓,到实现誓言,不过短短的十天时间,幽州的百姓也看到了总管大人的言出必行和雷厉风行,一时间,高总管的威望在幽州就更加隆盛了,而且随着高开道这支海盗的覆灭,幽州沿海的百姓也安心下来,幽州也恢复了往日的稳定和安宁。 接下来,高不凡趁热打铁,正式宣布出兵讨伐罗艺,出兵之前还由温彦博执笔写了一份讨伐檄文,洋洋洒千言,历数罗艺的各种罪状,占据道德制高点,总之就是出兵有理,罗艺此贼天诛地灭。 七月底,幽州正式祭旗出兵讨伐幽州,由徐世绩挂帅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为副帅,兵分两路,一路走从临榆关出发,走傍海道,一路从卢龙塞出发,走卢龙道,兵锋直指柳城郡。 ………… 八月初,新月如勾,荥阳城外战云密布,瓦岗的三十万大军将整座城池围得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话说自从李密加入瓦岗后,先后攻克了黎阳仓和洛口仓,聚兵百万之众,声势浩大,俨然成了中原霸主。 李密建议翟让趁着三军士气正盛,攻克荥阳郡和虎牢关,进而兵逼东都,只要拿下了东都,则天下可定矣。 翟让闻言怦然心动,所以从善如流,立即下令出兵攻打荥阳,数月以来,已经攻克了荥阳郡东边的大部份县城,如今大军更是已经兵临荥阳城下了,荥阳郡太守杨庆慌得差点乱了方寸,幸好东都及时派兵来援,要不然荥阳城已经被瓦岗军攻破了。 然而,此刻却轮到翟让慌了,因为——张须陀要来了!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张须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麾下的八风营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翟让便曾经在张须陀手下连吃了几场败仗,如今得知张须陀率军杀来,竟吓得要连夜撤军跑路,仿若惊弓之鸟。 此时,瓦岗军的中军大帐中,李密正拦住了准备跑路的翟让,苦苦劝道:“大当家切勿慌张,张须陀此人勇而无谋,其麾下将士又久战疲惫,并不足为惧,而如今咱们大军正士气如虹,此消彼长,正是打败他的最好时机,所以大当家只须摆好阵势等他前来即可,属下一定替您击败他。” 翟让战战兢兢地道:“蒲山公此言当真?” 李密信心十足地道:“属下早有定计,就等张须陀前来了,此人乃大隋的柱石之臣,杨广目前唯一的凭恃,只要击败他,大隋江山唾手可得也。” 很明显,李密自视甚高,视天下英雄如无物,除了高不凡和张须陀等有限几个人物,他都不放在眼内,包括后来声名鹊起的王世充,而一直韬光养晦的李渊则更不入他的法眼。 翟让见到李密如此胸有成竹,倒是慢慢的镇定下,忙问:“蒲山公计将安出?” 李密微笑道:“为免走漏风声,容属下先卖个关子,等张须陀杀来,大当家只需如常迎战即可,到时属下会一举击溃张须陀的八风营。” 翟让闻言暗皱了皱眉,心中有点不满,但也不好再多问,自从攻下金堤关,拿下洛口仓后,李密在瓦岗军中的威望已经渐渐超过了他这个大当家,就连单雄信、邴元真、贾闰甫这些昔日拜把子的旧部也开始更愿意听从李密的调遣了。 不过翟让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才能远不及李密,所以对李密也基本上言听计从,甚至还允许李密自领一军。 因此李密现在已经羽翼丰满,表面虽然还在翟让面前自称属下,但实际已经和李密平起平座了。 “雄信,蒲山公之言,你以为如何?”翟让的目光望向单雄信。 单雄信道:“大当家,蒲山公言之有理,属下以为可以一战。” 翟让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其实他还是比较偏向于跑路的,不过单雄信显然不是这么想,于是翟让又问了贾闰甫和邴元真的意见,结果两人都表示同意李密,觉得这是击攻败张须陀的大好机会。 翟让只好无奈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来迎战张须陀,那本当家便再会一会张须陀!” 李密躬身连忙道:“大当家英明!” 房彦藻、王伯当、蔡建德等李密的嫡系也口称大当家英明,但眼神中明显隐藏着一丝不屑,翟让此人格局太小,为人懦弱,小富即安,这大当家之位应该让给密公才是。 7017k 第566章 荥阳之战(中) 新月依旧如钩,距离荥阳城以东不足百里的阳武县,张须陀正驻军于此,仿佛一头猛兽,默默注视着围困荥阳城的数十万瓦岗军,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羊群的数量即使再庞大,狼也是不可能惧怕的,面对遍地的贼军,张须陀所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狼,这次……会有例外吗? 今年四月底,张须陀率军从河间郡撤回齐郡,本欲休整一段时间,好让麾下的齐郡儿郎们能够回家探亲,然而却事与愿违,杨广的一封调令打乱了他的计划,眼见家门在望的齐郡儿郎终也只能过门不入,立即赶赴河南,再次投身激烈的战斗中。 不过,张须陀不愧是张须陀,八风营不愧是八风营,尽管只有万余力兵,尽管久战疲惫,但依旧战力强横无比,数月以来,一路由东往西横扫,大大小小三十余战,每战皆捷,杀得瓦岗军丢盔弃甲,心胆俱寒。 而此刻,张须陀的八风营已经横穿瓦岗军控制的大半地盘,如入无人之境,杀至荥阳城以东百里的阳武县,而瓦岗军的几十万主力正在百里外围攻荥阳城。 张须陀觉得决战的时机到了,他要一举击溃瓦岗的主力,消灭翟让和李密,而在决战之前,他麾下的将士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所以他选择在武阳县驻扎,按兵不动,以便养精蓄锐。 仲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中军大帐内燃着两支火炬,照得亮如白昼。张须陀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些,如同岩石上的浮雕,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愁苦,额头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了,还没顾得上洗去,此时的他正静静地注视着桌上铺开的一幅行军地图。 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三人围在四周,同样静静地看着地图,默不作声,等候张将军的命令下达。 张须陀的手指头就跟他的脸一样的粗糙,点着地图画出一条线,沉声道:“本将军由此正面进攻,吸引瓦岗贼的主力,叔宝率一路骑兵从这里穿插到瓦岗贼后方,士信率一路骑兵走北边,咬金率一骑兵走南边,八月十五那天在这里汇合,四面合击,将瓦岗贼彻底击败,一了百了!” 张须陀的手指重重地一点荥阳城北面的大海寺附近,抬起头扫了一眼三名爱将,郑重地问道:“你们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三人齐声答道。 张须陀点了点道:“去吧,记住,务必要在八月十五那天赶到,不能早,更不能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扫灭一瓦岗贼,皇上便可从江都回返东都,不出数载必然天下太平。”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郑重施礼后退出了中军大帐。张须陀看着三人的背影,仿佛如释重负般自语道:“要结束了,打完这一仗,我就带你们回家去。” 秦叔宝三人走出了中军大帐,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望向天空那一弯新月。 秋风萧索,夜凉如水,虫声唧唧,除了巡罗值守的岗哨,弟兄们都入睡了,军营里一片静寂。 “咬金,今天是初几了?”秦叔宝的声音很低,但在静夜中却显得更外清晰。 程咬金答道:“初五,还有十天,月亮就圆了。” 罗士信瞥了程咬金一眼,纠正道:“还有十天就要和瓦岗贼决战了。”说着还挥了挥拳头,显然十分期待。 程咬金点了点头道:“围困荥阳的瓦岗贼主力有三十万。” 罗士信道:“瓦岗贼只不过是乌众之众,纵然百万又如何?” 程咬金又道:“李密不是等闲之辈。” 罗士信撇嘴道:“我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张将军更不是等闲之辈。” 程咬金道:“李密和翟让麾下也不乏猛将。” 罗士信皱眉道:“老程,你今晚是怎么了?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程咬金拍了拍大肚腩道:“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而已,虽然我们这一路来连战连捷,但打败的都是瓦岗的外围队伍,现在要对阵的是瓦岗军的几十万主力,大意不得!” 罗士信奇道:“莫非你程咬金也怕了?” 程咬金看着天上的那一弯新月,并没有回答,反问道:“士信,你想家了吗?” 罗士信摇头道:“你忘了?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家,我的家就是军营。” “噢,对了,士信你没有家,军营就是你的家,弟兄们就是你的家人。”程咬金继续自然自语地行了开去。 罗士信看着程咬金在秋夜中孤冷凄清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来,他的目光望向了秦琼,这个如父如兄的男人,当初正是秦大哥把自己带到军营的,秦大哥教会了自己武艺,教会了自己打仗,自己是个孤儿,最亲的人就是秦大哥,最敬重的人则是张将军。 “秦大哥,你也想家了吗?”罗士信问道。 秦叔宝点了点头道:“有点挂念家中老母,大哥很多年没回去看她老人家了,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可安好。” “等打完这一仗,我陪大哥一起回去探望母亲,大哥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罗士信道。 秦叔宝伸手搭在罗士信的肩头上,郑重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保重!”说完径直行开去。 罗士信的心情莫名地沉重地起来,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营区,把麾下的一千骑兵召集起来,传达了张将军的命令。 没有磨拳擦掌,没有跃跃欲试,没有任何表示,大家只是牵着缰绳默默站立,只有路过的萧瑟秋风在发出低低的呜咽。 罗士信的目光一沉,大声道:“怎么了?都跟霜打茄子似的,我们在打胜仗,一直在打胜仗,瓦岗贼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似的,为何你们却像吃了败仗似的垂头丧气,难道没有信心打赢吗?” “罗将军,打完这一仗,咱们真的能回家了吗?”一名骑兵弱弱地问。 罗士信本来想厉声呵斥的,但面对那上千双默默期盼的眼睛,他沉默了,骂到嘴边的话也咕噜地吞了回去,他是个孤儿,没有家,没有家人,但是弟兄们都有家,都有父母妻儿要牵挂,在外征战了七八年,几乎没有停过,乱贼剿完一批又一批,永远也剿不完,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也许这一战之后,眼前这些弟兄便有相当一部份要战死沙场,魂断他乡,回家终成永完不能实现的一种奢望。 念及此,罗士信的胸口突然堵得发慌,甚至不敢面对一众弟兄的殷切目光,而这些殷切的目光正因为他的躲避和沉默,在慢慢地变得黯淡。 “回家,打完这一仗就回家,张将军说了,打完这一仗之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带大家回家!”罗士信大声道,双手暗捏紧了拳头,暗暗发誓,无论这一仗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已所能,让所有弟兄都能回家。 众弟兄闻言,本来暗淡的双眼顿时又亮起来,纷纷惊喜相拥,打完这仗就能回家了,张将军说了,打完这一仗,就算天塌下来也会带大家回家,张将军向来言出必行,肯定会做到的,上次之所以食言,只不过是皇命难违而已! 他们早已厌倦了这场无休止的战争,他们虽然击败了无数乱贼,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但他们又永远无法彻底取得胜利,这场仗再继续打下去,真有意义吗? 罗士信用一个谎言鼓舞了士气,然后率着一千骑兵连夜出发,按照约定,往北边迂回。 程咬金也出发了,率着一千骑兵按照约定往南边迂回。 秦琼是最后一个发的,他的任务是穿插到荥阳城以西,从后方偷袭瓦岗军的后阵。 这一日,秦琼率着两千骑悄然绕到荥阳南面的原武县境内,前军忽然停止前进了。秦琼连忙催马上前查看究竟,发现道路被几棵大树阻断了,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琼立即下令警戒,并且迅速观察四周的地形,但是四下十分空旷,敌人在这里伏击的可能很小,正当他疑惑不解时,一名负责清理大树的弟兄跑了过来,逞上一封书信道:“启禀秦将军,树干下压着一封书信,好像是专门给将军您留的。” 秦琼微愕,接过书信一看,发现书信的信封上果然写着“秦琼将军亲启”六个字。 秦琼皱了皱眉,把书信的封漆撕开,将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信封中有一根束发用的简陋木簪,还有一撮花白的头发! 秦琼颤抖着双手把信笺打开,良久,这才把信笺折起来装开信封中,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将那撮头发和发簪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贴身收好。 “秦将军……”一众部下担心地看着秦琼。 秦琼摆了摆手:“继续前进……哇!” 秦琼话音刚下,竟然吐出一口鲜血了,身体摇摇晃晃,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秦将军!”众部下大惊失声,纷纷围上来查看。 7017k 第567章 荥阳之战(下) 张须陀把麾下的三员爱将派出去后,第二天便按照原计划,率领八风营的主力向荥阳县城大张旗鼓地挺进,而翟让也亲率瓦岗军主动迎战。 翟大当家发挥得十分“出色”,屡战屡败,不断地收缩战线,当退到荥阳县境内时,翟大当家估计是觉得这样子太丢脸了,决定硬一下,命令全军死守,一定要挡住张须陀,不得再让八风营再前进一步。 然而,翟大当家的愿望十分丰满,现实却非常骨感,他麾下虽然人数众多,兵力雄厚,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草头王”,颇如王薄、孟让、郝孝德等等,原来都是称霸一方的头目,投靠了瓦岗后依然负责统率原班人马,所以号令不齐,乱哄哄的,大家都只管跟着自己原来的老大跑,试问这样的军队,战力又能高得哪儿去? 最关键的一点是,无论是王薄、孟让,还是郝教德,这些人都曾是张须陀的手下败将,被揍得屁滚尿流的那种,听到张须陀的名字便未战先怯了,见到八风营的旗帜更是两股战战,试问这仗还怎么能够打得硬? 只见八风营的万余步兵像旋风一样往前卷去,巨盾手刷刷的脚步,仿佛是一曲崔命符,所过之处,贼兵被纷纷卷入阵中,“享受”那八面来风的酸爽,所有被卷入八风阵的贼兵,无一不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此刻的八风营像极了一只吞天巨兽,不断地将贼兵吞入腹中,最后变成一堆断肢残骸抛出阵中。 那些贼兵远远见到同伴被卷入八风阵,倾刻头颅滚滚,血流成河,均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八风营来啦,快逃命吧!” “快逃,八风营来了!” “快逃,谁挡谁死!” 贼兵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漫山遍野,像潮水一般败退,只要稍微跑慢一点,被八风营卷入就十死无生了。 翟弘这货吓得面色惨白,策马飞快地奔至翟让面前,失声道:“败了败了,抵挡不住啦,大当家快逃命吧,八风营杀过来了,再不跑就跑不掉啦。” 翟让也是大惊失色,既害怕又后悔,仰天长叹道:“张须陀果然厉害,八风营果真无坚不摧,李密误我,李密误我啊!” “李密这个王八蛋,还说有妙计打败张须陀呢,净他娘的吹牛,这下完蛋了。”翟弘骂骂咧咧地道。 翟让叹了口气道:“不怪密公,是某家无能啊,空有十万大军竟挡不住张须陀这区区万余人马。” 翟弘连忙替翟让辩解道:“不关大当家的事,都怪张须陀太狠,八风营太厉害了,任谁来都顶不住啊,李密也不行,幸好咱们这次攻打荥阳捞了不少油水,即便退回瓦岗也够舒舒服服地过他几年了,大当家,不必多想了,赶紧撤吧!” 翟让一想也对,挥手道:“儒信,传我命令,命孟让率人暂时抵挡住张须陀,掩护大军撤退。” 王儒信急忙去传令,结果四周乱哄哄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孟让,然而这位孟当家正将一些血水混着草木灰往脸上涂呢,还把铠甲都脱了,换上普人的服装,一看就是准备跑路的节奏。 “孟当家,你这是在作甚?”王儒信皱眉道。 孟让尴尬地笑了笑道:“王兄找我有事?” 王儒信沉声道:“大当家命你暂时抵挡住张须陀,掩护大军撤退。” 孟让面色大变,失声道:“王兄,你这是开玩笑吧,张须陀那么厉害,八风营杀疯了,俺哪里抵挡得住?” 话说孟让当初拥兵十万,张须陀来剿他,他欺负张须陀人少,结果被后者打得屁滚尿流的,慌不择路地逃上了瘦狗岭,于是张须陀列阵八风营守在岭下,任由孟让如何冲击都无法突围,生生被困了个把月,无奈之下只好弃械投降,接受招安。 不过孟让这货的“革命”意志十分坚决,被招安不久后又反水重操旧业,结果同样被张须陀杀得屁滚尿流的,在齐郡待不下去了,于是跑到瓦岗投奔了翟让。 所以说,孟让对张须陀,对八风营的恐惧是深入了骨髓里面的,让他留下来断后? 想都别想! 王儒信面色一厉道:“这是大当家的命令,难道孟当家想抗命不遵?” 孟让冷笑道:“王儒信,你也别拿住鸡毛当令箭,老子不吃这一套,有本事你自己带人上,让别人送死算什么英雄好汉。” “是啊,有本事你自己,别拿俺们当替死鬼。”孟让麾下的人纷纷骂道。 王儒信又惊又怒,不过他也明白,若再阻挡孟让跑路,只怕自己倾刻就会被这些人乱刀分尸了,无奈之下只好策马离开,不管了! 八风营一路杀去,瓦岗军就像一群土鸡瓦狗一般四散奔逃,张须陀见状不由大喜,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瓦岗军所谓的主力,同样不堪一击。 “杀杀杀!!!” “杀杀杀!!!” 八风营一鼓作气,不断地往前推进,杀得头颅滚滚,杀得尸横遍野,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荥阳城东北边的大海寺附近,这里地势开阔,适合会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张须陀和秦叔宝他们才约定在此会合,好一举将瓦岗军完全击溃。 今日是八月十五,正是他们约定的日子! 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是张须陀麾下的三员猛将,从来没掉过链子,所以张须陀也不顾八风营久战力疲,继续下令前进,只要秦叔宝他们赶到四面合围,那么瓦岗军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八风营会把们全部撕得粉碎。 八风营继续大步前进,八风营就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断地收割着人命。 此刻,大海寺的一座佛塔上,李密正居高临下地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况,眼见八风营毫不停留地杀过来,脸上不由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道:“善泳者溺,养骑者坠,各以其所好反而为祸。张须陀呀张须陀,你身经百战,且战无不胜,但是这次你未免太过于自信了,一代名将,终将陨落于此,可悲可叹也!” 李密一声令下,埋伏在大海寺附近树林的伏兵突然杀出,断了八风营的后路,并将其团团包围住,箭如飞蝗般倾泻而下。 张须陀虽然遭到突然伏击,却危临不乱,指挥八风营一边抵挡,一边往一个方向突围。 只是李密既然设下了埋伏,又岂容你八风营轻松闯出去呢,各处防御工事死死地抵挡住八风营前进的脚步,然后骑兵从四面八方反复地发起冲击。 此时张须陀的面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急急把八风营由进攻模式调整成防守模式,结成密不透风的阵势,将瓦岗军的攻势牢牢地抵挡住。 这个时候,张须陀对胜利乃然怀有信心,人只要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杀到,他立即就能转守为攻,并且取得最终的胜利。 只是张须陀没有考虑的是,秦琼他们三个真的还能赶来会合吗? 翟让本来已经跑出老远了,闻报说李密已经把张须陀困住了,立即又带着人马调头跑回来,一见果然把八风营给围住了,不由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蒲山公没有误我,张须陀被困住啦!” 孟让、王薄、郝德等“草头王”见状不由大跌眼镜,战无不胜,所向无敌的八风营竟然真的被困住了,薄山公牛逼呀! 众人观察了一会,发现八风营果真由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变成了一只困兽,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加入了围殴的行列。 八风营再厉害也不是铁打的,一路杀来,早就筋疲力竭了,只是凭着一股气势支撑到现在而已,突然从攻势转换成守势,立即就疲态尽显,再加上李密的人一直以逸待劳,兵力又是八风营的数倍,所以八风营渐渐抵挡不住了。 太阳越过众人的头顶,又往西边倾斜了,秦叔宝他们依旧没有赶到,八营风的防守已经变得漏洞百出,从八面威风变成了八面漏风,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张须陀此刻终于变得有些焦燥起来,亲自率领精锐突围。 张须陀武功高绝,只见他一马当先,正是佛挡杀佛,遇神杀神,王伯当试图上前阻挡,结果差点便死在张须陀的刀下,蔡建德也吃了一掌,当场狂吐鲜血被抬了下去。 李密见状立即下令让出道路,待张须陀八出重围后,马上又合拢起来,继续围杀没有成功突围的八风营将士。 张须陀奋力杀出重围后,发现只有千余人跟着自己冲出来,而更多的部下还在包围圈中,于是又毫不犹豫地带着人杀了回去。 当张须陀第二次从重围杀出时,再一看,跟着自己杀来的部下只有六七百人,比上一次还要少,于是再次杀回去。 如是这般五次,张须陀杀进杀出,结果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只剩几十人了,不由心力交瘁,仰天长叹一声,干脆弃了战马道:“你们先走,本将军回去救人!”说完大步又杀了回去。 那几十名部下并没有走,同样义无反顾地跟着杀回,神情决绝而悲壮,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今日走不了。 弟兄们皆是齐郡儿郎,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7017k 第568章 张须陀的道 张须陀显然心存了死志,所以弃马步战,此刻的他就像魔神附体了一般,本来充满愁苦的双眼已然变得赤红,除了狠厉还是狠厉,他刷的一刀将一名瓦岗兵劈杀成两段,又是一掌将另一名瓦岗兵的脑袋给拍得稀烂,就好像拍西瓜似的,血水夹杂着脑浆四散飞溅,那画面狂暴而震撼,四周的瓦岗兵都像见到了鬼一般,纷纷让开道路,转而攻杀张须陀身边的隋兵。 “齐郡儿郎想爹娘,一念爹娘欲断肠!” “齐郡儿郎想妻儿,一念妻儿泪满眶!” “齐郡儿郎死他乡,爹娘妻儿哭梓桑!” “魂归来兮觅故乡,故乡何处觅?阴阳相隔终不见,无定河边埋寒骨,春草生秋叶黄……” 悲凉的歌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句句撕心裂肺,听着听着,几乎所有隋兵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张须陀持刀举头四顾,满目悲凉,满腔苦涩,好一个李密,好一个蒲山公,自己虽然不是西楚霸王项羽,此刻却尝到四面楚歌的滋味! 嘭,一名隋兵向着张须陀飞撞过来,后者以巧劲将其接住,不过这名隋兵却是狂吐着鲜血,眼看是不能活了,气若游丝地问道:“张将军,打完这一仗,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张须陀虎目含泪,点了点头道:“没错,打完这一仗我就带你们回家,你叫什么名字,年几何了?” 隋兵咧嘴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我叫刘金水,今年二十七,齐郡历城人刘家堡人氏,家门前有两棵桑树,张将军不要认错了。” 张须陀泪流满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记住了,错不了!” 隋兵这才含笑着在他怀中咽了气! 张须陀轻轻抚摸隋兵的脸,把他的双眼抹合上,慈祥地道:“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几名贼兵偷偷摸到张须陀的背后,估计是以为有机可乘,齐齐举枪就扎,岂料后者左手一挥,也不知如何动作,几支长枪便全部被他夹在了腋下。 几名贼兵大惊,正欲发力把兵器夺回来,枪身却传来一股沛然巨力,当场把他们震飞出去,随即长枪倒飞回来,将他们一一钉死在地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张须陀咆哮一声,手中的刀光化作万千匹练,疯狂地往前冲杀,碰之者死,触之者亡,摸到近处试图捡漏的王伯当、邴元真等人顿时吓得急退开去。 张须陀不停地往前冲杀,鲜血迷住了他的双眼,身上挂满了脏器,手中的刀也变得坑坑洼洼的,忽然一条人影激射而来,一掌印在了张须陀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张须陀倒飞出去,跌在地上狂吐数口鲜血。 原来是李密出手了,他瞅准了时机,乘着张须陀力竭之际突然给予其一记重击。 张须陀显然伤得很重,胸口都塌下去了,后背也佝偻着直不起来,不住了咳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李密。 李密缓步走近,四周的瓦岗军也围了上来,步步逼近,形成一圈,把张须陀团团围在中间。 张须陀挣扎着站起来,不过后背依旧佝偻着,整个人矮了大截,胡子上沾满了鲜血,威震天下的张将军,此刻仿若一根风中残烛。王薄、孟让、郝孝德等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曾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让自己闻风丧胆的大隋名将,心中五味陈杂。 “张须陀,你这条昏君座下最忠诚的走狗,手上沾满了天下英雄好汉的鲜血,今日我李密便替天行道,诛杀你于此。”李密冷冷地喝道。 张须陀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李密,尔不过一反贼而已,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李密昂然道:“杨广昏暴无道,嗜杀好战,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已不配为天子,天下仁人志士皆可奋起诛灭暴政,我李密虽然不才,但若要诛灭暴君,解天下百姓倒悬之急,自当当仁不让,你张须陀助纣为虐,残杀天下奋起之士,李密杀你,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张须陀竟然哈哈狂笑起来,一边笑,嘴角一边还在往外溢血,厉声道:“李密,别忘了你蒲山公的爵位是怎么来了,你们李家祖辈世袭皇恩,却不思报君,先是随杨玄感作乱,如今又上瓦岗寨为祸,你李密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窃国反贼,也配称仁人志士?天下人都可以造反,但是李密你——不配!” 李密神色自若地道:“祖上蒲山公的爵位也不是白白得来的,是家祖以性命和鲜血换来的,并不是谁的恩赐,先帝贤明,爱民如子,家祖侍奉先帝,忠心不二,但是杨广昏暴无道,德不配位,李密自然不愿为其臣子,不忠不孝这顶帽子还扣不到我李密头上。 你张须陀为大隋鞠躬尽瘁,赤胆忠心,我李密佩服你,但你侍奉昏君杨广,我李密瞧不起你,天也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任你张须陀三头六臂,与天下人为敌,最终也只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张须陀点了点头道:“李密果然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不过,你有你的道,我张须陀亦有我张须陀的道,皇上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上,但是皇上宠信我、重用我、以国士待我,那张须陀便以国士报之!李密——拿命来!” 张须陀这个“来”字一出口,本来佝偻着的腰突然挺直了,浑身骨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本来风中残烛一般的躯体蓦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势,下一秒,人已经像炮弹一般激射向李密。 李密面色急变,往身后急退,王薄、孟让和郝孝德差点吓尿了,竟愣在原地迈不动腿。 李密飞退中一掌把孟让推了上前,后者被张须陀一掌拍飞,胸骨传出卡嚓一声,落地时狂喷鲜血和内脏,估计是活不成了。 张须陀拍飞孟让后,速度几乎没有消减,如影随形地追着李密,抬手又是一掌。李密吓得魂飞魄散,顺手扯了一名瓦岗兵挡在身前。 嘭…… 这名瓦岗兵当场被拍得五脏俱碎,就连后面的李密也被震得连滚带爬。 “死!”张陀须冲天一跃,直如苍鹰搏兔,一掌朝着李密的后背拍下。 “密公小心!”王伯当目眦尽裂,双刀脱手飞出,直直飞向着张须陀的胸腹刺去,后者却不躲不闪,任由双刀贯胸而入,那一掌依旧疾拍而下,显然是打算以命换命。 嘭…… 烟尘漫天爆飞,张须陀用尽毕生力量的一掌落空了,击在了地面上,而李密已经滚出了数尺之外。 张须陀暗叹了一声,在漫天的扬尘中慢慢地站了起来,四周所有人都吓得纷纷退远了,就连李密也惊惧地飞退出数丈之外,警惕地盯着烟尘中挺立如山的身躯。 烟尘散尽了,张须陀依旧站着,怒目圆睁,须发皆张,虽然双刀穿胸而过,却仿佛无物,吓得四周的人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四下里一片静寂,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昂然挺立的张须陀,片刻之后,李密才神色复杂地道:“张须陀死了!” 王伯当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探了探鼻息和脉搏,禁不住脱口道:“张须陀真的死了!” 此言一出,更多的人围上来,发现张须陀果真死了,松了口气之余,也禁住对着这具昂然挺立的躯体恭敬地鞠躬行礼。 正如张须陀自己所讲,李密有有李密道,他张须陀也有自己的道,杨广待他如国士,他便以国士报之,即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与时代潮流为敌也在所不惜! 抛开事事非非,错错对对不谈,张须陀无愧是铁骨铮铮,让万人敬仰的一代名将,今日,他落幕了,但是世人都记得他的名字——张须陀!!! ------题外话------ 求订阅,请有条件的书友尽量全订。还差二十个均订就能迈过一个槛了,这对老陈来说很重要,拜求。谢谢了,月底前如果能过,加更三章。 7017k 第569章 各散东西 西边的天空晚霞如血,罗士信心急如焚,咬着牙打马急驰,今天是八月十五,是与张将军约定好会合的日子,但是他路上遇到了无上王卢明月,被纠缠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冲破阻拦,但时间却被耽搁了,而且麾下的一千骑兵也死伤了近半,不过,即便还有一口气,罗士信也会赶到会合地点,这是他作为一名军人的信念,所以他来了! 当——当——当! 沉重的钟声远远传来,那是寺院敲响的晚钟,到了,那就是大海寺! “弟兄们,快,张将军还等着我们呢。”罗士信回首高喝,一众弟兄虽然长途奔战,已经疲惫不堪,但此时也咬紧牙关加速前进。 战场越来越近了,远远望去,但见旗帜招展,刀光剑影,战斗显然还没结束,罗士信不由一喜,自己似乎来得并不算迟,就知道张将军和八风营是无敌的,没有人也击败他,没有人能击败八风营。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但闻哭声震天,罗士信心中大惊,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支瓦岗军朝着他迎了上来,而率军的人正是“老朋友”郝孝德,罗士信一眼就认出了他,脱口道:“原来是你,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在本将军面前出现,找死!” 郝孝德淡淡地道:“罗士信,你来迟了,张须陀已死!” 罗士信愕了一下,继而面色大变,怒道:“你放屁,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如何伤得了张将军,休想诓骗老子!” “信不信由你,张须陀的尸体如今还在阵中,没人动他!”郝孝德淡道:“他太自信了,中了蒲山公的埋伏,虽然五次杀进杀出,但为了救出部下,最终还是力战而亡。” 罗士信犹如晴天一记霹雳,此时此刻,他信了,因为这完全符合张将军的性情。 “啊,还我张将军!”罗士信咆哮一声,举枪便向着郝孝德杀去,六百多骑兵也神色悲愤地紧跟其后,挥刀一往无前,口中呐喊着:“为张将军报仇!为张将军报仇!” 郝孝德并没有拦阻,而是下令左右让开,任由罗士信杀了进包围圈中。 罗士信手执长枪矫若游龙,一路冲杀到张须陀的尸体前,而后者此刻依然在夕阳下屹立不倒,仿似一座巍峨大山。 罗士信滚鞍下马,扑通的跪倒在尘埃中,身后六百多名齐郡儿郎也下马扑倒在地上嚎淘大哭,泣断肝肠。 罗士信对着张须陀的尸体嘭嘭嘭的叩了三个响头,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后者抱起,并拔出其身上插着的双刀,然后放到马背上,泪流满面地道:“弟兄们,张将军带你们回家了,记得要跟上,别掉队了!” “弟兄们,张将军带大家回家啦,记得要跟上,别掉队了!”众骑兵同样泪流满面,双手荷在嘴边声嘶力竭地高呼,凄厉而悲壮的声音在战场上不停地回荡。 “出发,回家!”罗士信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拖着长枪,大步往前行,瓦岗军神色复杂,并没有阻拦,只是纷纷退开,让出道路,远远地看着这支哀兵。 “蒲山公为何要放走罗士信?”王伯当不解地问。 李密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卢明月竟然没能拦住罗士信,不过也好,由他去吧,张须陀已死,再也构不成威胁了,由罗士信把尸体收走,倒也可以消弥八风营的部份怨气,传我命令,所有隋兵,只要放下兵器便可以自由离开。” 八风营有一万多人,如今被困在阵中的起码还有五六千人,正所谓哀兵必胜,张须陀一死,这些人就跟吃了药一般,一个个化悲愤为力量,以一当十,拼死犹斗,如果继续强行围杀,李密的蒲山公营也会损失很大,还不如趁机放了去呢。 果然,李密的命令一下,瓦岗军后撤,八风营的残余立即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纷纷扔掉兵器,默默扛起身边阵亡的同伴,跟在罗士信的身边离开。 八风营的隋兵都是来自齐郡的儿郎,如今他们的精神支柱张须陀死了,又思乡心切,完全没有战斗下去的意愿,带上手足的尸体默默地离开。 罗士信牵着缰绳不停地往前行,从黄昏走到了天黑,又从天黑走到了清晨,终于在黄河边的一座土坡前停下来,于半坡处挖了一座坟把张须陀的尸体掩埋于此,又用黄河边上捡来的石头垒起一座坟头,并用木板刻下一块墓碑,立于墓前。 “张将军,这里的面向大河,风景还算不错,士信暂且把你葬于此地,待日后准备好棺椁再送你回故乡弘农郡安葬。”罗士信站在墓前,拔开水囊的塞子,将水洒在墓前,泪流满脸地道:“士信以水代酒,敬张将军一杯,张将军若英灵不远,请保佑士信把弟兄们都带回齐郡老家与家人团聚。” 扑通扑通…… 墓前跪满了人,一直延伸到山坡下的黄河边上,这些都是跟着张须陀征战全国的齐郡儿郎,此时此刻无不抱头痛哭。 马蹄声响起,一匹枣红马顺着黄河从上游奔来,马上一名背着双斧的汉子大腹便便,正是程咬金,下马后脚步踉跄地上了山坡。 罗士信一见便怒目圆睁,一把揪着程咬金的衣领,厉声喝道:“程咬金,你还有脸来?”说完啪的一拳打在后者的脸颊上。 程咬金当场骨碌碌地滚下山坡,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又往山坡上行去,再次来到张须陀的墓前跪倒。 罗士信还要动手,却被几名部下拦住了,劝道:“罗将军息怒,程将军逾期不到,估计也是有苦衷的,咱们遇上了卢明明,估计程将军也遇上其他人了,这都是李密的计谋,不怪程将军。” 罗士信怒不可竭地骂道:“他有个屁的苦衷,你们看他这完好无损的样子,像打过仗吗?” 众人闻言不由都露出了狐疑之色,纷纷往程咬金身上打量,果然发现后者除了刚才滚下山坡时把衣服弄脏了一点外,身上干干净净的,别说受伤了,身上连点血迹也不沾。 “程将军,你这是打哪儿来?”有人禁不住问。 程咬金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张须陀的坟墓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 罗士信失望了,他本以为程咬金会解释几句,可是他没有,这个自私的王八蛋,肯定是偷偷跑路了,甚至可能投靠了李密,难怪那天晚上就觉得他不对劲。 罗士信的胸中顿时生出一股怒火,捡起地上的长枪便向着程咬金的后背刺去,众人大惊失色,急叫:“不可!” 程咬金没有躲闪,罗士信最终也没刺下去,前者缓缓地转过身来,让枪尖对着自己的肚皮,红着眼道:“为什么不刺?” 罗士信愤怒地道:“你是默认了吗?” 程咬金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是投降了瓦岗,但我没有出卖张将军!” “终于承认了,叛徒!”罗士信目眦尽裂,枪尖嚓的一下从程咬金的肋下刺入,顿时鲜血直流。 程咬金一动不动,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咧嘴一笑道:“士信,你的准头变差了,对准这里,给俺老程来个痛快的吧。”说着拍了拍心脏的位置。 罗士信面色铁青,飞起一脚,嘭的一下将程咬金踹下了山坡,长枪在地上划了一条深深的痕,厉声道:“程咬金,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下次再遇上,必取尔性命,滚!” 程咬金挣扎着爬起来,用衣服勒住肋下的伤口,翻身上了马背道:“士信,不管你怎么想,俺程咬金会一直把你当成兄弟,大隋覆亡已经成定局,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你我都阻挡不了,张将军也阻挡不了,俺不想再打一场永远打不赢的仗,更不想弟兄们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而送掉性命,麾下的弟兄我已经全部遣散回家了,接下来俺会去幽州投靠高长卿,你自己多加保重!” 罗士信面色变幻不定,皱眉喝道:“且慢,刚才你不是说投靠李密了吗?” 程咬金点头道:“没错,俺路上遇见了房彦藻,中了埋伏被围住了,房玄藻同意我遣散部下,但条件是俺要投效瓦岗,俺只能暂时答应他,然而,张将军到底是死在李密手下的,俺程咬金虽然自私无耻,但又怎么能继续在其麾下效力呢,所以俺还是去靠高长卿好了,此子是个仁义之辈,有明主之姿,士信若相信俺老程的眼光,随时可以到幽州找俺!” 程咬金说完便要策马离开,罗士信急忙问:“秦大哥如今何在?” 程咬金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在瓦岗!”说完便策马驰了开去。 罗士信顿时呆住了,继而高声道:“秦大哥为何会在瓦岗,把话说清楚,程咬金……王八蛋!” “你回到齐郡历城,去秦大哥家里看看就知道了!”程咬金扔下一句便跑没了影。 7017k 第570章 大好头颅,谁将斫之? 两名蒲山公营的士兵来到李密面前,神色沮丧地禀报道:“禀蒲山公,程咬金半路上把俺们两个打晕后逃跑,如今不知所踪,请蒲山公责罚。” 王伯当勃然大怒道:“程咬金这杂碎安敢尔,属下这就追上去把给剁了喂狗。” 原来程咬金本来是投降了瓦岗的,但是昨天借口要到张须陀坟前叩头祭拜,以全同袍之义,请求李密放他前往,而李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仁义,一口就答应了程咬金的请求,并且只派了两人跟随,结果这两人半路上就被程咬金打晕捆了起来,直到后面有人找来才发现了这两个倒霉蛋。 然而,李密似乎并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王伯当却显然意难平,咬牙切齿地道:“程咬金这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下次若让老子遇见,定将其剁碎了喂狗,噢对了,秦叔宝不会也溜走了吧?密公还是赶把他宰了,免得白白浪费米饭。” 李密微笑道:“放心吧,秦叔宝若是会跑,当初就不会上瓦岗了,此人侍母至孝,只要其老母还在寨中,他就不会离开。” 王伯当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个秦叔宝确实是个大孝子,只是此人眼下终日衣不解带地在床前服侍老母,对密公你也是爱理不理的,以后真的会效忠密公你吗?” 李密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很难,此人既忠且孝,对张陀陀死心塌地,我杀了张须陀,他很难再效忠于我了,估计除了他老母之外,没有能劝得动他。” 王伯当闻言不爽地道:“那还养着他作甚,浪费米饭。” 李密微哂然道:“古人能千金买马骨,我李密只不过花费一点粮食而已,这买卖岂不值当?” 王伯当眼前一亮。竖起大拇赞道:“密公果然高明,此举不仅能彰显密公的仁义,还告诉了天下人,密公求贤若渴,届时天下人才还不蜂拥而至!” 李密叹了口气道:“张须陀麾下三虎将,竟无一人为吾所用,真是可惜了!” 话说李密为了对付张须陀,专门仔细研究了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三人的弱点,其中秦叔宝勇猛而沉稳,最是难对付,不过此人却是个大孝子,家中有个老母,侍母至孝,这也是秦叔宝的弱点,于是李密便假借秦叔宝的名义把卧病在床的秦母接来瓦岗寨休养,每日好吃好住地招待着,还请大夫专门给她医病。 李密的苦心没有白费,他成功地获得了秦母的好感,并且让秦母产生了劝儿子秦叔宝“弃暗投明”的想法,所以那根木簪和头发其实是秦母主动交给李密的,并不是硬抢得来。 另外,秦母还写了封信给秦叔宝,召他来瓦岗寨相会,所以秦叔宝才如此纠结,一方面是他最敬重的张将军,一方面又是老母,实在是左右为难,不过秦叔宝最终还是选择了赶往瓦岗寨去见老母。 而程咬金此人表面粗鄙,但实际却粗中有细,不缺心眼,而且对朝廷和杨广颇有不满之言,所以李密觉得可以尝试招降此人,但前提是要在强势武力压逼的情况下,毕竟此人还是挺讲义气的,如果只是空口白牙地劝降,不太可能会凑效。 于是李密派出了房彦藻设伏,包围了程咬金的这支骑兵,果然,程咬金审时度势后决定投降,但条件是要允许他遣散所有部下,而马匹兵器则可以献给瓦岗。 瓦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装备才是他们最需要的,所以房玄藻也一口答应了程咬金的条件,只是没料到这货如此狡猾,不讲信用,一转头就借口跑路了。 至于罗士信这个人,李密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缺点,此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以军营为家,武艺高强,意志坚毅,勇猛无比,对张须陀也忠心不二,所以李密只好跟无上王卢明月作了个交易,请他帮忙阻拦罗士信,岂料罗士信无比勇悍,卢明月竟然没能拦住他,尽管来迟了,还是在八月十五这天赶到,最终抢回了张须陀的尸首。 ………… 九月的江都已经秋风萧瑟,落叶遍地,张须陀阵亡的消息也随着秋风送到了江都宫,瞬时朝野震动,杨广也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竟当着群臣的面嚎淘大哭,继而像发疯一般把御案推翻了,指着堂上诸公厉声道:“你们骗朕,你们肯定在骗朕,张爱卿天下无敌,没人能杀得死他?高长卿不行,李密也不行,你们肯定是在骗朕,你们在骗朕!!” 此刻的杨广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狼,眼神狠厉,呲牙裂嘴,发出惨厉无比的嗥叫,最后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目光呆滞地仰望着大殿的屋顶,呐呐地道:“张爱卿没死,张爱卿还没死!” 萧皇后吓傻了,掩住嘴不知所措,殿内一众大臣噤若寒蝉,惶恐不安,大家都明白,张须陀乃大隋江山的中流砥柱,如今一死,大厦将倾矣! 萧皇后眼见杨广目不转睛地盯着殿顶,一动不动的,良久没有声息,仿佛整个人都僵直了一般,不禁又怕又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在杨广眼前晃了晃,忐忑地唤道:“皇上!皇上!皇上!” 萧皇后连叫了三声,杨广均毫无反应,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哭:“皇——上!” 殿内的一众大臣都吓得一个激凌,扑通的跪倒了一地,值殿太监跟死了爹似的拉长声调悲呼:“皇——上——驾——崩了!” 这一声叫唤可不得了,殿内的值守的士卫一听,无不心头大震,扑通扑通地跪倒一地。 然而此时,杨广的眼珠却动了,一把坐了起来,萧皇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继而悲喜交加地扑入杨广怀中:“皇上,你吓死臣妾了!” 这时那名值殿太监却是真的要吓死了,冷汗哗啦啦地直冒,急中生智,扯开喉咙高喊:“皇上又活过来了!”喊完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没太办法,太刺激了,心脏受不了啊。 杨广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厉声喝问道:“谁在诅咒朕?” 萧皇后吓得不敢出声,显然是她刚才一惊一乍的表现引起了误会。虞世基这马屁精眼珠一转,立即救场道:“皇上,是值殿太监吕游!” 杨广一挥手,冷道:“来人,把这诅咒朕的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两名殿前侍卫立即冲进来,准备把吕太监拖出去砍头,结果发现竟没有了声息,这货估计是有心血管疾病,竟然活生生把自己给吓死了。 “皇上,人已经吓死了。”侍卫如实禀报道。 杨广怒道:“死了也难逃一刀,抬出去继续砍!” 两名殿前士卫只好把吕太监的尸体抬出去卡嚓掉。 杨广冷冷地扫了在场所有官员一眼,沉声道:“传朕旨意,张爱卿赤胆忠心,为国损躯,追封为荥阳郡太守,荫子二人,罢朝十日以示哀思!” 退朝了,杨广神思不孰地返回了后宫,脚步踉跄,仿佛风吹能倒。 张须陀战功赫赫,威震大江南北,这数月来与瓦岗激战三十余场,每战皆捷。杨广本以为张须陀这次同样不会让自己失望,最终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瓦岗贼全部肃清,然后自己就能乘坐龙船,沿着运河风风光光,舒舒服服地返回东都了,然而,噩耗却在一夜之间传来,这转折来得实在太突兀太快了,让杨广接受不了。 这一年里,杨广虽然在江都醉生梦死,但他也十分明白,张须陀是大隋的柱石,是他杨广最后的凭恃,是他杨广返回东都最后的然望,如今,这个希望彻底粉碎了。 “皇上,只是死了一个张须陀而已,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仔细伤了龙体。”萧皇后关心地安尉道。 杨广苦涩地道:“皇后你不懂,张爱卿一死,朕失一肱股矣,只怕此生再无回返东都之日了。” 萧皇后笑了笑道:“不回就不回吧,江都也挺好的,何必非要回东都呢,皇上,你的头发乱了,臣妾给你梳梳头吧。” 在萧皇后温柔的安抚下,杨广的心情稍稍好转,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前萧皇后帮他梳头。 萧皇后认真地替杨广理顺了头发,然后便束起发髻,笑问道:“皇上,妾身的手艺没落下吧?” 杨广看着铜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不由一喜,捋须道:“皇后的手艺没落下,跟以前一样好,只是……” “只是什么?”萧皇后伏在杨广的背后,下巴枕在他的肩头上,脸贴着脸娇声问,烟视眉行,几十岁的妇人,此时竟有种姣美如花的少女感。 杨广摸了摸自己松弛的脸颊,叹了口气道:“只是……朕这大好头颅,谁将斫(砍)之?” 萧皇后不由花容失色,手中的木梳?的掉落地上,竟摔成了两截。 两人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梳,均呆若木鸡,随即,恐惧不约而同地在二人瞳孔中蔓延开来。 7017k 第571章 我要飞得更高 李渊身在太原,所以张须陀的死讯,他知道得比杨广还要早上几天,既惊且喜,还有点激动,张须陀——终于死了。 “张须陀死了,大厦将倾,举事正当时,我这就去找爹商量。”李世民欣喜无比地站起来离去。 房玄龄并没有阻止李世民,因为这次是真的时机成熟了。上次杨广虽然被突厥几十万兵马围困在雁门郡,但大隋的实力尚存,底子尚在,而且始毕可汗也无意入主中原,所以那个时候举事是十分不明智的。 而现在呢,经过这两年的折腾,大隋剩下的那点底子已经被杨广挥霍得差不多了,先是斩了鱼俱罗,贬了吐万绪,放逐了苏威,接着又逼反高长卿,紧跟着又削职杨义臣,如今张须陀这个柱石之臣也死了,除了王世充之外,杨广麾下再无拿得出手之人了,而且瓦岗军本来就雄踞中原,现在杀了张须陀,声威更是如日中天,杨广被困在江都,再无回返洛阳的可能了,更加没有能力再约束各郡了,他的皇权甚至辐射不出江都一带,所谓的大隋天子,已然名存实亡矣! 这个时候,自然是举事的最佳时机,高长卿已经抢先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李世民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正所谓先下手为强,抢地盘要趁早啊,幸好,有太行山阻隔,倒是暂时不用担心高不凡把触手伸到山西地界,至少在高不凡一统河北和幽营二州之前不用担心。 太原这个地方有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离东都洛阳和京师长安都相对近,南下俯冲可取东都,西进可取关中,这两处都是大隋的政治中心,得一可争天下。 正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会下围棋的都知道,先手抢占角位有巨大优势,长安无疑就是那个金角,其次是边线,最差的反而是中腹,因为中腹虽然重要,却是四战之地,十分凶险,而洛阳就是位于中原腹心的“草肚皮”,李密此人无愧是个高手,而且艺高人胆大,他落子中腹,声势浩大,但最终能否问鼎天下还未可知,毕竟落子中腹太凶险了,随时有被群殴的可能。 而关中乃天府之国,妥妥的金角,只要占据长安,控制关中,进可攻,退可守,自古自关中奋起的英雄豪杰,最终夺得天下的居多。 只是李世民疏忽了,其实棋盘有四个角,关中只是左上角而已,幽州却是右上角,自古以来,由南伐北,没有成功的先例,而由北伐南,成功的先例却比比皆是,当然,从上古先秦到隋朝,由关中起事而得天下者不在少数,但从幽州起事而得下者似乎绝无仅有。 所以李世民以为,关中才是龙兴的风水宝地,幽州肯定比不上关中,殊不知,后世的幽州地区不仅出了一个强大的辽国,几乎一统中原,明成祖朱棣也是从幽州靖难起家的,而最具代表性则是清皇朝,区区几十万的夷族竟然叩关南下,最终定鼎九州。 所以说,幽州这块地方其实不比关中差,只是还未轮到它发迹而已,风水总是会轮流转的! 言归正转,且说李世民兴冲冲地找到了父亲李渊,劝说他立即举事,然而李渊这个人虽然有贼心,但是贼胆却不大,过于求稳,所以犹豫不决,任由李世民如何舌灿莲花也说不动他立即举事,只是模棱两可地表示要再看看。 李世民无奈之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他刚走出留守府衙门,迎面便遇上一人,正是晋阳宫监裴寂。 “二郎请留步!”裴寂约莫四五十岁,和李渊是好友,两人经常一起喝酒作乐,跟李世民也还算相熟。 李世民连忙停下脚步,歉然道:“原来是裴世伯,世民刚才走神了。” 裴寂捋须微笑道:“二郎神思不属,莫非有什么心事?” 李世民跟裴寂虽然相熟,但也未到信任的程度,所以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裴世伯这是来拜访家父吗?” 裴寂眼珠一转,摇头道:“不然,其实世伯是专门来找二郎你的。” 李世民愕然道:“找我?” 裴寂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就牵住李世民的手笑道:“走,陪世伯喝酒去。” 李世民此时心情正不好,哪有心思喝酒,便婉言相拒,但是裴寂却不识趣,硬是拉着李世民到了自己家中,盛情难却啊,对方又是父亲的好友,倒是不好撕破脸皮,所以李世民只能捏着鼻子坐下来陪裴寂喝酒,并且亲自给后者斟了杯酒,笑道:“世民敬裴世伯一杯。” 裴寂见李世民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是仍保持着礼貌和风度,不由暗暗点头,端起酒杯与李世民对饮了一杯,叹了口气道:“张须陀死了!” 李世民心中一动,顺着语气道:“是啊,张须陀竟然死在李密的手下,可惜了!” 裴寂哂笑道:“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张须陀早就该死了。” 李世民一时摸不准裴寂的心思,所以没有接口,只是不动声色地给裴寂又斟了杯酒。裴寂瞥了李世民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道:“张须陀一死,大隋气数尽矣,世民有何打算?”说完目光炙炙地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有点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道:“世民不懂裴世伯的意思。” 裴寂怫然不悦地道:“二郎既然不肯交心,这酒不喝也罢,送客,裴某就不妨碍二郎的宝贵时间了。” 李世民不由面红耳赤,连忙站起来鞠躬陪礼道:“裴世伯息怒,并非世民不信任裴世伯,实在是……” 裴寂哈哈一笑道:“事关重大,二郎如此谨慎也是对的,只是机会稍纵即逝,世侄这些年广交天下豪杰,收罗四方人才,难道就如此白白的错过了良机?” 李世民面色变幻不定,看来这位是明白人啊,于是硬着头皮道:“裴世伯可有以教我?” 裴寂睨了李世民一眼,仿佛在说,小子,终于肯说真话了。 “二郎先告诉我,刚才从府里出来何故心事重重的样子?”裴寂问道。 李世民咬了咬牙道:“也罢,告诉裴世伯也无妨!” 于是李世民便将劝父亲李渊起事失败的事说了出来,这无疑是极为大胆的,如果裴寂只是心怀歹意的试探,那李世民就危险了。 裴寂听完后沉默了,李世民不禁忐忑不安,过了一会,裴寂微笑道:“二郎所言不差,现在乃举事的大好时机,令尊过于谨慎了,嗯,世伯倒是有一条妙计,可助令尊下定决心。” 李世民大喜:“还请世伯赐教。” 裴寂凑到李世民跟前低语了几句,后者听完又惊又喜,站起来郑重地鞠了一躬。 裴寂也不避让,微笑捋了捋胡子,生受了李世民这一拜。 数天之后,裴寂约李渊到晋阳宫喝酒,后者喝高了,留宿晋阳宫,然后裴寂又选了两名美貌的宫女陪李渊睡觉。 第二日一早,李渊从玉股粉臂的纠缠中醒来,愕然地打量了一眼身边的两名美人,不禁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忆昨晚所发生的事,忽然面色大变,那点酒意彻底吓醒了,像火烧屁股一股从床上跳起来穿衣服。 这时,裴寂却揪准时间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光着上身的李渊不禁无地自容,既惊且怒地道:“玄真,你为何害我?” 裴寂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两名宫女便赶紧抱着衣服逃离了房间。裴寂这才道:“太原本是唐国公的封国,如今唐国公出任晋阳留守,此乃天意,天予不取,必然大祸临头矣。” 李渊面色微变,心虚地道:“玄真此言何意?本官听不懂!” 裴寂见李渊还装傻,便直言道:“张须陀已死,大隋气数尽了,大隋江山倾塌在即,此乃天赐良机,唐国公请马上举事,万勿错失良机啊,昨晚陪侍唐国公的二位美人乃晋阳宫中的宫女,以宫女陪侍乃是死罪,我和二郎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唐国公下定决心起事,唐国公万勿辜负了裴寂和二郎的一番苦心。” 李渊又惊又怕,又怕又怒,颤声道:“原来是世民这逆子撺拙玄真你,本官定饶不了他!” 李渊狼狈地穿上衣服,一拂衣袖便匆匆离开了,裴寂不由叹了口气,唐国公太过优柔寡断了,成不了大事啊,这下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太原留守府,李世民被父亲李渊关了起来,并明言要绑了他送到江都请罪,不过李世民并没有慌张,因为他有信心,父亲不会这么干。 果然,晚上的时候,李渊来了,并命人把李世民放掉,叹了口气道:“世民,你是我的儿子,为父又怎忍心拿你去请罪呢,只是……你也太过操之过急了,举事非同小可,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行,去把你裴世伯请来吧,为父有要事相商。” 李世民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迈着轻快地步子离开了房间,成了,父亲终于同意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重天,高长卿,那咱们就来比一比,看看到底谁飞得更高更远!” 7017k 第572章 兵出河间 金秋九月,崔诗柔的小院子里开满了金黄的菊花,就像铺了一层金子一般,美不胜收。那只灰雁更肥了,羽毛长得浓密而光滑,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摇三摆,肥硕的屁股高傲而性感,皮下的脂肪一定很肥美,等入冬后天气冷了,宰了炖土豆一定很赞,可惜隋朝还没有土豆。 高不凡很是遗憾,把目光从胖墩墩的灰雁身上收回来,而灰雁现在虽然被养成了家鸭,但野生动物的灵敏似乎还在,估计是察觉了某雄性人类在馋自己的身子,扭拧着肥硕的屁股躲进了菊花丛中不再露头了。 不远处,长孙无垢和崔诗柔二女正手牵着手在散步闲聊,状态十分亲密,窈窕青春的背影,皓齿明眸,雪肤香腮,凉凉的秋风吹动她们的衣裙,唯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话说高不凡现在是越来越忙了,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便陪无垢来到柔儿的小院子里赏菊。 崔诗柔训练小动物是一把好手,伺弄花草也极为厉害,她的小院里一年四季都有开不尽的鲜花,美不胜收,而父兄也着实都宠着她,千方百计搜罗各地的花种带回来送给她,所以你可以在崔诗柔的小院里看到很多新奇的花卉,譬如现在院子中盛开的菊花就有十几种,其中不乏十分名贵的品种,完全可以办个花展了。 当然,崔家完全不缺钱,办花展是不可能的,而且这里是崔诗柔的住处,除了家人,外人不可能允许进入,就目前而言,有眼福欣赏院中奇花异草的“外人”,恐怕就只有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了,不过腊月之后,他们便是一家人了。 自从和高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崔诗柔这小姑娘虽然依旧爱脸红爱害羞,但明显比以前活泼了些,甚至敢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某人,没人的时候,牵牵小手手,搂搂抱抱也是可以的。 女人之间聊起私密的话来总是没个完了,高不凡插不上话,也不好意思夹在两女中间当意灯泡,只好在花圃的围基上坐下,嗅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望天打卦。 这时,一名婢女走了进来,来到高不凡面前,恭敬地福了一礼道:“启禀总管大人,长孙参军在外面求见总管大人。” 长孙无忌现在在幽州府中担任记室参军一职,长孙参军说的自然就是他了。 高不凡立即站了起来,长孙无忌突然找来,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正在不远处聊天的长孙无垢和崔诗柔显然也听到了,两双妙目不约而同地望过来,蕴含着关心和询问。 高不凡笑了笑道:“无垢,柔儿,夫君有点事失陪一会儿,你们继续聊。” 崔诗柔不由霞飞双颊,虽然两人婚事已经定,但目前她还没过门呢,听到高大哥自称夫君,虽然有口误的可能,但她还是十分羞涩,还有点异样的欢喜。 长孙无忌温婉地微笑一下道:“公事要紧,夫君且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高不凡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小院,来到前面客厅,果然见到长孙无忌在哪等候了,便快步迎上前问道:“无忌,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世绩那边有书信回来?” 长孙无忌摇头道:“不是,是洛阳来的消息,张须陀阵亡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静默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早就料定张须陀与瓦岗一战必然会败北,但骤然听闻张须陀的死讯,依旧唏嘘不已,问道:“张须陀是怎么死的?” “张须陀连战连捷,估计是打算与瓦岗军决战,毕其功于一役,所以列阵八风营猛攻围困荥阳的几十万瓦岗军主力。” 高闻言不由得佩服张须陀的勇猛胆识,仅以万余人马就敢主动挺进,攻击几十倍于己的敌军,不过这也未免太过悲壮了些。 长孙无忌继续道:“翟让率军迎战张须陀的八风营,一开始被打得落花流水,退至了荥阳东北边的大海寺附近时,翟让突起伏兵包围了八风营,张须陀久待援军不至,只能率兵突围,杀了个五进五出,可惜未能救出部下,最终力战而亡,据说张须陀死后竟然一直屹立不倒,没有人敢动他分毫。” “壮哉,真英雄豪杰也!”高不凡不禁肃然起敬。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后来罗士信赶到,把张须陀的尸体抢走了,不过奇怪的是,张须陀麾下的另外两名虎将,秦叔宝和程咬金却始终没有出现,如果三人能及时赶到战场,结果或许会改写。”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李密此人心思缜密,智计百出,既然伏击了张须陀,肯定是算无遗策的,估计秦叔宝等人都被他用计给拖住了,上次连我也差点栽在李密的手下,幸得二哥李靖适逢其会出手相助,要不然真的……后果难料。” 长孙无忌闻言凛然道:“李密此人确实了得,以后若遇上,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才是。” 高不凡神色轻松地道:“无妨,李密此人也不是无懈可击,正所谓物极必反,李密太聪明了,有时候聪明反而容易被聪明误。” 长孙无忌闻言道:“看来长卿已经胸有成竹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倒也算不上胸有成竹,我也许不如李密聪明,但自问比他会用人,下面的人能搞定的,我就懒得动脑子了,但是李密不仅聪明,还很喜欢自己动脑子,凡事亲力亲为,久而久之,他自己越来越聪明,下面的人却越来越唯唯诺诺,不会独立思考了,自然会变得越来越蠢,越来越依懒李密,如此一来,李密肯定也会更加不信任下面的人了,凡事都以自己的想法为准绳,刚愎自用,出事也就是迟早的事了。等着瞧吧,如今李密击败了张须陀,威震天下,声名远超翟让,烈火烹油,物极必反,若李密自处不慎,灾难即将临头了。” 长孙无忌听完高不凡分析,禁不住抚掌道:“长卿言之有理,李密若为谋士,那必然是顶级的,但若为发号司令者,太聪明反而成了缺点,长卿如今身居高位依然能保持清醒,我就放心了!” 高不凡苦笑道:“有无垢每天在枕边耳提面命,我能不清醒吗?简直是人间清醒啊。” 长孙无忌不由哑然失笑,高不凡道:“无忌来找我,不会仅仅是为了告之张须陀的死讯吧?” 长孙无忌点头道:“魏长史和杜参事他们还在府里等候。”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张须陀一死,他们想必是要劝我出兵河间郡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眼下正是出兵的好时机,再迟就要便宜窦建德了,我也建议长卿你赶紧出兵。” “走,回去再细细地聊聊,张须陀一死,博陵崔氏也该作决定了。”高不凡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面走去,忽又停住脚步,把一名婢女招来吩咐道:“去告诉无垢夫人,我有事先行离开,下午再来接她。” 婢女连忙福身行礼应诺,来到崔诗柔的小院禀报道:“总管夫人,总管大人临事有事离开,下午再来接您。”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柔声道:“知道了,总管大人可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婢女摇了摇头道:“没说,不过婢子好像听总管大人和长孙参事说,什么张须陀阵亡了!” 长孙无垢微微动容,自语道:“原来是张将军阵亡,嗯,如此一来,只怕夫君要出兵河间郡了。” 崔诗柔疑惑地问:“无垢姐姐为何会觉得,张将军死了,高大哥就会出兵河间郡?” 长孙无垢笑了笑道:“我也是猜的,且看看我猜得准不准。” 崔诗柔甜笑道:“无垢姐姐如此聪慧,猜得肯定准,不过柔儿以为,河间郡根本不用打。” “咦,这是何故?” 崔诗柔笑道:“我听阿爹说,河间郡近在咫尺,与咱们幽州的关系密切,而且河间郡的百姓对高大哥很有好感,还十分羡慕咱们幽州,所以柔儿以为,只要高大哥派出一支兵马进入河间郡,那些地方官绅自然就会主动投诚了,根本不用打。” 长孙无垢闻言喜道:“但愿吧,能不动兵刀自是最好的,对幽州和河间的百姓都一件大好事。” 7017k 第573章 如虎添翼 博陵郡治鲜虞县城,崔氏宗祠,博陵崔氏六房的代表人物都到齐了,作为族长的上谷郡太守崔弘昇还特意从上谷郡赶回来主持这次宗族会议。 “族长,各房兄弟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老四崔弘度道。 崔弘昇点了点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张须陀将军已经在荥阳一战中阵亡,大隋最后的擎天柱石倒下了,皇上龙困江都,大厦倾塌在即,咱们博陵崔氏也得早作打算。 清河崔氏本是咱们的同宗分支,大管事崔护眼光毒辣,早早选中了幽州总管高长卿,还将其女儿崔诗柔以平妻之礼嫁与高长卿,如此一来,清河崔氏在幽州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了。 本人原本意属唐国公家的二公子的,奈何最后没有成事,前几个月,幽州总管高长卿亲自向老三提亲,为其兄弟裴行俨求娶老三的闺女道蕴,当时张将军仍在,大隋尚存一丝希望,所以我和老三便拖着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如今张将军阵亡了,大隋国祚料再难继,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倒也划算,所以今日找大家来商量一下,若大家都同意,那老三便出面应了这门亲事吧。” 崔弘昇说完全静静地望着各门的代表,于是大家便低声讨论起来,此举关乎整个博陵崔氏日后的前途命运,不得不谨慎。 话说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虽然同宗同源,但年代久远,族亲之情已经淡如水了,而博陵崔氏发迹较早,自诩为崔氏正统,所以两家明面上和睦,暗里却在较劲,如今清河崔氏捷足先登,博陵崔氏若也倒向幽州,只能屈居于清河崔氏之下了。 这也是当初崔弘昇试图选择李世民的原因之一,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啊,只可惜崔道蕴和李世民的婚事最后黄了,而如今这形势,倒向幽州似乎成了最好的选择。 崔弘昇看着大家讨论了半天,这才道:“老三,闺女是你家的,你先来表个态吧。” 老三崔弘图轻咳一声,问道:“大哥,前两个月,幽州总管高长卿灭了海盗高开道,命徐世绩为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为副总管出兵营州,攻打罗艺,不知战果如何?” 崔弘昇皱了皱眉道:“营州孤悬关外,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消息传回来,但是徐世绩此人用兵奇正结合,麾下又有一千具甲铁骑,而尉迟敬德也是勇冠三军,想必罗艺不太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对了,河间郡倒是有不少消息传来,前段时间高长卿派了裴行俨率步骑一万出兵河间郡,所到之处,百姓士绅夹道欢迎,民心所向,兵不血刃就将河间的近半州县收入囊中了,如今就看河间太守王琮如何选择了。” 在场一众博陵崔氏的代表闻言皆摇头叹息,看来高长卿真是民心所向啊,而且幽州实力强大,将河间郡收入囊中,一下个目标肯定是上谷郡了,之后就是跟上谷和河间接壤的博陵郡,近在咫尺,博陵崔氏如果不想鱼死网破,投靠幽州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如此一来,就让清河崔氏比下去了。 崔弘图沉吟了片刻才轻咳了一声道:“小女其实对裴行俨是挺有好感的,我看那小伙子也很不错,当时便亲口承认对蕴儿一见钟情,所以这门亲事……就应了吧,对咱们家族,对蕴儿都挺好的。” 其他几房闻言也纷纷表态同意了,毕竟是百年华族,各房代表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面子顾然重要,但里子才是生死攸关的,为了家族的未来发展,被清河崔氏暂时比下去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如果高长卿日后坐了江山,博陵崔氏的发展前景也是无比远大的,凭借博陵崔氏的底蕴,要重新超过清河崔氏也不是不可能。 崔弘昇轻吁了口气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老三你便亲自走一趟幽州应下这门亲事吧。” “那上谷和博陵二郡?”各房代表目光纷纷望向崔弘昇。 崔弘昇捋须道:“我会寻一合适的时机,亲自把上谷郡的户籍和田亩薄献给高长卿,而博陵郡,还是由老二你做一做张郡守的工作,能不沾血自是最好的。” 老二崔弘扬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张大人还是会审时度势的,而且以我跟他的交情,他能听得进去。” 崔弘昇一拍大腿道:“那就这么定下来了,没有其他事的话,都散了吧。” 于是乎,众人各自散去行事了。 ………… 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二人,七月底兵分两路出关讨伐营州,一开始还算顺利,打得罗艺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占领了柳城郡的大部,将罗艺的主力逼退到燕郡一带,但是近日却发生了一些变化,罗艺也不知许了什么好处,竟然从契丹和高句丽各借来了一支兵马。 契丹骑兵还是挺厉害的,高句丽军队则擅长守城,这两支兵马一加入,瞬时改变了战场的形势,本来摧枯拉朽一般的幽州军被挡住了,进展变得缓慢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月就要彻底入冬了,天气严寒,幽州军的补给将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到时只怕不得不停下进攻的步伐,以待来年开春再战了,若是被神出鬼没的契丹骑兵断了粮道,那么形势会更加糟糕。 此刻,幽州府内,高不凡正把一众谋士和战将聚在一起,站在沙盘前商讨解决困局的办法。 此时只听杜如晦道:“高句丽军队擅长守城,野战能力不能行,只是帮助罗艺守城,所以对我军的威胁不大,倒是契丹骑兵的危害极大,目前,我军的粮道已经数次受到契丹骑兵的袭击了,损失不大,但也不小,这个威胁必须首先解决掉,否则必酿成大祸。”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个问题的确挺严重的,大家可有解决的办法?要不干脆把契丹人的老窝给端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彦博连忙道:“万万不可,契丹人如今还是部落联盟,结构松散,一旦受到外敌击,反倒会逼使他们团结起来,据属下猜测,罗艺肯定只是许了财货好处,说服部分契丹部落出兵助他而已,大人如果信得过属下,属下愿意代表大人出使契丹,说服他们不再帮助罗艺袭击咱们的粮道。” 杜如晦闻言喜道:“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彦博兄精通突厥语和契丹语,倒是正好担此大任。”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便拜托温先生了,只要不是涉及疆土的条件,温先生皆可自决,不用向本总管请示。” 温彦博郑重地道:“大人放心,属下虽然不才,但决不会做出丧权辱国之事来,夷族者,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如今拉拢契丹人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耗费一些财货换取我军不必两线作战,倒也是值了,待拿下了营州后,契丹人如果还是不识抬举,属下倒是不介意大人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高不凡闻双眉一扬道:“理当如此!” 温彦博本来还有点担心高不凡年少气盛,对花钱“讨好”夷族有抵触的心理,现在见其从善如流,不由松了口气,也十分欣慰,看来自己这次真的跟对人了,正所谓过刚易折,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为了长期的战略利益,暂时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真正的战略家,跟键盘侠们的区别,譬如后世网上那些动不动就骂国家缺钙的愤青,他们——懂个屁! 这时,崔九龄微笑道:“有温先生出使契丹,想必说服契人不在话下了,不过咱们也得作好两手准备,大人之前不是缴获了两艏海船吗?属下已经让人修好了,完全可以投入使用,我们可能通过海路运送军粮,契丹人的骑兵再犀利也影响不了。” 卢升拍掌喜道:“这是个好办法,崔参事赶紧把船场建起来,多造战船,打造水师,届时高句丽若不识抬举,咱们便从海路直捣平壤城。” 崔九龄信心十足地道:“放心,三年之内,咱们的船场绝对能比肩江都和东莱。” 魏征皱眉道:“年轻人朝气蓬勃是好,但也不能好高骛远,过于托大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老魏还是如此毒舌,崔九龄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魏先生教训得是,九龄以后会谨言慎行,脚踏实地。” 魏征绷着那张黑脸不作声,气氛便更加尴尬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习惯了魏黑脸的毒舌,而且也明白这位是对事不对人,并没什么坏心思,所以只是尴尬,也没真的放心里去。 高不凡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船场的事可以慢慢来,不用操之过急,武大清,这次由你护送温先生出使契丹,务必要保证温先生的安全。” 武大清立即敬了一个军礼道:“属下得令!” 温彦博不由心中一暖,很享受这种被重视的滋味,连忙道:“谢大人,属下定当不负大人所托。” 高不凡微笑道:“辛苦温先生了,本总管将在此摆下庆功酒等先生凯旋归来。” 这时,亲兵高大河忽然走了进来禀报道:“禀大人,博陵崔氏的崔弘图员外在府外求见。” 高不凡心中一动,大笑道:“看来行俨的喜事来了,请崔员外到前面大厅稍候,本总管马上就到。” 在场众人不由都面露喜色,裴行俨和博陵崔氏若联姻成功,那便意味着上谷和博陵二郡已经一半进了幽州囊中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帐两郡之地,何其快哉也! 其实高不凡觉得,博陵和上谷二郡加起来也没有二哥李靖来得有价值,嘿嘿,李军神就位,以后幽州便更加如虎添翼了,自己左有徐世绩,右有李靖,横扫天下绝非梦想。 7017k 第574章 兵戎相见 张须陀一死,大家都在忙着抢地盘,要么就是正在谋划抢地盘,各地义军如火如荼,已成燎原之势之矣,这个时候,估计就是隋文帝杨坚复生也没办法挽求了。 窦建德自然也不甘落后,其实早在杨义臣被削职,张须陀撤离河间郡后,窦建德已经出手拿下了河间郡的饶阳县了,还将县令宋正本纳到麾下,不久后,窦建德又折返平原郡替东海公高士达收尸哭祭,并趁机收罗高士达的残部,兵力很快就达到一万。 恢复了部分实力之后,窦建德开始自称将军,在平原郡攻城掠地。以往高士达的做法是抓到当官的都杀掉,本地士绅的财物则统统抢光瓜分掉,而窦建德完全摒弃了高士达的做法,他抓到当官的,只要不是风评极坏的,他都会饶对方一命,如果是有真才实学的官,窦建德还会以礼相待,而且对方士绅秋毫不犯,特别礼敬读书人。 窦建德这种做事无疑是立竿见影的,地方对窦军的抵抗的意志明显没有那么强烈了,一些州县的官员甚至主动向窦建德献城投降。 所以,就在张须陀和瓦岗军激战的几个月时间里,窦建德竟然拿下了平原郡和信都郡,还有渤海郡的部份县城,兵力一下子急剧膨胀到十万以上,麾下也聚集了一大批文武人才,声势远远超过了高士达在生的时候。 张须陀阵亡的消亡传来后,窦建德又惊又喜,加快了攻城掠地的步伐,兵锋直指清河郡,然而,正所谓枪打出头鸟,窦建德发展得太快了,短短数月便占领了两郡之地,所以引起了齐郡留守薛世雄的注意。 薛世雄勉强也算得上是隋朝的名将之一,不过同样年纪很大了,今年六十又二了,以右御卫大将军之职兼任齐郡留守。 薛世雄显然觉得窦建德发展得太快了,威胁到齐郡,所以率军三万北上围剿窦建德,后者闻讯不敢怠慢,立即严阵以待。 话说窦建德麾下有个人才叫凌敬,颇有智谋,此人向窦建德献上了一计,窦建德听完后大喜,一拍大腿道:“好计,就这么办!” 且说齐郡留守薛世雄率着三万隋军开进了清河郡,与窦建德的军队针锋相对,结果两军还没相触,窦建军的军队便纷纷拔营起寨逃跑了,还从所占领的州县中退出来,简直就是望风披靡。 薛世雄一见,乐了,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啊,看来窦建德是怕了本将军啊,还算他识趣,再跑慢一点,看本将军不把你打出屎来! 嘿嘿,薛大将军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其实,薛世雄倒不是愚蠢,而是太自负了,他出身将门世家,兵法精熟,而且身经百战,杨广三次打高句丽他都有份参加,身居大将军一职,自然瞧不起窦建德这种泥腿子出身的草头军,眼见窦建德的军队遇到自己,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抱头鼠窜,于是更加轻敌大意了,挥师一直追到了信都郡境内,即便夜晚扎营也不修筑防御工事,十分之松懈。 窦建德探听到薛世雄军队的情况后,便知自己的计策凑效了。 大业十二年十月初九,窦军和薛军相距一百多里,当晚,窦建德兵分三路,准备连夜偷袭薛世雄的军营,窦建德自率一路军,苏定方率第二路军,窦线娘率第三路军,乘着夜色急行,直扑薛世雄的营地。 然而,当窦建德等人赶到时竟然已经天亮了,很明显,斥候对两军的距离估算有误,这下可把窦建德急傻了眼,天一亮,偷袭就变成了明攻,而他们三路精兵加起来才四五千,如何打得三万隋军。 正当窦建德准备放弃时,竟然天降大雾,十米之外不辨牛马。窦建德不由大喜过望,真是天助我也,立即借着大雾的掩护发动了猛攻。 薛世雄麾下的隋军本来就十分松懈,营地连像样的防御工事都没有,突然遭到三面袭击,倾刻秩序大乱,再加上大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敌人来了多少,隋军恐惧之下一哄而散,光是自相践踏,竟然就死伤了近万人之多。 薛世雄眼见大势已去,在几十名亲兵掩护之下冲出营地,狼狈逃回了齐郡,不久之后便忧愤而死了。 且说窦建德击败了薛世雄的三万隋军,斩获了大量的马匹兵器和粮食,声威也是大振,立即挥师乘胜追击,攻陷了清河郡的郡治,将清河郡也收入了囊中,幸好清河崔氏已经全部搬到涿郡了,要不然真正的损失惨重。 这下可不得了,窦建德短短半年时间不到便占据了三郡之地,实力竟隐隐有比肩幽州之势,窦建德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各路义军的声势,除了瓦岗就轮到他了。 “窦将军,要不咱们趁势把齐郡拿下吧。”苏定方摩拳擦掌地道。 苏定方此人年少气盛,这段时间跟着窦建德四方征战,渐渐崭露头角,展现出强大的潜力,所以更是受到了窦建德的器重,如今俨然成了窦建德座下的第一大将。 窦建德摇头道:“齐郡距离江都太近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杨广还有是存了几分实力的,齐郡这一块咱们暂时不要碰,现在咱们的威胁来自北边,得先解决掉,待没有了后顾之忧再说。” 苏定方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窦将军要先对付幽州高长卿?”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想必高长卿也容不下咱们,前几天本将收到消息,高长卿已经派了裴行俨出兵河间郡了,一旦被高长卿拿下了整个河间郡,那咱们的北边如何能得安稳?” 苏定方肃然道:“言之有理,可是幽州兵强马壮,谋士战将如云,只怕很难对付。” 窦建德点头道:“诚然如此,不过现在高长卿出兵攻伐营州,徐世绩的幽州铁骑也出关去了,勇冠三军的尉迟敬德同样正在关外征战,所以目前正是幽州实力最空虚的时候,此时不图之,更待何时?高长卿一旦拿下了营州,徐世绩回师,那咱们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苏定方闻言喜道:“窦将军所言极是,那属下便率军会一会那个裴行俨。” 窦建德微笑道:“正合我意,不过定方也不可掉以轻心,裴行俨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高长卿既然能派他出兵河间郡,想必是有点本事的。” 苏定方胸有成竹地道:“属下明白,定杀他一个屁滚尿流。” 窦建德点头道:“去吧,不过此事不要声张,特别不能让线娘知道。” 苏定方愕了一下,不解地问:“为何?” “别问,本将军自有道理!”窦建德沉声道。 苏定方暗皱了皱眉,满肚子疑惑,窦建德目光一闪,拍了拍苏定方的肩头道:“定方,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若能拿下河间郡,我便把线娘许配给你,你也是知道的,本将军膝下无儿,只有线娘这一个女儿,你若娶了线娘,日后本将军的家业也由将你这个女婿来继承。” 苏定方浑身一震,激动得手都有点抖了,深吸了一口气道:“窦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拿下河间郡,将裴行俨的人头带回给您。” 窦建德微微一笑,又拍了白苏定方的肩头道:“去吧,好好干,本将军看好你。” 苏定方精神焕发,斗志昂扬,跟打了十斤鸡血似的,点齐了一万兵马便北上河间郡,准备迎战万人敌裴行俨。 7017k 第575章 三板斧 窦建德原本是想将高不凡收到麾下当小弟的,到时再将女儿窦线娘下嫁,便不愁高不凡这小子不替自己效死力了,如此一来,女儿得一名可心的佳婿,自己也得一员忠心耿耿的大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老窦很快便发现自己打错算盘了,高不凡此子显然并非池中之物,潜龙又岂肯屈居人下? 果然,后来高不凡的官越做越大,最后更是脱离了杨广的控制,成为幽州之主,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实力比自己还要强大。这时窦建德已经彻底打消将高不凡收归麾下的念头,再加上高不凡又娶了长孙无垢为妻,老窦更是直接断了当高不凡便宜老丈人的念想。 窦建德在历史上能成为虎踞河北的枭雄,显然不会因为女儿和高不凡相好而感情用事的,身为一方势力的老大,牵涉的人和利益太多,跟这个一比,女儿的“幸福”不值一提。而且窦建德本来就是封建家长制的思想,这点他跟高不凡这个现代人不同,在他看来,情爱什么的都是浮云,女人嘛,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爱情,顶个屁用啊! 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 幽州现在是窦建德势力范围的战略大后方,如果不解决掉高不凡,他怎么好安心争夺天下。正如营州是幽州的战略大后方,高不凡要争夺天下,同样要把罗艺先摆平,这是一样的道理,所以说,窦建德很理智,思路也很清晰,在得知高不凡派裴行俨出兵河间郡后,他也果断地派出苏定方争夺河间郡。 如今的河间郡就是高不凡和窦建德的战略缓冲地带,落入谁的手中,谁就更有主动权,所以这块地,二人都势在必得。 且说裴行俨奉命出兵河间以来,一路南下,所过州县都纷纷主动献城投降,部分地方的百姓士绅甚至夹道欢迎,捎来酒食犒劳幽州军,不过,也有部份不识抬举的州县发起了抵抗,譬如——高阳县。 高阳县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建有大隋皇帝的行宫,唤作高阳宫,由朝廷派驻的宫监把守,所以相对于别的地方,高阳县城的地方官更忠于朝廷,于是乎,裴行俨迎来了出兵后的第一场硬仗。 不过,这也正中了裴行俨这个战争狂人的下怀,自从进入河间郡后,到处都是笑脸相迎,除了扫灭了几股占山为王的小毛贼外,连像样的仗也没打过一场,这小子的马槊早就饥渴难耐了,而且,裴行俨初来乍到,寸功未立,刚上手就接了一份轻松的“美差”,他也担心别人说他靠裙带关系上位,所以巴不得打几场硬仗来展示自己的实力呢。 于是乎,裴行俨立即对高阳县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势,十天后,终于攻破了城门,幽州军汹涌而入,占领了全城,紧接着对高阳宫发起了攻势,一日之内,连破三道宫门,不过高阳宫的宫监倒也忠烈,竟在文德殿中自焚身亡了,而高阳宫三分之一的建筑也过火被毁,着实有点可惜了。 裴行俨拿下高阳县城不久,幽州也传来了一个喜讯,博陵崔氏答允了他和崔道蕴的婚事了,麾下将士纷纷向裴行俨祝贺。 裴行俨仰天哈哈大笑,崔道蕴那傻大妞终于到手了,嫁妆还是上谷郡和博陵郡,爽也,不过一想起和长孙无忌之间的打赌,裴行俨便有点蛋疼!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前来禀报道:“裴将军,刚刚收到河间县城中眼线传来的消息,窦建德麾下的苏定方率军北上,正在攻打河间县城呢。” 裴行俨闻言又惊又喜,脱口道:“好家伙,抢地盘的来了,不过来得正好,老子才刚活动完筋骨,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呢。” 河间县城是河间郡的郡治,在交河附近,距离信都郡和平原郡比较近,所以苏定方后发先至,反而赶到了裴行俨的前边去了。 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不由提醒道:“苏定方此子颇为了得,乃窦建德麾下第一猛将,裴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 裴行俨狞笑道:“有多猛?让他先问问我裴行俨的马槊,传令下去,一千人留守高阳,剩下的人马随本将南下河间县城,不得有误!” 裴行俨一声令下,幽州军浩浩荡荡地继续南下,刚打下高阳县,大家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对裴行俨这位新任将军也产生了认可。 这一日,幽州军走到滹沱水附近,忽然一声锣响,竟然斜地里冲出来一支人马,拦住了前军的前路。 这支人马不多,估计也就几百人吧,一个个歪瓜裂枣,兵器也是杂七杂八的,倒像是一伙山贼。 “此……此路是俺开,此……此树是俺……俺栽,若要从从……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那名山贼磕磕巴巴地把开场白喊完,然后便战战兢兢地拦在路中,两股颤颤的,十分滑稽。 裴行俨乐了,原来还真是一伙贼人,只是这伙贼人是眼瞎了,还是嫌命长?区区几百人,拿着几根烧火棍就跑来拦路打劫,难道本将军这上万的幽州军看起来如此人畜无害吗? “你叫什么名字?”裴行俨策马上前几步,手中的马槊摇摇一点。 为首那名山贼登时吓得倒退了几步,吃吃地道:“俺叫浑天刀!” “问你叫什么名,不是问你匪号!” “俺名字叫周阿牛!” 裴行俨好笑道:“瞎了你的牛眼,敢来打劫我裴行俨,你是嫌命长了?” 岂料这周阿牛把脸一垮,哭丧着脸道:“俺也不想啊,可是俺们大当家让俺来的,不来就拧断俺的脖子塞屁门里去。” 裴行俨吃惊道:“你们大当家竟有此等手艺,如今何在?” 周阿牛一指身后:“来了!” 裴行俨放眼望去,差点便失笑出声,只见一名大腹便便的汉子骑着一匹枣红马,十分神气地分众而来,那大肚腩跟他的坐骑似乎也有得一拼,不过,当裴行俨看到此人背着的两柄宣花大斧,脸色倒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崔子健和崔子胜兄弟也是面色微变,这两把大斧的分量不轻,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吧,没点臂力连举起来都难,而这肚腩圆滚滚的汉子背着却十分轻松的样子。 “来者何人,俺老程的大斧不斩无名之将。”程咬金眯缝着一对杀猪眼,老神在在地道。 裴行俨双眉一扬,这胖球一样的家伙竟然抢自己的台词,冷冷地道:“幽州总管座下,裴行俨!” “嘿嘿,原来是裴仁基家的小屁孩,来来来,俺老程试试你的本事。”程咬金伸出两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十分轻佻地勾了勾。 裴行俨愤然大怒,正要策马上前,崔子胜已经抢先而出道:“裴将军,杀鸡焉用牛刀,属下来会他!”说完便举枪冲上前。 程咬金取斧在手,咧嘴笑道:“阿爷这斧头有点沉,你架得住吗?” 崔子胜举枪分心就刺,程咬金巨斧一挥,咣的一声大响,竟然一击便把崔子胜手中的长枪震得脱手飞出,后者双手被得完全失去了知觉,骇得急急拨转马头逃离。 “我来会你!”崔子健急忙策马上前接应,同样举枪就刺,不过他吸取了大哥崔子胜的教训,不跟程咬金硬碰硬,充分发挥长枪的灵活诡变。 “嘿嘿,小子学精了,不过阿爷可不止这点道行。”程咬金左斧虚晃,右斧刷的一下劈向崔子健的耳畔,大喝:“掏耳朵!” 崔子健急忙歪首避过,而程咬刀的左斧却从另一边挥来,角度极为刁钻,大喝:“挖眼!” 崔子健大惊,双手横枪一架,咣的一声大响,架是架住了,但整个人竟然连人带枪被震翻落马上。 裴行俨见状急忙挺槊上前,把崔子健救下来,那些山贼见到老大连败对方两人,兴奋得拍掌欢呼。 裴行俨脸色阴沉,马槊刷刷刷的几下,把程咬金刺得左支右拙,忽然两人兵器相交,轰的一声大响,仿似一声炸雷,附近的人都被震得两耳嗡鸣,不由乍舌不已。 裴行俨和程咬金两人都面色大变,胯下坐骑同时悲啸一声,差点便失蹄趴下。 “小子好大的力气!”程咬金脱口道。 “胖球你也不差!”裴行俨冷道。 “嘿嘿,再接俺一斧试试!”程咬金呼的一斧劈出,又是一招掏耳朵,然后是挖眼,最后一招削鼻子。 裴行俨一开始被这奇怪刁钻的招式打得有些手忙脚乱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对方来来去去竟然只会这三板斧,顿时淡定下来,越战越是得心应手。 程咬金眼见久战不下,自己这三板斧根本搞不定对方,于是拨马跳出圈子,喘着粗气道:“不打了!” 裴行俨狞笑道:“你说不打就不打?当我裴行俨是什么?” 程咬金嘿笑道:“小裴兄弟,大家自己人,切磋一下就行了,何必玩真呢,不瞒你说,俺叫程咬金,跟你们高总管是老朋友,此番是特地来投靠他的。” 7017k 第576章 咬金献计 话说程咬金那日祭拜完张须陀后便打算去投靠高不凡,一路晓行夜宿北上幽州,抵达河间郡时忽然醒起,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投靠似乎不太像话,指不定还会让其他人瞧不起。 这一日,程咬金路过博野县,恰巧遇到一伙毛贼拦路打劫,于是他便干掉这伙毛贼的大当家,自己当起老大。这个时候,老程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便开始干起了黑吃黑的生意来。 时逢乱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干无本买卖的贼匪,程咬金带着一群本地毛贼四处“踢馆”,干掉对方的老大后便将这伙毛贼吞并掉,不知不觉间,竟然让他滚雪球一般拉起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 程咬金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率着这支匪军继续北上幽州,路上正好遇到裴行俨率军南下,打的是幽州的旗帜,于是这货灵机一动,便搞了这出戏,看似是胡闹,实际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罢了。 裴行俨倒是听说过程咬金的名字,而且高不凡也曾跟他提起过这位,不由喜道:“原是程将军,久仰大名啊。” 程咬金轻咦一声道:“你也听说过俺老程?” 裴行俨笑道:“程将军过谦了,谁不知道张将军麾下有三虎将,秦叔宝、罗士信和程咬金均是骁勇擅战,对了秦将军和罗将军没跟你一块?” 裴行俨当初在辽东时,跟秦琼和罗士信并肩作战过,所以相熟,而程咬金则是第一次见。 程咬金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张将军阵亡后,大家都走散了,他们没有跟俺一块,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俺醒起跟高总管还算有点交情,便独自前来投靠了。” 裴行俨有点惋惜地道:“原来如此。” 程咬金显然不想再提起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了,虽然他并未出卖张须陀,但关键时刻的确当了逃兵,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内疚的,他跟张须陀的理念不合,张须陀对大隋赤胆忠心,鞠躬尽瘁,而他已经厌倦了这个百孔千疮的皇朝,不想再继续为大隋卖命。 “小裴兄弟大张旗鼓,这是准备去攻打哪个吗?”程咬金岔开了话题,而十分自来熟和称呼裴行俨为小裴兄弟。 裴行俨也是直爽之人,既然程咬金前来投靠幽州,他自然是欢迎之极了,便将此行的目的告诉了程咬金,这货一听便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俺老程倒是有一计相助裴小兄弟。” “计将安出?”裴行俨狐疑问道,程咬金这货长得五大三粗,杀猪眼,蒜头鼻,一看就是个莽夫,真能有好计? 程咬金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喽罗问道:“小裴兄弟觉得俺老程这些手下如何?” 裴行俨暗汗,直言道:“不咋的,歪瓜裂枣,军容散漫,连兵器都不齐全,可别告诉我,这些竟是张将军麾下的八风营悍卒。” 程咬金竖起大拇指道:“小裴兄弟果然好眼力,这些歪瓜裂枣都是俺程半路上收罗的毛贼,都是些吃白饭的废物,能打的一个都没,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是八风营呢,连提鞋都不配!” 浑天刀周阿牛不禁满头黑线,大当家能不能给大家一点面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好歹俺们也跟你混了个把月时间。 裴行俨这是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程将军有话还是直讲吧,到底有什么好计策?” 程咬金嘿笑道:“小裴兄弟莫急,俺老程给你细说,俺这次来投靠高总管,两手空空的不怎么好意思,所以便收了这些人,不过你也看到了,虽然有三四百人之多,但都是些歪瓜裂枣,真的拿不出手啊,这次如果能助小裴兄弟击败苏定方,也算是俺老程给高总管的一份见面礼了。” 裴行俨不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放心,该是我裴行俨的功劳,一分不落,若不是我裴行俨的功劳,一分不要,若程将军能助我一臂之力,我裴行俨会亲自为你向高总管请功。” 程咬金顿时眉开眼笑道:“小裴兄弟这句话,俺老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行俨这时总算明白程咬金这货看似外表粗豪,实则十分精明,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不可小瞧呀! 程咬金招了招手,把裴行俨引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道:“小裴兄弟,俺老程先行一步,假装投靠那苏定方,骗取其信任,而小裴兄弟随后率军前来,当两军对阵时,俺突然发难,里应外合,定能一举将其击溃。” 裴行俨一喜道:“这的确是条好计策,不过你麾下那些歪瓜裂枣只怕不中用。” 程咬金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小裴兄弟最好是借俺百来名好手混入队伍中,就假扮作是随俺一起逃散出来的八风营弟兄,如此一来,反而能更好地搏取苏定方的信任。” “行,没问题!”裴行俨自然求之不得了,说句老实话,程咬金这家伙表现得如此精明,他心里倒是有点不踏实了,派个可靠的人在程咬金身边跟着,也好就近监视他,免得被人卖了还替对方数钱。 接下来,两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便开始赴诸行动了,裴行俨选派了一百名好手,由崔子健负责率领,混在程咬金麾下那群歪瓜裂枣中作为策应。 随后,程咬金便带着人兴冲冲地先行离开了,裴行俨也难得谨慎了一回,将这个情况飞马回报给高不凡,他知道高不凡身边的几大智囊十分了得,若是觉得事情不妥,肯定会派人来提醒或协助自己的。 再说窦建德麾下的大将苏定方,率领一万大军进入河间郡后,先是攻克了乐寿这个地方,然后继续挥师北上攻打河间县城。 河间县城是河间郡的郡治所在,郡守王琮瞧不起出身低微的窦建德,无意向窦建德投诚,所以率兵坚守城池,苏定方连攻数日皆未能破城,还付出了上千人死伤的代价,不由气得暴跳如雷,誓言破城后要砍了王琮的脑袋,如此一来,王琮更加死心塌地守城了。 这一日傍晚,苏定方还是没能破城,气咻咻地收兵回营,这时下面的人前来禀报道:“苏将军,营外来了一个可疑的人,自称原是张须陀麾下的程咬金,是慕名前来投靠咱们大将军的。” 苏定方心中一动,张须陀手下似乎真有个叫程咬金的家伙,挥手道:“带他上来!” 稍倾,程咬金便被人带进了帐中,空着双手,显然已经被要求卸了兵器。 苏定方上下打了一眼程咬金,狐疑地问:“你就是张须陀麾下的程咬金?” “如假包换。”程咬金拍了拍大肚皮道。 一名亲兵凑到苏定方耳边低声道:“此人使双斧,每一把都有四五十斤重,可厉害了。” 苏定方闻言暗点了点头,据说张须陀麾下的程咬金的确是使双斧的,看来此人应该就是程咬金,目光一沉道:“程咬金,咱们东海公就是死在你们手中的,你居然还敢来投靠?真不怕死耶?” 程咬金哂笑道:“首先,东海公高士达是自我了断的,真英难也。其次,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生死各安天命,怪不得别人。再次,俺老程这次是慕名前来投靠窦大将军的,若你苏定方杀了俺,以后还有人敢前来投靠你们吗?” 苏定方心中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讲的确是事实,淡道:“天下英雄何其多,你为何要投靠我们?” 程咬金嘿然一笑:“我倒是想投靠李密,可是张将军死在他手里,俺老程若投靠他,实在讲不过去,而且瓦岗也曾有不少人死在俺手中,难免会有人寻仇,俺可不想睡着的时候被人砍了脑袋。 俺老程观天下英雄,除了李密,就是窦大将军了,据闻窦大将军为人仁义宽容,慷慨大方,爱兵如子,所以俺就来投靠了。” 苏定方闻言神色稍霁,淡道:“程将军倒是有点眼光,敢问程将军麾下还有多少人?” 程咬金伸出一个巴掌道:“五百人左右,有百来人是俺的旧部,剩下的都是俺在路上俘虏的毛贼。” 苏定方心中一动道:“把你的人带到营前让本将军瞧瞧。” 于是程咬金离开了营地,把麾下的五百人带了过来,苏定方一看便心中有数了,允许程咬金把人带进了营区,并且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宿营。 苏定方麾下一亲兵有点担心地道:“苏将军,这个程咬金还不知可不可靠,让他进营来驻扎只怕不妥吧?” 苏定方淡然道:“无妨,你瞧瞧他麾下那些货色,连兵器都没有,能战者不足百人,即便包藏祸心,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如今等于把他们囚在营中,待明日派他们攻城,是不是诚心投靠,一试便知了。” 这名亲兵闻言笑道:“说的也是,还是苏将军考虑周全,那咱们明日第一个派程咬金打头阵,若是出工不出力,只怕并非诚心来投靠的。” 7017k 第587章 献城投靠 大业十二年冬月初十,天气奇寒,天空下着冷雨,萧萧北风吹过庭树,光秃秃的树梢发出萧瑟的呜咽。 河间郡太守王琮年纪大了,很怕冷,虽然旁边搁了两只炭炉,依旧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盘坐在那儿,就好像一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看着有点滑稽。 王琮出神地看着院子中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庭树,自然自语般道:“这是又要下雪了吗?” 此时,一名官员撑着雨伞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大堂,正是郡丞许青云,一名小吏急忙上前接过了雨伞收了起来,又替许郡丞脱去蓑衣挂在堂前的木架上。 许郡丞跺了跺冻得有点发麻的双腿,朝着王琮见礼道:“下官见过太守大人。” “许大人不必多礼,天气寒冷,快来烤火取暖。”王琮道。 许青云走到火炉旁坐下,又喝了一杯下人端上来的姜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刚收到消息,高长卿和窦建德联姻结盟了。” 王琮有点讶然地道:“消息准确吗?” 许郡丞点头道:“千真万确,前几天,高长卿和窦建德在南宫城郊外设坛祭天盟誓,附近的百姓都看到了,应该假不了。高长卿对窦建德穷追不舍,下官还以为他要对窦建德斩尽杀绝呢,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王琮捋须道:“的确有点出人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 许青云压低声音,有点神秘地道:“据说高长卿和窦建德的闺女窦线娘是老早就认识的相好,当初皇上之所以要除掉高长卿,正是因此产生的猜忌。 嘿,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古人诚不欺我,高长卿本来有机会干掉窦建德,占领其所有地盘的,却因为一个女子放弃了,可惜啊,下官本以为此子有问鼎天下的可能,但现在看来,此子却过于儿女情长了,少了作为上位者的雷厉果断,恐怕迟早耽于妇人之手。” 王琮却摇了摇头道:“正好相反,如此一来,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讶然道:“下官愚钝,还请太守大人赐教。” 王琮微笑道:“莫非许郡丞以为高长卿放过窦建德,真的只是为了一名女子?” “难道不是?幽州军兵强马壮,占尽优势,打得窦建德大败,乘胜追击之下,相信要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并不难,然而高长卿却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还放过了窦建德,无疑是养虎为患。”许青云振振有词地道。 王琮摇头笑道:“志远啊(表字),你的格局小了!” 许青云不由脸上微窘,拱手道:“大人可有以教下官?” 王琮轻捋长须道:“志远你只看到其一,却没看到其二。窦建德这次之所以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完全是太过骄傲轻敌的缘故,主动挥师北上与幽州军决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结果自然一败涂地。 如果窦建德一开始固城而守,稳打稳扎,幽州军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就攻下了信都郡的大部份县城。窦建德此人还是颇有点本事的,待他喘息过来后,幽州军再想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不会低,而且幽州军目前还在攻伐罗艺,两线作战,消耗是何其之大也,一旦久拖不决,幽州军就有陷入泥潭的风险,一着不慎,甚至会将整个幽州的民生给拖垮,白白葬送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所以说,高长卿与窦建德结盟联姻无疑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他已经打败了窦建德,将河间郡收入了囊中,现在要做的是将河间郡慢慢吸收消化掉,而窦建德目前元气大伤,对幽州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许青云点头道:“大人言之在理,不过……” 王琮摆手道:“且听本官讲完。” 许青云脸微窘,拱手一揖以示歉意。 王琮续道:“清河郡南边就是齐郡,那里有徐圆郎和孟海公,再往南就是江都,皇上的力量目前还可抵达齐郡,而清河郡的西南边就是赵魏二郡,与瓦岗势力近在咫尺。” 许青云心中一动,脱口道:“大人的意思是,高长卿是有意留着窦建德作为屏障,暂时抵挡这几方面的力量?” 王琮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营州一日未拿下,幽州的后方就不稳固,高长卿需要时间稳固后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新获得的地盘,暂时与窦建德结盟的好处便不言自明了。 此子看似耽于儿女情长,实则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啊,最厉害的是,此子明明可以夺下信都郡、平原郡和清河郡,却能忍住不动手。 任何人都有欲望,而且绝大部份人只会被欲望牵着走,所以,能够反过来控制欲望的人才是最难能可贵,因此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恍然道:“原来如此,下官受教了,那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王琮叹了口气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我等自然是要审时度势,献城投靠了。远志啊,准备好户籍和田亩薄,还有本县的地图,待高长卿返程时,本官会亲自出城献降。 高长卿乃渤海高氏出身,北齐皇族之后,又得清河崔氏和幽燕七姓鼎力支持,我等投身于他也不算辱没了,而且此子仁义,心胸宽广,据说幽州府长史魏征多次当面斥责,其亦能欣然接受,如此胸襟,未来可期!” 许青云闻言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简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王琮笑了笑道:“对了,本官和上谷郡守崔弘昇也有书信往来,日前收到其来信,博陵崔氏准备与高长卿麾下的裴行俨联姻了,这老狐狸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可以隐约猜得出,他也准备向幽州献出上谷郡,而博陵郡是崔氏的地盘,想必也跑不掉了。” 许青云闻言微吃了一惊,高长卿若再得到博陵崔氏这种顶级世家的支持,那可就不得了,加上河间郡,光是地盘就瞬间扩大了将近一倍。 啧啧,看来自己真的是格局小了! 大业十二年冬月十五,高不凡果然率军从信都郡北返,经过河间县城。 这回王琮也不等高不凡主动前来劝降了,提前率着一众地方官和士绅出城拦在道中,双手托着河间郡的户籍和田亩薄,还有全郡的地图册向高不凡献土投靠。 高不凡欣然笑纳了,并且任命王琮继续担任河间郡守一职,其他官员的官职也全部不变,只是派遣卢升为河间郡通守,率领五千人马驻扎在河间县城中。 收下了河间郡后,高不凡继续率军北返,进入涿郡地界后,路上都是夹道欢迎他们凯旋的百姓,简直盛况空前。 而当高不凡回到幽州府衙不久,又有大礼陆续送上门了,先是上谷郡太守崔弘昇和郡丞李靖联袂而至,献上了上谷郡的户籍和田亩薄,紧接着,博陵郡的太守也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同样献上了博陵郡的户籍和田亩薄。 于是乎,上谷和博陵二郡便不费一兵一卒纳入到幽州的版图,加上河间郡,高不凡名下的地盘瞬间增加了近倍,实力自然也跟着大增。 当然,高不凡要把这些地盘成功消化掉,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行,幸好,如今幽州府人才济济,很多事都不用高总管亲力亲为,否则要治理这么大的地盘也是非常头痛的事情。 7017k 第577章 蒙混过关 清晨,旭日初升,雾气散尽,激越的战鼓声擂响,苏定方再次对河间县城发起了进攻,而程咬金不得不率着麾下的歪瓜裂枣们来到阵前,承担起第一波的攻击任务,而且攻击的目标还是城门,这个位置是最危险,死伤率也最高的。 崔子健手持刀盾站在程咬金的枣红马旁边,沉声道:“程将军,现在怎么办,苏定方并不信任咱们,这分明是让咱们当炮灰送死啊。” 程咬金目视着远处的城门,不动声色地道:“咱们初来乍到,要是什么表示都没,苏定方怎么可能信任咱们?现在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头,还能怎么办,拼吧。” 崔子健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虎视眈眈的督战队,很明显,自己这些人如果敢退却,马上就会挨箭头和刀子了,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 “进攻!”程咬金战斧一挥,崔子健等人便结起盾阵向城门冲去,那些山贼一窝蜂地跟在后面往前跑,一边张瓜舞牙地怪叫给自己助威,看上去倒是颇有点声势。 河间县本来是有护城河的,但是目前已经被填平了,所以程咬金等很快就冲过了护城河,此时城头上的弓箭手也发动了,箭雨铺盖地落下,队形散乱的山贼当场死伤了几十人,剩下的吓得掉头就逃,结果被身后的督战队手起刀宰几个,吓得又回头去攻城。 此时,程咬金和崔子健等人终于冒着箭雨攻到了城门下,头顶上的滚木、擂石、还有滚烫的热油纷纷砸下来,顿时有不少人被烫伤砸伤,苦不堪言。 “进攻!”程咬金挥起巨斧往城门劈去,砸得是木屑纷飞。 苏定方一直在后面观察,见状不由脱口赞道:“程咬金真不愧是一员猛将也,传我号令,由两翼发起猛攻,分散这守军的力量。” 战鼓声再次大作,两支窦军分别从两翼猛击城墙,攻城车、箭楼、云梯也器械也被推了上前,士兵们前仆后继地往城头上攀去。 激战了近个时辰,程咬金等人终于被允许退下来了休息了,死伤着实有点大,近四百名喽啰死伤了百多人,就连混在其中的一百名幽州军有阵亡了七人,伤了二十多人。 崔子健的左腿被热油烫伤了,虽然不至于残疾,但也影响了行动,而程咬金的脑袋也被石子砸破了,幸亏伤得不重,只是流了些血,现在包扎得像个阿三似的。 崔子健此刻颇为沮丧,觉得程咬金的这条计策根本就是馊主意,今日只是一战便损伤了三分之一人,再打下去只怕就要打光了,还怎么里应外合?不过是白白给苏给定方当炮灰而已。 程咬金这时也十分焦急,显然也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没等裴行俨赶到,自己这些人只怕就打没了,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下午时份,战斗再次打响,一名督战队的旅帅来到程咬金跟前,冷着脸喝道:“程将军,进攻开始了,苏将军命你出战。” 程咬金怒道:“俺的人伤亡惨重,已经无法再战了,找其他人吧!” “莫非你想抗命!”这名旅帅登时脸色一沉,手按刀柄面露杀机。 程咬金霍地站了起来,个头足足比这名旅帅高出了一个脑袋,居高俯视,大肚腩更是几乎顶了对方的身上,压逼感十足,神色狰狞地道:“有种你就动刀试试,俺程咬金不是被吓大的,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十个八个垫背。入你姥娘哟,俺是投靠,可不是来当炮灰送死的!” 这名旅帅被程咬金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继而恼羞成怒,厉声喝道:“程咬金不听号令,格杀勿论。” “俺先宰了你这杂碎!”程咬金呼的就是一斧劈出,旅帅急忙举刀招架,咣的一声,腰刀应声被巨斧劈飞,吓得他面无血色,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 程咬金狞笑一声,跨步上前就是一斧劈下,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程咬金的大斧凝在半空,抬头望去,只见苏定方在亲兵的簇拥之下策马走了过来,便收斧退后一步。 苏定方的亲兵呼啦的上前,把程咬金等人团团围住,苏定方来到近前,沉着脸质问道:“程咬金,我苏定方好意收留你,你竟敢在此行凶!” 程咬金指了指自己包扎得像阿三似的脑袋冷笑道:“好意?苏将军的好意俺程咬金心领了,嘿嘿,俺是听说窦大将军的仁义之名才来投奔的,岂曾想竟是徒有虚名之辈,俺程咬金是求前程来的,可不是来白白送死的,也罢,这次就当俺老程瞎了眼,老子不干了,就此别过!” 苏定方皱眉道:“程将军何出此言?” 程咬金冷笑道:“苏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俺们拼死攻了一个早上的城门,死伤惨重,就连俺本人的性命也差点交待了,现在气都还没喘过来,又让俺们继续上,这不是让俺们白白送死是啥?早知你苏定方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俺就不来了。” 苏定方不由面红耳赤,连忙道:“程将军误会了,本将并未命你们再次出战。” 程咬金表情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一指那名族帅道:“难道是俺老程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 苏定方狠狠地瞪了这名族帅一眼,喝道:“怎么回事?本将不是让你通知程将军好好养伤吗?” 那名旅帅神色讪讪地道:“刚才鼓声大吵,可能是属下听错了,还以为苏将军是命程将军出战呢,程将军,对不住啊!” 苏定方厉声道:“来人,把这个误事的家伙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那名族帅立即被拖了下去,苏定方对着程咬金拱手陪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还请程将军多多包涵。” 苏定方本来打算再试一试程咬金的,没想到后者的反弹竟然这么大,若是硬逼着程咬金再出战,只怕这鲁莽的家伙真会硬闯出营去,到时不仅会损失一名猛将,对自己的名声也有损,以后说不定真的没人再敢来投靠了,所以,苏定方衡量了得失后决定安抚程咬金,而那名传令的旅帅则背了黑锅。 程咬金神色稍霁,收起巨斧默不作声,显然还有怨气。 “程将军和诸位弟兄好好养伤,今晚本将军亲自设宴向诸位陪不是。”苏定方歉然道。 程咬金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倒是不必了,俺们来投靠窦大将军,无非是看好窦大将军,搏一个封妻萌子的从龙之功罢了,只要苏将军公正对待俺们,别给俺们这些人穿小鞋便行。” 苏定方笑道:“窦大将军和本将一向都是赏罚分明的,今日之事只不过是误会,诸位弟兄放心,只要大家忠心尽力办事,窦大将军和本将均不会亏待大家。” 接下来,苏定方又安抚了众人一会儿便离开了,程咬金不禁暗吁了口气,奶奶的,总算蒙混过关了。崔子健刚才也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时禁不住向老程竖了竖大拇指,这家伙关键时候倒是颇有点急智,不过也太冒险了些。 当晚,苏定方真的设宴款待了程咬金等人以示安抚,这便意味着开始真正接纳他们了,很快,程咬金便发现针对他们营地的各种戒备也撤去了。 两日之后,裴行俨终于率着幽州军抵达,苏定方不得不停止了攻打河间县城,移师七里井,与裴行俨对峙。 七里井这个地方位于河间县城西北面,地势开阔,适合两军明刀明枪地大规模野战,很明显,苏定方是打算以堂堂正正之兵击败裴行俨。 两军相隔数里地拉开了阵势,幽州军和窦军之间的第一场较量一触即发了,而这个时候,窦建德的麾下的另一员将领高雅贤也率着后续一万人马抵达了乐寿。 高雅贤是苏定方的义父,同样深受窦建得器重。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窦建德先后派出苏定方和高雅贤率军两万北上河间,很明显是对河间郡志在必得了,趁着幽州现在两线作战,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河间郡夺下来,然后伺机进攻高不凡的大本营——涿郡! 由此可见,老窦其志着实不小,而且如意算盘也打得噼哩啪啦响。 7017k 第578章 火烧连营 且说窦建德麾下的大将高雅贤率军一万赶到乐寿县,当晚便接到前线的战报,苏定方和裴行俨在七里井的第一天交战中并未分出胜负,双方约定了明日再战。 高雅贤接报后不禁感叹道:“幽州总管高长卿麾下果然人才济济,这个裴行俨虽然名气不大,却也相当了得,竟然跟定方打了个平手。” 高雅贤麾下一名慕僚倒是颇有几分见识,立即道:“将军有所不知了,这个裴行俨其实并非无名之辈,其父正是光禄大夫,虎贲中郎将裴仁基,此子武艺高强,臂力过人,而且勇猛无比,实乃尉迟敬德之流的人物,不容小瞧呀。” 高雅贤不由动容道:“原来如此,难怪竟能与定方战力平手。” 这时,负责传送战报那名信使又道:“对了,还有一件要告知高将军的,前几日,张须陀麾下的部将程咬金突然前来投靠了苏将军。” 高雅贤微愕了一下:“程咬金?可是使双斧的哪个?” “是的,此人的双斧均重达四五十斤,相当了得,张须陀败亡后,慕名前来投靠咱们大将军。” 高雅贤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问:“程咬金带了多少人马前来投靠?” “五百人左右吧,其中有百人左右是程咬金的旧部,剩下的都是程咬金沿途收罗的小喽啰。” 高雅贤不由陷入了沉思当中,麾下一名幕僚笑道:“这个程咬金倒是个妙人,估计是觉得人数少了容易被看轻,竟然抓了些喽啰来充数。” 高雅贤皱眉道:“有点不对劲,程咬金既然是慕名前来投靠咱们大将军的,为何却出现在河间县?窦大将军明明在清河郡啊,对了,程咬金有没有说他为何会在河间县?” 信使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小的并不清楚!” “程咬金会不会是不知道窦大将军在清河郡,所以错过了?”一名谋士小心翼翼地道。 高雅贤摇头道:“不太可能,窦大将军不久前才击败了薛世雄,攻占清河郡,威震河北,而且程咬金既然是慕名前来,不可能不事先打探清楚窦大将军的行踪,而且他从荥阳方向来,一路北上,应该先经过清河郡才对,不太可能不知道窦大将军就在清河郡。” 众谋士不禁面面相觑,如此看来,这个程咬金似乎真有点问题。 高雅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即对着信使道:“你马上赶回去通知定方,让他小心提防,这个程咬金来路不明,不可轻信。” 信使将信将疑地道:“苏将军特意试探过程咬金,似乎没有问题呀。” “苏将军是如何试探的?”一名幕僚忙问。 信使便将苏定方如何派程咬金打头阵的事说了一遍,高雅贤听完后倒是稍稍放下心来,程咬金作战勇猛,麾下死伤惨重,连他本人都负伤了,看来的确是真心投靠的,不过这也可能是赚取信任的苦肉计。 “不管怎么说,你回去通苏将军多加提防,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高雅贤吩咐道。 信使便领命连夜离开了乐寿县,可惜已经迟了! 农历十月份的河北已经很冷了,晚上温度在十度以下,幽州军和窦军双方的军营中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篝火,如星罗棋布,十分之壮观。 夜深了,幽州军的中军大营中,裴行俨并没有睡,身上还披着甲胄,正用抹布把那杆马槊擦得锃亮,锋芒毕露。 崔子胜等一干武将也披挂整齐,一个个跃跃欲试,他们今晚将会攻击窦军的营地,现在就等内应发出信号了。 此刻的窦军大营中,苏定方竟然也没睡,麾下的将士同样披挂整齐,一副枕戈待旦的备战模样。 原来今日白天,双方激战了一场,大家都没占到便宜,于是约好明日再战,但苏定方显然也不是墨守陈规之人,正打算今晚趁黑偷袭幽州军营地。 七里井这个地方地势开阔,风也很大,吹得旗帜和帐篷猎猎作响,越到深夜,气温就越冷。苏定方估摸着已经过了子时了,便提枪站了起来,沉声道:“按原计划行事,本将军亲率骑兵冲营,王伏宝,高士兴,你们二人负责左翼和右翼,成败在此一举,务求一举击溃幽州军。” 王伏宝和高士兴轰然应诺,二人均是武艺了得的勇将,乃苏定方的左臂右膀。 苏定方提枪走出了中军帐,亲兵们已经严阵以待了,亲兵队长把他的坐骑牵了过来。苏定方提枪上马,猎猎寒风迎面吹来,他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精神百倍,仿佛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脑海中闪过一条窈窕灵动的倩影。 正所谓英难难过美人关,而且苏定方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少年慕艾,早就对美丽活泼的窦线娘产生了爱慕之心,这次出兵河间之前,窦建德那番话无疑让他振奋无比! 苏定方握紧了冰冷的铁枪,目光望向远处灯火明灭的幽州军营地,暗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就用裴行俨的人头来成就我苏定方的不世功业吧。” “出击!”苏定方长枪一指,营门大开,两千骑兵呼啸而出,向着幽州军的军营凶猛地扑去。 骑兵珍贵啊,窦建德虽然占领了数郡之地,拥兵超过十万,但是麾下的骑兵却是不多,交给苏定方这两千骑几乎是他的一半身家了,而且苏定方麾下这一万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乃窦军战力最强的部队。 裴行俨本来正打算今晚里应外合搞定苏定方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抢先一步跑来袭营了,不由有点意外,幸好,他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并没有慌乱,立即调兵遣将抵挡。 苏定方率着骑兵率先杀到,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雨,不由大吃一惊,暗想:“裴行俨此子果然了得,看样子竟料到自己今日会袭营,所以有所准备,这下只能强攻了。” 很快,王伏宝和高士兴两人也从侧翼发起了进攻,于是乎,本来一场夜袭,由于双方都有准备,硬是变成了真刀真枪的阵地战,不过,作为防守方的幽州军显然占了便宜。 正当双方激烈交战时,那名信使赶回来了,发现营地空空如也,而对面的幽州军营地却火光冲天,喊杀声直冲云霄,不由愕了一下,急忙问负责留守营门的士兵道:“苏将军何在?” 守营门士兵答道:“苏将军亲率骑兵袭营去了,现在正在酣战。” 信使急忙又问:“哪位将军留守营地?” “宋校尉负责留守。” 信使忽然醒起一件事,急忙又追问:“那日前投靠的程咬金呢?有没有参战?” 守门士兵还没回答,一把粗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是找俺吗?” 信使蓦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大腹便便的汉子正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行来,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借着火光仔细一瞧,赫然正是负责留守的宋校尉。 信使和守门士兵不由面色大变,信使反应快,急忙跳上马便欲逃离营地,只是他刚翻身上马,一柄利斧已经呜的一声飞了过去,打着旋转横扫而过,只听得卡嚓一声,这名信使竟然被拦腰劈成了两断,鲜血和内脏爆腔飞溅,受惊的坐骑载着半截身子飞蹿出去,跑了老远,这截残尸体才摔落马下。 守营门的士兵均吓得呆若木鸡,而程咬金已经催马上前,一斧一个全部撂翻。 “大当家,你的斧头!”几名喽罗冲上前,将程咬金那柄大斧抬了回来。 “小的们干得好!”程咬金接过斧头甩了甩上面的血迹,嘿嘿一笑,然后便策马在营地中冲杀起来。 苏定虽然派了数百人留守营地,但如何是程咬金的对手,几名头目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剩下的一触即崩溃,很快,窦军的营帐便全部被点着了,存放的粮食也被一把火烧光。 “苏将军,不好啦,营地着火了!” 苏定方正猛攻幽州军的营地,闻言回首一看,果然发现营地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不由大惊失色。 攻打两翼的王伏宝和高士兴也慌神了,营地中的粮食一旦被烧毁,那他们氷得吃西北风了,所以高士兴急急带人回救。 苏定方见状无奈地下令撤退,率着骑兵往营地杀回去。 裴行俨哈哈大笑:“老程果然有两把刷子,得手了,弟兄们,跟本将杀出去,立功的机会来啦!” 嘭的一声,营门大开,幽州军倾巢而出,朝着退却的这窦军追杀上去,倾刻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且说苏定方率先赶回到营地,发现火势已经无法逆转了,存放粮食的地方更是烈焰腾空,连接近都接近不了,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就在此时,苏定方忽见火光下有人影闪动,一名大腹便便的家伙骑着一匹枣红马逃进了黑暗当中,当下勃然大怒,厉声咆哮:“程咬金,千刀万剐的奸贼,拿命来!” 苏定方怒急攻心,一夹马腹便不管不顾地向着程咬金追杀而去。 ------题外话------ 今晚还有一更 7017k 第579章 总管出马(第三更) 苏定方恨极了程咬金,不管不顾地策马追杀上去,此时窦军正从幽州军营地的方向潮水一般退却,程咬金自然不敢往幽州军营地的方向逃,免得被千军万马给踩成肉泥,所以一直往侧方跑,只是这货实在太重了,光是两把斧头加起来就有上百斤,枣红马虽然神骏,但速度终究是不及苏定方。 很快,苏定方便追近了,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程咬金便知道逃不掉了,与其浪费马力,还不如回身应该战呢,所以程咬金十分光棍地拨转马头,向苏定方迎上去。 “程咬金,拿命来!”苏定方嗖的一枪便疾刺而出,借着坐骑的速度,端的是威不可挡。 程咬金面色微变,也知道这一枪厉害,并不敢硬接,急忙后仰,使出一招铁板桥,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险险地避过了苏定方这一枪。 苏定方不由有点意外,这大腹便便的家伙竟然如此灵活,真是咄咄怪事。 两马错身而过,奔出十几米后再次拨转马头,程咬金手持双斧,笑嘿嘿地道:“小苏兄弟,来来来,让俺老程指点你几招吧,保准你受益无穷。” 苏定方肺都气炸了,怒不可竭地大骂:“程咬金,好你个卑鄙小人,竟然如此阴险,本将不把你锉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恨。” 程咬金十分哂然一笑道:“这叫兵不厌诈,苏定方,你还是太嫩了点,俺早就投靠了幽州了,之所以加入你的麾下,本来就是为了里应外合,谁知你竟然如此好骗,竟信以为真,拜托,俺老程若要投靠窦建德,何不直接去找他本人,又何必屈居于你苏定方麾下呢。” 苏定方又气又羞,几乎七窍生烟,咆哮一声挺枪便刺。程咬金左斧一架,右斧嗖的劈向前者左耳,喝道:“掏耳朵!” 苏定方急忙侧首避过,结果程咬左斧又砍来:“挖眼!” 苏定方打了个突,急忙使了一招铁板桥避过,程咬金大喜过望,第三板斧对着鼻梁猛剁下去,大喝:“削鼻子!” 苏定方大惊失色,双手持枪,一招霸王举鼎,以枪身横架,咣的一声大响,苏定方的铁枪火星四溅,猛地撞在胸口上,痛得他气血翻涌,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这时两人的座骑又错开了,苏定忍痛猛夹马腹,让座骑加速驰开。 程咬金一招得手,大喜过望,立即拨转马头追来,同时哈哈大笑道:“苏定方,现在知道俺老程的三板斧厉害了吧,休走,再吃俺一斧!” 程咬金策马欲追,苏定方偷偷挂起了长枪,回身崩的就是一箭,端的是疾如流星。程咬金只觉左肩一阵剧痛,已然中了一箭,不由惨叫一声,急急伏身拨转马头逃跑。 苏定方此时也不好受,强行开弓也牵动了胸口的伤势,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咬金消失在黑暗当中。 “算你命大,下次遇上必取尔狗命!”苏定方恨恨地呸了一口血沫,急急掉头往回赶。 此时裴行俨已经率着幽州军排山倒海一般杀到,窦军且战且退,死伤惨重,败势已成定局了,已然无法再扭转,苏定方无奈之下只好往乐寿县的方向逃去,一边派出快马通知义父高雅贤接应。 裴行俨杀得性起,一路追杀到天明,差不多抵达乐寿县城下,遇到了高雅贤的援军阻挡,这才不得不停止追杀,引军后撤扎营对峙。 高雅贤此人老成持重,并没有趁机追击,只是掩护苏定方的残兵有序退入了城中,然后闭门不出。 此刻,苏定方神色沮丧地跪倒在高雅贤的面前,红着眼道:“孩儿轻信了程咬金这个卑鄙小人,以至于惨败,无颜再见窦大将军,一死以谢罪吧!”说完夺过身边一名亲兵的腰刀便要自刎。 高雅贤大惊,飞起一脚踹在苏定方的手腕上,将其手中的刀踹飞出去,怒不可遏地道:“吃了败仗就自戮,此乃懦夫行径,定方,你太让义父失望了!” 苏定方闻言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惭愧地低下头,高雅贤暗叹了口气,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定方你年纪还轻,经验不足,吃几场败仗很正常,重要的是你要吸取教训,知耻而后勇,男子汉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苏定方浑身一振,犹如醍醐灌顶,忐忑地道:“义父教训得是,只是还来得及吗?” 苏定方这次惨败,两千骑兵损失过半,步兵更是损失了七成,这些都是窦军中的精锐家底啊,如此惨重的损失,窦建德真能饶过他? 高雅贤宽慰道:“大将军仁义,对敌人尝且能够宽容,更何况是自己人,定方放心吧,待大将军来了,你跪在他面前诚恳地认个错,他会愿谅你的。” 苏定方惊道:“大将军要来?” 高雅贤点头道:“大将军所图不仅止河间一郡,而是整个幽州,毕日将率大军主力北上,力争毕其功于一役也,只有征服幽州,大将军才放手逐鹿中原。” 苏定方闻言既惊且喜,他这次败得真的有点冤,如果再来一次,他有信心击败裴行俨,只是窦大将军还会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 涿郡蓟县城,幽州府衙,高不凡居中而坐,魏征、杜如晦、长孙无忌、崔九龄、李淳风、袁天罡、卢升等人都在场,至于温彦博,日前已经动身出使契丹了,所以眼下并不在,不过在场的阵容已经足够强大了,其中三位都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排前五的存在,还有两位被历史渲染成神仙一般的神棍。 这时,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捷报道:“本总管刚收到行俨送回来的捷报,无忌你给大念一下!”说完递给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接过捷报抑扬顿挫地念起来,大家听完后无不喜形于色,杜如晦捋须赞道:“属下之前便说过,程咬金此人粗中有细,这次初来乍到就立此大功,大人理应从重奖励一番才是。” 高不凡也没料到程咬金这货刚来,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点头笑道:“必须的。” 崔九龄皱眉道:“裴将军捷报上还提到了高雅贤,看样子窦建德这次是下了决心跟咱们争夺河间郡了,竟然前后派了两支人马北上河间。” 魏征冷哼道:“窦建德所图不少,就怕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河间郡,而是整个幽州。” 杜如晦点头凝重地道:“的确如此,如今徐司马和尉迟将军正在讨伐罗艺,咱们幽州近半兵力暂时被拖在关外,窦建德此人老谋深算,定然不会放过此等大好机会,来犯的可能性很大,咱们不得不防。” 李淳风捋须道:“贫道日前夜观星相,发现涿郡以南确有兵凶之兆,所以便请袁道仆了一卦。” 袁天罡老神在在地道:“卦象显然无妨,逢凶化吉,大吉大利,估计坏事会变好事!” 众人闻言顿时轻松了不少,自从上次二人算中了高不凡南下会有一劫后,如今大家都这两个神棍当成神仙一般膜拜,听他们算大吉大利,那就肯定大吉大利了,至于坏事如何变成好事,大家都有点费解。 卢升狞笑道:“窦建德刚打下几个郡县就膨胀了,竟然敢打咱们幽州的主意,这次他敢来,就教他有来无回。” 高不凡冷静地摇了摇头道:“关门打狗虽然便利,但也会打烂自家的锅碗瓢盆,所以战场不能放在家里,最好连家门口也不能近,御敌应于境外!” 众人心中一动,卢升脱口道:“大人的意思是?” 高不凡淡定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窦建德随后肯定会亲自大军主力北上,行俨势单力孤,只怕会抵挡不住,这样吧,本总管亲率两万大军南山下会一会窦建德。” 众人不由精神一振,总管大人亲自出马,稳了! 高不凡自出道以来百战百胜,未尝一败,所以在大家心目中,他就是将星下凡,大家信心自然十足。 大业十二年十月十五日,幽州总管高不凡亲率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南下,后勤工作则由长孙无忌来负责,而长孙无忌也迎来了他自来到幽州后的首秀,真正意义上的首秀。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真正历史上的长孙无忌,最擅长的就是后勤工作,也正因为这方面的功绩,后来被列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当然,他皇帝大舅子的身份应该也有加成,否则不太可能排第一。 就在高不凡率大军南下这个当口,窦建德也率着五万主力从信都郡北上,若加上先行的高雅贤和苏定方,合起来总兵力超过六万,足足比高不凡和裴行俨的三万兵力多出一倍有余。 当然了,人多并不代表能打,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幽州军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真打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在这个初冬时节,北风凛凛,河间郡上空战云密布! ------题外话------ 补回昨天的 7017k 第580章 耀武扬威 当苏定方战败的消息传来时,窦建德正好率着五万主力抵达了信都郡中北部的武邑县,距离河间郡的乐寿县约莫两百余里。 听完战报后,窦建德差点没擂胸顿足,既后悔又肉疼,唉,苏定方这小子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些啊,经验不足,自己过早让其独当一面,真的是失策了! 窦建德本想借着苏定方那股少年锐气,一举将河间郡抢占下来的,为此还不惜许诺将唯一的女儿窦线娘许配给他,甚至暗示苏定方日后可以继承自己的家业,以此来激发苏定方的旺盛斗志,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赔了夫人又折兵。 苏定方麾下的一万人均是年轻力壮的精锐,如今折了近七成,还搭上的过千骑兵,这损失不可为不沉重,也难怪窦建德会肉疼得直打哆嗦的,要知道这点家当他挣得殊不容易。 不过,窦建德不愧是虎踞一方的枭雄人物,很快便平复了心情,继续挥师上,他这些年经历的挫折也不止一回两回了,有好几次还差点全军覆没,依旧能够东山再起,所以老窦的意志坚如磐石,一场败仗自然无法改变他的战略目标。 正所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他窦建德就是一头吃肉的狼,既然劳师动众出兵北上,即便最后攻克不了幽州,至少也要把河间郡收入囊中,这是他的底线,否则这次军事行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笔。 两日后,窦建德所率的五万大军渡过了漳水,冒着凛凛寒风抵达了乐寿县城外,高雅贤和苏定方出城迎接,后者滚鞍下马,扑通一声,赶接跪倒在窦建德的马前,万分羞愧地道:“属下大意了,中了敌人的诡计,招至大败,苏定方罪该万死,特来向大将军领罪。” 窦建德虽然恼火,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又岂能擅杀大将,于是下马,将苏定方扶起来,和颜悦色地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本将军也曾吃了不少败仗,所以这次不怪你,快起来吧。” “大将军……!”苏定方不由感激涕零,更咽难言,此时此刻,估计让他为窦建德赴汤蹈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窦建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过马上又神色一整,严厉地道:“本将军这次虽然不责罚你,但是你得学会吃一亏长一堑,同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窦建德虽然出身低微,读过的书也不多,但却懂得恩威并施这个道理,苏定方吃了这套,既感激又凛然,连忙发誓,自己会吸取教训,知耻而后勇,争取戴罪立功。 窦建德这才满意地轻拍了拍苏定方的两边胳膊道:“年轻人吃点亏也是好事,只要不死,挫折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去吧,本将军期待你一雪前耻的那天!” 苏定方激动得捏紧了拳头,郑重地道:“属下会的!” 窦建德点了点头,转向高雅贤问道:“苏定方和程咬金就驻扎在附近?” 高雅贤摇头道:“日前已经退回河间县城附近了,估计是在打河郡县城的主意,不过奇怪的很,河间郡太守王琮并未献城投降,大将军你说这个王琮到底想干嘛?既不投靠咱们,也不投靠幽州,难道他打算忠于朝廷?” 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道:“王琮这老匹夫仗着是士族出身,瞧不起我窦建德,自然不肯投靠于我,此时闭城自守,多半是想看看风向罢了,等本将军和高长卿彻底分出胜负,这老匹夫才会真正表态。” 苏定方怒道:“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待我们击败了幽州军,到时他想献城投降也不能了,我苏定方必取其项上那颗白首。” 窦建德不置可否,挥手淡道:“传令下去,大军在城外扎营休息一晚,明日开赴河间县,王琮既然想看戏,那就让他看个饱。” 窦建德一声令下,五万大军就在乐寿县城外面安营扎寨。苏定方不由有点失落,因为大将军没再提起将线娘许配给自己的事,唉,都怪自己大意了,错失了如此良机,也不知大将军当日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第二日,窦建德便亲率六万大军,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杀向河间县城,分明是要决战的节奏。 话说裴行俨和程咬金那日里应该外合击败了裴行俨后,立即便把捷报飞报回蓟县城,随后高不凡发来了手令,命裴行俨暂时不要跟高雅贤接战,所以裴行俨便率军后撤回河间县西北边的七里井,重新扎下营寨,并且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这时,裴行俨和程咬金二人就站在营地中的眺楼上,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旌旗,还有漫山遍野涌动的人头,面上均多了两分凝重。 “果然不出总管大人所料,窦建德真的亲自来了!”崔子胜神色凝重地道,显然有点紧张。 裴行俨狞笑道:“来了不是更好,一劳永逸,对了,高总管到哪了?” 崔子胜答道:“估计应该过了高阳县了吧,三天内必到。” 程咬金跟着张须陀南征北战,乃不折不扣的沙场老将,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当初面对李密的百万大军也敢凛然无惧,此时自然不怎么把窦建的几万人马放在眼内,咧嘴笑道:“也就是说,咱们至少要抵挡窦建德两天?” 程咬金那晚中了苏定方一箭,此时左肩上还打着绷带,裴行俨轻松地道:“程将军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即可” 程咬金挥了挥右臂道:“无妨,即便只有一只手,俺老程也毫不含糊。” 程咬金话音刚下,便见北边尘头飞扬,稍倾,一支骑兵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青一色的兽纹具甲(皮甲),仿佛一堵浊浪排山倒海而来,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地动马摇。 崔子健精神一振,喜道:“是咱们的幽州具甲轻骑,卢升那小子来了!” 裴行俨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一面迎风招展的“卢”字将旗。 程咬金见禁不住脱口道:“竟然是兽纹具甲骑兵,只怕有三千吧,你们幽州真是他娘的有钱。” 崔子胜自豪地道:“好教程将军得知,咱们幽州还有两千具甲铁骑兵,不过其中一千已经随徐司马出征营州了,还有一千乃在训练中。” 程咬金不由瞪大了杀猪眼,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他可是个懂行的,所以深知养一骑兵就是烧钱,特别是铁甲重骑,打造一支千人铁骑,光是装备就得好几十万两银子以上,更何况是两千人的铁骑,而眼前这三千兽纹具甲轻骑也不简单,幽州这是得多有钱啊,窦建德竟然想打幽州的主意,这下踢到铁板了。 这时,三千兽纹具甲轻骑已经奔至营地的北面了,不过并没有从北面入营,而是绕了一圈来到南面,直奔窦军阵营而去,那震天动地的气势端的是吓人。 程咬金揉了揉眼睛,神色古怪地道:“裴将军,莫非这位卢将军比你还要勇猛,竟然直接就开干?” 裴行俨也一脸懵逼,卢升这小子这是搞啥?不像他的作风啊! 话说裴行俨虽然来了幽州才几个月,但对卢升还是有点了解的,这小子十分机智,并非鲁莽之人。 果然,卢升率着三千兽纹具甲轻骑兜了一个大圈,又折返回来了,敢情只是跑到阵前炫耀一番,或者说打心理战更贴切一些,毕竟此等精良的装备,对面的窦军只怕连见都没见过,这对他们的军心无疑是一种打击。 且说卢升率着骑兵来到营地前勒定马,裴行俨和程咬打开营门迎了出来。 “小卢,成啊,威风了!”裴行俨满眼的羡慕妒忌恨。 卢升笑道:“这可不是本人自作主张,而是总管大人特意嘱咐的,好让窦建德掂量一下。” 裴行俨心中一动,他是知道窦线娘和高不凡的关系的,由此可见,长卿还是顾念旧情,战前特意展现一下实力,好让窦建德知难而退,只是窦建德恐怕不会领情,问道:“总管大人到哪了?” “已经过了高阳县,后天应该能到了,总管大人得知窦建德已抵达乐寿,所以特意命我率骑兵先行前来支援。”卢升说着目光望向了程咬金,抱拳道:“程将军,又见面了!” 程咬金有点尴尬嘿嘿一笑,抱拳还了一礼:“小卢兄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话说当初卢升跟随高不凡南下平原郡,中了张须陀和杨义臣的圈套,当时卢升负责率领幽州军撤离,遭到张须陀和杨义臣率军追杀,后来徐世绩在交河设下梅花阵接应,大战张须陀的八风营。 当时卢升被困在八风阵中,程咬金也有份参与围杀,所以此刻相见,饶是程咬金脸皮厚,也有点尴尬。 卢升大度地道:“之前你我各为其主,程将军不必介怀,如今程将军既然投靠了咱们总管大人,前事自然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咱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弟兄。” 程咬金嘿嘿一笑道:“理当如此!” 7017k 第581章 列阵,出战! 卢升这一炫耀的举动不过短短几分钟,但对窦军的震动,却要比想象中大得多,上至窦建德,下至普通士卒,内心都久久不能平复。 什么叫差距? 这就是差距啊!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青铜战五渣,突然遇到一个神级高手,对方虽然没有打你,但是亮一亮兵器已经把你吓得魂飞魄散了。 当然,这样的类比也许有点夸张,但此刻窦军上下受到的震撼的确十分巨大,本来高涨的士气瞬间下降了几成。 此时此刻,窦建德既惊怒,又有点无奈,他虽料知道幽州很富庶,却没料到高长卿这小子竟富到这种程度,随便拿出手就是三千兽纹具甲轻骑,据说这小子麾下还有一支具甲铁骑呢。 这个时候,饶是窦建德这种意志坚定的枭雄也难免产生了一种沮丧的挫败感。 高长卿这小子乃北齐皇族出身,又获得了幽燕七姓和清河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支持,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装备有准备。窦建德本来雄心勃勃地挥师北上,这时却猛然觉得,自己在高不凡面前,竟然就像一个挥舞着粪叉的小屁孩一般可笑! 一阵寒风吹来,窦建德打了个冷颤,也从沮丧中惊觉过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十分不妙,急忙将内心负面的情绪抛诸脑后,目光重新恢复了坚定,大声喝道:“传吾号令,原地扎营结寨!” 窦建德本来还想一鼓作气发动第一波进攻的,但是此刻三军士气受到震动,只得先扎营缓一缓了,否则首战失利的可能很大。 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首席谋士,此时也禁不住对宋正本道:“传言这个高长卿乃将星下凡,如今看来果然不容小瞧,小小一个举动便严重打击了咱们的士气,不服不行啊!” 宋正本叹了口气道:“究其原因,还是咱们的实力远不如幽州军啊,如果能暂时跟幽州和平共处,我建议大将军还是求和的好,待积蓄够实力再图幽州。” 凌敬摇头苦笑道:“这恐怕很难,大将军这次劳师动众,显然志在必得,而且高长卿也非易与之辈,没有相当的好处,不可能同意求和的。” 宋正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战场上得不到的,不可能在谈判桌上得到,河间郡是大将军的底线,而高长卿的胃口只怕也不止河间一郡,现在谈肯定谈不拢的,只能在战场上决一胜负了。” ………… 初冬的清晨冷嗖嗖的,荒野间弥漫着轻烟似的雾气,田里的冬小麦已经有近尺高了,一片喜人的青绿。 冬日阳光下,数只飞鹰在蓝天上盘旋翱翔,一支军队正在田野间不急不缓地行进,秩序井然,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防止队伍中的牲畜践踏或偷吃路边的青苗。 幽州军的军纪严明,明文规定,除了特殊情况下,禁止践踏和毁坏青苗,如果发生毁坏青苗的情况,会视毁坏的面积大小给予责任人相应的处罚,最高处罚是斩首,所以幽州军上至将领,下至一般士卒都不敢犯。 北风凛凛,行军队伍中有一杆“高”字帅旗迎风招展,帅旗下枪如林,刀似海,一名戎装青年骑在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上,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气质阳光而从容,赫然正是幽州总管——高长卿。 此时,一骑快马从队伍后面赶了上来,众亲兵一见便纷纷让开道路。 这骑快马显然是从幽州府赶来的信使,因为他的后背插着代表幽州府的紫色三角小旗,而高不凡也有属于他个人的令旗,是一面红黄蓝的三色彩旗,代表幽州的最高权力。 这时,信使已经赶到高不凡的马前,翻身落马行了个单膝礼,大声道:“禀总管大人,幽州府来信,马邑郡鹰扬郎将刘武周上个月底杀死了马邑郡太守王仁恭,自称太守,正式竖旗反隋!”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信使也不停留,立即重新上马离开。 由于高不凡这个幽州之主亲自率军南下,所以如今幽州府由魏征和杜如晦二人主持,只要两人觉得是重要的信息,都会及时派出信使通知高不凡。 马邑郡即山西朔州一带,离着幽州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而且还隔着一座太行山脉,短期来说,跟幽州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不过刘武周杀死王仁恭造反这件事的影响不会小,并非一件小事,所以魏征和杜如晦得知后立即派人通知高不凡。 “王仁恭竟然死在刘武周的手里,可惜了!”高不凡摇了摇头,吩咐大军继续前进。 刘武周此人功利心极重,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他杀死太守王仁恭自立,高不凡并不奇怪,只是马邑郡就在太原郡的北面,受李渊这个晋阳留守节制,接下来就看李渊如何动作了。 李渊一直韬光养晦,隐忍到现在都没有起事,这定力不得不让人佩服,只是如今其治下的马邑郡有人造反了,他如果想继续韬光养晦,那就得出兵镇压刘武周,否则杨广不会饶过他,不过高不凡觉得李渊趁机造反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继续率军南下,两天后终于抵达了七里井,那鼎盛威武的军容着实又把窦军震撼了一把。 第二日清晨,高不凡独自一人策马来到窦军营地前,朝着把守营门的窦军士兵拱手微笑道:“在下幽州高长卿,烦请你们窦大将军出来一见!” 那些窦军士兵大吃一惊,眼前这位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笑容温和的青年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幽州总管高长卿? “高总管稍等,在下这便报进去!”把守营门的士兵头目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恭敬地拱手还礼,然后急急飞报进去。 片刻之后,窦军营门打开,一骑从营门后走了出来,生得狮鼻阔口,正是窦建德。 窦建德见到高不凡果真是单骑一人,便也把亲兵留下,独自一人策马来到了高不凡的面前,两人的目光相接,都有点复杂。 “窦将军,许久不见,风采尤胜往昔,可喜可贺!”高不凡抱拳微笑道。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高长卿,咱也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有话就直讲,要战便战,无需废话!” 前日先是被那三千幽州兽纹具甲轻骑打击了,今日又被军容鼎盛的幽州军闪了一下眼,窦建德此刻的心情极为不爽,所以此刻一开口就满是火药味。 高不凡倒是神色平静,诚恳地问道:“线娘可在此间?” 窦建德顿时警惕起来:“你小子找线娘作甚?别忘了你已经娶亲了,休想再打线娘的主意。” “线娘是你的女儿不假,但也是我的女人!” 窦建德勃然大怒道:“放屁,高长卿,你小子还有脸说,你……休想白日作梦!”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窦将军,此事真没有回旋转的余地了吗?” 窦建德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明,神色稍缓道:“高长卿,你若是真的心疼线娘,便立即率兵退回涿郡,从此不再派出一兵一卒南下,我倒是可能考虑一下你和线娘的婚事。” 窦建德本来雄心勃勃,准备吞并幽州的,但是亲眼看到了幽州军强大的阵容后,明显信心有点动摇了,现在只想把河间郡收入囊中就万事大吉,至于幽州,暂时不敢再想。 高不凡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本人答应,本人麾下那些将士也不会答应,这一点,想必窦将之力也很清楚。” 窦建德面色一沉,怒道:“那还废话什么,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说完拨转马头便气乎乎地离开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既然话不投机,那便没得谈了,只有打了再说,先把这倔老头打服了,到那会再谈,显然会更容易一些。 于是乎,高不凡拨转马头回营,对着裴行俨等诸将厉声喝道:“列阵,出战!” 裴行俨不由暗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担心高不凡会感情用事,看在窦线娘的面子上向窦建德妥协让步,幸好,长卿还算理智,并没有这样做。虽然即使长卿作出让步,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但这无疑会损害他的威信。 激越的战鼓声擂响,双方相隔数里地列阵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了…… 7017k 第582章 一战而胜 真理只在锋刃上,窦建德的态度很强硬,所以高不凡觉得有必要让他尝尝幽州军的铁拳,只有一波将其打服打怕,才有坐下来谈判的可能。 很快,战斗就打响了,双方都卯足了劲头,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硬仗,一场惨烈的血战! 两军堂堂正正的决战,没有所谓的奇兵突袭,也没有所谓的三十六计,有的只是拳拳到肉,真刀真枪的搏杀,比拼是的双方的战力、勇气、装备、指战员的素质,还有后勤保障。 所以战斗一打响,幽州军和窦军都拿出了最强的阵容,务求将对方一举击垮。 只见双方相距离数里列好阵,一排排的刀盾手和长枪手结成方阵,仿佛一堵堵带刺的铜墙铁壁,向着对方阵营缓缓压迫过去,真的是刀山盾海,长枪如林,场面震憾无比。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放箭!” “放箭!” 双方几乎同时发出了放箭的命令,只听得嗡嗡声大作,铺天盖地的利箭抛射而起,刹那间,天空为之一暗,可怕的杀气将高空之上盘旋的几只飞鹰都吓得展翅飞走了。 嗖嗖嗖…… 两波箭雨在空中华丽地交叉,划出一道死亡之弧,然后雨点般倾泻到对方的军阵中,咚咚咚大作,大部份利箭都被四十五度斜举的盾墙挡住了,不过依旧有不少人中箭死伤,紧接着又是第二波对射…… 然而,就在双方的前军相互惨烈对射时,幽州军的神机营终于把二十架抛石机和二十门床弩架设好了。 “放!” 高铭一声令下,二十门床弩率先发威了,铮铮铮的声音响个不停,巨大的弩箭呼啸而出,狠狠地扎入窦军的方阵中。 这种巨大的弩箭冲力非常可怕,即便是铁盾也挡不住,更何况窦军使用的大部份都是藤盾,所以一箭砸下去便是一个“大洞”,甚至连续射穿数人,中箭者无不肠穿肚烂,死状极为恐怖,对方人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慑,因为这是无解的,你的盾根本挡不住巨箭,中者必死,谁也不想成为中箭的那个倒霉蛋。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因为二十架抛石机此时也发威了,不过神机营的抛石机抛的不是石头,而是——飞天雷。 这种飞天雷正是徐世绩上次用来打击海盗的那种,不过体积更大,火药量更足,杀伤力自然也更可怕。 飞天雷的引线被点燃了,然后抛石机的翻斗奋力一甩,几十斤重的飞天雷便滋滋冒着烟飞上天空,划出一道上百米的抛物线,恰好落在窦军前线的方阵中,先是砸烂砸碎几颗脑袋,然后便轰然炸开。 轰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中,窦军前线的几好个方阵都被炸开了花,倾刻哀鸿遍野,有残碎的尸块被掀飞上的高空,如同天地散花似的,撒得到都是,那惨烈的画面别说窦军了,就连幽州军也为之胆寒。 窦建德骇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是什么玩意?威力竟如此可怕,莫非高长卿真是将星下凡,居然能引动天雷! 说实话,神机局“发明”的这些石头雷威力真不算啥,估计连现代的迫击炮也及不上,但是在火药都还没有应用的古代,这玩意实在太震撼了,其震慑效果甚至远超了实际杀伤力,只是数波过后,窦军便被吓得魂飞魄散,阵脚出现了混乱,停滞不敢前。 高不凡眼见时机已到,立即命令骑兵出击,三千兽纹具甲骑兵立即倾巢而出,势如猛虎下山,狠狠地冲击窦军的中军。 窦阵本来阵脚就开始乱了,被三千幽州具甲轻骑一冲,更是阵脚大乱,前方军阵随即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卢升趁机率领幽州轻骑杀入,直扑窦建德的军旗所在,显然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 窦建德面色急变,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定方率着骑兵主动迎了上前,奋力抵挡住幽州具甲轻骑的冲杀,窦建德趁机收缩战线回救中军。 只是高不凡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手又岂会错过此等良机,立即催动步兵迅速压上,与此同时,裴行俨亲自率一千骑兵冲击窦军的左翼,程咬牙这货也十分勇猛,虽然左手受伤了,依旧主动请战,率领一千骑兵冲击窦军右翼。 咚咚隆咚,咚咚隆咚…… 幽州军的鼓手奋力擂响了战鼓,将士们士气如虹,喊杀着奋力往前,窦军且战且退,颓势尽现! “是时候了!”高不凡长刀一指,轻夹马腹杀了出阵,高大河等亲兵立即紧跟而上,但见绣着一个“高”字的巨大帅旗迎风招展,就像一团火红的烈焰直扑敌阵。 幽州军将士眼见总管大人的帅旗扑向敌阵,无不热血沸腾,士气蹭蹭蹭地狂飙,他们咆哮着挥刀往前猛冲猛杀,奋不顾身,前仆后继! 正是: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 在幽州军排山倒海的攻势下,窦军的左翼最先支撑不住了,就像缺堤的洪水般一哄四散,这下可不得了,倾刻产生了连锁反应,窦军彻底全线崩溃,五六万人亡命而逃,互相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而幽州军则紧咬在身后收割人命。 窦建德见状便知败局无可挽回了,既悲愤又苦涩,他率五万大挥,挟大胜薛世雄之威而来,意气风发,志在必得,未曾想竟然只是一战便惨败在幽州军的铁蹄之下,连一天时间也没顶住,耻辱啊!奇耻大辱! “大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撤回乐寿整军再战吧,属下来断后!”高雅贤显然也知窦建德的心中不好受,但现在情况危急,可不能有半点犹豫了。 窦建德闻言振奋精神,点了点头道:“雅贤,那便拜托你了。” 窦建德不愧是个枭雄,拿得起放得下,果断引兵撤退,而高雅贤也十分忠心,率领数百亲兵带头断后。 “窦建德跑了!” “活捉窦建德!” “别让窦建德跑了!” 眼见窦建德的将旗往南急急逃去,幽州军将士纷纷大叫起来,而窦军眼见主将跑了,更是无心恋战,有人甚至扔掉了兵器四散逃命。 …… 此刻,河间郡太守王琮正和一众地方官员立于城头上往西北方向眺望,隐隐可见烟尘弥漫,旌旗招展,咚咚的战鼓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杀气盈霄。 “幽州军和窦军激战半天了,太守大人以为谁胜谁负?”郡丞许青云神色凝重地问。 王琮沉吟道:“幽州军兵强马壮,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窦军兵力优势巨大,而窦建德又挟大胜薛世雄之威而来,士气如虹,所以胜负之数……应该五五开吧。” 众官员纷纷点头,显然大部份人都同意王琮的观点,幽州军虽然精良,但窦军兵力足足多了三万,应该可以抵消幽州军装备上的优势吧? 然而王琮话音刚下,远处便奔来了数骑,正是他今天早上放出城去刺探情报的斥候,这数骑斥候跑得丢盔弃甲的,十分狼狈。 “窦建德战败!” “窦建德战败!” “窦建德战败!” 这几名斥候奔至城下,一边喘气一边高叫! “什么?”王琮和一众地方官员不由大吃一惊,这么快窦建德就战败了,真的假的! 城头上抛下来几只吊篮,把那几名斥候吊了上去,只是这几名斥候还没来得及从吊篮里爬出来,七里井方向便有窦军的败兵潮水般退过来了。 “看,那是窦建德的旗帜!”郡丞许青云眼力好,往远处熙熙攘攘的窦军败兵一指道。 众人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了窦建德那面歪歪斜斜的军旗,很明显,那旗手跑得丢盔弃甲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了,那顾得上把将旗举直了,毫无威仪可言。 “天啊,窦建德以六万对三万,竟然连一个上午也抵挡不住,那幽州军到底有多强?” 河间郡的一众地方官不由面面相觑,心头凛然不已,太守王琮则是一脸的尴尬,刚才他还振振有词地说幽州军和窦军之间的胜负五五开,结果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只是半天不到,胜负便分了,窦建德被打得狼狈落荒而逃。 窦建德此时估计也觉得丢脸,率着败军从河间城下迅速通过,连头也不抬一下,急急惶惶地往乐寿县的方向逃去了。 裴行俨这小子杀疯了,手持一杆锃亮的马槊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正杀得畅快无比,忽见一员窦军将领正在阻击幽州军,其身边的亲兵举着一杆“高”字将旗,应该就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高雅贤了,不由大喜过望,嘿,终于逮到一条大鱼了! 裴行俨往马屁股猛抽一槊,朝着对方冲去,同时高声大喝:“高雅贤,裴行俨来也,速速下马受缚,或可饶你一命!” 高雅贤身边的两名亲兵立即催马上前试图阻挡,结果一个照面就被裴行俨刺于马下,又有六名亲兵急急迎了上前,结果还是被裴行俨一一刺落马下,端的是威不可挡! 高雅贤见状不由心胆俱寒,深知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急忙拨转马头逃离,既然惹不起,只有躲得远远的了。 然而,裴行俨又岂肯放过他这条大鱼,策马紧追不舍,追到河间郡城下时终于追上了,刷的一槊,刺进了高雅贤座骑的菊花里,猛地一发力,大喝:“给我下来吧你!” 那匹过千斤重的坐骑悲啸一声,竟然生生被他连人带马掀翻在地,高雅贤狠狠地摔在地上,被战马压住动弹不得,而被爆了菊花的战马很痛苦,不断地悲叫挣扎,压得高雅贤差点岔了气。 “哈哈,绑了!”裴行俨大喝一声,身后的亲兵立即冲上前把高雅贤给五花大绑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城头上的王琮等人看到了,无不瞠目结舌,这手艺……也太暴力了! “此子是谁?”王琮有点老眼纷花,看不得太清,震惊地向身边的人询问。 郡丞许青云凛然道:“回大人,此子就是虎贲中郎将裴仁基之子裴行俨?” 王琮禁不住抚掌道:“原来是裴仁基之子,真乃万人敌也!” 郡丞许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高长卿麾下的尉迟敬德勇冠三军,如今再多一位万人敌裴行俨,简直是如虎添翼了!” 王琮捋须沉吟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王琮当初便有意投靠幽州了,不过当时有张须陀和杨义臣在,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杨义臣回家养老了,张须陀也战死了,又眼见幽州军兵强马壮,于是再生出了献城投靠之心。 7017k 第583章 穷追数百里 苏定方虽然没有见过高不凡,但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因为高不凡身后的“高”字帅旗是如此的扎眼,就像一团火焰一般。 “你就是幽州总管高长卿?”苏定方握紧着刀柄,竟莫名的有一点紧张。 高不凡的名声太响亮了,如今一见,发现对方的年纪竟然跟自己差不多,苏定方竟然生出了一丝挫败感,他向来自诩优秀,可是跟眼前这位一比,始觉这天下真是藏龙卧虎,他苏定方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拨尖儿。 高不凡从容地道:“没错,本人就是高长卿,我知道你叫苏定方,窦建德麾下的后起之秀,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投降?” 苏定方暗怒,冷笑道:“现在风很大,高总管就不怕闪了舌头。”说完一夹马腹,迎风一刀疾劈向高不凡。 高不凡现在的身手是越发的厉害了,只见他随手一刀挥出,瞬时掀起一片风雷,苏定方手中的刀差点便被震得脱手飞出,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高不凡的第二刀又刷的一声劈到了,看上去很随意,实则却是凌厉无比。 咣当的一声大响,苏定方手中的刀直接被劈飞出去,骇得他拨转马头便逃。 高不凡轻夹马腹追了上去,苏定方听闻身后的马蹄声传来,不惊反喜,偷偷摘下了弓箭,猛地回身一箭射来。 高不凡显然早有准备,手腕一翻,刀光过处,利箭已然被其轻松击飞。 眼见这招回马箭竟然不灵了,苏定方不由有点慌了神,突然抽出三支箭同时搭在弓弦上,回身就是咚咚咚的三箭,两箭直取高不凡上面门和胸口,第三箭却是射马! 高不凡倒是不敢怠慢,挥刀把射向自身的两箭劈落,右脚同时疾踢而出,竟然快如电闪般踢中了箭杆,那支射向大青马的利箭便斜飞了出去,这眼力和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苏定方登时呆着木鸡。 高不凡猛地一夹马腹,大青马的速度猛增数成,趁着苏定方愣神间已经追至其身后半米左右,手中长刀霍然劈出。 苏定方急忙以角弓抵挡,只是如何抵挡得住,那把角弓应刃而折,而刀势并不稍减继续向他脑袋劈来。 “我命休矣!”苏定方只闭目待死,只是这时高不凡却收住了刀势,凝而不发。 苏定方下意识地张开眼睛,而高不凡已经洒然一笑,只用刀身在前者的后颈拍了一下,苏定方顿觉眼前一黑,一头往马下栽去,只是还没掉落地就被高不凡伸手抓住了,并且随手扔给了亲兵队伍高大河,吩咐道:“绑了!” 窦建德逃了,高雅贤和苏定方又被活捉,大局定矣,剩下的窦军纷纷弃械投降。高不凡留了一支人马负责打扫战场,然后便率军直奔乐寿县而去,准备乘胜追击,趁热打铁,让老窦再尝尝幽州军的组合铁拳,敢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河间县的城头上,王琮看着高不凡的帅旗越城而去,不禁满脸的无奈,他本打算高不凡到来劝降时,来个顺水推舟开城献降的,岂料后者竟然毫不停留,直接越城而过,视河间县城为无物。 没办法,王太守只能继续矜持一下,等高不凡追击完窦建德返程后再作打算了。 且说窦建德率着败兵退入乐寿县城固守不出,高不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下令攻城,各种大型的攻城器械陆续运了过来,飞天雷对着城头一通狂轰滥炸,三日后,城头便被炸得百孔千疮,窦建德抵挡不住,只好连夜弃城逃走,仅率数千人急急逃往信都郡。 高不凡派出裴行俨和卢升两人率轻骑兵追赶,这一追可不得了,先从乐寿县追到武强县,又从武强县追到下博县,接着是武邑,信都县,长乐县。短短数数天时间,裴行俨和卢升便追杀了窦建德五六百里路,连下信都郡十城,只能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这一日黄昏,窦建德终于逃到了信都郡的南宫县城,再往南就是清河郡了。 夕阳西下,北风凛冽,窦建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寒风迎面一刮,竟冷得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窦建德回首望去,发现身后竟然只剩下数十名亲兵了,虽然不是形单影只,但也无比凄凉,禁不住悲从中来! 回想十数日之前,自己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声势是何等的浩大,何等的威风,结果转眼间兵败如山倒,不仅全军覆没,还几乎把整个信都郡都丢了,比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惨,高长卿这小子太狠了,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 “大将军,前面就是南宫县城了,咱们要不要进城?”一名亲兵战战兢兢地问。 这一路上,幽州军追得太紧了,往往窦建德还没来得及入城就被赶上了,只能不断地往南逃,不过这两天,幽州军的速度似乎放慢了,窦建德他们才有机会松一口气,平安抵达了南宫城。 正当窦建德准备叫开城门时,城门却自动打开了,红影闪动,一支娘军从里面迎了出来,为首之人眉娇目俏,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美人痣,菱角似的小嘴儿,煞是好看,赫然正是窦线娘。 “爹!”窦线娘急急迎了上来,见到父亲完全无损,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眼见父亲这丢盔弃甲狼狈模样,亦禁不住颇为有点心疼,高太哥出手也忒重了些,把阿爹打得太惨了。 窦建德骤然见到女儿,既羞且愧,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线娘,你怎么会在此?” 话说窦建德为了瞒着女儿出兵攻伐幽州,特意把她派到最南边的清河郡主持招兵事宜,只是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窦线娘呢。 所以当窦线娘得知父亲竟然率军北上跟高大哥干仗后,不由心急如焚,连忙率着她的娘子军北上,结果走到清河县便得知父亲战败了,而且被裴行俨和卢升两人一路追杀,连忙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南宫县城遇上了狼狈逃回来的父亲窦建德。 “爹,你为什么要跟高大哥开战,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吗?”窦线娘叹了口气道。 窦建德面色一沉:“你何不问高长卿那小子去!” “可明明……是阿爹你主动招惹高大哥的啊!”窦线娘嘀咕道。 窦建德气不打一处,怒道:“你这逆女,胳膊肘净往外拐,眼里只有你高大哥,根本没有我这个爹,既然如此,便找你的高大哥去吧,阿爹是生是死也不用你管了……咳咳咳!” 窦建德说完竟剧烈地咳嗽起来,窦线娘连忙替父亲抚拍后背,一边焦急地问:“阿爹受伤了吗?” 窦建德眼珠一转,冷哼声:“不用你管,找你的高大哥去。”说完又猛咳起来,这次连腰都佝偻下来。 窦线娘见状更加着急了,揪住一名亲兵正待追问,身后的官道忽然尘土飞扬,马蹄隐约可闻,那名亲兵面色急变道:“不好,定是幽州骑兵追上来了!” 窦线娘柳眉一挑,有些着恼了,高大哥麾下的兵将也太过份了吧,把阿爹追杀了几百里还不肯放过,非要杀死我爹才肯罢休吗? “阿爹,你先进城,女儿去会会他!”窦线娘一叉小蛮腰,提刀便翻上马背,率着一支娘子军便向迎了上去。 窦建德竟不停留,毫不犹豫地便进城去,一名亲兵禁不住担心地道:“大将军,窦姑娘只怕不是人家对手。” 窦建德淡定地道:“放心,来者是裴行俨,不会把线娘怎么样。” 7017k 第584章 枭雄低头 一骑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前面有一支娘子军拦住了去路,请裴将军定夺。” 裴行俨闻言心中一动,连忙下令麾下的骑兵停止前进,原地待命,然后策马赶到队伍的最前,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一队女兵拦在道中,为首那名女子一身劲装打扮,身形窈窕,杏目含怒,不是窦线娘又是谁? 裴行俨心里咯噔一下,犯难了,想当年被困在高句丽境内,大家并肩作战,同甘苦共患难,结下了不解的友谊,在裴行俨心里一直把窦线娘当成了妹妹一样看待,即便撇开了高不凡的关系,他也对线娘也下不了手啊。 正当裴行俨纠结万分的时候,卢升也率着另一支轻骑赶到了,见到前者踌躇不前,不由禁禁奇怪,打马来到了裴行俨旁边,问道:“裴将军何故停止不进?” “没看到红娘子拦路?”裴行俨没好气地道。 卢升眼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区区百来骑女兵而已,竟然吓得万人敌裴行俨不敢越雷池半步,真是奇了个怪了,莫非这个红娘子窦线娘真的如此了得,抑或裴将军怜香惜玉,不隐忍杀死这些女子? “既然裴将军不屑与女子相斗,那便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卢升一夹马腹便要迎上前去,却被裴行俨横槊拦住了,喝道:“小卢,先别冲动!” 卢升皱眉道:“为何?” 裴行俨神情犹豫,欲语犹止,卢升见状不禁更加好奇了,这不像裴行俨的直男性格啊,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便也命令麾下原地待命,然后把裴行俨拉到一边,低声问:“裴将军,到底怎么回来,莫非那红娘子窦线娘是你相好的?”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道:“放屁!” 卢升苦笑道:“那你倒讲清楚啊,神神秘秘的作甚?” 裴行俨轻咳了一声道:“也罢,告诉你可以,但不能外传。” 卢升心中一动,脱口道:“难道此女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裴行俨顿时愕住了,而卢升的表情也慢慢变得精彩起来,低声道:“莫非被我说中了?” 裴行喃喃地道:“他奶奶的,难怪都说你小子聪明,脑瓜子好使,没错,窦线娘的确是总管大人的相好。” 卢升不由恍然大悟,不过下一秒也纠结起来,问道:“那现在乍办?” “这事咱们管不了,还是等总管大人自己来处理吧,这是他的家事!”裴行俨摊手道。 卢升屁都不放一个,立即转身拍马离开,对着麾下的具甲轻骑吩咐道:“退后半里地扎营。” 众人不由一脸懵逼,区区百来骑娘子军而已,一个冲锋就推平了,至于如临大敌吗?不过军令如山,众人还是退后了半里扎营。 裴行俨也率着麾下骑兵退后半里,在官道的另一侧扎营。窦线娘自然知道幽州军后退扎营的原因,不过她身后的女兵却是不知就理,只以为自家将军把敌人吓退了,均投来崇拜的眼光。 “你们在这里等候,本将军去会一会幽州军的将领。”窦线娘吩咐了一声,便策马来到裴行军营地前。 裴行俨见状只好打马迎了上前,挤出一脸笑容道:“窦姑娘,很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刚刚把人家老爹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又穷追数百里如犬,饶是裴行俨脸皮不薄,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 窦线娘心中微暖,不过一想到自家老爹那狼狈如狗的凄惨模样,心中不由来气,俏目剜了裴行俨一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纵然是我爹挑衅在先,裴大哥把他击败就是了,没必要追杀几百里,还把他伤成那样吧。” 裴行俨轻咳一声道:“那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长卿说的!” 裴大郎很没义气地把兄弟拿出来当挡箭牌。 窦线娘细细琢磨了一下品过味来,俏脸煞白,有点伤心地道:“高大哥不肯放过我爹,真的要斩尽杀绝吗?” 裴行俨连忙安慰道:“没有的事,长卿只是想给你爹一个教训而已,还不至于取你爹性命,窦姑娘应该也知晓,你爹不仅出兵河间,还意图攻伐幽州,长卿不得不反击。” 窦线娘眼圈微微泛红道:“地盘真的那个重要吗?为何大家要你死我活地争来争去,就不能和平共处了!” “这个……”裴行俨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安慰了,唉,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男人,窦姑娘夹在两边的确也难做啊,太难为她了! “高大哥现在何处?”窦线娘揉了揉眨红的俏目问道。 裴行俨支吾答道:“可能还在乐寿,可能已经进入信都郡境内了,窦姑娘不用急,裴大哥这便派人回去禀报,想必长卿几天内就会赶到。” “谢谢,等他来了,麻烦裴大哥派人通知我一声。”窦线娘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带着麾下的女兵返回南宫县城。 南宫县城内,亲兵已经飞报入来:“果如大将军所料,裴行俨遇到姑娘后并没有动手,而是后退半里扎营了,现在姑娘已经带人回城。” 窦建德点了点头,内心也总算稍安了几分,不过这座南宫城到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老命到说底能不能逃过一劫,还得看高长卿那小子来了之后是什么态度了。 话说高不凡这次出手是真的狠,打得窦建德全军覆没还不算,甚至派兵穷追数百里,连夺信都郡十数城,一副不干掉窦建德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所以窦建德此时也是真的怕了,担心高不凡会完全不念跟女儿的旧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窦建德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不仅信都郡保不住,只怕连清河郡也得赔上,瞬间从暴发户变回穷光蛋,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悔不该啊,当初高长卿那小子分明是想谈判的,可惜自己拒绝了,要是能再来一次,哈嚏……哈嚏……!” 窦建德正后悔懊恼,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也汨汨流了出来,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足底直升至脑门,寒切心肺,竟不住地打起冷颤来,浑身骨头也都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 窦建德务农出身,又自幼习武打熬身体,身子骨向来硬朗,不过突遭惨败,连日来亡命逃窜,身心都遭受到极大的打击,现在一放松下来,又经冷风一吹,寒邪侵体,竟然真的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还发起了高烧! 这下可把窦线娘急坏了,连忙请来大夫给老爹看病,又亲自把药煲好,服侍老爹喝下,只是效果似乎并不佳,窦建德连续两日高烧不退,一直昏昏沉沉的,还说起了糊话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天空铅云密布,朔风如刀,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似乎正在酝酿。 这一日,窦建德的高烧终于退了,只是还相当虚弱,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一副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样子。 房间内燃着火炉,炭火熊熊,火炉上的药煲正在滋滋地冒着白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窦线娘呆坐在火炉旁照看火候,一边偷偷抹眼泪。 雪花落下,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药终于煲好了,窦线娘盛了一碗走到床前,红着眼圈低声道:“爹,该喝药了!” 窦建德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喝不下,阿爹想好好睡一会,线娘你出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阿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的。” 窦线娘闻言不由娇躺一僵,俏脸苍白如纸,颤声:“阿爹你瞎说些啥,只不过是感了风寒而已,大夫说喝再几剂药就能好。” 窦建德只是闭上眼睛不理,窦线娘不由惶急不安,跪倒在床前泣声道:“阿爹您喝点药吧,女儿求您了。” 窦建德还是紧闭着双目不理睬,一动不动,看上去死气沉沉的,要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都要以为他已经挂了。 窦线娘见状不由手足无措,紧抿着嘴唇,泪如雨下! 这是,房间门被敲响了,一名女兵在外面禀报道:“姑娘,城外有人传消息来了。” 窦线娘闻言一喜,连忙把那碗药放到桌子上,又替父亲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了房间,低声吩咐一名婢女道:“我有事出城一趟,照顾好我爹,记得要劝他吃药。” 婢女连忙道:“姑娘放心,婢子省得了!” 窦线娘这才披上红色的披风,戴上斗笠匆匆离开了府衙,骑马匆匆出城而去。 婢女目送着窦线娘离开,这才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却见到窦建德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禁又惊又喜:“大将军你……” 窦建德无声地摆了摆,又指了指双脚,婢女倒也机灵,连忙上前服侍他穿上靴子,然后替其穿上厚衣。 窦建德穿好衣服,系上腰带,走到桌旁拿起那碗药咕噜咕噜地喝了个精光,整人看上去虽然依旧憔悴虚弱,但明显比刚才濒死的样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7017k 第585章 药到病除 窦线娘没有带亲兵,孤身单骑出了城门,结果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只见一匹神骏的大青马正伫立在进城直道的尽头,马背上那个男人的笑容是那样的熟悉,温暖的眼神仿佛把漫天飘落的雪花都融化了。 刹那间,全世界好像都定格了,万籁俱寂,雪落无声,凛冽的北风也停止了呜咽,惊喜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窦线娘的双眸。 窦线娘本以为裴行俨派人来通知自己,那料到竟是高大哥亲自来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寒冬,高大哥在高句丽抚余城的长街上营救自己的那一晚。 大青马显然认出了窦线娘,也不用高不凡动作便主动撒开四蹄奔了过去,并且亲呢地拱了拱她的大腿。 窦线娘抱着大青马的马首,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似的。高不凡张开了双臂,一探身便搂住前者纤盈的腰身,下一秒,窦线娘便娇呼一声离鞍而起,转到大青马的背上,面对面,以羞人的姿势贴在高不凡的怀中。 高不凡左手搂着窦线娘纤腰,右手提着缰绳拨转马头驰了出去,她原来的坐骑茫然地站在风雪中,大青马忽然嘶叫一声,这匹马立即撒蹄追了上去。 耳边风呼啸,雪花纷扬,窦线娘把娇小的身子尽量贴在高不凡的怀中,只觉暖洋洋的,安全而舒适,就像那一晚,高大哥抱着自己逃出了抚余城,只愿这条路一直没有终点。 不过,窦线娘很快失望了,因为大青马没跑多远就慢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幽州军的营地了。 “见过总管大人!”负责营门的幽州军士兵虽然冒着风雪,但还是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地向着高不凡见礼,至于总管大人怀中那名女子,他们很识趣地视而不见。 高不凡点了点头,径直打马进了营地,直接来到自己的寝帐前。 “参见总管大人。”亲兵们齐齐行礼,同样目不斜视,不过嗓音格外的大,窦线娘既惊且羞,像只鸵鸟般把俏脸深深埋在高不凡的怀中。 高不凡倒是神色自若,一按马鞍飞身下身,将大青马丢给亲兵,然后便径自进了帐内。 窦线娘顿觉暖意融融,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禁不住把脑袋从某人怀中探了出来,发现帐内放置了几只火炉,其中一只火炉还煮着古董羹,正咕噜咕噜地冒着肉香呢。 “嘤!”窦线娘还没反应过来,俏脸已经被某人双手捧住,然后对着那菱角似的小嘴儿印了一来。 窦线娘倾刻间被吻得晕呼呼地,情不自禁地热烈回应起来,良久,二人才分开,四目脉脉相对。 窦线娘俏脸通红,羞喜交加,娇躯一歪便重新投入对方的怀抱,紧紧相拥,直欲融入对方的身体内。 高不凡轻轻地理着窦线娘脑后的秀发,歉然道:“线娘,真的难为你了。” 窦线娘闻言顿时鼻子一酸,眼眸中升腾起两团雾气来,可怜兮兮地道:“高大哥能不能看在线娘的份上……” 高不凡没等她说完便掩住了她的小嘴,轻嘘了一声道:“线娘你饿不饿?” 窦线娘只以为高不凡不肯,所以岔开了话题,不由眼神一黯,低下头默不作声。 高不凡心中不忍,牵着窦线娘在桌边坐下,柔声道:“收到行俨的消息我便赶来了,今天的早餐都还没吃呢,来,陪高大哥吃点,吃完了再聊好吗!” 窦线娘闻言不由又心疼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高大哥竟然连早餐都还没吃啊,连忙乖乖地拿起了筷子,殊不知某人没吃早餐不假,午餐却是吃了。 高不凡夹了一块羊肉到窦线娘碗里,后者吃了一口却又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来。 “怎么了?”高不凡柔声问道。 窦线娘再也忍不住,一头扎入高不凡的怀中,泣声道:“高大哥,我爹可能要不行了!” 高不凡大吃一惊,不会吧,老窦快挂了? “怎么会这样?我问行俨和卢升,他们明明都没伤着你爹啊!”高不凡有点不淡定了,他只是想给窦建德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不敢再打幽州的主意,可从来没想过要他的性命,毕竟也是便宜老仗人。 窦线娘梨花带雨地道:“阿爹的确没受伤,不过他年纪大了,奔波劳累感了风寒,再加上心情郁结,连发了两天高烧。” 高不凡连忙问:“那烧退了没?” “退是退了,不过还是很虚弱,现在还连药都不想喝了!”窦线娘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起来。 高不凡闻言心中微动,仔细问了窦建德发病后的经过和表现,顿时便心中有数了,老窦这只老狐狸十有八九是在打亲情牌,搏同情而已,笑着安慰道:“线娘莫哭,你爹会没事的。” 窦线娘泪眼迷糊地道:“高大哥如何得知?” 高不凡微笑道:“回头线娘跟你爹说,我三日之后的中午,约他在城南的五里亭会面,保准他能药到病除。” 窦线娘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真的?” “我保证!”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 窦线娘喜道:“那我现在回去告诉阿爹!” 高不凡连忙拉住她的小手,笑道:“不必急在一时,吃完了再走,这几天线娘一定没吃好吧,你看你都瘦了。”说完亲呢地捏了捏后者的下巴。 高不凡猜得倒是没错,窦线娘这几天都守在床前服侍老爹,几乎粒米不进,也担心得没有胃口,此时安稳了些,顿觉饥肠辘辘,肚子也禁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窦线娘不由俏脸绯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高不凡既心疼又好笑,连忙拉着前者重新坐下。 窦线娘饿得实在不行了,便大块剁颐起来,吃得十分香甜。 傍晚时份,窦线娘回到城中,兴冲冲地赶到父亲窦建德的房中,发现后者躺在床上熟睡了,便问负责照看的婢女道:“我爹喝过药了没?” “喝过了!”婢女答道。 窦线娘闻言放下心来,让婢女退下,然后走回床边,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正准备悄然退出去,忽发现床前的靴子竟然不见了,不由暗暗奇怪,目光下意识地落在父亲的脚上,结果发现那双靴子竟然穿上了。 窦线娘正惊疑不定,窦建德轻咳一声翻了个身,“醒”了。 “阿爹醒了!”窦线娘发现父亲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不禁欣喜万分。 窦建德嗯了一声,把双脚缩回被子下,责备道:“外面风大雪大,天寒地冻,你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窦线娘犹豫了下,低声道:“高大哥来了!” 窦建德“勃然色变”,霍地坐起来怒道:“高长卿来作甚,是要取我窦建德的项上人头吗?这小子真够狠的,竟要斩尽杀绝,线娘你以后不准再见他,否则不要叫我这个爹!” 窦线娘委屈地道:“不是的,阿爹你误会了,高大哥从来没想过要阿爹的命。”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那他来这里作甚?他抢了河间郡和信都郡还不够,莫非要把清河郡和平原郡也抢去才满意?” 窦线娘撅起小嘴道:“高大哥只是想约阿爹三日后在城南的五里亭相见而已。” 窦建德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冷冷地道:“有什么好见的,不见!” 窦线娘并不笨,此时已经隐隐猜到自家老头子是故意装作病得很重的,现在说不见高大哥,估计也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眼珠一转,遗憾地道:“好吧,那我跟高大哥说,阿爹不想见他。” 窦建德眼见女儿就要走出房间,再也装不下去了,急忙道:“且慢,既然来都来了,看在线娘你的面子上,为父见一见他又何况。我倒要看看,他高长卿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窦线娘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来,窦建德尴尬地轻咳一声,恼火地道:“三日后什么时辰,总不能让你老子我等他一天吧?他高长卿还没那大的面子!” “高大哥说是三日后的中午!”窦线娘连忙收敛起笑容,免得老头子脸上挂不住发飙。 窦建德瞪了女儿一眼道:“知道了,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窦线娘喜滋滋地走出房间,看到老头子这个样子便知道没什么事了,总算放下心来,莫名的一阵轻松,而且她知道,高大哥既然约父亲见面,肯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自己安心等结果就行了。 7017k 第586章 结盟 雪后初晴,休养了几天后,窦建德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心情也好了些许,因为这几天陆续有被打散的旧部赶来南宫城会合了,凌敬、宋正本、王伏宝和高士兴四人先后赶到,又重新聚集起了七八千人,这无疑令窦建德又恢复了些许底气,不过高雅贤和苏定方并没有回来,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日是高不凡和窦建德约好会面的日子,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尽管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但老窦还是要面子的,勉强凑齐了一支两百人的骑兵,把装备收拾得整齐锃亮,然后便昂首挺胸地从南城门出发赴约了。 窦线娘还是放心不下,生恐两人谈不拢,又起冲突,便跟着老爹窦建德一起出城。 雪化后的道路泥泞不堪,道路两旁的山野,东一堆西一丛,均是未融化的积雪,树上挂着的冰棱如万千倒悬的刀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凛然的寒光。 高不凡的笑容很灿烂,两排牙齿洁白而整齐,在窦线娘看来自然是英俊帅气的,但在老窦看来却是十分欠揍,恨不得一拳把这两排牙齿捣碎掉,以报一败涂地之仇。 “窦将军真信人也,才迟到了半个时辰,实乃我辈之锴模也!”高不凡站在亭前微笑拱手道。 窦建德正滚鞍下马,闻言差点一脚踏空,幸好抓住了马鞍才没有当场出丑,冷哼一声道:“要不是看在线娘这妮子的分上,本将军还懒得来了,你小子要是不乐意等,大可以不等。” “爹!”窦线娘低低地唤了一声,有点担忧地望向高大哥。 高不凡对着窦线娘温和点了点头,示意无妨,窦建德现在不过是死鸭子,只剩下嘴硬了,看在线娘的分上,让这老倔头在属下面前长一下脸面又何妨,所以神色自若地笑道:“半个时辰本总管还等得起,窦大将军里请。” 窦建德冷哼一声,举步往凉亭内走去,窦线娘本来想退开的,不过高不凡却招了招手道:“线娘一起进来吧,有些卅你也应该知道的。” “噢!”窦线娘立即乖巧地跟了进凉亭,还像小鸟依人一般站在高不凡的身边 窦建德见状气得直翻白眼,果然女生外向,沉声道:“高长卿,你约本将军来有什么事,不用拐歪抹角了!” 高不凡不由无语,我这都还没开口,怎么就拐弯抹角了,不过老窦这口气比之前明显变软了,这顿揍果然没有白挨。 “既然窦叔叔如此说,那长卿便直言了,我要娶线娘,还请窦叔叔成全!”高不凡说着很自然地牵住了窦线娘的小手,后者倾刻间满意通红,又羞又喜。 窦建德也愕住了,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如此直接向自己提亲,老脸慢慢阴沉下来,岂有此理,这小子太嚣张了,怒道:“凭什么?” 高不凡扬了扬与窦线娘牵着的小手,微笑道:“就凭这个。” 窦建德的老脸瞬间由黑转红,正要骂娘,高不凡却又加了一句:“还有信都郡的十座县城作为聘礼!” 窦建德咕噜一声,把骂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窦线娘又惊又喜,心里像吃蜜一般,高大哥为了自己竟然肯让出十座县城。 窦建德却冷笑一声,有点市侩地道:“我窦建德膝下无儿,只有线娘这一个宝贝女儿,你小子仅凭十座县城就想娶走,作梦吧!” “爹……!”窦线娘急了,高大哥已经作了如此大的让步,阿爹竟然还不满意。 窦建德瞪了一眼女儿,斥道:“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到外边去等着!” 高不凡轻拍了拍窦线娘的手背,柔声道:“线娘到外面去稍等,高大哥会处理好的,乖!” 窦线娘撅了撅小嘴,略带担忧地走出了凉亭。 目送着窦线娘走到远处,高不凡这才转过身来,脸上的微笑也瞬间敛去了,窦建德竟然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不由心里打了个突,这小子想作甚? 高不凡认真地道:“老窦,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如果我愿意,清河郡和平原郡也能在年底之前拿下,现在看在线娘的分上,清河郡和平原郡我不要了,信都郡也可以还给你,若是你还不识好歹,我不介意把清河郡和平原郡也攻下来再跟你谈,不过到那时,条件就不是这些了。” 窦建德被高不凡一声“老窦”气得差点岔了气,不过却又不得不承认高不凡所讲的都是事实,冷笑道:“好大口气,即便攻得下,你这点人马能守得住数郡之地吗?” 高不凡轻松一笑道:“手头上有钱有粮,还怕没人手?” 窦建德顿为之语塞,这小子的确财大气粗,幽州仓禀丰实,光是杨广三征高句丽时留在涿郡的粮食就有近百万石,足够整个幽州的老百姓吃上一年半哉了。 窦建德面色变幻,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为人父母者,谁不想子女过得好,既然线娘这妮子钟情于你高长卿,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忍心强行拆散你们,也罢,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高不凡边忙抱拳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窦建德闪身避过,冷哼道:“你小子也别高兴得太早,本人还有几个条件!” “岳父大人请讲!” 窦建德也懒得纠正打蛇随棍上的某人了,沉声道:“第一,你的军队全部撤出信都郡,你我从此结下盟约,承诺不再互相攻伐。” 高不凡本来就他算把信都郡的十座县城还给窦德作为迎娶窦线娘的聘礼,而且现在幽州的地盘已经很大了,新得了河间郡,上谷和博陵二郡也是囊中之物了,足够消化好长一段时间,更何况徐世绩还在攻伐营州,跟窦建德暂时结盟也不失是个好主意。 于是乎,高不凡点头道:“第一个条件我同意!” 窦建德见高不凡答应得痛快,面色好看了些许,续道:“第二个条件,必须以平妻之礼迎娶线娘,我窦建德的女儿不能委屈清河崔氏的女子名下。” “同意了!”高不凡爽快地道,线娘跟他共过患难,出生入死,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给个平妻的名份并不过份。 “第三个条件……”窦建德瞥了高不凡一眼,明显有点犹豫了。 高不凡暗皱了皱眉,暗忖,这倔老头不会还想狮子大开口吧? 窦建德犹豫了一会,最后似乎终于下定的决心道:“日后你和线娘的第二个儿子,得跟我姓窦。” 高不凡愕了一下,就这? 窦建德见状还以为高不凡不同意,登时面色一沉道:“你小子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免谈!” 高不凡连忙道:“我同意!” 窦建德闻言暗松了口气,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见古人对子嗣有多么的看重,一般人都不会乐意把自己儿子过继给别人当子嗣的,所以窦建德担心高不凡会不同意,此时见对方竟然如此爽快就答应下来,既意外又惊喜,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门婚事就成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迎娶清河崔氏的女子?” “腊月十六。”高不凡答道。 窦建德立即掐着指头算起来:“今天是十月二十八,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还来得及,你和线娘腊月十六之前成婚。” 高不凡吃了一惊:“会不会太赶了?” 窦建德冷哼一声道:“若是让清河崔氏的女子先进门,线娘岂不是要屈居其下,不行,线娘必须在她之前入门。” 高不凡暗汗,犹豫道:“线娘和诗柔十分要好,要不同一天过门,不分先后如何?” 窦建德沉吟了片刻,有点不情愿地道:“也罢,同一天便同一天吧,清河崔氏毕竟也是世家大族,肯定也不肯吃这个亏,我也不想你小子为难了。” 高不凡喜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窦建德冷哼一声警告道:“但是本将军丑话讲在前,若是线娘过门后受到不公对待,本将军即便明知不敌也会挥师北上讨还公道,到时可别怪本将军撕毁盟约!” 高不凡笑道:“绝无这个可能,岳父大人尽管放心好了。” 窦建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天之后,魏征和杜如晦双双从涿郡赶来,而窦建德也派出了他的谋士宋正本和凌敬,四人共同起草了结盟条约,然后,窦建德和高不凡翁婿二人就在南宫城郊设坛祭天,正式缔结盟约,保证不再互相攻伐,而且一旦有一方遭到第三方攻打,另一方有出兵相助的义务。 盟约签订后,最开心的自然是窦线娘这妮子了,因为从此再也不必担心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互相残杀了! 既然已经成了亲家和盟友,高不凡自然不好意思再扣着高雅贤和苏定方,下令把他们都放了,俘虏来的窦军士兵也尽数释放,不过缴获的马匹和兵器等战利器就没得归还了,这是幽州军将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相当一部份要作为奖赏分配给他们。 7017k 第587章 献城投靠 大业十二年冬月初十,天气奇寒,天空下着冷雨,萧萧北风吹过庭树,光秃秃的树梢发出萧瑟的呜咽。 河间郡太守王琮年纪大了,很怕冷,虽然旁边搁了两只炭炉,依旧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盘坐在那儿,就好像一只正在孵蛋的老母鸡,看着有点滑稽。 王琮出神地看着院子中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庭树,自然自语般道:“这是又要下雪了吗?” 此时,一名官员撑着雨伞脚步匆匆地走了进大堂,正是郡丞许青云,一名小吏急忙上前接过了雨伞收了起来,又替许郡丞脱去蓑衣挂在堂前的木架上。 许郡丞跺了跺冻得有点发麻的双腿,朝着王琮见礼道:“下官见过太守大人。” “许大人不必多礼,天气寒冷,快来烤火取暖。”王琮道。 许青云走到火炉旁坐下,又喝了一杯下人端上来的姜汤,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刚收到消息,高长卿和窦建德联姻结盟了。” 王琮有点讶然地道:“消息准确吗?” 许郡丞点头道:“千真万确,前几天,高长卿和窦建德在南宫城郊外设坛祭天盟誓,附近的百姓都看到了,应该假不了。高长卿对窦建德穷追不舍,下官还以为他要对窦建德斩尽杀绝呢,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王琮捋须道:“的确有点出人意料,但也是情理之中。” 许青云压低声音,有点神秘地道:“据说高长卿和窦建德的闺女窦线娘是老早就认识的相好,当初皇上之所以要除掉高长卿,正是因此产生的猜忌。 嘿,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古人诚不欺我,高长卿本来有机会干掉窦建德,占领其所有地盘的,却因为一个女子放弃了,可惜啊,下官本以为此子有问鼎天下的可能,但现在看来,此子却过于儿女情长了,少了作为上位者的雷厉果断,恐怕迟早耽于妇人之手。” 王琮却摇了摇头道:“正好相反,如此一来,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讶然道:“下官愚钝,还请太守大人赐教。” 王琮微笑道:“莫非许郡丞以为高长卿放过窦建德,真的只是为了一名女子?” “难道不是?幽州军兵强马壮,占尽优势,打得窦建德大败,乘胜追击之下,相信要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并不难,然而高长卿却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还放过了窦建德,无疑是养虎为患。”许青云振振有词地道。 王琮摇头笑道:“志远啊(表字),你的格局小了!” 许青云不由脸上微窘,拱手道:“大人可有以教下官?” 王琮轻捋长须道:“志远你只看到其一,却没看到其二。窦建德这次之所以败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完全是太过骄傲轻敌的缘故,主动挥师北上与幽州军决战,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结果自然一败涂地。 如果窦建德一开始固城而守,稳打稳扎,幽州军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就攻下了信都郡的大部份县城。窦建德此人还是颇有点本事的,待他喘息过来后,幽州军再想拿下平原郡和清河郡,只怕要付出的代价不会低,而且幽州军目前还在攻伐罗艺,两线作战,消耗是何其之大也,一旦久拖不决,幽州军就有陷入泥潭的风险,一着不慎,甚至会将整个幽州的民生给拖垮,白白葬送了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 所以说,高长卿与窦建德结盟联姻无疑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他已经打败了窦建德,将河间郡收入了囊中,现在要做的是将河间郡慢慢吸收消化掉,而窦建德目前元气大伤,对幽州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许青云点头道:“大人言之在理,不过……” 王琮摆手道:“且听本官讲完。” 许青云脸微窘,拱手一揖以示歉意。 王琮续道:“清河郡南边就是齐郡,那里有徐圆郎和孟海公,再往南就是江都,皇上的力量目前还可抵达齐郡,而清河郡的西南边就是赵魏二郡,与瓦岗势力近在咫尺。” 许青云心中一动,脱口道:“大人的意思是,高长卿是有意留着窦建德作为屏障,暂时抵挡这几方面的力量?” 王琮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营州一日未拿下,幽州的后方就不稳固,高长卿需要时间稳固后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新获得的地盘,暂时与窦建德结盟的好处便不言自明了。 此子看似耽于儿女情长,实则稳打稳扎,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啊,最厉害的是,此子明明可以夺下信都郡、平原郡和清河郡,却能忍住不动手。 任何人都有欲望,而且绝大部份人只会被欲望牵着走,所以,能够反过来控制欲望的人才是最难能可贵,因此本官反而更看好此子了。” 许青云恍然道:“原来如此,下官受教了,那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王琮叹了口气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我等自然是要审时度势,献城投靠了。远志啊,准备好户籍和田亩薄,还有本县的地图,待高长卿返程时,本官会亲自出城献降。 高长卿乃渤海高氏出身,北齐皇族之后,又得清河崔氏和幽燕七姓鼎力支持,我等投身于他也不算辱没了,而且此子仁义,心胸宽广,据说幽州府长史魏征多次当面斥责,其亦能欣然接受,如此胸襟,未来可期!” 许青云闻言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下官简直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王琮笑了笑道:“对了,本官和上谷郡守崔弘昇也有书信往来,日前收到其来信,博陵崔氏准备与高长卿麾下的裴行俨联姻了,这老狐狸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可以隐约猜得出,他也准备向幽州献出上谷郡,而博陵郡是崔氏的地盘,想必也跑不掉了。” 许青云闻言微吃了一惊,高长卿若再得到博陵崔氏这种顶级世家的支持,那可就不得了,加上河间郡,光是地盘就瞬间扩大了将近一倍。 啧啧,看来自己真的是格局小了! 大业十二年冬月十五,高不凡果然率军从信都郡北返,经过河间县城。 这回王琮也不等高不凡主动前来劝降了,提前率着一众地方官和士绅出城拦在道中,双手托着河间郡的户籍和田亩薄,还有全郡的地图册向高不凡献土投靠。 高不凡欣然笑纳了,并且任命王琮继续担任河间郡守一职,其他官员的官职也全部不变,只是派遣卢升为河间郡通守,率领五千人马驻扎在河间县城中。 收下了河间郡后,高不凡继续率军北返,进入涿郡地界后,路上都是夹道欢迎他们凯旋的百姓,简直盛况空前。 而当高不凡回到幽州府衙不久,又有大礼陆续送上门了,先是上谷郡太守崔弘昇和郡丞李靖联袂而至,献上了上谷郡的户籍和田亩薄,紧接着,博陵郡的太守也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同样献上了博陵郡的户籍和田亩薄。 于是乎,上谷和博陵二郡便不费一兵一卒纳入到幽州的版图,加上河间郡,高不凡名下的地盘瞬间增加了近倍,实力自然也跟着大增。 当然,高不凡要把这些地盘成功消化掉,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行,幸好,如今幽州府人才济济,很多事都不用高总管亲力亲为,否则要治理这么大的地盘也是非常头痛的事情。 7017k 第588章 齐人之福 大业十二年腊月,幽州的老百姓陆续迎来了两件盛事,第一件盛事是裴行俨将军迎娶博陵崔氏的崔道蕴姑娘,第二件盛事那就更加不得了,原来总管大人要同时迎娶清河崔氏的崔诗柔姑娘,以及长乐王窦建德之女窦线娘姑娘,如此一来,幽州便有三位女主人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窦建德称王了,都城就设在信都郡的长乐县,自号长乐王,并任命谋士宋正本为纳言,凌敬为祭酒,高雅贤为左卫大将军,苏定方为右卫大将军,王伏宝为后卫大将军,高士兴为前卫大将军,而且窦建德称王祭天地这日,还特意把高不凡请来观礼。 高不凡严重怀疑,窦建德之所以急着称王,目的是要抢在自己迎娶线娘前自抬身份,顺便给自家宝贝女儿长面子,对了,窦建德称王之后,还封了妻子曹氏为长乐王王妃,女儿窦线娘为平原郡郡主。 清河崔氏虽然没本事给自家姑娘加郡主头衔,不过人家财大气粗啊,头衔不够,那就金银财宝来凑,那份嫁妆的礼单着实惊人,光是战马就多达三千匹,还有铠甲、马镫、马鞍等各三千副,除了铠甲是“期货”外,其余的都是现货,足够武装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了。 窦建德看了清河崔氏这份礼单也禁不住眼红心热,现在的他即便翻遍辖下地盘的所有角落也凑不出三千骑兵的装备来,结果清河崔氏一家就拿出来了,这份财力着实惊人。 当然,高不凡也不白受清河崔氏这么重的一份嫁妆,所下的聘礼也相当丰厚,价值大体与嫁妆相当,而且清河崔氏还拿到了两座铁矿山的开采经营权。 腊月十六日,整座蓟县城张灯结彩,幽州府衙所在的这一条街更是装扮得十分热闹喜庆,街道两边挂满了灯笼和彩旗,喜气洋洋。 吉时将近,两支送亲队伍几乎同时出现在街道的两端,锣鼓喧天,喜乐齐奏,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两顶花轿被抬了进府门。 话说自从上次高不凡为了迎接长孙无垢使用了鞭炮后,放鞭炮便逐渐成了幽州地区百姓的节日习俗之一,逢年过节,或者办红白喜事都喜欢放上一串鞭炮。 当然,这个时候的鞭炮的造价可不低,普通人肯定烧不起长达十几分钟的鞭炮,不过几秒种一串的,大部份人家还是消费得起的,反正也是图个吉利,一年到头也烧不了几回,不差这点钱。 ………… 入夜了,前来喝喜酒的客人散尽,偌大的幽州府衙终于恢复了平静,后宅的两间新房内,龙凤花烛高燃,两位身穿凤冠霞帔,盖着红头盖的美娇娘均坐在床边静候新郎官的到来。 此时后宅的正房内依旧亮着灯火,长孙无垢随意地披着一件棉袄,在烛光下认真地读着一卷书,明眸皓齿,肤若新剥荔枝,气质端庄娴静,散发着温婉而知性的美丽。 这时外间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是内间的珠帘被掀起的声音。长孙无垢看书看得很入神,似乎并未发觉,来人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探首看了看书卷中的内容,这才笑道:“无垢这么晚了还不安寝,原来是在看关于耕织的书籍。” “啊!”长孙无垢吓得俏脸刷的一下白了,蓦地转首望去,发现竟是自家夫君,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越发曲线明显的胸脯嗔道:“夫君几时来进来的,吓了妾身一跳!” 高不凡连忙搂着长孙无垢的香肩,歉然地笑了笑道:“对不起,吓着我家好娘子了,下次夫君走路一定大声一点。” 长孙无垢心中一甜道:“是妾身只顾着看书没留意罢了,怪不得夫君的,侍书估计也是去厨房打热水了。” 高不凡贴着脸轻蹭了蹭长孙无垢冰冷而滑腻的脸蛋,有点心疼地道:“天气寒冷,别看了,早点上床歇着吧,明日再看也不迟。” 长孙无垢微笑道:“妾身快要看完了,看完了就睡,魏长史不是建议妾身开春之后亲耕于南郊,以劝勉百姓勤事农桑么?妾身对农桑之事真的不太懂,趁现在多点了解一下,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给夫君你丢脸。” 高不凡颇为感动,握着长孙无垢柔荑道:“无垢,你真是夫君的贤内助啊,其实亲耕之事你不用太过操心,届时所有礼节,李淳风祭酒都会安排好,无垢只需按照指引做做样子便行。” 长孙无垢蹙起黛眉道:“这样子只怕不太好吧!” 高不凡讶然道:“莫非无垢你真的想亲自下田耕种?”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既然是要劝勉百姓勤事农桑,妾身以为身体力行效果会便佳,若只是做做样子,也显得太过没有诚意了,老百姓未必会卖账,甚至背地里笑话咱们这些上位者惺惺作态。” 高不凡犹豫道:“可是这个……种田是体力活,无垢你身子弱,只怕抵受不住。” 长孙无垢甜甜一笑道:“没关系,妾身正年轻,还是干得动的,不是还有线娘姐姐和柔儿妹妹帮我吗?” “好吧,那我回头跟魏先生他们商量一下,让你们亲自耕种一块田地试试吧!”高不凡微笑道,心想,大不了到时多找几个强壮的婢女帮忙,再弄一块面积较小的田地,不用半个时辰就搞定了。 长孙无垢欣喜地道:“谢谢夫君,噢对了,夫君你今晚昨还来妾身这里?” 长孙无垢这时才猛然醒起今晚是是什么日子,柔儿和线娘都还在新房内等着夫君去掀红头盖呢。 “呃……刚送走客人,夫君有点累了,先在无垢你这歇一会儿。”高不凡支吾道。 长孙无垢心中一动,轻轻推开夫君搂着自己香肩的双手,柔声道:“夫君忙了一天,累了也很正常,妾身给你按摩一下吧。” “也好!”高不凡依言坐下,舒服地享受无垢一双小手温柔的服侍,其实他先来这里看无垢,倒不是因为真的累了,而是心里有点惭愧,毕竟无垢才来幽州半年时间,自己就娶了两个平妻进门,担心无垢会不快。 长孙无垢轻轻替高不凡揉捏着双肩,然后又蹲下来捶捏大腿,不过贤妻越是体贴,高大总管便越是过意不去了,探手轻轻搂住无垢的纤腰,将她搂入了怀中。 长孙无垢坐在夫君的大腿上,略带羞涩地依偎入男人的怀中。 高不凡像撒娇的宝宝一般,将头脸埋在无垢温暖柔和的胸怀里轻轻磨蹭,后者满脸通红,温柔地低声道:“夫君……你今晚是怎么了?” “无垢,夫君突然间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高不凡抬起头认真地道。 长孙无垢芳心轻轻一颤,动情地环着高不凡的脖子,聪慧如她,自然明白夫君今日不去新房,却先跑来自己这里的原因,此时此刻,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主动献上了香吻,柔声道:“夫君心里有无垢,这就足够了!” 长孙无垢说完站了起来,温柔地替高不凡整理了好衣服,轻轻催促道:“快去吧,别让线娘姐姐和柔儿妹妹久等了。” 高不凡站起来轻拥了一下无垢,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其光洁的额头:“那我去了,早点睡,不要看太晚了。” 这时,珠帘响起,侍书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见到高不凡竟然在此,不由惊喜地道:“老爷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吩咐道:“侍书你看着点,子时之前如果夫人还不上床睡觉,家法侍候。” 侍书笑嘻嘻地道:“好的,婢子得令。” 高不凡道:“别笑,本老爷的意思是,夫人如果子时前不睡觉,家法侍候你这婢子。” 长孙无垢禁不住噗的轻笑出声,侍书顿时垮了脸蛋儿,直道不公平,心里却是窃喜,她倒是希望能被老爷亲手执行家法,不就是打两下屁股嘛,谁怕谁啊! 高不凡走出正房的院子后,有点犯难了,眼前有两条路,左边是去柔儿房间的,右边则是去线娘房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该先去哪边好? 此时此刻,高大总管才骤然发觉同一天把线娘和柔儿娶过门真的是个馊主意,现在自食其果了,毕竟再强壮的男人也分身乏术啊! 高不凡在寒风中纠结了近盏茶的功夫,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线娘那儿,毕竟柔儿乖巧听话,又没脾气,比较好哄些。 “见过总管大人!” 高不凡刚走到房门口,几名陪嫁嬷嬷和婢女便迎上前恭敬地行礼,不过表情似乎有些古怪,那笑容也有些牵强。 高不凡暗暗出奇,吩咐她们退下便推门进了房间内,关上门,又走进了内间里,一眼便见到正安静乖巧地坐在床上的窦线娘。 高不凡心中一热,朝着床边走过去,床上的窦线娘似乎十分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住了喜服的衣角。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线娘这妮子几时变得如此害羞局促了? 7017k 第600章 新仇旧怨 杨青若在半空中接住了高不凡,眼见后者脸色苍白,不觉心如刀绞,明澈的双眸瞬间红了。白云裳此时也飞身扑了上来,眼见如此情形,也是大吃一惊,急忙道:“脏腑受损,得赶紧医治,快把他交给我。” “滚开,不用你假好心!”杨青若刷的一剑刺出,直取白云裳眉心,后者无奈疾退开去。 杨青若急急取出一粒参丸塞进高不凡嘴里,带着哭腔道:“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你是个坏蛋,你不会没事的,是不是?” 高不凡此刻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觉得胸口剧痛得厉害,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道:“我……哇!” 高不凡本来想安慰几句的,结果一开口,顿时喉咙一甜,又喷出一口鲜血来,把杨青若的蒙面巾也染成了红色。 杨青若肝肠寸断,紧紧抱着高不凡,生怕一松手后者就会合上眼睛一般。 慧嗔老尼此刻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原来也不想不通,为何自己这一掌会突然打中了高不凡,对方明明可以躲避啊,却为何不躲避,要生生挨了自己这一掌,莫非其中有诈? 有诈个屁! 这完全是高不凡所修炼的功法缺陷所造成的,这玩意就像大姨妈,不对,大姨妈至少还有规律可寻,而这功法的缺陷所造成的“断电”却是没有任何规律的,你永远不知它什么时候会发生,刚才高不凡便突然“断电”了,这才中了慧嗔老尼的一掌。 且说那慧嗔老尼错愕过后,眼见高不凡的伤势不似作假,不由大喜,腾身一跃便飞扑上去,一道白影却斜飞过来,把慧嗔老尼逼退开去,赫然正是白云裳。 慧嗔老尼不由大怒,厉声喝道:“云裳,你这是作甚?莫非要背叛师门?” 白云裳双手合拾道:“师伯,你今日已经犯了嗔戒,难道还要犯杀戒?收手吧,云裳不会允许师伯你杀人的。” 慧嗔老尼愤怒地道:“愚蠢之极,此子扬言要灭佛,你现在护着他就是养虎为患,为我佛门埋下祸根,速速让开!” 白云裳摇头道:“佛门虽惩恶却不杀生,师伯你已坠入魔障了,速速收手吧。” 慧嗔老尼勃然变色,厉声道:“云裳,自从见了高长卿,你已经屡次破境了,现在又拼死护他,难道你果真动了红尘欲念?” 白云裳脸上古井无波,平静地道:“云裳只是阻止师伯你铸成大错而已,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万法,不过随缘二字,师伯你一开始强求已经是错了,万万不可一错再错。” 慧嗔老尼面色变幻,冷冷地道:“云裳,你才念了几年经,就敢教训起师伯来了?” 此时,亲兵队伍长高大河带着一队亲兵冲了出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弓弦吱吱地拉响。慧嗔老尼眼见时机稍纵即逝,也不管白云裳了,纵身飞跃而起,试图从后者的头顶越过。 “放箭!”高大河厉喝一声,十几支利箭便向着慧嗔老尼攒射而去。 慧嗔老尼冷哼一声,手中那串佛珠挥出漫天珠影,竟将所有袭来的箭矢叮叮当当地扫落。 在这种级别的高手面前,就连觉慧和觉缘也插手不了,就更别说普通的士兵了,除非用人海战术慢慢耗,又或者用远程武器攒射,不过眼下在院子里,地方不大,根本铺不开大量的人手,万箭齐发又容易伤到自己人,亲兵们投鼠忌器,以至于束手束脚。 且说慧嗔老尼击落了所有箭矢,人还在半空,正要继续扑向高不凡,一条人影却像残叶一般从屋顶上飘落下来,一掌袭向前者的天灵盖。 慧嗔老尼大吃一惊,双手绞着那串佛珠往上一举,嘭的一声大响,震得四周的屋顶沙沙地落下了一层粉尘,而慧嗔老尼则从空中砸下来,双脚地上踩出了两个浅坑。 突然出现这条人影轻飘飘落地,黑色的长袍,黑色的披风,脸上戴着一副鬼面具,披风被气流激荡起来,如同一只振翅的蝙蝠。 “慧嗔老贼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凶残,这佛不念也罢。”黑衣鬼脸人声音苍老得如同从棺材中传出来一般,赫然正是传授高不凡武功的那位。 “汝是何人?”慧嗔惊疑地看着黑衣鬼脸人喝问。 “找你算旧账的人。”黑衣鬼脸人冰冷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丝恨意,声音仿佛也尖厉了几分。 慧嗔老尼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托佛,贫尼一生中惩戒过的恶人多不胜数,阁下不改过自身,反而藏头露尾的找贫尼算账,真是不识好歹。” “最应该改过自身的,是你这个恶毒的老贼尼!”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下一刻已经欺身而上,抓向慧嗔老尼的咽喉。 两人都是顶尖级别的高手,这一打起来,眼力差一点儿的人都只能看到两团人影乍分乍合,就更别说插手了。 “青若,轻点儿,呼吸不了!”高不凡虚弱地道。 杨青若一直紧紧抱着高不凡,闻言连忙放松了些,眼见后者竟然目不转珠一盯着场中打斗的两人,好像伤得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不禁既惊喜,又有些气恼,这坏蛋不会是装的吧? 白云裳见状也是目露讶意,不过也稍稍放下心来,目光也转向场中激斗的两人。 只见场中两人骤分骤合,打得十分激烈,忽然各自闷哼一声疾退开去,漫天的人影也随之而消失了,众人定睛一看,均是呆了呆,高首和高仁这俩货更是失声惊呼:“韩老实!” 高不凡此时也情不自禁地从杨青若柔软的胸怀中坐直起来,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原来黑衣鬼脸人的鬼面具竟被撕下来了,露出了一张满是唏嘘须根的脸,落魄得像星爷扮演的猪肉佬007,不是韩老实又是谁? 此刻,慧嗔老尼手里还抓着鬼面具的碎块,嘴角溢出一丝血丝,原来她用一掌为代价撕下了韩老实的鬼面具。 “韩清源,原来是你!”慧嗔老尼震惊得像见了鬼似的,声音都变尖了。 白云裳竟面色微微发白,高不凡看了看韩老实,又看了看白云裳,不由若有所思。 杨青若看着场中的韩老实,目光和表情都十分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老实这时也不装了,声音恢复了正常,冷冷地道:“慧嗔老贼尼,你肯定没想到吧?” 慧嗔老尼脸上怒气隐现,点了点头道:“贫尼的确没想到,你当年被废了的一身功夫竟然还能恢复,而且比当年更高了,韩清源,贫尼真的小看你了,你真的是个天纵奇才,竟然将佛道两家的功夫揉合在一起,自创了一门功法,如此看来,高长卿的功夫也是你传授的吧?你到底想作甚?” 韩老实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慧嗔老贼尼,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报仇雪恨,拿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了。” “阿弥托佛,看来当年就不应该留你一命的,慧静掌门慈悲为怀,不仅留你一命,还允许你们夫妇二人隐居田园,偏偏你却不知足,继续执迷不误,那贫尼今日便了此孽缘吧。”慧嗔老尼双眉一竖,再次向着韩老实攻去。 二人又激斗在一起,也不知交手了几回合,突然再次分开,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来,竟是两败俱伤之局。 “云裳,快杀了他,此人包藏祸心,传授功法给高长卿,目的就是为了灭佛,绝不能让他得逞。”慧嗔老尼盯着白云裳厉声喝道。 白云裳神色犹豫,表情似乎还有些痛苦! 慧嗔老尼见状怒不可竭地喝斥道:“还不动手,难道你真要背叛师门,背叛你师傅?” 韩老实平静地看着白云裳,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后者面色变幻,最后摇了摇头道:“师伯,云裳做不到。” 韩老实闻言露出了欣尉的笑容。 “叛徒,那就别怪贫尼清理门户了!”慧嗔老尼竟然将那串佛珠当头抽向白云裳,端的是狠绝。 韩老实面色大变,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大喝:“贼尼敢尔!” “小心!”白云裳惊呼出声,竟反过来扑向韩老实。 原来慧嗔老尼也有点小狡猾,攻击白云裳的只是虚招,目的是为了引韩老实露出破绽而已,此时那串佛珠突然转向,脱手击向韩老实的胸口,端的是快速绝伦。 韩老实关心则乱,根本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眼看就要被击中胸口要害了,白云裳抢先一步撞了过来,把他推飞出去,而那串沉重的佛珠则击中了白云裳的后背。 嘭…… 这一下势大力沉,白云裳当场如折翅的残蝶,喷出一大股鲜血,显然伤得不轻! 韩老实不由心胆俱震,纵身接住坠落的白云裳,慧嗔老尼愕了一下,不过下秒便急扑上前,趁机一掌拍向韩老实的后背。 眼看慧嗔老尼就要击中韩老实的后背了,高不凡不由目眦尽裂,浑身血液仿佛突然间燃烧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炮弹一般狂飙出去,一拳砸向慧嗔老尼的脑门,厉声大喝:“老贼尼,死!” 7017k 第589章 调换了房间 高不凡满脸疑惑,取了喜秤轻轻挑起线娘的红头盖,顿时愕住了,失声道:“柔儿?” 只见红头盖下的那张俏脸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娇憨可人,竟然正是崔诗柔。 “高……高大哥!”崔诗柔羞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高大哥的眼睛,颇有点局促不安。 高不凡猛然间明白,外面那些丫环婆子为何表情古怪了,敢情线娘和柔儿偷偷调换了房间,不用猜,肯定是线娘这妮子出的主意。 果然,崔诗柔吃吃地道:“高大哥,柔儿……柔儿和线娘姐姐调换了房间,线娘姐姐在另一边呢,你快去找她吧。”说完竟要把红头盖重新盖上,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高不凡既好笑又怜惜,连忙把红头盖抢过来丢到一边去,轻咳一声道:“不用了,其实……高大哥也是特意先来柔儿的房间的,不过估计是喝多了酒,所以迷迷糊糊的走错了方向。” 崔诗柔心中一喜,美眸也瞬间亮起,赧然道:“真的?” “自是真的,高大哥几时骗过柔儿你!”高大总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倒是你和线娘为何会调换了房间,莫不成你们俩合伙作弄高大哥?” 崔诗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是线娘姐姐的主意,她跟柔儿打赌,赌高大哥会先去柔儿的房间,非要跟柔儿换房间,柔儿只好跟她换了。” 高不凡暗汗,你这傻丫头,只怕正好相反,线娘知道我肯定会先到她的房间,所以才故意找借口跟你换,好让我跟你先圆房啊,线娘这妮子倒是用心良苦。 崔诗柔本来并不笨,只是太过单纯善良了些,轻易就被窦线娘找个借口骗过了,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此女的单纯善良,让她同时博得了性格迥异的长孙无垢和窦线娘的喜爱,线娘甚至宁愿使了个“花招”,也要把新婚之夜先让给崔诗柔。 “高大哥,要不你还是先去线娘姐姐那边吧,柔儿……柔儿今晚自己睡就行了,噢,麻烦高大哥把舒儿也叫回来。”崔诗柔红着脸低声道,心中颇有些纠结,既想高大哥留下来陪自己过夜,又担心线娘姐姐等不到高大哥会失望。 高不凡既好笑又感动,柔声道:“无妨,反正来都来了,我们先把事情给办了。” “高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办?”崔诗柔愕在问道,那娇憨呆萌的眼神让高不凡想到了那只喜欢歪头看人的灰雁。 高不凡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羞耻的问题,忽然看到桌上的酒壶,灵机一动道:“先喝合巹酒,然后……躺在一起睡觉。” 崔诗柔瞬时霞飞双颊,羞答答地低下头,就连脖子都蒙上一层让人想入非非的瑰玖色,其实出阁前嬷嬷已经教过她如何行人伦大礼了,只是刚才高不凡一本正经地说先把事情办了,她还以为真有什么正经事情要办事呢,倒没有想到这方面去了。 不过此女含羞带怯的样子真的美不胜收,高总管不由食指大动,牵着崔诗柔走到桌旁,各自给对方倒了一杯酒,然后喝起合巹酒来,即所谓的交杯酒。 崔诗柔不胜酒力,一杯下肚,两边脸颊顿时飞起两朵酡红,明眸波光敛滟的,更是楚楚动人。高不凡哪里还把持得住,一伸手便挽住了柔儿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轻轻地轻轻地放在床上。 “高大哥……” “要叫夫君了!”高不凡纠正道。 崔诗柔红着脸吃吃地道:“夫……君稍等一下,什么东西硌着柔儿了。” 高不凡连忙探手一摸,果然从崔诗柔的身下摸到两枚圆溜溜的槟榔,崔诗柔自己探手摸了一把,又从臀下摸到三颗枣子。 高不凡愕然道:“哪来的槟榔和枣子?” 崔诗柔眨了眨美眸道:“应该是喜娘撒来讨个吉利的,夫君能和柔儿一起找出来吗?” 高不凡点点头道:“是得找出来,要不然这些玩意硌人得很。” 于是乎,两口子便开始在床上仔细地翻找起来,结果在被褥和枕头下翻出了大量的桂圆、红枣、槟榔,还有莲子百合之类的东西,足足装了小半箩筐。 奋斗了近柱香的功夫,总算清理干净了,高不凡松了口气,苦笑道:“这是谁的主意啊,不是折腾人吗。” 崔诗柔有点羞涩地道:“我娘亲说这些东西寓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先撒在床上,然后和夫君一起捡起来就会灵验,不过不能有遗漏,夫君,不如我再仔细找找吧!” 高不凡恍然大悟,笑道:“好吧,那就再仔细找。” 崔诗柔闻言心中一甜,主动献上了一记香吻:“谢谢夫君。” 小两口又撅着屁股在床上找了半天,都几乎把被子拆开来,最后还把床的四周和床底也找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遗留,这才累瘫在床上。 眼下虽然天气寒冷,但房间内放着几只火炉,所以温暖如春,崔诗柔此刻香汗微微,胸前一起一伏的甚至是诱人。 高总管再也憋不住了,翻身便压了上去,将那件碍事的大红衣服剥除,扔到一边去,崔诗柔羞得合上了眼睛…… 红烛摇曳,罗帐低垂,夜静极了,只有房梁上那只无卿的蜘蛛蹲在网中,听了一路的床,也饱一顿眼福。 今日是腊月十六,天气晴朗,月亮又大又圆,撒满了一地的清辉,眼下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明月西斜。 窦线娘自行揭了红头盖,坐到梳妆台前道:“舒儿,过来搭把手,帮忙把凤冠解下来吧,太沉了!” 舒儿吃了一惊道:“郡主咋自己掀了头盖,这不吉利呀,快点戴上吧。” 窦线娘打个呵欠道:“不拿掉头盖和凤冠怎么睡觉?” “要不郡主再等一会,说不定姑爷马上就过来了。”舒儿笑嘻嘻地道。 窦线娘佯恼道:“小蹄子再幸灾乐祸,信不信本郡主拧掉你的嘴儿。” 舒儿本是崔诗柔的贴身婢女,所以跟窦线娘十分熟稔了,笑道:“是郡主你自己非要跟我家姑娘调换房间的,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不许婢子幸灾乐祸一下吗!” 窦线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装作气乎乎地道:“早知道高大哥会先去我的房间,我就不跟柔儿妹妹调换房间了,真气人!” 舒儿得意洋洋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喽,不过,姑爷先去郡主你的房间,证明你在姑爷心目中更加重要一些,唉,我家姑娘是比郡主比下去了,现在的心情肯定也不好。” 窦线娘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小蹄子也不用变着法子安慰本郡主了,至少柔儿妹妹的新婚之夜不用独守空房。” 舒儿立即笑嘻嘻地道:“不是还有婢子陪着郡主你吗,要不这样吧,郡主你戴上红头盖,婢子免为其难,扮成姑爷给你揭头盖,也算是走个形式如何?” 窦线娘噗哧的失笑出声道:“亏你想得出来,甭废话了,赶紧帮忙把这凤冠卸下来吧,沉死了,戴了一天一夜,脖子都累僵了!” “噢,好吧!”舒儿正欲帮忙把窦线娘头上的凤冠解下来,门外忽然传来守夜嬷嬷的声音:“参见总管大人!” “啊,姑爷真的来了!”舒儿吃惊地掩住了小嘴。 窦线娘娇躯微微一震,差点喜极而泣,急忙把红头盖重新盖上,跑回床边坐下。 前文便说过,窦线娘全家被官军杀害,自从和崔诗柔相识后,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要把新婚之夜先让给崔诗柔,不过内心还是期待高大哥今晚会出现,亲手替自己揭开红头盖的,所以才一直等到了凌晨两三点。 说实在的,直到这个钟点,高大哥都没有出现,大概率今晚不会来了,窦线娘失落之余便自己揭了红头盖,准备卸妆安寝了,偏偏这个时候,高大哥竟然来了,这妮子自然激动得心花怒放。 且说窦线娘刚坐好,高不凡便掀起门帘走了进来,舒儿连忙福了一礼道:“见过姑爷!” 高不凡微笑点了点头道:“舒儿不必多礼,回去那边服侍柔儿吧,这里不用你了。” 舒儿一听便知高不凡是从自家姑娘那边过来的,俏皮地都吐了吐舌头道:“辛苦姑爷了!”然后笑嘻嘻地跑了出去。 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舒儿这丫头古灵精怪的,难怪跟线娘一拍即合。 高不凡走到床边,取了喜秤挑起了红头盖,一张眉目娇俏的脸庞便逞现在灯光下,眉心一点嫣红的胭脂痣,菱角似的小嘴,如描难画,灵气十足。 两人四目相对,窦线娘羞喜地叫了一声:“高大哥!” 高不凡却不由分说把女人扛了起来,对着那俏臀就实施起家法来,啪啪的声响甚是清脆。 窦线娘娇呼出声,委屈地问道:“高大哥干嘛打人家?” “还敢不敢自作聪明?”高不凡板着脸质问道。 窦线娘又羞又喜,掩住俏脸道:“高大哥,线娘不敢了!” 结果高不凡又抽了两记,冷道:“叫我什么?” 窦线娘满脸通红,赧声道:“夫君大人,线娘再也不敢了,就饶了线娘这一遭吧!” 威风凛凛的高大总管这才把小女子放了下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90章 齐国公 眨眼便至大业十三年的正月初五了,屋外大雪纷扬,不消片刻,天井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魏征望向着窗外纷扬的雪花,捋须道:“瑞雪兆丰年,正月开了个好头,想必今年的收成不会差吧。” 李淳风却是皱眉道:“倒也未必,日前贫道夜观星星象,发现辰(水)星逆行,乃不吉之兆,今年恐怕会有大旱灾,总管大人宜早作准备。”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李淳风曾多次当众预测天气,十次能有六七次应验,所以大家对他这方面的本事都比较信服,包括高不凡在内,要知道在后世,即便有卫星云图和各种大气监测数据都做不到天气预测百分之百准确,而李淳风仅靠肉眼观测便能做到六七成的准确度,无疑已经相当牛比了。 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备才能无患,所以高不凡便点头吩咐道:“魏先生,民以食为天,粮食乃重中之得,实在马虎不得,传文幽州治下各郡县,从正月十五开始,广修堤坝蓄水成库,于低洼处多挖水塘以蓄水,因地制宜深挖井,以备不时之须。” 魏征躬身道:“属下遵命,总管大人未雨绸缪,实乃英明之举也,大善。” 李淳风也捋须点头,眼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和重视,心里自然也十分舒服。 袁天罡眼珠一转,吟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辰星属水,故又名水星,水星逆行,必然诸事不顺,但是五行相生相克,所以贫道有一办法,或可化解水逆之厄,令总管大人治下今年诸事顺利。” 杜如晦连忙问:“袁道长有何妙策可破水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袁天罡,后者捋须微笑道:“贫道刚才说过,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说土是克水的,而贫道测算过总管大的生辰八字,乃土命之人,若大人加冕称王便为厚土,即可破水逆之厄,今年大人治下自然也就诸事顺利。” 众人闻言皆面露喜色,高不凡心中一动,目光扫向魏征和杜如晦,发现二人的眼神竟然有点闪躲,顿时便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自己目前的地盘大了,大家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继续只称总管,尤其是连窦建德都称王了,若自己继续当个幽州总管,着实说不过去,而且自己的头衔若不提高,下面的人官职也不好安排啊,立了功总不能不升职吧?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袁道长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裴行俨立即道:“属下同意,现在连窦建德都自称长乐王了,总管大人的地位又岂能比他低。” 程咬金点头道:“言之有理,俺也同意总管大人称王。” 杜如晦微笑道:“总管大人乃幽州之主,如今更是富有八郡之地,称王也未尝不可,正如袁道长所讲,大人乃土命,加冕称王便为厚土,可解水逆之厄,换而言之,总管大人称王乃顺天应命之举,众望所归,无需犹豫也。” 魏征点头道:“属下附议,克明兄言之有理,总管大人称王正当其时。” 高不凡轻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目光望向二哥李靖,后者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发表意见,一如既往的低调。 话说自从上谷郡太守崔弘昇献土投靠后,李靖自然也成了高不凡的“臣子”,年前,高不凡已经把他调回了幽州府担任右司马一职,而徐世绩是左司马,换而言之,李靖的地位与徐世绩相当。 李靖见高不凡向自己望来,便站起来道:“属下以为总管大人目前还暂时不宜称王,至少在拿下营州之前不宜称王,正所谓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些好,所以属下建议总管大人暂缓称王,称国公即可!” 高不凡也觉得目前称王太过张扬了,便点头道:“言之有理!” 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他们的本意是想高不凡称王,一步到位,如此一来更有号召力,底下的人上升空间也更大,不过循序渐进也有循序渐进的好处。 袁天罡这老神棍也会见风驶舵,见高不凡现在不想称王,便捋须道:“称国公也无妨,依旧为厚土,可克水逆!” 高不凡微笑道:“那诸位觉得称国公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没意见,接下来便开始讨论国号了,大家唇枪舌剑的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国号就叫“齐”,因为渤海高氏乃北齐皇族,而幽州和河北一带原来也是北齐的疆土,国号叫齐就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乎,大业十三年正月二十,高不凡在蓟县城北郊设下祭坛祭告天地,自封为齐国公,而幽州府也改为齐国公府,正式任命魏征为左长史,杜如晦为右长史,品秩皆为从三品;任命徐世绩和李靖为左右司马,品秩也是从三品;任命温彦伯为从事郎中,秩从四品;任命长孙无忌和崔九龄为主薄,秩从五品。 另外,徐世绩兼任左卫大将军,李靖兼任右卫大将军,尉迟敬德担任左武卫大将军,卢升担任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担任左骁卫将军,武大清、崔子建、崔子胜和高铭等年轻将领也各领了十二卫的将军一职。 十二卫大将军的品秩皆是从三品,将军则是四品,每卫各设一名大将军和两名将军,另外,而地方官的品秩遵从旧制不变,也就是说郡太守正三品,县令正七品,依此类推。 如此一来,所有有功之臣都获得了应有的封赏,皆大欢喜,士气也大振了一波,人人干劲十足,而幽州新的政权架构也出来了,高不凡这个幽州总管也摇身一变,变成了齐国公,品秩正一品,而长孙无垢三女自然也变成了国公夫人。 正月过后,春暖花开,很快便是二月二龙抬头了,这一日又叫春耕节,齐国公高不凡在魏征等人的建议下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春耕仪式,以劝免百姓勤事农桑。 这一日,高不凡亲自下田躬耕于北郊,而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这三位国公夫人也换上了荆钗布裙,亲耕于南郊。 不得不说,女人长得好看,真的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三女均是国色天香的美女,虽然穿着朴素,依旧水灵得像三颗鲜嫩的小白菜一般,前来围观的百姓无不一饱眼福。 崔诗柔眉目如画,娇憨可人,最是惹人喜爱;窦线娘娇俏灵动,最是让人难忘;而长孙无垢端庄温婉,最是可亲可敬。 三个娇滴滴的少女下田干活,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老百姓也没当一回事,只是抱着看热闹饱眼福的心态,不过当大家发现三女竟然真的赶牛犁田,播种施肥时,眼神渐渐便变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最后变成了肃然起敬。 本来,按照魏征和李淳风的安排,长孙无垢她们只须扶着犁装样子抽两鞭耕牛,再撒两把种子就完事了,不过三女竟然坚持把整块地耕完,虽然有十名健壮的仆妇帮忙,但也十分难能可贵了。 忙活了半天,三女终于把半亩耕种完了,看着那成行成畦的庄稼,不由相视一笑,充满了自豪感,而周围观的百姓也终于忍不住跪下来膜拜,人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尊敬。 魏征和李淳风不由都捋须点头,面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有如此贤慧和体恤百姓的女主人,何愁幽州不大兴呢? ------题外话------ 不好意思,有点卡壳了,今天一更,明天三更补上。 7017k 第591章 太原起兵 俗语说得好,春雨贵如油,春天由寒转暖,万物复苏,正是耕种的好时节,这个时候若雨水充足,无疑极有利于作物的种植,但是今年的天气却是有些反常,自打正月初五下过一场大雪后,一直到暮春三月末,竟没再下过一滴雨,连续天晴了近三个月之久,大地都干旱得龟裂了,田里的作物大多奄奄一息,黄河以北地区今年欠收显然已成定局了。 汾河的水位下降得十分厉害,有些地方甚至几乎断流了,只剩下溪水大小潺潺而流,露出了河底大片大片的砾石滩,一片荒漠之景。 李世民率着一支骑兵来到汾河边饮马,看着眼前一片大地干裂的景象,不禁忧心忡忡地道:“我来了太原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汾河的河底,今年这大旱绝无仅有,估计很多地方要绝收了,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老天爷不赏饭吃,能有什么办法,非人力能救!”侯君集无奈地道,心里也不太在意,反正太原储粮充足,再闹饥荒也饿不到自己这些上位者的头上,转移话题道:“听说高长卿那厮自称齐国公了,嘿,我还以他会直接称王呢,这小子终究是没有那个胆。” 李世民神色平静地道:“称公亦好,称王也罢,与我李世民何干?不过高长卿不直接称王,可见其虽然地盘大增,但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并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 侯君集闻言叹了口气道:“要是当初二郎和博陵崔氏的婚事能成,博陵和上谷二郡何至于便宜了高长卿……咳,二郎,我不是在怪你!” 李世民淡然道:“怪我也无妨,细想起来,我当初的确冲动了,不过我并不后悔,我李世民的妻子不应该只值二郡之地。” 侯君集精神一振,脱口道:“二郎好志气,长孙无垢有眼无珠,她迟早会后悔选择高长卿的。” 李世民皱了皱眉,有点恼火地道:“为何要提她!” 侯君集尴尬地道:“好的,我以后绝口不提此女了,二郎你也别气恼,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总会有更好的。” 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策马离开了汾河,往晋阳城驰去,候君集连忙率着众骑兵跟上。 话说自从李渊上次酒后睡了晋阳宫的宫女后,便决心举旗反隋了,不过李渊此人老谋深算,谨慎持重,并没有立即就发动,而是在暗中筹备,正好马邑郡鹰扬郎将刘武周突然杀死了太守王仁恭造反,这下好了,李渊便借讨伐刘武周之名,派遣李世民、长孙顺德和刘弘基等人公开招兵买马,目前为止,已经招募到两万兵马,而且李世民还开始打造他的玄甲铁骑,完全对标高不凡的幽州铁骑。 且说李世民回到晋阳城拜见了父亲李渊,向他禀报了目前招兵买马的情况,父子两人正密聊着,下人便禀报道:“高大人和王大人来访。” 李渊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请他们到前厅稍候,本官马上就到。” 下人应命离开了,李世民警惕地道:“高君雅和王威找父亲作甚?” 高君雅和王威均是晋阳副留守,亦即是李渊的副手,是杨广故意安排在晋阳牵制李渊的,可见杨广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李渊,李氏当为天子这句预言始终是留在他心中一根刺。 而这段时间,李渊打着讨伐刘武周为幌子四处招兵买马,却没有讨伐的实际行动,自然引起了高君雅和王威二人的怀疑,对李渊的一举一动盯得更紧了,今日两人突然联袂前来拜访,有点不同寻常,所以李世民才如此警惕,担心两人不怀好意。 李渊捋须道:“为父也不清楚他们的来意,且去见见他们再说。” “孩儿陪父亲去吧。”李世民连忙道。 李渊点头同意了,这几年世民越发成熟稳重了,不像以前那般容易冲动,所以他很放心。 于是乎,父子二人便一起到了前面客厅,候在厅中的晋阳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李大人。” 李渊抱拳还礼,客气地道:“让高大人和王大人久等了。” 高君雅瞥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李世民,笑道:“二郎刚从外面回来吧,不知眼下招募到多少兵马了?” 李世民不动声地道:“差不多一万人吧。” 很明显,李世民报少了一半,其实有两万,如今正由刘弘基和长孙顺德二人负责率领操练。 高君雅点头赞道:“二郎果然能干,对了,李大人准备几时出兵讨伐刘武周这逆贼?” 李渊郑重地道:“其实刘武周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不患,只是此贼勾结突厥人,如今有突厥人撑腰,并不好对付,本官得作好万全的准备再出兵。” 王威和高君雅对视眼,心中冷笑,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我看你是借口招兵买马图谋不轨吧,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按兵不动,骗鬼呢! 年前借口天气寒冷,年后借口准备不足,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又说刘武周有突厥人撑腰,准备仍然不足,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 王威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大人果然谨慎稳重,不过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刘武周有突厥人撑腰,的确不能急在一时,不过眼下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却急需解决的。” “哦,何事?”李渊不动声色地问。 王威叹了口气道:“自打年后数月无雨,土地龟裂,田地都被烤得冒烟了,若再不降雨,今天所有庄稼都会绝收,整个河东不知多少百姓会因此而饿死,大人作为晋阳留守,河东地区的最高长官,应该体恤百姓,急民之所急,所以下官和高大人恳请李大人到晋祠求雨祈福,若能求来甘霖解天下百姓燃眉之急,将是莫大的功德。” 高君雅点头附和道:“还请李大人与我等一道前往晋祠求雨。” 李渊心中一动,拱手道:“此乃本官职责所在,自当在所不辞!” 高君雅和王威暗喜,便与李渊约定好求雨的日子,又聊了一会便离开了。李世民冷笑一声道:“父亲,这两人估计是不安心,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李渊轻蔑地道:“此等伎俩又岂能骗得了我,高君雅和王威这是要置我李渊于死地啊,既然如此,那我便来个顺势而为,先下手为强,世民,你的玄甲铁骑训练得如何了?” 李世民自信地道:“可堪一战了!” “好,那为父的安全就靠你了!” “父亲放心,交给孩儿便行!” 大业十三年四月初一,晋阳留守李渊,携同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前往晋祠祈雨求福。 高君雅和王威见到李渊上当,不由暗喜,因为他们在晋祠中埋伏了刀斧手,只要李渊一进去,立即就会被剁成肉泥。 且说众人到了晋祠外面,正要进门,李渊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君雅和王威不由打了个突,前者问道:“李大人何故止步?” 李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不答,而高王二人由于紧张,此刻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笑容看上去都有点牵强。 李渊淡淡地道:“高大人,王大人,你们在里面埋伏了人手,这是要作甚?莫非是想造反?” 高君雅和王威大惊,讪讪地道:“李大人何出此言?” 李渊冷哼一声,身边的侯君集和刘弘基突然出手,刷刷几刀便将高君雅和王威身边的几名护卫给砍杀了,与此同时,李世民也率着一百玄甲铁骑杀来,把晋祠给包围了,先是往里面射了一通火箭,燃起熊熊大火,把里面埋伏着的数百刀斧手给逼了出来。 那些可怜的刀斧手被薰得咳嗽不止,刚冲出大门就被射翻,侥幸没有被射死的,又被玄甲铁骑斩瓜切菜一般砍杀,不用一炷香功夫便被宰得一个不剩了。 王威和高君雅被吓得面如土色,像鹌鹑一样抱头蹲在地上不敢稍动。 李世民杀光了所有刀斧手,这才冷冷地瞥了高王二人一眼,喝道:“晋阳副留守高君雅和王威意行刺留守大人,欲图谋反,绑起来!” 王威和高君雅二人便被捆了起来押回留守府大牢中,李渊也立即在晋阳的各处城门张贴安民告示,说王威和高君雅勾结突厥人试图谋反,所以把他们都抓起来上报朝廷定罪。 说来倒也巧,第二日,一支突厥骑兵出现在晋阳城外,这下“坐实”了高君雅和王威勾结突厥人谋反的事实了。 于是李渊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把高郡雅和王威斩首示众,连上报杨广的程序也省了。 李渊杀了王威和高君雅后,再也没有忌惮,开始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一个月之后,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也分别从长安赶来了。 李渊再无后顾之忧,正式竖旗起兵反隋,不过李渊打的并不是反隋的旗号,而是要“匡扶隋室,志在尊隋”,也就是所谓的既要当xx,又要立牌坊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92章 进展神速 李渊正式宣布起兵“匡扶隋室”后,派遣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二人,率先攻破了与太原郡西南边接壤的西河郡,斩杀郡丞高德儒,然后李渊便自称大将军,封长子李建成为陇西公,次子李世民为敦煌公,正式率领三万大军进兵关中。 李渊的动作非常快,率着大军从汾河谷道直扑河东郡,即裴行俨的家乡,只是李渊的运气有点背,这时竟然下起连绵的雨水来,而且一下就是近个月的时间,老天爷仿佛要把上半年干旱没下的雨全部补尝给人间。 这下坏了,道路泥泞湿滑,行军速度严重受阻,辎重物品更是无法运来,偏偏这个时候,有传言称刘武周勾结突厥人,准备攻打李渊的老巢晋阳,李渊得知后顿时慌了,准备撤军回救晋阳,但是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同意,后者更是跪倒在中军大帐前放声痛哭。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李世民被浇成了落荡鸡,他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面色苍白,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李世民总是神采飞扬,做任何事都充满了热忱,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他的优点。 大雨哗哗地下,雨水模糊了李世民的视线,他忽然间觉得有点冷,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感觉自己快要顶不住了,正当他猛咬舌头振奋精神时,发现雨停了,不对,并不是雨停了,而是有人替他撑雨伞挡住了雨水。 李世民缓缓抬头望去,只见父亲李渊正撑着雨伞,低头怜悯地看着自己,不由喜极而泣道:“爹,孩儿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李渊叹了口气道:“世民,你为何如此固执呢!” 李世民泣声道:“并非孩儿固执,委实是生死攸关啊,开弓没有回头箭,父亲誓师起兵夺取关中,如今刚出兵遇到些许困难便要退缩,三军必然士气尽丧,即便回师保住了晋阳又有何用?不过是得一夕安寝而已,一旦失此良机,再无进取关中的可能了,时间一长,必然人心离散,届时大祸临头,覆亡在即,举家无一人可活矣!” 李渊闻言悚然动容,暗咬了咬牙,俯身把李世民扶了起来道:“世民你说得对,是爹糊涂了,也罢,咱们父子便继续进兵关中,是生是死,尽看天命吧!” 李世民大喜过望,喜极而泣! 说来倒也巧合,李渊同意继续进兵关中后,第二天便天晴了,军粮辎重也陆续从晋阳运了过来,出使突厥的刘文静也赶回来了,不仅获得了始毕可汗的支持,还带回来两千匹战马。 李渊不由心花怒放,有了突厥始毕可汗的支持,他再无后顾之忧了,立即继续挥师西进,直扑霍邑! 也许有人会问,突厥人不是支持刘武周了吗?为什么又支持李渊? 其实这并不冲突,始毕可汗的目的是颠覆大隋,无论是刘武周,还是李渊,他们都是反隋的,始毕可汗自然都大力支持,甚至不惜出人出马帮忙。 当然,始毕可汗也是无利不起早,刘武周和李渊肯定都许了他一定的好处,而且,既然刘武周和李渊都依赖始毕可汗的支持,始毕可汗便可以通过影响刘武周和李渊获得自己的利益。 更何况,一个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大隋,肯定要比一个统一的大隋更好控制了,始毕可汗同时扶植刘武周和李渊,打的就是分裂大隋的主意,这是“列强们”惯用的伎俩。 且说李渊行军至霍邑,遇上了大隋虎牙郎将宋老生的顽强抵挡,这个宋老生颇有两把刷子,率军三万在霍城外列阵与唐军决战,激斗十余日不分胜负,而且宋老生还隐隐占了上风。 这时,宋老生开始轻敌冒进了,只道李渊也不过如此,哪知李渊一直在保存实力,这一日,李渊突然发难,李世民亲率一千玄甲铁骑冲阵,而李建成和殷开山各率一支骑兵绕到宋老生后军切断退路。 在数面夹击之下,宋老生大败,当场被玄甲铁骑斩杀,三万隋兵死的死,降的降! 唐军挟大胜之威进军临汾,克绛郡,直抵龙门县,沿河州县纷纷归降,唐军声威大震,兵力暴涨十万以上,气势如虹地包围了河东郡,河东郡守将屈突通只好婴城固守。 唐军久攻河东郡郡治不下,李渊与一众谋臣商量,觉得不应该继续在河东浪费时间,于是便只留一支兵马继续围困河东,然后率着唐军主力继续西进,直扑长安。 李渊此举无疑极为明智,大业十三年七月初,李建成和刘文静所率的一路人马率先攻克永丰仓,扼守潼关,紧接着,李世民和刘弘基所率的另一路人马掠取了渭水北岸之地,对长安形成了钳形攻势。 李渊本来就是关中贵族,这个时候,身在关中的亲属也纷纷起兵响应李渊了,首先是李渊的三女儿李秀宁(平阳公主),就是嫁给柴绍这位,此女可不得了,巾帼不让须眉,在鄂县散尽家财招纳亡命之徒,就像滚雪球一样拉起了一支七万人的部队,着实牛比。 其次是李渊的从弟李神通,同样在鄂县起兵,拉起了近万人马。再次,就是李渊的女婿段纶,在蓝田县起兵响应唐军,关中的各大士族审时度势,也纷纷投靠,一时间,唐军的声势如日中天,成功控制了三辅以内。 大业十三年十月,李渊率军抵达长安城外,各方合兵二十万围困长安,大修战具,准备将长安一举拿下来。 而这个时候,杨广被困于江都,而洛阳又被瓦岗军围困了,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长安,所以说,李渊这个时候攻打关中,着实占了极大的便宜,否则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打到长安城外的,进展之神速,着实令人乍舌,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哆嗦了。 正在围困东都的李密,在得知李渊已经攻到长安城下时,不由气得吐血。 话说李密本也是关陇贵族,他本来也想绕过东都先取关中的,但是麾下的将士多是中原或山东人,都不乐意放弃到手的地盘远赴关中,而且李密也担心自己率兵攻打关中时,负责留守的将领会脱离他的控制,趁机自立山头,就这样一迟疑,关中便拱手让给了李渊了。 不过李渊也很会做人,生怕李密会趁机发兵来攻,所以写了一封给李渊,大致意思就是我姓李,你也姓李,大家都是关中同族,我李渊尊你李密为大哥吧,请受小弟一拜! 李密看了李渊的信,发现对方认怂装了孙子,心里舒服了,便放弃了派兵捅李渊菊花的念头,打算先把洛阳拿下,再跟李渊慢慢算账。 就这样,李密得了面子,却失了里子,而李渊装子孙子,却得了里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猛攻长安城了。 正当李渊势如破竹的抢地盘时,高不凡自然也没闲着,右卫大将军李靖率军先后攻陷了恒山郡和赵郡,把齐国的势力延伸到了太行山脉南麓脚下了。 本来嘛,李靖一来就坐上右司马和右卫大将军的位置,不少人是颇有微词的,特别同是初来乍到的程咬金,心里最是不服气,大家都是新来的,凭什么李靖的职位比俺老程高?而现在李靖一出手便连下两郡之地,大家总算服气了,程咬金这货也不敢再放半个屁了。 自从李靖攻占了恒山郡和赵郡后,窦建德也急了,生恐李靖这“变态”顺势把襄国郡也拿下了,因为如此一来,信都郡就有陷入齐军包围的危险,所以窦建德抢先出兵攻打襄国郡,并且写信给李靖,警告李靖不要再率兵南下了,襄国郡是我窦建德的菜,根据双方结盟的条约,齐军不能再打襄国郡的主意。 双方有结盟条约在,而窦建德又是高不凡的老丈人,李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只好放弃了继续南下攻取襄郡的主意,不过,恒山郡和赵郡已经足够消化一段时间了,所以李靖干脆收兵休整,一边加紧练兵。 现在各路英雄好汉都在加紧抢夺地盘,时不我待啊,李靖年过四十,怀才不遇,才刚刚开始热身,正准备大展身手呢,又岂肯放过此等好机会?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93章 你争我夺(第三更) 金秋九月,秋高气爽,桑干河水静静地由北往南流淌。齐国公高不凡牵着马,沿河岸顺流而下,魏征、杜如晦、温彦博、长孙无忌、李淳风和袁天罡六人在一旁陪侍着,亲兵队长高大河率亲兵在远处警戒。 不久前,袁天罡带大家参观了新城的选址,并且滔滔不绝地讲解了自己的构想,不得不说,这种构想十分宏大。 当然宏大了,这座新城就是按照都城的标准设计的,对标长安和洛阳这种通都大邑,再加上袁天罡听起来玄之又玄的一番说辞,什么地脉龙气,什么金水西来,什么太液聚宝,众人都听得异常激动,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就动工兴建。 不过此工程耗资巨大,必须再经过严格的论证,另外,财政方面的预算安排也必须控制在不影响民生经济和军力发展的前提之下,如此才能上马动工。 对此,袁天罡自然有点失望,但也表示理解,毕竟兴建一座都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常巨大,而齐国目前正处在发展的重要阶段,一切都应以发展为前提,好钢要用在刃上,而都城可以慢慢兴建。 自打入秋以后,天雨连绵,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桑干河水又恢复了正常的水位,倒是正好赶上冬小麦的种植,可以弥补一下上半年欠收所造成了损失。 没错,今年这一场世纪大旱,高不凡治下的州县也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尽管年初早有准备,但干旱得实在太久了,范围又大,庄稼失收便在所难免了。 根据长孙无忌的估算,齐国今年的粮食减产约四成左右,不过相比其他人治下的地盘就要好太多了,譬如窦建德治下的地盘,粮食减产达到七成,有些干旱严重的的州县甚至颗粒无收,为了缓解饥荒,窦建德甚至厚着脸皮,向高不凡开口借十万石粮食应急。 老丈人开天撒价,高不凡落地还钱,最后只借了五万石,倒不是高不凡吝啬,实在是这冤大头不能做,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这次如果他爽快地拿出十万石,便宜老丈人说不定会以为自己这个女婿富得流油,有吃不完的粮食,下次动不动就开口借,而且还是有借无还的那种,那就麻烦了。 这时,高不凡忽然在一块高粱地前停下来,这块高粱长在河边不远,长势倒还算可以,不过跟往年比,还是显得瘦弱了。 高不凡伸手摸了摸高梁已经泛红的穗,皱眉问道:“魏先生,今年大旱半年,粮食减产严重,本国公治下的百姓都有饭开吗?” 魏征恭敬地道:“回齐国公,今年粮食虽然减产,但好在李祭酒年初预测到会有干旱,而齐国公也未雨绸缪,及时采取了措施,所以大旱对咱们齐国治下影响小很多,约莫减产四成吧,再加上国公下令免了早税,所以老百姓并未受饥饿之苦。”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好,既然连魏先生都说老百姓有饭开,那老百姓肯定是有饭开了。” 众人一边行一边聊,偶尔遇到田间劳作的百姓,高不凡都会上前攀谈几句,路过村庄时,高不凡还特意进村里走访,看看各家的米瓮中是否有存粮。 傍晚时份,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蓟县城,刚进入齐国公府,便收到来自关中的消息,说唐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 高不凡不得不感叹李渊和李世民不愧是历史上的真命天子,进展实在太快了,六月起兵,九月便夺取关中,兵临长安了,才短短四个月啊。 此时此刻,历史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显然而也震惊于唐军的进展迅速。 杜如晦捋须感叹道:“李渊此人真的太善于把握时机了,如今杨广困于江都,洛阳又被瓦岗军包围,自身难保,关中兵力空虚,李渊乘虚而入,再加上其身为关陇贵族,极容易获得当地士族的拥护,竟在短短半年不到便占领了整个关中,兵临大兴城下了。” 温彦博亦点头道:“杜长史所言甚是啊,李渊这次真的捡了个大便宜,李密失策了。如今李渊拥兵二十万围困大兴,城中又有内应,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攻破大兴城,从此据有整个关中,进可攻退可守,大事可成矣!” 魏征皱眉道:“李渊据有关中,日后必是我齐国之大敌也,不得不防。”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刚开始他们也是看好李渊和李世民这对父子组合的,但是近年紫微帝星附近出现了两颗明星,其中一颗锋芒外露,与帝星争辉,而另一颗却锋芒内敛,不知是客星还是将星。 也正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点,袁天罡和李淳风才先后跑来幽州的,岂料阴差阳错,竟然被高不凡投其所好,反过来网罗进麾下效力了。 目前紫微帝星附近的两个明星都光华大放,真正呈现出双星夺宫之势,现在看来,这两个命星的确分别应在高齐和李唐身上了,也就是说,最后一统江山的势力,不是李唐,就是高齐!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道:“齐国公,下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高不凡微笑道:“无忌直言无妨。” 长孙无忌道:“如今李唐正在攻取关中,晋阳必须防守空虚,咱们不应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可令右卫大将军李靖,右骁卫大将裴行俨出兵,分取晋阳和雁门二郡。”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本以为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是发小好友,多少会顾念一下旧情,没想到反而是无忌率先提出攻打太原。 长孙无忌估计读懂了高不凡的眼神,郑重道:“为人谋者,岂能不忠人之事,无忌既为齐国公臣子,自当一切为齐国公利益着想,不能掺杂其他感情纠葛。” 众人闻言不由肃然起敬,高不凡也是大为感动,环视了一遍四周道:“无忌的建议,诸位以为如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俺同意长孙大人的意见。”程咬金摩拳擦掌地道。 裴行俨这战争狂闲了几个月,早就饥渴难耐的,所以差点没举双手双脚赞成。 杜如晦却皱眉道:“属下以为,此举不妥!” 长孙无忌微愕,拱手道:“还请杜长史赐教。” 杜如晦分析道:“唐军兵强马壮,攻陷大兴只在朝夕间了,而咱们要攻打晋阳却有巍巍太行山阻隔,道路难走,雄关挡道,要拿下太原郡实在太难了,甚至可能会损失惨重。 晋阳是李唐的根本,咱们攻打晋阳,李唐肯定不顾一切回兵救援,到时咱们与李唐打起来,若势均力敌,相持不下,最终得利的只会是李密和窦建德,不过是白给别人作嫁衣裳罢了。” 众人一听,不由恍然大悟,长孙无忌更是汗出如浆,拱手道:“是无忌考虑不周了,听杜先生一言,茅塞顿开,此举的确十分不妥。” 高不凡亦点了点头,李唐是最后的大boss,现大跟李唐火拼,显然是极为不智的行为,最明智的做法是先将周边的小鱼小虾都搞定了,尽量壮大自身的力量,到最后才有底气跟其他大鳄板手腕。 杜如晦微笑道:“其实辅机的建议也不无可取之处,譬如攻占雁门郡,本官觉得可行。” 雁门郡即山西大同一带,与涿郡和上谷郡都是接壤的,虽然有太行山阻隔,但道路好走了许多,而且雁门郡的实力相比于李唐差太远了,凭齐国目前的实力,要拿下并不难。 话说雁门郡的太守叫陈孝意,负责镇守雁门郡的还一位虎贲郎将,名叫王智辩,今年年初,陈孝意和王智辩二人合兵一处讨伐刘武周,差点就把刘武周消灭了,不过刘武周从突厥请来了援兵,最后反败为胜,虎贲郎将王智辩被杀,而陈孝意则率着残兵逃回了雁门郡。 所以说,如今雁门郡的兵力十分空虚,正是攻取它的大好时机。 众人讨论了一番,觉得可以拿下雁门郡,既避免了跟李唐正面冲突,又能借助雁门郡牵制李唐,因雁门郡就在太原郡的北边。 不过拿下雁门郡后也有一个风险,那就是极可会跟刘武周起冲突,因为雁门郡的西边就是马邑,而且还得提防突厥人来攻。 要知道刘武周和李渊都和突厥有私下交易,获得了始毕可汗的支持,而高不凡却没有抱突厥人的大腿,自必然会成为突厥人打击的对象。 高不凡衡量了利弊后,最后还是决定出兵夺取雁门,而这个任务自然落到李靖头上了,毕竟上谷郡与雁门郡接壤,而李靖担任上谷郡丞多年,那里的山川地形走势,他了如指掌。 当然,最关键一点是李靖很稳,派他出马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高不凡是十万个放心。 于是乎,齐国公爷一纸令下,右卫大将军李靖便来活了,而这个时候,营州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二人终于把罗艺赶到辽河附近的怀远城,只要拿下这座怀远城,整个营州便纳入齐国的版图了。 营州一共包括四郡,分别是柳城郡、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 ------题外话------ 三更完毕,补上昨天的。感谢各位捧场,投票的书友,万分感谢。 7017k 第594章 病急乱投医 刘武周和李渊举旗造反之后,很快便引发了连锁反应,朔方梁师都、金城薛举、武威李轨、荆襄萧铣等也纷纷举旗反隋,或称公或称王,争相割据,激烈地抢夺地盘。 之前都是农民起义,如今就连既得利益的权贵官僚们都争相出手了,现在的大隋已然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名存实亡了。 杨广对此是束手无策,甚至已经心灰意冷,每日变本加厉地醉生梦死,以醇酒美人来麻醉自己,不过当东都洛阳的求救文书雪片一样飞来时,杨广还是不得不振奋精神,将大臣们召来商议对策。 话说今年六月的时候,亦即是李渊太原起兵后,负责镇守荥阳虎牢关的光禄大夫裴仁基投靠了瓦岗李密,而虎牢关正是洛阳东边的最后一座关隘,虎牢关一失,东都洛阳便暴露在瓦岗军的兵锋之下了。 李密挥师通过虎牢关,先是攻陷了河阳仓,接着又攻陷了回洛仓,七月兵围洛阳。 负责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只能不断向江都求救,萧皇后每日以泪洗面,央求杨广派兵救援东都,救救她的乖孙孙。杨广没办法,只能召来群臣商议,最后决定派出目前最能打的王世充为援洛大军行军总管,率领两万江淮精兵前往解围东都。 但是“最能打”的王世充,这次却让杨广大失所望。王世充对阵李密,连战连败,两万江淮精兵几乎全部死在黄河里,最后仅率数十残兵逃入了东都,再也不敢出城迎战李密。 王世充战败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大业十三年的十一月了,而这个时候,李渊也攻破了长安,抓住了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不过李渊并未杀死杨侑,而是把他推上了皇位,当了一个傀儡皇帝,并且改年号为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然后李渊又让杨侑把自己封为大丞相,一切国事都交由大丞相府来打理,换而言之,他李渊才是掌握一切权力的“立皇帝”。 杨广惊闻李渊攻占了长安,拥立自己的孙子杨侑为帝,不由勃然大怒,但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接着便颓丧地跌坐在龙椅上,他一直以酒精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但现他不得不面对,大隋已经完蛋的现实! 屋外北风呼啸,天色阴沉沉的,雪花纷扬飘落,杨广突然间觉得很冷,双手抱着自己的肩头瑟瑟发抖,像条流浪狗一般蜷缩在龙椅上,堂下的大臣们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萧皇后的心中不由生一股悲凉来,禁不住想放声大哭,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都是她的亲孙子,如今李渊攻破了长安,把杨侑拥立为傀儡皇帝,读过历史的都知,傀儡皇帝最后都没好下场,等拥立者站稳地脚根后,第一个就会把傀儡皇帝弄死,所以杨侑自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悲惨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 而越王侗如今又被瓦岗百万大军围困在东都,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有性命之危,萧皇后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丈夫杨广身上,而现在看到丈夫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萧皇后绝望了,悲从中来,只想放声大哭。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所以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其实她萧皇后也有不可推卸责任,作为皇后,她对杨广还是颇有影响力的,但她只知贪图舒适享受,一味的奉迎讨好杨广,由着杨广的性子去为所欲为,假如当初她能出面支持苏威,劝阻杨广巡幸江都,肯定不会有今日这番困局。 这时,蜷缩在龙椅是发抖的杨广突然坐直了,目光凌厉地扫过殿内一众大臣,喝问道:“苏纳言何在?为何那么多天不上朝,不把朕放眼内了?” 众臣子不由面面相觑,虞世基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苏威对皇上不敬,竟让皇上颁布罪己诏,皇上一怒之下,已经将他削职为民了,皇上……您忘了?” 杨广愕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了前事,喃喃地道:“是了,苏威这老东西竟敢让朕下罪己诏,该死,朕居然只是削职,没有砍他脑袋,朕真是个宽宏大量的君主。” “是啊,皇上乃千古仁君!”虞世基面不改色地奉承道。 杨广皱了皱眉,突然又不悦地问:“宇文爱卿何在,他的病还没好吗?” 虞世基心里咯噔一下,正不知怎么回答,萧皇后满脸担心地道:“皇上,宇文述去年底就病死!” 杨广又愕了一下,颓然靠回龙椅的背上,合上眼睛道:“宇文爱卿原来已经死了那么久啦,来护儿死了,张须陀也死了,鱼俱罗被朕斩了,王仁恭被反贼杀了,薛世雄也阵亡了,朕身边的老人走的走,死的死,朕也快了吧!” 萧皇后面色煞白,惶恐地道:“皇上不可胡说,此言大不吉也,你看虞大人、裴侍郎,裴大夫他们不是还在吗?” 虞世基咧嘴谄笑道:“是啊,臣等一直都在陪着皇上,还望皇上不要如此悲观,保重龙体!” 黄门侍郎裴矩、御史大夫裴蕴等人也纷纷跪倒高声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杨广睁开看,看着跪倒一地的大臣,心情倒是稍微好转了些,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朕只不过一时有感而发而已,朕这副身子骨尚好,还能活很多年呢。” 萧皇后见杨广似乎神志恢复清醒了,不由暗松了口气,惊魂稍定。 “瓦岗贼兵围东都,王世充战败,未能解东都之围,朕很失望,诸位爱卿以为,还有谁能领兵解东都之困?”杨广环扫了一遍一众文武大臣,只是这些大臣都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没人敢抬头看杨广的双眼。 杨广虽然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不过还是相当失望,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时,一名侍卫走进了大殿,跪倒禀报道:“皇上,青总管回来了,在外面等候召见!” 杨广大喜,急忙道:“快召她进来!” 片刻,一名青衣蒙面的女子迈了进来,身形窕高挑,肩如刀削,眸似辰星,虽然只见半张脸,依旧风华绝代,赫然正是杨青若。 杨青若行至御座前跪倒行礼道:“青若叩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连忙道:“青总管平身,杨爱卿何在?” 杨广口中的杨爱卿指的是杨义臣,前段时间,杨广特意派了杨青若前往杨义臣的老家,试图召这位老臣回朝效力。 杨青若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垂首遗憾地道:“青若找到杨大人时,杨大人已经背病入膏肓,处于弥留之际了。” 杨广登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失声道:“杨爱卿他……也死了?” 杨青若默然地点了点头! 杨广呆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状若疯颠地大声道:“天意,天意啊,天要亡朕,天要亡大隋矣!” 殿内一众大臣的内心都升起一股寒意,把脑袋伏得更低了。 杨青若皱了皱黛眉道:“皇上,杨大人临死之前让青若给您带了句话。” 杨广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问:“杨爱卿给朕带了什么话?” 杨青若道:“杨大人说,当今世上还有一人能救东都,如果能请动此人,不仅能解东都之围,还能挽救大隋江山。” 杨广又惊又喜,脱口道:“这天下当真还有如此大能耶?此人是谁?现在何处?朕要亲自请他。” 杨青若抬起头看着杨广,反问道:“皇上此言当真?” 杨广点头道:“刘备能三顾茅芦,朕亦能矣,快说,此人到底是谁?” 杨青若喜道:“此人叫高长卿,他若肯出兵,定可解东都之围。” 杨广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将疑将疑地问:“杨爱卿临死之前真的推荐了高长卿?” 杨青若垂下眼帘,点头道:“青若没有半句虚言!” 杨广冷笑道:“如此看来,杨义臣的确是病得糊涂了,高长卿这个乱臣贼子,朕又岂能再用他,绝对不可能!” 杨青若咬了咬樱唇道:“若当初皇上不起杀心,高长卿未必会割据自立,即便是现在,高长卿也没明确举旗反隋,还有回旋和余地。” 杨广勃然大怒道:“高长卿与反贼窦建德的女儿有染,朕杀他难道还有错?” 杨青若叹了口气道:“据青若所知,窦建德造反之前,高长卿便与其女儿相好了,其后这么多年来,高长卿还不是兢兢业业,为大隋,为皇上立下了一件又一件的大功,皇上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而去猜忌,去杀死一个有功之臣呢?” 杨广冷哼一声:“那具甲铁骑又是怎么会回事?” “铁具甲是从罗艺那里缴获的。” “你信吗?” 杨青若点头道:“如果高长卿肯出兵救东都,青若愿意相信。” 杨广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淡道:“朕要杀他,高长卿如今还会效忠朕吗?” “青若愿意一试!” “你有把握说动高长卿?” “青若尽力而为!” 萧皇后喜道:“皇上,让青若试试也无妨,若是能说动高长卿出兵,那就再好不过了。” 杨广沉着脸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便尽管去试试!” 杨青若眼中闪过一丝光彩:“青若领旨。” 杨广淡淡地道:“如果高长卿肯出兵解东都之围,继续效忠朕,前事都可既往不咎,朕还会封他为齐王。” 杨广也知道若要马儿跑得快,那得先让马儿吃个饱,没有相当好处,肯定指不动高不凡的,所以慷慨地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噢,也不算空头支票,至少他杨广还是大隋的正统合法皇帝,他亲封的齐王还是颇有含金量的。 杨青若站起来道:“事不宜迟,青若马上走一趟幽州。” 杨广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但凡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所以他立即命裴矩拟旨,封高不凡为齐王,命其率兵攻打瓦岗,以解东都之围。 7017k 第595章 放长线钓大鱼 寒冬腊月,北风卷地百草折,天气冷得真的是撒尿成冰。辽东郡怀远城,罗艺率残部龟缩在城中,徐世绩和尉迟敬德所率的齐军则分别驻扎在西门和南门外,估计是天气太冷了,齐军连日来并未发动攻城。 话说自从温彦博出使契丹,说服了契丹众部落不再袭击齐军的粮道后,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便再无后顾之忧了,进攻的节奏也快了起来,先后攻克了燕郡、辽西郡和辽东郡的数十座城池,今年十月初便把罗艺赶到这座怀远城中了。 怀远城位于辽河的西岸,正是杨广当年三征高句丽的“桥头堡”,过了辽河就是高句丽占领的辽东城了,所以怀远城修建得十分坚固,当年王仁恭镇守怀远城时,为了抵御高句丽的反扑,又特意加盖了瓮城,所以齐军要攻破怀远城绝非易事,即便最后能攻破,付出的代价也必然相当惨重。 徐世绩和尉迟敬德二人自十月初围困怀远城,到现在腊月,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仍然未能拿下,而自打进入腊月后,齐军更是直接停止了攻击,估计是天气太冷了,要等明年开春才会恢复进攻。 此刻,罗艺正站在怀远城的城头上,冒着凛烈的北风观察齐军营地的动静,但见齐军的营地都被积雪覆盖了,辕门外的军旗也冻硬了,门可罗雀,连个鬼影都不见,估计那些齐兵都躲回军帐中烤火取暖去了。 薛万钧恨恨地道:“要是再下一场白毛雪就好了,冻死这帮杂碎。” 罗艺却暂时松了口气,看样子明年开春之前,齐军都不太可能再发动攻城了,不过,春天总是会到来的,而且城中的粮食也不太可能支撑得到开春,到时自己还是逃不过败亡的下场,除非在开春之前想到办法把齐军击溃。 只是这可能吗? 这一年,罗艺算是被徐世绩和尉迟敬德打怕了,本来坐拥四郡之地的他,如今只剩脚下这座怀远城了,兵力最盛的时候有八万人马,现在兵力不足五千,还都是些残兵败将,守城还嫌不足,想要出城反攻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罗艺把期盼的目光望向了东边,那里是辽河,河水已经结冰了,河对岸的辽东城隐约可见。 刚开始的时候,罗艺说动了契丹人和高句丽支援,着实给齐军制造了很大麻烦,不过后来契丹人反水了,不肯再派骑兵袭击齐军的粮道,而高句丽人眼见齐军强大,罗艺节节失利,便也把援军撤走了,退回了辽河东岸隔岸观火。 罗艺对此很是恼火,但也无可奈何,前不久,他派出了使者去见高句丽国王高元,请求高句丽派大军支援,并且承诺,只要击败了齐军,就把辽东和辽西二郡之地都割让给高句丽,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收到高句丽国王的回复,后者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似乎还在衡量利弊。 ………… 这时齐军的中军大帐中,火塘里炭火熊熊,一只烤全羊已经变得金黄金黄的,滋滋地冒着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 高不凡正用一把刷子,熟练地往烤全羊身上涂抹调味,那香气挥发出来,就连徐世绩都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至于尉迟敬德、王铎和薛万彻等人,早就垂涎三尺了。 话说薛万彻当初被俘虏后,高不凡并没有杀他,而是一直软禁着,吃住方面也没亏待,后来薛万彻眼见高不凡一统幽州,地盘也越来越大,大有人主气象,慢慢也想通了,于是便转而投靠了高不凡,当众宣誓效忠。 这次征伐营州,徐世绩特意把薛万彻也带上,表面上是用人不疑,但实际上却是有试探其忠诚度的意思,还好,薛万彻的表现让徐世绩十分满意,此子作战勇猛,即便对上哥哥薛万钧也不徇私,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终于博得了徐世绩的信任。 这时,高不凡撕了一小块羊肉丢进嘴里,发现火候已经够了,便用匕首割下一只羊腿递给尉迟敬德,后者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高不凡麻利地将羊肉一块块割下来分给诸将,当薛万彻从前者手中接过一块羊肉时,不由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道:“谢过齐国公赏赐!” 高不凡笑了笑道:“快坐下,眼前都是沙场浴血的汉子爷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尉迟敬德咧嘴笑道:“要是魏黑脸在此,咱们今日恐怕就没有口福吃到齐国公亲手做的烤全羊了。” “何止,要是魏长史在此,属下连放屁都不敢大声。”王铎道。 “你还敢放屁?要是俺肯定憋回去,宁愿憋死也不招惹魏黑脸那张嘴。”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说来滑稽,在场诸位都是喋血沙场的骁将,却都有点害怕魏黑脸,如果魏征在这里,他们断然不敢如此心安理得地享用国公爷做的烤的羊肉,没办法,魏黑脸的嘴巴太毒了,一开口就能把你毒得心肺俱炸,偏偏还不能动粗。 高不凡好笑道:“你们可不能歧视老魏!” 徐世绩慢条斯理地道:“正好相反,是老魏歧视咱们所有人。”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高不凡切了一块羊腩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笑道:“咱们也别编排老魏了,现在已是腊月初八,世绩你觉得高句丽还会出兵吗?” 说到正事,大家都自觉安静下来,徐世绩点了点头道:“可能性很大,高句丽王的野心不小,早就觊觎营州之地了,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此刻他们的探子估计正在窥视咱们的营地呢。” 话说徐世绩和尉迟敬德围困了怀远城近两个月都未能拿下,高不凡觉得奇怪,想必其中另有隐情,于是便亲自赶来辽东看个究竟。 果然不出高不凡所料,原来徐世绩之所以迟迟没有攻下怀远城,其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怀远城不过是一颗诱饵罢了,他真正的目标是高句丽军队。 由于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高句丽国王高元如今是趾高气昂,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野心勃勃,试图趁着隋朝国内大乱,一举吞并营州之地,所以徐世绩觉得有必要搂草打兔子,顺势给高句丽国王高元一记迎头痛击,好让他彻底清醒一下,收起打营州的主意。 高不凡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正所谓敢战才能不战,能战方能止战,一次过把高句丽打痛了,让高元知道自己并不好惹,他才会识趣地收起觊觎营州之心,否则这家伙要是隔三差四派兵来侵扰,也是一件麻烦事。 徐世绩猜得不错,此刻,两名穿着白色斗篷的高句丽探子正趴在雪堆里窥视着齐军营地里的动静,直到中午时候,另外两名探子来换班了,原先的两名探子才悄然退场,飞快地摸过了辽河,回到了辽东城中。 此刻镇守在辽东城的正是高句丽国王高元的异母弟弟——婴阳王高建武,这个人物前文就出现过了,挺能干的一个人,只是当初被高不凡玩得团团转的,气得差点吐血。 且说那两名探子进了辽东城后,马上就去见了高建武,通报齐军营地的情况。高建武听完后大喜道:“看来齐军的确久战疲惫了,明年开春前才会恢复进攻。” 其中一名探子道:“天气太冷了,城墙都结了冰,齐军这个时候攻城,不过是白送性命罢了,属下观察了很久,如今齐军的将士都冷得龟缩在帐中取暖,就连营地中巡逻的士兵也减了一半,而已巡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十分之松懈。” 高建武眼中寒光一闪,淡淡一笑道:“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徐世绩,尉迟敬德,嘿嘿,你们还有机会看到明年的辽河水解冰吗?” 高建武立即下令集结人马,等天黑后伺机渡河袭击齐军的大营,只要击溃了齐军,营州之地便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可予取予求了,至于苟延残喘的罗艺,高建武根本不放在眼内。 太阳落山了,入夜后的气温更加寒冷,两支高句丽军队悄然离开了辽东城,合计兵力也就八千左右,但都是装备精良的精兵,他们分成两路,一路从上游渡河,一路从下游渡河,偃旗息鼓,所有人的靴底都绑上了麻绳防滑,能在冰面上快速行进。 7017k 第596章 罗艺伏诛 月黑风高,奇寒蚀骨,两支高句丽精兵摸黑渡过了辽河,高建武亲率其中一路,直扑驻扎在怀远城西门外的徐世绩大营,而另一路则偷袭位于南门外的尉迟敬德大营。 此时正值凌晨,齐军的营地静悄悄的,只有营地外围的营栅上还有稀疏的火把在亮着,绝大部份齐兵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然而,高句丽的斥候们显然都没发觉,此刻齐军营地的上空正有数只黑点在盘旋,在这一双双“天眼”的严密监视下,高句丽军队还没开始渡河呢,就已经被发现了。 “国公爷,高句丽兵分两路,已经分别从上下游渡过辽河,正往我军营地袭来。”亲兵队长高大河进来禀报道。 这时高不凡正无卿地叠着象棋,因为诸将都各有任务,自然无人陪他下棋了,闻言随口道:“知道了。” 高大河瞥了一眼那些被叠得高高的棋子,有点不解地道:“国公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来听听。”高不凡随手一抛,最后一只棋子便稳稳落在那根“棋柱”的顶端,足足半人高的“棋柱”连晃都不晃一下。 高大河对此并不惊讶,国公爷现在的武艺不能说登峰造极,但也算半个顶尖高手了,对力道的控制,还有准头都已经炉火纯青,他继续道:“兵法有云: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咱们为何不趁着高句丽军队渡河时袭击他们,反而让他们顺利渡河。” 高不凡笑道:“兵法也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大河,你要记住一点,尽信书不如无书,兵法运用之妙,存乎于一心,要学会灵活运用,而不是生搬硬套。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这个方法只适用于正常的情况下,如今辽河已经结冰了,人马都能在冰上行走,这种方法就不大适用了,而且在冰面上作战,对咱们的影响也很大,特别是咱们的幽州骑马,太沉了,坠河的风险很大,还不如放他们过来再打。 当然,这还不是关键,世绩的目标不仅是吃掉高句丽的这两支人马,还有这座怀远城。” 高大河思索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眼前一亮,脱口道:“好家伙,徐大将军端的狡诈……咳,机智,这次真的是搂草打兔子,把高句丽人和罗艺给一锅端了,嘿嘿,属下怎么不早想到这一层。” 高不凡好笑道:“你要是能早想到这一层,本国公就不用你当亲兵了,放你出去当个将军多好。” 高大河挠了挠后脑勺呵呵一笑道:“宰相门前三品官,属下觉得给国公爷你当亲兵反而更威风。”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那不如调你到国公府门前站岗,想必更加威风。” 高大河讪笑道:“不太好吧,高首和高仁这俩货会急眼的,会怪我抢他们的饭碗。”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终于传来了惊天动地喊杀声,很明显,高句丽军队终于杀到了。高不凡淡定地取了长刀便信步走出了营帐,来活了! 夜色很黑,天气很冷,但是高建武此时激动得热血沸腾,指挥四千精兵喊杀着袭向齐阵的大营,差不多冲到营门前了,齐军的岗哨才发出了示警,随后营栅后面巾射出几根稀稀疏疏的箭矢,很明显,齐军的确十分松懈,完全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看到这种情形,高建武完全放心了,催动四千精兵毫无保留地扑向齐军的营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第一道营栅,又放火把营栅点燃,瞬时火光冲天,照得亮白昼。 “杀啊!杀啊!”高句丽军队势不可挡地冲向第二道营栅,此时齐军们终于忙乱地从营帐中跑出来迎战,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射来,冲在最前的高句丽士兵当场倒下了一茬。 高建武心里打了个突,仔细一观察,发现这些冲出来的齐军衣衫凌乱,有人甚至连靴子都只穿了一只,应该是仓促应战不假,不过这些齐军估计是平时训练有素,即便是仓促应战,战力竟然也不容小瞧,很快就从忙乱中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御敌。 高建武见状不由暗暗心惊,幸好是偷袭,如果光明正大地进攻,自己麾下的战力只怕不如齐军。 且说高句丽队分别袭击了西门和南门的齐军大营,喊杀声震天,城中的罗艺自然被惊动了,急急披挂好,带着人登上城头观察敌情。 “总管大人快看,齐军的两处营地都被偷袭了!”薛万钧欣喜地道。 罗艺定眼一看,果然见到城外齐军的营地火光冲天,看样子已经被攻入了,熊熊的大火当中,隐约可看到高句丽的旗帜。 罗艺不由心花怒放,大笑道:“哈哈哈,是高句丽的军队,高建武终于出手了!” 这时,齐军的营地中蹿起了无数的火头,不少帐篷都着火了,人叫马嘶的乱成一锅粥。薛万钧见状更是大喜道:“齐军被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看样子营地已经被高句丽人攻破了,总管大人,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罗艺的三角眼露出森森的冷厉,狞笑道:“没错,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本总管要亲手斩下尉迟敬德和徐世绩的人头,特别是徐世绩这个阴险卑鄙的杂碎。” 罗艺此刻已经被仇恨冲氏了头脑,眼见良机千载难逢,竟然忘了他口中的徐某人是如何的“阴损卑鄙”了,点齐人马倾城而出,试图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痛打落水狗。 嘭嘭…… 怀远城的城门打,然后瓮城的三座小门也相继打开,罗艺亲和薛万钧各率三千人马,分别扑向城西和城南。 “大将军,罗艺出兵了!”斥候急急来报,徐世绩等的就是这个,淡笑道:“来得好,罗艺此人心胸狡窄,睚眦必报,眼见有便宜可占,怎么可能不来呢,这回倒是省事了,今晚顺势把怀远城也拿下。” 众将均是兴奋地大笑起来,怀远城的城防修筑得相当变态,如果强攻的话,齐军的损失肯定会非常大,这也是他们一直围而不攻的原因,如今罗艺鬼迷心窍,自动从满身是刺的龟壳里跑来出来送死,自是再好不过了。 且说罗艺带着三千人杀气腾腾地扑到徐世绩的大营前,准备趁乱痛打落水狗,结果刚刚靠近,密集的箭雨便铺天盖地撒过来,当场射杀了上百人,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罗艺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刚才在城头上不是看到齐军的营地四处着火,乱成一锅粥了吗?如今哪来如此密集的箭雨? 殊不知罗艺刚才在城头上看到的不过是徐世绩刻意营造的假象而已,至今,高句丽军队只是“攻破”了第一道营栅,而齐军营地内部的火都是自己人放的,然后士兵们又故意跑来跑去,装出陷入混乱的样子,目的只不过是想把罗艺引出城而已,而罗艺果真上当了。 此时此刻,罗艺虽然察觉了不对劲,但是开弓没有开头箭啊,趁着高句丽军队帮忙夹攻,拼死一战或许还有胜算,倘若这时后退却,齐军顺势咬尾追来,那们怀远城恐怕就保不住了。 所以罗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动进攻,结果营中射来的箭雨越来越密集,罗艺麾下的人死伤惨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员,而且始终无法往前推进一步,这时罗艺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拨转马头便往城门方向逃去。 眼前主帅跑了,罗艺麾下的人马急急转身逃跑,这时齐军营地中冲出一支轻骑,斩瓜切菜便把这些逃跑的敌军杀散。 罗艺正要策马冲进城门,突然一支劲箭迎面射来,势大而力沉,呼啸的破风之声骇得罗艺魂飞魄散,急忙往马背上一伏身,只是……那支劲箭射的是马,并不是他本人。 噗的一声轻响,血光乍现,利箭正中马首,从眼睛贯脑而入,战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下了,轰蓬一声巨响,摔飞出十几米远,马背上的罗艺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目眩,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额上鲜血直流,把眼睛都迷住了。 罗艺拼力睁开双眼望去,只见一名英气勃勃的青年不知何时正站在瓮城的城头上,手挽雕弓,仿似一座巍峨的山岳,威严地俯视着众生。 “高——长——卿!”罗艺从牙逢里恨恨地挤出了三个字,随后却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大声道:“我投降,我投降,罗艺叩见齐国公!” 罗艺说完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当他想再叩第四下时,刀光一闪而过,人头已经掉落在地上,那具无头尸体还保持着跪伏的姿势,鲜血喷溅了数米远,然后缓缓地翻侧倒地。 亲兵队长高大河收起了腰刀,提起了罗艺的人头,厉声喝道:“罗艺已经伏诛,齐国公有令,降者不杀!” “齐国公有令,降者不杀!” “齐国公有令,降者不杀!” 罗艺麾下的人眼见大势已去,老大又被杀了,纷纷扔下了兵器放弃了抵抗。 7017k 第597章 神枪手齐国公 高不凡并非嗜杀之人,但是罗艺这种人睚眦必报,反复无常,即便现在接受了他效忠,日后再反水的概率也非常大,所以绝不能留,不如当场杀掉一了百了,免得养虎为患。 不过,罗艺终究是称霸一方的人物,该有的尊重还是必须有的,所以高不凡命人收殓了罗艺的尸首,这才率众入城,很快便控制了所有城门,对城中的残余进行清剿。 另一边,薛万钧偷袭了尉迟敬德的营地,遭遇也差不多,被齐军的乱箭迎头痛击,然后便是幽州具甲轻骑兵的一波辗压式冲杀,当场崩溃大败。 薛万钧率着败兵试图逃回城中,结果发现城头已然换了旗帜,迎接他的不是自己人,而是齐军的万箭齐发,不由骇得魂飞魄散,拨转马头落荒而逃,可惜已经迟了,被薛万彻所率的具甲轻骑拦住了去路。 “大哥,投降吧,你跑不掉了!”薛万彻催马上前劝道。 薛万钧愤怒地骂道:“薛万彻,你这个叛徒,总管大人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他?” 薛万彻冷静地道:“罗艺的确待我不薄,但在被俘之前,我对罗艺也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尽心尽力,所以我薛万彻问心无愧。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齐国公为人坦荡仁义,心胸宽广,英明睿智,有人主气象,如今罗艺已死,大哥你也尽了自己的职责,无愧于心,何不放下兵器投降呢?” 薛万钧大吃一惊,失声道:“总管大人他……!” 薛万彻点了点头道:“罗艺的尸首已经被齐国公亲自收殓了,十分体面。” “高长卿竟在此?”薛万钧又是吃了一惊。 薛万钧脸上闪过一丝自豪:“没错,齐国公来了好几天了,目的就是等高句丽人出兵,然后搂草打兔子一箭双雕,大哥,你们中计了!” 薛万钧神色变幻不定,心中复杂难明,叹了口气道:“万彻,你变了,你甚至没为总管大人自豪过,却因为高长卿而自豪。” 薛万彻肃容道:“因为齐国公值得,大哥,如果你在齐国公麾下做事久了,也会跟我一样,齐国公的胸怀格局,还有他的见识广博和英明仁义,无一不令人折服,罗艺跟他相比,真的差太远了,罗艺就做不到亲自为下属下厨。” 薛万钧沉默不语,薛万彻诚恳地道:“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降吧,以齐国公的胸襟肯定会接纳你的,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手下的弟兄着想一下吧?” 薛万钧环顾了一遍四周惴惴不安的一众弟兄,心情无比沉重,犹豫再三,最终还兵器一扔,垂头丧气地道:“投降吧!” 薛万钧麾下的数百人见状也纷纷扔掉了兵器投降,罗艺已死,这仗也没有再打下的必要了。 再说高建武偷袭齐军的营地,刚开始还十分顺利的,结果越打越觉得不对劲,第一道营栅眨眼就被攻破了,然而第二道营栅却无论如何也夺不下来。 眼看麾下的人手死伤越来越多,高建武有点慌了,此时齐军的营地中忽然蹿起了无数火头,人叫马嘶的,乱成一锅粥,高建武既惊且疑,正不明白齐军在搞什么花样,罗艺便率兵杀出来了。 话说这个高建武倒是有几把刷子,看到罗艺带兵杀出来接应,立即隐约猜到了齐军的意图,竟然果断地下令撤兵,向着辽河的方向逃去。 “咦,这个高建武倒是个聪明人,看来已经识破咱们的意图了!” 徐世绩不由轻咦了一声,他本来打算慢慢消耗掉高句丽的人手的,眼见对方果断撤退,只能立即把严阵以待的五百名幽州铁骑放了出去。 幽州铁骑一旦奔驰起来,真的是地动山摇,令山河失色,把那些高句丽人吓魂飞魄散,根本不敢抵挡,只管撒开双腿亡命而逃,所以幽州铁骑根本不用怎么动手,只是追上去辗压而过,跑得慢的高句丽士兵便变成一滩肉泥。 五百幽州铁骑一路追击到辽河边上,四千高句丽精兵已经溃不成军了,只剩三成不到,高建武本想骑马逃过河,岂料冰面太滑,坐骑摔倒了,只能弃马连滚带爬,差点没把裤头都跑掉。 幸好,铁甲骑兵并不敢在冰面上行走,所以追到河边就不追了,只是弯弓搭箭射杀,冰面上乱哄哄的高句丽士兵跑不快,最终近半人丧生在冰冷的河面上,逃回去的不足五百人。 高建武侥幸逃到对岸捡回一命,也不敢在河边停留,仓惶逃进了辽东城中闭门不出。 高建武这一路人马见机得快,算是幸运的了,另外四千高句丽精兵袭击尉迟敬德的营区,最终陷入了包围,被五百幽州铁骑屠杀一空,最后逃回去了竟然只有寥寥十几人。 这一晚,高建武麾下的八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了,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消息传到高句丽国王高元的耳中,就像一记晴天霹雳,把他整个人都劈蒙了,骇然地跌坐在座位上。 经此一役,高句丽王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这个新对手,并且暂时收起了那份吞并营州的野心。 战斗结束了,一轮红彤彤的旭日从地平线下升起,放射出万道霞光,气温依旧很低,不过齐军却是士气高涨,人人喜笑颜开。 大家本以为这场仗要等到明年开春再继续打,没想到一个晚上就搞定了,不仅轻易就夺下了怀远城这座硬骨头,还顺势给了高句丽人一记迎头痛击,真他娘的痛快。 尉迟敬德指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兵器向高不凡介绍道:“齐国公你瞧,这些兵器都是从高句丽人手中缴获的,绝大部份都是大隋的制式武器,可见杨广三征高句丽,给人家送了多少好家伙。” 徐世绩皱了皱眉淡道:“何止兵器,杨广当年把一百多万大军都丢在高句丽境内,如今不知还有多少汉家儿郎在辽河对岸给高句丽人为奴为婢呢!” 高大河怒道:“国公爷,要不咱们直接挥师灭了高句丽得了,小小夷族竟敢奴役咱们汉人。” 高不凡摇头道:“杨广发百万大军都未曾做到的事,那有这么轻易,且慢慢来。” 徐世绩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因为听齐国公的语气,似乎有意征服高句丽啊,可见齐国公其实雄心勃勃。 其实,高不凡也没什么“大志”,在他的认知当中,辽河对岸本就是辽宁的范围,再往东北的吉林和黑龙江也都是后世国家的地盘,如果不收回来,岂不是给穿越众丢脸? 接下来,高不凡写了一封信给高句丽王,由尉迟敬德亲自渡河,射上了辽东城头。 高建武看了这封信后沉默了,连忙派人把信送回平壤逞交给高句丽王高元,其实高不凡这封信也没说什么狠话,只是恰到好处地警告了高元一番,既达到威胁的目的,又不至于使对方恼羞成怒。 毕竟现在齐国的重心应该放在国内,所以不宜过份刺激高句丽,给他一个教训,让其暂时不敢再伸手就行了。 果然,过了几天,高元便派人给高不凡回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要化干戈为玉帛,与齐国睦邻友好,和平共处云云,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封信而已,没有签订正式的友好条约,可见高元只是暂时慑于齐军的武力,并没有完全死心,有机会肯定还会作妖的。 殊不知高不凡也不想跟高句丽签订什么和平条约,等国内尘埃落定,到时即便高句丽不整事,他也会整点事出来收拾高句丽的。 大业十三年腊月十六日,徐世绩和尉迟敬德留下来暂时管理营州四郡,而高不凡自己则离开了怀远城赶回关内。 大过年的,自然是在家陪老婆儿女了,噢对了,咱们的齐国公目前还没有儿女,不过很快就会有了,因为就在半年前,柔儿、无垢和线娘竟然都先后怀上了,着实把高不凡惊了一把,之前几年打了那么多枪都不中,结果今年几个月时间内竟然连中三枪,真是牛比大发了。 齐国的三个女主人都怀上了,总有一个会生出儿子来吧?所以除了高开山和陈氏,就数魏征和杜如晦他们最高兴了,齐国公后继有人,那么齐国就有了根本,稳当了! 当然,高不凡自己是无所谓的,生儿生女都是宝,无论是儿是女,他都会一视同仁! 杨广喜欢摆谱,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光是随行服侍的人就数以万计,而高不凡却十分低调,当初出关时仅率五十骑亲兵,回来时也是五十骑亲兵,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速度快。 高不凡腊月十六日出发,腊月二十日便回到了蓟县城,没人迎接,径自入城去,因为高不凡并未提前通知魏征他们自己的行程。 且说高不凡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齐国公府,还没来得及往后宅给父母请安,一位故人便找上门来了。 7017k 第598章 老尼凶横 高不凡回到齐国公府,刚坐下歇了一会儿,高仁这货便屁颠屁颠地进来禀报道:“国公爷,观音娘娘……云裳居士和一名老尼在府外求见。”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大喜,当初白云裳相助自己,被楼主击成重伤濒死,幸得道信大师出手相救才活下来,但白云裳的伤势毕竟太重,不得不返回山门调养,此后好几年都未曾见过她了,此时对方突然来访,高不凡自然又惊又喜,立即道:“快请。” 片刻,数人便被领了进来,但见一名女子白衣胜雪,长发如瀑披散在脑后,只用白色的飘带随意绾了一圈,额前勒着一根朴素的黑色抹额,气质恬淡平和,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嘴角微微带笑,目含慈悲,如坐云端怜悯世人,虽然美得窒息,却不使人生出半分亵渎之心,可敬可亲却不可近。 此女不是别个,正是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白云裳,高不凡一喜,便要迎上去,不过很快便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白云裳身边还有三名尼姑,其中觉缘和觉慧二人他是认识的,另一名老尼却未曾见过,而且这名老尼面相十分不善,眉骨高耸,目如铜铃,花白的双眉十分浓密,眉角斜斜飞起,就像两把利刃,平添了几分萧煞之气,目光凌厉如金刚怒目,其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黑色的佛珠,粒粒如鸽子蛋大小,十分显眼。 “灭绝师太?黑山老尼?”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竟然生出了一丝不安来,这老尼姑似乎来者不善。 “阿弥托佛,小女子白云裳见过齐国公。”白云裳稽首合拾行礼,依旧嘴角含笑,目带慈悲,如同高高在上的观世音菩萨一般,高首高仁二人只想顶礼膜拜。 高不凡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还是喜欢从云端上走下来,如同邻家姐姐一般亲切的白云裳,拱手还礼道:“白姑娘免礼,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可喜可贺,不知白姑娘的伤可养好了?” 白云裳本来古井无波的双眸波动了一下,垂下眼帘,微笑道:“云裳已然无碍,谢过齐国公的关心。” 那名刀眉老尼皱了皱眉,双掌合拾道:“贫尼慧嗔,见过高施主。” 高不凡拱手还礼:“原来是慧嗔师太,久仰久仰。” 慧嗔老尼双眉一扬道:“莫非齐国公认识贫尼?” 高不有些无语,客套一下而已,难道你灭绝师太还当真? 白云裳连忙打圆场道:“师伯久未在俗世行走,想必齐国公并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又何来久久仰一说,可见高施主并非实诚之人。”慧嗔老尼冷冷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老尼姑念佛念到狗肚子去了,咋说话这么冲,没有半点出家人的修养育,抑或原本就是冲我来的?应该是了,白云裳一直尊称自己齐国公,而这个慧嗔老尼却是一口一个高施主。 高首和高仁虽然对白云裳顶礼膜拜,但对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尼姑却很是看不惯,眼见对方竟然对不凡少爷如此无礼,立即愤怒地喝斥道:“老秃驴安敢对咱们国公爷无礼!” 慧嗔老尼却连目光也没移动一下,显然丝毫也不把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小脚色放在眼内,只是直视着高不凡。 老尼姑如此无礼,高不凡亦不禁生出了一丝怒意,正想发作,忽见白云裳目光似乎流露出一丝抱歉和乞求,便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淡笑道:“出家人才不打诳语,在下并不是出家人,自然没有这种禁忌,客套恭维的话,师太又何必较真呢?正所谓过门是客,师太既然来了,本国公自然以礼相待,大家里面请!” 慧嗔眼底闪过一丝讶意,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能忍,淡道:“不必麻烦了,贫尼这次带云裳师侄来此,只是想向高施主讨回一样重要的东西。” 高不凡微愕,目光望向了白云裳,后者竟然露出了一丝窘迫之意,顿时从云端上下来,变回了可亲可近的邻家大姐姐,高首和高仁看得不由一呆,不过很快,白云裳便调整过来,重新坐回了云端俯视众生,点了点头道:“阿弥托佛,云裳失礼了,之前送给齐国公的那枚木鱼,齐国公能不能还给云裳?” 高不凡闻言沉默了,其实那枚木鱼的秘密他已经解开了,这时还给白云裳上也没什么,不过白云裳亲自前来讨回,他心里却是有点不舒服,而且他怀疑白云裳是逼于这个慧嗔老尼的压力才来找自己的。 “自然没问题,不过在下能不能问一下,白姑娘为何要讨回这枚木鱼?”高不凡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云裳,后者轻抿了一下嘴唇,竟然又破功了,从那种境界中走出来。 慧嗔见状不由暗怒,喝道:“云裳!” 白云裳微微一震,马上恢复了高坐云端的样子,平静地道:“万分抱歉。” 高不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从怀中取出四枚小木鱼摊开在手掌,淡道:“我这里有四枚,看上去都一样,不知哪一枚是白姑娘送的?” 白云裳从高不凡的语气中感受到那一丝冷淡,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后者的手掌上,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讶色,脱口道:“你……竟然得了四枚!” 慧嗔老尼目光也有些变了,情不自禁地吟出一句阿弥托佛,觉缘和觉慧也下意识地抻长脖子望去。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淡道:“可能是我人缘好吧,都是别人送的。” 白云裳目光复杂瞥了高不凡一眼,似嗔又非嗔,慧嗔老尼盯着高不凡手中这四枚木鱼,面色变幻不定,沉声问道:“高施主,你这四枚木鱼都是真的?” 很明显,慧嗔老尼有点怀疑高不凡这四枚木鱼是他故意伪造出来渔目混珠的。 高不凡此时对这名慧嗔老尼已经全无好感,根本没再理会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白云裳,等着她来挑选。 慧嗔老尼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沉着脸不再发一言。白云裳一双明澈的眼眸在四枚木鱼上逡巡了片刻,莲步轻移上前,伸出两根纤长的玉指夹起其中一枚,轻道:“应该是这枚。”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因为白云裳夹起的这枚正是她当初送给自己的那枚,他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知晓了其中的玄机,那白云裳是靠什么分辨出来的? 慧嗔老尼忽然问道:“云裳,莫非这些法器都是真的?” 白云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应该不是假的,师伯,由此可见,齐国公的确与我佛有缘,不如……” 慧嗔老尼没等白云裳说完便高声念了一声佛号打断了,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高不凡不由剑眉一扬,这话听着刺耳啊,冷冷地道:“师太什么意思?” “这些法器乃佛门圣物,还请高施主一并归还我佛,我佛必记高施主无量功德一件,阿弥托拂,善莫大焉!”慧嗔老尼振振有词地道。 高不凡不由气乐了,反问道:“归还我佛?佛在哪里,师太只怕还没资格代表佛祖吧?” 慧嗔老尼面不改色地道:“贫尼自然不能代表佛祖,但是白莲庵乃天下佛门领袖,这些佛门法器理应交由白莲庵保管。” 高不凡本来看在白云裳上的面子上,对慧嗔老尼一再容忍,结果这老尼姑却不识好歹,连番蹬鼻子上脸,现在竟然打起自己另外三枚木鱼的主意来,而且还强词夺理,恬不知耻,实在不能忍! 高不凡不由冷笑一声:“白莲庵只是佛门领袖,却不是天下人共主,还没资格管到本国公头上,本国公的东西,只要本国公乐意给,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拿去,如果本国公不乐意给,任你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拿去。” 慧嗔愕了一下,继而面色一沉道:“这些法器乃佛门圣物,没有佛门的允许,即便你是天子也不得占为己有,还请高施主不要自误了。” 高不凡怒极反笑,把剩下的三株老鱼往怀中一放,冷冷地道:“本国公不知什么佛门圣物,只知这三枚木鱼都是本人的私人物品,别说你慧嗔老尼了,就算是佛祖亲自来讨要,也休想从本人手中拿走一个。本国公是看在白姑娘的份上才跟你客套几句,你还真当自己是佛爷了?我看自误的是你慧嗔老尼才是!” 慧嗔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佛祖不敬。” 高不凡冷然一笑道:“如果佛门都是你这种嚣张无礼的货色,灭佛必然还会再一次重演,此乃忠告也!” 白云裳上面色微变,暗叫糟糕,果然,慧嗔一听到“灭佛”这两个字,顿时双眉倒竖,僧袍无风自鼓,声色俱厉地大声喝道:“那贫尼便先灭了你。” 这个慧嗔老尼当真是脾气火爆,跟灭绝师太一个德性,一言不合竟然怒气爆发,欺身向着高不凡扑了上去。 白云裳大惊叫道:“师伯手下留情!” 7017k 第599章 原来看好李唐 嘭嘭嘭,高不凡与慧嗔老尼连接了三掌,顿时被震得血气翻涌,往后连退三步,把一张结实的酸枝椅也给撞得四分五裂。 “好强横的老尼姑。”高不凡不由暗叫一声,心头狂震,这个慧嗔老尼的内劲刚猛非常,就好像排山倒海般压来,竟然不弱于楼主,难怪敢如此嚣张,难怪白云裳大叫手下留情。 慧嗔老尼此刻也是惊疑不定,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如此了得,接下自己三掌还能站得稳,厉声质问道:“你修练的什么内家功法?是何人传授的?” 高不凡呼出一口浊气,翻涌的气血也慢慢平复下来,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慧嗔老尼立即又炸毛了,不过这次高不凡不等她出手,已经闪身跳到院子中,免得把屋内的物品再遭殃。 慧嗔蹭的一下便追了出来,端的是动若风雷,白云裳也像一朵云絮般飞跃而出,拦在前者的身前,劝道:“师伯你犯戒了,还请息怒!” “让开!”慧嗔身形一动,绕过白云裳便继续向高不凡欺身扑来,速度虽不及楼主迅捷,但是却更加刚猛无匹。 高不凡与慧嗔硬接了几招,再次分开时,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血来,而慧嗔老尼面色阴沉,一对萧煞的刀眉几乎直立起来,声色俱厉地喝问道:“高长卿,你是从何处习得我佛门净土宗的内家功法的?” 高不凡轻擦了一下嘴角,目光望向白云裳,略带讽刺地道:“白姑娘,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你这位师伯为何如此狂暴嗜杀?一点也不像出家人,倒更是个疯婆子。” 白云裳暗叹了口气道:“我佛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低眉扬善,怒目惩恶。慧嗔师伯乃戒律堂长老,专掌惩戒之事。” 慧嗔老尼厉声道:“高长卿,休再顾左右言他,你的内家功法十分古怪,跟我佛门净土宗的功法同出一源,你到底是从哪里价偷学来的?快从实招来,否则贫尼今日拼着一死也要废了你。” 高不凡再次怒极反笑,自己佛道同修的事,白云裳知道,道信大师知道,大哥虬髯客也知道,他们都没说什么,偏偏这个慧嗔老尼反应如此强烈,跟祖坟被挖了一般,真是蛮横无理。 “关你屁事!” 高不凡的回答又是轻飘飘的四个字,慧嗔老尼彻底炸了,大喝一声:“不知死活。” 锵…… 寒光一闪,高不凡已然拔刀在手,刷的一刀疾劈,凛冽的刀光如奇峰崛地而起,慧嗔老尼的脸色顿时变得谨慎起来,急忙闪身避过,高不凡跨步上前又是一刀,一刀接着一刀,那刀光便像巨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向慧嗔老尼拍去,端的气势吞天。 白云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数年不见,高不凡的修为又突飞猛进了,看样子已经隐隐在自己之上了。 慧嗔老尼阴沉的老脸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身形如一叶轻舟,在刀光交织成的狂涛怒澜中闪躲腾挪,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而就在此时,哧的一声轻响,慧嗔老尼僧袍的一只袖子被削掉,倾刻又被密集的刀芒撕成细小的碎屑飞散。 慧嗔老尼不禁又惊又怒,暗道,这小子也不知从哪偷学来的佛门内家功法,而且身上还有道家功法的痕迹,估计是佛道同修,我佛家与道家誓不两立,此等妖孽若不除去,日后必成大患! 又念及高不凡刚才“威胁”要灭佛,慧嗔老尼更是杀心顿起,探手取下了戴在脖上那串佛珠,迎着刀光便挥了过去。 当的一声炸响,高不凡的长刀与那串佛珠相碰,竟然火星四溅,敢情这佛珠竟是铁做的。 当当当…… 高不凡与慧嗔老尼连刚了十数下,震得手腕都麻了,就连刀身上也多了几个豁口,这老尼姑的内劲端的是惊人。 哐当,长刀与佛珠再次相撞,这次佛珠竟把刀身缠住了,慧嗔老尼目光一厉,趁势发力一扯,同时欺身扑上前,一掌便朝高不凡的胸口拍去。 高不凡心头大凛,急忙弃刀后退,慧嗔老尼一招得手,如影随形追上,兜头就是一佛珠抽下来,这要是被抽中,脑袋估计都得跟西瓜似的爆开,好狠毒的老尼姑!!! 高不凡急忙再退,慧嗔老尼正要乘胜追击,突然一点剑光如寒星刺到,直取慧嗔老尼的眉心,端的是快如闪电,疾似流星! 慧嗔老尼手中的那串佛珠急忙转向,朝剑尖卷去,不过剑尖却嗖的不见了,再次出现时已经刺向前者的肋侧。 慧嗔老尼大吃一惊,急忙疾退开去,定神一看,只见一名青衣蒙脸女子手持长剑站在丈许开外,身形高挑窈窕,肩如刀削,手捏剑诀亭亭而立,俏目含煞。 高不凡心头狂喜,脱口道:“青若!” 没错,这时突然出现的正是杨青若,只见她持剑迎风而立,端的是又美又飒,只是气质也太冷了些,此时的她仿佛又成了杀手寒月。 话说杨青若奉了杨广的旨意来找高不凡,已经来到蓟县城近十天了,只是高不凡出关未回,所以只能在城中住下等候,每日偷偷潜入国公府查看高不凡是否回来了,现在正好恰逢其会。 杨青若看到高不凡流露出来的狂喜,芳心不由微暖,不过一想到这家伙后宅有三个怀孕了的女人便禁不住恼火,冷冷地讽刺道:“齐国公不是将星下凡吗?为何连个老秃驴也打不过?” 高不凡暗汗,这小醋坛子估计又打翻了,苦笑道:“老秃驴修为高深,我是打不过了,不如青若你试试。” 杨青若轻哼一声:“为何不让你的观音姐姐帮忙?” “阿弥托佛!”白云裳双手合拾念了一声佛号。 听着两人一口一句老秃驴,而杨青若还扯到白云裳身上,慧嗔老尼顿时又炸了,厉喝一声:“妖女休得猖狂,贫尼来超渡你!”说完欺身向杨青若扑去。 杨青若冷笑一声,与慧嗔老尼激战起来,她的身法轻灵,剑法诡异多变,对上刚猛路子的慧嗔倒是正好相克,看样子竟然占了上风。 不过,杨青若目前的修为比高不凡还要弱一些,时间一长便显不支了,渐渐落于下风,高不凡自然不会看着青若陷入险境,眼见其不敌,立即从侍卫手中取了一把刀加入战团。 白云裳一直站在圈外并没出手,不过却目露一丝焦灼之色,显然十分为难,其实,那枚木鱼是师傅慧静师太给她的,并且叮嘱她送给有缘之人。 慧静师太是白莲庵的庵主,也是佛门领袖,这些年大隋败像渐显,看样子是要改朝换代了,慧静师太作为佛门的领袖,自然要为佛门的将来打算,吩咐白云裳把木鱼送给有缘人,说白了就是要物识“真命天子”,提前结个善缘,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投资优质潜力股。 而白云裳看中了高不凡,所以把木鱼送给了他,但是近来事情起了变化,李唐后发先至攻取了关中,大有后来居上的苗头,问鼎天下的可能极大,所以慧嗔老尼觉得白云裳把木鱼送给高不凡是个错误,所以逼着白云裳来向高不凡讨回,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联手,慧静老尼登时牛比不起来,被打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偏偏这个时候白云裳还在犹豫,没有出手相助,慧嗔老尼不由怒了,厉声喝道:“云裳师侄,你还在犹豫什么?此青衣女子的武功走的是道家的路数,可见高长卿倚重的是道门,更何况他刚才还威胁要灭佛,将来若是让他坐了江山,咱们佛门必然大祸临头!快助师伯灭了高长卿,把法器都抢过来献给李唐,李唐才是真命天子,届时李唐坐了江山,我佛家必然大兴,彻底压倒道家!” 高不凡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慧嗔老尼看好李唐啊,难怪逼着白云裳向自己讨回木鱼,还想把自己的另外三枚木鱼也抢去! 高不凡是个文明人,但此刻也禁不住想骂娘,老秃驴真想得美! 刷刷刷…… 高不凡怒气勃发,刷刷刷就是数刀,劈得慧嗔老尼心胆俱寒,慧嗔老尼一不小心,袖子又被削去了一块,紧接着腿上又中了杨青若一剑,血如泉涌。 觉缘和觉慧见状立即挥动方便铲扑上来相救,不过两人的武功实在不够瞧,一个照面就被杨青若逼退,手腕同时中剑。 白云裳叹了口气,身形一动,便已出现在圈子中,袖子如同一朵流云,向着杨青若卷去。 杨青若冷笑一声道:“你是舍不得打那人,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白云裳摇了摇头道:“青姑娘,云裳并不想和任何人动手,不如大家就此罢手如何?” 杨青若嗖的一剑刺出:“你应该先让这个狂暴的老秃驴住手才是。” 就在此时,异变顿生,高不凡竟然突然中了慧嗔老尼一掌,狂吐鲜血暴飞出去。 杨青若的俏脸刷的苍白如纸,尖叫一声,舍了白云裳飞扑出去,在半空中抢先接住了高不凡。 7017k 第600章 新仇旧怨 杨青若在半空中接住了高不凡,眼见后者脸色苍白,不觉心如刀绞,明澈的双眸瞬间红了。白云裳此时也飞身扑了上来,眼见如此情形,也是大吃一惊,急忙道:“脏腑受损,得赶紧医治,快把他交给我。” “滚开,不用你假好心!”杨青若刷的一剑刺出,直取白云裳眉心,后者无奈疾退开去。 杨青若急急取出一粒参丸塞进高不凡嘴里,带着哭腔道:“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你是个坏蛋,你不会没事的,是不是?” 高不凡此刻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觉得胸口剧痛得厉害,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道:“我……哇!” 高不凡本来想安慰几句的,结果一开口,顿时喉咙一甜,又喷出一口鲜血来,把杨青若的蒙面巾也染成了红色。 杨青若肝肠寸断,紧紧抱着高不凡,生怕一松手后者就会合上眼睛一般。 慧嗔老尼此刻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原来也不想不通,为何自己这一掌会突然打中了高不凡,对方明明可以躲避啊,却为何不躲避,要生生挨了自己这一掌,莫非其中有诈? 有诈个屁! 这完全是高不凡所修炼的功法缺陷所造成的,这玩意就像大姨妈,不对,大姨妈至少还有规律可寻,而这功法的缺陷所造成的“断电”却是没有任何规律的,你永远不知它什么时候会发生,刚才高不凡便突然“断电”了,这才中了慧嗔老尼的一掌。 且说那慧嗔老尼错愕过后,眼见高不凡的伤势不似作假,不由大喜,腾身一跃便飞扑上去,一道白影却斜飞过来,把慧嗔老尼逼退开去,赫然正是白云裳。 慧嗔老尼不由大怒,厉声喝道:“云裳,你这是作甚?莫非要背叛师门?” 白云裳双手合拾道:“师伯,你今日已经犯了嗔戒,难道还要犯杀戒?收手吧,云裳不会允许师伯你杀人的。” 慧嗔老尼愤怒地道:“愚蠢之极,此子扬言要灭佛,你现在护着他就是养虎为患,为我佛门埋下祸根,速速让开!” 白云裳摇头道:“佛门虽惩恶却不杀生,师伯你已坠入魔障了,速速收手吧。” 慧嗔老尼勃然变色,厉声道:“云裳,自从见了高长卿,你已经屡次破境了,现在又拼死护他,难道你果真动了红尘欲念?” 白云裳脸上古井无波,平静地道:“云裳只是阻止师伯你铸成大错而已,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万法,不过随缘二字,师伯你一开始强求已经是错了,万万不可一错再错。” 慧嗔老尼面色变幻,冷冷地道:“云裳,你才念了几年经,就敢教训起师伯来了?” 此时,亲兵队伍长高大河带着一队亲兵冲了出来,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弓弦吱吱地拉响。慧嗔老尼眼见时机稍纵即逝,也不管白云裳了,纵身飞跃而起,试图从后者的头顶越过。 “放箭!”高大河厉喝一声,十几支利箭便向着慧嗔老尼攒射而去。 慧嗔老尼冷哼一声,手中那串佛珠挥出漫天珠影,竟将所有袭来的箭矢叮叮当当地扫落。 在这种级别的高手面前,就连觉慧和觉缘也插手不了,就更别说普通的士兵了,除非用人海战术慢慢耗,又或者用远程武器攒射,不过眼下在院子里,地方不大,根本铺不开大量的人手,万箭齐发又容易伤到自己人,亲兵们投鼠忌器,以至于束手束脚。 且说慧嗔老尼击落了所有箭矢,人还在半空,正要继续扑向高不凡,一条人影却像残叶一般从屋顶上飘落下来,一掌袭向前者的天灵盖。 慧嗔老尼大吃一惊,双手绞着那串佛珠往上一举,嘭的一声大响,震得四周的屋顶沙沙地落下了一层粉尘,而慧嗔老尼则从空中砸下来,双脚地上踩出了两个浅坑。 突然出现这条人影轻飘飘落地,黑色的长袍,黑色的披风,脸上戴着一副鬼面具,披风被气流激荡起来,如同一只振翅的蝙蝠。 “慧嗔老贼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凶残,这佛不念也罢。”黑衣鬼脸人声音苍老得如同从棺材中传出来一般,赫然正是传授高不凡武功的那位。 “汝是何人?”慧嗔惊疑地看着黑衣鬼脸人喝问。 “找你算旧账的人。”黑衣鬼脸人冰冷的双眼中露出了一丝丝恨意,声音仿佛也尖厉了几分。 慧嗔老尼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托佛,贫尼一生中惩戒过的恶人多不胜数,阁下不改过自身,反而藏头露尾的找贫尼算账,真是不识好歹。” “最应该改过自身的,是你这个恶毒的老贼尼!”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下一刻已经欺身而上,抓向慧嗔老尼的咽喉。 两人都是顶尖级别的高手,这一打起来,眼力差一点儿的人都只能看到两团人影乍分乍合,就更别说插手了。 “青若,轻点儿,呼吸不了!”高不凡虚弱地道。 杨青若一直紧紧抱着高不凡,闻言连忙放松了些,眼见后者竟然目不转珠一盯着场中打斗的两人,好像伤得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不禁既惊喜,又有些气恼,这坏蛋不会是装的吧? 白云裳见状也是目露讶意,不过也稍稍放下心来,目光也转向场中激斗的两人。 只见场中两人骤分骤合,打得十分激烈,忽然各自闷哼一声疾退开去,漫天的人影也随之而消失了,众人定睛一看,均是呆了呆,高首和高仁这俩货更是失声惊呼:“韩老实!” 高不凡此时也情不自禁地从杨青若柔软的胸怀中坐直起来,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原来黑衣鬼脸人的鬼面具竟被撕下来了,露出了一张满是唏嘘须根的脸,落魄得像星爷扮演的猪肉佬007,不是韩老实又是谁? 此刻,慧嗔老尼手里还抓着鬼面具的碎块,嘴角溢出一丝血丝,原来她用一掌为代价撕下了韩老实的鬼面具。 “韩清源,原来是你!”慧嗔老尼震惊得像见了鬼似的,声音都变尖了。 白云裳竟面色微微发白,高不凡看了看韩老实,又看了看白云裳,不由若有所思。 杨青若看着场中的韩老实,目光和表情都十分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老实这时也不装了,声音恢复了正常,冷冷地道:“慧嗔老贼尼,你肯定没想到吧?” 慧嗔老尼脸上怒气隐现,点了点头道:“贫尼的确没想到,你当年被废了的一身功夫竟然还能恢复,而且比当年更高了,韩清源,贫尼真的小看你了,你真的是个天纵奇才,竟然将佛道两家的功夫揉合在一起,自创了一门功法,如此看来,高长卿的功夫也是你传授的吧?你到底想作甚?” 韩老实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慧嗔老贼尼,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报仇雪恨,拿回一切属于我的东西了。” “阿弥托佛,看来当年就不应该留你一命的,慧静掌门慈悲为怀,不仅留你一命,还允许你们夫妇二人隐居田园,偏偏你却不知足,继续执迷不误,那贫尼今日便了此孽缘吧。”慧嗔老尼双眉一竖,再次向着韩老实攻去。 二人又激斗在一起,也不知交手了几回合,突然再次分开,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来,竟是两败俱伤之局。 “云裳,快杀了他,此人包藏祸心,传授功法给高长卿,目的就是为了灭佛,绝不能让他得逞。”慧嗔老尼盯着白云裳厉声喝道。 白云裳神色犹豫,表情似乎还有些痛苦! 慧嗔老尼见状怒不可竭地喝斥道:“还不动手,难道你真要背叛师门,背叛你师傅?” 韩老实平静地看着白云裳,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后者面色变幻,最后摇了摇头道:“师伯,云裳做不到。” 韩老实闻言露出了欣尉的笑容。 “叛徒,那就别怪贫尼清理门户了!”慧嗔老尼竟然将那串佛珠当头抽向白云裳,端的是狠绝。 韩老实面色大变,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大喝:“贼尼敢尔!” “小心!”白云裳惊呼出声,竟反过来扑向韩老实。 原来慧嗔老尼也有点小狡猾,攻击白云裳的只是虚招,目的是为了引韩老实露出破绽而已,此时那串佛珠突然转向,脱手击向韩老实的胸口,端的是快速绝伦。 韩老实关心则乱,根本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眼看就要被击中胸口要害了,白云裳抢先一步撞了过来,把他推飞出去,而那串沉重的佛珠则击中了白云裳的后背。 嘭…… 这一下势大力沉,白云裳当场如折翅的残蝶,喷出一大股鲜血,显然伤得不轻! 韩老实不由心胆俱震,纵身接住坠落的白云裳,慧嗔老尼愕了一下,不过下秒便急扑上前,趁机一掌拍向韩老实的后背。 眼看慧嗔老尼就要击中韩老实的后背了,高不凡不由目眦尽裂,浑身血液仿佛突然间燃烧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炮弹一般狂飙出去,一拳砸向慧嗔老尼的脑门,厉声大喝:“老贼尼,死!” 7017k 第601章 韩?? 慧嗔老尼本来想趁机结果掉韩老实的,突感一股磅礴无比的力量向着自己袭来,那感觉就像突然间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了一般,禁不住毛骨悚然,汗毛倒炸,急急了舍了韩老实,双手下意识地交叉举起护住头部,嘭的一声闷响,高不凡气势磅礴的一拳猛砸下来,只听得卡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如果这时候有慢镜头,你可以看到慧嗔老尼的两条前臂竟以诡异的角度折弯了,狠狠撞在自己的脸上,鼻梁也随即塌了下去,整个人往后一仰,鲜血从鼻孔处飞洒而出…… 好狂暴的一拳!!! 慧嗔老尼惨叫还来不及发出,身上又挨了高不凡一脚,然后整个人横飞出去,狠狠地撞在院墙上,那面院墙竟然轰然倒塌,碎石纷飞,烟尘漫天。 杨青若整个都石化了一般,这……刚刚还气若游丝地躺自己怀中的男人竟然突然如此神勇,威猛得像天神附体似的。 高大河等亲兵惊愕过后,不由齐声欢呼,不过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了,此刻国公爷浑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一双眼赤红赤红的,就好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令人见而生畏。 高不凡大步向着倒塌的院墙行去,从断垣残壁中把奄奄一息的慧嗔老尼扒拉出来,像一条死狗般高高举上半空。 很惨! 只见慧嗔老尼的双手软绵绵的下垂着,估计骨头都断成几截了,鼻子也塌陷下去,满脸的血污,不住地咯血,表情痛苦中夹着的惊恐。 高不凡微微歪着脑袋,一对血眸盯着慧嗔老尼惊恐的老脸,嘴角缓缓地扯开,露出了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你……你……入魔了!”慧嗔老尼惊恐万状,而高不凡已经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和一条腿,浑身狂暴的力量疯狂地涌动,看样子竟是要把慧嗔老尼给生生撕裂开两半。 白云裳不由大惊失色,高不凡的这种状态她见过,当年也是在蓟县城外,高不凡由于自己被楼主击成重伤而发怒,突然间进入了失去理智的狂暴状态,把楼主也打得措手不及的,十分之狼狈。 很明显,高不凡此刻又进入了这种可怕的状态! “高长卿,快住手,不要!”白云裳强压下伤势飞扑上去,试图阻止高不凡。 然而,高不凡此刻意识已经陷入一片混沌了,只觉浑身鲜血在熊熊地燃烧,疯狂的杀意充斥在胸臆间,杀戮便成了他的本能,一切靠近的活物都是他杀戮的对象,所以白云裳刚刚扑到,他已经一脚疾踢而出。 正处于失控狂暴状态中的他,这一脚的威力又何止暴增了数倍,光是掀起的劲风就吹得飞沙走石,白云裳即便未受伤也未必能接得住,更何况现在受伤了。 “??小心!”韩老实目此尽裂,箭一般狂飙上去,间不容发地将白云裳扑飞出去。 嘭——轰! 高不凡这一脚正中韩老实肩头,后者的肩头卡嚓一声便塌了,整个人横飞出去,竟然又撞塌了另一面院墙。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可怕的力量吓呆了! “爹!”一名少年惊叫着飞扑向倒塌的院墙,从废墟中把韩老实扒了出来,正是韩小云。 韩老实在儿子韩小云的搀扶下从废墟中了起来,看样子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右肩微微塌下,骨折在所难免。 韩老实震惊无比地望向陷入狂暴状态中的高不凡,心中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佛道同修的内家功法是他自创的,他自己本身也修练了,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这种失控的状况,不过不得不说,失控状态下的高不凡实在太强了,强得可怕。 白云裳脸色苍白如纸,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继续向着高不凡走去,口中念念有词:“云出无心,云去无意,观云自在,观世自在,观心自在……无我无妄……” 在场所有人的心几乎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紧盯场中,韩老实很想喝止,但又怕打断了白云裳的尝试。 此刻白云裳所念的正是那篇《观云自在》心法,当初高不凡第一次理智失控后,每次练功都会心烦意燥,静不下心来,白云裳便传了他这篇《观云自在》心法,很管用,此后高不凡练功再也没有出现心烦意燥的情况了。 这时,只见高不凡血红的双眸似乎波动了一下,身上散发的惊天的杀气也在慢慢回落,然而就在这个关节,慧嗔老尼忽然往高不凡的小腹狠狠地蹬去。 “不可!”白云裳失声惊呼,可惜已经迟了,高不凡身上正回落的气势猛地成倍暴涨,手上一发力,慧嗔老尼的一条手臂竟然被他生生地扯断下来,鲜血从肩头处泉涌而出。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惊傻了。 慧嗔老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接便痛得晕死过去! “阿——弥——托——佛!”一声佛号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耳膜嗡嗡直响。 高不凡抬起一双血眸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正大步飞跃起来,而就在此时,一条人影速度更快,趁着高不凡分神这一刻,嗖的一下子便来到身后,轻出一掌拍在高不凡的后颈上。 高不凡应声晕倒在地上,身上狂暴的气势也随即而消失了。 “道信师叔,张大侠!”白云裳又惊又喜。 原来此时高宣佛号飞奔而来的正是道信和尚,而把高不凡一掌击晕的汉子身形高大,满脸暗红色的络腮胡子,一双虎目如电,睥睨之间不怒而自威,赫然正是虬髯客张仲坚。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道信和尚眼见慧嗔老尼浑身鲜血,奄奄一息,不由双手合拾念了一声佛号。 虬髯客皱眉道:“大和尚,也别念你的虾米豆腐了,若不想这位老秃尼死的话,赶紧救人吧。” “那这里便拜托张施主善后了!”道信说完便抱起慧嗔老尼,又捡起那只连筋带肉的断手,腾身一跃便跃上了屋顶。 高大河见状厉声大喝:“放箭!” 高不凡那些亲卫可不管你什么大师不大师,慧嗔贼尼伤了国公爷,而道信和尚竟要把她救走,他们自然不答应,而且道信现在上了屋顶,亲卫们也不担心乱箭会伤到自己人,所以一波密集的箭雨便射过去。 咚咚咚…… 道信的后背和双腿连中了十几箭,倾刻成了刺猬一般,正当大家以为这和尚死定了,必然会一头栽下来时,道信和尚却丝毫不停留,三纵两纵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竟就这样……带着满身的箭矢消失了! 一众亲兵无不傻眼了,下巴差点没有惊掉,高大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只以为自己眼花了。 虬髯客笑了笑道:“别丧气,道信秃驴虽然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不过终究也不是铁打的,下次你们多射他几轮,气一泄他就顶不住了。” 高大河等人不由面面相觑,金刚不坏之身,那道信和尚竟如此牛比? 这时韩老实已然在儿子韩小云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神色复杂地叫了一声:“大师兄!” 韩小云也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师伯!” 虬髯客疼爱地摸了摸韩小云的脑瓜,笑道:“长高了不少,你娘亲可好?” 韩小云感激地道:“自从上次大师伯把孙爷爷请来给娘亲治疗后,娘亲的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身子骨也好了很多,不用再隔三差五就吃药了。” 韩老实沉声道:“云儿,你娘亲那不是病,而是当年被慧嗔老尼强行废去武功后留下的创伤,这种痛苦你娘亲一忍就差不多十几年了,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虬髯客皱了皱眉道:“三师弟,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吗?” 韩老实目光望向白云裳,眼神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摇了摇头道:“忘不了,也不敢忘,哪里能放得下!” “也罢,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某家也不慷他人之慨了,不过三师弟你如果想灭佛,师兄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虬髯客淡淡地道。 韩老实摇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灭佛,她的心还是向着佛的。” 虬髯客点头道:“那就好,师兄给你看看伤势。” 韩老实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折了几根骨头罢了,再重十倍的伤我都受过,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倒是麻烦大师兄给??治伤吧。” 白云裳双掌合拾道:“不劳烦张大侠了,云裳自己能料理,觉缘觉慧师姐,我们走吧!”说完举步往府门外行去。 觉缘和觉慧连忙跟上! 这时白云裳忽然又停下了脚步,韩老实本来黯然的双眼再次燃起了一丝希望。 白云裳却取出了那枚木鱼,扬手抛给了虬髯客,柔声道:“麻烦张大侠把这个还给高长卿,今日之事,云裳万分抱歉,日后佛门必作出补偿。” 虬髯客点了点头道:“慧嗔老尼今日的确做得太过了,如果她还能活下来的话,让慧静老妮把她拴起来吧,免得为你们佛门招祸。” 白云裳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大门,韩老实眼中的希望也消失了,韩小云却忍不住大声道:“韩??,你为什么不肯叫一声阿爹?” 7017k 第602章 怪胎 白云裳的脚步微微一滞,双掌合拾道:“云裳乃方外之人,小兄弟你认错人了。” 韩小云红着眼圈道:“你虽然三四岁就被别人带走了,但娘亲说你自小就很懂事,小云不相信你长大后就把爹娘都忘了。小云出生后还没见过姐姐你,但小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姐姐,因为你跟娘亲长得太像了。 你知道阿爹和娘亲这十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吗?娘亲本来就身体不好,生我那年差点就没了,虽然侥幸活过来,身子却越发的差了,几乎天天都要吃药,小云的身体也不好,自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一直不能习武,是阿爹靠着打猎赚钱买药,一点点地把小云的身体调养打熬强壮起来。 不过娘亲的身体却是不能靠吃药、泡药水就能好起来,要不是大师伯前两年专门找来了药王孙爷爷给娘亲医治,娘亲恐怕已经不在了。 你明明记得阿爹和娘亲的,却为何如此狠心,也不回来看望一下他们,难道念佛真的能让人念出铁石心肠?这样的佛念来又有何用?” 白云裳沉默了半晌,举步而行,消失在门外。 韩小云失望而愤怒,挥拳道:“我以后再也不认这个姐姐了。” 韩老实左手搭在儿子的肩头上,叹了口气道:“小云,其实你姐姐并没有忘了爹娘,每年都会偷偷到柳岸村看望咱们,只是没有现身罢了。” 韩小云愕了一下,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偷偷,不能光明正大的?而且父亲你现在伤成这样,她也不肯叫你一声阿爹。” 杨青若此时走了过来,淡淡地道:“因为你姐姐在佛前发过重誓,并且立下宏愿,一辈子皈依佛门,宏扬佛法,从此断绝一切尘缘,包括你和你父母,于她来说都只是芸芸众生而已。” 韩小云咬牙切齿地道:“那一定是那些可恶的老尼姑逼她的,当年她们看中了姐姐的资质,所以带走了她,姐姐也是为了保护阿爹和娘亲才不得不跟她们走的,可恶之极,他年我韩小云若是有了本事,一定踏平白莲庵,把姐姐抢回来!” 杨青若没再理会韩小云,目光望向了虬髯客,尊敬地道:“青若见过大师兄!” 虬髯客微颔首,有点感叹地道:“当年的小青若已经长这么大了,可是奉了杨广的旨意而来?” 杨青若点了点头,默然道:“我终究是姓杨的!” 韩老实皱眉道:“青若师妹,大隋气数已尽,杨家的江山也没了,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杨青若并未生气,神色平静地道:“总得做些什么,记得师傅说过,他的一众弟子中,天赋以大师兄最好,悟性却是以三师兄的最高,星相术数方面的造诣甚至超过了师傅他老人家,如此说来,三师兄定是觉得高齐会取代大隋了?而且你多年前就开始暗中传授高长卿功法,莫非那会已经瞧出这家伙是真命天子?” 韩老实摇了摇头道:“师妹太抬举我,我韩清源也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神,即便是现在也不敢断言高长卿就是真命天子,更何况是多年以前。” 杨青若闻言,心情颇有点复杂,既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失望,目光望向晕倒在地上的高不凡。 而这个时候,在后宅收到消息的长孙无垢等三女终于急急惶惶赶了出来,三张俏丽的面庞苍均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见到高不凡晕倒在地,而且附近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魂飞魄散,失声惊呼:“夫君!” 杨青若连忙道:“高长卿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你们都是有了身孕的人,可别太激动动了胎气。” 虬髯客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自己这个师妹果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典型的嘴硬心软。 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闻言惊魂稍定,再一看杨青若,又觉惊艳无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们,这个青衣女子跟自家夫君的关系只怕不简单。 长孙无垢有些犹疑地问:“这位姑娘可是飞羽卫的青总管?” 话说当初高不凡和高士廉一起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有一天长孙无垢给他们送饭,而杨青若当时正好也给高不凡送饭,二女便碰巧在大牢外面遇上了,当时长孙无垢虽然不知道杨青若的身份,但也隐隐猜了出来,而且她记性好,时隔多年还记得。 杨青若点了点头淡道:“本人正是飞羽卫总管。” 此言一出,刚好从外面赶来的魏征、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均面色微变,飞羽卫总管来此作甚? 杨青若干脆直言道:“本总管奉了皇上之命前来传圣旨。” 魏征登时冷哼一声道:“我齐国并非大隋的属国,齐国公更非杨广的臣子,哪来的圣旨,青总管还是请回吧。” 杨青若黛眉一扬道:“莫非这齐国是你魏征说了算?” 魏征面色一黑道:“自然不是我魏征说了算,但齐国公早已对外宣称脱离大隋,不奉旨,不纳税,” 杨青若冷道:“本总管这次不仅是来传旨,还是给你们齐国公送大礼,到底受与不受,难道不应该先问问你们齐国公?” “送大礼?”魏征和杜如晦对视一眼,长孙无忌和韩老实则若有所思。 虬髯客笑道:“不管是传旨,还是送大礼,正主还躺在地上呢,何不等三弟醒来你们再争论。”说完便把高不凡抱起来,对着长孙无垢三女问道:“麻烦三位弟妹腾一家房间出来。” 长孙无垢连忙道:“张大哥请跟我来!” 长孙无垢三女半年内先后怀孕,间隔恰在一到两个月间,最先怀上的崔诗柔已经差不多六个月了,肚子隐隐隆起,而最后怀上的长孙无垢还没显怀呢。 且说长孙无垢领着虬髯客到了后宅书房,这里是高不凡平时办公的地方,床铺一应俱全,有时处理公文得太晚,高不凡便会睡在书房里,而自从三女都怀孕后,高不凡便被老娘陈氏直接赶来书房住了,免得年轻人没个轻重节制,伤了她未出世的宝贝孙孙。 且说虬髯客把高不凡抱入房间,让大家在门外等候,然后便给高不凡检查伤势,结果一检查,发现高不凡竟屁事都没有,骨头没断,血气畅通,脉博稳定有力,也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 虬髯客不由暗叫怪哉,慧嗔老尼的武功他是知晓的,乃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顶尖高手,就是自己也不敢用身体硬扛这秃尼的一掌,三弟胸口要害中了她一掌竟然没事?难道也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虬髯客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运起内功给高不凡推宫过血了一遍便算了,最后掐了掐高不凡的人中,后者便缓缓地醒转过来,睁开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虬髯客打了个突,正准备把高不凡再次弄晕,后者却面露喜色道:“大哥几时来的?” 虬髯客暗松了口气,看来三弟已经恢复神志了,笑了笑道:“来了有好一会了。” 高不凡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认出是自己的书房,不由有些茫然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虬髯客不动声色问:“三弟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露出思索之色,当时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记得慧嗔老尼用佛珠击伤了白云裳,然后又要偷袭韩老实,此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脑海迷迷模模的一片混沌。 虬髯客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提醒道:“你差点把慧嗔老尼打死了,还撕断了她的一只手,韩老实也被你踢断了肩骨。” 高不凡吃惊地道:“真的?” 虬髯客捏着下巴的红须,点了点头道:“三弟,看来你修习的功法缺陷不止一个,而且都是致命的,第一种要自己的命,第二种是要别人的命。” 高不凡不由苦笑起来,可不是吧,要是在战场上出现第一种情况,随便一支利箭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而第二种情况一旦发作,不管是敌是友,通杀! “对了,你的伤怎么回事?”虬髯客神色古怪地问道。 “我的伤?”高不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又暗运气血,发现经脉畅通无阻,表情也禁不住古怪起来,脱口道:“我的伤好像……差不多好了!” 虬髯客牙痛般倒吸一口冷气:“三弟你真是个怪胎。” 高不凡暗忖,可不是吗,我本来就是一个穿越过来的怪胎,不仅能在水中长时间憋气,还拥有变态的自愈能力,以前的自愈能力不算太明显,自从修炼了内家功法后,似乎自愈能力也越来越强了,也不知是本身的原因,还是功法的原因,抑或是二者加成的原因。 “既然你的伤没事,便先出去给父母和弟妹们报个平安吧,也省得他们担心,对了,你所练功法的两个缺陷得尽快解决掉的,否则真的要命。”虬髯客警告道。 高不凡无奈地道:“我今天才知道传授我功法的人竟然就是韩老实,不过他自己好像也不知这功法的缺陷所在。” 7017k 第603章 陈年往事 虬髯客点了点头道:“三师弟的确并不知道,而且他本人也是这般修练的,并无刻意保留,却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 “三师弟?”高不凡讶然地看着虬髯客,后者点头道:“三弟口中的韩老实真名其实叫韩清源,与大哥我曾是同门,不过后来我们二人都脱离了师门。” 高不凡不由恍然,当初他便有点怀疑虬髯客认识传授自己功法的黑衣鬼脸人了,原来果真如此,不过韩老实就是黑衣鬼脸人,而且还是虬髯客的师弟,倒是大出乎他所料。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当年在柳岸村初见韩老实夫妇时,他便觉得奇怪了,为何老实巴交,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韩老实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而且韩老实还会骑射,种种迹象都显示韩老实是个“有故事”的人。 虬髯客瞥了高不凡一眼问道:“三弟不怪大哥一直隐瞒此事?” 高不凡洒然地摇了摇头:“大哥既然不说,应该是有不说的理由的。” 虬髯客微叹道:“以前的确不好说,但是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了,我这个三师弟天资聪明,悟性极高,被师傅寄予厚望,可惜后来却成为佛道之争的牺牲品。” “为什么?”高不凡忙问:“是不是跟小云他娘有关?” 虬髯客点了点头:“小云他娘叫白莹,法号觉仪,原是白莲庵的一名女尼,而且是整个佛门的后起之秀,乃慧静老尼的衣钵传人,当年佛道两家之争比现在要激烈得多,不仅老一辈的高手明争暗斗,就连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互相较劲,三师弟和白莹成了对手,不仅经常坐而论道,还在武功上的较量,两人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莫非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反而擦出了火花,然后喜结良缘,夫妻双双把家还?” 虬髯客哑然失笑道:“三弟你词儿还挺多的,大体上如此吧,三师弟和白莹从相斗相识,从相争到相知,然后相恋,只是纸最终包不住火的,两人的关系还是败露了。 那会儿,北周武帝灭佛才过去二十年不到,隋文帝杨坚刚建立大隋,对佛道两家的态度尚不明确,所以佛道两家的争斗尤其激烈,佛家和道家都想增强对杨坚的影响力,比斗之下,经常有死伤出现,再加上一部份有心人刻意挑拨离间,譬如大哥上次抓住的假楼主卫元嵩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当时的佛道两家真的水火不容,你死我活,试问在这样的环境下,三师弟和白莹如何有好结果?”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韩清源和白莹是不是都被废了武功?”高不凡醒起当初黑衣鬼脸人跟自己说过,自己修炼功法出问题,可能是出在身体上,因为自己不像他那样曾经成为过“废人”。 虬髯客点头道:“三弟猜得不错,三师弟和白莹也深知不能容于两家,亦不可能获得师门的允许,所以他们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着实过了几年稳定的生活,还生下了一名可爱的女儿,只是好景不长,佛道两家还是找上门来了,而佛门带队之人正是慧嗔老尼!”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慧嗔老尼脾气火爆,性格凶厉,这下坏了!” “的确如此,慧嗔老尼当时差点把三师弟夫妇二人给击杀了,亏得被后来赶到的慧静师太阻止了,但逼于压力,三师弟夫妇二人最终还是被废去了武功,各自逐出师门,他们才三岁多的女儿韩??筋骨奇佳了,也被慧静师太看中,带回了山门自小培养,顶替其母白莹作为白莲庵的衣钵传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这个韩??难道就是白云裳?” “没错!”虬髯客点了点头。 高不凡不由失了失神,这下都串连上,当年他便听柳岸村的村民提过,韩老实还有一个女儿,三岁时被人贩子拐走了,后来在辽河畔首次遇上白云裳,他便觉得此女有六七分似韩婶,敢情白云裳还真是她的女儿。 唉,看来韩老实真是个有故事的,只是这故事着实有点悲惨。 虬髯客如此洒脱不羁的人,此时也禁住又叹了口气道:“三师弟夫妇身受重伤,又被废掉功夫逐出师门,唯一的女儿也被带走了,后来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不过三师弟的确是个天纵奇才,竟然将佛道两家的功法揉合在一起,破而后立,重新练就了一身奇高的武功,而且越来越强。” 高不凡不禁露出佩服之色:“很了不起,内心强大的人即便被打败,却不会被打倒,痛苦挫折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 虬髯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三师弟的确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韩清源传授我功法的目的是什么?”高不凡心中一凛,醒起当初黑衣鬼脸人跟自己说,传授自己是功法的目的是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件事,如今看来,难道韩清源是想让自己去灭佛?又或者是灭掉白莲庵报仇雪恨? 虬髯客似乎猜到了高不凡在想什么,摇头道:“三弟放心吧,三师弟应该并不是想灭佛,到时你最好直接去问他,毕境现在他也不用再隐藏身份了,有齐国的庇护,即便是佛道两家也不敢再登门逼害他们一家了,除了慧嗔老尼这种蠢货。” “大哥当年脱离道门,想必也有厌倦了佛道两家争斗的原因吧?”高不凡道。 虬髯客这回倒是坦然地笑了笑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主要原因,大哥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推门走了出去,等候在外面的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 “夫君!”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三女眼圈微红,担忧地迎了上来。 高不凡微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高不凡一抬头,便与一道清冷的目光对上了。杨青若一袭青衣茕然立在远处,蒙面的纱布上血迹犹在,而后者见高不凡望来,立即把俏脸偏向一边,眼神仿佛又冷了几分,醋坛子估计双打翻了。 长孙无垢察言观色,心中暗叹了口气,柔声道:“夫君,青总管奉了皇上之命,据说是有圣旨要传予夫君您。” 高不凡心中一动,向杨青若走去…… 齐国公府的院墙修好了,下面的人效率还是挺高的,此刻的议事大厅内,以魏征和杜如晦为首的一众臣属都到齐了,大家一起讨论一件大事,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奉旨出兵讨伐李密,解洛阳之围。 经过了一番热烈的讨论,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出兵,倒不是“贱骨头”犯了,而是觉得有利可图。 利在何处? 第一,只要出兵就能受封齐王,这可是杨广这个法理上的天子亲封的,并非是自封的“草头王”,货真价实,含金量高,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鄙视其他“草头王”。 第二,李密迟早都是要打的,如今有天子诏命在手,正好名正言顺,占据道德制度点,奉圣旨以讨不臣。 第三,洛阳是块大肥肉,干掉李密就能吃下这肥肉,傻子才不干。 试问此等好事,魏征、杜如晦、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等眼界卓越的人才又岂会错过,所以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出兵干李密。 只是要出兵干李密,有一个问题不能回避,那就是从齐国发兵南下中原,必须得经过窦建德的地盘,这就有点麻烦了,虽说两家有盟约,还有姻亲关系,但军队若从对方地盘上借道终究受制于人,说不定还得被老窦敲竹杠。 所以这个问题得先解决掉,高不凡觉得有必要亲自跟便宜老丈人谈谈。 …………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天空又下起了雪来,院中的数株寒梅开得正艳,淡淡的梅香飘入暖阁,沁人心脾。 此时的暖阁内炭火熊熊,暖意融融,火锅里的肉汤奶白奶白的,咕噜咕噜地翻滚出诱人的香气。 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对席而坐,气氛却是有点冷。 “青若,来,吃点羊肉暖暖身子吧。”高不凡夹了一块羊肉到杨青若面前的碗里,还贴心地醮了酱料。 杨青若依旧一袭青衣,戴着面纱,只露出半张风华绝代的俏脸,淡淡地道:“谢过齐国公款待,不过青若不爱吃羊肉。” 于是高不凡又夹一块藕片过去,杨青若又讽刺道:“大冬天的吃上了鲜藕,看来齐国公真的今非昔比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高不凡苦笑道:“是老爹在自家后院荷花池里种的,入秋后都枯了,今日特意挖了几根藕来招待青若你而已,何必上纲上线。” 杨青若闻言神色稍霁,其实她来到幽州也有十几天了,这里的百姓生活如何她自然也有所了解,很明显,这里的百姓远比其他地方的要丰足,而高不凡也深得民心,之所以出言讽刺,纯粹是因为高不凡迟迟不答复出兵之事,心里委屈窝火呢! 7017k 第604章 雪上空留马行处 “天气寒冷,多吃点吧。”高不凡又殷勤地往杨青若碗里夹了两箸菜,后者微绷着俏脸冷道:“吃不下。” 高不凡哑然失笑:“不出兵你就不吃饭了是吗?” “就不吃,饿死我也不关你事!”杨青若恼道,说完脸上不由微热,这话听着颇有点撒娇赌气的味道,不过一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冒着严寒赶来,如此委曲求全,这家伙却似乎不当一回事,心中难免委屈苦涩,眼圈也禁不住红了。 高不凡见状倒是不忍再卖关子了,连忙柔声道:“青若别着急,这份差事我接了便是。” “当真?”杨青若心中一喜。 高不凡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青若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李密势大,麾下兵多将广,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杨青若是隋朝皇室,乃最坚定的保皇党,但是高不凡却是知道隋朝绝对没救了,而且他麾下的人之所以支持出兵,也不是为了挽救大隋江山,而是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有必要先给杨青若打个预防针,免得她到时候大失所望。 杨青若默然道:“我也知道李密势大,你尽力了就好,不过越王殿下还在洛阳城中,看在他曾经帮过你的份上,尽力救救他吧,行吗?” 杨青若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如今软语相求,更是让人不忍拒绝。 高不凡郑重地道:“我会的,不过要出兵洛阳,恐怕没那么快。” “为什么?”杨青若急忙问。 高不凡解释道:“瓦岗有雄兵百万,而且李密此人也是智计百出,对付他得有万全准备,齐国目前的兵力得重新部署才行,再加上后勤准备工作,最快也得等明年二月之后才能成行。” 杨青若闻言有点失望,不过也明白高不凡所说的是事实,如今齐国还有近半兵力留在临榆关外,各处地盘也要分兵把守,如果出兵洛阳攻打李密,的确得重新部署才行,花费一两个月时间已经算短了,幸好,洛阳城防坚固,而且贮备充足,如果没有内鬼接应,再守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高不凡看着杨青若略带失望的样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历史大势浩浩荡荡,顺者昌逆者亡,无论是谁,逆潮流而动,最终也逃不过败亡的结果,强横如张须陀又如何?还不是身死兵灭! 高不凡很想劝杨青若认出现实,但又不忍心去劝,也知道劝不住,因为再富强的皇朝也有乱臣贼子,同理,再腐朽没落的帝国,同样不缺鞠躬尽瘁,可歌可泣的忠臣,譬如屈原,譬如文天祥。 此时,杨青若忽然抬起头,清澈得如一泓秋水般的双眸定定地看着高不凡,问道:“当年从火山口底下逃出来后,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还记得吗?” 高不凡心中一阵微悸,反问道:“哪句?” “你说你无意为官,只想养马赚钱。” 高不凡点头道:“这的确是我当时的想法,不过在时代的大潮之下,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呢,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的。” 杨青若皱眉道:“那么你现在的想法改变了?” 高不凡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明白了!”杨青若轻叹了口气,默默地解下了蒙面的纱巾,露出了那张绝世倾城的姿容来,顿时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高不凡略略失神,有点抱歉地道:“青若……” 杨青若轻摇了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能理解,所以也不怪你,不过能不能答应青若一件事?” 高不凡连忙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若是你日后有幸坐了江山,请善待杨家后人。”杨青若轻咬着贝齿,垂目低眉,神色黯然。 高不凡心中一热,伸手握住了杨青若的柔荑道:“世事难料,假设出来的事,我不敢作出承诺,但只要是青若你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所以,以后陪在我身边好吗?” 杨青若微微一颤,慢慢把手抽了回去,轻道:“我明日就得赶回江都向皇上复命了!” “这么快!”高不凡失声道,失望之极。 杨青若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狡黠,夹起一块藕片轻咬了一口,轻道:“很脆,你也尝尝吧!” 高不凡心情有点糟糕,忽然间没有胃口了,杨青若抬头瞥了前者一眼,问道:“齐国公为何不吃?” 高不凡没作声,杨青若夹了一块肥美的羊肉到前者的碗里,道:“天气寒冷,多吃点!” 这话高不凡听着耳熟,叹了口气道:“吃不下!” 杨青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淡道:“我先回一趟江都复命,顺便去办一件事,办完事就回来找你,到时天天盯着你,你不要觉得我烦才好。”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大喜,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激动地道:“此言当真?” 杨青若见到这家伙高兴得如此忘形,有点好笑,心里还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甜意,白了某人一眼道:“堂堂国公爷,跟只大马猴似的蹦上蹦下,也不嫌失礼!” 高不凡喜极,才不管这些,一把将杨青若温香软玉一般的娇躯抱起来,大笑道:“管他公候还是马猴,只要青若愿意留在我身边当母猴就行。” 杨青若又气又羞,打了某人的胸口一下,嗔道:“快放我下来,外面有士卫值守呢,没个正经,呸,你才是母猴,贪心不足的家伙,你们家后宅已经有三骂人母猴了。” 高不凡大言不惭地地道:“堂堂国公爷,三只母猴不多,再多一只也无妨。” “你……不要脸!”杨青若羞恼地给某人的腰间实施了指刑,后者吃疼之下才老实了,不得不把某怀中的漂亮母猴放下来。 杨青若满脸绯红,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瞪了某公猴一眼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动手动脚,要不然……我现在就回江都去。” 高不凡揉着腰间,夸张地呲牙裂嘴道:“不碰,打死也不碰了,总管大人下手真狠。” 杨青若虽然明知这家伙是装的,不过还是有点担心,伸出玉手给某只公猴揉了揉。 高不凡顿时眉开眼笑,杨青若白了他一眼,又夹了一块羊肉到前者碗里,没好气地道:“快点吃吧,都冷了。” “谢谢总管大人!”高不凡美滋滋地吃起来。 杨青若提起酒壶,斟了两杯温酒,此时屋外的风声更加急了,雪花落在屋顶上发出沥沥淅淅的声响,屋内的气氛反而显得更加温暖和温馨了。 高不凡忽然醒起了一件事,问道:“青若刚才说回江都复命,还然后要办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杨青若的俏脸顿时现出犹豫之色,高不凡心中一动道:“楼主?” 杨青若也知瞒不过这家伙了,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楼主的身份已经有眉目了,而且很早之前我便撒开了一张大网,也该到收网的时候,这次断然不会让他再跑掉。” 高不凡皱起了剑眉,有点担心地道:“楼主的武功深不可测,青若你可要小心点,万万不能大意了。” 杨青若心中一暖,柔声道:“我会的,而且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一定能抓住他。” 高不凡还是有点不放心,楼主的武功实在太变态了,他至今还有阴影,于是把暖阁的门打开,对着外面叫道:“高大河!” 高大河嗖的闪了出来,肃然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自从前几天出了慧嗔老尼这件事,魏征等人后怕不已,把亲兵队长高大河喷得体无完肤,所以如今高大河特意加强了国公府的防卫,人手比以往多了两倍,而他本人也基本上寸步不离,随叫随到。 且说高不凡吩咐了几句,高大河便转身离开了,片刻之后返回,把一个木盒子交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接过盒子转身回到暖阁中,杨青若见状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高不凡把木盒子放到杨青若面前,后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两枚圆形的黑疙瘩,摸了摸,应该是生铁制的,十分之沉,不由更加好奇了。 高不凡介绍道:“这玩意叫雷震子,看到那条引线没有,只要点燃,烧到尽头就会爆炸,威力巨大,就连大哥那样的绝顶高手也禁受不住,所以使用时千万要小心,切记切记!” 杨青若闻言面色顿时凝重起来,点头道:“我知道了。” 高不凡把木盒的盖子盒上,又提醒道:“这玩意威力虽大,但不能沾水,记得要妥善保存,轻拿轻放,猛烈的撞击也有可能引爆。” 杨青若凛然点头,看来这雷震子又是这家伙发明出来的新武器了。 第二日,雪停了,杨青若的去意显然十分之坚决,也不管高不凡和长孙无垢诸女挽留,骑上马,踏着积雪离开了蓟县城,急急赶回江都。 片刻之后,那一骑缥缈的青影便消失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空留两行蹄迹一路延伸到官道的尽头…… 7017k 第605章 狠辣果断 李密自从击败了张须陀后,声名远播,威望已经远在翟让这个大当家之上了,而翟让也十分识趣,在多方暗示和劝说下主动退位让贤,推举李密为瓦岗军的首领。 李密假意辞让,最后在翟让的坚持之下,终于“免为其难”地答应担任瓦岗军的首领,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李密在巩县城南郊外设立祭坛,祭天登位,自称魏国公,以洛口为都城,年号称作永平元年,下发的文书落款为行军元帅魏公府。 随即,李密任命了亲信房彦藻为左长史,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得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又任命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祖君彦为记室参军,其余的人各按等级授予官职。 而对于有拥立之功的翟让,李密也投桃报李,封了他为司徒,秩正一品,并加爵东郡郡公。 李密的确是个十分了得之人,当上了瓦岗军的老大后,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先是击败了越王杨侗派来进攻瓦岗的大将刘长恭,接着又夺下了兴洛仓和回洛仓,虎牢关守将裴仁基由于受到朝廷猜忌,干脆也献关投降了李密。 至此,李密已经扫清了进兵东都洛阳的所有障碍,七月份兵围洛阳,而这个时候李渊也在太原起兵,加紧进攻关中,随后杨广派了王世充救援东都。 李密和王世充在洛阳附近激战数次,最终把王世充击败,王世充仅以身行免,躲进洛阳城中不敢再出战。这个时候,李密在瓦岗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了,而瓦岗军也成为公认实力第一强的起义军,大有气吞中原,定鼎江山之势。 现实就是如此,当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创业,刚开始的时候一无所有,大家肯定都十分团结,吃苦耐劳,不计较个人得失,但是呢,一旦创业有所成,家底越来越厚的时候,危机就出现了,大家为了利益上的分配出现矛盾,明争暗斗,甚至兄弟反目,最终的结果,要么拆伙,要么就是心黑手狠的那个独食自肥。 如今瓦岗军的内部就差不多是这种情况,正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翟让虽然主动退位让贤,但他毕竟是瓦岗的创始人啊,在军中号召力还是很强的,而且作为司徒的他,手下也率领着一支兵力不弱的军队,拥护他的还大有人在。 相比于李密这个人,翟让虽然比较平庸,但是为人还算宽容大度,否则当初也不会主动把第一把交椅让出来,不过翟让也有个毛病,那就是耳根子比较软。 眼看瓦岗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大有定鼎中原之势,而作为首领的李密极可有能会当上皇帝,这个时候,翟让手下的人便开始眼红了,首先是心腹王儒信,私下里劝说翟让废掉李密,把大权重新收回来,接着是亲大哥翟弘也跑来劝翟让把老大的位置抢回来。 翟弘这货本来就粗鄙且愚蠢,估计也是有意想让李密听到,竟不分场合,当众跟翟让道:“让弟,瓦岗本是你创立的,论功劳没人比得过你,将来要是得了天下当皇帝,只能你来当,绝不能给了别人。” 翟让尴尬之极,当众训斥大哥翟弘胡说八道,而后者却不以为然,还大言不惭地反驳道:“皇帝只有一个,九五之尊号令天下,怎能让给李密来当呢?让弟你要是不想当,那大哥我来当好了,反正绝不能让给外人。” 嘿嘿,这货还真敢说,结果这番话传到了李密耳中,李密自然是十分恼火,不过以他的城俯,还能忍而不发,但也对翟弘起了杀心。 翟弘这蠢货大放厥词之后,发现李密也没把他怎么样,于是更加有恃无恐了,不仅不听李密的号令,还经常折辱李密麾下的谋臣和将士,就连作为长史(相当于秘书长)的房彦藻也没逃过,所以李密麾下的人都恨极了翟弘。 话说翟让这个人的优点是比较宽宏大度,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比较贪财,有一次,一名叫崔世枢的官员跑来投靠李密,正好被翟让撞见了。翟让眼见这个崔世枢拖家带口,还拉来了几十车的家私细软,于是便命人把崔世枢抓起来,逼其把带来的财物全部“献”给自己。 这件事自然让李密相当光火,翟让这么做,分明是没把自己这个魏公放在眼内啊,而且此事传了出去,还有人敢来投靠自己吗? 而恰好这个时候,翟让宴请李密的记室参军刑义期,刑义期由于去晚了,受到了翟让的责罚,打了三十军棍,打得是屁股开花,鲜血直流,跑回来找李密哭诉。 如此种种,李密终于憋不住了,勃然大怒,房彦藻见状暗喜,立即煽风点火道:“好教魏公得知,上次翟司徒还怪属下,说属下上次攻破了汝南郡,得了大量的财物,却只分给魏公的自己人,一个子儿也不分给翟司徒和他麾下的人,而且翟司徒还说……” 李密皱眉冷道:“翟让还说了什么?” “属下不敢说!”房彦藻小心翼翼地道。 “说!”李密面现怒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房彦藻这才讳莫如深地低声道:“翟司徒还说,就连魏公你也是他一手拥立的,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李密眼中寒芒一闪,面色也阴沉下来,盯着房彦藻道:“翟让真的如此说?” 房彦藻恭身肃然道:“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然后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翟让刚愎贪婪,有无君之心,魏公要及早图之,否则悔之晚矣!” 李密面色变幻不定,眼中的冷意渐渐凝聚成一股森冷的杀机,淡道:“日前本国公新得了一把好弓,邀翟司徒明日过营来饮酒观赏一番。” 话说翟让不仅好财,还有收藏兵器的嗜好! 房彦藻一听便知道李密对翟让起了杀心了,不由暗喜,连忙写了请帖,派人给翟让送了过去。 翟让哪料到李密竟然会摆鸿门宴对付自己,第二日便欢欢喜喜地跑来赴宴了,还把单雄信、王儒信、翟让等亲信也带来了,而且也没携带兵器。 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入席落座了,李密见翟让带来的士卫守在四周,便笑道:“天气寒冷,诸位兄弟也下去吃点酒菜暖暖身子,不必在此站着伺候。” 翟让闻言也不起疑,挥手道:“既然魏公赐酒,你们都各自高乐去吧,不必在此站着。” 翟让那些士卫大喜,便离开大帐,去别的帐中喝酒吃肉去了。 支走了翟让的士卫后,众人便开始饮酒作乐了,几杯酒下肚,翟弘这货便又开始得瑟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魏公现在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不给俺翟弘发贴,要不是沾了让弟的光,俺今日可就喝不上魏公这顿酒喽。” 李密心中冷笑,他之所以没请翟弘,本来是另有打算了,怎料这蠢货竟然不请自来,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了,不动声色地道:“弘爷误会了,密本以为弘爷不在此间,所以才没给您发贴。” 翟弘见李密对自己如此恭敬,一口一个弘爷,还以名字自称,不由暗爽,便好整以暇地道:“没关系,下次记得就好。” 王伯当和蔡建德对视一眼,心中冷笑连连,还有下次?下次让阎罗王请你喝酒吧! 单雄信有点看不过眼了,连忙岔开话题道:“魏公不是新得一张好弓吗?何不取来一观?” 翟让顿时也来了兴趣,点头道:“差点忘了今日的正事,连魏公都说是好弓,想必定是好弓了,请魏公赶紧拿出来让大家先睹为快吧。” 李密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一名亲兵便用托盘端了一把铁胎弓进来,逞到翟弘的面前,后者一见,顿时眼前一亮,脱口道:“好弓!” 这把铁胎弓确实十分精美,两端还特意铸成了虎头状,翟弘一见便喜欢之极。 李密微笑道:“请司徒试弓!” 翟让兴致勃勃地取了弓,先是试了试弓力,然后猛然发力把弓弦拉满,众人不由轰然叫好,而就在此时,站在翟让身后的蔡建德突然拨刀,一刀砍下了翟让的头颅,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溅,而翟让的头颅更是直接滚落在桌子上,把满掉的酒菜砸得一片狼藉。 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翟弘那货更是差点吓尿,跳起来就要往外逃,结果又被王伯当一刀拦腰斩成两截,而翟让的心腹王儒信想逃,同样被蔡建德捅杀了。 单雄信反应快,一脚踢翻桌子,夺路往外逃,守在门外的李密亲兵见状挥刀就砍。 单雄信的武艺不俗,奈何没有兵器在手,干翻了几个亲兵后还是被砍伤了,眼看就要死在亲兵的刀下,李密大声喝道:“住手!” 亲兵们闻言收起兵器退了开去,单雄信惊怒地质问道:“我等犯了何罪,魏公竟下此杀手?” 李密和颜悦色地道:“雄信,密与诸位举义兵是为了除暴政,解天下百姓倒悬之急,而翟让却独断专行、贪婪暴虐、凌辱同僚、对上无礼,欲图不轨,密不得不先发制人,如今只诛杀翟让一家,诸位只要不干涉,绝无性命之忧。” 单雄信面色变幻不定,捂住血淋淋的手臂默不作声。李密上前亲自给单雄信包扎了伤口,安抚道:“误伤了雄信你,密之过也,密在此向雄信赔个不是,还望雄信不要介怀。” 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单雄信还能说什么,而且翟让、翟私、王儒信都死了,如果他单雄信不识相,必然也是身首异处的下场,也只能够俯首称臣保命了。 李密做事狠辣果断,杀了翟让兄弟后,立即派兵控制了翟让的营地,把所有骨干抓起来,防止他们闹事,又杀掉了翟让的所有亲属和亲信,将翟让的军队牢牢控制在手中。 7017k 第606章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由于刚下过雪,地上十分湿滑,秦叔宝却走得很稳,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一步步往瓦岗寨的寨门行去,他的肩头上挑两大捆干柴,少说也有三四百斤,远远望去,就像一堆移动的小柴山。 负责把守寨门的瓦岗军士卒对秦叔宝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寨门放行,而秦叔宝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走了进去。 眼看着秦叔宝走远,其中一名守门的士卒禁不住乍舌道:“这家伙的力气是真的大。” 另一名士卒点头附和:“可不是,据说秦叔宝的兵器是两根熟铜锏,每一根都有四五十斤重,咱们双手都未必能举起一根,人家挥舞双锏却跟玩似的,一锏下去,能把战马的脊骨也给打折。” 第三名士卒却撇嘴道:“那又有什么用?秦叔宝再厉害也不肯效忠魏公,养着他不过是浪费米饭罢了。” “嘿,也不能这么说,秦叔宝每天打几百斤柴回来送到火房,也算是干活了,人家并没有吃白饭。” “柴能值几个钱,还不够那老太婆的请大夫和汤药费呢。” 秦叔宝的听力好,把几名士卒的议论听在耳中,不由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来到山寨中的火房,将两捆干柴卸下,然后一声不哼地离开,回到了后山的一座草庐前。 这座草庐是秦叔宝自己搭的,虽然李密提供了更舒适的房子,但是他不想欠李密的,所以搭了这间草庐,把老母也搬进去住下。 眼下正是大业十三年的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刚下过雪的天地白茫茫的,天空阴沉沉,朔风如刀,冷彻心肺。 秦叔宝站在草庐前倾听了一会,没有到听咳嗽声,估计老母亲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推门进去,免得吵醒了老人家。那道柴门开关时的动静太大了,就跟鬼叫似的,而且开门也会带进去冷风,肯定会吵醒老母亲的。 秦叔宝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也看着茫茫的积雪发呆了半个时辰,这样枯燥无味的日子,日复一日的,他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不过他并不觉得难熬,因为这里有他要守护的人,他是个大孝子,有老母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守在老母身边,让他感到踏实。 当然,每当想到张将军,秦叔宝也会感到内疚和自责,自从得知张将军败亡之后,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差点便掉了性命,整个人瘦了一圈,要不是秦母哭着劝说,估计他已经绝食而死了。 之后,秦叔宝便在后山搭了这座草庐,秦母对写信把儿子召来瓦岗这件事也很后悔,便执意跟着儿子住进了草庐。李密得知后便明白秦叔宝不太可能再为自己所有了,从此不问不闻,仿佛已经把两人遗忘。 且说秦叔宝发呆了半个时辰,草庐中便传来了咳嗽声,显然是秦母醒了。自从入冬后,秦母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每天睡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过每次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比闹钟还要准。 秦叔宝连忙推门走了进去,秦母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听到门响便问道:“是琼儿回来了吗?” “娘亲,是我!”秦叔宝走到床边道。 秦母摸索着拍了拍床边道:“琼儿快坐这儿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母两眼昏花,显然眼神不太好,秦叔宝坐到床边,顺手把火炉烧得更旺一些。 “琼儿身上咋这么冷?快捂一捂吧。”秦母摸了摸秦琼身上,发觉冷嗖嗖的,连忙取了身上盖着的被子,便要披到秦琼身上。 秦琼连忙把被子盖回老母身上,笑道:“孩儿并不冷。” 秦母叹了口气道:“吾儿本该是沙场上纵横无敌的骁将,却因为为娘而困身于此,早知道……” 秦琼连忙打断道:“侍奉孝敬母亲是为人子女的本份,娘亲病了,琼儿自然得在床前侍候着。” 秦母沉吟了片刻,道:“李密此人胸怀大志,而且学识和智慧过人,吾儿为何不肯效忠于他?难道你还在因为张将军之事怨恨李密?” 秦琼垂首道:“我不恨李密,只恨我自己,张将军阵亡,孩儿的责任最大。” 秦母叹了口气道:“琼儿不应该恨自己,应该恨为娘才是,毕竟是为娘写信把你召来的。” “孩儿不敢!” “琼儿只是不敢,看来对为娘还是有怨气的!” 秦琼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猛磕头道:“孩儿对娘亲绝对没有半点怨气,孩儿只不过内疚,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秦琼对不起张将军,对不起在大海寺前战死的袍泽兄弟,孩儿本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在那儿的。”说完不由泪流满面。 秦母探手四处摸索,最后摸到了秦琼满是眼泪的脸,疼惜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可苦了吾儿,也罢,既然吾儿不想效忠李密,为娘也不再强逼你了,咱们回齐郡去吧。” 秦琼摇了摇头道:“如今天气寒冷,娘亲的身体又不好,如何禁受得起长途跋涉奔波,还是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些,娘亲的身体好转了再作打算吧。” 秦母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吾儿既然不肯效忠李密,却住在这里白受人家的恩惠,总是不太好。” 秦琼沉默了片刻,这才道:“前段时间,李密杀了翟让和翟弘兄弟全家了。” 秦母愕了一下,良久才摇了摇头叹道:“那李密真是……可惜了,看来吾儿不效忠他是对的。” 秦琼道:“李密雄踞中原,本有问鼎天下之机,只是他太急太绝情了,杀了翟弘兄弟,看似稳固了地位,实则寒了太多人的心,队伍以后要不好带了,再无问鼎的可能。” 秦母惋惜地点了点头:“看来吾儿看得还是很清的。” “孩儿现在每日都下山砍柴,再加上当初带来的马匹,其实孩儿也不算欠李密的了,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孩儿就带娘亲你回齐郡,从此陪伴你老人家怡养天年。”秦琼道。 秦母又点嗯了一声,绝口不再提效忠李密的事了,两母子又聊了一会,秦母便打起呵欠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秦琼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轻道:“娘亲要困了便睡一会,孩儿做晚饭去。” “也好!”秦母应了一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又瞌着了。 ………… 韩老实的右肩骨头断了几根,已经重新接上,并且固包扎定好了,即便如此,他也没闲着,或者说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韩老实的左手还能动,仍然能使用铡刀,而且父子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把草料铡得又快又好,铡完草料后便搬去马厩中喂马。 话说韩老实父子本在御风马场干活的,但是去年便调回到了国公府,工作还是喂养马匹,不过要比在御风马场轻省一些,居住条件和待遇条件也更加优厚一些。 高不凡来到马厩时,韩老实父子二人正在喂马,韩小云连忙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高不凡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父子二人喂马,韩老实还是那副须根唏嘘的落拓模样,吩咐道:“小云,去取两袋豆料来吧。” 韩小云应声行了开去,韩老实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问道:“齐国公可有事?” 高不凡微笑道:“我现在该叫你韩叔,还是前辈?” “齐国公还是叫我韩老实吧,以你现在的身份,这两个称呼我都受不起。”韩老实老实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好吧,那本国公便叫你韩老实了,能不能聊聊?” “齐国公是不是想问,我当年为何要传授你功夫?” 高不凡又点了点头。 韩老实道:“如果说我只是想找个传人,不知齐国公会不会相信?” “信,但是又不全信。” “为什么?” “因为小云不能习武,而你苦费心血自创的功法不想失传的话,总得找个人传承,不过你看中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传承功法那么简单,对吧?” 韩老实点头道:“没错!” “那另外的目的是什么,你上次说了,要借助我完成一件事,难道真如慧嗔老尼所讲,你想利用我灭灭佛,来替你报仇?” 韩老实摇头道:“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 “现在说了你也做不到。” “不妨先说来听听。” 韩老实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想必大师兄已经跟齐国公说过我们一家的遭遇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不痛恨佛门,只恨那些逼害过我们一家的人,我将佛道两家的功法揉合在一起修行,不仅仅是为了恢复武功,也是想证明佛道两家是可以融洽共存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你想化解佛道两家几百年来的争斗?” 韩老实点头道:“这是我小云他娘共同的想法,但是仅凭我们自己,即便武功天下第一也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景,而你高长卿将来或许有这个能力。”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将来的事且不必论,但是当年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山野小子,你是如何看中我的?” 韩老实目光古怪地盯着高不凡,后者被盯得有点头皮发麻,那感觉就好像那晚在观星楼上,被安伽佗那对死鱼眼盯着的感觉一般,整个人仿佛都被看穿。 韩老实收回目光,淡道:“第一次见到齐国公,我就觉得齐国公是个特别的人,或者说,齐国公自降生到这个世上,就是一个特别的人。” 高不凡心中微凛,莫非韩老实竟瞧出自己是个穿越者?不动声色地道:“什么意思?” 韩老实抓起一把草料扔到马槽里,淡道:“非常人做非常事,如今看齐国公的成就,我当年并没有相算错,齐国公的面相很是古怪,本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让人捉摸不定,偏偏又贵不可言,拥有无限可能。” “你还会看相?”高不凡讶然道,心里却莫明的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并不知自己是穿越者的事,不过作为一名穿越者,自己对于这个历史位面来讲,岂不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吗?这真的能从面相上看得出来?未免也太过玄乎了些。 韩老实竟露出一丝傲然之色道:“若论星相术数,李淳风未必在我之上,若论相术卦象,我未必在袁天罡之下!” 高不凡沉默了片刻,竖起大拇指,吐出两个:“牛比!” 韩老实波澜不惊地道:“齐国公说话的方式和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有时我甚至觉得,也许齐国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高不凡微微一震,点点头头,故作神秘地道:“没错,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韩老实沉默片刻,从口中吐出四个字:“你娘牛比!” 高不凡差点便一头栽倒! 这时韩小云扛着两麻包豆料过来了,看来这小子的力气不小,身子骨是越发的强壮了。 韩老实有点惋惜地道:“小云错过了修炼内家功法的最佳年龄,不过在我的调教下,身手还是不弱的,当个斥候没有问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们舍得,我会安排。” “舍得肯定不舍得,但我不想把他养废了,这个年龄,应该放手让他出去闯。”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到李靖大将军麾下磨砺一下吧。” 韩老实感激地点了点头,高不凡离开了马厩,回到了前衙,刚刚坐下来办公,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等人便联袂而至了,脸上均带着一抹喜色。 高不凡笑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长孙无忌笑道:“的确是件喜事,刚收到消息,李密杀了翟让兄弟一家,如今的瓦岗已经是李密一个人的瓦岗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道:“李密走了一步臭棋,可惜了!” 杜如晦笑道:“可是这对咱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此前属下还担心不是李密的对手,岂料李密竟然做出此等凉薄之举,从此瓦岗内部必然人心离散,攻打李密正当其时,真是天助我齐国也!” 7017k 第607章 两个怂人 当杨青若风尘仆仆地赶回到江都时,已经是大业十四年的正月初五了,她没有休息,径直便进了江都宫向杨广复命。 “高长卿真的答应出兵了?”杨广又惊又喜,还有点狐疑,很明显,高不凡答应得如此痛快,又引起了他的猜忌,担心驱虎吞狼,最后却遭到更厉害的反噬。 杨青若点头道:“高长卿已经接了圣旨,不过最快也要二月份才出兵。” 杨广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青若你也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杨青若转身退了出去,杨广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变幻不定。萧皇后见状不由奇道:“高长卿答应出兵救援东都,这是好事啊,皇上为何好像并不开心,还忧心忡忡的?” 杨广沉声道:“高长卿也不是省油的灯,朕命他救援东都无疑是在驱虎吞狼,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萧皇后闻言娇笑道:“那不是挺好吗?让高长卿和李密斗个你死我活的,皇上可以坐收渔利。” 杨广摇头道:“高长卿并非蠢货,怎会如此轻易被朕利用?” 萧皇后蹙眉道:“皇上的意思是,高长卿另有所图?” 杨广冷笑道:“必然如此,李密垂涎东都,高长卿难道就没有贪念?他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痛快,估计也在打东都的主意。” 萧皇后不由凄然道:“那该如何是好?要不皇上收回圣旨,不用高长卿出兵了,一个李密已经够越王头疼的了,若是再来一个高长卿,越王如何抵挡得住!” 杨广冷然道:“妇人之见,朕是天子,金口玉牙,圣旨既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不过高长卿他想占便宜,门都没有,朕会写信给侗儿,让他提防高长卿,不许齐军寸兵入城,到时高长卿即便真有所图也无法得逞,只能老老实实地跟李密死磕。” 萧皇后喜道:“皇上英明,不过正如皇上所讲,高长卿会那么蠢吗?” “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只要高长卿率兵到了中原,李密又岂会容得下他,到时就轮不到高长卿想不想打了,而且他想染指东都,也必须先把李密打败,当然了,若想马儿跑,总得给些甜头的,只要高长卿打了胜仗,朕就给他封官,给他赏赐。”杨广冷笑着道。 萧皇后媚笑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皇上自己拿主意就好,不过前段时间皇上不是打算重修丹阳宫吗?那现在还修不修了?” 杨广点头道:“当然修,高长卿未必能打败李密,朕先把丹阳宫修起来,若高长卿打败李密,朕就返回东都,若高长卿战败,那朕就迁都丹阳(南京),从此绝了回返的念头。” ………… 话说杨广当初从东都到江都时,带了十万骁果军,这些骁果军都是在关中招募的,换而言之,骁果军都是关中人,至今已经跟着杨广滞留江都两年多了,难免思乡心切,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关中,所以杨广下旨修建丹阳宫,试图迁都丹阳的消息一出,登时在骁果军内部掀起了不少波澜,人心浮动不安。 因为一旦杨广迁都丹阳,那么便意味着骁果军要永远定居在江东,远离关中,远离故土,远离家乡亲人,一辈子无法再见到父母妻儿,于是乎,不少骁果军萌生出逃离江都的想法,其中就包括了武贲中郎将司马德戡。 司马德戡此人率领一万骁果军驻扎在江都城内,直接负责杨广的安全,算得上是杨广的心腹亲卫了,就连他都萌生出逃离的想法,榀见杨广眼下的确已经离心离德,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然而,杨广此时竟然还对逼在眉睫的危机一无所觉,妄图迁都丹阳,无疑是取死之道。 本来司马德戡只是想掠夺一些物资逃离,作为返回关中的盘缠的,并没有弑君叛乱的胆子,偏偏这件事却让宇文化及收到了风声。 宇文化及把父亲宇文述郁郁而死的账都算到了杨广的头上,所以十分愤恨,这一晚,他把司马德戡请到了家里好酒好招待了一番,还把自己两名美貌的姬妾召供其享用。 司马德戡这货本来就是酒色之徒,在醇酒美人的助兴之下,很快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全盘计划都告知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一听司马德戡的打算,大为鄙夷地道:“司马将军手握一万骁果禁军,把控整座江都城,居然只打算掠夺些须财物便仓皇逃去,未免太过没出息息了些,简直殆笑大方之家,若传出去,绝对笑掉别人的大牙,以后也甭想在军中混了。” 司马德戡一听,不由窘得面红耳赤,反唇相讥道:“站着说话不腰痛,至少老子敢干,你宇文化及敢吗?” 宇文化及此时也有几分醉意,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这货一拍胸口道:“怎么不敢,要是我宇文化及手里有兵,绝不会像你那么怂,抢点财物就开溜,多没出息!” 司马德戡不服气地道:“那宇文少卿可有以教我?” 宇文化及慷慨激昂地道:“如今天下大乱,大隋早已名存实亡了,司马将军手握精锐禁军,何不趁此机会干一番大事业?” 司马德戡闻言酒意上涌,一拍额头道:“好主意,也好,那本将军就干脆干一票大的。” 宇文化及闻言暗喜,竖起大拇指道:“有种,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司马将军敢想敢干,真英雄好汉也,来,咱们走一个。” 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举杯一饮无而尽,哈哈大笑,正所谓酒是色之媒,二人酒喝多了,胆子大了,兴趣也上来了,各自搂了一名姬妾恣意摆弄,然后便摁在席上挞伐,场面不堪入目。 第二日,两人酒醒了,回想起昨晚的事,均惊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各自散去,敢情两个怂人昨晚只是喝高了口嗨罢了,还没真敢动手的。 不过,这一晚无疑也埋下了导火索,一颗疯狂的种子也在两个怂人的心中生根发芽,等春天一到,必然会疯狂地生长,最终结出疯狂的果实。 7017k 第608章 江都宫变(上) 今天是正月十五灯节,杨广跟往年一样,在江都宫内燃放花灯,并把后宫妃嫔,还有得宠的大臣都请来一起饮酒作乐,观灯赏月。 席间,杨广还即庆作了一首诗,诗曰:**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 其实隋朝的正月十五并不叫元宵节,也不叫上元节,就叫正月十五,又或者叫灯节,民间流行燃灯祭佛,所以杨广这首诗明显也与佛教有关。 杨广也许是心血来潮,突然念起已故老臣宇文述的好,所以今晚这场晚宴竟把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也请来了。 杨广的这场赏月晚宴直到过了子时才结束,大臣们纷纷告退离开,宇文化及兄弟也乘着月色踏出了江都宫的宫门,正准备登车而去,暗影中大步行出一个人来,径直向着宇文化及兄弟二人行去。 “什么人?站住!”宇文化及的随从倒是警惕,立即厉声喝止,并上前拦截。 “是我,司马德戡!”来人站定沉声道。 宇文化及遁声望去,果然见虎贲郎将司马德戡混身披挂,腰挂配刀,静静地站在丈许外,不由心里打了个突,陪笑道:“原来是司马将军,不知有何见教?” 司马德戡淡道:“也没什么紧要事,只是刚好巡查完宫城,趁着月色还好,约了几位好友一起喝酒赏月,宇文少卿要不要一起前往喝两杯?” “这个……现在已经夜深了,不过也无妨,难得司马德戡将军盛情邀请。”宇文化及本来想推迟的,但见司马德戡目光闪烁,手按刀柄,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忙改口答应下来。 宇文智及那货一听有酒喝,立即道:“司马德戡将军只请大哥,不请我,是不是太过厚此薄彼了?” 司马德戡笑道:“宇文二爷如果肯赏脸,一起来喝两杯也无妨,反正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嘿嘿,那还差不多,我宇文智及不久前才喝了御酒,想必司马将军这顿酒还是有资格喝的。”宇文智及得意洋洋地道。 宇文化及却是厉声斥道:“闭嘴,这里哪有你这废物说话的份,滚回家去。” 宇文智及吓了一跳,不明白大哥为何突然发如此大火,不过他本来就惧怕宇文化及,老子宇文述死后,宇文化及更是成了宇文家的一家之主,宇文智及对宇文化及的惧怕就更甚了,立即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登上马车离去。 司马德戡好笑道:“长兄如父,宇文少卿果然好威风,还二爷治得服服帖帖的。” 宇文化及陪笑道:“我这个二弟几十岁人了还是不更事,倒是让司马将军见笑了,不知在何处喝酒,还请司马将军前面带路。” 司马德戡道:“离这并不远,宇文少卿请随我来。” 宇文化及只好忐忑地跟着司马德戡往前行,沿着宫墙往前走,没多远就是右掖门,平时宫禁侍卫均由此出入。 且说司马德戡带着宇文化及从右掖门进了江都宫,来到平时当值宿卫休息的地方。宇文化及一见便犹豫了,止步不前,司马德戡淡淡地道:“宇文少卿为何止步,莫非是嫌这里过于简陋?” 司马德戡眼中冷芒闪闪,杀机隐现,宇文化及心中一寒,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内果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已经有两个人在那等候了,正是虎贲郎将元礼,还有监门直阁裴虔通,此二人均是负责宿卫的高级军官。 “哎哟,宇文少卿来了!”元礼站起来笑吟吟地道。 “我就说嘛,宇文少卿肯定会赏脸的。”裴虔通也笑着起身相迎,十分之热情。 宇文化及一见这阵仗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隐隐有点后悔那天撺掇司马德戡干一票大的,现在竟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司马德戡目光炯炯地盯着宇文化及道:“宇文少卿,请坐吧!” 宇方化及只好硬着头皮坐下,陪笑道:“几位将军真是好雅兴,化及受宠若惊呀。” 元礼给宇文化及倒了一杯酒,然后一语双关地道:“我们准备的酒肯定及不上皇上的御酒,宇文少卿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宇文化及被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连忙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陪笑道:“这酒似乎比卸酒还要好喝一些。” 司马德戡三人闻言对视一眼,都稍稍放下心来。 本来宇文家自从宇文述死后已经没落了,但是今晚皇上突然心血来潮,竟然把宇文化及也请进宫来饮酒赏月,司马德戡自然害怕宇文化及重获圣眷,把自己密谋造反的事捅出来,所以担心了一晚,差点就要先下手为强了,幸好最后平安无事,宇文化及似乎并没有当“二五仔”。 不过司马德戡还是不放心,晚宴一结束就把宇文化及给“请”来,假如宇文化及不敢来,那肯定是心里有鬼,他会干脆一刀砍了宇文化及,并且立即发动叛乱。 且说四人酒过三巡后,司马德戡眼圈微红,情绪有点疯狂地道:“宇文少卿还记得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吗?这些天本将军经过深思熟虑,又跟元将军和裴将军商讨了一番,他们都觉得十分可行。 我们麾下的将士都是关中人,如今人人都是归心似箭,不愿意再留在江都,而皇上偏偏还想定都丹阳,大家都恨不得马上逃离,群情汹涌,人心所向。 正如宇文少卿所讲,如此天赐良机,若只是图些许财物,实在太过没出息了,还不如干一票大的,届时封王称公,名留后世,岂不快哉?” 宇文化及不由面色微微发白,他之所以撺掇司马德戡造反,完全是因为恨杨广凉薄无情,令到自己父亲宇文述郁郁而终,但是事到临头,他又害怕了,毕竟谋反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如果失败了,下场会十分悲惨,杨玄感和斛斯政的肉他可是有份吃过的,至今他也忘不了斛斯政被绑在柱子,活活被射成刺猬的那一幕,之后斛斯政的尸体还被大卸八块,丢到锅里煮成肉汤供大家喝。 司马德戡瞥了宇文化及一眼,略带嘲讽地道:“莫非宇文少卿害怕了?你那晚不是慷慨激昂,牛皮哄哄的嘲笑本半军没出息吗?” 宇文化及不由脸红耳赤,嘴硬道:“放屁,谁说老子害怕了,干就干,谁怕谁!” 元礼和裴虔通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宇文少卿好胆气,好气魄!” 司马德戡亦鼓掌道:“好,这才是真英雄好汉,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既然要干大事,又岂能群龙无首,所以本将军推举宇文少卿为首领,大家以如何?” 元礼和裴虔通立即附和道:“附议,宇文少卿地位高,人脉广,当为首领!” “不不不,化及才疏学浅,难当大任……好吧,既然诸位抬爱,化及却之不恭。”宇文化及本来想拒绝的,被三人目露凶光地盯着,连忙改口答应下来,只是桌下的双腿在抖个不停。 司马德戡三人见宇文化及答应下来,不由暗喜,便将早已商量好的宫变计划说了出来,宇文化及这货本来就是怯懦无能之人,此时怕得要死,脑代都几乎当机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司马德戡说什么都点头。 就这样,一场记入史策的宫变计划便定了下来,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 正所谓夜长梦多,为免宇文化及这怂货反复,自然是越早下手越好。 7017k 第609章 江都宫变(中) 清莲庵并不在江都城中,而是位于城东南郊江边的一座山坡上,占地面积虽然不大,却十分清幽雅致,绿树成荫,翠竹修修。 今晚是正月十六,一轮皎月挂在中天,月色如撒满了一地的清霜。清莲庵的后院植有几丛罗汉竹,在月光的映照下竹影摇曳,显得分外的幽静。此刻正有一名中年女尼盘腿坐在罗汉竹下的蒲团上,手握一串珠,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经。 月色如水,尼姑戴着一顶灰色的僧帽,皮肤白皙,面部轮廓柔和,相貌姣美,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此时,忽然间月色微黯,一名戴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无声跃上了院墙,脚尖轻轻一点,飘然落地,足不沾尘地走到女尼的面前。 黑衣人并未打扰女尼念经,只是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直至女尼把经念完。 女尼睁开眼睛看到黑衣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的眼睛很漂亮,大而明亮,清澈温柔得像春水一般,让人禁不住沉迷其中。 “檀郎来了。”女尼柔声道。 黑衣人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系在女尼的身上,用略带责备的口吻道:“这还没开春,天气寒冷,咋大晚上的出来院子里?仔细着凉了。” 女尼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色,轻声道:“今夜有点心烦意乱,睡不着,所以出来念经静一静神,倒是檀郎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事?” 黑衣人摇头道:“只是突然很想见一见如玉你。” 这名中年女尼的名字叫宇文如玉,乃北周武帝的第三女,她还有两个姐姐分别叫宇文如花和宇文如月。 宇文如玉微笑道:“今夜的月光似乎比昨夜还要明亮一些,既然檀郎来了,那便陪妾身一起赏月吧。” “也好!”黑衣人点了点头,转身而行。 宇文如玉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异色,举步与黑衣人并肩而行,一边行一边问道:“檀郎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今日不是正月十六吗?”黑衣人眼神有些闪烁。 宇文如玉低首一言不发地往前行,黑衣人轻咳了一声问道:“如玉,你怎么了?” “没什么。”女尼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行。 黑衣人目光一闪,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扬了扬道:“如玉,你看这是什么?” 宇文召如玉一见顿时面色大变,脱口道:“这枚玉佩你从哪里得来的?” 黑衣人淡淡地道:“我也正想问你,这枚玉佩是谁的?宇文道信又是谁?” 黑衣人的声音此时已经变了,变成了一把冷若青霜的女音。 宇文如玉吃惊地捂住了嘴,颤声道:“檀郎,你……” 黑衣人把面具取下来,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俏脸来,赫然正是杨青若。 “宇文如玉,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识破了我,你也别想着有人会来救你,如今外面都是飞羽卫。”杨青若淡淡地道。 宇文如玉脸上的惊恐慢慢敛去,淡定地道:“这位姑娘应该就是飞羽卫的青总管了吧?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如此尤物,等大隋覆亡之后,也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 杨青若淡然道:“这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宇文如玉微笑道:“你将要经历的,贫尼都已经经历过了,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死你还没经历过吧,难道你不怕死?” “贫尼早就该死了,多活了几十年,已经够了。” 杨青若的面色慢慢变得肃然起来,看得出,宇文如玉很坦然自若,她的确不怕死,这种人最难对付,皱了皱远山似的黛眉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识破我的?” 宇文如玉微笑道:“你的体形和姿态动作,均模仿得惟妙惟俏,声音更是毫无破绽,可见青总管的口技确实十分高超,不过有些地方你模仿不了。” “譬如呢?” “譬如你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哦,难道是你和镜花水月楼楼主定情的日子?” 宇文如玉目光一冷,厉声道:“那是我父皇的忌日,你的爷爷杨坚,本是我父皇的臣子,却夺了我宇文家的江山,杀光了我宇文家所有的男丁,你们杨家所有人都该死,每年的正月十六,贫尼都会念经诅咒你们杨家,诅咒你们全部不得好死。” 杨青若心底不由一寒,宇文如玉的眼睛本来很大很漂亮,而且温柔得像水一般,但此刻却满含恶毒,直如毒蛇,让人如芒刺在背。 “诅咒有用吗?”杨青若皱眉冷道。 宇文如玉诡异一笑:“当然有用,你看大隋不就快要灭亡了吗?杨家所有男子都会死光光,这就天道循环,这就是因果报应。” 杨青若冷然道:“你在作梦呢。” 宇文如玉微笑道:“不急,你还年轻,你会亲眼看到大隋是如何灭亡的,还会看到杨家的子孙是如何被杀光的,就跟我当年一样,你的模样长得太美了,这并非好事,说不定你还会沦为枭雄们争相蹂躏泄、欲的玩物,生不如死。” 杨青若目光一闪,淡道:“你想激怒我,好让我一剑杀了你,未免太过天真了,说吧,你口中的檀郎到底是谁,宇文道信又是谁?莫非是你们宇文家的漏网之鱼?” 宇文如玉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未免太过天真了。” 杨青若皱眉道:“你不说也没关系,那么便让你的檀郎自动送上门来好了。”说完撮指成剑削在宇文如玉的脖子一侧,后者应声便晕了过去。 当宇文如玉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四周的陈设十分熟悉,赫然正是她自己房间,此刻已经被翻得乱七八槽的,显然被搜查过,不由愤怒地道:“你们即便掘地三尺也不会找到有用的东西!”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没关系,你的檀郎几乎每个月的十六晚上都会来找你幽会,想必今晚也不会例外吧!” 宇文如玉愤怒地道:“你在清莲庵里安排了眼线监视我?” 杨青若淡淡道:“别忘了我们飞羽卫是干哪一行的,不过,你和你的相好的确谨慎,本总管的眼线监视了一年多,竟然还没能弄清那人的身份,只好出此下策了。” 宇文如玉脸上的怒容忽然敛去了,似笑非笑地道:“你真的很想他来?” 杨青若淡道:“为了把他揪出来,本总管已经花费了五六年光阴。” 宇文如玉笑道:“你抓楼主本是为了杨广这昏君的安全,如今飞羽卫舍了杨广倾剿而出,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么?” 杨青若微微一震,心中猛然生出一丝不安,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宇文如玉诡笑不语,杨青若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转身快步行出了房间。 此刻整座清莲庵都被清空了,飞羽卫和暗影的人手把守了每个角落,说得夸张一点,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闯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杨青若刚走出宇文如玉的房间,一条人影便鬼魅一般从屋顶上飘落,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此人戴着一副青铜面具,正是暗影,为了抓住楼主,这次暗影也出动了。 杨青若有点不安地道:“我们都出城了,会不会有人趁机对皇上不利?” 暗影皱了皱眉道:“那女人的话我都听到了,她很聪明,估计是故意这样说,试图打乱我们的布置。” 杨青若摇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赶回宫中一趟吧。” 暗影犹豫道:“楼主要是来了,你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 杨青若道胸有成竹地道:“放心,这次我已经作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皇上才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楼主反而是其次,快去!” 暗影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点。” 暗影正要跃上墙头离开,一条人影却抢先跃了进来,脚步踉跄,浑身鲜血,赫然正是飞羽卫执事戴春仁。 萧剑急忙迎上前扶住了戴春仁,惊问道:“发生了何事?” 戴春仁惶急地大声道:“青总管,大事不好,宇文化及、司马德戡、元礼和裴虔通造反了,率军闯入宫中,杀死了右屯卫独孤盛将军,如今正在攻打西阁,属下拼死闯出城来通知青总管,速速回救……哇!” 戴春仁说着竟吐出大口鲜血来,杨青若和暗影都心头狂震,屋内的宇文如玉显然听到了,哈哈大笑不止:“报应来了,报应来了,杨广不得好死,杨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杀光杨家人。” 杨青若只觉坠入了冰窖当中,寒切心肺,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顿生,本来狂吐鲜血,奄奄一息的戴春仁突然发难,一掌击在萧剑的胸口。 只听得卡嚓一声,萧剑的胸口直接塌陷了下去,然后整个人横飞出去狠狠地砸在院中的一座假山上,把假山都撞塌了,落地后狂吐鲜血和内脏,看样子内脏都被震碎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杨青若面色大变,手中寒光一闪,往前疾刺一剑,同时往后急退,大喝:“大家小心!” 暗影的反应也是极快,可惜还是迟了一点,戴春仁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然一掌印在了暗影的胸口,不过暗影也不是省油的灯,危急之下,同样还了戴春仁一脚。 嘭嘭…… 两人同时倒飞出去,暗影踉跄落地后连吐数口鲜血,而戴春仁虽然也脚步踉跄,却没有吐血,只是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来,这样一对比,高下已经立判。 “楼主!”杨青若脱口而出。 这时戴春仁已经站直了腰,浑身气势一放,顿时气质大变,虽然脸还是戴春仁的脸,但是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杨青若既惊且怒,很明显,真正的戴春仁已经死了,眼前这个戴春仁实际是楼主假扮成的,正如她当初戴上人皮面具扮成了楼使寒月。 暗影咳出一口鲜血,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 楼主淡淡地道:“你们只怕没有机会知道了。” 此时飞羽卫已经从四周团团围上来,把楼主包围得密不透风,不过后者却夷然不惧,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一指西北道:“看,着火了!” 杨青若和暗影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果然看到那个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把天空都映红了半边,那里正是江都宫的所在。 7017k 第610章 江都宫变(下) 戴春仁虽然是假的,但是他带来的消息显然是真的,江都宫着火了。 此刻,杨青若的俏脸一片煞白,暗影也是目光凝重,很明显,他们这次是中计了,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宇文如玉这个女人身上,然后却忽略了一场兵变。 这时,静夜中又传来了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蹄声隆隆,越来越近,显然是冲着这边来的。果然,很快那蹄声便来到清莲庵外,喊杀打斗声随即传了进来,很明显,这支人马已经和守在庵外的飞羽卫打起来了。 杨青若和暗影无不心中剧震,终于明白楼主为何会如此谈定了,敢情已经调动了一支骑兵前来相助,也就是说,楼主的身份肯定不低,竟然能调动一支骑兵,甚至这场兵变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宇文化及等人只是表面的傀儡而已。 “动手!”暗影厉声大喝,飞羽卫和暗影的人立即向着楼主杀去。 楼主淡然一笑,身如幻影,在人群中左穿右插,那些飞羽卫和暗影卫纷纷无声倒下,要么咽喉中刀,要么胸口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洞,无一不是一击毙命。 他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根本没办法招架! 锵嗡…… 杨青若出手了,一点寒芒直取楼主的咽喉,而暗影却倏的闪进屋内,试图把宇文如玉这个人质掌控在手中,结果发现椅子上空空如也,宇文如玉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束缚,翻出窗外逃夭夭了,很明显,此女并不像表面那般弱不禁风。 暗影心里突然凉勃凉勃的,闪身回到院子里,加入了战团,与杨青若联手围攻楼主,而此时庵外喊杀声冲天,很明显,敌方正在发动猛攻。 楼主的武功实在是强得可怕,面对暗影和杨青若的联手围攻,竟然还游刃有余,当然,这也与楼主突施偷袭先伤了暗影有关,此刻暗影的身手已经大打折扣。 双方激战了数十回合,没有拿下楼主,反而飞羽卫和暗影卫不断有人死伤。 刷…… 一张大网兜头撒下,终于罩中了楼主,紧接着又是几张大网罩下,把楼主牢牢困在其中,杨青若和暗影大喜过望,快如电闪地扑上去。 杨青若一掌印向楼主的后背,而暗影则一掌劈向楼主的前胸,很明显,两人都想抓活的,所以没有使用兵器下死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张结实的大网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寒光一闪而过,暗影顿时惨叫一声,手掌已经被楼主手中锋利的短刃给齐腕切断,鲜血飞溅! 而这个时候,杨青若的一掌已经结实地击在楼主的后背,嘭的一声闷响,楼主当场连人带网横飞出去。 “暗影!”杨青若惊呼出声。 暗影迅速撕下黑袍缠住鲜血狂喷的手腕,咬牙道:“别管我,快杀了楼主。” 杨青若连忙欺身扑上去,这回可不敢再留手了,长剑疾刺而下,就在此时一条灰影斜地里扑了出来,间不容发地替楼主挡下了这夺命一剑。 哧的一声轻响,长剑直接从灰影的胸口穿过,杨青若愕了一下,定神一看,发现正是宇文如玉,她竟然以身体替楼主挡下了一剑。 “啊!”楼主发出一声悲愤的厉啸,身上的鱼网随即撕裂,在凛烈的刀光下化成一寸寸,下一秒,短刃已经刺到了杨青若的咽喉。 杨青若大骇,急忙抽剑后跃,只是楼主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变态,短刃的锋口还是把她的脖子划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杨青若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顿时沾了一手鲜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反应要是再稍慢一点点,估计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割断了。 “小玉!”楼主抱住气若游丝的宇文如玉,发出野兽一般绝望的咆哮,竟然泪如雨下。 宇文如玉却笑盈盈地道:“檀郎莫哭,今晚妾身很高兴,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今天,谢谢你,帮如玉实现了愿望,家仇国恨已得报,妾身可以含笑九泉了!” 楼主摇头道:“不,小玉你还不能死,我对你的承诺才刚刚实现了一半,你还没看到信儿把江山夺来,小玉你不能死,绝不能死,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到信儿坐上皇位的样子。” 楼主用力捂住宇文如玉胸前的伤口,但是鲜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檀郎,妾身相信你,剩下的一半承诺,你也一定会实现的,不过妾身实在太累了,妾身坚持不下去了,妾身要去见父皇了,檀郎你好好辅助信儿,告诉他,娘亲虽然不能抚养他,但是真的很爱他……记住!”宇文如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合上了双眼,脑袋歪便气绝身亡了。 楼主仰天悲啸,就好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对月厉叫,四周的飞羽卫和暗影卫莫不心胆俱寒,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打斗声越来越近了,很明显,守在外面的飞羽卫不敌,已经开始失守了。执事孙尚茗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大斧冲了进来,焦急万分地道:“青总管,敌人太多了,弟兄们要抵挡不住了,快撤吧!” “你们还想走?”楼住抬起冰冷的双眸看着杨青若等人,声音就像万年寒冰。 杨青若不由心中大凛,暗影这时却揭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沉声道:“青师妹,你先撤吧,我来掩护你。” 青铜面具下的这张脸十分英俊,赫然正是潘师正,杨青若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她早就猜到身份神秘的暗影,其实就是自己的师兄潘师正,为了守护萧皇后,他甘愿成为皇上的影子。 “要走大家一起走。”杨青若暗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一场围猎,到了最后反而是自己成了猎物,不过此时她已经隐约猜到楼主的真正身份是谁了,因为刚才楼主愤怒之下忘记了改变嗓音,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是作为口技高手的她,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个人藏得实在太深了,而且大大出乎她的所料! 楼主轻轻地把宇文如玉的尸体放下,神色狰狞地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统统给小玉陪葬!” 楼主话音刚下,十几名骁果军已经从外面攻了进来,飞羽卫显然全面失手了。 “师妹快走!”潘师正快如电闪般扑向楼主,杨青若犹豫了一下,数支利箭已经射了过来。 孙尚茗举起板斧将利箭挡落,急道:“青总管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突然抓住孙尚茗的肩头用力往墙头上一扔,娇喝道:“你先走!”说完挥剑扑向楼主。 潘师正不由暗暗苦笑,不过心中也是一暖,奋起精神连斩出数剑,杨青若也是剑出如电,只是此刻的楼主已经进入了疯魔状态,虽然之前挨了杨若一掌,中了潘师正一脚,却仿佛没有影响似的,越打越是厉害。 当然,这只是假象而已,楼主也是血肉之躺,此刻不过是因为悲愤,全靠一口气支撑着! 哧的一声轻响,血光飞溅,潘师正刺了楼主的小腿一剑,而楼主的也往前者的右胸上插了一刀,估计是刺中肺部了,潘师正当场委顿下去。 杨青若急刺数剑把楼主逼退,背着潘师正飞遁入屋中,楼主厉笑道:“想逃,迟了!”如影随形地追了进去。 只是楼主刚追进房中,突然又像见到鬼一般疾退,随即轰轰两声惊天巨响,整间房子被炸得四分五裂,而楼主也被恐怖的冲击波掀飞出院子中,狼狈地滚了几滚,哇哇地吐出数口鲜血来。 刚从外面涌进来的骁果军均吓得又退了出去,楼主定了定神抬头望去,发现整座屋子都被炸塌了,几乎被夷为平地,不由后怕不已,自己刚才要是反应慢一些,只怕非死即残。 ………… 且说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二人趁着深夜引兵从玄武门入宫,一路畅通无阻,直奔杨广的寝宫而去,当行至成象殿时,正好遇上了右屯卫将军独狐盛。 这位独孤将军倒是十分警惕,一见宇文化及等人形迹可疑,便起了疑心,质问他们的来意。司马德戡倒也光棍,立即喝令动手,独孤盛势单力薄,很快就被叛军杀死了。 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眼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不再隐藏形迹了,大将旗鼓地扑向皇帝寝宫,杨广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不由大惊失色,带着萧皇后仓促逃往西阁。 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等在寝宫没找到杨广,立即又追去西阁,十几名忠心的千牛卫试图阻挡,很快就被叛兵乱刀斩杀了。 一众叛兵气势汹汹地杀入西阁,宫女妃嫔们吓得哭声震天,抱头鼠窜,司马德戡一把抓住一名胸部雄伟的妃子,揪着衣领提了起来,厉声问道:“昏君和皇后何在?” 那名妃子吓得连忙往永巷里指了指,司马德戡哈哈一笑,将妃子放下来,又在妃子的胸前过了把手瘾,这才神色狰狞地往永巷走去。 7017k 第611章 身死国灭 “抓到了,抓到了!” 在叛兵们的欢呼声中,惊恐万状的杨广和萧皇后被骁果校尉令狐行达从永巷中押了出来,送到了虎贲郎将司马德戡面前。 司马德戡看着平日高高在上,此刻却瑟缩得像鹌鹑一样的杨广,心中快意无比,再一看花容失色的萧皇后,更是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似的,禁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这一场兵变顺利得超乎想象,杨玄感搭上身家性命也没干成的事,自己一个晚上就干成了,真是时也命也! 杨广定了定神,厉声质问道:“司马德戡,你这是要弑君吗?” 司马德戡淡淡地道:“臣不敢,只是将士们归心似箭,臣不过是想奉陛下回京师罢了。” 杨广闻言心中稍安,放缓神色道:“朕也甚是理解将士们思念故土的心情,你马上带人退出宫去,朕明日便下旨西返。” 司马德戡心中冷笑,你当我是白痴,此时若退兵出宫,指不定明日我司马德戡的脑袋已经搬家了,嘿然一笑道:“此事臣作不了主,劳烦皇上在此稍候。” 司马德戡说完便吩咐校尉令狐行达将杨广和萧皇后押回寝宫中囚禁起来,接下来便是一场大清洗了。 司马德戡、元礼、裴虔通三人封锁了宫门,将所有宿卫都全部缴檄赶出宫去,又把所有勋戚大臣都抓了起来带到朝堂中等候,胆敢反抗者当场格杀。 天亮了,叛军终于完全控制了整座江都宫,几乎所有皇族和外戚都统统杀光,包括杨广的次子杨暕。 正月的晓风很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朝堂内的大臣们正忐忑不地等着命运的宣判,至此,很多人还不知道这场兵变的主谋是谁。 此刻的宇文化及就好像喝了两斤醇酒一般,头重脚轻,轻飘飘的,每踏出一步都像站在棉花上似的,既兴奋又紧张!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简直就跟作了场梦似的! 宇文化及之所以当上叛军的首领,那是赶鸭子上架,行动的当晚紧张得差点要尿出来,要不是被司马德戡等人逼着,估计连路都走不动了,不过,这场兵变顺利得超乎想象,竟然一举成功了,眼看着胜利的丰硕果实就在眼前,宇文化及激动得差点又走不动了。 这回真的是祖坟冒青烟,指不定稀里糊涂就能捞个皇帝来当,爽也! 不知不觉间,宇文化及终于走到了朝堂前,司马德戡、元礼、裴虔通、马文举等叛兵将领已经在此恭候了,一见宇文化及,立即迎上前行礼道:“参见大丞相!” 宇文化及登时更加飘飘然起来,好整以暇地摆了摆手道:“免礼,百官都到齐了?” 司马德戡恭敬地道:“都到齐了,就等着大丞相你训话,不过百官此刻都惶恐不安,要不然让皇上出来安抚大家几句?” 宇文化及面色一沉,冷道:“让这昏君出来作甚,蛊惑人心吗?此举愚蠢之极,毫无必要,赶紧把他了结才是正经,正所谓开弓没见有回头箭,自咱们率兵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留着昏君的性命只会夜长梦多,若是横生了枝节,咱们这些人谁都别想活了。” 司马德戡凛然道:“大丞相英明,是得赶紧把杨广干掉才行。” “别废话,赶紧去!”宇文化及催促道。 司马德戡和裴虔通等对视一眼,立即赶往杨广的寝宫。此刻杨广正在寝宫内不安地来回走动,而萧皇后则抱着仅有十一岁的儿子赵王杨杲哭个不停。 这时,司马德戡、裴虔通和马文举三人手执兵器杀气腾腾地闯进来,杨广一见,顿时心凉了半截,颤声问道:“虞世基何在?让他来见朕。” 马文举冷笑道:“虞世基这个只会拍马溜须的佞臣已经被我们袅首示众了。”说完拔出了腰刀。 赵王杨杲顿时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萧皇后更是面色苍白如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广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尔等要杀朕,朕何罪之有?” 马文举振振有词地道:“皇上抛下宗庙不顾,四处巡游作乐,对外穷兵黩武,三征高句丽,对内穷奢极欲,致使国内儿郎尽死于刀兵之下,老弱妇嬬饿死于沟壑之中。如今举国民不聊生,盗贼蜂拥而起,而你却继续任用奸佞,文过饰非,心胸狭窄,拒不纳谏,如此种种,都是你的罪过!” 杨广厉声道:“纵然朕对不起百姓,但尔等也跟着朕享尽了荣华富贵,鱼肉百姓也有你们一份子,试问尔等有什么资格向朕问罪。” 马文举顿时气势一弱,面红耳赤,吃吃地骂道:“昏君,死到临头还嘴硬!” 杨广轻蔑地瞥了马文举一眼,目光望向了司马德戡,质问道:“司马德戡,到底谁是主谋?从实招来!” 杨广毕竟久居上位,此时质问起来依旧颇有气势,司马德戡被他盯着,竟然有点胆怯,支吾道:“天下怨恨你的太多,又何止一人,所有人都是主谋。” 杨广目光一闪,一步步逼近,冷冷地道:“司马德戡,朕很了解你,你没这个胆子造反,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 司马德戡吃了一惊,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吃吃地道:“没……没有人指使。” 裴虔通眼见司马德戡的气势被杨广压倒,不由暗暗着急,忽见赵王杨杲在那哭泣不止,便抽刀一刀把杨杲给斩杀了,鲜血把杨广和萧皇后都溅了一身。 “啊!”萧皇后发出惊恐的尖叫,手脚并用频频往后退去。 裴虔通把鲜血淋漓地腰刀在杨杲小小的尸体上蹭干净,骂道:“哭你大爷,吵死了!” 杨广满脸血污,面色惨白,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司马德戡回过神来,不禁又羞又怒,自己刚才竟然被杨广吓着了。 裴虔通把刀递给司马德戡,道:“司马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不要犹豫了!” 司马德戡接过刀,目光渐渐变得狠厉起来,咬牙望向了杨广,后者显然也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了,沉声道:“朕乃天子,天子当有天子的死法,又岂可刀剑加身,取鸠(毒)酒来!” 司马德戡由于刚才被杨广的气势所慑,自感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冷道:“不行,那样太便宜你了。”说完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丢给校尉令狐行达,喝令道:“去,用本将军的腰带把这昏君勒死。” 令狐行达接过腰带,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脚把杨广踹翻,然后用腰带勒着他的脖子活活给勒死掉。 一代君王杨广就这样屈辱地结束了一生,鼎盛一时的大隋二世而止,享国仅三十七年! 萧皇后吓傻了,直到司马德戡等人走出了寝宫,这才回过神来,扑到丈夫和儿子的身上放声大哭,肝肠寸断,宫女太监们早就跑没了影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一个未亡人抚尸痛哭,凄绝撕心的哭声在空旷的大殿上反复回响,久久不息。 萧皇后也不知哭了多久,嗓子都哭哑了,哭累了便趴在尸体上睡着了,睡醒了便继续哭,终于有于心不忍的宫女返回来安慰她。 第二日,萧皇后和几名宫女拆了龙床,又问叛军借来工具,用龙床的木板钉了两副简陋的薄棺,将杨广和赵王杨杲的尸体收殓,草草地埋在了西院的流珠堂下。 正是:极尽奢华一君王,身死国灭空嗟丧。 大业未酬平生志,薄棺一副葬孤堂。 7017k 第612章 饕餮盛宴 潘师正伤得很重,气息已弱不可闻,那张本来十分英俊的脸,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连眼窝都陷了进去,用微弱的声音道:“青若师妹,放我下来吧,不必白费力气了,我的伤太重,活不了。” 杨青若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二师兄,但闻言仍禁不住一阵伤感,毕竟她的一身武艺几乎都是潘师兄传授的,所以潘师正于她而言,亦师亦兄。 杨青若把潘师正轻轻地放了下来,让他平躺在地上,旁边就是悠悠的秦淮河水,只是眼下正是正月,天气尚寒,河边的杨柳仍未抽出新芽。 潘师正轻咳了一声,他的右手掌被切断,胸部挨了一掌,接着又被楼主的短刃刺穿了右肺,呼吸时仿佛像漏气的风箱似的,发出呼呼的声响。 潘师正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道:“青若师妹,师兄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您说。” “谢谢。”潘师正的呼吸有些短促,稍微平复了片刻才继续道:“没想到楼主竟然隐藏得那么深,我们都被他的伎俩骗了,此人所图不小,估计皇上已经遭遇不测了,我实在放心不下皇后娘娘,如今还不知在遭受何种凌辱,师妹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妥善安置。” 杨青若不由自主地想到宇文如玉那些恶毒的诅咒,拳头捏得发白,点了点头道:“我会的。第二件事呢?” 潘师正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道:“高长卿佛道兼修,传授他功法的是三师弟。” “这个我知道。” 潘师正叹了口气:“师兄这辈子做过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对不起三师弟。” 杨青若心中一动:“当年泄露三师兄一家行踪的就是二师兄你吧?” 潘师正点了点头:“三师弟天资聪颖,悟性是众人中最高的,师傅对他寄予了厚望,还打算将衣钵传给他。” 杨青若皱眉道:“所以你妒忌三师兄,于是出卖了他,导致三师兄夫妻二人被废掉武功,从此骨肉分离,大师兄也因为心灰意冷主动脱去了道籍,而你也得尝所愿,成为师傅的衣钵传人,从此执掌教务,有望成为日后的道门领袖。” 潘师正摇头苦涩地道:“我知道很多人会这样想,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确有点妒忌三师弟的悟性,还有大师兄的天赋,但不至于因此而出卖三师弟,逼走大师兄。” “那你为何要出卖三师兄?” “当年的我年少气盛,觉得三师弟为了一个女人而背弃师门很不明智,之所以泄露三师弟的行踪给慧嗔师太,只是想逼他回归山门,重新走回正道,传承师傅的衣钵,不过我没想到,慧嗔下手会这么狠……咳咳咳!” 潘师正咳出一口瘀血,气息反而顺畅了些,续道:“当时我觉得三师弟中了那白莹的迷药,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背弃师门,简直愚蠢到无药可救,直到后来我遇到了皇后娘娘。” 潘师正说着眼神也变得温和无比,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当中…… 杨青若皱了皱远山似的黛眉,潘师正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样很不应该,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明知根本不可能,但只要能经常看到她,知道她离自己很近,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你成了暗影!”杨青若淡道。 潘师正微点了点头,喟然叹曰:“初闻不识曲中味,再闻已是曲中人,从那时起,我开始理解三师弟了。上次皇上命我配合张须陀诛杀高长卿,后来却遇见了三师弟,他当时对我说,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的人和事消亡,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如今似乎应验了,真是报应不爽。现在我是要死了,青若师妹日后若遇到三师弟,请代我说声抱歉,也许我的死讯会让他心里好受些。” 杨青若莫名的鼻子微酸,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潘师正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无比,断断续续地道:“三师弟精通星相算术,他既然选中了高长卿,自有他的道理,大隋如今也是没救了,天下大势无人可以阻挡,青若师妹,该放手时就放手吧!” 潘师正说完望向天空,那一轮满月已然西沉,呓语般道:“月亮下山了,该上路了……再见!” 潘师正说着呼吸骤然一滞,胸口停止了起伏,嘴角含笑,十分之安详。杨青若的眼泪终于还是冒了出来,顺着凝如霜雪的脸颊滑落。 杨青若在秦淮河边挖了一座坟把潘师兄掩埋,又砍下一棵柳树的树干,刻了一块简陋的墓碑立于墓前,以柳枝为香祭拜了一番。做完这一切,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旭日东升,江都城的方向传来了一阵阵钟声,不绝于耳,一共敲了三万下。 杨青若娇躯一震,朝着江都城的方向缓缓地跪倒在地,泪洒衣襟。皇上驾崩了,杨家的江山也随着这钟声成为了绝响!! ………… 宇文化及虽然懦弱,但狠起来是确实狠,下令杀死了杨广之后,又把所有皇族,以及外戚都全部清洗掉,就跟当年隋文帝杨坚清洗北周皇族宇文氏一般。 在江都范围,唯一逃过一劫的皇族恐怕就只有杨青若和他的大哥秦王杨浩了。 前文便提到过秦王杨浩和杨青若的父亲是隋文帝杨坚的三子杨俊,也就是杨广的胞弟,后来被自己的王妃崔氏毒死了。崔氏正是杨浩和杨青若的生母,隋文帝一怒之下迁怒于兄妹二人,把他们都废为庶人,由于当时的杨青若还小,由伯母萧皇后暂时照料,伯父杨广也对她十分疼爱。 后来杨广继承了皇位,恢复了杨浩的身份,并允许他继承秦王的爵位,所以杨青若很感激杨广和萧皇后,之所以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杨广做事,除了身为皇族,还因为感恩的缘故。 且说杨青若的哥哥杨浩,跟宇文智及的关系不错,也正因为如此,暂时逃过了一劫,宇文化及没有杀他,反而把他立为皇帝,改元天寿。 当然,杨浩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就跟李渊立代王杨侑为帝一样。宇文化及自称大丞相总揽朝政,还把自己的弟弟宇文智及封为尚书左仆射。二月初,宇文化及开始动身离开江都,率领骁果军和一众文武百官,合计十余万人沿运河北上徐州,试图回返关中。 这个时候,宇文化及弑君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瞬时天下震动,没想到平时如此怂包的宇文化及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弑君之举来,不过,宇文化及此举无疑为天下枭雄们扫清了争夺天下的最后一个障碍,特别是曾经身为大隋臣子的李渊等人。 李渊本来已经被傀儡皇帝杨侑封为唐王了,得闻杨广的死讯后,立即也不装了,就在杨广死后三个月时间不到,隋恭帝杨侑不得不将皇位“禅让”给李渊,退居幕后。 李渊在太极殿登基即位,国号唐,改元武德,定都长安,并封了次子李世民为尚书令,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第二年,被逼退位的隋恭帝杨侑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据说是“病死”的,年仅十五岁。 而杨广驾崩的消息传到东都洛阳后,王世充等人也立即拥立越王杨侗为帝,年号皇泰,史称皇泰主! 窦建德也没闲着,得闻杨广领了盒饭后,立即出兵占领了渤海郡,并且挥师南下直逼齐郡,又在西边攻略襄国郡和武安郡,手都要伸进李密的地盘了。 话说杨广被宇文化及弑杀的消息传来时,高不凡正亲率五万大军南下,进入了河间君境内,准备奉旨讨伐李密,解东都洛阳之围。 事前高不凡已经和窦建德商量好了,允许齐军借道南下,而且老窦这次还出奇的慷慨,不仅没有收“过路费”,甚至表示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高不凡自然知道自己这位老丈人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趁机分一杯羹罢了,而且窦军目前正在西边攻掠武安和襄国二郡,无疑是在给李密上眼药,李密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齐军在这个时候南下攻伐李密,无疑可以替窦军分担压力,是极大的利好,何乐而不为呢? 嘿,所以说窦建德这只老狐狸也是无利不起早! 不过,如今形势起了变化,杨广被宇文化及干掉了,而宇文化及还率着十万骁果军沿运河返回中原,十万骁果军可不是一支弱旅,所过之处,势必会改变地区的力量平衡,所以高不凡当机立断,停止了继续南下,并将五万大军驻扎在高阳县静观其变。 此刻,齐军的中军大帐中,齐王高不凡居中而坐,而一众将领和谋士都到齐了,共计有:杜如晦、温彦博、长孙无忌、徐世绩、裴行俨、程咬金、卢升、薛万钧、薛万彻。 这阵容已经不是豪华了,简直就是奢华,为了对付李密,高不凡几乎把家底都全掏出来了,要不是营州还需要尉迟敬德坐镇,估计高不凡连这位也会调回来。 7017k 第613章 李靖遇刺 高不凡环视一遍众谋臣和部将,也不废话,直入主题道:“本王奉旨驰援洛阳,讨伐反贼李密,但如今皇上已被逆臣宇文化及弑杀,日前收到消息,宇文化及正率十万叛军试图西返京师,诸位以为本王该如何应对?” 在场众人几乎都是内心暗喜,恨不得向宇文化及当面说一声谢谢,因为杨广再怎么说也是这座江山的合法君主,只要他还活着,那么这个天下名义上还是有主的,现在好了,宇文化及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骂名接下这个脏活,把杨广给卡嚓掉了,从此,这江山真正成了无主江山,令天下枭雄都可以彻底放开手脚干活了。 你说像宇文化及这种“大好人”,大家是不是要说一声谢谢。 当然,对宇文化及的“谢意”只能埋藏在心里,嘴上还是得狠狠地骂他是个大逆不道,犯上作乱,无君无父的反贼,骂他人人得而诛之。 且说众人愤慨地骂了宇文化及一番后,杜如晦便轻咳一声,进入正题道:“齐王殿下,属下以为应该暂停出兵洛阳,以静观其变。” 高不凡点头道:“理由呢?” 杜如晦答道:“宇文化及率十万骁果军西返京师(长安),途中必然得经过东都洛阳,届时绝对会跟李密打起来。” 长孙无忌点头补充道:“没错,骁果军战力不弱,再加上归心似箭,与瓦岗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个时候我们若是掺和进去,指不定还会两面受敌,还不如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待宇文化及和李密分出了胜负,然后再出手斩获渔翁之利。” 徐世绩点了点头淡道:“这是个主意很好,属下附议,不过届时坐山观虎斗的人只不怕不止我们,长乐王(窦建德)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会抢在我们的前面坐收渔利。”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高不凡,之前幽州的后方未稳,再加上幽州的地盘扩充得太快,需要时间来消化,所以暂时跟窦建德签订了盟约,彼此和平共处,但是现在营州拿下了,新收的地盘也基本稳定消化了,那么现在窦建德反而成了制约齐国发展的绊脚石了,因为窦建德的地盘堵住齐国往南扩张的步伐,如今,齐国如果还想继续扩张,就只能往西翻越太行山,打河东诸郡的主意了。 所以,现在高不凡麾下的人都更倾向于废除盟约,把窦建德的地盘抢过来,这样齐国才有继续往南发展的可能,不过呢,齐王好歹娶了人家窦建德的宝贝女儿,而且废除盟约无疑是背信弃义之举,首先在道德上就站不住脚,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后齐王的名声就烂了。 因此,大家都不敢向高不凡建言废除与窦建德之间的盟约,其实高不凡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说而已,而现在徐世绩的话无疑隐晦地点出了问题的所在,所以大家都有点紧张,目光望向高不凡,等候他的表态。 只见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世绩的话不无道理,既然如此,何不想办法把长乐王也卷进去,让他们三虎相争呢?” 众人闻言不由面露喜色,无不松了口气,大家本来还担心高不凡感情用事,现在看到他如此理智,并没有不好意思“算计”老丈人,自然也放心了。 既然齐王已经表态了不“惯着”老丈人,大家再无所顾忌,纷纷畅所欲言,该如何把窦建德拖下水,而高不凡则神色自若地听着大家讨论如何算计自己的老丈人。 倒不是高不凡他自私绝情,委实是争夺天下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牵涉的利益太多太广了,可不是三瓜两枣,可以随意让来让去的,如果他这样做,麾下的人恐怖立即就要离心离德,甚至可能调转枪头来造他的反。 所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犹豫,也绝对不能徇私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以本集团所有人的利益为重,至于老窦,日后给他一个体面舒适的晚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想必线娘也会理解自己的。 且说众人经过一场热烈的讨论后,最终定下了一条计策,决定继续屯兵高阳县静观其变,同时派出徐世绩驻军赵郡,卢升驻军河间县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待李密、宇文化及和窦建德打个你死我活后,再突然出手夺取果实。 会议开完了,众人各自散去各行其事,高不凡举步走出了中军帅帐。 眼下已经是二月中旬了,天气转暖,春回大地,远山近树,入目一片青绿。 此刻虽然春光明媚,暖风拂面,十分怡人,但是高不凡脸上还是禁不住爬上了一丝隐忧,因为直到现在,青若也没出现,也没有派人联系自己,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莫不成已经遭遇了不测? 这时,一骑快马由北往南疾驰而来,奔至齐军营门前,马上骑士背上插着一支紫色的小旗,负责把守营门的军士一见,立即开门放行。 骑士几乎没有停留,一直奔至中军大帐前,高声道:“急报!”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隐隐有些不安,紫色小旗代表齐王府,也就是说,急报是魏征从涿郡大本营发来的。 这时骑士已经滚鞍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高不凡面前单膝跪倒,气喘吁吁地道:“禀报齐王殿下,右卫大将军李靖遇袭受伤,兵困飞狐岭,请齐王殿下定夺!” 高不凡不由大吃一惊,二哥李靖竟然吃了败仗?急忙从信使手中接过那份急报,撕掉封漆打开来一看,顿时面色变幻。 这份急报是魏征写的,大概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二哥李靖并不是战败,而是遭到刺杀受伤了,而且似乎伤得不轻,不得不退守飞狐岭。 话说去年底,在得知李唐正在急攻关中时,高不凡和麾下一众大臣商量,决定趁机谋取雁门郡,以牵制李唐。 由于攻打雁门郡必须翻越太行山,所以前期准备工作比较复杂,李靖准备了三个月,半个月前终于从上谷郡的易县发兵,通过太行八陉之一的蒲阴陉翻越太行山,突袭飞狐岭,并且成功占据了这里,紧接着迅速往前推进,试图拿下雁门郡的灵丘县城作为据点,但就在这个时候,李靖竟遇到了刺杀,身受重伤,不得不退回飞狐岭上据险而守,并且发急报飞报回蓟县城。 “到底是什么人干的?”高不凡的剑眉不由自地皱了起来,二哥的武功不弱,身边的亲兵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也被对方刺成重伤,可见这名刺客十分了得,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二哥,分明就是要阻止二哥攻取雁门郡。 难道是刘武周的人?抑或是李唐派来的? 7017k 第526章 无奈之举 裴寂此人的脸皮似乎已经刀枪不入了,面对陈孝意的辱骂,依旧面不改色,神定气闲,辩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唐皇进军关中时,百姓们夹道欢迎,箪食壶浆,地方官绅也是纷纷响应,否则唐皇如何能在短短半年不到便入主关中?可见唐皇入主关中,乃顺天应命,众望所归之举,而并非依靠突厥的力量。” 裴寂的口才着实了得,估计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公的也能说成母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李渊本就是关陇士族出身,所以确实有不少利益相关的士族世家响应他,至于普通老百姓夹道欢迎,那纯粹就是鬼扯,打起仗来,老百姓还不有多远躲多远啊,哪里还有胆子跑来夹道欢迎?除非是请来的“群演”。 陈孝意冷笑道:“突厥人送了李渊两千多匹马,还派了一名特勒率突厥骑兵相助,这难道有假?” 裴寂微笑道:“确有其事,不过两千匹马是唐皇向突厥人购买的,并非白送,而且突厥骑兵也只有一千。” 李靖淡道:“一千骑兵虽然不多,不过唐军却是借了突厥人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裴寂表情微滞,李靖虽然话不多,却是一击直指要害,很明显,李渊的确借了突厥人的势,“势”这种玩意虽然无形,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十分管用,譬如一些精明的生意人,想方设法也要搞到与某某领导的合影,然后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以后谈生意就无往不利了。 所以李渊借突厥兵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人数不多,还要好酒好肉地供着,但是作用却是巨大的,既威慑了对手,又有了让合作伙伴看好的底气。 裴寂瞥了李靖一眼,微笑道:“看来李将军是误会了,唐皇本无意向突厥借兵的,只是如果不借,对方便不肯卖马,而且刘武周与突厥人狼狈为奸,觊觎太原,唐皇进兵关中,太原兵力空虚,如果不与突厥人虚以委蛇,说不定始毕可汗一怒之下就会联合刘武周进攻太原。所以说,唐皇向突厥人借兵也是无奈之举。” 高不凡淡笑道:“裴公果然舌灿莲花,伶伢俐齿,那么这次唐皇欲与本王联手,难道也是虚以委蛇之举?” 陈孝意差点拍案叫绝,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裴寂难得露出一丝讪笑,摇头道:“好教齐王得知,唐皇与您的这次合作是无比真诚之举,绝无半分虚情假意,天地日月可鉴也!” 高不凡自动把这屁话给忽略了,李渊这只老狐狸,信他一成都能判无期徒刑,所以不动声色地道:“既然要合作,总得拿个章程出来,本王也好考虑下。” 裴寂连忙道:“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这三个败类的实力均不弱,背后又有突厥人撑腰,要消灭他们不易,光靠唐国是力有不逮的,所以必须联合齐国,然后各个击破,唐皇的建议是先收拾刘武周。” 高不凡点头道:“那怎么个收拾法?” 裴寂目光一闪道:“我们在太原发兵攻打楼烦郡,齐王从雁们发兵攻打马邑郡,两面夹攻,刘武周必然抵挡不住,最后肯定会逃往北边的定襄郡,到时唐国取楼烦,齐国取马邑,如何?” 高不凡笑道:“很公平,那定襄郡怎么分配?” 裴寂捋须道:“自然是谁先占领就归谁。” 高不凡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唐国准备几时发兵?” 裴寂微笑道:“齐国发兵了,唐国自然便会发兵。” 高不凡摇头道:“雁门之战,本王已经给了刘武周一个教训,既然唐国提出要联手,那应该唐国先发兵,如此才显得有诚意。” 裴寂沉吟了片刻,这才“为难”地道:“好吧,那裴寂回去后便引兵攻打楼烦郡,届时还请齐国出兵马邑响应。” “那是肯定的,本王向来一言九鼎。”高不凡慨然道。 双方又商量了一些出兵的“细节”,然后高不凡又命人摆宴,请裴寂吃饱喝足了才把他送走。 “李将军,陈大人,你们认为李渊有几分诚意?”高不凡摸着下巴的胡碴道。 陈孝意冷笑道:“诚意很足,却是不怀好意,李渊这分明就是想齐国与突厥撕破脸,然后彻底开战,他好躲在后面看热闹。”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给始毕可汗回的信虽然很强硬,实际却是留了回旋的余地,并不打算与突厥人全面开战,可是若按照裴寂所讲的,出兵攻打马邑,始毕可汗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刘武周是始毕可汗亲封的“儿皇帝”,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始毕可汗都肯定会发兵救援的,而楼烦郡位于马邑郡的南边,所以一旦突厥人发兵,齐军便成了首当其冲,唐军则躲在后面看热闹。 所以啊,裴寂这家伙阴损得很,他提出的唐军取楼烦郡,齐军取马邑郡,表面上看似很公平,实则却是在给齐军挖坑,一不小心就被坑了,这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李靖则淡道:“估计唐军在陇西的进展并不顺利。”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何以见得?” 李靖分析道:“唐军要是在陇西进展顺利,肯定会比现在硬气得多,更加没必要用联姻来暂时稳住齐国,所谓的联手也是权宜之计罢了,可惜咱们现在也是力有不逮,否则便可趁此机会一举攻占太原。” 高不凡闻言亦有点遗憾,以齐国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没有余力覆盖整个山西,再加上巍巍太行山脉挡道,齐军要迅速增兵的困难很大,能守住雁门一郡已经不是易事了,若盲目推进,四面树敌,绝对得不偿失。 所以,答应联手李唐也是无奈之举,而李唐提出联合高齐,同样也是无奈之举,大家目前的成果都来之不易,双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恐棋差一着,导致满盘皆输。 李靖忽然笑道:“不过也无妨,如今齐王据有了雁门郡,已然抢占了先机,在河东诸郡打下了第一枚楔子,就好比牵住了李唐的鼻子,主动权已经握在齐王手上了。”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二哥所言极是,不过李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枚楔子拔除,所以雁门能否守得住,就靠李将军和陈大人了!” 陈孝意傲然道:“除非属下死了,否则绝不会让雁门落入李渊老贼手中,请齐王放心!” 高不凡连忙道:“陈大人言重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着的人比地更重要,若真的守不住,放弃也无妨,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论成败,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希望,所以,活着的陈大人对本王更重要,以后万勿轻言死字。” 陈孝意闻言不由颇为感动,更生出以国士报之的念头。 李靖为人沉稳寡言,从来不会说些慷慨激昂的话来,不过,如果是他的职责,他都会全力以赴地担起来,而且做到最好,这就是所谓的只做不说,估计这也是他一直不讨上司喜欢的原因。 有时候,做人要低调,但做事却得高调一点,让大家知道你是干了活的,而且干得不赖。 第二日,高不凡动身出发离开雁门城,李靖亲自送出城外数里,兄弟二人驻马在滹沱河边话别。 “二哥,这里就拜托你了!”高不凡道,胯下的大青马无奈地踢着河边的石砾,已经等不及要奔驰了。 李靖点头道:“好的,三弟放心好了,不过二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您说!”高不凡诚恳地道。 李靖沉吟了片刻才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别看现在各方势力多如牛毛,但最后夺鼎者唯一人矣,而在二哥我看来,能争天下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三弟就是其中之一。三弟的优势是稳打稳扎,底子打得牢固,不过有时候太讲仁义道德了,反而束手束脚,要争夺江山,还得心狠一些!” 高不凡苦笑道:“这方面我的确不及李渊!” 李靖道:“三弟这是自夸么?”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李靖笑了笑,慢慢又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道:“长乐王窦建德如今已经成了三弟最大的绊脚石,若三弟有意争夺天下,还得及时将其搬走,时间拖得越久,对三弟你越不利。” 高不凡也变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多谢二哥的忠告。” 李靖微笑道:“相信以三弟的智慧,肯定能妥善处理好的。” 高不凡伸了个懒腰道:“走了,若唐军真的攻打楼烦郡,二哥你也装装样子攻打马邑。” “那是自然的,齐王向来一言九鼎。”李靖道。 高不凡哑然失笑,其实二哥也挺幽默,就是这笑话有点冷。 驾…… 高不凡猛一夹马腹驰了出去,众亲兵也跟着策马奔腾,头顶上空,两只飞鹰在前方开路,方圆几十里的动静也休想瞒得过锐利的天眼,安全系数自然大大提高了。 7017k 第614章 十八学士 巍巍太行山八百余里,呈东北-西南走向,山势陡峭险要,如同一道屏障把河北平原和山西高原分隔开来,不过有句俗语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太行山虽然巍峨高峻,但并非无路可通,那些山峰之间的河谷便成了穿越这座大山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穿越太行山就有八条重要的道路,称之为太行八陉,蒲阴陉和飞狐陉便是其中之一。 李靖这次从上谷郡的易县出兵,走的就是蒲阴陉,先抵达涞源县,然后再走飞狐陉袭击雁门郡的灵丘县,可惜由于本人突然遇刺,导致计划最终失败了。 此刻,高不凡率着五十骑亲兵正走在蒲阴陉之上,但见四周山势连绵起复,高耸险峻,不过道路还勉强可供马车通行,那是李靖花了几个月时间修整的结果,以便于辎重车辆的通过,而且每隔二十里便修建一个驿站,以供军中信使休息和传递信息,可见李靖这次的确准备得十分充分。 约莫下午时份,眼前的地势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但见群山环绕间,前方出现一座小城池。 亲兵队长高大河一指道:“齐王您看,那里应该就是涞源县城了。” 涞源县属于上谷郡治下,是一片山间盆地,面积不算大,常住人口估计不过万,这是李靖后勤补给的重要据点,所有军粮物资都会先运到这里存储,然后中转。 高不凡等人赶到涞源县城外,提前收到消息的涞源县令郭祥新,早早就率着地方官出城数里恭候了。 “涞源县令郭祥新,拜见齐王。”郭县令率众跪迎,十分之恭谨。 高不凡翻身落马,把这位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县令扶起来道:“免礼,大家都起来吧。” 由于上谷郡是在郡守卢弘昇的率领下举郡投靠幽州的,所以地方官并没有变动,还是原班人马,所有人今日都是第一次见到齐王,所以都十分紧张,此时见到高不凡如此平易近人,显然并不是难伺候的主,无不微微松了一口气。 众人寒暄了几句,郭县令便谄着脸讨好地道:“齐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下官已经备了薄酒给齐王和诸位将士洗尘,还请齐王随下官进城享用。” 现在太阳还挺高的,高不凡本打算一口气赶到飞狐岭的,但看到在场一众地方官的脸上都挂着小心翼翼的谄笑时,不由心中一动,于是点头道:“也好!” 郭县令大喜,连忙道:“齐王您请。” 高不凡正要举步,忽然又停下脚步,指着队伍中一名不显眼的文士问道:“敢问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郭县令微愕了一下,陪着小心介绍道:“禀齐王,此人乃本县的司户,姓褚名亮,表字希明。” 县司户只是负责管理户籍文书的小吏,并不入流,只能站在队伍后面充人数,所以郭县令一开始根本没打算介绍此人,没想到高不凡竟然主动问起。 不过,郭县令只以为禇亮的那张臭脸让齐王不爽了,不由暗暗后悔把这家伙带出来了,皱眉喝道:“褚希明,愣着作甚,还不过来拜见齐王?” 这位褚司户闻言,这才举行了上前,不卑不亢地施礼道:“下官见过齐王殿下。” 高不凡打量了此人一眼,发现此人约莫五十许岁的年纪,举止沉静,虽然穿着朴素,但满脸的书卷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而且在场的官员都是满脸堆笑,偏生此人一直沉默无语,有种冷眼旁观的意味,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才引起了高不凡的注意。 “褚司户何方人氏?”高不凡微笑问道。 褚亮的心跳突然有点加快,答曰:“下官杭州钱唐人氏,祖籍河南阳翟。” 高不凡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举步往城门行去,褚亮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心跳也恢复了平常,默默地退回队伍后面,重归于沉寂。 且说高不凡进了涞源县城,县令郭祥新果然准备了接风宴,不过这一顿酒可不是什么薄酒,山珍海味,真的是“海陆空”俱全,对涞源县这种不足万人的贫困小县来说,简直奢侈之极,高不凡估算了一下,这一顿的花费应该够普通十户普通人家吃几个月了,而且饮宴完毕后,这位郭县令还十分贴心地安排了两名美婢服侍高不凡过夜,一众亲兵也有好处,每人得了一百文钱。 夜幕降临了,室内燃着蜡烛,高不凡坐在案后,手执一支炭笔轻轻地敲击上一幅雁门郡的地图。 这时亲兵队长高大河走了进来,将一大袋沉甸甸的铜钱搁在地上,冷笑道:“齐王殿下,这个郭县令还真是不知所谓,竟然给弟兄们每人发了一百文钱,属下都收缴上来。” 高不凡点了点头,随口道:“留着给弟兄们加菜吧。” 其实高不凡的亲兵待遇很高,光是每月的军饷就有四千文钱,自然不会把区区一百文钱看在眼内,但是这个先例却不能开,免得这帮兔崽子以后随意收授别人的贿赂,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必须防微杜渐。 “对了,本王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没?”高不凡问道。 高大河答道:“打听到了,原来这个褚亮还真的颇有点来头,原是南陈旧臣,官至尚书殿中侍郎,后来南陈灭亡,褚亮入大隋为官,担任东宫学士一职,不过此人过于耿直,由于谏言得罪了皇上,所以被贬为涞源县司户。” 高不凡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确没有看走眼,这是个人才啊,能被杨广封为东宫学士一职,可见定是颇有文才,而且因为直谏才被贬的,品行应该也不会差。 打天下靠武将,治国还是得靠文官,目前高不凡的麾下有魏征、杜如晦、温彦博这三支笔杆子,但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正是急需这种满腹经纶之人,而且,随着地盘越来越大,对人才的需求还会越来越大。 高不凡把高大河挥退出去,取出一只小本子,在上面写个褚亮的名字。不得不说,高大老板的眼光还是挺毒辣的,而且运气好到出奇,这个褚亮现在虽然名声不显,但后来却是初唐十八学士之一,尽管名气不如虞世南,但著作也是一抓一大把。 第二日,郭县令一脸苦涩地送走了高不凡……噢,不对,郭祥新现在已经不是涞源县令了,因为高不凡以他年事已高为由放他“告老还乡”了,换而言之,他被高大老板妙鱿鱼了,而接替县令一职的人竟是本县司户——褚亮,如此一来,不仅其他人大跌眼镜,就连褚亮本人也目瞪口呆,暗暗感叹这位齐王殿下办事雷厉风行! 其实呢,高不凡也不是苛刻之人,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是经过昨天那场接风宴的交流接触,高不凡发现这个郭县令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属于那种只会拍马溜须,投机钻营的货色,你说你贪一点还可以容忍,但是你既贪婪又平庸,没有办事能力,高不凡自是不能忍受,所以找个体面的借口把郭县令给免了,并且破格把褚亮这个司户任命为代县令。 高不凡的打算是先让褚亮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干一段时间,顺便验证一下他的能力,如果真是个人才,到时便调回中枢委以重任,充实自己的班底。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涞源县城后,中午时份便赶到了飞狐岭。飞狐岭着实险要,两边是高峻的悬崖,真个壁立千仞,猿猴难攀,而中间只有一条七八米宽的狭谷可以通行,李靖在此设下了营垒,修筑工事据险而守,任你千军万马来此也休想闯得过去。 由于飞狐岭上地方狭窄,所以李靖的营帐就设在岭下,当高不凡来到帐前时,李靖竟然迎了出来,行礼道:“属下参见齐王。”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脱口道:“二哥,你的伤?” 李靖的面色虽然有点发白,但是行动却是无碍,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进去再聊!”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二哥的伤并不像急报上写的那么严重,估计是掩人耳目,另有所图,连忙举步进了帐中,而高大河等亲兵则警惕地把守在大帐外。 大帐内,高不凡查看了李靖的伤势,发现是剑伤,正中后心,幸亏没有刺穿,但这个位置也相当危险,要是剑尖再深入几寸,只怕就要刺中心脏了。 “二哥看清刺客的样子了吗?”高不凡神色凝重地问。 李靖摇了摇头道:“对方装扮成巡逻的士兵,而且还易过容,武功奇高,一击即走,亏得我反应快,否则已经交待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沉声问:“二哥觉得是谁干的?” 李靖沉吟道:“不好说,不过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李唐和刘武周,尤其是李唐。” 高不凡忙问:“为什么?” 7017k 第615章 再袭灵丘 李靖冷静地分析道:“刘武周此人依附突厥,先后攻取了马邑郡、楼烦郡和定襄郡,看似兵威挺盛的,但跟占据关中的李唐势力根本没法比。 另外,刘武周为了讨好突厥,竟把从汾阳宫中掠夺来的宫女和金银都献给了始毕可汗,还接受了始毕可汗所封的“定杨可汗”称号,以及狼头大旗,只是从那一刻起,刘武周就失去了定鼎中原的可能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冷道:“刘武周鼠目寸光,为了讨好突厥人,毫无底线,竟接受了定杨可汗的封号,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中,他已经是引狼入室,不折不扣的民族败类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了民心,刘武周已经失去了入主中原的资格,充其量只作称霸一方的枭雄罢了。” 李靖微笑道:“正是如此,格局决定成败,梁师都和郭子和二人同样依附了突厥,向始毕可汗称臣,甘愿为夷族走狗,跟刘武周一般,皆是鼠目寸光之辈,不足为患,惟独李唐据有关中,麾下兵多将广,虎视中原,乃齐王日后的大敌,威胁甚至强于雄霸中原的李密。” 高不凡深以不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李唐才是真正历史上的江山主宰,自然是最大的威胁,自己之所以派李靖抢占雁门郡,真正的目的就是要牵制李唐,至于刘武周之流,自己还不放在眼内。 此时李靖又续道:“咱们齐国据有幽营二州,虽然地利优势不及关中,但也相差不远,而且二弟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比之李唐也只强不弱。 李渊父子肯定也会把咱们齐国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处处提防。如今李唐正忙攻伐陇西地区的薛举和李轨,根本无暇腾出手来经略河东,只派了李元吉和裴寂二人镇守太原,这个时候,咱们要是攻取了雁门郡,势必会极大地威胁到太原。”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也就是说,李唐目前的精力都集中在平定陇西上,根本没暇顾及河东,所以只能玩阴的,派人刺杀二哥你?” 李靖点了点头道:“可能性很大,而且这次出兵雁门,事前都是保密的,可见李唐在齐国境内肯定安插了大量的耳目,因此提前侦知了咱们的动向。” 高不凡皱起了剑眉冷声道:“这种招数未免太过下三滥了一些,若真是李世民麾下的亡命之徒干的,那我也太高看他了。” “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胜在管用!”李靖淡道。 高不凡点头道,这个确实不得不防,以后自己麾下的将领都得加强安全防范才能,要是能搞出防弹衣和火枪之类防身的装备,应该可保无虞。 李靖见高不凡沉默,只以为对方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心中一暖,微笑道:“三弟不必担心,我已经加强了防范,对方不可能再次得手了。” “嗯,二哥还是要小心些,对方贼心不死,也许会故技重施。”高不凡郑重地道:“等韩老实的伤势痊愈了,我便派他来专门保护二哥吧。” 李靖也不拒绝,点头致谢,苦笑道:“其实我的伤并有那么严重,之所以发急报回去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以便误导对方安插在咱们齐国内部的耳目,没想到反而把二弟你给骗来了。” 高不凡笑道:“无妨,反正南边暂时无战事,二哥受伤了,我总得赶来看看的,对了,二哥既然故意混淆视听,想必接下来会有所行动。” 李靖心中一暖,点头道:“我本打算三日后再行动的,但现在三弟来了,那便提前到今晚吧,毕竟兵贵神速!”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二哥可是打算继续攻取灵丘?” 李靖点头道:“如今刘武周正兵围雁门郡郡治,雁门太守陈孝意估计快支撑不住了,趁着刘武周的主力还被拖住,正是咱们夺取灵丘县的大好时机。” 高不凡笑道:“的确是个好时机,想必二哥已经弄清灵丘县的兵力布防了吧?” 李靖笑了笑,把高不凡带到一张沙盘前,指了指灵丘县城的位置介绍道:“三弟你看,这里就是灵丘县城的所在,目前已经被刘武周的人马占领了,驻扎有一千人,不过我上一次偷袭半途折返,已经惊动了刘武周的人,估计目前已经加强了防范,沿途也增设了不少关卡。” 高不凡听完李靖的介绍后,心里已经大致有底了,这次攻打雁门郡,李靖所带的兵马并不多,骑兵两千,步兵五千,加起来才七千人,不过这正是李靖的风格,兵贵精而不贵多,所以行动起来轻便迅速,快如闪电。 奇兵快速突袭,这是李靖的强项! ………… 是夜,月黑风高,没有光污染的山间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正如李靖所料,自从上次突袭中途折返后,已经引起了刘武周的警惕,他不仅将驻守灵丘县的兵力从一千增加到三千,还在太行山通往灵丘的灵丘古道上设置了十处关卡,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灵丘县城的守军就能知悉,并且迅速作出反应。 韩小云此刻正趴在一块山石后,弓腰沉肩,双腿微微弯屈,目光闪闪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关卡,就像一只准备发动攻击的猎豹,而他四周还有六名弟兄埋伏着,人人口衔短刃,均是军中百里挑一的斥候精英。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把灵丘古道上的十座关卡端掉,而眼前这座关卡已经是最后一座了,不过这座关卡有点特殊,设在一座土坡上,从坡下面到坡顶有十几米距离,附近的杂草树木也被清理干净了,根本藏不住人,站在坡顶上往下一看,一览无余。 正因为如此,韩小云等人潜伏了一炷香时候,仍然没能找到机会下手,眼看就要到约定的大军通行的时间了。韩小云咬了咬牙,回首向六名弟兄打了一通手势,然后便站起来大摇大摆地向着坡上走去。 六名弟兄立即执弓在手,箭上弦,既担忧又紧张地紧盯着坡顶。 坡顶上的关卡有十人,为首者是一名伙长,不过这些家伙显然偷懒了,竟然直到韩小云走到半坡处他们才发觉,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韩小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些家伙如此松懈,刚才就应该直接摸上来把他们干掉。 “自己人啊,黑伢!”韩小云一边答着,一边继续往坡上行,黑伢这个名字正是他在前面其中一个关卡所干掉的一名岗哨。 “黑伢,你小子不是在前面吗,乌灯瞎火地跑来这作甚……咦,不对,你的声音……咕!” 那名伙长的话还没说完便捂住喉咙,发出咕噜的声响,原来韩小云隔着几米远突然甩出匕首,正中伙长的咽喉,端的是快准狠。 话说韩小云虽然由于身体原因错过了修炼内家功法的最好时机,不过身体却被他老子打熬得相当结实,一身横练功夫并不差,而且精通骑射,身法灵活敏捷,否则李靖也不会任命他为一支斥候小队的队长。 再说那伙长咽喉中刀后还没倒地,同伴也懵然不知,只是好奇老大为何突然发出奇怪的咕噜声,而这时韩小云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探手便从伙长的喉咙中拔出了匕首,寒光一闪便连捅两人。 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响彻山间,这时,另外七名岗哨才反应过来,抽刀向韩小云扑去。韩小云此刻已经夺了一把腰刀在手,滋溜一下绕开去,直奔附近系着的两匹马,手起刀落便将缰绳斩断了。 那两匹马受惊之下立即便跑了开去,七名岗哨这才明白韩小云的意图,不禁又惊又怒,咆哮着围了上来,挥刀就砍。 韩小云寡不敌众,登时险象横生,幸好此时六名弟兄已经冲上土坡了,合力把七名岗哨给干掉。 韩小云正暗松了口气,前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一条黑影跃上马背急驰而去。韩小云等人暗叫糟糕,竟然漏了一个,一旦此人逃回灵丘县城报信,那就功亏一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崩的一声,箭去如流星,黑暗之中,但见马背上隐约有一条黑影坠落马下。 韩小云撒腿飞奔过去,果然在路边寻到了一具尸体,利箭穿颈而过,只留下一个血洞,死得不能再死了。 韩小云又惊又喜,抬头四望,可是四周黑越越的,根本不知道那名发箭者是谁。 “这是谁射的箭?”韩小云问道。 众斥候弟兄围了上来,均是面面相觑,因为这一箭都不是他们射的。 韩小云皱了皱眉道:“对方是友非敌,先不管了,小五,通知李将军,前往申通无阻,大军可以通过了。” 那名叫小五的斥候立即跑下土坡! 此时,高不凡正手持一把角弓,站在左侧山腰的一块山石上,山风吹得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其实这一路上,高不凡一直暗中跟随着韩小云等人,这小子的整体表现他还是相当满意的,胆大心细,是个干斥候的好料,就是经验还嫌不足。 7017k 第616章 召唤天雷?(三更) 子夜漆黑如墨,一条火龙在山间小道上快速地行进着,终于走出了太行山,上了官道,直扑灵丘县城。 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黎明的宁静,也敲醒了守城士兵的春梦,当他们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城头上往外看时,发现外面蹄声如雷,万马奔腾,漫山遍野的齐军潮水一般拥来,衣甲鲜亮,刀枪如林,杀气盈霄,莫不吓得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急急飞报给负责守城的将领。 话说刘武周派来镇守灵丘的将领姓寻名相,比较生僻的姓氏,不过此人却颇有勇力,所以受到刘武周的重用。 且说寻相是在睡梦中被亲兵叫醒的,得闻齐军来袭,不由大吃一惊,急急起身披挂,挂枪上马便直奔城门而去,连尿也顾不得撒了。 当寻相登上城头时,齐军已经发动攻城了,攻势如潮,势不可挡,箭矢就像雨点般落向城头,守军们根本抬不起头来。 寻相不禁又惊又急,不过这家伙倒是大胆,举起盾,冒着箭雨走到女墙边往外面察看形势,眼见一面大旗高高飘扬,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齐”字,正是齐军无疑,而大旗旁边还有一面“李”字将旗,应该就是齐国的右卫大将军李靖了。 “李靖不是受了重伤吗?”寻相又惊又疑,前段时间李靖突袭灵丘却中途折返,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李靖遇刺受了重伤,再加上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李靖都没有动静,估计是真的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所以寻相便有些松懈了,岂料李靖竟突然兵临城下,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惊天巨响,城头一阵剧烈的震动,不少人站立不稳,竟然直接摔倒了,寻相起床还憋着一泡尿没见来得撒泥,被这一声巨响整得差点尿裤裆里面了。 “什么情况?”寻相正惊疑不定,这时城外的齐军却发出震天动地欢呼声,随即是马蹄的轰鸣声。 寻相不禁头发皮阵阵发麻了,也顾不得危险,急急站起来起探头往城外望去。 只见齐军的一支兽纹具甲骑兵正呼啸着扑向城门,左手举盾,右手扬刀,杀气直冲云霄,让人心胆俱寒。 寻相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面色大变,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大叫:“城——门——破——了!” 没错,这时灵丘县城的城门已经破了,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七零八落的,一片狼藉,一队守在城门后面的守军也被波及了,横七竖八地躺倒一地。 原来就在刚才,负责攻打城门的齐军把两枚“万人敌”给引爆了。 所谓的万人敌,正是神机营发明出来,专门用来对付城门之类的重磅土雷,这种土雷制作起来倒也简单,先用油纸包裹上百斤的黑火药,然后外面再用泥巴糊起来,晾干成一个巨大的泥球,接着钉一个木头架子把泥球装进去,方便运输和移动,使用的时候只需点燃引线就行,由于药量大,威力也相当恐怖,所以起了个名字叫万人敌,乃攻坚的利器。 不过这玩意实在太过笨重了,利用抛石机远程投送是不可能的,只能用人工来抬,所以有利有弊,要冒着城头的箭雨、滚木、擂石和热油等送到城门下面,十分困难。 不过呢,由于这次是突袭,再加上灵丘城没有护城河,所以齐军相对轻松就把两枚大家伙送到城门下了,把引线一点,轰的一声,厚实的城门顿时就被炸塌了。 这时,齐军的兽纹具甲轻骑一个冲锋,便把直接把残碎的城门彻底冲破了,势如破竹地突入城中,紧接着是步兵,潮水一般涌入。 寻相不由吓得魂飞魄,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齐军是如何把城门给弄没了的,而当他回过神来时,齐军的骑兵已经从城门长驱直入了,紧接着是步兵蜂拥而至,往城头上攻来。 寻相只得率兵仓促抵挡,只是齐军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兵力还占据了绝对优势,他如何抵挡得住,再加上刚才那一声可怕的巨响,直接把城门给轰没了,不知就理的刘军还以为齐军请来了雷公把城门给轰开了呢,士气和胆气基本被吓没了,试问哪里还有心恋战? 所以,齐军就像摧枯拉朽一般攻上了城头,寻相在亲兵的保护下急急逃往西门,然后仓皇遁去,连城池也不要了,保命要紧! 当战斗结束的时候,太阳才上了二竿,齐军干净利索了占据了灵丘城,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士兵们把代表齐国的旗帜插在城头上,让其高高飘扬,三军将士无不欢声雷动,士气高涨! 高不凡和李靖两人并髻入城,后者摸了摸被炸得只剩下一个门框的城门,不由感叹道:“此物一出,刀枪剑戟不过尔耳!”说完望向高不凡,目光颇有些复杂。 高不凡不禁暗汗,的确,在冷兵器为王的古代,火药这玩意一旦广泛地应用于军事,真的没冷兵器什么事了,人类将走向很高效的自相残杀,不过,凭目前的工业水平,火枪土炮等或许勉强能做出来,但更高级的热武器显然是不可能的。 中午时份,战场终于打扫完毕了,三千守军被俘虏了两千余,斩杀两百人左右,剩的都逃散了,绝对算是一场漂亮的大捷,不过呢,斩获却是不多,毕竟刘武周还是挺穷的,要不是有突厥人在背后支援马匹,他绝对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李靖统计了一下,此战一共斩获战马一百余匹,牛羊等牲畜倒是有千余头,粮食则仅得不到两千石,只够七千齐军和马匹食用一个月左右,可见刘武周的确比较穷。 且说寻相丢了城池,慌慌张张地逃回了雁门县,正在全力攻打雁门县城的刘武周和宋金刚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停止了攻城,并且作出了防御恣态。 “齐军的将领是谁?”刘武周脸色阴沉地问。 寻相稀里糊涂就丢了城池,此刻一脸的灰败,颇为丧气,低着头不敢看刘武周的眼睛,答道:“应该是李靖!” “李靖?”宋金刚禁不住失声惊呼,见到刘武周口不满地望来,顿时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掩饰道:“李靖……李靖不是说受了重伤吗?怎么会突然攻打灵丘?” 话说这个宋金刚乃刘武周手下的第一大将,此人原是一个马贼,跟魏刀儿和王须拔齐名,曾在上谷郡一带活动,后来在李靖底下吃了几次败仗,实在被打怕了,只好带着人翻越太行山进入雁门郡和马邑郡一一带活动,去年刘武周起兵造反,宋金刚便带着手下的喽罗投靠了他。 正因为宋金刚曾经被李靖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所以此时一听到他的名字,顿时便有点失态了。 刘武周不满地瞪了宋金刚一眼,黑着脸道:“李靖此人擅用奇兵,估计受伤也是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咱们上当的。” 寻相心有余悸地道:“这个李靖着实了得,也不知用了什么奇门邪术,竟然招来了天雷,轰的一声就把城门给轰没了,也把咱们的人魂儿也吓没了,末将根本没办法抵挡,城池转眼就丢了。” 刘武周面色微变,连忙问了当时的情形,听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实在的,他不太相信李靖有召唤天雷的本事,倒是怀疑寻相在故意夸大其词,好为自身脱罪。 ------题外话------ 补昨天一章。 7017k 第617章 大隋最后一个忠臣 如果说现在的大隋还有忠臣的话,那么雁门郡守陈孝意绝对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一种,称之为张须陀第二也不为过。 譬如去年刘武周起兵造反,当晋阳留守李渊还在犹豫不决,惺惺作态时,陈孝意已经第一个发兵讨伐刘武周了。他联合了虎贲郎将王智辩一起出兵,差点就把刘武周给平定了,可惜后来却功亏一篑,因为刘武周从突厥请来了援兵,陈孝意和王智辩不敌突厥骑兵,后者当场阵亡,而陈孝意则率残兵逃回了雁门固守。 此后刘武周多次攻击雁门郡,均被陈孝意打退了,刘武周没办法,只好先攻打马邑郡附近的楼烦郡,而这个时候的晋阳留守李渊正密谋起兵呢,根本无暇理会刘武周,于是后者在突厥人的帮助下,先后攻破了楼烦郡和定襄郡,兵威日盛,实力也越来越强。 为了讨始毕可汗的欢心,以便获得突厥的更大力支持,刘武周把从汾阳宫中抢来的宫女和财物都送到突厥,献给了始毕可汗,而刘武周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突厥人的大力支持,并受封为“定杨可汗”,说白了就是始毕可汗座下的“儿皇帝”,而且所谓的“定杨”,顾名思义就是平定杨氏的江山,分明就是要恶心和侮辱杨广。 陈孝意作为对大隋忠心耿耿的臣子,得知此事后不禁勃然大怒,当众指天发誓,定要与刘武周这种民族败类力战斗到底,不死不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陈孝意感到绝望和无比愤怒,因为朔方梁师都和榆林郭子和也先后造反了,而且无一例外都勾结了突厥人。 而最令陈孝意愤怒无比的是,晋阳留守李渊,作为河东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竟然也跟着起兵造反了,表面打着“志在尊隋”的旗号,实则行造反之事,迅速进兵关中。 至此,整个河东地区遍地都是反贼,只剩下雁门太守陈孝意这个孤臣,很快,就连雁门城也成了一座孤城,因为刘武周攻下楼烦和定襄二郡后,兵威大盛,又调转头来继续攻打雁门郡,雁门郡辖下的五个县纷纷沦陷,最后只剩陈孝意亲自镇守的雁门城还在苦苦支撑。 就这样,一名孤臣,一座孤城,苦守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了,城中已然断粮,依旧宁死不降,所以不得不说,陈孝意此人对大隋的赤胆忠心,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此时,夕阳西下,残光如血。 陈孝意站在雁门城的城头上,眯缝着双眼,往城外的敌人军营望去,夕阳把城廓和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投射到远远的地面上,显得无比苍凉和孤寂。 此时的陈孝意看上去很瘦很瘦,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脸色腊黄腊黄的,破旧的官袍仿佛就披在一具骨架子上上,风一吹便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若是再系上一根线,只怕他会像风筝一样飞起来。 “怪哉,刘武周这逆贼怎么不攻了?而且还摆出防御的阵势,他到底在防谁?”陈孝意满脸疑惑,若有所思,自然自语地道:“难道是皇上派兵来援了?” 陈孝意念及此,不由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因为这半年以来,他已经派出数拨人前往江都,试图联系皇上,可惜最后都是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看着自己孤寂的影子,陈孝意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如今遍地都是反贼,道路阻绝,连信都送不出去,而皇上又被困江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会派兵来援呢? 眼下已经是二月下旬了,其实杨广早已在正月十七那天被弑了,死了一个多月了,只是陈孝意一直被困在雁门城内,没有收到消息而已,至今他还认为杨广还活着。 陈孝意在城头上观察了一会,不得要领,便转身行了开去,肚子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那是因为水喝多了,完全没有食物的肠胃就跟水桶一样,走起路来便咚咚作响。 “大人,喝口粥吧!”一名忠心的老仆将一碗粥端到了陈孝意的面前。 说是粥,其实就是一粥米汤而已,而且是十分寡淡的米汤,里面稀稀疏疏地飘着几粒米,塞牙缝都不够。 陈孝意接过碗,凑到嘴边想喝,四周的士兵都直勾勾地盯着,不停地咽口水。陈孝意轻抿了一口,转身便走到一名伤兵的身前,有点艰难地蹲下来,把碗凑到伤兵的嘴边。 这名伤兵的嘴唇都干裂了,瘦成了皮包骨,却抿着嘴不肯喝,直到陈孝意用命令的口吻,他才张开嘴喝了几口,流着泪道:“谢谢大人!” “应该本官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本官守城,不离不弃。”陈孝意拍了拍伤兵的肩头,又走到另一名伤兵身前喂了几口,直到一碗“粥”全部喂完。 老仆想提醒陈孝意自己喝点,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声。 陈孝意把一碗“粥”全部喂给了伤兵,最后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这才交还给老仆,转身走进了城楼中。 城楼的正中位置供奉着张须陀的牌位,陈孝意走到牌位前,点上三炷香,然后恭敬地拜了三拜。 “张将军守护不了大隋,也保佑不了雁门城!”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陈孝意缓缓地转过身去,发现站在身后的正是校尉张伦,其身后还有十名亲兵,把城楼的大门堵死了,而且明显都神色紧张。 陈孝意皱了皱眉道:“张将军虽然守护不了大隋,却为守护大隋而战死沙场,张将军保佑不了雁门城,却能激励咱们的将士守护雁门城。” 张伦摇了摇头道:“张将军只是激励了郡守大人,将士们只想有饭吃,保住性命而已。城中断粮十几天了,弟兄们都在挨饿,老百姓也在挨饿,郡守大人难道不知道?” 陈孝意叹了口气道:“本官自然知道,本官不也和大家一起挨饿吗?” 张伦摇头道:“可是大家要的不是挨饿,即便大人也挨饿又如何?” “那张校尉有何高见?”陈孝意皱眉道。 “开城投降吧,再不投降,大家都要饿死了,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张伦淡道。 陈孝意怒道:“你们想投降反贼?” “弟兄们只想活命!” “如果本官不同意呢?” 张伦手按刀柄,冷冷地道:“大人最好还是同意。” 陈孝意点了点头道:“本官明白了,不过你们好像都吃得挺饱的,很很精神,很有力气。” 张伦嘴角露出一丝瘆人的狞笑道:“因为我们刚吃过羊肉,两脚羊!” 陈孝意面色大变,脱口道:“畜牲,你们竟然吃人?” 张伦冷笑道:“但凡有口吃的,谁会去吃人,我们也是饿得没法子了,城里的百姓早就易子而食了,陈大人又何必装糊涂?为了成全你一人的忠义气节,全城百姓跟着陪葬,真的值吗?对陈大人你来讲也许是值的,但是对弟兄们,对百姓们呢?公平吗?” 陈孝意面色变幻,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是本官太自私了,不该拉着你们陪葬的,去吧,愿意出城投降的,都出去投降,不用再陪着老夫死守孤城。” 张伦狞笑道:“既然要投降,又岂能空着手,所以属下想借大人的头颅一用。” 陈孝意垂下眼帘,仿佛一点也不惊讶,点了点头道:“那便上来自取吧。”说完盘膝坐下,伏首低头,免得鲜血污了张须陀的牌位。 张伦咬了咬牙,举步上前,挥刀便向着陈孝意的脖子砍落。 眼看着陈孝意就要人头落地了,一物突然从梁上激射下来,正中张伦的手腕,啪的一声脆响,张伦手中的刀便应声跌地,痛得他惨叫后退,一边厉声大喝:“什么人暗算老子?” 一条人影从房梁上跃了下来,一身黑衣短打,身形笔挺如松,昏暗的火光映照下,但见此人约莫十八九岁,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勃,赫然正高不凡,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潜入了城中,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了城楼上。 张伦惊疑不定地看着高不凡,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高不凡,表字长卿!” 张伦面色大变,脱口道:“你就是齐国公高长卿?” 高不凡淡道:“现在是齐王,皇上亲封的。” 陈孝意眼中异光一闪,将信将疑地看着高不凡,颤声道:“当真?” 高不凡微笑道:“有圣旨为证,还能有假。” “圣旨何在?” 高不凡反问道:“陈大人觉得本王会把圣旨时刻带在身边?” 陈孝意顿时沉默了,张伦目光一厉,大喝道:“休想在此妖言惑众,弟兄,宰了他,把人头送给定杨可汗,必是大功一件,到时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不快哉?” 在张伦的鼓动下,亲兵们立即挥刀向着高不凡杀去,试图将其乱刀砍死。 7017k 第618章 自取其辱 高不凡微一侧身,避过迎面劈来的一刀,同时右手随意扫出,正中那名亲兵的喉结位置,只听得卡嚓一声,这名亲兵的脑袋便软绵绵地垂到胸前,然后一头栽倒。紧接着高不凡身形一旋,躲过身后袭来的三刀,同时一记鞭腿抽在另一名亲兵的胸口上,这名亲兵的胸口倾刻塌陷下去,整个人横飞而起,倒地后狂吐鲜血不止。 一个人如果把同类当成食物杀死吃掉,那么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与禽兽无疑,更何况现在这群禽兽还打算要自己的命,所以高不凡毫不留手,一击必杀,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张伦手下的十名亲兵便被他全部击杀了。 张伦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的武功竟如此可怕,不由惊得心胆俱寒,右手握紧刀柄,额头上冷汗淋漓,犹豫了很久,愣是不敢上前。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长刀还在鞘中,神色平静地看着张伦,如渊嵉岳峙。 张伦面色变幻不定,忽然咆哮一声,虚晃一刀便转身往外逃去,只是他刚迈出门口,迎面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脑袋便咕噜一声滚落,无头尸体继续往前冲出数米,这才扑通的摔倒在地,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陈孝意那名老仆从门口闪了出来,右手提着一柄血淋淋的腰刀,左手拾起张伦的人头,向高不凡拱了拱手道:“此叛徒就不劳齐国公出手了。” 高不凡并不惊讶,因为他早就察觉到此人伏在门口的墙后了,点了点头道:“你的身手不错。” “谢齐国公夸奖!”老仆说完便提着人头闪到一边。 此时陈孝意已经站了起来,吩咐道:“老姜,到外面去吧,本官和齐国公聊几句。” 老仆毫不犹豫地便行了出去,显然也明白,以高不凡的身手,若是要对大人不利的话,他即便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多谢齐国公出手相助。”陈孝意拱手为礼道。 高不凡微笑道:“陈大人客气了,其实即便我不出手,你的这名仆从也能自行料理。” 陈孝意坦然道:“老姜的身手的确不错,但是以一敌众的话,也会十分狼狈。” 高不凡只微笑不语,陈孝意神色有点复杂地问道:“刘武周突然停止攻城,并且摆出防御姿态,想必防的就是齐国公吧,不知齐国公这次出兵雁门,走的是军都陉,还是飞狐陉?” “飞狐陉。”高不凡也坦然地答道。 “如此说来,那么灵丘县肯定已经被齐国公拿下了。” “侥幸而已。” 陈孝意轻叹了一口气道:“齐国公以千金之躯冒险潜入雁门城中,可是要劝我陈某人献城投降?”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有此意,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陈孝意反问道:“为什么?” 高不凡直言道:“因为没用。” 陈孝意淡道:“也许你可以试试的。” 高不凡摇头道:“没必要了,只要击溃了刘武周,雁门城就是本王的了。” 陈孝意愕了一下,继而露出了苦涩表情,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的确没必要了,如今的雁门城已然水尽粮绝,百姓易子而食,再过几天便会不攻自破。” “那陈大人为何还要坚持?”高不凡反问道。 陈孝意眼中露出迷茫之色,高不凡转身往门楼外行去,前者忽然厉声喝道:“且慢!” 老仆闻声提刀闪了出来,拦住了高不凡的去路,拱手冷道:“齐国公请留步。”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莫非陈大人想留本王过夜?” 陈孝意沉声道:“齐国公先前说皇上封了你为齐国,还有圣旨为证,本官姑且当真,只是皇上为何突然要封你为齐王?” 高不凡坦然道:“因为东都被瓦岗军包围,皇上希望本王能出兵救援,消灭李密,以解东都之危。” 陈孝意顿时沉默了,这个理由很充分,他相信了,但也从侧面反映出,皇上如今的确已经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不得不以封王为条件,来换取高不凡出兵救援洛阳。 “既然如此,那齐王为何不出兵洛阳,反而出现在这里?”陈孝意有点不解地问。 高不凡平静地道:“因为皇上已经驾崩了。” 陈孝意浑身一震,面色大变,失声道:“皇上……驾崩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陈孝意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无比,就像鬼一样,死死地盯着高不凡,颤声道:“皇上是怎么没的?” 高不凡坦然道:“宇文化及伙同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等人发动兵变,弑君于江都宫中,自封为大丞相,并拥立秦王杨浩为帝,近日更是率十万骁果军,试图返回京师。” 陈孝意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扑通的跪倒在地上,这么大的事,高不凡肯定不会乱说,而且还有名有姓,显然假不了,泣声问:“皇上是什么时候驾崩的?” “据本王收到的消息,宇文化及正月十六发动兵变,第二天便杀害了皇上,一同遇害的还有所有陪驾的皇族和外戚。” 陈孝意悲呼一声,对着江都方向叩头痛哭,泪流满脸。高不凡没再停留,举步而行,老仆也闪身让开了道路。 高不凡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城头边,纵身一跃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夜风中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声。 ……………… 两日之后,七千齐军浩浩荡荡地开至雁门城外,刘武周和宋金刚率领两万大军列阵于西门,与齐军相隔数里对峙,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态势。 本来刘武周和宋金才还是有点怵的,但当他们打探到齐军竟然只来了七千八千兵力时,胆气顿时又恢复了,嘿,自己的兵力是齐军的两倍有余,怕他个鸟啊,如果这样都打不赢,还是找块豆腐捂死自己算了。 他奶奶的,干就干,谁怕谁啊!!! 刘武周这货还是颇为勇武的,估计开战前还想涨一涨军威和士气,所以亲自打马来到阵前,厉声喝道:“本人乃定杨可汗刘武周,李靖可敢出来一战?” 齐军阵中当即战鼓擂响,一匹神骏非常的大青马脱阵而出,像箭一般奔到刘武周前面十米开外停下,但见马上一名青年手执长刀,英俊的脸上挂着极为阳光的笑容,一双眼睛清如溪水,亮似辰星。 刘武周一见此人,不由大吃一惊,吓得几乎要拨转马头就开溜。 高不凡淡笑道:“刘武周,李将军身上有伤,不便出战,本王与你一战如何?” 刘武周面色变幻不定,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齐王亲至了,只是本汗和齐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齐王何故突然来攻伐本汗?” 高不凡哂笑道:“本汗?看来你刘武周确实给突厥人当了狗,而且还当得挺自豪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刘武周臊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笑道:“高长卿,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你也休说风凉话了,你就是命好,分到幽州这块风水宝地,有太行山和燕山的保护,如果换着你到了马邑这个地方,在突厥骑兵的铁蹄下也得臣服,说不定比我刘武周跪得还要彻底。”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你自己给突厥人当了狗,却幻想别人也会给突厥人当狗,这样来安慰自己是不对的。” 刘武周不由恼羞成怒,厉声喝道:“高长卿,老子不跟你逞口舌之争,如今是战是和,全在你一念一间。” 高不凡淡道:“战又如何?和又如何?” 刘武周狞声道:“战的话,咱们今日便摆明车马大战一场,分出个你死我活来,若要握手言和,那么便带着你的人回到太行山以东去,以后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高不凡微笑道:“口气不小,看来有突厥爹撑腰,果然硬气了!” 刘武周狞笑道:“随你如何羞辱,老子就当你放屁罢了,难道老子两万大军,还怕你区区七八千齐军,待老子杀你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之后,看你还能放出个什么屁来。” 刘武周说完便拨转马头往回跑,也不敢再提单挑了,而且一边跑,还一边侧身举盾,显然担心高不凡趁机放箭射他。 高不凡本来还没这个打算的,见状不禁来了兴趣,崩崩崩就是数箭射出,两箭射中盾牌,还有一箭射中了马腿,刘武登时连人带马摔了个七荤八素的。 齐军阵营见状顿时欢声雷动,高声欢呼:“齐王威武!” 正是应该了那句:说最硬的话,挨最毒的打。 刘武周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得狼狈了,一边举着盾,一边警惕地往后倒退,生恐高不凡会策马追上来一刀把他结果了。 幸好,这时亲兵们终于冲上来了,刘武周不由松了口气,在一众亲兵的团团护卫之下,狼狈不堪地逃了回去。 高不凡哂然一笑,这才施施然地勒转马头,返回齐军的阵形。 刘武周本想涨一涨军威的,岂料却在三军阵前出了个大丑,此刻不禁恼羞成怒,厉声大喝:“擂鼓,进攻!” 激越的战鼓随即擂响,两万刘军便排山倒海一般向着齐军的阵地压上去。 ------题外话------ 今天不补更,明天再补。 7017k 第619章 雁门之战(上) 战鼓擂响,杀声震天,雁门城外,齐刘两军的决战一触即发。雁门城中的守军都忍不住聚集到西城头上看热闹,毕竟大家都知道,城外的这场大战将决定雁门城的归属,也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在守军的心目,自然更倾向于投降齐军,原因有三个。第一,他们和刘武周战斗了将近一年,彼此早就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第二,齐国富裕,物阜民丰,而且素闻齐王仁义开明,那里的百姓都生活得很好,守军自然十分向往;第三,刘武周投降突厥人,甘当夷族的走狗,引狼入室,守军们作为隋人,情感上自然唾弃刘武周。 所以,如果要投降的话,守军们自然更乐意向齐军投降了。 此刻,雁门太守陈孝意也站在城头上,手搭凉棚往城外望去,一言不发地观察着战局的发展,而那名姓姜的老仆则手执腰刀站在旁边警戒。 “齐军过于托大了,兵力还没到刘武周的一半,竟然就敢与刘武周正面决战,更何况刘武周军中还有一千突骑兵助阵,齐军此战必败无疑。”老仆惋惜地摇了摇头道。 陈孝意皱眉道:“那倒未必,李靖此人兵法精熟,乃用兵奇才,擅长以少胜多,自他就任郡丞以来,往日盗匪横行的上谷郡治安越来越好,那些啸聚山林的匪类几乎都被他扫平了,刘武周手下的猛将宋金刚便曾是上谷郡横行一时的悍匪,同样被李靖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逃到了马邑投靠了刘武周。而高长卿此人更是个帅才,自出道以来东征西战,均未尝败绩,这两人既然敢如此托大,估计是有所凭恃。” 陈孝意说完一指道:“老姜你看,齐军虽然人少,但装备精良,军容严整,排兵布阵也极为讲究。” 老仆放眼望,但见齐军的阵形就像一把月刃,刃口向外,刀盾手和长枪手相结合,但见盾如墙,枪如林,士兵衣甲鲜明,刀锋锃亮,让人望而生畏;两翼骑兵人马具甲,蓄势待发,中军主力旌旗招展,磨刀霍霍;后军阵地还有一排排的抛石机和床弩,这些重型装备无不在彰显着齐军厚实的家底,另外,齐军的中军杀气隐现,似乎还暗藏着未知的杀招。 此时此刻,如果说刘军是排山倒海的洪水,那么齐军就是岿然不动的礁石,在惊涛骇浪中亦稳若泰山。 马蹄声轰鸣,震天动地,一支骑兵突然从刘军阵中率先杀出,踢得漫天飞沙走石,杀气冲霄,就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直劈向齐军的军阵。 突厥骑兵!!! 没错,这支突然杀出的骑兵正是刘武周手中的王牌杀着——突厥骑兵。刘武周一出手便把最强战力丢出来,显然是打算一举撕破齐军的战阵,然后再利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掩杀过来,把齐军给彻底击崩溃。 不得不说话,突厥骑兵的战力的确强悍无比,马背上的民族真不是盖的,骑射功夫独步天下,每一名突厥骑兵都能做到人马合一,如臂使指,虽然只有一千骑,但冲锋起来却如千军万马,那股恐怖的气势着实让人心胆俱颤,饶是高不凡,此刻也不禁捏了把汗。 李靖面色沉静,手持五色令旗,指挥若定! 突厥骑兵来得很快,就像闪电一般,而且距离一百三十步以外便开始弯弓射箭了,足足比齐军的骑兵快三十步,这便意味着,如果骑兵对骑兵的话,突厥骑兵至少可以抢先射两轮,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不过,李靖并没有派出骑兵,因为他从来不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所以打出旗语,令步兵防卫。 新月大阵前沿的刀盾手立即蹲下,巨盾斜斜向上举,结成一面密不透风的盾墙,而长枪手的长枪则从盾墙的缝隙间伸出来,四十五度斜指向前。 下一刻,突厥骑兵的第一波雨箭便抛射而来,砸在盾墙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放!”一声厉喝,齐军后阵的抛石机和床弩发威了,石块和巨箭呼啸而出,狠狠地砸入了突厥骑兵阵中,倾刻血肉横飞,人马俱碎。 不过突厥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抛石机和床弩只来得及发射一次,突厥骑兵便已经杀到近前,这个范围内,抛石机和床弩已经够不着了。 嘭…… 突厥骑兵狠狠地撞在齐军的盾阵上,虽然相当一部份的突厥骑兵被枪阵扎死扎伤,齐军的盾阵同样也被撞得七零八落,最前一排的刀盾手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飞出去,狂喷鲜血不止,紧接着又被后续扑上来的突厥骑兵踏成肉泥。 战斗简单粗暴而血腥,突厥骑兵反复地冲撞,往前突进了十几米,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齐军的新月阵抵住了突厥骑兵的冲击,长枪手借着盾阵的掩护猛捅猛扎,而专门对付骑兵的钩镰枪也神出鬼没地探出来,专勾突厥骑兵的马脚。 钩镰枪锋利无比,只要钩住马脚一扯,马脚就会被钩断,突厥骑兵失去了战马,战力马上暴减一半以上。 不过,这些突厥骑兵也不笨,眼见未能冲破盾阵,立即又拨转马头机动起来,借助速度反复地撞击盾阵,所以齐军的伤亡也不轻。 此时,刘武周又命令宋金刚和寻相二人各一支骑兵冲击齐军的两翼。 “怪了,齐军为何还不用骑兵?”城头上观战的陈孝意一脸的疑惑不解,因为自始至终,齐军都只是利用步兵结阵防守,两翼的骑兵一直按兵不动,也不知在等什么。 这个时候,刘军的骑兵几乎尽数出动了,齐军的兵阵虽然严密,但在刘军三支骑兵的反复冲击一下,明显出现了松动,有退却的先兆,若再没办法扭转颓势,一旦阵脚大乱,败局就定了。 刘武周见状不由大喜过望,心想李靖也不过如此罢了,一开始不出骑兵相抗,现在没机会喽。 “杀杀杀杀!”战鼓急如骤雨,刘军士气高涨,步兵结成方阵,喊杀着冲上前,试图把齐阵的新月大阵彻底压垮,撕碎! 李靖眼中冷芒一闪,他等的就是此刻,立即打出了令旗,抛石机和床弩全力开火,不过这回抛石机发射的就不是石头了,而是飞天雷。 轰轰轰轰…… 飞天雷落入刘军的步兵方阵中,顿时炸得八面开花,血肉横飞,哀鸿遍野! 步兵可没有骑兵的机动速度,所以抛石机有足够的时间发射好几轮,够刘军喝一壶了,而且步兵的队形密集,一枚飞天雷落下去炸开,立即就把步兵队伍炸出一个大“窟窿”。 四散激射的铁片碎石虽然不至于把人立即杀死,但被击中,立即就会丧失战斗力,数不清的伤兵,血淋淋地躺在弹坑四周,凄厉地哀号不止,那种视觉冲击力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一轮轰炸过后,刘军的步兵方阵便乱了,甚至吓得止步不前,别说普通士兵了,就连刘武周也吓得魂飞魄散,失声道:“什么玩意?” 城头上观战的陈孝意也是一脸的震惊,齐军所使的是什么武器,这也太吓人了些,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此刻,距离战场外里外的一座山丘上,一名戴着金色鬼脸具的黑衣人正站在树顶,同样满眼的惊疑,还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且说齐军发射了数轮飞天雷后,新月大阵突然分开,正在发起冲击的突厥骑兵愕了一下,紧接着大喜,直接便杀入阵中,直取齐军的中军帅旗。 然而下一秒,突厥骑兵便后悔了,只见齐军的中军方阵突然分开,露出一排排战车,不对,并不是战车,而是长得像战车的东西,表面是蜂窝状的竹筒,每一架战车的筒口估计有上百个,黑洞洞的对准了迎面杀来的突厥骑兵。 所有突厥骑兵无不打了个突,下一秒让人头皮发炸的铮嗡声随即响起,无数短弩呼啸而出,密集就得像飞蝗一般,迎面的突厥骑兵登时像被割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茬,连人带马射成了蜂窝。 剩下的突厥骑兵吓得魂飞魄散,而这个时候,齐军两翼的骑兵终于动了,势如蛟龙出海,把本来已经死伤过半的突厥骑兵一举冲得七零八落。 “杀!”齐军的两骑兵早就憋坏了,此时放开来冲杀,简直势如破竹,而且他们人马具甲(皮甲),装备占据绝对优势,突厥骑兵和刘军的骑兵气势已泄,如何抵抗得住。 这时李靖再次挥动令旗,步兵往前推进,发起了反攻。如果说张须陀的八风营天下无敌,那么李靖打造的步兵同样独步天下,以七人为一队,三人为一组,长短兵器相结合,杀戮起来,那可真是快捷高效。 张须陀的八风营喜欢吆喝,气势万千,而李靖的步兵却是无声的萧杀,组与组,队与队之间配得十分默契,攻守兼备,不紧不慢地往前推进,所过之处必留下满地的死尸。 7017k 第620章 雁门之战(下) 李靖之所以被称为军神,固然有后人夸张神化的原因,但不得不说,他本人的确是个领兵奇才,而且练兵方面也颇有一套,其自创的七绝阵和三才阵更是妙不可言。 七人为队,谓之七绝,长短兵器相给合,攻守兼顾,高效杀戮,队与队之间还能相互呼应,连成一片,遇到地形变化时,七人为一队的七绝阵马上又能转化成更加灵活的三才阵,以三人为一组继续攻杀。 李靖这支步兵打造差我两年,已经被他锤炼得炉火纯青,如臂使指,各种兵器也玩得明白透彻,此时结阵杀掠起来,就跟在稻田里收割似的,看似前进的速度不快,但所过处都“割”得干干净将的。 刘武周虽然人多,但稻穗再多也禁不住锋利的镰刀收割啊,更何况刘武周为了一举击溃齐军,一上来就把最强战力全丢出去了,结果却被齐军的防守抗住了,现在齐军全力反击,刘军已然无后牌可打。 而齐军的两千具甲轻骑吃掉了突厥骑兵后,俨然已经无敌了,在刘军阵中横冲直闯,来去如风,直杀向刘武周的帅旗所在。 刘武周见到敌军骑兵滚滚杀来,不由心胆俱寒,急急调集兵力抵挡,且战且退。 “刘武周要败了,李靖果然名不虚传啊!”一直在城头上观战的陈孝意禁不住感叹道。 老仆显然也十分震惊,七千打两万,竟然还胜得如此轻松,齐军的战力也太可怕了些,当然,齐军在装备上也比刘军强太多,特别是那种会爆炸的玩意,也不知是什么新型大杀器,如果齐军大量装备,而其他势力没有此物,齐军估计真的能横扫天下了。 此时,战局越发的明朗,齐军的骑兵势如破竹,步兵也在稳步往前推进,光就杀戮而言,步兵显然比骑兵更加高效凶残。 刘军节节后退,战线不断地收缩,而齐军的步兵和骑兵只盯着刘武周的旗帜追杀,所以刘武周根本喘不过气来,再加上阵脚大乱,四周都乱兵闹闹哄哄的,已经指挥不动了。 眼见大势已去,刘武周无奈之下只能下令往马邑方向撤退,结果撤着撤着就变了败退,最后更是变成溃退了,这个时候,刘武周也顾得不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在亲兵的护卫下落荒而逃。 这下彻底没得救了,刘武周一逃,整支军队随即崩溃,宋金刚和寻相这两名部将也丢弃了部下仓皇逃命。 齐军一路追杀出五十里才停止了追击,缴获了大量的兵器、马匹和各类辎重物品,然后凯旋而归。 直到下午时份,齐军才打扫完战场,此战斩杀刘军近三千人,其中还有五百多名突厥骑兵,俘虏多达六千余,缴获战马过千匹,还有兵器、粮食和攻城器械等一大批,简直堆积如山。 李靖麾下的记室参军马周清点完战利品后,高兴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地行至高不凡和李靖面前笑道:“齐王,李将军,此战只怕已经把刘武周打得底儿掉,光是缴获的粮食便有过万石,足够咱们大军吃上好几个月了,省得再从国中运粮过来。” 高不凡却摇头道:“还远远不够。” 马周愕然不解道:“咱们才七千的兵力,即便加俘俘虏也不过万余人人,缴获的粮食,再加上咱们自己运来的军粮,吃上三四个月绰绰有余。” 李靖指一指雁门城道:“马参军只怕没算上城中的军民吧。” 马周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是属下疏忽了,雁门城被围了几个月,早就断粮了,即便咱们拿下,不仅没有缴获,还得管城中数万军民吃饭!” 完了,这下得从国内运多少粮食来才够? 马周仿佛一瞬间从山顶跌到了低谷,从眉飞色舞变成了愁眉苦脸。齐国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不断有粮食产出,可是雁郡近这一年来都在战乱之中,生产遭到极大的破坏,百姓自己都在挨肚子,征税是不可能的,所以短时间内,雁门郡还得靠着国内输血才行。 所以啊,打仗抢地盘不是抢到手就行了,当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你就得管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死活,要割韭菜,总得先让韭菜长起来不是? 当然,高不凡作为老大,这些不用他管,打下地盘后丢给魏征和杜如晦他们就行,怎么治理好,是他们应该去做的。 这时,雁门郡的城门终究是打开了,陈孝意带着麾下的兵将行了出来,默默地走到高不凡和李靖的面前。 此刻的陈孝意等人看上去自然很惨,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就跟一群叫化子一般,不过高不凡和李靖却没有嘲笑的意思,甚至肃然起敬,因为每一个忠贞不屈的臣子都值得尊敬。 陈孝意来到高不凡面前,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夫要看到弑君逆贼宇文化及授首。” 高不凡点头道:“本王答应你。” 陈孝意这才拂了拂破烂的官袍,撩起下摆跪倒在地,郑重地道:“雁门太守陈孝意,叩见齐王!” 陈孝意身后的兵将也呼啦啦地跟着跪倒,齐声呼道:“叩见齐王殿下。” 高不凡连忙上前把陈孝意扶起来道:“陈大人快快请起,诸位不必多礼,平身!” 陈孝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从老仆手接过一托文书高举过头道:“此乃雁门郡的户籍和田亩图册,请齐王过目。”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文书接过随手翻了翻,然手交给了记室参军马周保管。 高不凡微笑道:“陈大人孤守雁门,赤胆忠心,着实令人钦佩,本王命你继续担任雁门太守一职,其余人等,职务也暂时不变,若有缺员,齐王府近期将派人补缺。” 陈孝意摇头道:“老夫年事已高,恐难当大任,齐王还是另选贤能吧。” 高不凡闻言也不勉强,点头道:“也罢,陈大人苦守孤城数月,只怕也累了,便暂时休养一段日子,担任齐王府学士一职如何?” 陈孝意犹豫了一下,躬身施礼道:“谢齐王赏识,属下愿为齐王效微薄之力。” 高不凡一喜,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试问哪个老板会不喜欢。 接下来,陈孝意便介绍了他手下的兵将和官员,彼此相识寒暄了一番,齐军随即入城接管了城防,并将陈孝意麾下的四五千守军收编了,又放粮赈济百姓。 一时间,全城军民无不感恩戴德,叩谢齐王活命之恩。 至于那些俘虏,高不凡也下令全部放了,愿意离开的发给三天的粮食,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留下来,结果最后只有一千人选择离开,剩下五千余人选择了留下。 于是乎,李靖便把这些人都收编了,加上原来城中的守军,兵力一下子就接近两万人,当然,要形成战斗力,这些人还得通过操练磨合才行。 当晚,高不凡便写了一封信,派出快马送回涿郡,让魏征派个得力的人来接管雁门郡的事务,还有粮食也得抓紧运来。 接下来,李靖又继续出兵,花了约十天左右的时间,把雁门郡剩下四座县城都拿下了。由于刘武周被击败了,剩下的县城皆望风而降,所以李靖打得相当轻松,至此,整座雁门郡便全部落入了齐军之手。 负责镇守太原的李元吉和裴寂得闻齐军攻占了雁门郡后,不由惊得寝食难安,一边派人飞马向长安报信,一边屯兵在太原郡和雁门军交界处,以提防齐军突然南下。 而刘武周逃回马邑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一边调集重兵层层防守,一边也派人向突厥求援。 7017k 第621章 行走的肥羊(三更) 二月的春风把运河边上的柳树给吹绿了,然而却无法把淤塞的运河给吹通畅。由于杨广滞留江都近三年,国内也是到处兵慌马乱的,运河自然也就没人疏浚了,不少河段已经被淤泥堵塞,无法再行船了。 所以宇文化及到了徐州后,只能弃船登岸,改走陆路,然而,宇文化及离开江都时,携带了大量的珍宝财物,还有杨广的数千宫女和妃嫔。 没有了船只运载,这些巨量的财宝和娇滴滴的宫女妃嫔可就不好办了,于是宇文化及便派出骁果军劫掠附近州县,抢来两千多辆牛车,把财宝和宫女全部塞到牛车上,继续浩浩荡荡地北上,进入了齐郡地界。 由于路途摇远,天气渐热,骁果军既要背负兵器,又要押运粮食辎重,还得管两千车的女人和财宝,累得不由怨声载道。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宇文化及自从当上了大丞相后,越来越得意忘形了,也越来越爱摆臭架子,渐渐不把扶他上位的司马德戡放在眼内,甚至多次当众羞辱司马德戡,让他下不了台。 司马德戡自是怒不可竭,恨在心头,眼见士兵们怨声载道,便想趁机把宇文化及给做掉,然后自己当老大。 可惜,正当司马德戡准备动手的时候,却被同党裴虔通告发了,于是宇文化及先下手为强,抢先把司马德戡给干掉,及时扼杀了一场兵变。 此时,中军大帐前,宇文化及正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得意洋洋地欣赏司马德戡的人头。司马德戡的人头就挂在一根竹竿上,血淋淋的,双眼还怒睁着,甚是瘆人。 傀儡皇帝杨浩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站在宇文化及身后,而一众大臣则噤若寒蝉地围拢在竹竿的四周。 宇文化及环扫了众人一眼,心里爽极了,比在杨广那些美貌的妃子身上挞伐还要舒爽,想当初自己也曾在杨广的座前,瑟缩得像只鹌鹑似的,连大气也不敢透,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嘿嘿,如今自己虽然没有皇帝的头衔,却胜似皇帝,曾经官职在自己之上的人,现在也只能在自己面前俯首贴耳,快哉快哉! “这就是胆敢图谋不轨的下场!”宇文化及指着司马德戡的人头阴恻恻地道,说完又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傀儡皇帝杨浩身上。 杨浩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道:“大丞相,这不关朕事,朕对此毫不知情。” 宇文化及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假惺惺地把杨浩扶起来道:“皇上乃万金之躯,怎可以跪拜大臣呢,真是折煞了臣啊,快快起来!” 杨浩神色惊惶地站起来,讪讪道:“大丞相劳苦功高,朕跪拜一下又算得了什么,不妨事!” 宇文化及哈哈一笑,竟大咧咧地拍了拍杨浩的肩头道:“皇上不必紧张,臣并没有怀疑你。来人啊,送皇上下去休息!” 两名侍卫马上行前来,冷冷地:“大丞请皇上下去休息。” 杨浩暗松了口气,连忙跟着侍卫逃也似的离开了,宇文化及若有所思了看着杨浩的背影,暗忖道:“要不干脆把这废物宰掉,老子自己登基称帝算了。” 不过宇文化及琢磨了一下,觉得暂时还不能这么干,骁果军之所以拥护自己,正是因为自己答应带他们回返关中,这时候若称帝并不合时宜,更何况既然要称帝,总得有自己的都城和地盘才行,哪有流离失所的皇帝? 宇文化及打定主意,决定暂且留着杨浩的性命,等回到东都再作打算,若是能攻下东都,干脆就在那称帝好了。 嘿,不得不说,宇文化及这货怂起来像条狗,得势后却又猛得像虎,竟然异想天开要拿下东都,真不把人家李密当根葱啊,李密围了东都大半年都未能拿下,他宇文化及何德何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宇文化及就是敢想,而且还敢干,率着骁果军继续浩浩荡荡地北上黄河,丝毫也不带怵的,这一日便抵达了鲁郡和齐郡交界的位置。 这个时候,长乐王窦建德正率军和徐圆朗在齐郡境内激战,争抢地盘呢,得闻宇文化及到来后,窦建德亲自摸到了宇文化及的营地附近,躲在暗处仔细观察。 窦建德的部将高士兴和高雅贤也一道陪同前来了,眼见宇文化及的队伍沿着运河边扎营,营帐连绵七八里长,竟然毫无章法,不由大喜。 高士兴舔了舔嘴唇兴奋道:“宇文化及此人怯懦无能,根本不懂行军打仗,竟然把营地扎成这样子,简直惨不忍睹。长乐王,不如咱们趁着他劳师远道而来,给他一个突然袭击,绝对能大获全胜。” 窦建德闻言不禁大为意动,传闻宇文化及在江都宫劫掠了大量的珍宝财物,如果能抢到手,那就赚大发了。 “宋纳言,凌祭酒,你们以为如何?”窦建德转身问道。 宋纳言即宋正本,凌祭酒则是凌敬,两人现在乃窦建德麾下的首席谋士,他们的意见很受窦建德重视。 宋正本捋须道:“长乐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窦建德皱眉道:“自然是真话,本王听假话来何用?” 宋正本点头道:“那属下便直言了,此时不宜和宇文化及动手。” 此言一出,窦建德不由有点失望,但还是虚心地请教道:“为何?” 宋正本分析道:“宇文化及虽然劳师远来疲惫,但是十万骁果军都是杨广麾下的精锐,装备精良,战力也不差,咱们未必能讨到便宜,即便能胜只怕也是惨胜,这个时候徐圆朗若杀来,咱们肯定无力再抵挡,届时只怕长乐王你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白给别人作嫁衣裳。” 凌敬亦附和道:“宋纳言言之有理,宇文化及如今实力雄厚,咱们不仅不能碰,还要暂时避其锋芒。高长卿原本要出兵讨伐李密的,如今却在高阳县按兵不动,长乐王以为这是为何?” 窦建德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淡道:“那小子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李密和宇文化及打个你死我活再出手吧!” 凌敬微笑道:“既然如此,长乐王为何要急着出手呢?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高长卿试图坐收渔利,殊不知长乐王比他近得多,即便有渔利也是长乐王先收,到时给他留点汤,就算长乐王您仁义了。” 窦建德闻言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是本王操之过急了,既然如此,便暂且让宇文化及多活些天,对了,本王听说徐世绩和卢升这两个小子各率一支齐军,分别驻扎在赵郡和河间县,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本王这女婿啊,猴精猴精的,一定要派人盯紧了,可别让他们耍出花样来。” 高雅贤笑道:“长乐王放心,早把他们盯死了,齐军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的眼线。” 窦建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只要高长卿这小子老老实实的,念在一场翁婿的份上,到时给他喝口汤也未尝不可,就当给本王快要出世的外孙一份见面礼吧,哈哈哈!” 窦建德畅快地一笑,带着人悄然离开了。 宇文化及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一劫,正如杨广的妃子饮酒作乐呢,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大军继续起程,渡过黄河后西行,进入了武阳郡境内,这里可是李密的势力范围了。 其实李密老早就关注着宇文化及的动向了,这么一只大肥羊跑到自己的地盘上,他又如何会错过,当即调兵遣将,磨刀霍霍准备宰羊! ------题外话------ 补更完毕 7017k 第622章 尔虞我诈 阳春三月,东都洛阳。洛水两岸,杨柳依依,春风醉人,然而,此时的洛阳已然褪去昔日的繁华,街上再也看不到车水马龙的景象,洛河之上也没有了船只如织。娇声软语的船娘销声匿迹了,多情胡姬的酒肆也已板上生尘,沿河两岸杂草丛生,一片寂寞萧条之景。 瓦岗军围攻了洛阳一年多,虽然未能破城,但也沉重地打击了这里的经济,有条件的百姓都争相逃离这里,昔日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大都市,如今人口锐减了过半,要不是城中粮食储备充足,也不缺水源,只怕早已崩溃。 洛阳城高墙厚,守军众多,而且粮食能吃上三年,李密显然也深知不能轻易攻破,只能够慢慢地磨,所以他也不急了,打打停停,并且在洛阳东边加紧修筑金墉城作为据点,彼有另起炉灶,建一座新都城的意思。 金墉城是汉魏故城,李密只是从原址上兴建,省事很多,而且距离洛阳也近,十分方便。 且说李密收到宇文化及大军抵达武阳郡的消息,正准备调兵遣将杀猪宰羊,越王杨侗竟然派使者来找他了。李密不禁暗暗好奇,命人把杨侗的使者带了进来。 话说宇文化及弑君的消息传到了东都洛阳后,王世充和段达等人拥立了越王杨侗为帝,年号皇泰,以王世充为首的七个大臣被委以重任,时人称之为“七贵”,这七贵分别是:王世充、段达、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郭文懿,赵长文,其中王世充手握兵权,驻军在含嘉仓,所以七贵当中要数王世充最强势,连杨侗都得让他三分。 且说杨侗派来见杨密的使者有两名,分别叫盖琮和马公政,两人能说会道,所以被委以此任。 正所谓两军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李密也很想知道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皇帝,派使者来找自己到底要作甚,所以对盖琮和马公政两人以礼相待,十分之热情。 盖琮和马公政两人见到李密如此“通情达理”,无不暗喜,便委婉地说明了来意。 原来杨侗竟然是派他们来招降李密的,后者听完后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小屁孩,简直异想天开。 盖琮却面不改色地道:“魏公虽然拥兵百万,雄霸中原,却也拿洛阳城没办法,如今李唐据有关中和河东数郡,虎视中原,待李唐臣服了陇西之地,安定好后方,必然会腾出手来图谋中原。而高齐也据有幽营和河北数郡,兵多将广,实力雄厚,正觅时机俯冲中原。另外,窦建德也不是凡凡之辈,必有图谋中原之心,如今逆贼宇文化及更是率叛军十万气势汹汹而来。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当群狼。所以魏公看似实力雄厚,鲸吞中原,实际却是四面来敌,处境堪忧啊。” 李密不由面色微沉,盖琮这番话无疑刺中了他的软肋,没错,他李密的确雄踞中原,实力是众多势力中最强的,夺鼎的呼声也是最高,但是却四面环敌,有苦自知,若是没法打开这个僵局,那他就危险了,迟早有被群殴的可能。 最关键的一点,洛阳城迟迟没能拿下,就好像一根眼中钉肉中刺,一直刺在他的腹心,如果不拨掉,他也不好分心对付四方的来敌,毕竟洛阳城中的隋军起码还有六七万之众,这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一旦发作起来也是会要命的。 盖琮显然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关键,继续劝道:“魏公如果能接受皇上的招安,臣服于洛阳,听从皇上的调遣,不仅能得到洛阳的全力支持,从此还再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李密心思电转,淡笑道:“盖大人果然伶牙俐齿,本国公有点被你说动了,只是要本国公和麾下将士效忠于洛阳,总得有点见得着的好处吧?空口白牙的,如何取信于人?” 盖琮和马公政二人对视一眼,微笑道:“只要魏公接受招安,皇上自会封魏公为太尉、尚书令,加爵魏国公,魏公麾下所有将士也有封赏。” 李密目光一闪,立即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李密愿意向东都请降,从此臣服吾皇。” 盖琮和马公政不由大喜过望,当即辞别了李密,返回洛阳城中向杨侗报喜。 杨侗和卢楚、皇甫无逸等七贵闻报后无不喜上眉梢。卢楚捋须微笑道:“李密此人无利不起早,臣早料到他会答应的。” 皇甫无逸亦笑言:“既然如此,皇上不必怜惜官位和财物,只要李密受了官和赏赐,那就得听从皇上的调遣,到时命他讨伐宇文化及,待两方人马打得你死我活,咱们再伺机出手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杨侗才十三岁,特别倚重卢楚和皇甫无逸,事实上,招安李密的计策也是出自这两人,所以杨侗对两人言听计从,当即便下旨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和魏国公,并且从东都的库房中取了大量的财物,派人运到金墉城赏赐给李密和他手下的兵将。 李密得了如果厚重的封赏,果然恭敬地向着洛阳的方面跪拜,并且三呼万岁,表示归顺了朝廷。 杨侗喜不自胜,立即下旨,任命李密为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出兵讨伐弑君逆臣宇文化及。李密也十分听话,当众恭敬地接了圣旨,并表示很快就会出兵收拾宇文化及。 李密毕恭毕敬地送走了传旨的官员后,随手就把杨侗的圣旨扔到了一角去,并且嗤之以鼻。 房彦藻哂笑道:“皇甫无逸和卢梦这两只老狐狸真是鸡贼,分明是想让魏公和宇文化及自相残杀,然后好坐收渔利,殊不知即便没有这所谓的圣旨,魏公也准备宰宇文化及这只肥羊了,如今反而白得了几大车的珍宝。” 李密亦笑道:“白送的头衔和钱财,不要白不要,既然他们都想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那本国公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假意臣服洛阳,既得财得官,又避免了腹背受敌,等本国公收拾完宇文化及,再调转头来请求入洛阳辅政,看他杨侗允是不允,若是允了,那自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允,那他杨侗就是言出无信,背信弃义的小人,本国公举兵攻城也就理直气壮了。” 柴孝和若有所思地道:“如今东都城内有七贵辅政,王世充手握兵权,其余六贵必然忌惮他,只怕就连杨侗也得让他三分,时间一长,必起纷争。” 李密点头道:“如此更好,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说不定东都城就不攻自破了。” 柴孝和意味深长地笑道:“既然如此,魏公何不假戏真做?” 李密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如何假戏真做?” 话说这个柴孝和原是巩县县令,颇有智谋,投靠了李密后深受重用,俨然取代了房彦藻,成为李密麾下的首席谋士。 只听柴孝和道:“魏公可以继续假装对杨侗无比恭顺,大小事情都向杨侗回报,平时即便无事也多上奏本嘘寒问暖,这种小屁孩儿,心智还不成熟,久而久之,必能博取其好感和信任,到时说不定真的会打开城门欢迎魏公进洛阳辅政呢,不费不兵一卒就拿下洛阳城,何乐而不为呢?” 房彦藻哂笑道:“柴兄太过想当然了,即便杨侗这小子好骗,七贵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会上当,王世充更不可能允许魏公入城,眼睁眼地看着自己大权旁落。” 柴孝和微笑不语! 李密瞥了房彦藻一眼道:“柴卿此计若能成,自是最好的,即便最后不成,本公也没有任何损失,更何况还能挑拨杨侗和王世充的关系,值得一试。” 房彦藻闻言便不作声了,以李密的聪明,自然明白自己这个旧部在跟柴孝和较劲,于是找个理由上支走了柴孝和,然后单独安抚了房彦藻几句。 数日之后,李密亲率大军赶赴武阳郡,准备迎战宇文化及。 说来倒也奇怪,也不知是宇文化及这货的运气特别好,抑或是骁果军的战力的确强大,短短十天不到,竟然顺利拿下了武阳郡的数县之地,稳住了阵脚。 李密闻报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倒是不敢再掉以轻心了,立即派遣裴仁基率领一支先锋军赶到黎阳仓,加强那里的防守。 因此武阳郡距离黎阳仓已经不远了,要是被宇文化及攻下黎明仓,取得粮食补给,那样就麻大了,必须防患于未然。 7017k 第623章 一石数鸟? 宇文化及自从率领骁果军进入武阳郡后,大展神威,连续攻占了临黄、观城和顿丘三县之地,其中顿丘县距离黎阳仓也就两百里左右的路程了。 此时,宇文化及正驻军在顿丘县附近,勒令本县的士绅百姓送来酒食犒赏三军,正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昂。 中军大帐内,诸将齐聚,宇文化及此时已经酒意微醺,两颊泛红,举着酒杯得意洋洋地道:“外面都在传言李密是如何如何的厉害,瓦岗军是如何如何的了得,但在丞相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简直不堪一击。” “那只是别人吹罢了,李密哪里及得上大丞相您?他给大丞相提鞋都不配啊,大家说是不是?”宇文智及笑嘻嘻地拍马屁道。 话说宇文智及这货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是个典型的大纨绔,因为宇文化及的关系,竟然当上了尚书左仆射,相当于群官之首,真是讽刺无比。 裴虔通笑着附和道:“左仆射所言极是,大丞相英明神武,而李密只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如何能跟大丞相提并论?别说给大丞相提鞋了,端夜壶也不配啊!” 在场一众文武官员都谄着脸,违心的哄堂大笑,宇文化及则越发的得意了,向着裴虔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此番裴将军功劳最大,本官要奏请皇上,封你为……莒国公。” 杨浩只是个傀儡皇帝,要封什么官,还不是宇文化及一句说了算,所以他说要封裴虔通为莒国公,那么裴虔通就是莒国公了。所以裴虔通立即喜滋滋地行礼道:“下官叩谢大丞相。” 宇文化及畅快地哈哈一笑道:“莒国公不必多礼,你们任何人,只要尽心尽力办事,本官必然都不会亏待的。” “大丞相英明,大丞相仁义啊!” 众人又是一阵恭维,极尽谄媚之能事,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型拍马屁现场。 裴虔通目光一闪,进言道:“大丞相,如今我军连战连捷,攻克数县之地,士气高涨,兵威正盛,下官以为当乘胜而为,一举攻下黎阳仓。” 宇文化及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也明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粮食乃重之重,而黎阳仓中有大量的粮食,足够大军食用很久,若是能拿下来,那么大军便无后顾之忧了,可以大胆地往洛阳进军,所以埂分高兴地道:“此乃本官之本意也,倒是与莒国公不谋而合,既然如此,本官便命你率精兵两万奔袭黎阳仓,若是能拿下,本官重重有赏!” 裴虔通大喜道:“下官遵命,必不负大丞相所托。” 宇文化及畅快地哈哈大笑,举杯道:“大家放开肚皮喝,待他日兵抵洛阳,定鼎中原,诸位都是大功臣,封妻荫子,指日可待也。” 于是乎众人放开肚皮大吃大喝,直到入夜了才各自散去。 裴虔通显然是喝多了,脚步踉跄地走出大帐,结果摔了一跤。宇文智及指着他哈哈大笑道:“莒国公的酒量还不如我,摔了个狗啃泥,真笑死个人也!” 裴虔通试图爬起来,结果东倒西歪的,一屁股又摔坐在地上,宇文智及见状更是笑得打跌, 宇文化及也忍不住笑道:“莒国公是真的醉了,来人啊,扶莒国公回帐休息。” 两名侍卫应声走了进来,把裴虔通扶回帐去,而后者离开时还喃喃自语,说些恭维大丞相的话,显然醉得不轻。 宇文化及见状自是十分满意,宇文智及嘿笑道:“大哥,裴虔通此人的确对大哥你忠心耿耿,连说醉话也在拍您的马屁,不像司马德戡那个反骨仔,可以放心用了。” 宇文化及瞪了弟弟一眼,斥道:“闭嘴,几时轮到你来教大哥做事了,滚回去歇着吧。” 宇文智及连忙道:“那下官便不打扰大丞相休息了,下官告退。” 宇文智及这货嘴上说着,可是脚步却没有动,一双酒色过度的眼睛还在骨碌碌地乱转。 宇文化及皱眉道:“有话就讲,有屁快放,是不是又想讨要女人?” 宇文智及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还是大哥你了解弟,弟只是翘起尾巴,大哥便知弟要拉尿还是拉屎了。” 宇文化及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讲,这次又想要哪个?” 宇文智吞了吞口水,色迷迷地道:“是不是要哪个都可以?” 宇文化及登时竖起了双眉,冷道:“如果是萧后,你想都别想,这个女人连老子也暂时不敢动,你就别作梦了。” 宇文智及有点失望地道:“那淑德妃和贤德妃总可以吧,老子想睡她们很久了。” 宇文化及不由绷起了脸,这几天他正和贤德妃打得火热,这女人很够味,自然舍不得给宇文智及,淡道:“一个你都顶不住,还想要两个,滚!” 宇文智及连忙道:“那只要淑德妃可否?” 宇文化及黑着脸挥了挥手:“去吧!” 宇文智及大喜道:“谢大哥,嘿嘿,萧后如此尤物,大哥竟然忍得住没动,弟对大哥你真是万分佩服啊!” 宇文化及冷笑道:“再多半句废话,淑德妃你也甭想要了。” “好,不说,不说了,下官告退!”宇文智及滋溜地跑了出去,兴冲冲地直奔淑德妃的营帐,准备大块剁颐。 宇文化及把宇文智及打发走后,只觉腹中欲h焚烧,一念起萧后那丰满婀娜的身体,还有那烟视媚行容貌,更是炽焰大盛,禁不住吞了吞口水,大声喝道:“来人,把贤德妃送到本官的寝帐来。” 宇文化及虽然对萧皇后的身体早就垂涎三尺了,但是这货多少还是存了些许理智,如今萧皇后好歹也是名义是的皇太后,而他目前还得借助隋室之名行事,日后若有机会入主东都,更是要借助萧皇后来安抚百官,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动萧皇后。 不过来日方长,萧皇后一个弱女子又跑不去,等机会合适了,自己再慢慢享用这个尤物,过一把杨广才能过的瘾,一想到萧皇后的尊贵身份,还有那迷死人身段样貌,宇文化及便禁不住颤抖起来,急急回到寝帐,一把按倒已经在那等候的贤德妃,不由分说便肆意挞伐起来…… 且说那裴虔通,由宇文化的侍卫送到帐后倒头便睡,鼾声如雷,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此人却倏的坐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裴虔通举步走出帐篷,轻手轻脚地向着远处一座帐篷行去。 傀儡皇帝杨浩的御帐位于营地中心,而宇文化及的主帐则位于御帐旁边,周围都是他的亲兵侍卫,再往外围就是那些大臣居住的营帐。 裴虔通行到一座大臣的营帐前,竟然立即就变得恭谨起来,轻轻地咳了一声。隔了一会儿,营帐内才传出一把清朗而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裴虔通闪身进了去! 帐内没有点灯,黑乎乎的,裴虔通只能隐约看到一条模糊的人影盘膝而坐,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公。”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道:“宇文化及可是封了你为莒国公?” 裴虔通凛然点头道:“是的,不过宇化及即便给属下封个亲王,也不及主公你的一句赞扬。” 那人笑了笑,又问道:“如何,宇文化及可接受了你的建议?” 裴虔通哂笑道:“宇文化及只以为打胜仗都是他的功劳,如今洋洋得意,意气风发,属下建议他打黎阳仓,他立即就同意了,还派属下率两万精锐作为先锋。” 那人点头道:“如此看来,宇文化及现在是完全信任你了,这两万精兵都带好了,不能有闪失,我有大用!” 裴虔通恭敬地道:“属下明白。” “黎明仓是李密的命根,宇文化及敢动它,李密必然倾全力而来,宇文化及肯定是抵挡不住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惜窦建德十分谨慎,看着从嘴边经过的肥肉竟忍得住没动手,而高长卿这小子更是狡猾,要不然便是一石数鸟之局了,不过,消耗掉李密也好,信儿终究能少一个大敌,至于窦建德,我得想个办法把他也收拾了才行。” 裴虔通没有搭话,只是躬身洗耳恭听,约莫半炷香时间才离开。 7017k 第624章 忠臣贤才归心 二月底的雁门县,阳光普照,暖意融融,解冻的滹沱河哗哗地流淌着,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河床中的石头历历可数。 高不凡在河边蹲下来,鞠起一捧水尝了一口,只觉清甜甘冽,不由赞道:“这水质不错。” 大青马闻言也凑近前,探首喝了几口,然后打了个响鼻,呲牙咧嘴的表示不屑,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陈孝意有点好笑,捋须道:“这条滹沱河发源于上游的繁畤县,乃海河的支流,流经数百里之地,哺育十数县之百姓,乃名副其实的母亲河,雁门县近三分之一的农地全靠它来灌溉。” 此时的陈孝意明显没有那么瘦了,换上一套新的衣服后,看上去也精神多了,其实他也并不算老,五十出头,正是为官经验丰富,而且精力也不差的年纪,只不过他忠于大隋,得知杨广的死讯后有些心灰意冷,不欲再任雁门郡太守而已。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孝意发现高不凡待人随和,不仅见识和格局都远超常人,而且为人宽宏大度,并不是那种只舞刀弄枪,好勇斗杀之人,颇有明主之姿,渐渐地,陈孝意的态度不由变了,所以今日高不凡邀他出城走访,他也欣然陪同出行。 两人一早出发,沿着滹沱河走访了几座村镇,了解当地百姓困难和疾苦。刚开始,陈孝意只以为高不凡在作模作样,收买人心罢了,后来发现高不凡所问的问题都很专业,而且处处切中关键,一些能当场解决的问题,当场就解决了,不能立即解决的问题则让人详细记录下来。 渐渐地,陈孝意不由肃然起敬,不知不觉也卖力起来,主动献计献策,不得不说,陈孝意确实是个经验丰富的地方官,实务能力很强,对雁门郡这个地方更是熟悉,所以他提出的意见都相当中肯,大部份都被高不凡采纳了。 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难得有人赏识自己的才能,陈孝意自是精神大振,更加的积极了,如此一来,高不凡欢喜,陈孝意也欢喜,倒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时高不凡捡起河边一块光滑的砾石抛了抛,遗憾地道:“可惜雁门郡昏错过了去年冬小麦的种植,今年夏粮缺收已成定局。” 陈孝意点头道:“粮食关乎国家生死存亡,误了农时,百姓就会挨饿,百姓挨饿则国不稳,幸好现在才是二月底,补种春苗还来得及,绝不能再拖了。” 高不凡点头道:“本王日前已经写信回去,命人准备粮种,不过还得再过十天八天才能送到。” 陈孝意遗憾地道:“那有些迟了,粮种送来后还得育苗,一来二去至少得大半个月才能落地,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尽量挽回些损失,今年雁门收成只怕减半不止,齐王最好能免掉今年的赋税。” “这是自然的。”高不凡微笑,一边牵着马信步往前走,陈孝意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觉这种相处方式很轻松愉快,毫无压力,若是日后此子果真坐了江山,定是一位贤明君主,当然,人是会变的,王莽篡位之前同样也十分谦卑,篡位后就原形毕露了,但愿此子能一直保持初心吧。 “李唐目前正全力对付陇西的薛举和李轨,腾不出手来,所以暂时不会与齐国为敌,屯兵雁门边境更多的是要提防咱们,所以不足为虑,倒是刘武周此人睚眦必报,不得不防。”陈孝意道。 高不凡注意到陈孝意用了“咱们”这个词,不由暗喜,看来这个对大隋赤胆忠心的“老顽固”,终于归心于自己,视高齐的利益为自身利益了,微笑道:“无妨,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本王既然敢抽刘武周的耳光,就不怕他报复。” 陈孝意虽然不懂“金刚钻”是啥玩意,但高不凡的话他却是听懂了,正容道:“齐王万勿大意了,若只是刘武周,的确不足为患,可是刘武周身后是突厥始毕可汗,突厥如今势大,号称有控弦之士百万,即便打个折扣,几十万还是有的,若是突厥出兵来攻,雁门绝对抵挡不住。” 高不凡点头道:“突厥人的确不好对付,陈大人可有妙策应对?” 陈孝意皱眉道:“突厥现在十分强势,刘武周、梁师都和郭子和都依附了突厥,就连了李唐也跟突厥人眉来眼去的,当初李渊能轻易攻入关中,也多亏了突厥人帮助,不过总算李渊还有底线,并没有像刘武周和梁师都这些败类,完全依附突厥,还恬不知耻地接受始毕可汗的册封。 结果刘武周成了定杨可汗,梁师都成了大度毗伽可汗,本来始毕可汗还想封郭子和为平杨可汗的,总算这贼子还有点羞耻之心,婉拒了这个封号,代价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突厥当人质。”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莫非陈大人赞同李渊的做法?” 陈孝意冷道:“下官虽然痛恨李渊这个逆贼,但却不得不说,他的做法十分聪明,暂时与突厥人虚以委蛇,既借助突厥人力量,又不依附突厥,保持独立自主,齐王若是受得了这个委屈,倒是可以参考李渊的做法,多送些财宝器物给突厥人,暂时把他们稳住,待日站稳脚跟,实力允许了,到那时便可以不再卖突厥人的账。” 高不凡不由皱起了剑眉道:“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雁门与突厥近在咫尺,若只是一味示弱,委曲求全,只怕反而得到反效果,正所谓打得一拳开,莫使百拳来,以战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所以,本王觉得,还是要让突厥人尝一尝咱们的铁拳,让其知道咱们不好惹,对方才会坐下来好好说话。” 陈孝意不由眼前一亮,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才喟然叹曰:“打得一拳开,莫使百拳来。以战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各平亡。此言鞭辟入里,精妙之极,下官佩服万分!” 高不凡暗汗,这两句可不是本王原创的,乃出自后世某位伟大领袖之口,水平自然不同凡响。 “如此说来,齐王是准备与突厥人开战了?”陈孝意追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全面开战倒是不至于,不过局部摩擦肯定是会有的,其实有李大将军坐镇雁门,本王放心得很。” 陈孝意想起那天亲眼看到齐军的战力,还有那些威力恐怖的火器,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高不凡笑了笑道:“对了,魏长史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担任雁门郡太守一职,能不能辛苦陈大人一下,继续担任雁门太守?” “这个……既然齐王不嫌下官年迈不堪,那下官便愧领此职了。” 高不凡喜道:“陈大人能担任此职,本王求之不得,何愧之有?” 陈孝意脸上露出了笑意,郑重施了一礼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齐王所托。”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有李大将军和陈大人坐镇雁门,本王可高枕无忧矣。” 这时,亲兵队长高大河从远处奔了过来,禀报道:“天眼发现五里外出现一支人马,为了安全起见,还请齐国立即回城。” 高不凡忙问道:“哪个方向?” “西边!” 高不凡淡定地道:“西边应该是自己人,不必惊慌,派人去查探一下。” “属下已经派了人前往查看了。”高大河答道。 不久,斥候便回来禀报了,果然不出高不所料,那是一支从涞源县运粮过来的队伍,而且负责押运的人竟然是涞源县令褚亮。 高不凡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讶然,褚亮正是那位涞源县的司户,当实离开涞源县,高不凡把不学无术的郭县令给免职了,将褚亮提为县令,本打算让其在县令的位置上磨练检验一下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亲自押运军粮过来,莫非此人竟是个削尖脑袋钻营之辈,特意跑来自己面前露脸刷存在感?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这次真的看错人了,一个县令父母官,为了在上级面前露面,竟然擅离职守,干一些不属于本职的工作。 高不凡面色微沉道:“走,去迎一迎!”说完翻身上马驰去。 陈孝意微愕,一支运粮队伍而已,竟劳烦齐王亲自相迎?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连忙也上马跟去。 众人驰出了数路,果然见到一支运粮队伍风尘仆仆地走来,数百车粮食延绵数里。 负责押送粮食的褚亮得知高不凡亲自来迎,不由吃了一惊,急忙奔前下马施礼道:“下官褚亮,拜见齐王。” 高不凡皱眉道:“禇县令辛苦了,这批粮食共有多少?” 高不凡故意咬重了“县令”两个字,褚亮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回过味来,垂首道:“共两千石,后面还有十批,对了,下官带还来了一批粮种。” 高不凡不由吃惊道:“粮种?本王昨天才写信回去让魏征搜集粮种,这么快就准备好送来了?” 褚亮摇头道:“这些粮种并非魏长史送来的,而是下官早些时候准备的,眼看就要三月了,农时不能再拖,所以下官便自作主张……” 高不凡大喜过望,脱口道:“太好了,褚县令这回真是帮了大忙。” 陈孝意也是喜上眉梢,本以为粮种要十天八天才能送来,没想到话音刚下就到了,这位褚县令未雨绸缪,真是个人才呀。 褚亮平静地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对了,魏魏史觉得本官在涞源县留任县令一职不合适,所以派本官前来担任雁门郡五台县的县令,下官便顺道把第一批军粮押送来了。” 高不凡不由暗暗惭愧,看来自己真的错怪这位了,连忙道:“本王刚才还有点责怪诸县令擅离职守,敢情另有原委,实在抱歉,本王之过也!”说完对着褚亮作了一揖。 褚亮不禁受宠若惊,内心那点委屈也烟销云散了,连忙还礼道:“齐王言重,折煞下官了!” 陈孝意不由捋须而笑道:“齐王礼贤下士,有错就改,如此心胸,何愁大事不成!” 褚亮内心亦十分激动,这次真的遇到明主了! 三人寒暄了一阵子,便结伴往雁门城而去,一路行一路相谈,气氛越发融洽了。 褚亮此人当初能被杨广任命为东宫学士,自是满腹经纶之人,相谈起来引经据典,字字珠玑,让陈孝意都佩服不已。 高不凡不禁感叹,这次真的捡到块宝了。 7017k 第625章 无耻者无敌 高不凡和陈孝意、褚亮等人回到雁门城时,守城的士兵正在修缮和加固城防,但见城西北方向沙尘漫天,杀声阵阵,那是李靖在操练新兵,其实也不算新兵了,那些投降的俘虏,以及雁门城原来的守军,本来就是士兵出身,不过李靖看不上他们的战力,所以要重新操练打磨,否则兵力虽然增加了,反而会削弱战斗力。 军需官验收了褚亮押运来的两千石粮食,而褚亮带来的粮种也由主管的地方官接收,然后安排人手分发到各家各户,督促百姓加紧补种,以恢复生产。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雁门郡倒是十分平静,南边的太原方向,李唐虽然继续屯兵边境,却是防守的姿态,显然更担心齐军会来攻,而西边马邑方向的刘武周,在雁门一战中元气大损,此时正躲起来舔伤口呢,更加不敢反攻,所以,雁门郡的百姓难得享受了一段和平日子,顺利地把庄稼都种到地里去了。 高不凡在雁门郡待了一个多月,见到这里一切都慢慢走上正轨,便打算离开了,因为河北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宇文化及和李密已经交上手了,围绕黎阳仓一带州县激烈地大战,如此精彩的一场好戏,高不凡可不想错过了。 然而,正当高不凡准备离开时,突厥人来了,不过不是军队,而是一名使者,自称是突厥始毕可汗派来的,言行十分嚣张,眼睛仿佛长到了额头上,竟然大言不惭,要求齐王高不凡亲自出城去迎接他。 高不凡自然不会惯着他,立即派人把这名使节的队伍给包围了,并且一刀把其坐骑的脑袋给砍掉,这货立即便老实了,不得不步行入城拜见高不凡,并且传达了始毕可汗的“旨意”。 始毕可汗自然没什么好屁,先是以居高临下的口吻严厉斥责齐军,在雁门一战中杀死了数以百计的突厥骑兵,然后威胁高不凡赔偿损失,并且要求请不凡亲自前往突厥牙帐请罪,否则便派大军踏平雁门郡,杀死所有的齐军,甚至威胁出兵幽州,直捣齐国的大本营——涿郡。 众将士不由勃然大怒,突厥人太嚣张了,竟敢要求齐王亲自到突厥牙帐叩头请罪,放你娘的屁,作梦吧! 脾气火爆的将领更是直接炸了,建议砍了这名突厥使节的脑袋,让同来的人带回去,向始毕可汗示威,不过高不凡是文明人,斩使者太野蛮了,所以只是命人扒了这名突厥使节的裤子打了三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烂,然后写了封信让其带回去。 信的大致内容可概括为三点,第一,两军交战,生死各安天命,那些突厥骑兵死了就是死了,赔偿是不可能的;第二,要本王到突厥牙帐叩头谢罪?你作梦吧;第三,齐国不欲与突厥为敌,却不怕与突厥为敌,你要战便战,本王接着。 且不知始毕可汗收到高不凡的回信后如何反应,这一日,右卫将军武大清率领一千幽州铁骑从涿郡赶来了,这一千具甲重骑的到来,无疑极大的增强了雁门郡的防守力量,再加上李靖麾下的两万余兵力,高不凡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这时即便突厥人来攻,他也有信心一战。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武大清还带来了一个大喜讯,侧王妃崔诗柔在三月二十八这一天,顺利诞下了一名小王子,齐国国内举国欢腾。 高不凡自是十分高兴,也更加归心似箭了。这一日,高不凡正准备辞别李靖和陈孝意,李唐的使节竟然又到了,此人正是裴寂。 裴寂,表字玄真,原是晋阳宫监,乃李渊太原起兵的班底,不折不扣的从龙功臣,所以深受李渊的宠信和重用。李渊攻入长安后,派遣三子李元吉为并州总管,负责驻守太原,而裴寂也被封为闻喜公,官拜相府长史,协助李元吉镇守太原。所以说,裴寂是李唐势力里,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此时亲自前来见高不凡,显然不会是小事。 高不凡立即命人把裴寂带了进来相见。 裴寂此人四十许岁,高挑瘦削,长相平平,不过目光沉静中透着睿智,显然是个精明之人,不过此人若是平庸之辈,想必李渊也不会派他来。 “裴寂见过齐王。”裴寂进了大厅,恭敬地向着高不凡施了一礼。 高不凡抱拳还礼,微笑道:“裴公不必多礼,看座。” 裴寂道谢一声坐下,目光望向高不凡,眼见此子年纪轻轻,却从容沉稳,丰神俊逸,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不由暗暗感慨,本以为二郎已经十分优秀了,没想到此子竟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就连长孙无垢也选择了此子,二郎败得不冤啊。 有下人奉上了茶水,高不凡作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裴公此番前来,可是奉了唐王之命?” 裴寂立即恭谨地道:“好教齐王得知,唐王日前已然登基称帝了,国号唐,改元武德。” 陈孝意面色一变,厉声骂道:“李渊,窃国老贼也,安敢称帝!!” 裴寂神色自若地道:“陈大人还请息怒,如今天下大乱,大隋江山分崩离析,战乱不休,生灵涂炭,唐皇德才兼备,有普济天下之志,解百姓于倒悬之心,登基称帝,乃顺天应命之举也。” “放屁,李渊就一窃国老贼矣,他既然称帝,置代王(杨侑)于何地?” 裴寂面不改色地道:“代王年纪尚幼,自问无力普济天下,德才也不如唐皇,所以自愿将皇位禅让给唐皇,唐皇屡辞不受,代王仍然坚持禅位,而百官也纷纷劝进,唐皇只好免为其难了,而且唐皇也未曾待薄代王,封其为酅国公。”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估计李渊也搞了一出“三辞三让”才坐上皇位,真是既当又立,不过,历史上的夺位者显然都喜欢这么干,正所谓做戏做全套,走过场还是要的。 无耻者也要“脸”的不是? 陈孝意怒火纵烧,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裴寂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骂了也是白骂,指不定还把自己给气着了,所以陈孝意只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高不凡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微笑道:“那裴公此番前来,可是要向本王传达唐皇的旨意?” 裴寂连忙道:“不敢,齐王并非唐皇臣子,雁门也非唐国属地,裴寂又安敢向齐王传旨呢。” 高不凡哂笑道:“那裴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不会是仅仅通报唐皇登基之事吧?” 裴寂捋须微笑道:“其实裴寂此来是为了一件喜事。” “喜从何来?”高不凡讶然道。 裴寂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庚帖道:“唐皇有一庶女,如今被封为襄阳公主,年芳十五,知书识礼,品貌俱佳,唐皇欲将襄阳公主许配给齐王为侧妃,不知唐王意下如何?” 高不凡差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敢情李渊竟然想当自己的便宜老仗人。李靖和陈孝意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暗叫一声老狐狸。 高不凡不禁暗叹一口气,历史上的李渊能当上皇帝果然不是偶然,别的不说,光就是这种能屈能伸的本事自己就学不来。 为了稳住突厥,李渊能装孙子送钱送物,而且还是大量的送。 为了稳住李密,李渊能装小弟,称李密为老大哥。 为了稳住自己,李渊能“装”老丈人,把女儿送给自己作妾,虽然是庶出的,但也是亲生的不是?难怪李唐动不动就派公主和亲,敢情是有传统的。 明朝也许不如唐朝强盛,但是人家硬气啊,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听着就热血提神。 高不凡放下茶杯,轻咳一声道:“唐皇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本皇已有妻室,只怕会耽搁了襄阳公主,此事不提也罢。” 裴寂有点遗憾地道:“既然齐国无意,那裴寂也不勉强了,回去如实禀报唐皇。” 高不凡抱拳道:“万分抱歉!” 裴寂神色自若地道:“无妨,这种事总得要你情我愿的,对了,裴寂此番前来还有一事相请。” “裴公直言无妨!”高不凡微笑道。 裴寂正容道:“刘武周、郭子和、梁师都依附突厥人,引突厥兵南下,无疑是在引狼入室,此三者,民族败类也,唐皇欲与齐王联手清理掉他们,不知齐王意下如何?”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这才是裴寂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刚才的所谓联姻只是一种试探罢了,不得不说,李渊真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先用联姻的方式试探,如果自己答应,那就最好了,如果自己拒绝,马上又提出联手,这个时候自己刚刚拒绝了对方的第一个请求,心里肯定有点过不去,答应第二个请求的可能自然也就增加了。 陈孝意禁不住嘲讽道:“李渊能入主京师,难道不是因为借助了突厥人的力量?如今反倒五十步笑百步,简直无耻之尤,呸!” 7017k 第526章 无奈之举 裴寂此人的脸皮似乎已经刀枪不入了,面对陈孝意的辱骂,依旧面不改色,神定气闲,辩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唐皇进军关中时,百姓们夹道欢迎,箪食壶浆,地方官绅也是纷纷响应,否则唐皇如何能在短短半年不到便入主关中?可见唐皇入主关中,乃顺天应命,众望所归之举,而并非依靠突厥的力量。” 裴寂的口才着实了得,估计黑的也能被他说成白的,公的也能说成母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李渊本就是关陇士族出身,所以确实有不少利益相关的士族世家响应他,至于普通老百姓夹道欢迎,那纯粹就是鬼扯,打起仗来,老百姓还不有多远躲多远啊,哪里还有胆子跑来夹道欢迎?除非是请来的“群演”。 陈孝意冷笑道:“突厥人送了李渊两千多匹马,还派了一名特勒率突厥骑兵相助,这难道有假?” 裴寂微笑道:“确有其事,不过两千匹马是唐皇向突厥人购买的,并非白送,而且突厥骑兵也只有一千。” 李靖淡道:“一千骑兵虽然不多,不过唐军却是借了突厥人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裴寂表情微滞,李靖虽然话不多,却是一击直指要害,很明显,李渊的确借了突厥人的势,“势”这种玩意虽然无形,却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十分管用,譬如一些精明的生意人,想方设法也要搞到与某某领导的合影,然后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以后谈生意就无往不利了。 所以李渊借突厥兵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人数不多,还要好酒好肉地供着,但是作用却是巨大的,既威慑了对手,又有了让合作伙伴看好的底气。 裴寂瞥了李靖一眼,微笑道:“看来李将军是误会了,唐皇本无意向突厥借兵的,只是如果不借,对方便不肯卖马,而且刘武周与突厥人狼狈为奸,觊觎太原,唐皇进兵关中,太原兵力空虚,如果不与突厥人虚以委蛇,说不定始毕可汗一怒之下就会联合刘武周进攻太原。所以说,唐皇向突厥人借兵也是无奈之举。” 高不凡淡笑道:“裴公果然舌灿莲花,伶伢俐齿,那么这次唐皇欲与本王联手,难道也是虚以委蛇之举?” 陈孝意差点拍案叫绝,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裴寂难得露出一丝讪笑,摇头道:“好教齐王得知,唐皇与您的这次合作是无比真诚之举,绝无半分虚情假意,天地日月可鉴也!” 高不凡自动把这屁话给忽略了,李渊这只老狐狸,信他一成都能判无期徒刑,所以不动声色地道:“既然要合作,总得拿个章程出来,本王也好考虑下。” 裴寂连忙道:“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这三个败类的实力均不弱,背后又有突厥人撑腰,要消灭他们不易,光靠唐国是力有不逮的,所以必须联合齐国,然后各个击破,唐皇的建议是先收拾刘武周。” 高不凡点头道:“那怎么个收拾法?” 裴寂目光一闪道:“我们在太原发兵攻打楼烦郡,齐王从雁们发兵攻打马邑郡,两面夹攻,刘武周必然抵挡不住,最后肯定会逃往北边的定襄郡,到时唐国取楼烦,齐国取马邑,如何?” 高不凡笑道:“很公平,那定襄郡怎么分配?” 裴寂捋须道:“自然是谁先占领就归谁。” 高不凡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唐国准备几时发兵?” 裴寂微笑道:“齐国发兵了,唐国自然便会发兵。” 高不凡摇头道:“雁门之战,本王已经给了刘武周一个教训,既然唐国提出要联手,那应该唐国先发兵,如此才显得有诚意。” 裴寂沉吟了片刻,这才“为难”地道:“好吧,那裴寂回去后便引兵攻打楼烦郡,届时还请齐国出兵马邑响应。” “那是肯定的,本王向来一言九鼎。”高不凡慨然道。 双方又商量了一些出兵的“细节”,然后高不凡又命人摆宴,请裴寂吃饱喝足了才把他送走。 “李将军,陈大人,你们认为李渊有几分诚意?”高不凡摸着下巴的胡碴道。 陈孝意冷笑道:“诚意很足,却是不怀好意,李渊这分明就是想齐国与突厥撕破脸,然后彻底开战,他好躲在后面看热闹。” 高不凡点了点头,他给始毕可汗回的信虽然很强硬,实际却是留了回旋的余地,并不打算与突厥人全面开战,可是若按照裴寂所讲的,出兵攻打马邑,始毕可汗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刘武周是始毕可汗亲封的“儿皇帝”,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始毕可汗都肯定会发兵救援的,而楼烦郡位于马邑郡的南边,所以一旦突厥人发兵,齐军便成了首当其冲,唐军则躲在后面看热闹。 所以啊,裴寂这家伙阴损得很,他提出的唐军取楼烦郡,齐军取马邑郡,表面上看似很公平,实则却是在给齐军挖坑,一不小心就被坑了,这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李靖则淡道:“估计唐军在陇西的进展并不顺利。”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何以见得?” 李靖分析道:“唐军要是在陇西进展顺利,肯定会比现在硬气得多,更加没必要用联姻来暂时稳住齐国,所谓的联手也是权宜之计罢了,可惜咱们现在也是力有不逮,否则便可趁此机会一举攻占太原。” 高不凡闻言亦有点遗憾,以齐国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没有余力覆盖整个山西,再加上巍巍太行山脉挡道,齐军要迅速增兵的困难很大,能守住雁门一郡已经不是易事了,若盲目推进,四面树敌,绝对得不偿失。 所以,答应联手李唐也是无奈之举,而李唐提出联合高齐,同样也是无奈之举,大家目前的成果都来之不易,双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恐棋差一着,导致满盘皆输。 李靖忽然笑道:“不过也无妨,如今齐王据有了雁门郡,已然抢占了先机,在河东诸郡打下了第一枚楔子,就好比牵住了李唐的鼻子,主动权已经握在齐王手上了。”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二哥所言极是,不过李唐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枚楔子拔除,所以雁门能否守得住,就靠李将军和陈大人了!” 陈孝意傲然道:“除非属下死了,否则绝不会让雁门落入李渊老贼手中,请齐王放心!” 高不凡连忙道:“陈大人言重了,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着的人比地更重要,若真的守不住,放弃也无妨,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论成败,只要人在,一切皆有希望,所以,活着的陈大人对本王更重要,以后万勿轻言死字。” 陈孝意闻言不由颇为感动,更生出以国士报之的念头。 李靖为人沉稳寡言,从来不会说些慷慨激昂的话来,不过,如果是他的职责,他都会全力以赴地担起来,而且做到最好,这就是所谓的只做不说,估计这也是他一直不讨上司喜欢的原因。 有时候,做人要低调,但做事却得高调一点,让大家知道你是干了活的,而且干得不赖。 第二日,高不凡动身出发离开雁门城,李靖亲自送出城外数里,兄弟二人驻马在滹沱河边话别。 “二哥,这里就拜托你了!”高不凡道,胯下的大青马无奈地踢着河边的石砾,已经等不及要奔驰了。 李靖点头道:“好的,三弟放心好了,不过二哥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您说!”高不凡诚恳地道。 李靖沉吟了片刻才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别看现在各方势力多如牛毛,但最后夺鼎者唯一人矣,而在二哥我看来,能争天下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三弟就是其中之一。三弟的优势是稳打稳扎,底子打得牢固,不过有时候太讲仁义道德了,反而束手束脚,要争夺江山,还得心狠一些!” 高不凡苦笑道:“这方面我的确不及李渊!” 李靖道:“三弟这是自夸么?”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李靖笑了笑,慢慢又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道:“长乐王窦建德如今已经成了三弟最大的绊脚石,若三弟有意争夺天下,还得及时将其搬走,时间拖得越久,对三弟你越不利。” 高不凡也变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多谢二哥的忠告。” 李靖微笑道:“相信以三弟的智慧,肯定能妥善处理好的。” 高不凡伸了个懒腰道:“走了,若唐军真的攻打楼烦郡,二哥你也装装样子攻打马邑。” “那是自然的,齐王向来一言九鼎。”李靖道。 高不凡哑然失笑,其实二哥也挺幽默,就是这笑话有点冷。 驾…… 高不凡猛一夹马腹驰了出去,众亲兵也跟着策马奔腾,头顶上空,两只飞鹰在前方开路,方圆几十里的动静也休想瞒得过锐利的天眼,安全系数自然大大提高了。 7017k 第627章 豖儿 裴寂回到了太原晋阳,直入总管府内,太子李建成和汉王李元吉已经在等着他了,敢情就连李建成也来了太原,可见李渊的确十分担心高不凡会趁机攻打太原。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汉王殿下。”裴寂恭敬地施礼道。 李建成温和地道:“裴大人不必多礼,高长卿可答应了?” 裴寂摇头道:“高长卿拒绝了联姻,下官还被陈孝意那老匹夫着实羞辱了一番。” 李元吉冷笑道:“本王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此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让裴大人受委屈了,要不是世民不慎在高墌大败于薛举之手,咱们也不必在高长卿面前如此低声下气。” 李元吉竟然嘿嘿地冷笑两声,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李世民不是很会打仗,战无不胜吗?竟然在薛举手里下吃了大败,真是奇哉怪也。” 李建成责道:“元吉,不得胡言乱语,胜败乃兵家常事,世民偶尔打败仗也很正常。” 李元吉撇了撇嘴不作声。 话说李渊的几个嫡子当中,最平庸的就是第四子李元吉,不过也是最得宠的,估计是被宠坏了吧,性格比较乖张,也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什么的,跟二哥李世民的关系很差,倒是跟大哥李建成较亲,得闻李世民吃了败仗,这小子估计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裴寂显然不想掺和人家兄弟之间的家事,所以十分识趣的默不作声,只觉没听见。李建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移话题道:“高长卿拒绝了联姻,那联手对付刘武周的事他如何回应?” “这个,高长卿倒是答应下来了。”裴寂微笑道。 李建成不由松了口气,喜道:“既然对方答应了联手,短时间内理应不会再兵犯太原了。” 李元吉也松了口气,他虽然对李世民吃败仗幸灾乐祸,但也害怕齐军会来攻打太原,毕竟太原是他这个并州总管负责镇守的,要是丢失了,那他肯定也没有好日子过。 裴寂胸有成竹地道:“太子殿下不必过于担心,别看齐军如今十分强势,但也只是表面而已,有太行天险阻隔,李靖这支齐军驻扎在雁门无疑是孤悬之军,盲目树敌冒进,绝对是取死之道,所以下官料定,高长卿暂时还不敢与咱们为敌。” 李建成点头道:“没错,突厥已经足够高长卿头疼的了,他如果足够明智,这个时候理应该不会招惹咱们,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得提防一二,不能掉以轻心。” 裴寂赞道:“太子殿下此乃稳重之举。” 李元吉忍不住搭话道:“那咱们还要不要如约出兵攻打楼烦郡?” 李建成点头道:“那是必然的,若言而无信,岂不是落人口实,不过出兵要把握好尺度,既要诱使齐军攻打马邑,咱们又不能与突厥人撕破脸。” 裴寂摇了摇头叹道:“高长卿是个聪明人,咱们这点手段只怕瞒不过他,对方估计已经洞悉咱们的意图,不会真的攻打马邑郡了,大概会跟咱们一样,做做样子佯攻罢了。” 李元吉失望地道:“那咱们做这么多,岂不是都白做了?” 裴寂微笑道:“倒也不是白做,只要高长卿答应了联手,咱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李建成瞥了一眼一脸懵然的李元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四肢发达,头脑却是比较简单,估计是脑子不够用了,便解围道:“裴大人此行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 裴寂便施礼退了出去。 李元吉不解地道:“咱们不是要坑高长卿,让他和突厥人斗个你死我活吗?既然高不凡不上当,咱们的目的怎么就算达到了呢?” 李建成暗叹一口中气,解释道:“咱们真正的目的是暂时稳住高齐,诱骗高齐和突厥大战只是顺带的,能成最好,不成也无所谓了,只要高长卿答应了联手就行,这就相当于咱们李唐和高齐约定了暂时和平相处,只是大家表面不说罢了。 这样的好处是没有约束力,等到时机成熟了,无论是咱们先腾出手来打高齐,还是高齐先腾出手来打咱们,都没有背信弃义之忧。” 李元吉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其中还有这种弯弯道道啊,太鸡贼了!” 李建成皱眉道:“元吉你勇则勇矣,但遇事还得多思虑一层。” 李元吉脸上微热,有点不服气地道:“我的心眼儿确实不如李世民聪明,但他李世民再聪明,还不是打了败仗,连刘弘基等几名心腹大将也被薛举俘虏了,真丢人。” 李建成皱眉道:“都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元吉以后勿再说这些混账话了,大哥不爱听。”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不说就不说,不过有句话弟还是要提醒大哥的,李世民心眼多,麾下人才济济,而且功劳也比大哥你大,所以别看大哥你现在是太子,日后指不定就被李世民抢去了,到时你可别后悔。” 李建成脸色一沉,厉声斥道:“元吉,大哥平时太纵容了,如今说话越发的放肆,若是外人敢说出这番话来,我必一刀斩之!” 李元吉见到大哥动了真火,倒是不敢再造次,连忙赔不是,李建成一拂衣袖便行了开去,只是心中却不免生出一丝隐忧来。 话说李建成为人稳重,还是颇具才能的,但身为皇储,必须坐镇中枢,学习治国之道,不能像李世民那般率大军纵横沙场,久而久之,李世民的功劳自然远在他这个太子之上了,军中那些骄兵悍将,能人异士都大量聚拢到李世民的座下,对李建成这个太子自然极为不利。 ………… 四月已是初夏了,天气暖和,繁花落尽,院中的几株桃树绿意盎然,枝头上结满了青青的小桃子,只有筷子头大小。 崔诗柔穿着宽松的夏衫,坐在桃树下的一张石椅上,皮肤白里透红,体态越发的丰撩人了,珠圆玉润的,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娇憨可人,让高不凡忍不住想搂住咬上一口。 不过柔儿此刻可没空理会某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小婴儿身上,满眼都是慈爱,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婴儿才刚刚满月,皮肤皱皱的,长满了黄色的小绒毛。高不凡伸手逗了逗小婴儿的小鼻子,笑道:“皱巴巴的,真丑!” 此言一出,几道嗔怪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射来,老娘陈氏更是霸气地把腰一叉,数落道:“臭小子,你刚出生时比这还丑,为娘可没嫌弃你,现在反倒嫌弃我的乖孙孙了,讨打了你,别以为当了齐王,为娘就不敢动手。” 窦线娘掩着小嘴咯咯地笑道:“快打,线娘可以帮忙,免得日后也嫌弃吾儿。” 高不凡挽住长孙无垢的小手,一边抚揉着后者隆起的肚皮,笑道:“还是无垢疼我,不会喊打喊杀。” 长孙无垢红着俏脸白了某人一眼道:“娘亲,无垢给你拿鸡毛掸子去吧。” 众女都咯咯地笑起来,高不凡哎哟地叫了一声,陈氏嗔道:“臭小子鬼叫什么,别吓着无垢肚子里的小宝宝。” 高不凡苦着脸道:“是小宝宝踢我的手了!” 窦线娘拍手笑道:“活该,哪有当爹的嫌儿丑的,踢他就对了。” 高不凡哈哈大笑,结果这一笑,崔诗柔怀中的小麒麟竟放声大哭起来,众女不约而同地又瞪了某人一眼。 高不凡“委屈”道:“这也关我事?” “就关你事,笑那么大声,把阿豖吓着了。”陈氏恼道,一边哄道:“阿豖不哭,一会奶奶就收拾你老子去。” 话说老爹高开山给崔诗柔生的这个长孙起了个名字叫高麒麟,然后又怕名字起得太大,不好养活,于是再起了个小名叫阿豖,豖即猪也,就跟现在的狗剩、狗蛋差不多。 高不凡对此很是无语,跟老爹提出抗议,可惜抗议无效,而且柔儿自己也不介意,还十分欢喜呢,豖儿豖儿的叫个不停,于是乎,咱们的齐王殿下只能接受生了个“猪儿”的现实了。 崔诗柔心肝肉肉地哄了一会,小猪儿还是哭啼不止,而且不停地拱娘亲的胸部,估计是要找吃的了。 崔诗柔脸红红地低声道:“夫君,豖儿饿了!” 高不凡愕然道:“那就喂奶啊!” 诸女不由都红了脸,纷纷推高不凡出去,后者悻悻地道:“本王看下能怎么样了,又不是没吃过!” 话音刚下,齐王殿下身上便吃了一堆粉拳,然后被一众娇妻美婢撵了出院子去。 7017k 第628章 机会来了 王世充自从拥立了越王杨侗为帝之后,被封为纳言、右翊卫大将军、郑国公,并且兼任代理吏部尚书,光听这一堆头衔就够吓人的,显贵无比,不过嘛,这也是每一个皇朝末年的通病,王公多如狗,尚书满街走。 别说王世充了,就连越王杨侗,虽然称之为天子,但目前实际的有效统治范围,仅洛阳一城而已,所以王世充这一堆头衔虽然挺唬人的,实际却不值啥。 当然了,在洛阳城范围内,王世充还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因为除了这一堆头衔外,他还手握兵权,统率一万人马驻扎在含嘉仓城中。 含嘉仓是洛阳城中的大粮仓,几乎全城吃饭都靠它,所以王世充手中有兵又有粮,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包括身为天子的杨侗。 这一日,王世充上朝归来,回到了含嘉仓城,神色怏怏的,十分的不快,儿子王玄恕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何故怏怏不快?难道这朝中还有人敢惹你?” 王世充冷笑道:“说的什么屁话,我是你老子,不是天子,敢招惹你老子的人多着呢。” 王世充这话说得实在是大逆不道,如果杨广还在世,他肯定是不敢讲的,只是现在杨广挂了,大隋名存实亡,也没人再把大隋皇室当一回事,包括如今坐在皇座上的那位小屁孩杨侗,虽然不是傀儡,但也跟傀儡差不多,所以王世充已经由杨广座前卑微的舔狗,摇身一变,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恶蛟,要不是有另外六名辅政大臣制衡着,他估计已经效法李渊腾空化龙了。 王玄恕被老子一顿喷,倒是不敢再说话了,大哥王玄应也是塌腰夹腚的,保持沉默是金,免得自讨苦吃。 王世充却又不爽了,骂道:“你们哥俩都是哑吧?连屁都不会放了?” 王玄应只好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是陛下令父亲你不快了?” 王世充眼中寒光闪闪,冷哼一声道:“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三个可恶的老匹夫,打骨子里瞧不起你老子我这个野种,教唆皇上疏远我,为了制衡我,甚至不惜引狼入室。” 王玄应和王玄恕对视一眼,惊疑道:“引狼入室?” 王世充冷冷地道:“之前卢楚他们提出招降李密,目的是要借李密之手消灭宇文化及,当时我觉得此计甚妙,可以让李密和宇文化及自相残杀,然后坐收光渔利,所以我同意了,岂料李密这奸贼倒也狡猾,来了个顺水推舟,每次打胜仗都派人回来向皇上报捷,甚至还把部份缴获的战利品也送来东都讨好皇上和卢楚他们。 所以皇上如今是越发的喜欢李密了,卢楚、元文都和皇甫无逸等人收了李密的好处,也帮着李密说好话,今天在朝会上,元文都这奸贼还提出等李密消灭了宇文化及之后,便允许李密进东都辅政呢。” 王玄应面色一变道:“李密势大,身为太尉和尚书令,官职也比父亲你高,若是让他入城辅政,父亲你岂不是要被他压一头?” 王世充冷笑道:“玄应,你还是太天真了些,李密如果进城辅政,那就不是压为父一头那么简单了,只怕你我父子三人都会人头不保,最终成为李密的刀下鬼。” 王玄应和王玄怒兄弟不由脸色煞白,对啊,阿爹曾率兵与李密数度交战,虽然最终不敌,但也杀死了李密手下不少将士,一旦李密入城掌权,哪里还自己这一家的活路? “那……皇上同意了?”王玄应战战兢兢地问,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王世充沉着脸道:“虽然在为父的极力反对下,皇上否决了元文都的提议,但看得出皇上是意动了,元文都和卢楚等人肯定不会罢休的,一旦李密消灭了宇文化及,他们肯定还会趁机推动,怂恿皇上迎接李密入城。” 王玄恕咬牙道:“既然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吧,李渊能干的事,咱们也可以干!” 王世充面色阴晴不定,沉默地半晌才道:“咱们没有李渊的实力,此事得从长计议,不过他们若是逼老子上绝路,老子少不得也铤而走险一次,去,把下面的将士都召集起来,既然要做大事,那得先把大家鼓动起来。” 王玄应和王玄应兄弟凛然离开,把麾下的将士召集起来,等候老子王世充训话。 ………… 从三月初开始,李密和宇文化及在魏郡、武阳郡、东郡一带,围绕着黎阳仓展开了一系列的战斗,大大小小的激战进行了几十次之多,总体上是李密所率的瓦岗军胜多输少,稳占上风,不过瓦岗军的损失也不小,就连李密的谋主柴孝和也因为失足掉进黄河中淹死了。 这一日,宇文化及再次亲率骁果军主力逼近黎阳仓,作出一副志在不得的态势。李密也不甘示弱,率瓦岗军主力针锋相对,麾下的大将几乎都云集于此了,就跟当初对付张须陀一般。 很明显,李密不想再拖了,他要一战定乾坤,毕其功于一役! 此时,两军隔着运河对峙,李密在亲兵层层盾牌的护卫下走到河边,对着河对岸大声喝道:“宇文化及,李密在此,可敢现身一见?” 宇文化及倒是越发的有种了,也在亲兵的层层盾牌护卫下出现在运河对岸,傲然道:“有可不敢,我宇文化及来也,李密有屁快放!” 李密本来就生得客锐角方,此刻浑身披挂,目光如电,更是威武非常,他义正辞严地斥道:“逆贼宇文化及,你本姓破头野,原是凶奴人的奴才罢了,你们父子兄弟深受皇恩,世代富贵,风光无限,然而你却不思报国,反而干出弑君此等谋逆之举,甚至杀尽皇室子侄,侮辱后妃,简直禽兽不如,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李密便替天行道!”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李密,你哪来这么多的屁话真,要砍要杀,尽管放马过来,我宇文化及虽然不堪,但你李密又强得到哪里?当年你跟随杨玄感造反,要不是跑得快,只怕你的肉已经被大家分吃了,嘿嘿,杨玄感和斛斯政的肉老子都吃过,而且变成屎拉出来了,今日我宇文化及倒是想尝一尝你李密的肉。” 李密面色一沉,厉声道:“我会砍下你的人头送到东都。” “有本事尽管来!”宇文化及嚣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颅,然后便在亲兵的护卫下退了回阵中。 战鼓擂响,一场大战拉开了序幕,从早上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傍晚,天黑后点起火把继续激战,杀得真个沙尘滚滚,日月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宇文化及的粮食不继了,命人赶制攻城器械,试图攻陷黎阳仓抢粮,结果攻城器械刚刚造成,李密座下的大将单雄信便率骑兵连夜闯营,把器械全部焚毁。 双方来回激战了十几天,宇文化及未能拿下黎阳仓,而且死伤惨重,只得往北退往魏县,试图攻陷魏县作为暂时的据点,不过魏郡太守元宝藏挺能打的,把城池守得稳如泰山,宇文化及无奈之下只好率着残兵继续往北撤,进入了武安郡境内,终于攻下了邯郸城作为落脚点,暂时松了一口气。 一直驻扎在赵郡的徐世绩,收到宇文化及攻占了邯郸的消息后,不由精神大振,嘿,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立即大张旗鼓,打着讨伐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的幌子率军南下。 窦建德早就派人盯紧了徐世绩和卢升,所以徐世绩一有动作,窦建德便收到风了,生恐被徐世绩抢了先机,便命大将王伏宝率军阻拦徐世绩南下。 且说徐世绩率着一万齐军从赵郡南下,刚刚进入襄国郡的范围,便遇上了王伏宝挡路,不由“大怒”,单枪匹马上前质问道:“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背信弃义?” 王伏宝故作不解地道:“徐将军此言何意?襄国郡是长乐王的地盘,你们已经越界了,还请退回去。” 徐世绩沉着脸道:“当初齐王和长乐王已经打过呼了,长乐王不仅同意齐军借道南下,还表示愿意提供必要帮助,如今王将军阻挡我军南下,难道不是背信弃义?” 王伏宝皱眉道:“长乐王的确同意齐军借道南下讨伐李密,可是徐军师此番南下却是为了讨伐弑君逆贼宇化及,二者不可混为一淡。” 徐世绩冷冷地道:“王伏宝,你这是故意跟我徐世绩为难是吧?” 王伏宝拱了拱手道:“并非本将与徐将军为难,实在是职责所在,还望徐将军见谅,本将现在就派人回去请示长乐王,若长乐王允准了,本将军马上放行!” 徐世绩面色变幻,最后一拂衣袖“气恼”地转身离开了,还放了句狠话道:“王伏宝,你给我等着,此事我徐世绩记下了。” 王伏宝哂然一笑,立即派人通知窦建德,已经把徐世绩挡下了,而另一边,卢升准备率军南下,同样被苏定方以同样的借口挡住。 7017k 第629章 入局 夏天的真的来了,天气越来越热,信都郡长乐城郊的一块水田里,窦建德正掖起了裤脚卖力地清除田里的杂草,浑身汗出如浆,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堂堂长乐王竟然亲自下地干活,着实让人大跌眼球,而且窦建德此时的穿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乡下老农,要是不认识,谁又知道此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长乐王窦建德呢? 终于,窦建德把一块水田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了,这才上了田埂,用手舀起田里的水,把脚上的泥洗干净,这才走到树荫下,从亲兵手里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地牛饮起来。 大将高雅贤已经在树下等了好一会了,此时才有机会禀报道:“徐世绩和卢升两人试图率军南下,不过被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窦建德冷笑道:“这两个家伙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不过想从我窦建德嘴里抢肉吃,可没那么容易,对了,宇文化及如今是怎么个情况,可打听清楚了?” 高雅贤亦笑道:“都打听清楚了,李密和宇文化及激战十余天,双方的死伤都很大,不过宇文化及的损失更大一些,而且粮食供应不上,麾下的将领纷纷叛逃,都快成孤家寡人了,这个时候正是咱们下手的大好时机。” 窦建德点头道:“这也差不多如本王所料,如今宇文化及麾下还有多少人马?” “不会超过三万,而且都疲弱不堪,攻入邯郸后便龟缩不出了。”高雅贤道。 窦建德不禁皱起了头,三万兵力,比他预计的要多很多,而且对方还龟缩在城中,要顺利拿下并不容易,说不得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此时若不动手,等宇文化及缓过气来,只怕这一仗会更加难打,而且徐世绩还在赵郡虎视眈眈,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时间一长说不定会搞事,难免夜长梦多。 “李密兵力如何部署?”窦建德连忙又问,要吃下宇文化及,还得提防李密。 高雅贤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听说李密被流矢所伤,已经退回汲郡养伤了,不过派了裴仁基把守黎阳仓,单雄信把守滏阳县,王薄把守临水县,孟让把守成安县,呈品字之势,估计是提防宇文化及南下。” 窦建德一听,喜道:“瓦岗军既然采取了守势,看样子李密是真的受伤了,真天助我也,走,咱们回城去,立即召集人马誓师出征。” 当下,窦建德和高雅贤风风火火地回到城中,召来一众谋臣将领商量,结果大家都同意出兵,于是乎,窦建德立即召集兵马。 四月十二日,窦建德集齐六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然后在漳水边祭旗出兵,誓言讨伐弑君逆贼宇文化及。 本来嘛,窦建德自己就是反隋的草头王,也没当过一天隋朝的臣子,所以,讨伐弑君逆贼这条理由喊出来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不过好在,窦建德麾下的祭酒凌敬是个饱学之士,费尽脑汁给窦建德写了一份檄文,这份词藻华丽的檄文一出,老窦出兵的理由便变得高大上起来。 凌敬的这份檄文是以窦建德的口吻写的,大概翻译一下就是:我窦建德虽然不是隋朝的官,但当隋朝的百姓已经有几十年了,经历了隋朝的两代君主,所以本人对大隋还是蛮有感情的,现在宇文化及弑杀隋帝,大逆不道,乃天下公敌,也是我窦建德的敌人,所以必须出兵干他丫的。 窦建德当众宣读完这份声情并茂的檄文后,立即挥师南下,直奔邯郸而去,准备开干! …… 河间郡高阳县,刚刚休完假,在娇妻美妾身上充满电的齐王殿下,此刻正精神百倍地召集诸将开会。 只听长孙无忌笑道:“刚收到消息,长乐王出兵讨伐宇方化及了。” 程咬金嘿笑道:“窦建德终于入局了,这只老狐狸真够稳的,要不是徐将军和小卢佯装要南下抢功,他还不定会出兵呢。” 裴行俨这战争狂满脸的兴奋,闲了几个月,浑身骨头都不舒服似的,现在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狞笑道:“宇文化及麾下还有三万骁果军,够窦建德喝一壶的了,千万可别老猫烧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嘿嘿!” 杜如晦和温彦博对视一眼,眼底都隐藏着一丝兴奋,长乐王窦建德如今已经严重制约了齐国往南发展的空间,看样子齐王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摆平这块绊脚石了,不过有盟约和老丈人这层关系,撕破脸硬来是不行的,所以,要把事情处理得得体,并不容易,这很考虑智慧和能力。 高不凡轻刷着下巴上的胡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家都十分识趣地安静下来,免得打断他的思路。 ………… 且说宇文化及逃进了邯郸城后,累得筋疲力尽了,心情也极为沮丧,由于一开始胜利而带来的雄心壮志已经化为乌有了。 “莒国公,咱们还有多少人马?”宇文化及惶惶不安地问。 裴虔通答道:“咱们还有两万多人!” 宇文化及一听,更是心凉了半截,想当初离开江都时,自己可是坐拥十万骁果军的,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去了七万有多,李密这贼子果然厉害,现在该如何是好?入主东都是别想了,说不定还会小命不保。 裴虞通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宇文化及,安慰道:“大丞相不必沮丧,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虽然吃了败仗,但咱们还有两万多人,而且李密的损失也不小,据说李密也被射伤了,如今生死未知,咱们未必就没有机会赢回来。” 宇文化及一听,顿时又恢复了几分信心,点头道:“莒国公所言极是,咱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对了,陈智略和张童仁呢,为何不见他们?” 陈智略和张童仁都是骁果军的中层将领。 裴虔通叹了口气道:“他们都带着部下投降李密了。” 宇文化及勃然大怒道:“这两个王八蛋,本丞相平时待他们不薄,现在竟然落井下石,背叛本丞相,该杀!” 裴虔通安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丞相没必要为了他们生气,而且人都跑了,追是追不回来了。” 宇文化及咬牙切齿道:“这两个无耻叛徒,日后若落到我手里,定教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裴虔通点了点头道:“大丞相也累了,先行进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宇文化及此刻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闻言便道:“也罢,那本丞相便进去休息一会,城防的事就拜托莒国公了,好好干,本丞相不会亏待你的。” 裴虔通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不过嘴上还是慷慨地表了一通忠心,宇文化及这才稍为安心地离去。 安抚好宇文化及,裴虔通便巡视了一遍城防,最后来到城中一座房子中,一名青袍男子面窗而立,背对着裴虔通,气质十分儒雅,显然是个文官。 裴虔通恭敬地行礼道:“主公,宇文化及已经暂时安定也来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淡道:“你做得很好,如今鱼饵已经准备到位了,且看看有多少大鱼上钩吧。” 裴虔通冷笑道:“窦建德已经上钩了,高长卿不知会不会来,倒是李密,据闻是受伤了,应该不会来了,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男子淡道:“李密此人诡诈,未必就是受伤了,说不定是故意放出风声来麻痹敌人。” 裴虔通喜道:“那更好,来了就一网打尽,一了百了。” 7017k 第630章 当一天皇帝 数日之后,窦建德率领六万大军,杀气腾腾地抵达了邯郸外,对外则宣称大军十万,并且将那篇讨伐逆贼的檄文射进城中。 宇文化及读完这篇檄文后,不禁勃然大怒,立即登上城头,准备和窦建德对骂,不过当他看到城外漫山遍野,万头涌动,刀枪林立的雄壮情景时,顿时便心中发怵了,下意识地抓住裴虔通的手问道:“莒国公,窦建德这是来了多少人马?” “号称十万。”裴虔通如实答道。 宇文化及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蔫了,失魂落魄地返回了“行宫”。 所谓的行宫,即县衙,如今被征作行宫,杨浩这个傀儡皇帝就住在后衙,而宇文化及则住在前面,整个衙门都由他的心腹亲兵们把守。 宇文化及虽然平庸,但并不愚蠢,自己目前什么情况他还是很清楚的,虽说还有两万多人马,但只是一支疲弱伤病之师,而且士气低落,如何能是窦建德十万生力军的对手,一旦城破,自己绝对小命不保。 宇文化及越想越是害怕,命人取酒来自斟自饮,几杯下肚,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果然没那么害怕了,真是应了那句酒装怂人胆。 宇文化及继续饮酒,很快便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把酒杯一扔,神色狞狞地道:“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意思就是说,反正都要死了,怎能不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呢?就算当一天皇帝也要当! 很明显,宇文化及要破罐子破摔了! 在酒精的刺激下,这货大喝一声:“来人,去把陛下叫来,就说本丞相请他喝酒。” 侍卫急急去请傀儡皇帝杨浩,很快,杨浩便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宇文化及的面前,陪着小心道:“大丞相召见朕所为何事?” 嘿,这角色真的完全调转过来了,臣子不像臣子,皇帝更不像皇帝。 宇文化及嘿然一笑道:“这段时间让陛下受惊了,来,坐下来陪臣喝两杯吧。” “朕不敢!” “少废话,让你坐就坐!”宇文化及厉声喝道。 杨浩吓了一跳,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宇文化及的对面,后者斟了杯酒,推到杨浩面前道:“臣敬陛下一杯。” “朕不敢!” “少废话,让你喝就喝!”宇文化及一瞪眼,神色狰狞。 杨浩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宇文化及拍掌道:“好,这才像样,陛下啊,你这皇帝当得也太窝囊了,不当也罢。” 杨浩差点哭出来:“当初朕也不想当这个皇帝啊,是大丞相非要让朕当的……呀!” 杨浩忽然面色一变,痛苦地捂住肚子,惊恐地看着宇文化及:“你……酒里有毒!” 宇文化及嘿笑道:“当初让你当皇帝你不想当,现在你想当也当不成了,你的叔父杨广说过,天子有天子的死法,又岂能刀剑加身?所以本丞相现在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宇文化及,你好狠毒……你不得好死!”杨浩说完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倒地气绝身亡了,皮肤也很快变成了黑色,可见这毒酒的毒性十分之猛烈。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道:“既便是不得好死,老子也要过一把皇帝瘾,来人,把这玩意弄出去,别脏了朕的房间。” 几名侍卫连忙走了进来,看到杨浩发黑的尸体,莫不心头凛然,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搬了出去掩埋,就这样,可怜的杨浩不过当了短短几个月的傀儡皇帝便丢了性命。 宇文化及一不做二不休,毒杀了杨浩后,第二天就宣布称帝了,国号许,改元天寿,然后分封百官,大肆庆祝。 正在外面攻城的窦建德等人不由傻了眼,宇文化及不会得了失心疯吧,竟然这个时候称帝? 纳言宋正本却喜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宇文化及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铤而走险,监死前过一把皇帝瘾,他的麾下将士本来就士气低落,如此一来,下面必然更加人心惶惶,相信不用多久,我军必能破城。” 窦建德闻言大喜,下令更加猛烈地攻城,喊杀声彻夜不息。 宇文化及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才不管你那么多,任你外面打翻天,及时行乐才是正经,皇帝瘾还没过够呢。 这一晚,宇文化及终于忍不住对垂涎已久的萧皇后动手了,他喝了个半醉,然后大摇大摆了来到萧皇后的住处。 萧皇后惊得四处躲藏,可是房间就那么大,能躲得到哪去?很快,宇文化及便把萧皇后扑倒在地上,双手在那丰腴的身体上游走,兴奋得他几乎血管都要爆掉,笑嘻嘻地道:“皇后娘娘你真迷人,朕想睡你很久了,可是皇后娘娘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在你面前,朕总得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嘿,现在朕当了皇上,也该换你侍候一下朕了。” 萧皇后既羞且怒,骂道:“呸,不要脸,宇文化及,你这个畜牲,你不得好死!” 宇文化及面色一沉,手上用力一捏,痛得萧皇后尖叫出声,眼泪齐飙! “贱妇,给脸不要脸,装什么节烈,待会朕睡你的时候,且看你如何的欲罢不能。”宇文化及说完把萧皇后抱起来,用力扔在床上,狰狞地喝道:“你们几个,过来按住她的手脚。” 四名宫女本来战战兢兢地躲在一角的,此时在宇文化及的逼视一下,吓得连忙跑了过帮忙按住萧皇后的手脚,以极为羞耻的“大”字型张开。 “皇后娘娘,你就从了皇上吧,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宫女们低声劝道。 萧皇后不由泪如雨下,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贞节烈妇,否则杨广被勒死后,她也不会苟活到现在,除去皇后的身份,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贪图舒适安逸的柔弱妇人罢了,但凡她当初能规劝一下杨广,估计也未必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在宇文化及强势的胁逼下,她妥协了,流着泪羞愤地道:“你们放手,哀家自己来。” 四名宫女松了口气,松开手退了开去,宇文化及不由心花怒放,嘿笑道:“皇后娘娘若早点知趣些,何至于此!”说完捏捏了萧皇圆润的下巴。 萧皇后羞涩地道:“皇上能不能让她们先出去?” 宇文化及撇嘴道:“让她们出去作甚,就在这里看着才带劲,少废话,快服侍朕。” 萧皇后只得硬着头脱掉了上衣,露出了雪白的双肩,宇文化及禁不住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前者的胸前,再也按奈不住内心的燥动,低吼一声便扑上去。 然而就在此时,宇文化及只觉后领一紧,然后整个人离地腾空,狠狠地背摔在地上,痛得他直接岔了气,呲牙咧嘴的作不了声。 不知何时,房间中多了一名黑衣女子,身形高挑窈窕,肩如刀削,目光冷如万年寒冰,不过那张俏脸却是美绝人寰。 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也不过如是!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销声匿迹了数月的杨青若,此时,她的目光很冷,手中的剑更冷,嗖的一下便刺入宇文化及的嘴里,缓过气来的宇文化及顿时吓得不敢作声。 “啊……青若!”萧皇后轻呼一声,又连忙尴尬地把上衣穿上,遮住风光无限的的胸前。 那四名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地上,估计也是被杨青若弄晕的。 杨青若没有理会萧皇后,而是冷冷地道:“把衣服脱了!” 宇文化及愕了一下,动作脱一迟疑,便感到嘴里的剑尖在往喉咙里送,吓得他急忙把上衣脱了下来。 杨青若把宇文化及的上衣用脚挑到一边,喝道:“下裳也脱了。” 宇文化及只好又把下裳也脱了,里面便只剩下单衣,站在那瑟瑟发抖。 杨青若一双美眸却越发的凛冽了,淡淡地道:“你应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便宜你了!”说完手中长剑一送刺入了宇文化及的喉咙,切断了他的气管。 宇文化及只能发出一声闷哼,双眼暴凸,缓缓地倒地气绝身亡,奇怪的是只有嘴角溢出一点儿鲜血,连地面都没怎么沾污。 “青若,你?”萧皇后惊恐地掩住了嘴。 杨青若却是泪流满脸,喃喃地道:“皇上,大哥,我给你们报仇了。” 接着,杨青若从床上取了一张床单,把宇文化及的尸体包裹起来藏到了床底下,然后换上宇文化及那身衣服,又对着镜子捣搞了一阵,摇身一变便变成了另一个宇文化及。 萧皇后看傻了眼,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宇文化及”,竟然跟真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丝破绽。 “皇后娘娘!”宇文化及叫了一声,声音也是一般无异,吓得萧皇后一屁股颠坐在床上,吃吃地道:“你是青若,还是……” 杨青若恢复了本来的声音,低声道:“皇后莫怕,是我,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到时青若会想办法救你离开这里。” 萧皇后闻声松了口气,既惊且喜,又有点担忧,点了点头道:“青若,伯娘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7017k 第631章 谁是黄雀? 夏夜,半轮明月高挂,滏阳县城头,习习晚风将李密的长衫宽袖吹得猎猎作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城外,仿佛要把眼前的黑暗洞穿,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一股睿智和干练。 很明显,之前传闻李密被流矢所伤并不属实,因为眼前的李密不仅毫发无损,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滏阳县的城头,距离邯郸不足百里,即便是步兵,半天内即可抵达。 此刻,房彦藻、祖君彦、单雄信、王伯当和蔡建德等人,正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李密的身后。 自从柴孝和失足掉入黄河中淹死之后,房彦藻再次充任了李密的谋主角色,而祖君彦也被李密提拔起来重用,不过祖君彦并不擅长谋略,反而更擅长文辞,譬如李密那篇讨伐炀帝的檄文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其中有一句被传为经典: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此时,只见祖君贤捋须道:“宇文化及冒天下之大韪,鸠杀傀儡杨浩,自己登基称帝。正所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宇文化及做出如此疯狂之举,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如今窦建德命人大造攻城器械,想必不久即能破城,而破城之时,即是魏公介入之良机。” 蔡建德得意地嘿笑道:“窦建德这只老狐狸一直按兵不动,无非是想坐收渔人之利罢了,眼见宇文化只剩下一支疲弱之师,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去吃掉这块大肥肉呢?” 王伯当亦笑道:“窦建德猴精着呢,要不是魏公假装被流矢所伤,又命三军采取守势,窦建德未必敢出兵邯郸。” 房彦藻冷笑道:“卧榻之旁又容他人酣睡?窦建德在咱们眼皮底下折腾了那么久,密公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这次宇文化及率十万骁果军由江都而来,魏公早就料定窦建德肯定会坐山观虎斗,试图从中渔利。所以魏公即便和宇文化及激战时,也只动用一半的兵力,一直暗中提防着窦建德,窦建德只以为自己很高明,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公才是那真正在后的黄雀。” 房彦藻神色略带傲然,因为此番定计他也有份参与,而另一个参与者柴孝和已经失落水淹死了。 李密此刻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因为很快,他就能把宇文化及和窦建德一并解决掉了,如此一来,他的地盘就扩大了两倍,西达洛阳,东到大海,北至河间,南达江都,而他所面临的困局也可以够慢慢打开。 李密落子中腹,雄踞中原,最担心的就是被四面群殴,而离他最近的窦建德无疑是一个逼在眉睫的威胁,所以他早就想解决掉窦建德了,这次终于让他寻到了机会。 不得不说,李密此人的确厉害,高不凡和窦建德都想着坐山观虎斗,准备等李密和宇文化及斗个两败俱伤再出手捡便宜,而李密却来了个将计就计,暗暗隐藏实力,伺机反将一军。 毫无疑问,窦建德中计了,既垂涎宇文化及这块肥肉,又担心被高不凡抢先,所以急急率兵来攻邯郸,结果如今变成了他和宇文化及火拼,而李密则在坐山观虎斗。 不过,窦建德之所以会中计,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裴虔通和神秘人的布局,其次是李密的布局,再次是徐世绩和卢升的推波助澜,所以说,窦建德这次真的很倒霉,倒像是三方人马不约同地合力坑他。 言归正传,这时李密终于从城外的黑暗中收回了目光,淡然自若地道:“宇文化及和窦建德并不足为患,高齐和李唐才是咱们的劲敌,特别是高齐。” 李密和高不凡数度交锋都落在下风,特别是上次在河间郡,他联合了数支势力准备扼杀高不凡,最后高不凡不仅化险为夷,还反过来把他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至今还耿耿于怀,所以李密特别强调了高齐。 房彦藻显然有点不服气,淡道:“上次在河间郡,要不是李靖适逢其会救下了尉迟敬德,最后败的肯定不会是咱们,所以高长卿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魏公不必过于抬举此子,等收拾了窦建德,魏公便可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他了。” 蔡建德和王伯当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后者更是信心十足地道:“以魏公的睿智和手段,高长卿那小子必不是您的对手。” 恭维的话谁都爱听,李密自然也不例外,微笑道:“密能有今日之成就,并非密一人之功,而是因为有诸位的鼎力相助,唯愿密能不负诸位厚望。” “魏公谦虚了,李氏当有天下,此言必应在魏公身上,我等不妨拭目以待。”祖君彦微笑道。 李密心中暗喜,众人也暗暗兴奋,毕竟李密日后若得了天下,那么他们这些人都是从龙功臣。 且说李密等人刚从城头上下来,便见士兵押着一人走来,忙问道:“发生何事?” 士兵答道:“禀报魏公,此人一直在城外徘徊,形迹可疑,估计是什么人派来的奸细,所以属下把他抓了回来审问。” 被抓住那人却是眼前一亮,扑通的跪倒在地上道:“魏公,小的并不是奸细,小的是奉了裴大将军的密令,特来联络魏公的。” 李密心中一动,问道:“哪个裴大将军?” “就是裴虔通大将军。” 李密目光一闪,脱口道:“裴虔通?他派你来作甚?” 此人小心翼翼地道:“裴大将军仰慕魏公的威名,早就想投靠您了,只是畏惧宇文化及的淫威,这才迟迟不敢投诚,如今宇文化及鸠杀了皇上,自己当了皇帝,侮辱后妃,沾污皇后,导致群情激愤,裴大将军忍无可忍,所以下定决心投靠魏公。” 房彦藻等人欣喜相视,裴虔通是宇文化及麾下最受得力的大将,如果连他都反了,那么宇文化及就真的玩完了。 李密亦是大喜,这段时间不断有骁果军的将领带人投靠他,而且如今宇文化及败亡在即,裴虔通要反水就很正常了,所以李密并未生疑。 不过呢,李密这个人向来缜密,不动声色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裴将军麾下任何职?” 此人答道:“小的叫闵忠,乃裴大将军的亲兵。” 李密微笑道:“长乐王窦建德大军围城,裴将军为何不投靠他,怎么反而跑来联络本国公?” 闵忠道:“裴将军说,天下英难惟魏公一人也,窦建德安能与魏公相比,要投靠自然投靠魏公了。” “嘿,你们家将军倒是挺有眼光的。”蔡建德得意地道。 李密被恭维得十分舒服,表面却淡然地道:“裴将军抬举了,那你们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闵忠目光一闪道:“我家将军本打算斩了宇文化和宇文智及兄弟的人头给魏公您送来的,可是如今窦建德十万大军围城,我家将军若贸然打开城门,只怕会有不测。” 王伯当急忙道:“千万别开,要是开了城门,宇化及从江都掠来的大量财宝和宫女,岂不是便宜了窦建德!” 闵忠点头道:“我家将军担心的就是这个,还请魏公拿个章程出来。” 李密和房彦藻对视一眼,微笑道:“你且先回去告诉裴将军,本国公十分欢迎他投诚,不过本国公调兵需要一些时间,请他务必再坚守十天,十天后,本国公便会率兵击溃窦建德,到时裴将军便可以打开城门献降了。” 闵忠为难地道:“十天……城中的粮食恐怕维持不了十天,如何守得住?” 李密目光一闪,沉吟道:“那六天如何?本国公会尽快调兵。” 闵忠咬了咬牙道:“好吧,六天就六天,还望魏公加紧,如今城中缺粮,人心浮动,就怕抵挡不了窦建德的大军六天。” 李密点头道:“本国公会以最快速度调兵,请告知裴将军,若归降了本国公,李密绝不会待薄他的。” 闵忠欣喜地道:“魏公一言九鼎,我家将军自是信得过,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向魏公投诚了。” 李密微微一笑,命人把闵忠带下去招待,酒足饭饱了才送他出城,连夜赶回邯郸。 第二日,几名中踪闵忠的斥候回来了,告诉李密,闵忠的确进了邯郸城,李密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李密只需两天时间就能调集好大军,之所以提出要十天时间,一来是要借机消耗窦建德和裴虔通的兵力,二来自是提防有诈了。 试想一下,李密嘴上说要十天,却在第三天就突然发兵,岂不是就能够出其不意?所以说,李密此人的确十分诡诈,稍不留神就被他算计了。 正当窦建德大修器械攻打邯郸时,高不凡也率着齐军主力从河间郡的高阳县,悄然开到了赵郡的柏乡县,一边派出眼线密切关注邯郸的战局。 这一日,驻扎在赵郡和襄国郡边界处的徐世绩突然派人送了一个人来见高不凡。 高不凡一见此人,不禁又惊又喜,这是个女人,不过却不是青若,而是青若麾下的飞羽卫女执事孙尚茗。 7017k 第632章 长乐王末路(上) 窦建德猛攻了邯郸城五天,虽然未能拿下,但今天也终于攻上城头了,可见城中的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再花一两天时间必然能够破城而入了。 这一晚,无月无星,攻了一天城的窦军已然疲惫不堪,吃完晚饭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以便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破城之战,这场战斗必然会比今天惨烈。 窦建德却是睡不着,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抑或上连续熬夜上火了,心烦意燥,辗转反侧到凌晨也未能入睡,于是便干脆起床走出营帐,在营中巡视。 眼下已是五月初了,正值盛夏时节,天气酷热难耐,天空黑沉沉的,没有一丝风,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中。 “见过长乐王!”负责巡夜的哨兵见到窦建德,纷纷肃立行礼,从哨兵们的表情看得出,窦建德确实很得人心,一个当了王的人仍然亲自下地耕种,的确值得下面的人尊敬和爱戴。 窦建德温和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巡视。 虽然作为主攻的一方,但是窦建德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李密的军队就在南边的魏郡,距离邯郸并不算远,所以攻城之余,窦建德也格外注意防御,特意在营地四周修建了防御工事。 今晚负责值守的将领是正是苏定方,见到窦建德行来,不由微愕了一下,连忙行礼道:“参见长乐王。” 窦建德问道:“定方,可有异常情况?” “一切正常,长乐王可以放心安寝。”苏定方答道。 隆…… 一声闷雷从远处传来,起风了,又是一道电光闪,风越来越大,一场倾盆大雨估计就要到来了。 苏定方道:“要下雨了,请长乐王回帐休息。” 窦建德点了点头,正要举步而行,忽又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苏定方见状连忙也侧耳仔细倾听,只闻呼呼的风声,隐隐有隆隆的声响,一开始以后是雷声,但那雷声却是经久不息,而且越来越响…… 窦建德和苏定方几乎同时抬起头,脱口道:“不好,是马蹄声!” 这时,那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动,窦建德面色急变,苏定方提枪上马,厉声大喝:“敌袭!!!!” 窦建德二话不说,拔腿就往中军大帐跑,这时,黑夜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四条火龙向着窦军营地疾扑而来,轰鸣的马蹄声倾刻把寂寂长夜撕成了粉碎。 “魏公驾临,活捉窦建德,杀啊!” “活捉窦建德,杀啊!” “杀啊!” 四支骑兵呼啸而至,从四个方向猛攻窦军的营地,无数火箭铺天盖地,倾刻把营地中的一些帐篷给引燃了,睡梦中的窦军被惊醒,急急忙忙逃出来。 由于天气炙热,绝大部份窦军几乎都是脱光了祼睡的,此时遭到突然袭击,不少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摸了兵器便光屁股冲出来,结果一波箭雨过来,当场便倒在了血泊当中。 窦建德反应快,飞快跑回中军大帐,披挂整齐,提了刀兵上马,率着数百亲兵再次杀出,把帅旗高高举起,亲兵们纷纷高叫:“长乐王在此,各路将士速速随军迎战。” 窦建德这帅旗一竖起,无疑给窦军吃了颗定心丸,纷纷聚集过来,本来混乱的场面倒是慢慢稳定下来。 “咦,窦建德的反应倒是挺快的。”隐匿在黑暗中指挥大军的李密见状不禁暗赞了一声。 哧啦…… 一道电光划破夜空,把天地照得亮如白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营地岗位的窦军却清晰地看到漫山遍野的瓦岗军,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好像缺堤的洪水。 窦建德面色凝重无比,如此大阵仗,估计是李密亲自来了,此人果然狡诈,估计并未受伤,而且真会挑时候,竟然今晚跑来袭营。 此时的邯郸城头上,裴虔通也站在大风中观察城外的情况,眼见瓦岗军包围了窦军的营地猛攻,不禁既惊且喜,暗忖,李密此人的确诡诈,说好了六天,结果第四天就来了,这分明还是防我一手,可惜,任你再狡猾也逃不出主公的谋算,嘿嘿,窦建德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一仗下来,即便李密能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家主公才是赢到最后的那只黄雀,你们慢慢打,越激烈越好!”裴虔通想到这里,禁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哧啦……轰隆! 又是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一记闷雷在头顶上空炸开,震得所有人都一个激凌,倾盆大雨泼天撒下,雨水把火把浇灭了,雨声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但惨烈的大战却仍在继续,此刻的人命贱如草芥。 杀啊杀啊…… 瓦岗军就像洪水猛兽,疯狂地撕咬着窦军的大营,双方的弓箭手都停止了射击,免得误伤了自己人,不过步兵和骑兵们却不停地往前冲杀,大雨遮住了视线,他们就本能地杀死一切面向自己的人,这个时候,只有背对着自己的才是袍泽,而面向自己冲来的肯定是敌人,即便不是,也当他是了……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能守。这场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不用半个小时,雨便停了,夜空中露出了点点繁星,而双方的战斗却更加惨烈了,一直战至第二天早上,仍然未曾分出胜负,晓风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真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朝阳之下,一只纯白的飞鹰在战场上空盘旋了片刻,然后便往北方飞走了。 此刻的李密面色有点难看了,很明显,窦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而且窦军的防御工事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突袭之下,天亮前便可结束战斗,结果窦军竟然能撑到现在,不过好在,窦军的颓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相信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李密厉声喝道:“单雄信听令。” “末将在!”单雄信打马出列,高声应诺。 “本帅命你率骑兵一千突击窦军西侧,不得有误!”李密喝令道。 单雄信立即领命而去,手提马槊,率领一千骑兵冲击窦军营地西侧。 单雄信此人勇猛无比,率着一千骑兵生力军猛冲猛打,倾刻就冲破了防线,杀入了窦军的营地。窦建德麾下大将高士兴上前抵挡,十个回合之内便被单雄信刺死落马。 “杀!”单雄信杀气腾腾地大喝一声,乘胜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直奔窦建德的帅旗冲去,试图斩将夺旗。 这个时候,一员年轻小将冲出,拦住了单雄信,正是苏定方,两人你来我往地杀了个势均力敌。 “报,高士兴将军阵亡!” “报,高雅贤将军阵亡!” “报……” 窦建德心胆俱震,面色惨变,短短一炷香时间,窦军便阵亡了五位将领,其中还包括了高士兴和高雅贤这两员得力大将。 祭酒凌敬急急地道:“长乐王,快撤吧,我军要抵挡不住了,再不撤就来不及啦。” 纳言宋正本也来相劝,窦建德真是欲哭无泪,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早知就不拦着徐世绩和卢升南下了,大家合力拿下邯郸城,即便分一半战利品给高长卿,也总结比现在惨败好,都怪自己太贪心了。 “撤军!”窦建德心头滴着血,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撤军命令一下,窦军便开始往北边打边撤了,李密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其实他的损失也不少,王薄、孟让、左孝友等大将先后阵亡,而他带来的五万精兵也死伤了近四分之一。 “杀啊!” 眼见窦军撤退,瓦岗军的士气高涨,咬尾追杀不休,单雄信试图趁机捉住窦建德,却被苏定方的回马箭给射伤了左腿,不得不停止了追击。 …… 这时的赵郡和襄国郡边境,王伏宝仍然拦在道中,挡住齐军南下的去路。 “王将军,不好了,齐军开过来啦!”一名士兵忽然急急跑来禀报。 王伏宝吃了一惊,急忙取了兵器上马冲出营地,果然见到齐军正浩洁荡荡地开来,直逼他的营地,但见齐军衣甲鲜亮,刀枪林立,军容严整,那股行进中的气势便让人胆寒。 王伏宝之前在河间军被齐军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了数百里,现在还有阴影呢,此刻见到齐军平推过来,吓得面都白了,竟有点不知所措。 幸好这时,徐世绩带着数十骑驰了出来,径直奔到了王伏宝面前,后者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有得谈啊,于是强作镇定斥问道:“徐将军大军压境,意欲何为?齐王和长乐王可是有盟约的,难道你们想背信弃义,毁坏盟约?” 徐世绩淡道:“这番话你还是跟齐王讲吧!” 这时,众骑分开,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不紧不慢地踱了上来,王伏宝一见马上这名英气勃勃的青年,顿时心中一沉,急急下马行礼道:“王伏宝见过齐王!” 高不凡从容地点了点头道:“王伏宝,叫你的人让开,本王便不跟你为难!” 王伏宝吃吃地道:“齐王这是要作甚?您和长乐王可是有盟约的,而且又是翁婿……” 高不凡淡道:“废话少说,绑了!” 7017k 第633章 长乐王末路(下) 窦军且战且退,瓦岗军紧追不舍,从邯郸追至永年县,又从永年县追到临洺县,窦军越打越少,死的死逃的逃,当初的六万大军竟仅剩一万不到了,十去其七八,不是一般的惨。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人困马乏的窦建德,率着七八千残兵抵达了洺水旁,人和马都跑不动了,只能停下休息,士兵们纷纷扔掉兵器,脱下战甲,扑到水边咕噜咕噜地猛喝,有人甚至直接跳入河中泡澡消暑,乱哄哄的,根本约束不住。 窦建德此刻也是渴得嗓子冒烟了,跳下马踉跄地来到水边,捧起清凉的河水往脸上猛泼,最后更是直接趴下来猛喝一阵,喉咙被火烧的感觉才消退一些。 将士们喝饱了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岸上,可是由于喝得太多太急,很快便有人闹肚子了,上吐下泻的臭气冲天。 窦建德也觉得隐隐有些肚子痛,不禁暗叫糟糕,强忍住拉稀的冲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长乐王,这里叫牛口渚!”窦建德皱了皱眉,莫名的讨厌这个名字,下令道:“苏将军,马上搭桥渡河,离开这里。” 苏定方指派下属一名校尉率人,在洺水狭窄处搭桥渡河,而这个时候窦建德的肚子越来越痛,终于憋不住了,钻进河边一堆芦苇丛里唏里哗啦地方便起来。 然而正当窦建德拉得高潮的时候,瓦岗军的骑兵便先行追至了,苏定方率领仅剩的数百骑上前抵挡。 “长乐王,赶紧渡河,敌军杀到了。”亲兵焦急地催促道。 窦建德连屁股都来及收拾了,提起裤子便往外跑,盔甲什么的更是来不及穿,取了兵器便跃上马,只是这个时候桥还没搭好呢,窦建德只能在亲兵的护卫下往下游逃去。 结果没跑多远,只闻一声锣响,斜地里杀出一支瓦岗军来,为首之人正是蔡建德,此人策马扬刀,狞声大喝:“蔡建德在此,长乐王哪里逃。” 窦建德只好拨转马头往上游逃,结果没跑多远,又碰上了另一支瓦岗军,为首之人正是手持双刀的王伯当。 只见王伯当哈哈大笑道:“豆入牛口,势不可久,窦建德啊窦建德,这里是牛口渚,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王伯当一夹马腹杀了过来,双刀翻飞,连斩窦建德的数名亲兵,端的是勇猛无比。 窦建德拨转马头又往回跑,偏偏腹痛得厉害,颠簸之下,噗的一声,一股沾乎乎的热流便在裤子内部爆开了,黄绿之物泗流。 窦建德既羞愧又狼狈,但此时保命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继续打马狂奔,回到了原来喝水的位置,情急之下,直接冲进河中,嘿,发现河水竟然不算太深,才刚到马鞍的位置,倒是可以勉强趟过去。 窦建德大喜道:“河水不深,趟水过河。” 窦建德的亲兵见状纷纷策马冲入河中,其他窦军士兵也不断往河里跳,就好像下饺子一般,只是河水冲不走战马,却不代表冲不走人啊,很多窦军一入水就被河水卷入急流中,淹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李密也率着步兵追至了,对着河面上万箭攒射,整段河水倾刻就红了,窦建德虽然侥幸上了对岸,但背后中了一箭,偏偏拉肚子的时候把铠甲也脱了,所以中了一箭可够呛的,只能咬牙继续逃离。 李密显然下定决心要将窦建德彻底消灭,所以立即率军渡河追杀,不干掉窦建德便誓不罢休。 且说窦建德上岸后,咬着牙逃了十几里地,终于坚持不住了,失血过多让他变得十分虚弱,眼冒金星,天旋转地转。 正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在支人马,但见刀枪如林,旌旗遮天蔽日。 窦建德只以为是瓦岗军跑到自己前面去了,不由绝望地长叹一声,眼前一黑便坠落马下。 “长乐王,长乐王!”窦建德的亲兵失声惊呼,纷纷跳下来相扶。 这时,那些亲兵才发现,迎面而来的这支大军竟然是齐军,一面威风凛凛的“高”字王旗迎风飘扬,不禁又惊又喜。 “长乐王,来的不是瓦岗军,是齐军,是齐军啊!”亲兵们大叫。 “齐军?”窦建德立即像回魂似的,勉强睁开眼一看,可不是么,这支迎面开来的雄壮之师,赫然正是齐军。 窦建德惊疑不定,齐军也来得太巧了些,难道是早有预谋的? 窦建德还没来得及细想,一支齐军骑兵已经风驰电掣地来到跟前,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枣红马,挺着大肚腩,手持一对板斧,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一眼就认出了窦建德,见状不禁乐了,笑道:“这不是长乐王吗,何故如此狼狈?咦,什么味这么臭?” 程咬金的目光落在窦建德的裤裆上,狐疑地道:“长乐王不会是拉裤子里面了吧?” 窦建德不禁又羞又愧,只能够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程咬金愕了一下,继而大喜道:“长乐王不会是嗝屁了吧?不过嗝屁了最好,省事!” 窦建德不由哆嗦了一下,睁开眼怒不可遏地喝道:“高长卿在哪?” 程咬金嘿嘿笑道:“开个玩笑而已,长乐王咋就眼了呢?齐王在后面,马上就到,嘿嘿,俺老程是先锋官,这便给长乐王报仇去,挺住了,千万别嗝屁,俺把李密的脑袋取回来给您当尿壶。”说完率着两千轻骑兵呼啸而去。 窦建德两眼一黑,这回是真的晕过去,不醒人事了。 且说齐军潮水般开来,有天眼在空中监视,瓦岗军的动向根本瞒不过高不凡,所以李密刚开始渡洺水,高不凡便下令急行军了,并且派出程咬金和裴行俨各率两千轻骑为先锋,分别从上下游奔袭李密的军队。 李密的军队有好几万人呢,才刚好过了一半,裴行俨和程咬金便率骑兵杀到了,分别从上游和下游方向冲撞而来,就像两把利刀,倾刻把瓦岗军的队伍拦腰斩断。 李密大惊失色,急急调动兵马迎战,只是如何低挡得住? 程咬金和裴行俨所率的都是骑兵,加起来就四千骑之多呢,而且又是生力军,挟着雷霆之威杀来,所以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瓦岗军一触即溃了。 这就是所谓的: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李密大胜之下,大意了! 裴行俨手持马槊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杀得痛快无比,程咬金一对板斧上下翻飞,一斧头下去,不管你是人还马,都能给你拦腰斩断,端的骇人。 李密眼见抵挡不住齐军骑兵的来回冲杀,这个时候只能壮士断腕了,下令撤回洺水南岸,能撤多少是多少。 这时洺水北岸的瓦岗军约有一万五千余,争先恐后地退却,抢着上桥,互相拥挤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其中相当一部份人掉进河里被冲走了。 很快,高不凡和徐世绩又率着齐军的主力赶到了,一波箭雨抛射,顿时射得瓦岗军人仰马翻,剩下的瓦岗军更是拼命往桥上跑,那座桥只是简易的木桥而已,哪里禁受得住,终于轰然倒塌,桥上的瓦岗军全部掉入河中,就跟下饺子一般。 这下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不久前瓦岗军才把窦军赶到河里射杀,现在调过来,瓦岗军被齐军赶到河里了! 李密看着河中挣扎的瓦岗军,肉痛得直打哆嗦,为了歼灭窦建德,他这次调来了五万精兵,结果在跟窦军的战斗中损失了近四分之一,现在更是直接被齐军吃了一半。 不过,李密不愧是个枭雄,拿得起落得下,此时也不管对岸瓦岗军的生死了,立即将这边剩下的两万余人马调动起来,沿岸据守,防止齐军渡河。 激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洺水北岸的瓦岗军终于被齐军全部水清理掉了,斩杀四千多人,俘虏五千多人,少部份侥幸逃回了南岸,剩下的估计都掉到河里喂王八了。 裴行俨杀得酣畅淋漓,这时兴冲冲地提着一人来到高不凡面前一扔,笑道:“禀齐王,末将抓到一条大鱼!” 高不凡定眼一看,发现此人自己认识,赫然正是单雄信,不由笑道:“单当家,别来无恙?” 单雄信面色灰败,沉声道:“本将既然落到齐王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点头道:“好,本王敬你是条好汉,那便成全你,来人,把单雄信砍了,人头送回给李密。” 单雄信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如此干脆,裴行俨也有些意外,不过当他看到高不凡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不由心中微动。 此时,高不凡的一名亲兵已经提刀上前,举刀便要砍下单雄信的人头,忽然有人高声道:“刀下留人!” 亲兵下意识地停住,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将领打马奔来,正是左卫大将军徐世绩。高不凡打了个手势,亲兵立即收刀退后。 单雄信神情激动,脱口道:“世绩!” 徐世绩奔至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道:“单雄信与属下有结拜之义,属下斗胆恳请齐王饶过单雄信一命!” 7017k 第634章 攻心为上 高不凡故作沉吟了片刻,这才道:“也罢,看在徐将军的份上,本王便饶过单雄信一命吧,来人,松绑!” 徐世绩大喜道:“谢齐王。”说完亲自替单雄信解开了身上的绳索,把他扶了起来,歉然道:“单大哥,许久不见了,原谅小弟当年不告而别。” 单雄信为人仗义疏财,虽然年纪比徐世绩大了一轮,但两人却志同道合,同上瓦岗辅助翟让,并且有结拜之义。 单雄信眼眶微微湿润,摇了摇头道:“不怪你,都是翟弘那蠢货造成的,而且世绩当年离开瓦岗才是对的,魏公此人虽然聪明绝顶,只是……” 单雄信没有说下去,子不言父丑,臣不责君过。 徐世绩叹了口气道:“李密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如果当时我还在山寨,只怕已经和翟大当家同遭不测了。” 单雄信闻言羞惭地道:“我本该和翟大当家一同赴死的,却苟且偷活到如今。” 徐世绩安慰道:“单大哥不必自责,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接下来单大哥有什么打算,莫非仍要回去效忠李密?” 单雄信叹了口气道:“自从翟大当家遇害后,我便有离去之心,奈何有家室牵绊,而魏公其实待我也不薄,所以一直沉吟至今,这些年我征战无数,也算为魏公立了汗马之功,自问不再欠他什么了,此时抽身倒是正当其时。” 徐世绩闻言道:“既然如此,单大哥何不为齐王效力呢?齐王英明仁义,心胸远胜李密,有明主之姿。” 单雄信犹豫道:“只怕单通入不得齐王的法眼。” 高不凡微笑道:“单当家若肯投效,本王求之不得。” 单雄信此人虽然骨头有点软,但也不失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若能收下来自是好的,所以高不凡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单雄信闻言连忙单膝脆倒,郑重地施了一礼道:“单雄信拜见齐王。” “单将军请起!”高不凡上前把单雄信扶起,将这枚猛将欣然笑纳了。 李密本已经当了瓦岗的老大,却摆下鸿门宴把翟让兄弟杀死,这无疑是一步臭棋,想必在瓦岗军当中,像单雄信这般心生去意的人不会少,只是李密一直顺风顺水,十分强势,内部危机才没有爆发而已,一旦受到较大的挫折,内部危机必然会爆发,单雄信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齐军打扫完战场时,天色已经黑下了,两军隔着洺水扎营对峙,第二日一早,李密便命人押着十几名俘虏来到洺水旁,这些俘虏都是窦建德麾下的骨干人物,包括了苏定方、宋正本和凌敬。 “本人李密,请齐王前来说话。”李密对着北岸朗声道。 齐军士兵急忙报到中军大帐:“禀齐王,李密在对岸邀您说话呢,还把长乐王麾下被俘的将士都押上来了。” 高不凡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李密又想搞隔河数落宇文化及这招了,不过好像本王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借题发挥的。” 长孙无忌道:“李密此人能言善辨,既然把长乐王麾下的将士押上来,估计是打算在长乐王身上作文章了,十有八九是要败坏齐王您的名声。” 杜如晦微笑道:“辅机言之有理,齐王不必理会他,待小卢率军抵达后两岸夹击,一举将其击溃即可。” 高不凡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若避而不见,难免弱了声势,世绩,你便代替本王去会一会他吧。”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差点拍案叫绝,在场当中能言善辩的人不少,徐世绩绝对不是口才最好的一个,不过高不凡却派他去,自是有其深意的。因为李密杀死翟让兄弟一家,鸠占雀巢,这是他永远都洗不掉的污点,而徐世绩曾经作为翟让的谋主,在瓦岗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如今站出来指责李密,不仅牢牢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且还能最大限度地动摇瓦岗的军心。 正所谓攻心为上,心理战的威力其实并不容小瞧,什么四面楚歌、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等等,其实都是心理战的一种,古代虽然信息传播速度慢,但心理战却是古代战争的标配手段,而且先例比比皆是。 且说徐世绩来洺水北岸边上,没有披挂,只是穿着一袭长衫,发髻高束,背着长剑,跟当年在瓦岗上打扮差不多,所以他一出现,原来瓦岗的将士一眼就认出来了,纷纷交头接耳,有人甚至脱口而出:“是徐军师啊!” “早就听说徐军师投靠了齐王,原来是真的。” “徐军师当年是被弘爷逼走的。” 李密听到四下的低声议论,不由暗叫不妙,本来淡定自若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暗骂高不凡狡猾。 正如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所料,李密隔河约见高不凡的确是不安好心,无非是想借窦建德说事,拿话术去套高不凡,如果高不凡入套了,便指责他言而无信,无情无义,违背盟约,乘人之危,侵吞老丈人的地盘等,反正就是把屎盆子往高不凡头上扣,把他搞黑搞臭。 结果,高不凡竟然没有出现,反而派了徐世绩前来,李密顿时便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只是这个时候势成骑虎,李密也不好意思掉头就走,只能硬着头拱手问道:“对岸来者何人?” 徐世绩淡道:“本人乃齐王府司马,齐国左卫大将军徐世绩,齐王不屑见你李密,怕污了自己,所以派本将军来打发你。” 李密不由面色一沉,蔡建德则勃然大怒道:“放屁,高长卿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徐世绩冷道:“李密当年造反失败,亡命天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是翟大当家好心收留了他,并且待如上宾,最后甚至推举他为魏公,统率瓦岗群雄。 翟大当家仁义忠厚,宽宏大量,于李密有提携拥立之恩,而李密不仅不感激,反而残忍袭杀了翟大当家满门,鸠占雀巢,此等行为简直禽兽不如,人神共愤,世人皆可唾骂,就更别说齐王了。” 徐世绩骂得酣畅淋漓,北岸的齐军欢声雷动,而南岸的瓦岗军则鸦雀无声,就连李密的嫡系都羞愧地低下头,在翟让这件事上,魏公确实理亏了。 李密的面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房玄藻急忙救主道:“徐世绩,你这个瓦岗昔日的叛徒,休得在此大放厥词,妖言惑众。翟让确实对魏公有知遇之恩不假,可是瓦岗能有今日之盛,全赖魏公的英明睿智,而魏公坐上第一把交椅也并非翟让之功,而是众望所归。 翟让表面上拥立魏公,实则却不甘心大权旁落,而翟让兄弟平日飞扬跋扈,欺霸同僚,极度贪婪,甚至图谋不轨,魏公迫不得已,这才先下手为强。所以翟让兄弟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实怪不得魏公。” 徐世绩冷笑道:“如今翟大当家已经被害,死无对证,还不是由你们如何编排,无耻之极!” 李密拦住还要继续辩驳的房彦藻,故作大度地道:“我李密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天地日月可鉴,无需向由何人解释,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利呢。” 徐世绩哈哈一笑道:“李密,你为人心胸狭窄,行事诡诈,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光明磊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密神色自若地道:“多说无用,而且你徐世绩也作不了主,让高长卿来跟我谈吧。” 徐世绩淡道:“齐王说了不屑见你,除非是你李密的人头。” 李密哂然一笑道:“密本以为齐王是个人物,没想到不过如此罢了,目光太短浅了,也罢,倒不如不见。” 徐世绩自然不会被这种话术套进去,冷笑道:“废话少讲,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说完转头就走。 李密皱了皱眉,厉声喝道:“且慢,这些都是长乐王麾下的将士,齐王也不打算赎回去了?不过也是,要是都赎回去,齐王又怎么好控制长乐王的疆土呢?对了,长乐王如今可还安好?” 此言一出,苏定方、凌敬、宋正本等人都不由面色微变。 李密这番话无疑是杀人诛心,这分明在暗示高不凡为了抢占窦建德地盘,暗中谋害了窦建德,如果窦建德与高不凡没有关系就算了,偏偏窦建德却是高不凡的老丈人,而且双方还签订了攻守同盟的条约。 徐世绩神色淡然地道:“长乐王虽然后背中了一箭,但经过救治已经无性命之忧,就不劳你李密假惺惺了。” 苏定方等人听闻长乐王还活着,不由松了口气。 此时徐世绩又续道:“至于瓦岗的俘虏,齐王向来仁义,待会便会把他们全部放了,如果你李密也有齐王如此心胸,不妨也把长乐王的旧部都放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李密不禁面色变幻,作不得声,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来这么一手,轻描淡写就把他的攻势化解了。 7017k 第635章 转移目标 王伯当不禁皱起了眉头,将信将疑地道:“高长卿真的会把咱们的人放了?” 洺水北岸一战中,瓦岗军至少有四五千人被齐军俘虏了,就连单雄信也失陷其中,王伯当不太相信高不凡会如此大度,把所有人都释放了。 房玄藻叹了口气道:“徐世绩当众说出的话,显然不会有假,否则信义何在?” 宋正本和凌敬对视一眼,内心既喜且忧,不得不说,高长卿此举应对得十分高明,李密本打算败坏高长卿的名声,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徐世绩臭骂了一顿,估计军心也动摇了,只是高长卿的手段如此厉害,真的会放弃到手的肥肉吗?长乐王只怕处境要不妙了。不过好在,高长卿为人还算相对仁义的,没有李密那种狠劲,想必长乐王不会有性命之忧。 约莫中午时份,北岸的齐军果然开始释放俘虏了,五千多名俘虏,一个不剩,全部都放掉,他们有些人游回了南岸,更多人却是一哄四散了,也有部份人愿意留来投靠齐军。 位于南岸的瓦岗军,亲眼看着齐军把俘虏都全部释放掉,眼神不禁都有点变了,天啊,原来齐军抓到俘虏都会放掉,只要交出兵器就行,真替那些为了逃命而淹死在河里的同袍不值,早知道把兵器直接一扔,就不用枉送性命了。 李密敏锐地察觉到自己麾下兵将的心理变化,不由面色阴沉无比,高长卿这条攻心计毒啊,简直毒过青竹蛇,一番组合拳下来,自己麾下的士气和战意估计都得被瓦解了三成。 “魏公,情况不妙啊,此战不可胜,还是暂时避其锋芒吧。”房玄藻忧心忡忡地道。 李密沉吟了片刻,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如今天时、人和都不占,地利也不是甚理想,打起来只怕必败无疑。 于是乎,李密当机立断,下令把俘虏来的窦军将士都放了,并且逼着他们想办法渡河,而趁着数以千计的俘虏渡河之机,李密则率着瓦岗军迅速撤退。 “禀齐王,李密撤军了!”士兵急急进来禀报。 高不凡和徐世绩等人连忙出营观看,果然见到李密的帅旗正在迅速远去,而那些渡河的窦军俘虏却正好阻挡住齐军追击的去路。 程咬金不由急了,大声道:“齐王殿下,末将这就率一支骑兵趟过河追赶,绝不能让李密跑了。” 高不凡摇头道:“来不及了,而且李密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咱们只怕会步瓦岗军的后尘。” 程咬金愕了一下,一拍额头道:“李密此人十分狡诈,说不定真的会用这招,那咋办,难道就如此眼睁眼地让李密跑了?” 高不凡和徐世绩遗憾地对视一眼,其实卢升已经率领一万人从下游方向渡河了,最多一两天就能就位,到时抄了李密的后路,而这边再渡河夹击,李密绝对插翅难逃,不过李密确实有两把刷子,而且行事果断,眼见形势不利,立即就撤军了,而且还故意用俘虏阻挡追兵去路,狡猾狡猾的。 且说李密一口气行了二十多里路,没发现齐军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也有些遗憾,正如高不凡所料,他的确留了后手,如果齐军渡河追击,他会立即掉转头来,也给齐军来个“渡河未济,击其中流”。 可惜,高不凡没有给李密这个机会! 李密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极为憋屈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把窦建德打垮,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把窦建德的地盘都抢下来时,却半路杀出一个高长卿,把好处都占了,还令到自己白白损失了一半以上人马,真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幸好,宇文化及这只肥羊还在邯郸等着,回头把他收收拾了,倒是正好弥补部份损失。 念及此,李密不禁又精神抖擞起来,像他这种枭雄,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败仗而萎靡不振呢?更何况他的实力仍然不算弱。 然而,打击马上又来,正当李密走到一座山附近时,突然杀出一支骑兵来,咬着瓦岗军的后军就打,紧接着,另一支骑兵也杀了出来,倾刻打得瓦岗军秩序大乱。 李密大惊,急忙调动兵马迎战,好容易才稳住了阵脚,发现这两支骑兵打的都是齐军旗号,不由既惊且疑,莫非高长卿能掐会算,竟然提前派人埋伏在此? 其实这两支骑兵正是卢升麾下的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 话说徐世绩驻扎在赵郡,而卢升则一直驻扎在河间郡与信都郡交界的位置,前些天卢升收到高不凡的命令,突然发难把阻拦他的窦军将领给抓了,然后迅速率军南下,赶往邯郸,后来又收到高不凡的命令,让他从洺水下游渡河夹击李密。 今天早上,卢升率着一万人从洺水下游百余里的地方渡河了,派出薛万钧和薛彻兄弟各率骑兵五百打头阵,结果倒是刚好赶上了。 薛万钧和薛万彻本是罗艺的部下,自从投靠了高齐后,也没什么机会立功,此时自然不愿放过,所以兄弟二人一商量,便追上去撕咬李密的后军,咬得一口算一口。 李密发现追来的齐军骑兵并不多,不由松了口气,一边调集人手断后,一边命令部队继续开进。 薛万钧和薛万彻毕竟只有一千骑兵,又没有后援,一开始乘其不备,的确血赚了一波,不过随着瓦岗军隐住了阵脚,两人便讨不到大的便宜了,还差点被引进包了围圈中。 幸好兄弟二人倒也勇猛,在包围圈合拢之前及时冲了出来,只损失了数十骑,不过尝过李密厉害的兄弟二人倒是不敢再追了,调头原路返回,等候大部队的到来。 且说李密摆脱了薛氏兄弟,更加不敢停留了,连夜赶路,第二天早上便回到邯郸城外,试图叫开城门,只是裴虔通根本没理会他,气得李密差点想骂娘。 蔡建德骂骂咧咧地道:“裴虔通这杂碎,肯定是知道咱们打了败仗,所以不打算再投靠魏公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呸!” 李密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世人就是如此,见风驶舵,唯利是图的小人居多,你强势的时候,大家都趋之若鹜,等你失势的时候却又弃之如敝屣! 李密倒也干脆,直接放弃了邯郸城,带着败军继续南下返顺魏郡的滏阳县城驻扎。 这时的邯郸城头上,裴虔通和一名中年文士目送着李密所率的瓦岗军远去,前者舔了舔嘴唇狞笑道:“这一场戏真是精彩,大鱼都入局了,只是没想到李密会败在高长卿手中,这小子的确了不起,损失不大,却捡了个大便宜,窦建德最惨,不仅全军覆没,估计老命和地盘都要不保了。” 中年文士皱眉道:“高长卿此子入局的时机也把握得太妙了,有点不正常。” 裴虔通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些门道,据说这小子自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运气真好得出奇。” 中年文士眼中冷芒一闪,淡道:“那本座倒要看看此子的运气是不是能一直都这么好,可惜了,本来布好的局是用来对付李密的,现在为了高长卿,只能暂时放弃李密了。” 裴虔通也是遗憾地点了点头,本来刚才只要把李密骗进城中就能解决他,但为了对付高长卿,也只能放弃了,可见相比之下,主公更加重视高长卿。 当然,裴虔通也觉得,高长卿似乎真的比李密要厉害,杀猪自然是要先杀肥的,那就先搞定了高长卿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再图谋李密吧,反正李密这次的损失绝对已经伤筋动骨了,实力大打折扣,日后对付起来也相对容易。 7017k 第636章 干净利索(加更) 高不凡也知道追不上李密了,所以并没有急着追赶,而是等候卢升率军前来汇合,又借口提防李密反攻,派兵进驻窦建德的“都城”长乐,并把丈母娘曹氏接走,送到涿郡安置。 窦建德麾下的精兵在邯郸一战中,几乎已经全军覆没了,麾下的谋士战将被俘的被俘,阵亡的阵亡,而窦建德本人更是重伤卧床不起,所以齐军轻松便控制了窦建德的所有地盘。 本来窦建德的续弦曹氏也不是省油的灯,但终究只是一个妇人罢了,手中又没兵,平时给窦建德出个主意还行,如今窦建德又在高不凡手里生死未知,她能有什么办法,所以高不凡安排她去涿郡陪窦线娘临产,她也只能去了。 窦建德的谋士宋正本和凌敬求见高不凡,被晾了三天也见不到人,不禁越来越焦急,苏定方年少气盛,终于禁不住硬闯高不凡的帅帐,结果被亲兵队长高大河带人给制报,狠揍了一顿后挂在旗杆上暴晒示众。 这一日,日理万机的齐王终于抽出空来接见凌敬和宋正本了,两人来到帅帐前,见到苏定方被挂在旗杆上,浑身血污,嘴唇都干裂了,奄奄一息的,不由暗暗心惊,却又爱莫能助,只能默默地进了帅帐内。 “凌敬(宋正本),见过齐王!”凌宋二人行至高不凡面前施礼。 高不凡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道:“凌大人和宋大人免礼,本王事务繁忙,如今才得空,实在万分抱歉。” 凌敬和宋正本对视一眼,前者不卑不亢地道:“齐王日理万机,我等本不该打扰的,但委实担心长乐王的安危,所以斗胆请求齐王允准我等见一见长乐王。” 高不凡微笑道:“自然没问题,二位对长乐王忠心耿耿,实乃臣子之锴模,长乐王若得知,必然甚是欣慰。” 凌敬和宋正本不由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答应得如此痛快,既惊且喜,连忙道:“齐王过誉了,不知长乐王如今在何处?” 高不凡有点忧心地道:“长乐王后背中了一箭,由于未穿盔甲,伤及肺脏,情况较为严重,所以本王已经派人把长乐王送到了涿郡医治疗养了。” 凌敬和宋正本面色微变,暗叫一声好手段,他们早就料到高不凡不太可能放弃到口的肥肉的,果然不其然,这是要把长乐王软禁起来啊,而且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人指责不得。 高不凡讶然道:“二位大人如此表情,难道觉得此举不妥,也是,此举确实有点不妥,本王应该先征求一下长乐王妃的意见的,不过长乐王的情况比较危急,本王也只好先救人了。” 这个时候,凌敬和宋正本还能说啥,只能认了,而且高不凡这种做法已经算仁义了,换着一个狠的,指不定干脆就让长乐王来个“不治身亡”呢,毕竟大家争的可是江山,而不是三瓜两枣,若调转过来,长乐王有机会板倒高长卿,肯定也不会手软,甚至可能比高长卿还要绝情彻底。 这就是成王败寇,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高不凡微笑道:“两位大人一片忠心可嘉,若想探望长乐王,本王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去涿郡。” 凌敬拱手道:“那便有劳齐王了。” “有劳齐王了!”宋正本亦拱手道。 “举手之劳罢了!”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这两位倒是识趣,知道留下来会受猜忌,所以干脆去涿郡陪老窦了,也好让自己彻底放心。 凌敬犹豫了一下,躬身道:“苏定方年少气盛,无礼冲撞齐王虎威,罪有应得,不过念在其也是护主心切的分上,齐王能不能网开一面,饶过他一命?”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苏定方强闯本王帅帐,若是其他人,早已被本王的亲兵乱刀砍杀了,也罢,既然凌大人替他求情,本王便网开一面,来人,把苏定方带进来见本王。” 两名亲兵应诺一声,出去把苏定方从旗杆上放下来。盛夏的烈日是真的毒,此刻的苏定方就像一块腊肉似的,晒得又红又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是一般的惨。 高大河让亲兵取来一桶水兜头淋下去,苏定方这才苏醒过来,伸出舌头猛舔唇边的水渍,然后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不停地叫唤:“水……水……水。” 高大河取出水囊,送到苏定方的嘴里,后者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咕噜咕噜地喝几大口。这时高大河却把水囊收起来,不给喝了,苏定方愤怒地道:“老子要喝水!” 高大河撇嘴道:“齐王说过,人在极度干渴时不能一下子喝太多水。” “为什么?” 高大河耸肩道:“我哪知道,反正听齐王的准没错。” 苏定方怒道:“难道齐王放个屁你都说香?” 高大河嘿然道:“齐王不爱放屁,所以我还没闻过,要不你去问问,齐王能不能赐你一个屁闻闻。” 苏定方被噎得直翻白眼,高大河淡道:“得了,不跟你瞎扯,齐王要见你,有种你可以继续硬气,要不是凌敬和宋正本替你救情,保准把你晒成干尸。” 高大河一挥手,两名亲兵便把苏定方押进帅帐内,后者一眼见到凌敬和宋正本果然在场,便知高大河刚才并没有说谎。 “跪下!”两名亲兵向苏定方的腿弯踢了一脚,后者便扑通的跪倒了。 高不凡淡道:“苏定方,你可知罪?” 苏定方本来还想硬气一番的,不过一想到被吊起来暴晒的滋味,顿时便英雄气短了,低头沉默无语。 凌敬连忙道:“长乐王如今好好的,定方你误会齐王了,还不赶紧向齐王赔礼请罪!” 苏定方闻言一喜,急忙问:“当真?” 宋正本使了个眼色道:“自是真的,齐王一言九鼎,正要送我等去探望长乐王呢,又岂会有假。” 苏定方犹豫了下,向着高不凡嘭嘭嘭的叩了三个头,道:“苏烈误会齐王了,在此向齐王叩头认错,还望齐王大人有大量。” 高不凡淡道:“也罢,念在你也是出于对长乐王一片忠心的份上,本王便饶过你这一次吧,来人,把苏定方和两位大人带下去,明日安排去涿郡。” 苏定方愕了一下:“涿郡?” 凌敬低声道:“长乐王伤势过重,齐王已经派人护送长乐王到涿郡找名医治疗了。” 苏定方这才回过意来,整个人都不好了,高长卿这小子好手段啊,这是把长乐王给软禁了,这会再把自己这些骨干也一并送到涿郡,下面的人还能闹得出什么风浪来? 亲兵们把苏定方三人带了下去,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等人都松了口气,得,这下一切都搞定了,如无意外,窦建德这辈子都得在涿郡养老了,顺便帮忙带外孙,其实也不算错,含饴弄孙,怡养天年! 温彦博亦是捋须点头,齐王此事处理得漂亮,既解决了问题,又保存了名声,窦建德也落得一个好结果,跟窦妃也算有了交待,存了她们父女之情。 徐世绩道:“凌敬、宋正本和苏定方都是不错的人才,不过得先晾一晾,特别苏定方这小子,否则很难为齐王您所用。” 高不凡微笑道:“不急,慢慢来,换着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有点怨气,特别是我那老丈人,肯定还会折腾点动静出来的,否则不会服气的。” 裴行俨狞道:“那便让他折腾去,不服就揍到服,不信他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总教他老实下来就行了。” ------题外话------ 月票很给力,多谢诸位书友鼎力支持,今天加更一章。推荐票,月票,搞起! 7017k 第637章 熟悉的配方 高不凡果断吞并了窦建德的地盘后,几乎整个河北都纳入了齐国的疆土了,还剩魏郡、汲郡和武阳郡仍控制在李密的手里,所以此时的天下,已经隐隐形成了李唐、高齐和李魏三足鼎立的局面,此外还有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林士弘、李子通、杜伏威等实力较强的地方割据势力,至于徐圆郎和孟海公等人,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罢了,不值一提。 且说高不凡在洺水驻扎了近半个月,这才继续挥师南下,兵临邯郸城外。这时,裴虔通正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齐军,馋得直流口水,暗道:“齐国果然富庶,这装备只怕比骁果军都不弱,高长卿真的占了一个好地方啊,如此多的战马,李密肯定拿不出来,目前的李唐估计也没有这个实力,除非平定了陇西,将祁连山下最大的马场抢到手。” 裴虔通正意淫着把城外的这支齐军吃下时,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连忙行礼道:“见过主公!” 来人没有理会裴虔通,只是仔细观察着城外的齐军,良久才道:“这支齐军的装备优良,军纪严明,战力很强,难怪李密会不敌,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裴虔通点头道:“这支齐军的确不容小视,幸好高长卿要分兵把守窦建德的地盘,只来了三万兵力左右,属下盘算了一下,应该能吃得下。” 来人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关键是高长卿本人,只要消灭了此人,高齐便不足为患了,剩下的人不过是树倒猢逊散之局。” 裴虔通得意地道:“狡猾如李密都上钩了,属下就不信高长卿能不上当。” 来人的表情有点古怪地道:“此子或许不如李密狡诈,不过运气却总是出奇的好,关键时刻总能化险为夷,这次他如果还能逃过一劫,只怕连本座都要怀疑此子的确是真命天子了。” 裴虔通闻言微吃了一惊,嘴上却道:“这次高长卿遇见到主公,好运气只怕要到头了。” 来人没有接话,目光盯着城外正在扎营的齐军,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宇文化及近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裴虔通微愕道:“宇文化及这段时间都在萧皇后那饮酒作乐,跟往常一般,没有异常啊。” “正因为如此才不正常,派人盯紧一点,这节骨眼上绝不能有意外。”来人淡道。 “属下省得了。”裴虔通连忙道,内心却有点不以为然,就宇文化及这种废物,能翻得出什么风浪来? 来人没有再说话,背着双手踱了开去,径自下了城头。 裴虔通虽然有点不以为然,不过巡视完城防后,还是去了一趟萧皇后的住处,守在外面的侍卫连忙行礼道:“见过莒国公。” 裴虔通点了点头,低声问:“皇上在里面?” 侍卫表情暧昧答道:“皇上和萧后正在高乐。” 裴虔通侧耳倾听了片刻,果然听到萧皇后那娇媚的调笑声,不由吞了吞口水,奶奶的,便宜宇文化及这蠢货了,萧皇后这荡、妇,往日高高在上,如今为了苟且偷活却任人玩弄,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 裴虔通又听了一会墙跟,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暗想,应该是主公多虑了,宇文化及这蠢货如今被萧皇后迷得神魂颠倒的,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里还有心思搞事?嘿嘿,且让这货再醉生梦死几天,等干掉了高长卿,再一刀宰了他,到时老子也尝尝萧皇后这荡、妇的滋味,啧啧! ………… 城外,一名鬼鬼祟祟的家伙被齐军岗哨抓住,送到了高不凡的帅帐中。 士兵大声道:“禀齐王,此人在我军营地外围窥视流连,估计是个奸细,属下便特意抓来审问了一番,可是此人却说有要事求见齐王,不知真假,所以带来让齐王过问。”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此人,问道:“你是何人?找本王何事?” 来人连忙道:“小的叫闵忠,乃裴将军麾下!”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哪个裴将军?” 裴行俨牙痛般咧了咧嘴。 闵忠陪笑道:“裴虔通裴将军。”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道:“原来是他,裴虔通派你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闵忠压低声道:“宇文化及鸠杀皇上称帝,奸淫妃嫔,侮辱皇后,此举简直丧心病狂,引发众怒,目前已经离心离德,很多人都想反他,但又畏惧他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幸好齐王如今来了,如果齐王肯接纳,咱们将军打算向齐王您你献降。” 高不凡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道:“那裴将军为何之前不向窦建德和李密献降呢?要拖到现在才向本王献降?” 闵忠神色一整,恭敬地道:“我家将军说了,天下英雄唯齐王一人矣,齐王乃将星下凡,天命之所在,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我家将军如果要投效,自是非齐王莫属啊。” 嘿,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个闵忠也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程咬金眼珠一转,嘿笑道:“看来你们家将军倒是有点眼光,这次真的选对人了,赶紧让他砍了宇文化及的人头送出城来,齐王一高兴,指不定给他封个大官当当。” 闵忠尴尬一笑道:“这位将军有所不知了,宇文化及此人多疑狡诈,把兵权都抓在手里,而身边又守卫森严,要杀他不易,一旦事败,只怕我家将军和麾下一众弟兄都会性命不保,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程咬金两眼一翻道:“那你家将军想如何从长计议?不出三天,俺就能攻破城门你信不信,到时你家将军还投诚个屁,多此一举!” 闵忠陪笑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程咬金一拍大肚腩,大大咧咧地道:“俺叫程咬金!” 闵忠目光一闪,拱手道:“原来是张将军的旧部,失敬失敬,程将军果然是一员虎将,只是邯郸城中的守军超过两万,程将军即便再是勇猛,三天破城也未免太过托大了些,小的……呵呵,真不太相信。” 程咬金大怒,两只杀猪眼一瞪道:“那你现在滚回去,也别投诚了,看俺三天后如何破城,砍掉你的脑袋,他奶奶的,敢瞧不起俺老程!” 闵忠顿时缩了缩脖子,陪笑道:“程将军息怒,小的信了便是。” 高不凡皱起剑眉,挥手道:“程将军,差不多就得了,一边去别打岔。” 程咬金这才愤愤地退到一边,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明。 高不凡目光转到闵忠身上,淡道:“你们将军既然打算投诚,应该有所计划吧,不妨说来听听。” 闵忠连忙道:“齐王英明,我家将军控制着北城门,等半夜的时候,我家将军会打开城门,齐王只要率兵攻入城中,抓住宇文化及就大功告成了,到时我家将军会派人给齐王引路,定教宇文化及无处可遁。” 高不凡喜道:“这倒不失是个好计策,嗯,你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本王接受他的献降,只要顺利抓住宇文化及,拿下邯郸城,本王绝不会待薄他。” “嘿,成了!”闵忠心中暗喜,连忙道:“好的,事不宜迟,小的这就回去给将军报喜。” 高不凡点头道:“去吧……且慢!” 闵忠正打算退出去,却被高不凡突然叫住了,不由心里暗嘀咕了,幸好,高不凡只是命人赏了他一锭金子。 闵忠连忙叩谢,走出了齐军军营后,笑嘻嘻地抛了抛那锭金子,暗道:“高长卿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过比李密会做人,还赏了一锭金子,出手阔绰,嘿嘿!” 闵忠把金子收入怀中,喜滋滋地返回城中,向裴虔通报信去了。 7017k 第638章 将计就计 闵忠回到城中见了裴虔通,把经过说了一遍,后者不由喜道:“干得好,高长卿上钩了,嘿嘿,想要宇文化及的人头,先拿你自己的头颅来换吧。” 闵忠略带讥诮地道:“程咬金那莽汉大言不惭,竟然吹牛说三天之内就能攻破邯郸城,真当咱们这些人是泥捏的,老子给他三十天,看他能不?” 裴虔通哂然一笑:“张须陀麾下三虎将,就数这个程咬金最不靠谱,甭用管他,你要是气不顺,待今晚抓住了这货,可以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必须的。”闵忠狞笑道。 裴虔通拍了拍城头的墙砖,看着城外的齐军军营,冷笑自语道:“高长卿啊高长卿,这次看你还有逃过一劫的运气吗?” 一声嘹亮的鹰叫掠过长空,裴虔通抬头望去,但见一只威武的雄鹰张开翅膀,从头顶上方滑翔而过,闵忠笑道:“大展鸿图,一鸣惊人,好兆头啊,今晚之后,主公和将军只怕要声名雀起,名留千古了。” 裴虔通愉快地哈哈一笑道:“老闵,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时,距离邯郸城约莫五十里的魏郡与武安郡的交界处,一支队伍正隐藏在一片山林中,兵力约有七八千,负责率军的将领正是陈智略和张童仁。 前面便提到过陈智略和张童仁,这两人均是骁果军的中层将领,裴虔通跟宇文化及说,这两人带兵投奔了李密,实则是个谎言,其实陈智略和张童仁一直率兵隐藏在此,乃神秘人和裴虔通暗中准备的一支奇兵,本打算用来对付李密的,现在自然是用来对付高不凡了。 夏日炎炎,山林内却十分清凉,就是蚊虫太多,实在让人讨厌得很,陈智略和张童仁在此藏匿了大半个月,都快闷出鸟来了,下边的士兵们意见也很大。 这个时候,陈智略和张童仁终于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今晚行动。 张童仁大喜过望,挥了挥拳头道:“他奶奶奶的,终于来活了,再待下去,老子非闷出个鸟来。” 陈智略也十分兴奋,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地方了,不过还是提醒道:“这次是要对付高长卿,莒国公特意提醒咱们,齐军的战力很强,万勿掉以轻心。” 张童仁开玩笑般道:“即便再强还能比这山林中的花蚊子强?老子宁愿面对齐军,也不想再面对成群结队的花蚊子,拉个屎,屁门也能痒半天。” 陈智略不由莞尔,把手下的将士召集起来传达命令,那些将士一听,无不欢声雷动,磨拳擦掌,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陈智略见到大家战意高昂,也是相当高兴,军心可用啊,看来在这里憋上大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好处。 正当陈智略等人欢声雷动时,一只纯白的鹰隼飞了过来,在山林的上空盘旋,赫然正是海东青万里。 当初高不凡把万里送给了崔道蕴,不过后来裴行俨娶了崔道蕴,万里又回到了裴行俨手里,嘿,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这些年,崔诗柔又陆续驯养了不少军鹰,专门用作巡逻警戒,高不凡每到一处驻军,都会把这些“天眼”放出来,巡视方圆百里的范围,以防不测。方圆一百里,如果是光靠斥候,这任务有点艰巨,但对天上飞的猎鹰来说,简直小菜一碟,翅膀一扇便搞定了。 本来陈智略和张童仁藏身的地方是一片密林,如果不发出那么大的动静,猎鹰未必能发现,结果这帮家伙欢声雷,摩拳擦掌的,立即便惊动了刚好经过的鹰隼万里。 万里的目力十分厉害,在山林上空盘旋了片刻,便大致分辨出有多少人马了,调头往邯郸城飞去…… 是夜,新月如钩,天气炎热,雄虫们也是热情如火,正卖力地卖弄着歌喉,试图吸引雌虫前来交尾。 邯郸城的北城门,护城河吊桥缓缓地落下,城门也在无声地打开,城头上有人举着火把挥动示意。 高不凡微笑道:“来活了,咬金、万钧、万彻与本王一道进城,行俨率骑兵作第二梯队,小卢率步兵作第三梯队,至于城外便交给世绩你了!” 徐世绩点了点头,沉声道:“程咬金,薛万钧薛万彻,齐王若有个闪失,唯你们是问!” 薛氏兄弟凛然应诺,程咬金则拍着大肚腩道:“徐大将军放心,若是齐王掉了一根汗毛,不用你出手,俺老程自己便提头来见。” 高不凡一声令下,率着三千步兵精锐便迅速往护城河的吊桥扑去。城头上,裴虔通眼中寒光闪闪,沉声吩咐道:“确认高长卿入城后,立即扯起吊桥关闭城门,切断齐军的退路,然后万箭攒射,把高长卿干掉。” 裴虔通话音刚下,便听到两声哐当大响,原来程咬金那货通过吊桥后,随手挥出两斧,把连着吊桥的两根铁链给砍断了,嘿,这两根铁链有甘蔗一般粗细,却吃不住程咬金的一板斧。 “裴将军,不好了,铁链被一名使双板斧的齐军将领砍断了,吊桥升不起来啦。”负责操控吊桥的守军头目焦急地禀报道。 裴虔通不由暗叫不妙,使双斧的岂不是程咬金那货,齐军是识破了自己的计策,亦或是出于谨慎使然? 不待裴虔通细想,高不凡已经率着三千步兵潮水般一般拥进了城门,这些步兵清一色都是刀盾手,人人持刀举盾,一进城门后,不是往城里冲,而是分成两队,迅速从两侧的登城步梯登上城头。 裴虔通大吃一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立即迎上前大声道:“来者是哪位将军,本将裴虔通。” 高不凡身形一闪,一个纵跃便到了裴虔通的面前,微笑道:“本王高长卿,裴将军辛苦了,本王给你记上一功!” 裴虔通心头狂震,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敢第一个领头入城,登时有点的手足无措,强忍住后退的冲动,“激动了”地道:“原来是齐王亲至,虔通有失远迎,时不宜迟,末将这便带齐王前往活捉宇文化及,迟了恐生变。”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了,裴将军劳苦功高,还是先歇一会吧。” 裴虔通面色大变,没等高不凡说完,一刀便疾斩向高不凡,同时大喝一声道:“动手!” 裴虔通的武功很高,绝对不弱于王须拔,这一刀犹如石破天惊,不过此时的高不凡可不是当年的高不凡,王须拔如果还活着的,这会在高不凡的手里绝对走不过三招。 高不凡手中挥出一道匹练,那凛冽的刀光比裴虔通的刀光不知要璀殩多少倍,倾刻就把裴虔连人带刀淹没了。随着一声惨叫,血光飞溅,裴虔通的一只手,连同手中的刀便冲天飞起,落到城墙外面去了。 与此同时,程咬金和薛氏兄弟也出手了,倾刻斩杀了数名骁果军,三千齐军刀盾手奋力杀上城头,结果城头上的骁果军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羽箭,齐军便已经冲上城头了,而且齐军人人举看,这一轮羽箭造成的伤害也微乎其微。 “杀啊!”三千齐军刀盾手喊杀着,人人奋勇争先,很快就占领了北城头,这时裴行俨率着一千轻骑兵也跟着杀入了城门,毫不停留地沿着大街往前冲,直奔县衙的所在,他的目标任务是推毁中枢,消灭宇文化及的近卫。 裴行俨之后,卢升也率齐军步兵主力潮水般涌入了,他的任务是控制其余三座城门,消灭城中骁果军的主力。 “杀啊,活捉弑君逆贼宇文化及!” “齐王驾临,只诛首恶,余者不咎!” “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齐军厉声喊杀往城中冲杀,就连那刷刷的脚步声都似乎散发着凛烈的杀意,一场激烈的战斗随即在城中展开了,而三座城门和县衙的战斗无疑是最惨烈的,不过,齐军的战力端的是强横,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毕竟裴虔通一开始就被放倒了,没有了头脑指挥,骁果军的组织顿时混乱了,再加上本来是要搞袭击的,结果被反袭击了,裴虔通麾下的将士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落于下风便是必然。 且说陈智略和张童仁,两人收到命令后便悄然率领八千骁果军摸回邯郸城西边潜伏,眼见城北喊杀声四起,只以为齐军已经中计了,立即毫不犹豫地直扑齐军的营地。 嘿,殊不知徐世绩已经严阵以待了,所以陈智略和张童仁刚刚接近齐军的营地,迎接他们的便是一波铺天盖地箭雨,当场送了数百骁果军去阎罗殿报到了。 张童仁和陈智略大吃一惊,齐军明显有所准备,不像是是中计的样子啊。 正当两人犹疑不定时,地面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齐军的营地火光大作,紧接下来的一幕绝对让他们毕生难忘。 只见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铁甲怪兽突然从齐军军营中开了出来,那黑漆漆的铁甲在火光下闪着骇人的寒芒,移动时震得地动山摇!!! 陈智略和张童仁的心仿佛被人用大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地,倾刻魂飞魄散,脱口而出——幽州铁骑! 没错,就是幽州具甲重骑! 具甲重骑一出,已经宣告陈智略和张童仁他们完蛋了,死无全尸的那种!!! ------题外话------ 感谢书友:翔gg,鸿雁笑,雪月a,望舒与羲和,阳光普照998,天策上将军,寒冰大神,极度寒冰00,我唯独魔,麦兜与麦唛等一直以来的捧场。粉丝值均过万,撒花,诸位老板大气,万福金安。 7017k 第639章 黄雀啊黄雀(加更) 铁甲洪流长驱直进,一往无前,轰鸣的铁蹄仿佛要把那山河给踏碎,陈智略和张童仁所率的八千骁果军在幽州铁骑面前,简直就跟豆腐做成似的,倾刻被冲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铁甲骑兵一路横冲直撞,手起刀落,杀得血肉横飞,所过之处,只剩下一地的断肢残臂,说是绞肉机也不为过,陈智略这倒霉蛋更是在幽州铁骑的第一波冲锋下便阵亡了,连尸体也找不到完整的。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杀得性起,凿穿了骁果军的阵形后,拨转马想来个第二波,只是此刻的骁果军早就七零八落了,侥幸活下来更是吓破了胆,直接四散奔逃。 这些铁甲怪物太可怕了,你刺他一枪或砍他一刀,根本毫发无损,可是你若被他稍微挨着碰着,不死也得脱皮掉骨,还怎么打? 骁果军一旦四散逃跑,铁甲骑兵就没辙了,继续追杀无疑是在用大炮打苍蝇,不值得,不过好在,逃散了的乱兵已经构不成威胁,接下会有步兵和轻骑兵收拾残局。 重骑兵的作用本来就是摧毁敌人的建制和意志,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其余的工作,对重骑兵来说就跟打杂差不多。 城外的战斗轻松解决了,城内的战斗则要艰苦得多,毕竟城中有近两万的守军,可不是两万只鸭子,即便是两万只鸭子,要全部抓光也得花不少时间。 裴虔通断了一只手,倒在血泊当中奄奄一息,高不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的武功不弱,是冷楼?” 裴虔通面色惨变,失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也是近段时间才知道的,镜花水月楼主藏得很深,而且所图不小,着实把本王震惊了一把。据说镜花水月楼的楼使已经换了很多代了,你是第几代?不过你的功夫虽然不弱,却不及之前在蓟县城刺杀本王的那位。” 裴虔通咬牙道:“你休想在我的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 高不凡哂笑道:“不好意思,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因为本王已经知道楼主是谁。” 裴虔通惊疑不定:“不可能,你休想诓我!” 高不凡笑了笑道:“今晚的一切都是楼主策划的,此刻他人就在城中,本王会抓到他。” 裴虔通突然一跃而起,试图翻落城头,高不凡没有理会,因为弓箭手已经一波箭雨射过去,裴虔通倾刻成了一只刺猬,摔落城脚下不成人形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楼主控制人颇有一套,这个裴虔通与其说是逃跑,还不如说是求死,宁死也不肯吐露半个字,要不是青若细心,只怕现在还弄不清楼主的真正身份。 裴行俨终于带人攻入了衙门,冲进去抓住了“宇文化及”,另外有齐军抓住了宇文智及。 齐军押着宇文化及兄弟上街示众,一边厉声疾呼:“弑君逆贼宇文化及兄弟已经就擒,降者不杀,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城中的骁果军得闻宇文化及兄弟已经被抓住,那里还有心思恋战,要么趁机逃出城去,要么扔掉兵器投降,天亮时份,战斗便完全结束了,齐军占领全城,那些被宇文化及裹挟的王公大臣也纷纷主动投降。 旭日东升,高不凡踏着满地鲜血走进了衙门,大堂之上,满朝大臣都聚集在此,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不少老面孔,都是曾经在朝堂上见过的。 此刻,这些王公大臣都目光复杂地看着高不凡,想当初这个年轻人跟自己这些人同殿为臣,而且官职比大家都低,现在却成了高高在上的齐王,手握生杀大权,大家的生死都全在他一念之间。 高不凡的目光一扫而过,见到萧皇后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便上前行礼道:“高长卿参见皇后娘娘。” 萧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高不凡,强自镇定道:“齐王不必多礼。” “臣救驾来迟,让皇后娘娘受惊了。” 萧皇后眼圈一红,啜泣道:“高卿家能来就好,还望高卿家能为皇上,为吾儿报仇雪恨。” 高不凡道:“皇后娘娘放心,宇文化及兄弟,以及一同参与弑君的乱臣贼子都跑不掉。” 萧皇后感动地道:“萧卿家真是大大的忠臣,当初要是……”说着用手帕拭了拭眼泪,几十岁的女人竟然有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高不凡目不斜视,垂目道:“皇后娘娘受累了,来人,送皇后娘娘下去休息。” 长孙无忌的后勤工作还是做得十分到位的,连服侍萧皇后的宫女都准备好了,而且领头的还十分干练,闻言立即上前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请随奴婢下去休息。” 萧皇后点了点头,有点失望地随着宫女离开,自始至终,高不凡都没细看她一眼。 送走了萧皇后,高不凡莫名的自在了许多,目光望向在场的一众大臣,没有看到马屁精虞世基,听说这货在江都宫变的那一晚就被宇文化及“清君侧”了。 在场的熟面孔有几张,较为熟悉的只有黄门侍郎裴矩,以及御史大夫裴蕴,两人都姓裴。 一众大臣见高不凡望来,都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只有一人神色自若,夷然不惧地与高不凡对视。 高不凡微笑问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人淡道:“下官乃秘书郎虞世南。”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虞世基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兄!”虞世南神色有点不自然。 话说虞世基和虞世南虽然是兄弟,但两人却截然不同,虞世基此人是史上有名阿谀奉承的大奸臣,而虞世南却洁身自好,名声很好,尤其是在书法和文学上颇有成就,乃初唐十八学士之一。 高不凡前世小时候被老子送去书法班补过课,所以对虞世南的名字倒是记得,笑了笑道:“好!” 虞世南暗皱了皱眉,只以为高不凡在讽刺自己,不过他也习惯了,他大哥虞世基的风评不好,所以他这个弟弟也经常受累,尽管他没有从哥哥身上得过任何好处。 秘书郎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虞世基却官居三品,虞世南若肯走他哥的门路,断然不可能干了半辈子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见其品行的确不差。 “虞大人且回去休息,待本王得空了再向您请教。”高不凡微笑道。 虞世南又愕了一下,一头雾水地离开了大堂。 很快,所有大臣都被高不凡打发走了,现场只剩下黄门侍郎裴矩,以及御史大夫裴蕴。 裴矩神情严肃,裴蕴神色凝重,似乎还有点紧张。 高不凡目光来回审视着两人,最后笑了笑道:“两位大人都姓裴,也都是河东闻喜人,应该是同族吧?” 裴蕴答道:“应该算是吧,不过裴侍郎乃北齐旧臣,而下官乃南陈旧臣,关系不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裴虔通跟二位是什么关系?” 裴蕴面色微变道:“裴虔通跟下官倒是有些渊缘,算是远房族亲,不过下官跟他关系一般。” 高不凡笑道:“裴大夫不用紧张,本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且回去休息吧。” 裴蕴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大堂,裴矩不由皱了皱眉。 高不凡扬声喝道:“把宇文化及押上来!” 很快,亲兵们便把宇文化及押了进大堂,高不凡的目光和宇文化及一触便分开了。 高不凡冷道:“宇文化及,你可知罪?”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道:“高长卿,你少在这里充大尾巴狼,朕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高不凡手中寒光一闪,长刀已经疾劈而出,厉声道:“那本王便成全你!” 刷…… 奇快无比的一刀,不是劈向宇文化及,而是劈向裴矩,而宇文化及此时手中也是寒光一闪,点点寒芒彻底封死了裴矩的退路…… ------题外话------ 继续加更,继续求票!!! 本月最后一天了,咱们再勒紧裤腰带往上冲一冲。冲鸭! 7017k 第640章 你猜你猜 高不凡这一刀凝聚了毕生的功力,速度和威力都达到了极致,即便是虬髯客也不敢等闲视之,裴矩瞳孔急剧一缩,袖中寒芒一闪,已然多了一把短刃,间不容发地架住了高不凡这必杀的一刀,同时身体诡异地一拧,竟像迎风柳条一般避过宇文化及刺向他后心的一剑,不过宇文化及的剑却像追风逐影的毒蛇,脑袋一偏,改刺为削,倾刻血光乍现,裴矩的左手便几乎齐肘被削断,啪的掉在地上。 裴矩闷哼一声,身影倏地疾退开去,右手快速无比地在断手附近连戳数指,同时用布条迅速扎住了伤口上方,狂涌的鲜血瞬时便慢了下来。 裴矩又取出了一瓶药粉洒在断臂的伤口上,鲜血竟然慢慢止住了。高不凡和宇文化及并没有趁机上前追击,而是冷眼旁观,因为断了一臂的楼主,实力至少折了三成以上,他们刚才出其不意的合击也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裴矩暂时止住了伤口的鲜血,目光冷冷地盯着宇文化及,眼神中蕴藏着刻骨的仇恨,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道:“杨——青——若!” 宇文化及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俏脸来,赫然正是杨青若,只是此刻她的那双俏目同样冷得如万年寒冰,只有和高不凡对视时才稍稍冰释。 “果然是你,难怪高长卿早有准备,你是如何识破本座身份的?”裴矩心有不甘地问。 杨青若冷冷地答道:“那天你在清莲庵激动之下忘了改变声音,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瞒不过我。” 裴矩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果真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高长卿,你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好得让人妒忌,今晚又让你逃过一劫,莫非真是天意!”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楼主以为呢?这样称呼你应该没错吧。” 裴矩点了点头道:“没错,本座就是镜花水月楼楼主,镜花水月楼楼主就是本座。” 高不凡不禁感叹道:“你藏得可真够深的,谁又料到终日陪在皇上身边的黄门侍郎竟然会是个杀手,而且还是曾经刺杀过皇上的杀手,只是本王很是费解,以楼主你的武功,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要杀皇上本是轻易如举的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最后还竟然刺杀不成功。” 裴矩淡然道:“很简单,因为当初刺杀杨广时,本座还不是黄门侍郎,刺杀失败后,本座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想杀他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倒是解释得通,那便让我猜猜你改变主意的原因吧,你一开始想刺杀皇上,后来突然又不想杀了,要么是雇主不想杀了,要么是雇主想玩更大的,譬如……推翻大隋江山。”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那就不妨再继续猜下去。” 高不凡继续道:“你接受了雇主的任务,并且一直贯彻落实这个任务,所以你鼓动皇上三征高句丽,以便虚耗大隋的国力。” 裴矩哈哈一笑道:“你猜得很对,隋文帝交给杨广一座富庶强大的江山,如此兵强马壮的大隋,如果不狠狠地折腾一下,如何能败掉?杨广好大喜功,本座也是投其所好罢了,这不,杨广上当了,短短十几年就把强大的大隋折腾得千疮百孔,一蹶不振,最后身死国灭。” 杨青若俏脸苍白如纸,娇躯微微发抖,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显然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搞垮大隋江山的恶贼碎尸万段。 杨青若越痛苦,裴矩似乎就越痛快,淡笑道:“江山陨灭,族人被杀光的滋味如何?当年隋文帝杨坚就是这么做的,他夺了外甥的皇位,还把皇族宇文家所有男丁全部杀死,本座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呵呵,不过你们杨家还算幸运的,至少代王杨侑、越王杨侗还活着,不过嘛,杨坚那一套,李渊也应该很熟悉,如今代王杨侑已经把皇位禅让给李渊了,过段时间你应该就能收到代王病死的消息了。 至于越王杨侗,处境应该不会比代王杨侑好多少,王世充最后估计也会送他上路,到时你们杨家的男丁就死光光了,跟北周皇族宇文氏一样的下场。” 杨青若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紧咬樱唇,娇躯抖动得更加厉害了,情不自禁地想到宇文如玉那恶毒的话语和眼神,现在,宇文如玉的恶毒诅咒已经慢慢应验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你的那名雇主就是北周武帝的三公主宇文如玉?” 裴矩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微笑道:“没错,玉儿就是本座的雇主,她给本座的酬劳就是她的身心。”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十分陶醉地续道:“当年第一次见玉儿时,她正在竹林里采摘清晨的露水,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子,人间的精灵,本座从来没想过,世上竟有如此灵秀的女子……” “所以你们一见钟情,然后就勾搭上了。”高不凡果断打断了裴矩的回忆,虽然裴矩的这段邂逅很美好,但是看着一个男人露出那种表情却很尴尬,甚至有点嗝应。 裴矩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知是不爽高不凡打断他,抑或是觉得高不凡用“勾搭”这个词,亵渎了他心目中的玉儿,冷道:“你猜错了,本座对玉儿的确是一见钟情,但玉儿却瞧不上本座。” “为何?”高不凡问道。 杨青若冷道:“因为他很老,比宇文如玉起码大一轮。” 高不凡暗汗,原来是老牛吃嫩草啊,大十几二十岁,换着自己是宇文如玉也不乐意啊。 裴矩似乎并不生气,淡道:“只看年龄的都是俗人,杨广还不是每年都纳一批豆蔻少女入宫。”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后来宇文如玉让你刺杀杨广你就去刺杀了?” “没错,后来玉儿要毁掉大隋的江山,杀尽杨家皇室所有男子,本座也答应了他。”裴矩坦然道:“只要是玉儿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月亮,本座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高不凡点了点头:“如此看来,最后宇文如玉肯定是被你感动了,所以委身于你,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从了母姓,叫宇文道信,于是你更加卖力了,不仅要毁灭大隋的江山,还要给儿子打江山。” 裴矩看了高不凡一眼,淡淡地道:“你很聪明,都说对了。” 高不凡剑眉一扬道:“那宇文道信是谁?是那天在蓟县城中,跟你一起刺杀我的那个冷楼?” 裴矩神秘一笑:“你猜!” “我猜不着,也不想去猜,不过本王以为,只要抓住你这个老子,儿子肯定会出现的。”高不凡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裴矩哈哈一笑道:“高长卿,你未免太过自信了,本座虽然断了一臂,要杀你们俩或许不能,但本座如果要离开,你们也拦不住。”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我们把你留下,你便告诉本王,宇文道信是谁!” 裴矩淡道:“你小子也不用拿话套本座,只要你能活得最后江山一统,会有机会见到信儿的,或者你投效到本座的座下,本座也许会提前告诉你。” 高不凡笑了笑道:“裴大人今年贵庚了,六十应该有吧?” 裴矩皱眉道:“你问这个作甚?” 高不凡认真地道:“你认识宇文如玉时,对方估计也就十八二十左右吧,而你差不多四十了,宇文如玉肯定不会看上你,即便最后委身于你,也是出于报恩之心,又或者直接就是交易条件,对你没有半点感情,所以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估计还有等商榷,别到最后你辛苦了半辈子,却成就了别人家的儿子。” “小心!”杨青若急叫一声,原来裴矩已经化作一团残影扑向了高不凡。 很明显,裴矩被某人的毒舌刺激到了,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头上绿油油,更何况是绿到喜当爹,试问裴矩如何能忍?当场就爆发了。 叮叮叮叮叮…… 高不凡显然是故意激怒裴矩的,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长刀化作漫天匹练,一口气连当了裴矩十几刀。 7017k 第641章 阴谋阳谋? 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刀剑合璧,与楼主激战在一起,只见刀光闪闪,剑气森森,三条人影骤分骤合,快得只剩下三道残影,高大河等亲兵又只有眼光光看戏的份了,因为根本插不上手。 高不凡和杨青若越战越是心惊,楼主的武功实在太变态了,如果不是断了一臂在先,只怕两人联手也不是对方的之敌。 不过,楼主终究不是神,再加上全力催动下,伤口又裂开了,鲜血开始渗出来,而且越渗越多,失血之下,身法明显变慢了。 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渐觉压力大减,而且,不知是两人所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共通之处,亦或是心灵相通,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就好像当初和白云裳联手对付楼主时如出一辙,不过现在高不凡的实力比当年强太多了,所以和杨青若合击之下威力更大。 哧啦一声轻响,楼主的胸前被刀锋划破一道长长的血痕,紧接着腿上也中了一剑,虽然伤得不重但也影响了行动。 这时,楼主却突然长啸一声,震得人两耳嗡嗡直响,同时身上的气势急剧地攀升。高不凡和杨青若心头微凛,只以为楼主要放大招作殊死一击了,急忙警惕地后跃开去,打醒十二分精神提防,然而楼主却趁机冲天飞上了屋顶,冷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本座暂且饶过你们,日后再取尔等性命。” 但是,楼主话音刚下,几张大网已然兜头撒下,与此同时,利箭也铺天盖地攒射过去。 原来高不凡深知楼主的厉害,又岂会不作两手准备呢,他早派徐世绩等人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楼主往天罗地网上撞了,如此可怕的高手,若让他跑了,真的后患无穷,别的不说,只是搞刺杀就够让你头疼的了,譬如李靖便差点送了命。所以高不凡做了严密的布置,务求将楼主抓住,即便抓不住也要将之击杀,彻底清除掉这个后患。 楼主的反应无疑是极快的,身如幻影般左一闪右一闪,竟让他避过了几张鱼网,再猛地一沉,生生把屋顶给踩塌,坠落在大堂之内,避过铺天盖地的利箭。 高大河等亲兵见有机可乘,立即挥刀扑上去,高不凡急忙大叫:“万万不可!” 只是还是迟了,数声惨叫,几名亲兵倾刻捂住喉咙或胸口倒地气绝身亡。高大河目眦尽裂,悲啸一声兜头一刀劈下,只是他的刀还没碰到楼主,喉咙已经一凉。 高大河只以为自己玩完了,肩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把他给推飞了出去,当他狼狈地爬起来时,高不凡和杨青若已经又跟楼主缠斗在一起了。 高大河一摸脖子,顿时沾了一口鲜血,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血管和气管便会被割断,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世绩、裴行俨、程咬金等人此时也冲了进来,看着场中的激斗只能干着急,弓箭手们举着弓箭面面相觑,眼花缭乱! 此时,场中的战斗却是起了变化,所有刀光剑影忽然间全部消失了,画面就好像定格了一般,众人定神望去,不由呆若木鸡。 只见楼主手中的短刃刺中了高不凡的左肩窝,几乎透肩而过,而高不凡手中的刀则架在楼主的脖子上,刀锋已然割破了皮肤,有鲜血在汨汨渗出。 再看杨青若,俏脸苍白如纸,失神地站在高不凡身后,假如不是高不凡的肩头阻挡,楼主的短刃估计已经插中她的心脏位置了,不过杨青若的长剑此时也从高不凡的腋下穿过,刺入了楼主的左胸,剑尖甚至从后背露了出来。 楼主惨然一笑道:“本座终究还是不能给玉儿报仇。” 高不凡皱眉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逃离,只是想制造机会杀青若而已?” “杨青若在清莲庵杀了玉儿,如今一命还一命,难道不公平?” “可惜你做不到了。”高不凡淡道。 楼主苦涩地点了点头:“所以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高长卿,你暂时赢了,但是信儿会替本座赢回来的。” 杨青若倏地拔出了长剑,同时飞起一脚把楼主踢飞出去,然后焦急地查看高不凡的伤势,手握在短刃的把手上,想拔又不敢拔,急得眼泪在眶内打转,一边心疼地责怪道:“人家躲得开,谁让你多事替我挡刀了。” “我用一刀换一剑,值了,你用一刀换一剑,不值!”高不凡笑了笑道。 杨青若鼻子一酸,眼泪终于禁不住滑了出来,她的确打算用一刀换一剑,不过那一刀本应该插在她的身上,插在她的心脏上的,换而之言,她本打算以一命换一命。 高不凡显然也看出来了,及时用胳膊替她挡下楼主的一刀,等于用胳膊换回了杨青若一命,所以他说自己值了,而杨青若的做法却是不值。 高不凡突然握住短刃用力拔了出来,鲜血立即从肩窝上飞溅而出。杨青若尖叫一声,大惊失色,急忙按压住高不凡肩头的伤口,急道:“你不要命了!” 高不凡故作轻松地道:“小意思而已,男子汉大太夫,这点伤算啥!” 杨青若不由气结,连出数指点在高不凡的伤口四周,同时对着高大河吼道:“愣着作甚,快拿伤药和绷带。” 高大河缩了缩脖子,再美的女人,凶起来也很吓人,他急忙取来了伤药和绷带。 杨青若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了,把高不上身的衣物全部脱光,然后止血包扎,虽然伤口不在要害,但由于是贯通伤,要是止不住血,同样能要掉老命。 不过,高不凡本身就是个奇葩,自愈能力超强,凝血功能自是远超常人,即便不包扎,伤口也在慢慢自动地止血,不过包扎一下止得更快而已。 这时,杨青若终于替高不凡包扎完,满手的鲜血,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高不凡不由心中一暖,柔声道:“谢谢。” 杨青若脸上掠过一丝羞涩,程咬金那货看傻了,砸了砸嘴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标致的娘们,行俨兄弟,你家媳妇也比不上。” 裴行俨翻了个白眼道:“废话,不过老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 程咬金嘿然道:“别生气,你不觉得俺也在夸你媳妇吗?不是谁都能拿出来跟这娘们比的。” 裴行俨很想用马槊去捅程咬金的大嘴,让他以后改名叫程咬槊! 其实此刻在场所有人都被杨青若的容貌惊艳到了,此女的容貌显然还在几位齐王妃之上,齐王牛比! 高不凡行至楼主旁边,后者似乎还没断气,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杨若青吃了一惊,正要上前补上一剑,高不凡却拦住了她,蹲下来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楼主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指向自己的怀中,高不凡心中一动,便要伸手摸入楼主的怀中,这回却是杨青若拦住了他。 只见杨青若用剑在楼主怀中轻拍了几下,剑身便发出叮叮的轻响,似乎触到了硬物,不由皱了皱远山仆的黛眉,用手帕包住手,然后再伸入楼主的怀中取出一只锦囊来。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时杨青若已经把锦囊放在地上,然后用剑尖小心翼翼地划开,显然担心里面有毒物什么的,结果锦囊里面竟然滚出了四枚光滑的小木鱼。 高不凡面色一变,脱口道:“原来另外四颗在你手里!” 楼主闻言,黯淡的双眼竟然一亮,气若游丝地道:“你……有四颗?” 高不凡点了点头,楼主的嘴角竟露出一丝诡笑道:“天……命果然……果然在你,拿去!” 高不凡皱了皱眉道:“为什么送给我?不给你儿子留着?” 楼主嘴角又露出了一丝诡笑,断断续续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莫强求!”说完便气绝身亡了。 高不凡用手帕将四枚小木鱼包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主的尸体,而杨青若则呆呆地看着高不凡,既喜且忧,心情莫明的复杂。 其实高不凡不信楼主会那么好心,要知道不久前他才说过,会让他的儿子宇文道信替他赢回来,可见楼主是一心想要他自己的儿子坐江山的,又怎么可能把四枚木鱼送给自己?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嗯,也可能是阳谋!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是知道木鱼的秘密的,而且还知道齐王手里本来就有四枚,如今再得四枚,岂不就就集齐了,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啊!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不由兴奋相视! 高不凡默默地站起来,将四枚木鱼收入了怀中,杨青若张了张嘴欲言犹止,因为包裹木鱼的那块手帕是她贴身使用的,这家伙竟然心安理得地占为己有了。 高不凡不知是真不知还是不知,若无其事地吩咐人把楼主的尸体收殓了,然后还道:“青若,能不能给本王把衣服穿上,堂堂齐王,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膀子,委实不成体统。” 这坏蛋竟然在自己面前端架子了,齐王很了不起是吗?杨青若有点着恼地白了高某人一眼,不过还是替高不凡穿上了衣服,而且还小心翼翼地,生恐触碰到他肩头上的伤口,那一刻流露出来的温柔,又把众人都看呆了。 齐王爷心花怒放,心满意足,颇有面子! 7017k 第642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魏郡滏阳县,李密长叹了一口气,邯郸终究还是落在了高长卿之手,宇文化及从江都掠夺来的大量珍宝财物自然也便宜了高长卿,自己忙活了好几个月,损兵折将,伤筋动骨,结果最后几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就连窦建德的地盘都拱手让给了高长卿,如此一来,高长卿的实力无疑更加强大了,下一步进兵中原已成定局。 一时间,李密终于体会到“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滋味来! 然而,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李密长嗟短叹时,又一个坏消息又传来了,王世充在洛阳城中突然发动了兵变,伙同段达杀死了卢楚和元文都等人,彻底控制了整座洛阳城,也就是说,现在洛阳已经由王世充一人说了算,越王杨侗则沦为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 李密不禁欲哭无泪,他处心积虑地去博取越王杨侗的好感,又送钱送物交好卢楚和元文都等人,成果斐然,本以为这番回去后能进入洛阳城“辅政”,结果王世充突然抢先截胡,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李密心里苦啊,这边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给高不凡作嫁衣裳,那边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憋屈得差点要吐血三升。 李密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趁着王世充兵变后局势不稳,迅速攻下洛阳,所以急急率兵赶回洛阳去,至于黎阳仓则改派邴元真把守。 李密对单雄信投靠高不凡此事十分恼火,也有所警觉,生恐裴仁基也反水,所以果断将他调离了黎阳仓,带在自己身边看管着,毕竟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就在高不凡的麾下效力,所以裴仁基反水的可能极大,绝不能再让他把守黎阳仓了。 ………… 邯郸城南有一片湖泽,长满了绿荷和菱角,时值盛夏,莲花盛放,荷叶田田,正是: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但见一叶渔舟在碧波上徜徉,穿行于莲叶荷花之间,自然写意。杨青若轻轻摇动着船桨,湖风拂起她那漆黑柔顺的乌发,唯美得如诗如画。 此时的杨青若穿着一身水绿高腰百褶裙,腰带系到了胸口以上,峰峦耸立,曲线傲然,上身罩着一件淡粉色阔袖小衣,没有蒙面,也没有戴幂缡,阳光映照下,那张绝色倾城的俏脸美得让人心旷神怡,仿佛令到四周的荷花也黯然失色。 高不凡坐在渔船的船舱内,怡然自得地欣赏着杨青若划船时的动人美态,还不时露出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模样,饶是杨青也被这家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蹙起黛眉恼道:“齐王殿下看够了没见有?”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肯定没有的,谁让公孙大家如此好看,把本王迷得神魂颠倒的,自是看一辈子都看不够了,嗯,公孙大家国色倾城,果然名不虚传。” 杨青若心中一甜,秋波一送,娇笑道:“原来齐王殿下喜欢盈袖啊,想不想成为盈袖的入幕之宾?” 高不凡咕噜地吞了吞口水道:“可以吗?” 杨青若登时俏脸一沉,冷声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高不凡大吃了一惊:“青若你不会连自己的醋也吃吧?” 杨青若噗了失笑出声,接着又有点野蛮地道:“怕了吧?看你还敢不敢惹我。” 高不凡笑道:“不敢了,总管大人,小王还是给你剥个菱角吃吧,要是小王服侍得好,您给小王多赏几个笑脸。”说完便从跟前的碟子上拿起一只水菱角。 菱角是刚从湖里采来的,十分新鲜,高不凡拿起菱角装模作样地剥起来,只是他的左肩受伤了,根本用不了力,只靠着一只手也无法剥,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结果牵动了伤口,不由闷哼了一声。 杨青若连忙放下船桨,伸手把菱角从某人手中夺了过来,纤纤玉指啪啪几下就把菱角剥好了,然后喂到高不凡的嘴里,一边数落道:“受伤了还学人家献殷勤!” 高不凡吃着香甜的菱角,露出了得计了的狡猾笑容,杨青若娇嗔了前者一眼,其实她也不是瞧不出这家伙的小把戏,不过看到他皱眉闷哼的样子,还是禁不住心疼而已,所以纯粹就是下意识地宠着这家伙。 “还是新鲜的菱角好吃,青若你也尝尝。”高不凡将一块剥好的菱角送到杨青若的唇边,后者轻轻咬住吃了进去。 高不凡趁机一探身,飞快地在那张鲜艳的小嘴上逮了一口,只觉软软凉凉的,要多动人有多动人。 杨青若倾刻满脸粉霞,作势便欲打,高不凡立即指了指自己的肩头,无耻地道:“本王是伤员,有优待!”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不过想到这坏蛋给自己挡刀时的样子,芳心不由一软,倒是真的打不下去了,悻悻地把粉拳收回,岂料某人又贱兮兮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于是杨大总管的指刑便降临了某人的腰间,痛得他呲牙咧嘴,悔不当初,乖乖求饶! 两人打打闹闹,卿卿我我的,不知不觉便驶到了莲叶的深处,而高大河等亲兵则十分识趣地撑着船在几十开米外警戒巡逻,免得打扰了齐王殿下的好事。 莲叶很密集,而且高出水面一米多,就好像一把把伞子,阳光漏射下来,在清澈的湖水上投下一块又一块的光斑,水下的游鱼也清晰可见。 不知什么时候,杨青若已经温柔地依偎入高不凡的怀中,高不凡搂着她动人的腰肢,嗅着发梢间的清香,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灿烂的荷花,飞来飞去的蜻蜓,还有偶尔从荷叶底下游过的鲤鱼,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好,就连时间仿佛也停住了。 哗啦…… 一条金色的大鲤鱼忽然从水下跃出,衔了一瓣荷花后,扑通地掉回水中,然后摇头摆尾地潜回湖底。 杨青若美眸连闪,惊喜地问道:“坏蛋你看到没有,那条鲤鱼竟然衔了一瓣荷花去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此等奇事。” 高不凡笑道:“看到了,这是一条公鲤鱼!” 杨青若愕然道:“你咋知道?” “要不然它摘荷花作甚?自然是送给母鲤鱼去了。”高不凡说着伸手截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然后轻轻插到杨青若的发髻上,好看极了! 杨青若轻啐了一口,又喜又羞地道:“净瞎说!油嘴滑舌的家伙,也不知骗了多少女子了。” 高不凡心中一荡,拥紧杨青若的纤腰,在那绝美的脸蛋上香了一口,柔声道:“青若,你上次答应过,办完事后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了,对吗?” 杨青若娇躯微微一颤,低下头默不作声,高不凡不由心中一紧,皱眉道:“莫非青若你想反悔?” 杨青若见到这家伙如此紧张,既欢喜又好气,羞嗔道:“谁反悔了,只是……你准备如何安置我?” 高不凡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明媒正娶,大红花轿娶过门了。” 杨青若咬了咬樱唇道:“可是你已经有一正二侧妃了,你让青若如何自处?” 高不凡不由恍然大悟,自己虽然不在乎名份,可是青若在乎啊,自己麾下的臣子也在乎。 杨青若见到高不凡沉默,心中不由一阵苦涩,垂目不语,黯然神伤。 高不凡连忙搂紧杨青若的纤腰,凑到其耳边低声道:“规矩也是人定的,北周宣帝不也有五位皇后吗?我断不会让青若你受了委屈便是。” 杨青若娇躯微微一震,连忙伸出玉手捂住了高不眯一会的嘴,蹙眉道:“你若效法那亡国之君,岂不是让青若背负一辈子骂名吗?以后休要再提起。” 高不凡抓住杨青若的手,轻松地微笑道:“人们骂周宣帝荒唐并不是因为他立了五位皇后,而是因为他亡了国家,如果他能够让北周强大起来,别说立五位皇后,就算立一百位皇后,后人都会称颂他是位贤明君主。” 这的确也是事实,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拿李世民来说,靠着玄武门兵变上位,所干下有悖人化理的事让人瞠目结舌,甚至说令人发指,但仍没法阻挡他成为历史上最英明伟大的君主之一,这就是笔杆子的威力,在笔杆子们的润饰下,胜利者就是正义,就是伟光正。 杨青若心中感动,转身主动反抱着高不凡,献上香吻,然后柔声道:“可是这样做,终究对你的名声有损,其实你能有这样的心思,青若已经心满意足了,青若不想跟她们争什么,只要你能对我好就行。” 高不凡既感动又惊喜,没想到青若这小醋坛子竟然有如此心胸,轻抚着其脑后的秀发道:“青若你是知道我的,向来不拘小节,对名份什么的也不太看重,在家里,我对无垢她们也是一视同仁,以后青若你进了家门也是如此。嗯,回头我让杜如晦琢磨一下礼节方面的事情,然后风风光光娶青若你过门,断不会让青若你受了委屈的。” 杨青若欣喜地点了点头。 7017k 第643章 巴蜀? 袅袅箫音从绿荷间传出,时而欢快得像泉水叮咚,时而婉转得像鸟鸣春涧中,时而又缠绵得像鸳鸯戏水,高大河等亲兵都听得入了迷,定神侧耳,如痴如醉。 良久,箫音渐弱,直至弱不可闻,但是大家的脑海中似乎还有曲音在萦绕回环,一名亲兵忍不住感叹道:“贼他娘的好听,老大,这是什么曲子?” 高大河老神在在地道:“只要曲子动听就行,何必多问,难道鸡蛋好吃,你还得问问是哪只母鸡下的?” 那名亲兵点了点头道:“有道理,老大就是老大,说话真有水平,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老大,你直接说不知道不就结了,何必在那装呢?” 其他亲兵不由哄堂大笑,高大河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敢跟老子耍嘴皮。”说完赏了这名亲兵一记脑瓜崩。 亲兵揉着脑袋笑嘻嘻地道:“其实属下还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高大河撇嘴道:“好屁尽管放,臭屁给老子憋回去。” 这名亲兵挠了挠头不说话了,其他亲兵却是心痒痒的催促他快放,高大河显然也很好奇,踹了这名亲兵的屁股一脚道:“你他娘的放一半就不放了。” 这名亲兵委屈地道:“这是老大你自己说的,臭屁不能放,属下只好憋回去了。” 高大河哭笑不得,只能捏着鼻子道:“要放赶紧放,没见看到弟兄们都在等着吗?” 众人不由再次哄笑起来。 这名亲兵这才贱兮兮地道:“那属下放了,弟兄们都担带着些。”说完真的“噗”的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众人顿作鸟兽散了,只是同在一条船上,也跑不到哪去,只能尽量远离那家伙。 高大河作势便欲踹,那亲兵急忙打拱作揖讨饶,一边笑嘻嘻地道:“无聊得慌,跟大家开个玩笑,老大手下留情啊。” 高大河这才作悻悻地作罢,亲兵贱笑道:“其实属下是真的有个疑惑,齐王和青妃明明没有带箫啊,哪来的箫声?” 众亲兵不由一愣,对啊?齐王和青妃的确没有带箫,这箫声是作哪里来的,难道莲叶丛中还藏着第三个人? 众亲兵顿时紧张起来,虽然他们已经提前清过场了,但难保没有漏网之渔,要真是如此,那可是他们这些亲兵的大大失职。 高大河却淡定地道:“你小子倒是会拍马屁,连青妃都叫上了,不过你小子还是知道得太少了,青妃的另一个身份可是昔年名满天下的花魁公孙大家公孙盈袖。” 话说高大河也是渤海高氏一族的子弟,当年杨青若以公孙盈袖的身份在蓨县演出,所以这小子认识,还有幸观看了杨青若那场精彩绝伦的口技表演。 众亲兵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有人道:“原来青妃就是公孙大家啊,俺也听说公孙大家最擅长的就是舞剑器,而且歌舞双绝,难怪青妃的嗓子就像天籁一般动听。” 刚才提出疑问的那名亲兵却皱眉问:“即便青妃就是公孙大家,嗓子再好,也不可能仅靠一张嘴吹出如此动听的箫曲吧?” 高大河得意地道:“没见识了吧,公孙大家还有一项成名绝技,那就是口技,即便无箫也能吹箫。” 这亲兵表情古怪道:“口技,无箫也能吹?”继而邪恶地望向高大河的胯下,喃喃地道:“厉害厉害,敢情齐王跟咱们都不同。” 高大河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飞起一脚把这龌龊货踢进湖中,笑骂道:“去你娘娘的腌渍货,回家找你婆娘去,看能不能吹响。” ………… 莲叶深处,光影流连,四枚木鱼泡在木盘里,在阳光的照射下,纷纷现出了表面上的纹路,明暗交织成的图案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看来楼主这四枚木鱼的确是真,没有骗人。” 杨青若不由赞叹道:“这些木鱼真是精巧,绝对是出自大匠国手,好心思!好手艺!” 高不凡笑道:“青若也别感慨了,先把上面的纹路临摹下来吧,这玩意很折腾人。” 杨青若白了某人一眼哼道:“你这家伙,今天敢情是抓壮丁来了,让人家给你撑船剥菱角,还得给你吹箫,现在还帮你临摹地图。” 高不凡心神一荡,不怀好意地道:“要不改日再临摹吧,青若你继续给我吹箫?” “还吹……嗯?要死你了,你这个下流色胚子!”杨青若本还不知其意,待发现某人火辣辣的眼神暗示后,顿时臊得俏脸绯红,举起粉拳就打,直至某人抱头求饶才作罢。 杨青若收拾完某个意图不轨的家伙后,在小矮桌上铺上一张纸,然后用炭笔仔细地临募木鱼上的纹路,而高不凡这个“重伤员”则帮忙移动木盘,好改变阳光照射的角度,让木鱼上的明暗纹路显示。 认真的男人很帅,认真的女人同样好看,杨青若全神贯注临摹的样子,更是美得冒泡了,又让齐王爷大饱了一顿眼福。 两人男女搭配,忙活了近个时辰,终于把四枚木鱼身上的纹路都临摹下来了,杨青若揉了揉有点发麻的手腕,高不凡立即十分体贴地帮忙揉,却被前者用炭笔敲了一下手背,这才悻悻地收回了手。 杨青若把八幅地图按照八卦方位拼接起来,轻叹道:“长孙无垢的确是个兰心蕙质,心灵手巧的女子,她画的显然比我画的好,比我的细腻多了,也难怪她能发现木鱼上的秘密。” 高不凡暗汗,小醋坛子不会又吃醋了吧?连忙道:“不会啊,青若的画得也很好,不相伯仲,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杨青若好笑道:“想想还有什么词语没说?” 高不凡笑道:“还有旗鼓相当!” 杨青若白了某人一眼,目光落在地图上,黛眉渐渐蹙起,继续变成了惊讶,失声道:“竟然是……” 高不凡仔细端详了片刻,表情也渐渐变得惊讶起来,这山河地形走势是——巴蜀? 7017k 第644章 得陇望蜀 八枚木鱼收集齐了,上面的地图也都临摹出来了,不过从地图上显示的地点看来,此处佛门秘藏竟然在巴蜀一带,实在出人意料。 有句成语叫得陇望蜀,李唐占据了关中,目前正在全力征伐陇西,尽管前段时间李世民进攻金城(兰州)薛举受挫,但按照历史进程,最终金城薛举和西凉李轨都会被李唐扫灭,一旦李唐搞定了整个关陇地区,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巴蜀了。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旦李唐控制了巴蜀地区,自己即便知道藏宝的地方,但要在李唐的眼皮底下把宝藏挖出来,并且顺利运走,真的难比登天。难怪真正历史上的李唐能最终夺得天下,如今看来,运气真的在人家这边啊,而且李渊从太原起兵,过程中虽有一点波折,总体上却是顺利无比,短短半年不到就占据了关中,并且入主长安,再看李密,折腾了多少年了?虽然霸占了中原大部份地区,但始终没能入主洛阳,再看看自己,数年来出生入死,稳打稳扎,这才攒下了幽营二州和河北这份家业。 相比这下,李唐才是天宠之子啊! 不过呢,高不凡对所谓的佛家藏宝其实并不太感冒,正如他曾经对大哥虬髯客所讲的,自己的钱还够用,有它没它同样过年,而且说实在的,高不凡不太相信一群和尚所聚敛的财物能跟皇帝比。宇文化及从江都掠夺来的财宝,折合成白银的话,估计也值个一两百万两吧,所以呢,刚刚从宇文化及那发了一笔巨财的齐王爷便更加对所谓的佛门秘藏不感冒了,随手把八幅地图收入怀中,然后对杨青若道:“我还要吃菱角。” 杨青若美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剥了一只菱角送到高不凡嘴里,一边奇道:“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高不凡反问道。 “担心宝藏落在李唐手中啊。” 高不凡淡定地道:“木鱼在我手里,地图也在我手里,巴蜀那么大,李唐知道上哪挖宝藏去?” 杨青若蹙起黛眉道:“可是李唐若控制了巴蜀,你知道宝藏在哪也取不出来。” 高不凡笑道:“那就不取呗,横竖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咱们又不缺。” “可是传言称得此宝藏者可得天下,你这难道一点也不心动?”杨青若目不转睛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有点好笑道:“这是佛门搞出来的嗜头而已,青若你身为道门弟子,难道也相信?” 杨青若摇头道:“我自是不信的,可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近年来无名法师的四句佛谒传得沸沸扬扬的,天下大部份人都信了,即便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这就是舆论的威力。”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青若你的观点和无垢倒是不谋而合。”说完握住杨青若的柔荑,认真地道:“那青若你希望我得天下吗?” 杨青若垂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隋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大隋已名存实亡,如果可以选择,青若自是更加希望江山落在凡郎的手里,而不是李唐。” 高不凡闻言精神一振,把杨青若的手背凑到嘴边轻吻了一下,笑道:“既然我家青若都这样说了,那本王便想办法把这佛门宝藏给取了,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我家青若想要。” 杨青若心中一甜,微哼道:“就怕某人口不对心,想讨好你的白姑娘黑姑娘罢了。” 高不凡暗汗道:“这醋就吃得没道理了。” 杨青若俏脸一红,嗔道:“谁说人家吃醋了,白云裳当初把一枚木鱼送你,不就是想你帮忙把这处佛门秘藏找出来吗,不过她看重的不是那些财宝,而是封存在其中的佛经罢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佛经?很重要吗?” 杨青若点头:“对佛门来讲自然重要,当初北周武帝下令灭佛,大量的寺庙和经书被焚毁,如今很多都失传了,如果能把秘藏中的经书找到,想必整个佛门都会把你当成转世佛祖一样供奉。” 高不凡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杨青若似笑非笑地道:“心动了吧?你若能把这些失传的经书找出来,说不定白云裳一高兴,对你以身相许也是有可能的。” 高不凡眼前一亮,“兴奋”地道:“真的?” 杨青若登时俏脸一沉,纤纤玉指已经捏在了某人的腰间。高不凡连忙讨饶道:“逗你玩而已,青总管手下留情。” “那也不行!”杨青若手指一用力,齐王爷惨叫一声,差点便蹦起来,是真的好痛,可见小醋坛子这次是真的打翻了。 四周顿时响起了急促的划水声,亲兵高大河率着十几艏小船箭一般破浪而来,显然是被高不凡的惨叫声惊动了。 “齐王殿下,刚才发生何事了?”高大河警惕地拔刀四望,一众亲兵也是如临大敌。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没事,本王跟青若闹着玩呢,你们退下吧!” 高大河瞥了一眼霞生双颊,神情有点尴尬的杨青若,顿时“恍然大悟”,带着人讪讪地退了开去,心想,看来齐王和青妃正在玩一些特别的游戏。 “都怪你胡乱鬼叫!”杨青若白了高不凡一眼,亲兵们古怪而暧昧的眼神让她尴尬极了。 齐王爷委屈地道:“痛了还不让人叫,也太霸道了吧。”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顿时如春暖花开一般,伸出玉手替高不凡轻揉了揉腰间被捏过的位置,后者立即打蛇随棍上,把温香软玉一般的娇躯拥有怀中。 小船随着碧波轻轻荡漾,杨青若依偎在高不凡怀中打了个呵欠,娇慵地道:“困了,人家想睡一会!” 高不凡柔声道:“那就睡吧。” 杨青若面红耳赤,轻打了一下某人下意识地攀山越岭作恶的大手。齐王爷只好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并且狡辩道:“手滑了,纯粹意外!” 杨青若白了这坏家伙一眼,再次合上美眸,不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可见是的确是太累了。高不凡看着怀中安静熟睡的美丽女子,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怜惜来。 杨青若乃隋朝皇室,也是最坚定的保皇党,这些年一直守在杨广身边,亲眼看着杨家的江山一点点地败亡,直至杨广身死国灭,却无能为力,日前,宇文化及更是把她的亲兄长杨浩给毒死了,其中的痛苦就可想而知了,作为一个女子,杨青若的确背负了她不应承受之重。 然而个性要强的她,为了抓住楼主,依旧强忍悲痛潜伏下来,如今大仇得报,也算是了却一庄心愿了,早已心力交瘁的她再也坚持不住,她真的很累很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高不凡温柔地搂着熟睡的杨青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晚霞满天,飞鸟投林,杨青若才醒过,睁开了那双清澈如秋水一般的美眸。 “啊,天都快黑了,为什么不叫醒人家?”杨青若坐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高不凡微笑道:“天黑了又有什么打紧,大不了在船上过夜。” 杨青若心中一暖,轻嗔道:“你现在是齐王,以为还是以前那个养马的山野小子,可以随心所欲吗?晚上不回去试试,麾下的人估计能急得挖地三尺。” 杨青若一边说,一边整理了一下秀发,然后便取了船桨准备划船,却见高不凡还直直地坐着,不由愕然道:“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麻了。”高不凡苦笑道。 杨青若这才恍然大悟,既好笑又感动,连忙给高不凡按摩手臂和大腿,结果碰到某样杀气腾腾的事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脸红耳热的。 高不凡尴尬极了,轻咳一声道:“自然反应,不用管它。” 杨青若轻咬着樱唇,美眸波光潋滟,高不凡不由呼吸为之一紧:“青若你……” 杨青若俯下臻首,默默吹奏了一曲《渔舟唱晚》。 7017k 第645章 名利双收 高不凡和杨青若回到了邯郸城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杜如晦、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等人见到高不凡回来,这才暗松了口气,温彦博望向杨青若的眼神甚至有点不满,显然把齐王殿下迟迟不归的责任都怪到她头上了。 高不凡暗汗,轻咳一声道:“杜先生、温先生,无忌,你们在此等本王可是有事?” 杜如晦微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齐王外出游玩一天也累了,且先行休息去,属下告辞了。”说完便恭身行礼离开了。 长孙无忌也施礼告辞离开,温彦博则沉吟了一下道:“听说萧皇后今日派人来请见齐王了,只是齐王正好不在。” 高不凡正要说话,温彦伯已经恭身施礼道:“属下告退。”说完转身径直离开。 高不凡不由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杨青若则紧抿着樱唇,似乎有些羞恼,忽然默默转身道:“我走了!” 高不凡急忙问:“走去哪?” 杨青若微哼一声道:“自然是回去陪我伯娘了,免得有人说闲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拉都拉不住。 高不凡一脸的无奈,果然是寡妇门前事非多啊,萧皇后本来名声就不怎么好,偏偏几十岁了还风韵迷人,闲言斐语自然就更多了,现在坊间都在传萧皇后和宇文化及的之间风流韵事,难怪温彦博得知萧皇后请见自己时会如此紧张。 很明显,温彦博是担心自己会步宇文化及的后尘,迷恋上萧皇后这个不祥的女人,把名声也给败坏了,要知道萧皇后可是杨广的皇后,自己要是把她给睡了,只怕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尤其是李唐和李密这些势力,更加会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说自己淫辱先帝的皇后,彻底把自己搞臭搞黑。 所以,温彦搏和杜如晦等人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而温彦博甚至忍不住在杨青若面前隐晦地提醒自己,估计也是想借杨青若之口警醒萧皇后,不要试图通过引诱自己来重新获得权力。 高不凡真是冤死了,其实他自始至终都没对萧皇后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毕竟家里几位都是天仙似的美人儿,何必为了下半身的一时欢娱惹一身骚呢?不值当啊! 不过呢,规谏主上是臣子的本份,所以高不凡也不怪温彦博“多管闲事”,这样忠直的臣子反而值得奖赏 第二天,高不凡召开了占领邯郸之后的第一场重要大会,也是对宇文化及兄弟的公审大会,而这次参会的人就多了,因为原隋朝的旧臣大部份都被他吸纳过来了,譬如虞世南、裴蕴、何稠、崔君肃、袁子干等等。 杜如晦身为齐王府的右长史,向来十分重视收纳人才,而且这也是他的职责,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又或者齐军每攻克一座城镇,消灭一支势力,杜如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罗人才。 宇文化及这货弑君造反后,把杨广的臣子都全部裹挟到自己的座下了,这些大臣当中,虽然出类拔萃的不多,但无疑都是为官经验丰富的人才,而且识文断字,能写会算,所以杜如晦这次的收获颇丰,只是把其中品行实在太差的剔除掉,剩下的则几乎照单全收到。 如今齐国的地盘是越来越大了,对治理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所以不能太挑了,只要不是为官名声极坏,心术不正之人,都可以拿来先用。 公审大会开始了,高不凡把杜如晦所写的那份“判决书”拿出来当众宣读,洋洋洒洒近千言,把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等人骂得狗血淋头,然后下令将所有参与江都兵变的骁果军将士统统斩首示众。 宇文化及虽然已经被杨青若干掉了,但尸体也逃不过挨一刀的命运,然后宇文智及,以及宇文家的直系男丁也全部处死,政治就是如此残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败,是全家遭殃。 高不凡作为一名穿越者,其实并不认同这种诛连式的野蛮执法,但正所谓入乡随俗,很多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虽然是齐王,但也得受这些规矩的束缚,如果斩草不除根,只怕的麾下的人会寝食难安。 且说高不凡在邯郸处死了宇文化及之后,又借萧皇后的名义召告天下,高齐自然也随之声威大震,甚至盖过了李唐和李魏。 话说杨广虽然遭百姓唾弃,但好歹也是大隋正统合法的君主,所以现在的大隋尽管四分五裂,但仍有不少地方的官府,名义上还是服从大隋的统治的,譬如岭南、交趾和巴蜀等,治理这些地方的官员仍旧是隋朝的臣子,因此,高不凡斩杀宇化及兄弟,为杨广报仇的举动,无疑能更好地争取到这些地方的支持。 另外,忠于大隋的旧臣和人才也有不少,同样也会跑来投靠高齐,所以好处还是多多的,宇文化及对高不凡来说无疑是一份大礼,令到他名利双收。 处理完宇文化及兄弟后,接下来便是安置萧皇后了,高不凡与一众谋臣商量之后,最后决定继续尊萧皇后为皇后,并把她送到高阳宫去暂时居住,杨青若不放心,也陪着去了。 高不凡自然十分不舍,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萧皇后是青若的伯母,也是她目前唯一的长辈了,陪在萧皇后边尽孝也说得过去,而且自己日后要娶青若,必然也需得到萧皇后的首肯,要不然到时接亲,青若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形单形只的多可怜。 派人送走了萧皇后之后,不仅杜如晦和温彦博等人松了口气,就连高不凡自己也松了口气,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尤物留在身边,偏偏还是前朝的皇后,难免会惹出一些风言风语来,而且这个萧皇后似乎也是不甘寂寞之人,还是远离一些好,免得自己犯错。 暑去秋来,很快便进入七月份了,这段时间里,涿郡先后传来了两个喜讯,长孙王妃和窦侧妃都顺利分娩,长孙无垢产下小王子一枚,而窦线娘则给齐王添了一枚可爱的小郡主。 ------题外话------ 抱歉,这两天写得有点不顺,更个短章过渡一下。 7017k 第646章 多管齐下 齐国目前的实力在众多的割据势力当中,绝对稳居前三,但是,就齐国的军队数量而言,估计前五都排不进去,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万左右吧,跟号称拥兵百万的瓦岗军相差甚远,甚至不及割据荆襄和巴陵等地的萧铣,萧铣对外号称拥兵四十万,当然,其中有多少水份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目前齐国治下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四百万,如果高不凡愿意,拉起一支五十万的大军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军队数量再庞大也是白搭,就跟空中楼阁一样,头重脚轻根底浅,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齐国的士兵是完全脱离生产的职业军人,每多募一个士兵,就意味着少一个种地的百姓,所以,平均每三十个百姓养活一个士兵,这是高不凡的底线,兵民比例过高,百姓就会相当吃力,一旦老百姓不堪重负,社会就难以稳定,政权就有崩毁的危险。 就拿隋朝来讲吧,杨坚的“开皇之治”令到举国繁荣昌盛,全人口达到了五千五百多万,而隋朝的常备军队不足百万,相当于五六十个百姓养活一个士兵,所以百姓负担相对轻松,从而社会稳定,国家繁荣,可是自从杨广上位之后,对内大兴土木,对外穷兵黩武,造成人口锐减,等到了隋末,军阀混战,全国人口竟然不足两千万了,平均十五到二十个百姓养活一个兵,百姓负担之重就可想而知了。 高不凡自从入主幽州以来,一直稳打稳扎,刚开始时只募兵八千,后来增加到两万,消灭罗艺后,地盘扩大了一半,幽州军也渐渐扩大到四万左右,直到现在吞并了窦建德的地盘,齐国几乎坐拥整个河北之地,常备兵力才堪堪过十万。 所以说,高不凡一直小心翼翼地扩充军力,坚决守住兵民比例1/30这条底线,齐国之所以能比别的地方繁荣,这条举措绝对功不可没。 反观李密号称拥兵百万,萧铣也号称拥兵四十万,绝对吹牛的成份居多,毕竟人口数量和耕地数量摆在那,就李密和萧铣那点地盘,绝对养不活如此庞大的军队,当然,如果是兵民结合倒是勉强说得过去,士兵平时当农民种地,打仗时抄家伙上战场,不过这样的军队,战力高极都有限,跟职业军队相比,战力估计能差上几条街。 这就是所谓的兵贵精而不贵多了,高齐一直走的就是精兵路线,士兵都是专职的,不参与劳作,平日就是操练再操练,苦练杀敌本领,其战力自然远超那些农民军。 言归正传,且说转眼便至七月了,原窦建德治下的地盘已经完全融入了齐国的治下,而窦建德麾下的将士和军队也被高不凡收编了,再加上原宇文化及麾下的部份人马,齐国的总兵力便接近十五万了,轻重骑兵加起来也超过一万二千骑,实力再次膨胀了一个级别。 接下来,齐军的目标自然是进取中原和山东诸郡了。 七月十六日,邯郸城中,高不凡把麾下一众谋臣和将领召来开会,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军事会议,将决定齐军接来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所以诸将无不精神抖擞,磨拳擦掌,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 嘿嘿,之前有窦建德拦路,束手束脚的,一直阻挡着齐国往南发展,进军中原的步伐,如今这块绊脚石终于被齐王果断地搬开了,众将士都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中原、山东、江淮、江南、江北、江东,全部都暴露在齐军的兵锋之下,多么广大的肥沃的江山啊!足够他们所有人尽情地施展,足够他们所有人尽情地驰骋了,妙哉妙哉!!! 大厅内,高不凡居中而坐,参会者共计有:杜如晦、长孙无忌、温彦博、裴蕴、虞世南;徐世绩、裴行俨、卢升、程咬金、薛万钧、薛万彻、单雄信。 高不凡环视了一遍座前的济济人才,亦禁不住豪气顿生,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如此家大业大了,麾下兵强马壮,谋士将才如云,这种成就感,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时,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杜如晦道:“这是李靖大将军近日派人从雁门送来的书信,据可靠情报得知,李世民很快就能平定陇西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裴行俨讶然而道:“这么快,前几个月,李世民不是在西秦霸王薛举手下吃了大败吗?就连刘弘基和殷开山等心腹将领都被薛举俘虏了。” 杜如晦飞快地看了高不凡递给他的那封信,面色古怪地道:“原来薛举竟然暴毙身亡了,难怪会形势急转,薛举一死,他的长子薛仁杲继位掌权,此子勇而无谋,跟薛举相比差远了,如何能是李世民的对手?最终被李世民轻松消灭也就不出奇了。” 众人不禁恍然大悟,难怪李世民这么快就反败为胜,敢情薛举突然暴卒了,李世民这运气真他玛的好。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道:“本以为薛举即便胜不了李唐,至少也也能拖住李唐几年,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 徐世绩目光一闪,皱眉道:“薛举刚刚打败了李世民,正准备大举进攻关中,却突然暴毙身亡,此事十分可疑。”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面色微变,温彦博捋须道:“徐大将军言之有理,此事的确十分蹊跷,当初李大将军准备出兵雁门之前,同样遭到了刺杀,差点便以身捐国了。” 程咬金禁不住骂道:“入他姥姥的,李世民这小子委实阴险,十有八九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把薛举给搞死了,指不定李靖大将军遇刺,也是李唐找人干的。” 裴行俨亦愤然道:“竟然搞暗杀,果然卑鄙无耻,下作之极!” 一时间,众将都禁不住义愤填膺,因为这样的招数实在太无耻了,上不得台面,而且大家也担心日后李唐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自己,让人防不胜防。 高不凡瞥了一眼欲言犹止的长孙无忌,微笑道:“无忌可是有话要说?” 长孙无忌连忙站起来恭身施礼道:“禀齐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又怕会引来大家的大快。”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就事论事而已,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长孙无忌闻言团团作了个揖道:“众所周知,本人和李世民是自小一起玩长大的发小,对他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无忌并非在为他开脱,但按理说,李世民应该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 而且,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大家都互相暗杀将领,李唐自然也不可能幸免,到时人人自危,甚至对李唐群起而攻之,想必以李世民的聪明,不太可能会做之种犯众怒的蠢事。” 裴蕴皮笑肉不笑地道:“薛举一死,最大受益者的确是李唐啊!” 长孙无忌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无忌也觉得可疑,不过薛举是如何死的,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或许真是犯了急症也未可知。” 高不凡微笑道:“无忌此言也不无道理,本王也不太相信李世民会做出此等犯众怒的蠢事来。” 杜如晦打圆场道:“此事暂时还不能盖棺定论,不过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大家都要注意加强防范。”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忙道:“李唐一旦平定了陇西,再无后顾之忧,估计会腾出手来争夺中原和河东诸郡,甚至多管齐下,同时出兵中原、河东和巴蜀,正所谓先下手为强,所以我们也得加紧才行,属下建议兵分两路,一路攻取洛阳,一路攻取山东和江淮地区,双管齐下,抢占先机。” 此言一出,众将不由精神一振,立即把薛举之事抛开,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只见徐世绩点头道:“我同意辅机的建议,凭齐国目前的兵力,完全可以兵分两路,双管齐下。李密目前正在洛阳和王世充死磕,正是咱们夺取黎阳仓的绝佳时机,而且宇文化及被歼灭后,山东、江淮、江东诸地兵力空虚,也正是进占的好时机,若迟了恐怕会便宜李子通和杜伏威这些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众人又讨论了片刻,最后决定兵分三路,第一路军由徐世绩率领,南下攻打魏郡,夺取黎阳仓,第二路由裴行俨率领,进兵东南,攻取齐鲁地区,第三路则由则卢升率领,南下攻打武阳郡,兼顾左右,随时准备支援徐世绩和裴行俨。 七月十八日,高不凡正式任命徐世绩为河南道行军总管,杜如晦为河南道行军长史,进兵魏郡。 任命裴行俨为东南道行总管,温彦博为东南道行军长史,出兵齐郡。 任命卢升为中南道行军总管,虞世南为行军长史,出兵武阳郡。 而高不凡自己则任行军大元帅,随同卢升这一路人马进攻武阳郡,居中坐镇,随时兼顾徐世绩和裴行俨这两路人马。 7017k 第647章 齐王亲至 七月二十日,高不凡和卢升率领两万齐军从邯郸出发,开进了武阳郡境内,沿途州县纷纷请降,几乎不费一兵一卒,齐军便抵达了武阳郡郡治——武阳县城下。 很明显,高不凡擒杀宇文化及的效果在逐渐显现了,那些还忠于大隋的地方官,情感自然而然便偏向于高齐,再加上高齐如今兵强马壮,气势如虹,投降高齐自然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七月三十日,武阳郡郡丞董方儒率地方官出城向高不凡献降,如此一来,齐军仅用了十天时间便将武阳郡全境拿下来。 不过徐世绩这一路齐军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李密虽然急着赶回洛阳死磕王世充,但也在魏郡派驻了重兵,而且均由他的心腹将领来把守,所以徐世绩打得十分艰苦,高不凡和卢升十天时间便拿下武阳郡全境了,而徐世绩只是拿下了滏阳一县,而且旁边的临水县和成安县都是硬骨头,同样有瓦岗军重兵把守。 八月初一,天气已经入秋了,早晚凉意阵阵,道旁的树木和野草也开始泛黄了,一支军容严整的齐军正在官道上快速地行进着,向魏郡的成安县方向开去。 只见齐王高不凡挎着长刀,骑在大青马上,腰身笔直如松,旁边的亲兵举着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上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齐”。 由于武阳郡已经全境拿下来了,而徐世绩在魏郡的进展缓慢,所以高不凡决定率军前往支援,帮忙啃下成安县这块硬骨头。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突然从后军追了上来,大声禀报道:“报,裴大将军急报。” 裴大将军自然就是裴行俨了,他负责率一路齐军攻打齐郡,一直进展还算顺利,已经拿下来祝阿和临邑两县之地,正在进兵齐郡的郡治所在——历城。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剑眉,信使说的是急报,而不是捷报,难道裴行俨攻打历城遇到麻烦了? 高不凡急忙从信使手中接过书信,验明封漆无损,这才把书信打开,很明显,从笔迹看来,这封书信是出自行军长史温彦博之手。 裴行俨人称万人敌,在战场上杀敌无疑是一员虎将,但容易头脑发热,不够稳重,所以高不凡特意派了温彦博为裴行俨的行军长史,以弥补裴行俨的不足,温彦博此人不仅学识渊博,而且颇有智谋,关键还正直敢言,关键时刻能约束得住裴行俨的爆脾气。 且说高不凡看完温彦博的书信后,不由放下了心头大石,因为这是一件好事,不过得他这个齐王亲自走一趟。 于是乎,高不凡把卢升召来吩咐道:“小卢,你继续率兵支援世绩,本王要走一趟齐郡历城。” “末将遵命!”卢升凛然应诺,这就是这小子的聪明之处了,高不凡不说去历城的原因,他也不多问,从不做逾矩的事。 高不凡笑了笑道:“你小子虽然没问,但本王知道若不告诉你,你肯定不会放心的。”说完便把书信丢给了卢升。 卢升嘿嘿一笑,接过书信打开一看,面露喜色道:“这是好事啊,不过这个罗士信倒是挺会拿捏的,竟然要齐王你亲自前往。” 高不凡微笑道:“有本事的人都有几分傲气,只要是真正有用的人才,别说让本王走一趟,就算三顾茅庐也无妨,而且这座历城中可不止罗士信一个,若能收归帐下,本王就赚大了。” 卢升摇头?叹道:“末将为什么没有这般待遇,当初要不是三叔(卢三郎)给鹰扬府捐了一批马,只怕末将连进入鹰扬府的资格都没有。” 亲兵队长高大河咧嘴笑道:“你小子就知足吧,我和你几乎是同一批进入鹰扬府为王府效力的,短短几年间,你小子就升任大将军了,而我还只是个校尉,只能在王爷身边打杂。” 卢升笑道:“你小子才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须知宰相门前三品官,陪在王爷身边多风光啊,要不我跟你换,你来当大将军,我给王爷当亲兵队长。” 高大河撇嘴道:“又来,老子才不上当,你那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高不凡好笑道:“得了,你们也别斗嘴了,事不宜迟,本王现在就动身赶往历城。” 卢升连忙道:“王爷要不率五百骑兵同往,安全第一。” 高不凡摆手道:“不必了,历城也不远,五十骑足矣!” 卢升闻言也不坚持,在河北山东地界,胆敢招惹齐军的势力不多,更何况如今齐军的三路人马正在附近攻城掠地,估计也没有哪个想不开的敢动齐王,而以王爷的身手,一般毛贼也奈何不了他。 接下来,高不凡便率着高大河等五十骑亲兵脱离了大队,转头往齐郡的方向驰去,当天下午,高不凡等人便抵达了最近的黄河渡口,渡河后继续东进抵达了齐郡的祝阿县。 齐郡祝阿县日前已经被裴行俨占领了,派有五百齐军驻守,当晚高不凡等人在祝阿县城落脚,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中午时份便抵达了历城。 此时裴行俨正率齐军主力驻扎在历城的北门外,见到高不凡到来,顿时气咻咻地道:“罗士信那小子也太过臭屁了,非要齐王您亲自前来才肯献城投降,要不是温先生拦着,本将早就下令把城门轰开了,看他罗士信还拽个屁!” 温彦博皱眉摇头道:“明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为何要强攻枉送士兵性命呢?裴将军身为主将,更应该爱兵如子,又岂能如此鲁莽,丝毫不体恤、不珍惜麾下弟兄呢?长此下去,将士们只怕不会再服你。” 裴行俨脸上一热,羞恼道:“本将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温先生又何必喋喋不休呢。” 温彦博面色一沉:“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本官身为行军长史,监督劝谏主将是本官的责任,裴将军若嫌本官哆嗦,大可以向齐王提出撤换掉本官,若齐王同意本官调回,本官绝不再多说一言。” 高不凡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看着裴行俨,后者不由面红耳赤,显然也知道理亏了,挠了挠头,向着温彦博作揖赔不是。 高不凡不禁暗暗好笑,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治一物,让温彦博当裴行俨的行军长史,看来是选对人了。 见到裴行俨主动道歉,温彦博的神色才放缓下来,捋须淡道:“裴将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官也是职责所在,就事论事,裴将军不要放心里才好。” 裴行俨虽然脾气有点爆,但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讪然道:“哪能呢,幸亏有温先生在身边提醒,要不行俨就犯下大错了。” 高不凡也训了裴行俨几句,算是打了圆场,然后亲自策马来到城门对面的护城河边,向着城头高声喝道:“本人高长卿,请你们的罗将军现身一见。” 高不凡气沉丹田,声音不疾不除,却清淅地传到城头上每一个守军的耳中,仿佛就站在跟前向每一个人说话一般。城头的守军不禁暗暗乍舌,纷纷探头出来好奇地打量,一名小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就是擒杀弑君逆贼宇文化及的齐王高长卿?” 高不凡拱了拱手,微笑道:“正是本王,如假包换!” 这名小军官立即肃然回了一礼道:“原来真是齐王亲自驾临,小的这便报上去,还请齐王稍等片刻。” “去吧!”高不凡微点了点头,那名小军官立即飞快地跑下城头报信去了。 7017k 第648章 意志消沉 眼前这座院子虽然破旧不堪,但却收拾得十分干净,院子的一角堆放着大量已经劈好的干柴,而且码得整整齐齐,摞起来比院墙都要高了,尽管如此,院子中的那名黄面大汉还在热火朝天地劈着柴,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他已经劈了一个早上了。 黄面大汉的斧头打磨得锃亮,但是斧刃上却有很多豁口,而且消蚀得十分严重,也不知是因为年头太过久远,亦或是用得太勤了。黄面大汉使斧头的动作十分娴熟,一斧头下去,腰身粗细的木头便应声被劈成两半,力道和准头都恰到好处,从不需要再劈第二斧,所以效率十分高。 不过院墙外那几只脏兮兮的小手“效率”也很高,不断地把码在墙角处的那堆干柴偷走,黄面大汉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继续埋头劈柴。 躲在墙外偷柴的几个小屁孩,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待发现黄面大汉不理不睬后,便更的加肆无忌惮了,带头的那名小屁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直接翻上了院墙,捧起柴垛上那些干柴就往墙外扔,墙外的几名小伙伴笑嘻嘻地愉快捡拾。 这时,两名彪形大汉转入院子所在的小巷中,眼见这些小王八蛋在偷柴,其中一人禁不住怒斥一声:“——直娘贼!” 地上的几名小孩顿作鸟兽散了,不过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把自己的“战利品”带走,而墙头上那个小孩吓得纵身跳下来,结果摔了一个大屁墩,疼得他呲牙裂嘴。 “活该,让你这小崽子偷东西。”先前怒斥的那名大汉狞笑上前,一把捏着小孩的脖子提起来,对着屁股就是响亮的一巴掌,小屁孩当场哇的一声哭起来。 这时院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院中劈柴的黄面大汉探出头来,皱眉道:“士信,你手劲大,可别没个轻重的。” 罗士信这才把小屁孩放下来,对着屁股踹了一下,骂道:“小兔崽子,下次再敢偷东西,仔细你的皮,快滚!” 小屁孩立即一溜烟跑了,消失在巷子的尽头,罗士信拍了拍双手走回院门前,对着黄面大汉道“人善被人欺,马欺被人骑,秦大哥你也太过纵容这帮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了,上次俺买了一块羊肉,本打算孝敬娘亲的,就挂在屋檐下,结果一转头就被这帮小泼皮偷走了。” 秦琼叹了口气道:“都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罗士信摇头道:“穷不是去偷去抢的理由,记得当年俺只是偷了一只包子,秦大哥可是差点把俺的手给打断了,还跟俺说人穷不能志短。现在大哥怎么反倒纵容这些小贼子了,可恨的是这帮小贼子背里还叫你秦大傻子,不教训他们一下,日后就敢去烧杀抢掠。” 与罗士信同来的这名汉子名叫樊虎,点头附和道:“士信说得对啊,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秦大哥不能太过纵容这帮小兔崽子了,要不然你的好意反而害了他们。” 秦琼愕了一下,点头道:“你们说得对,只是秦大哥老了,心肠也变软了。” 罗士信皱眉道:“秦大哥正是当打之年,哪里老了?” 樊虎连忙趁机道:“是啊,如今这天下正是风起云涌时,大丈夫自当奋起建立一番功业,秦大哥却闭门隐居于深巷中,岂不虚度年华,白白浪费了一身好武艺?” 秦琼默不作声,走回柴堆旁继续劈柴,罗士信见状长叹了口气道:“秦大哥,你还在为张将军的事情自责吗?” 秦琼刷的一斧头砍下去,将干柴和底下的木墩垫子都劈成了两半,呼吸也明显急促起来。 “如今张将军已经走了两年,皇上没了,大隋也没了,俺也早就走出来了,秦大哥你还没能走出来吗?还要继续意志消沉下去?”罗士信红着眼质问道。 秦琼猛吸了几口气,刷的一斧劈出,这次却劈偏了,那根木柴飙了出去,摔出几米远。秦琼把斧头一扔,叹了口气道:“士信你问心无愧,而大哥我心里有愧,我对不起张将军。” 罗士信怒道:“那你就去赎罪,而不是像个懦夫似的躲在家里劈柴。” “赎罪?士信,你觉得大哥该如何赎罪?”秦琼眼神茫然,神情苦涩。 罗士信大声道:“如今大隋虽然没了,但是齐郡还在,跟随张将军的齐郡儿郎还在,齐郡的老百姓还在秦大哥若想赎罪,那就站出来,跟弟兄们一起守护齐郡,守护好齐郡的老百姓,让齐郡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当年俺把张将军埋葬在荥阳的黄河边上时,发誓要把他送回家乡风光大葬,可是如今李密还霸占着中原,俺没办法实现这个承诺,秦大哥要是想赎罪,那就站出来,带领弟兄们给张将军报仇,把张将军的遗体送回家乡下去,让张将军落叶归根。” 秦琼痛双手抱头,青筋条条贲起! 罗士信和樊虎对视一眼,正要趁热打铁,屋内忽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屋门打开,拄着拐杖的秦母颤颤巍巍地踱了出来。 秦琼连忙上前扶住母亲,歉然地道:“孩儿把娘亲吵醒了,罪该万死!” 秦氏的双眼黯淡无光,几近失明了,对着空气喃喃地道:“琼儿,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娘亲,父亲不在已经十多年了,您忘了吗?”秦琼低声道。 “噢,娘亲忘了,你爹死了哪么久啦,那刚你在和谁说话呢?”秦母显然有点老糊涂了。 罗士信连忙上前道:“娘亲,是孩子来看你了。” “你又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乱认娘呢?”秦母努力地睁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罗士信,却只看到一条模糊的人影。 罗士信笑道:“俺是士信啊,娘亲你咋能把孩儿给忘记了呢?” 秦母这时显然想起来了,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士信啊,可不要再偷人家的包子吃了,你要吃包子就跟为娘说,为娘给你做去,可不敢再偷了,仔细你秦大哥把你的手给打折了。” 罗士信讪笑道:“那是俺小时候干的事,现在俺早就不偷,而且俺还能挣钱孝敬娘亲你呢,对了,孩儿给娘亲你带了几斤羊肉,待会炖了给娘亲尝尝。” “呵呵,好孩子,娘亲牙口不好,吃不下,你留着自己吃吧,吃饱点,可别再去偷人家的包子了。”秦母咧着无牙的嘴道。 “娘亲,俺早就不偷了!” “不偷就好,娘亲给你做包子去!” 罗士信不禁哭笑不得,秦琼道:“娘亲你进去歇着吧,士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秦琼和罗士信把秦母扶进屋去刚刚坐下来,两名士兵便匆匆进了院子,罗士信一见,立即起身走出屋去,问道:“什么事?” “罗将军,城外来了一人,自称齐王高长卿,点名要见罗将军你。”士兵禀报道。 罗士信不由一喜,樊虎脱口道:“齐王高长卿竟然真的亲自来了,看来传言不假,此子的确宽仁大度,而且求贤若渴。” 罗士信微笑道:“高长卿若是这点度量都没有,我罗士信又何必投效于他。” 樊虎有点兴奋地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事不宜迟,士信还是赶紧出城相迎吧,免得显得咱们太过傲慢无礼了。” 罗士信点了点头,快步回到屋中道:“秦大哥,齐王高长卿亲临,您要不要跟俺一起出城相迎?” 秦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罗士信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跟秦母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樊虎匆匆离开了。 7017k 第662章 邙山大战 破晓了,一轮血红血红的旭日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放射出万道光芒。激越的战鼓声中,王世充所属的郑军开始强渡洛水了,刀盾手在前,从三条浮桥迅速杀向北岸,就像破闸的洪水一般。 李密所属的魏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估计是打算来个“半渡而击”,王世充见状不由窃喜,下令加紧渡河,而过了河的郑军刀盾手并没有贸然冒进,而是结成严密的盾阵缓缓往前挪动,既提防魏军来攻,又为后面的弟兄腾出了空间。 就这样,郑军步步为营,不缓不急地渡河,安全系数自然太太提高了,李密见状不由大皱其眉,暗骂王世充狡诈,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讨厌。 “他奶奶的,王世充这杂碎太磨叽了,一点也不痛快,这么慢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一半人马?”蔡建德骂骂咧咧的。 自打房彦藻死了之后,祖君彦便成李密的首席谋臣,只是此人的文才虽然一流,但智谋方面却是差上一筹,此时见到郑军步步为营的打法,犹豫了良久才建议道:“魏公,要不还是动手吧,王世充这种打法,只怕时间拖得越长,越对咱们不利。” 李密一开始也是犯了教条主义的毛病,只想着“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岂料王世充稳打稳扎,一点一点地渡河,根本没给他半点机会,而且随着过河的郑军越来越多,盾阵的防御力量也越强。 此时此刻,李密终于醒悟过来,立即下令对郑军发起攻击,只是战斗刚刚打响,一骑快马便送来了加急情报,一支唐军已经攻破了天井关,从太行陉杀进河内郡境内了。 李密不由心头大震,祖君彦和蔡建德也是面色大变,完了,后方被突破,情况危矣! ! 李密定了定神,目光凌厉地吩咐道:“此事不可声张,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祖君彦和蔡建德,还有周围一众亲兵均凛然沉默了。李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如今他只有迅速击溃王世充,才有扭转被动局面的可能,否则一旦唐军杀来,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一败涂地,所以李密立即下令发动全面进攻,三军呈弧扇形压迫而上,试图以排山倒海之势击垮王世充的盾阵。 然而就在此时,魏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晃动,只见两支骑兵从北邙山中杀出,居高临下地冲向魏军的后阵。 这两支骑兵不多,每支也就三百骑左右吧,但是来得太过突然了,出其不意之下从高处冲杀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入了魏军的后阵,斩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命,魏军的后阵也随之秩序大乱! 这下李密麻烦大了,他的部队正全力向前推进压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郑军身上,哪料到后方竟突遭偷袭,后军一乱,前面的魏军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后面有大军来攻,也跟着亡命逃跑,于是产生了致命的连锁反应。 完蛋了! 区区六百骑郑军骑兵竟然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把五六万的魏军搞得秩序大乱,溃不成军! 王世充见状狂喜,吾儿果真没让为父失望也! 原来王世充早早就派出两股骑兵潜入北邙山之中了,就藏身在溪谷密林里,其中一股骑兵正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负责率领的,而另一股骑兵则是他的堂兄王辩负责率领,这时突然杀出偷袭李密的后军,倾刻收到了奇效。 王世充乃沙场老手了,又岂会放过此等绝佳的机会,立即下令转守为攻,郑军放弃了防守,奋力往前冲杀,而后续部队也加速过桥。 此时李密的后军已经大乱,中军也很快就乱了,偏生这个时候李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后方到底来了多少敌骑,主帅两眼一抹黑,这才是致命了。 本来李密的军心就不稳了,此时大军一乱,人人无心恋战,纷纷四散而逃,李密眼见无可挽回,只能尽量保本了,所以立即往下游撤退。 李密的帅旗往下游迅速移动,魏军的兵将也下意识地跟着往下游急急逃去,王世充趁机率军咬尾追杀,大获全胜,斩首数以万计,还缴获了大量的兵器马匹和粮食等,同时俘虏了祖君彦和裴仁基等数十名魏将。 这场北邙山决战,王世充技高一着,大胜! 李密折损了近半人马,辎重也全部丢失了,最后只剩下三万人左右,急奔向洛口仓,试图与那里的魏军守将汇合,而洛口仓也有足够的粮食供给。 王世充在洛阳城中龟缩了一年多,终于在邙山一战中扬眉吐气,击败了李密,一雪前耻,心情自然快意之极,不过,王世充显然并不满足于此,立即整兵直扑洛口仓,绝不给李密任何喘息的机会,而这个时候,负责镇守偃师的魏将郑颋也很没节操地投降了王世充,如此一来,王世充更可以放开手脚追击李密了。 且说李密,率着三万左右败兵往洛水下游急行,一口气走了近三十里,这才敢停下来休息,只是一清点人马,登时心凉了半截,六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余了,足足不见了一半,而且辎重几乎全部丢失,不是一般的惨。 “祖君彦和裴仁基何在?”李密忽然醒起这两人不见了,急忙追问,结果一名亲兵小心翼翼地答道:“属下看到他们被郑军包围了,估计不是阵亡,就是被俘虏了。” 李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仰天长叹一声:“上天当真要亡我李密吗?” 蔡建德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魏公不必过于沮丧,王世充当初被魏公杀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洛阳城中,最终还不是挺过来了……呃!” 蔡建德忽然醒起拿王世充来举例子,无疑是在魏公的伤口上撒盐,连忙闭了嘴。 不过李密似乎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建德言之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李密更大的风浪都过来了,战败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蔡建德精神一振道:“没错,以魏公之才,不愁不能东山再起,咱们现在便赶回金墉城与王伯当会合,整军与王世充再战。” 李密摇头道:“只怕不行,我军辎重丢失了,没有粮食必然军心涣散,根本不用王世充来攻便自行崩溃了。” 蔡建德惊道:“那怎么办?” “先去洛口仓,不仅距离近,而且还能获得粮食补给。”李密沉声道。 蔡建德忙道:“还是魏公考虑周全,那咱们马上赶去洛口仓吧。” 于是乎,李密继续率着残兵往下游而去,奔赴洛口仓。 话说负责镇守洛口仓的魏将叫贾闰甫,是瓦岗寨最早一批的班底,跟单雄信和徐世绩他们一般,都是跟随翟让起家的老人,所以李密袭杀翟让兄弟时,贾闰甫便对李密心怀不满了,只是逼于李密势大,敢怒不敢言而已。 因此,当贾闰甫收到李密在邙山脚下战败时,立即一不做二不休,向王世充献出了洛口仓。 这个意外之喜让王世充差点没把牙齿给笑掉,人品大爆发啊,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洛口仓,一时间,王世充都有点怀疑自己受到上天卷顾了,天命所归啊,哈哈哈! 李密悲剧了,本打算到洛口仓补血的,结果来到洛口仓城下,发现贾闰甫竟然叛变了,气得当场吐血,一怒之下发动勐攻,但是没过多久,王世充便率兵追来了,李密只能放弃洛口仓,在周边县城劫掠一番,抢了一批粮食,然后仓皇北逃。 王世充率部追杀,李密最后虽然逃回了金墉城,但是三万残兵又丢了两万,只剩下一万不到了,幸好,负责镇守金墉城的王伯当麾下还有两万人马,合兵一处后便有了三万,总算让李密还保住了一点老本。 且说徐世绩率三万余齐军攻打荥阳郡,当李密在邙山战败的消息传来时,徐世绩正好拿下了荥阳郡的郡治——管城。 此时,徐世绩看着手中的这份最新情报,不由感慨万分,李密一代枭雄,雄踞中原数载,号称麾下拥兵百万,结果竟然在邙山一战轻易就惨败在王世充之手,虽然李密惨败的因素有很多,但也不得不说,王世充确实厉害,真的不容小瞧啊! “传令下去,大军立即开拔,火速赶往虎牢关!”徐世绩一声令下,刚刚拿下管城的齐军也来不及休息了,立马出发直扑虎牢关。 很明显,徐世绩要赶在王世充之前拿下虎牢关,只是当他赶到虎牢关前时,发现关城上悬挂的竟然不是李魏的旗帜,而王郑的旗帜。 徐世绩不由大吃一惊,杜如晦也是惊疑不定,王世充已经拿下虎牢关了?这动作未免也不太快了吗? 徐世绩和杜如晦哪料到,李密这一败,当初杀害翟让兄弟的恶果便显露出来了,先是偃师守将郑颋投降王世充,接着洛口仓守将贾闰甫也投降了,最后虎牢关守将李公逸也不得不投降了王世充,所以徐世绩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迟了一步。 而正当徐世绩和杜如晦惊疑不定时,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出现在虎牢关的城头,赫然正是王君度! 王君度站在城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徐将军和杜先生啊,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来迟了,李密已经被郑王打败,洛口仓和虎牢关的魏将均向郑王献降了。” 徐世绩和杜如晦不禁恍然大悟,难怪王世充动作那么快,敢情是捡了大便宜,李密当初杀害翟让兄弟,令到瓦岗的老人离心离德,如今终于自食恶果,真是可悲可叹也! 王君度笑吟吟地道:“君度记得当初和齐王约定好,荥阳郡可以归齐国,但是虎牢关必须归郑王,如今徐将军和杜先生率大军兵临城下,莫非是想毁约食言?” 徐世绩澹笑道:“齐王向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虎牢关归王世充,自然不会食言的。” 王君度哂笑道:“那徐将军率军前来是何意?” 徐世绩神色自若地道:“虎牢关归你们,但虎牢关前都是齐国的领土,本将军率军来此驻扎,似乎并不用王世充同意吧?” 王君度面色一僵,牵强地笑了笑道:“确实如此,不过天气寒冷,徐将军愿意在此驻扎也是无妨的。”说完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城头,不再理会。 徐世绩禁不住冷笑,杜如晦捋须笑道:“徐将军不必生气,且让此子得意些时日,如今齐王应该已经潜入洛阳城了吧。” 徐世绩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点头道:“有内应,应该没有问题。” 为您提供大神陈证道的隋末扬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662章邙山大战免费阅读. 第649章 齐郡到手 两年前,张须陀中伏战死在荥阳大海寺附近,罗士信将他安葬在黄河边上,然后便带着数千幸存的齐郡儿郎,几经周折,终于回到了齐郡,只是这个时候的齐郡,盗贼多如牛毛,几近陷入无官府状态,只有作为郡治的历城,治安稍微好一些,不过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遭受攻击,各路山贼土匪就跟走马灯似的,就没消停过,先是齐郡的都尉战死,然后郡丞阵亡。 如此一来,齐郡就没有长官了,当徐圆朗率贼兵来攻时,郡府诸曹的官吏都当了缩头乌头,竟然没人站出来带头抵御贼人,后来是罗士信挺身而出,聚集起数百名昔日的旧部,守住了城池,最终让徐圆朗知难而退。 后来孟海公和窦建德也先后来攻历城,不过最后都被罗士信率军击退了,罗士信在齐郡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大家都愿意拥护他,甚至推举他为齐郡总管,不过罗士信拒绝了,只是一直自称将军。 很明显,罗士信也明白自己几斤几两,带兵打仗尚算在行,要治理一郡,他可没这种本事,更别说割据一方了。 之前窦建德和徐圆朗争夺齐郡,罗士信本打算向窦建德献降的,因为窦建德的风评还算可以,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窦建德便被李密打败,几近全军覆没,连地盘都被高齐全盘接收了,罗士信只好作罢。 不久后,高不凡擒杀宇文化及,派兵前来攻取齐郡,罗士信和手下的弟兄一商量,几乎都同意投靠高齐,不过罗士信还想试一试高不凡的度量,所以便向裴行俨表示,想让他献城投降可以,但必须由齐王高长卿亲自前来受降,否则免谈。 罗士信也想过高不凡会来,却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前后不过四天时间,可见高长卿肯定是一收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这份重视倒让罗士信十分满意和受用。 且说罗士信和樊虎披挂好便赶到城门,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策马出城去,果然见到一名英姿飒爽的青年骑在一匹神骏的大青马上,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气质从容而自信,赫然正是齐王高长卿。 罗士信驱马上前,抱拳一礼大声道:“罗士信见过齐王。” 高不凡微笑还礼道:“罗将军客气了,上次承蒙罗将军手下留情,本王才得逃脱捡回一命,一直还没有机会道谢。” 罗士信摇头道:“那是齐王自己好本事,与士信无关。” 既然罗士信不肯承认那会故意放水,高不凡也便不再提,微笑道:“据称罗将军要见本王?” 罗士信点头道:“士信是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还望齐王多多包涵,要士信投降可以,但有几个条件!” “你说,有什么要求,本王如果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你。”高不凡也直言道。 罗士信喜道:“好,齐王果然快人快语,那士信便直言了,第一,齐军对齐郡老百姓必须做到秋毫无犯。” “这个自然,齐军纪律严明,向来都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罗将军大可放心。” 罗士信点了点头续道:“第二,诛杀李密,为张将军报仇。” 高不凡摇头道:“本王会击败李密,至于诛杀李密却不能答应你。” 罗士信皱眉道:“这是为何?” 高不凡正容道:“战场厮杀,各安天命,张将军战死沙场,为国损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并不涉及私仇,所以本王不赞同你用这种仇杀的方式来报复,这无疑也是对张将军的一种侮辱。” 罗士信沉吟了片刻,点头道:“齐王说得在理,那么在战场上斩杀李密如何?” “那倒是没有问题,正如本王所讲,战场厮杀,生死可安天命,不过李密倘若投降,本王没理由诛杀他。” 罗士信一拍胸口,傲然道:“那就行了,士信会在战场上斩杀他。第三,张将军是弘农阌乡人氏,当初士信把张将安葬在荥阳的黄河边上,消灭了李密后,士信希望张将军的遗体能够落叶归根,他的后人也得到善待。” 高不凡爽快地道:“没问题,本王虽然跟张将军是敌非友,但也十分敬佩张将军的为人,即便罗将军你不说,本王也会安排人把张将军遗体迁回家乡入土为安。” 罗士信也不含糊,立即滚鞍下马,解下头盔单膝着地,恭敬地道:“罗士信拜见齐王。” “拜见齐王!”樊虎等人也急忙落马单膝着地行礼。 高不凡把罗士信扶起,微笑道:“诸位快快请起,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接下来,彼此互相介绍认识一番,便簇拥着高不凡入城去,齐军迅速接管了历城的城防,并且将城中的守军都收编了,不过并没有打散,而是继续由罗士信率领,这些守军大部份都是原张须陀床下的八风营悍卒,战力不容小瞧。 就这样,齐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收了历城,还收编了罗士信和樊虎等一批将领,还有一支以原八风营悍卒为班底的军队,虽然数量不多,只有三千,但是战力却非同小可。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高不凡都在历城待着主持政务,而裴行俨则继续率领齐军推进,攻打齐郡剩下的州县,势如破竹,进展十分顺利,估计月底之前,整个齐郡都会纳入齐国的版图。 话说齐郡历城即便现在山东济南一带,这地方最出名的自然就是泉水了,特别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隋朝,这里的地下水更为充沛,打一口井,泉水就哗哗地往上冒,清澈甘甜,比那啥农妇山泉的口感还要好。 高不凡和罗士信在历城的街道上闲狂,一路上已经遇到好几眼自来泉了,洗手洗脚的倒是十分方便。 这时,两人转进了一条巷弄中,发现旁边又有一口井,井口正在汨汨地往外冒着清澈的泉水,高不凡在亲兵队长高大河提着的篮子取了两颗大红柿子,用井水洗干净,然后丢了一颗给罗士信,自己拿着另一颗卡嚓卡嚓地吃起来。 罗士信曾经和高不凡在高句丽并肩作战过,所以对他的性情还算了解,只是人是会变的,而且现在的高不凡今非昔比了,身为高高在上的齐王,所以罗士信跟高不凡相处还是比较谨慎的,不过经过这几天相处,罗士信发现高不凡还跟以前那般随和,除了在正式场合,私下里相处时从来不摆架子。 所以罗士信也不客气,接过柿子便也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边指着巷子尽头的破旧小院中:“秦大哥就住那,只是秦大哥一直还在为张将军阵亡的事情自责,意志消沉,俺怎么劝他都不肯再出来做事了,一心在家侍奉老母,平时只靠打柴为生。” 高不凡点了点头,很快,他们便来到院子中,听到里面正传出劈柴声。 “俺就知道秦大哥这个时辰肯定又在劈柴了,倒不用担心白跑一趟。”罗士信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径自走了进去。 高不凡让其他亲兵留在外面,只带高大河进了院子,后者左手提着一篮子水果,右手提着肉蛋米面。 “秦大哥,齐王来看望你和娘亲了。”罗士信大声嚷嚷道,似乎想让屋里的秦母听见。 秦琼一见,连忙放下斧头站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木屑和灰尘行礼道:“齐王亲自驾临寒舍,秦琼有失远迎!” 高不凡微笑道:“秦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不请自来,倒是打扰了秦将军清修。” 秦琼苦笑道:“齐王见笑了,秦琼目前只是个白身,当不得将军之称。” 高不凡笑了笑道:“那本王便称呼一声秦兄。” 秦琼连道不敢当,这时秦母估计听到了动静,拄着拐杖摸索走了出门,一边喃喃地问:“琼儿,可是有客人来了?” 罗士信抢行一步上前搀住了秦母,笑道:“娘亲,俺带齐王来看您望了。” “士信,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是不是饿了?娘亲给你做包子吃,不要偷别人的包子啊,你秦大哥眼里揉不得沙子,仔细你的皮。”秦母絮絮叨叨地道。 罗士信尴尬地笑了笑道:“齐王,俺老娘她有点糊涂了!” 高不凡自然看出老太太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好使,作了个揖,提高嗓门道:“高长卿拜见秦老夫人。” 秦母眯缝着双眼打量了高不凡一会,这才喃喃地道:“士信,这是你娶的媳妇吗?俊是挺俊的,咋有点像男子?”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高大河和罗士信满头黑线。 秦叔宝急忙凑到老娘的耳边道:“娘亲,这是齐王,孩儿之前跟您提起过的。” 秦母愣了一下,继而哎哟一声:“原来是齐王驾到,民妇多有冒犯,罪该万死。”说完便要下跪谢罪。 高不凡连忙扶住道:“不知者不罪,秦老夫人不必惊慌,而且在下这次是以私人身份拜访秦兄的,没那么多讲究。” 秦母显然很激动,吩咐道:“琼儿,皇上亲封的王爷驾临,咱们家可从来没有过此等福气,还不赶紧请王爷进屋坐。” 秦琼连忙道:“齐王里面请!” 7017k 第650章 门神归位 夜深了,月色清冷,撒满了一地,只有那浅喝的秋虫和未眠人,还在与这秋夜作伴。秦琼坐在平日劈柴用的木头墩子上,安静得就像一截树桩,清冷而洁白的月光仿佛在他身上铺上了一层白霜,两根熟铜锏就摆在旁边,跟它们的主人一般安静。 良久,夜风中似乎落下了一声叹息,秦琼弯腰拾起两柄熟铜锏,那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自从张须陀死后,秦琼就再未曾舞动过双锏了。 清冷的月色下,秦琼忽然一跃而起,宛若惊虹出岫,苍龙探海,双锏化作漫天风雷,横扫千军。1他的力气还是如此强横,他的身法和步伐同样矫健,这得益于他每天砍柴劈柴,挥动斧头不下次,只是他的技巧有点生疏了,骑术估计不如前。 当秦琼停下来时,已经汗出如浆,浑身热汽蒸腾,这时,屋门忽然打开了,秦母从里走了出来。到了晚上,秦母的状态似乎比白天要好,没有点灯,也没拄拐杖,只是扶着门慢慢地迈出了门槛,叫了声:“琼儿!” 秦琼连忙轻轻地放下双锏,迎上前道:“娘亲,你咋出来了?眼下已入深秋,外面天气冷。” 秦母摇头了摇头道:“不怕,娘亲这把老骨头还禁受得住,琼儿为何这么晚还不睡觉?” “孩儿睡不着,坐一会再睡。” “是不是因为齐王?” 秦琼侍母至孝,倒是不敢隐瞒,点头道:“秦邀请孩子到其帐下效力,孩儿还拿不定主意。” 秦母道:“这是好事呀,孩儿为何要犹豫不决?这个齐王心胸广,能容人,比魏公李密要强,有明主气象,吾儿效力于他也不算辱没了,去吧,为娘还盼着你为秦家光大门楣,开枝散叶呢,这个世道,没点家业都娶不到好媳妇,你原来那个媳妇不也是嫌你穷困潦倒,讨了一纸休书改嫁去吗?” 秦琼为难地道:“可是娘亲年纪大了,家里又没人照顾,孩儿怎么放心得下?” 秦母道:“士信说给为娘买个唤使的丫头。” “再说吧!”秦琼犹豫道,买回来的丫头不知根底,若是服侍不尽心,虐待老人可怎么办?自己在外征战,老母连找个人投诉都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怎么一个惨。 秦琼的前一任妻子出身其实并不差,还懂点文墨,挺斯文有礼的一个人,秦琼在外征战,每月收到的军饷几乎一文不留全托人捎回家去,岂料到此女竟然待婆婆很差,每日只给秦母吃些残羹冷炙的,心情不好还会打骂,而秦母还指望此女给家里传宗接,所以受了虐待都忍气吞声,要不是回家探亲的弟兄发现这种情况,偷偷告知了秦琼,秦琼还一直蒙在鼓里。之后秦琼便告假回了一趟家里,把上一任妻子给休了,至今一直未再续娶。 秦母显然知道儿子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浑浊的老眼里似有泪花,转身往屋里行去,秦琼连忙扶她回了房间。 正当秦琼准备关上房门离开时,秦母忽然问:“琼儿,家里的豖喂了没?” “娘亲,你又糊涂了,咱们家里差不多二十年没养豖了。”秦琼道。 “是了,自从你爹死了之后,咱们家就再没养过豖了。”秦母絮絮叨叨地道。 “娘亲你早点休息吧。” “琼儿,娘亲今天几岁了?”秦母忽然又问。 秦琼答道:“娘亲两个月前刚过了六十大寿,士信还带着一帮弟兄来给您贺寿来着,您又忘了?” “噢,原来娘亲这么老了,活得够久啦。”秦母又絮絮叨叨地道。 在平均寿命不足三十岁的隋唐时期,一个人能活到六十岁,绝对已经算是高寿了,而活到七八十岁的绝对非富即贵,这些人摄入的营养充足,享受最好的治疗条件,平民百姓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有时得个伤风感冒也有可能挂掉,婴儿的夭折率高得惊人,再加上战争和苦役,相当一部份人早早就挂挂,这也是古代平均寿命奇低的主要原因。 秦琼闻言心中生出一丝不安,连忙道:“娘亲一点也不老,算命先生说你能活到八十岁。” 秦母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又哄为娘开心,为娘要睡了,把门关好,别让黄鼠狼跑走来。” 秦琼关上房门,又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听闻老娘熟睡后轻微的鼾声,这才放心地离开,洗了个凉水澡后回房休息。 第二天,秦琼煮好了早餐,发现平日习惯了早起的老娘竟然还没出门,不禁暗暗好奇,又等到日上三竿了,房里里仍然没有动静。秦琼的心莫明的一阵不安,连忙推开房门一看,当场呆住了,接着便是天旋地转,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张开嘴嚎哭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秦母竟然在床架上系了一根绳子悬颈自杀了,绳子系得很长,以致于秦母的一半身子还躺在床上,只有上半身悬空,走得十分安详,没有半点声息。 “娘亲——啊!”秦琼终于哭出声来,悲痛欲绝,以头撞地,倾刻鲜血直流。 罗士信带人把灵堂搭建起来,秦母的棺木就摆在灵堂上供客人凭吊,秦琼和罗士信二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前。 高不凡来到灵堂前上香,对着秦母的灵柩拜了三拜,又看了一眼像行尸走肉一般的秦琼,心中满是歉疚,也许自己真不应该登门拜访的。 秦叔宝是个大孝子,秦母也不愧是一位慈母,而这个悲剧却不是高不凡想看到的。 “秦兄节哀顺变!”高不凡暗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出了灵堂。 八月二十八日,秋高气爽,裴行俨终于率领齐军拿下了整个齐郡,他还特意赶回历城参加秦母的葬礼,向这位伟大无私的母亲表达敬意。 秦母就葬在历城的东郊,与丈夫合葬一处,前来送葬的人络绎不绝,有原来八风营的弟兄,但更多的人是看在齐王的面子上才来参加的。 八月三十日,秦母葬后的第三天,高不凡率着五十亲兵准备离开齐郡了,魏郡的战况十分激烈,临水县和成安县这两块硬骨头已经被徐世绩和卢升啃下来了,不过魏郡的郡治安阳县,无疑是一块更硬的骨头,所以高不凡要赶去亲自督战。 正当高不凡准备出发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三名大汉,赫然正是秦琼、罗士信和樊虎。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勒马站定等候,只见秦叔宝浑身披挂,背着两根熟铜锏,奔到跟前便滚鞍下马,单膝着地行礼道:“齐郡历城人,秦琼秦叔宝,前来听候齐王差遣。” 高不凡大喜过望,连忙下马把秦琼扶起来道:“秦将军不是要在家守孝三年吗?” 秦琼红着眼睛道:“到齐王帐下效力是家母的遗愿,趁早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才是对家母最大的尽孝,还望齐王成全,给末将一个立功的机会。” 高不凡不由动容道:“好,既然如此,本王便任命你左翊卫将军,罗士信为右翊卫将军,樊虎为左翊卫校尉,即日起率齐郡所属讨伐徐圆朗和孟海公,本王允许你们募兵一万。” 罗士信和樊虎欣喜相视,秦琼再次单膝着地,大声道:“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罗士信和樊虎也连忙行礼应诺。 高不凡微笑道:“去吧,回头本王会派一名行军长吏过来协助你们,粮饷方面也会及时划拨,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干,本王希望能在黎阳仓跟你们会师。” 三将轰然应诺,立即行动招集兵马,准备出兵攻打徐圆郎和孟海公。 7017k 第651章 猛将如云,攻城掠地(三更) 徐圆朗乃兖州高平县人氏,目前占据了鲁郡、东平郡和济北郡,麾下兵力两万余,依附于李密,这也是他敢跟窦建德争夺齐郡的底气,只是现在,徐圆朗有点寝食难安了,没办法,齐军太强势了,先是击败了李密,占领了长乐王窦建的地盘,接着又擒杀了宇文化及,以皇后之名召告天下,声威如日中天。眼下齐军更是兵分三路,势如破竹地占领了武阳郡和齐郡,而这两郡都和他的地盘接壤,虽然齐军暂时没有打过来,但是兵锋已戳到眼皮底下了,试问徐圆郎能不紧张吗?连新娶的一房美貌小妾也没心思去搭理了,整日和麾下的兵将混在一起,生恐强大的齐军突然打过来。 徐圆朗不是没考虑过投降齐国,但是他更加惧怕李密,担心投降齐国后,李密那边又会派兵来收拾自己,夹缝里生存真是左右为难呀。 于是乎,徐圆朗灵机一动,把孟海公找来,两人一合计,决定联合起来,共同抵御齐军的“霸凌”。 话说孟海公的地盘就在徐圆朗的地盘西边,仅济阴郡一郡之地,实力比徐圆朗还要弱,只有一万兵力左右,同样依附于李密。正所谓唇亡则齿寒,齐军若收拾了徐圆朗,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他孟海公了,所以孟海公想都不想便答应了跟徐圆朗联合。 于是乎,两位仁兄一拍即合,总计兵力三万余人,在鲁郡的博城县集结,张牙舞爪,摆出一副要先下手为强的态势,不过裴行俨却没有鸟他们,只是往东边攻打北海郡和高密郡,仿佛把徐圆朗和孟海公当成了空气。 于是乎,徐圆朗和孟海公便有点飘了,只以为裴行俨不敢招惹自己,齐军只是外强中干,老太婆吃柿子——专拣软的捏,所以两人便开始松懈起来,甚至跃跃欲试,打算出兵齐郡。 结果呢,齐军的铁拳很快就砸下来。 秦琼和罗士信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把当年八风营的旧部都召集起来,合计步兵五千,骑兵一千,战马则是齐王高不凡亲自划拨的。 九月十六,秦琼、罗士信和樊虎率着六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南下,走到泰山东边的羸县境内,正好与徐圆朗和孟海公的部队相遇,双方立即展开了一场恶战。 秦琼为人勇猛而不失稳重,罗士信和樊虎二人也是十分厉害的骁将,麾下的六千人更是昔日让盗匪门闻风丧胆的八风营悍卒,战力就可想而知,更何况秦琼等人都卯足了劲头要建功立业,求战欲旺盛,三军士气高涨,战力值瞬爆一倍。 战斗一打响,秦琼和罗士信便各率五百骑从两翼冲阵,樊虎则率步兵随后掩杀,不用半个时辰便将徐圆朗和孟海公的联军击破了,端的如猛虎下山,出海之蛟龙。 徐圆朗和孟海公眼见不敌,急急引兵后撤,而秦琼和罗士信杀得兴起,一路穷追不舍,一连数日,大小十余战,连战连捷,简直势如破竹,竟从鲁郡一直追杀至东平郡的郓城下。 此时,徐圆朗和孟海公联军已经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三军人马也只剩下七八千人,不是一般的惨。 郓城是东平郡的郡治,也是徐圆朗的老巢,退到这里,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背城一战。于是乎,徐圆朗在东城门外拉开了阵势准备决战,而孟海公也很够义气,于东南角排兵布,呈犄角之势钳制齐军。 徐圆朗见状稍为安心了些,暗赞一声孟老弟够义气,愣是要得!! 激越的战鼓擂响了,两支骑兵从齐军阵中杀出,直扑向徐圆朗部,正是秦叔宝和罗士信。徐圆朗不由暗骂,岂有此理,秦叔宝和罗士信也欺人太甚了吧,吊颈也得歇口气啊,上来就打,还要盯着老子打,孟海公你们怎么不去打? 徐圆朗满肚子苦水和怨气,只能咬牙抵挡,结果两军刚刚短兵相接,位于东南角的的孟海公部竟然乘机迅速退却了,飞快地跑了个精光。 “鲁公,不好啦,孟海公跑路了!”一名亲兵跑来禀报道。 对了,徐圆朗投靠了李密后,后者封了他为鲁国公,所以下面的人平时都尊称他为鲁公。 徐圆朗闻言大吃一惊,百忙中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孟海公的旗帜正在迅速远遁,很快就跑没了影,只留下一路的黄尘。 “直娘贼孟海公,我入你祖宗!”徐圆朗禁不住破口大骂,刚刚还赞他好兄弟够义气呢,结果一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真他娘的操蛋。 这时齐军已经潮水一般杀过来了,秦琼手持双锏策马冲杀,就好像砸西瓜似的,一锏下去,无论你是人头还是马头,都给你砸个稀巴烂,简直是神挡杀神,遇佛杀佛,根本无人是他一合之敌。再看罗士信,一杆镔铁长枪上下翻飞,横冲直撞,同样如入无人之境。 在秦琼和罗士信这两员虎将的反复冲杀下,徐圆朗部的军阵很快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再经八风营的步卒一通掩杀,倾刻便土崩瓦解,纷纷落荒而逃。 徐圆朗试图逃跑,秦叔宝已然策马冲了上来,手起锏落,倾刻打杀了他的几名亲兵,杀将到跟前,呼的一锏便兜头砸下。 徐圆朗急忙举刀抵挡,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他手中的刀便应声飞了出去,虎口更是被震得开裂,鲜血直流。 徐圆朗吓得魂飞魄散,早就听闻秦叔宝武艺高强,勇不可挡,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眼看秦琼的另一锏就要砸下来了,徐圆朗急忙滚落下马,趴在尘埃中大声道:“秦将军饶命,某家愿降!某家愿降啊!” 秦叔宝收起铜锏冷道:“识事务者为俊杰,马上命你的人投降,本将军可饶你一死。” “大家快放下武器,投降了,不打啦,放下武器投降。”徐圆朗跳起来高声大叫。 徐圆朗的部下见状纷纷丢下了兵器,很快,战斗便结束了,秦叔宝率军接管了郓城,至此,鲁郡和东平郡二郡便正式被荡平了,秦叔宝收编了徐圆朗及其部众,共计六千余人,并派出快马向高不凡报捷。 数日后,秦叔宝和罗士信再度率军出击,直取济阴郡,孟海公不敢应战,闭门坚守不出,正当秦叔宝大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时,孟海公害怕了,主动打开城门投降,至此,宣告济阴郡被齐军平定。 而裴行俨那边则更加顺利一些,一路往东进军,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沿途州县纷纷投降,很快,北海郡、高密郡、东莱郡便相继被扫平了,接着是琅邪郡,当进入十一月的时候,裴行俨又拿下了彭城郡、东海郡和下邳郡,至此,几乎整个山东省都纳入到齐国治下。 再说秦叔宝和罗士信这一路军,击败了徐圆朗和孟海公后,兵力已经膨胀到两万,继续一路西进,先后扫平了梁郡、谯郡和东郡,简直势如破竹,十一月中旬便逼近了黎阳仓,陈兵三万于白马县,跟黎阳仓城隔河相望。 正当齐军攻城掠地,高歌猛进的时候,李唐也没闲着,分别派出李神通为河北大使,游说汲郡和魏郡下属的州县,又派出李孝恭攻打荆襄一带的萧铣,同时还派出一支人马攻打洛阳周边。 很明显,李唐平定了陇西后,已经腾出手来瞄准中原了,生恐落在高齐之后,所以同样派出三路人马多管齐下。 于是乎,一场逐鹿中原的大戏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题外话------ 补昨天的 7017k 第652章 李神通 安阳县是魏郡的郡治所在,如今城头已经被齐军的抛石机和飞天雷轰得百孔千疮,一片狼藉,只是城中的守军竟然还在顽强地坚守着,没有丝毫要投降的迹象。 高不凡不由大皱其眉,城中的瓦岗军,意志顽强得超出他的所料,都打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不肯投降? 话说高不凡从齐郡返回时,徐世绩和卢升两路人马已经将魏郡的大部份州县攻陷了,唯独这座安阳县十分难啃,负责镇守安阳县的正是魏郡太守元宝藏,而城中的守军只有一万余人。 “杜先生,这个元宝藏到底什么来头,莫非跟本王有仇?宁愿把麾下人马打光了也不肯投降!”高不凡皱起剑眉问道。 杜如晦答道:“此人原是武阳郡的郡丞,去年才归附李密,被李密任命为魏郡太守,也算不得很受重用,跟齐王应该没有过节,死守不降,估计是出于对李密的忠心吧。”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虽然是敌非友,但本王还是十分欣赏他这份忠心不二,待城破后,本王会饶他一命,传令下去,让徐世绩和卢升发动进攻,太阳下山之前必须拿下。” 战鼓再次擂响,齐军的各种重型攻城器械纷纷被推到阵前,浓烈的杀气冲霄而起,然而正当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城头上竟然竖起了一面土黄色的龙纹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唐”字,随即,一名浑身披挂的武将在亲兵的护卫下出现在城楼上。 这名武将约莫四五十岁许,长得竟然跟李渊有几分相似,对着城下大声喊道:“城外的齐军将士听好了,本人乃大唐天子座下左翊卫大将军、淮安郡王、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魏郡太守元宝藏大人已然奉表归顺我李唐,是故这座安阳县已是我李唐的僵土,还请尔等速速退去,免得引发高齐与李唐之间的纷争。”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好家伙,难怪元宝藏誓死不降,敢情已经投靠李唐了,有这位李神通在城中,估计元宝藏已经不能说了算了,不过,既然李神通已经悄无声息地招降了元宝藏,为何要拖到现在才亮出身份,难道是想趁试探一下我军的战力? 杜如晦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这个李神通是李渊的堂弟,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此人在关中招募兵马率先响应,所以李渊能顺利入主关中,此人功不可没,颇有点本事,竟然不声不响就招降了元宝藏,这下麻烦了。” 徐世绩皱眉道:“此人动作倒是挺快的,竟然抢在咱们前头把元宝藏招降了,眼看要抗不住了,这才亮明身份,有消耗和刺探我军战力的嫌疑!” 单雄信点头道:“言之有理,这个李神通端的可恶之极,现在咋办?咱们如果继续攻城的话,无疑等于向李唐宣战。” 高不凡哂然一笑道:“本王要是被李唐的一面旗帜就吓退,那才叫笑话,传令下去,攻城!” 众将闻言不由精神大振,本来按照之前定下的战略,高齐暂时不要跟李唐为敌,而是将附近的势力扫平,不断地壮大自身,最后再跟李唐对决的,所以大家都有点担心高不凡暂不欲与李唐翻脸,而选择退兵,现在听闻高不凡下令进攻,众人不由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毕竟都打到这份上了,若中途而废也太可惜了,而且对三军士气的打击无疑也是巨大的,日后高齐的人遇到李唐的人都得抬不起头来。 高不凡一声令下,抛石机立即就开动了,翻斗咣的一声把巨石抛起,呼啸着往城头砸去,与此同时,床弩也发射了,巨大的铁箭当当当射出,深深地扎进了城墙上,火星飞溅,露出的一截箭尾正好成为士兵们攀爬城墙的把手。 七八架箭楼被推到阵前,每一架都有十几米高,比城头还要高出一大截,齐军的弓箭手就在箭楼上居高临下地向城头放箭。 当当当…… 李神通身前的盾牌倾刻被射成了刺猬,亲兵们大惊,急忙道:“郡王快退,齐军进攻了。” 李神通又惊又怒,显然没料到齐军竟会毫不犹豫发动进攻,根本不把自己这个李唐的郡王当一回事,好一个高齐,好一个高长卿,这是要跟我李唐撕破脸了吗?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李唐不客气了。 嘿,真是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李神通刚刚退走,一发飞天雷便落在城楼上轰然炸开,炸得城楼的屋顶都塌了,那面土黄色的李唐大旗也随之飘落。 “哈哈,打得准!打得妙”神机营的将军高铭哈哈大笑道:“再来,给老子狠狠地炸,管他是糖还是盐,统统炸成渣!” 轰轰轰轰…… 飞天雷纷纷呼啸着落在城头,炸得八面开花,炸得守军们哭爹喊娘。 高不凡微笑道:“诸位刚才看到李唐的旗帜了吗?” 徐世绩摇头道:“没看到,属下只看到李魏的旗帜。” “属下也没看到,还有李神通是谁?没听说过!”卢升笑嘻嘻地道。 众将不由哈哈大笑,杜如晦和虞世南亦禁不住捋须微笑,李神通妄想用李唐的旗帜来吓退齐军,还是在齐王在场的情况下,未免太过想当然,太过不自量力了,别说他李神通,就算李世民和李渊在此也办不到。 眼见李唐的大旗被炸飞,齐军无不畅快无比,士气高涨如虹,他奶奶的,老子打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要破城了,你李神通竟然跑来想截胡,充什么大尾巴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嘿嘿,李神通本打算以李唐之名吓阻齐军的,岂料反而激发了齐军将士的血性和自尊心、自豪感,此时的齐军士气高涨,战力蹭蹭蹭地飙升,誓要给李唐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按在地上摩擦! 这下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齐军士气如虹,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猛拍向安阳城,此刻的安阳城就像巨浪中的一叶小舟,倾覆只是迟早的事。 下午时份,徐世绩麾下的猛将单雄信率先带人攻上了城头,紧接着程咬金砸开了城门,率骑兵冲了进去,卢升麾下的薛万钧和薛万彻也从另一处城门攻入,齐军步兵潮水一般蜂拥而进。 激战了大约一个时辰,当齐军完全控制住全城的时候,太阳还是老高的,估计还半个多时辰才会下山。 高不凡和徐世绩等人策马而行,踏着遍地狼藉进入安阳城,单雄信提着一人策马而来,扔到高不凡的马前,大声禀报道:“禀齐王,此人乃魏郡太守无宝藏,躲藏在一家民居里,被末将抓住了。” 高不凡大喝一声:“好,给单将军记大功一件!” “谢齐王!”单雄信欣喜地退了下去。 这时,程咬金那货也提着两个人跑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牙眼,挺着大肚腩神气地吆喝道:“禀齐王,末将抓住两条大鱼,嘿嘿,这个是李神通,这个叫崔干,是李唐的山东道安抚副使,李神通则是山东道安抚大使,现在正副两坨屎都被俺抓住了!” 李神通和崔干禁不住直翻白眼,前者厉声骂道:“士可杀不可辱,姓程的,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本王!” 程咬金的杀猪眼一瞪,杀气腾腾地道:“都成了俺老程的阶下囚了,还敢嚣张,信不信俺喂你吃马屎!” 李神通登时气势为一弱,不敢作声了,因为这浑人说不定真做得出来。 高不凡差点失笑出声,微笑道:“程将军不得无礼,且退下吧。” 7017k 第653章 李密之困局 程咬金这才把手中的李神通和崔干扔到地上,显是故意的,把两人摔得几乎岔了气,笑嘿嘿地道:“齐王,那末将的功劳该怎么算?” “同样记大功一件。”高不凡道。 程咬金闻言喜滋溺的,心满意足地退了下去。 齐军的记功方式分别是微功、小功、中功、首功、大功和特功,单雄信首先登上城头,所以记首功,又抓住魏郡太守元宝藏,合记大功一件,而程咬金第二个入城,不过抓住了李神通和崔干,所以同样记了大功,也难怪老程志得意满的,大将军一职有着落了。 此时,李神通怒视着高不凡质问道:“齐王这是要跟我李唐开战耶?” 高不凡讶然道:“阁下何出此言?本王与李唐井水不犯河水,也无意与李唐开战。” 李神通微愕,与副手崔干对视一眼,这才愤然地道:“既然如此,齐王为何悍然纵兵攻击吾等?” 高不凡皱眉道:“尔等是何人,安敢代表李唐也?” 李神通和崔干不由暗骂高不凡无耻,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装糊涂是吧? 李神通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道:“本人乃淮安郡王李神通,唐皇亲封的左翊卫大将军,山东道安抚大使,这位乃唐国的黄门侍郎崔干大人,现任山东道安抚副使,我们已经在城头打出了唐国的旗号,难道齐王没看见?” 高不凡一脸讶然道:“有吗?本王没看见,你们看见了没?” 高不凡问左右的亲兵,他们都摇头严肃地答道:“没看见。” 李神通和崔干不由傻了眼,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高不凡面色一沉,喝道:“你们来路不明,假冒李唐的淮安郡王和黄门侍郎,试图挑起两国纷争,其心可诛,来人,且给本王押下去先打个三十军棍,然后关押起来,待本王写信问明唐皇再作定夺。” “高长卿,你……你欺人太甚了。”李神通嘴唇都在发抖,不过高不凡的亲兵们可不管那么多,一拥而上,把李神通和崔干两人押下去,扒掉裤子狠抽了三十军棍,抽得两人屁股花,皮开肉烂,直接晕死过去。 魏郡太守元宝藏看得傻了眼,这个齐王高长卿的路子也太野了吧,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这下自己恐怕有苦头吃了。然而高不凡却根本不理会他,径直策马而过,仿佛把他当成了空气。 元宝藏不禁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厉声道:“齐王难道不知,士可杀不可辱也?” 高不凡勒定马,淡道:“那本王便成全你,来人,把元宝藏就地处决。” 高大河一声得令,提刀上前便一脚把元宝藏踹翻在地,后者倾刻面色煞白,裤裆上瞬间湿了一大片,一股尿骚味也随之散发开来。 高不河不禁捂住鼻子笑骂道:“奶奶的,竟然尿裤子了,真是虚有其表。” 高不凡闻言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元宝藏守城颇有一套,而且对主上忠心耿耿,誓死不降,所以他之前才生出了招揽之心,结果发现元宝藏之所以不降是因为暗中投靠了李唐,而且李神通就在城中,根本由不得他话事了,所以高不凡招降元宝藏的心淡了许多。 不过刚才元宝藏大喊“士可杀不可辱”,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于是高不凡又有了点兴趣,所以故意试探一下,结果发现此人外强中干,实则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竟然当场尿了。 这种人才自然不是高不凡想要的,指不定一转头又投靠其他人了,所以高不凡半点兴趣都没有了,挥了挥手道:“打他三十军棍,丢到城外去吧。” 于是乎,元宝藏便被押下去打了三十军棍,然后丢到城外,再无人问津了,羞得他无地自容。 且说齐军拿下安阳县后,整个魏郡便都纳入了齐国的版图,然后继续挥师南下攻打汲郡。汲郡即是现在的鹤壁市一带,属于河南,不过隋朝时却属于河北诸郡之一,齐军只要拿下汲郡,那么整个河北便统属于齐国治下了,而且汲郡还有一个重量级的粮仓——黎阳仓。 想当初杨玄感就是在黎阳仓发动兵变的,黎阳仓中巨量的储粮给他提供了便利,而李密也在攻陷黎阳仓后开仓放粮,募得了大量的人手。现在黎阳仓中的存粮虽然消耗了过半,但也不容小视,若是能打下来,足够齐军十万人马吃一年半载了,倒是不必从国内运来,无疑能节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 所以,高不凡对黎阳仓是志在必得! 十月中旬,齐军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南下,挟大胜之威进入汲郡,先后攻克了汤阴县、内黄县、临河县和澶渊县,终于兵临黎阳仓。 负责镇守黎阳仓城的正是邴元真,得知齐军到来,邴元真如临大敌,一边整兵备战,一边派人火速赶往洛阳金墉城向李密告急。 话说这个邴元真原是瓦岗的老人,乃最早一批跟着翟让起家的,后来彻底倒向了李密,所以李密杀死了翟让兄弟后,并没有动邴元真,反而十分重用他,不过邴元真此人十分贪财,而且惯会阿谀奉承,单雄信和裴仁基等人均瞧不起他。 且说高不凡和徐世绩陈兵于黎阳仓附近,并不急于发动攻城,第二日,秦叔宝和罗士信便率着两万多人马从东郡的白马县渡过黄河,抵达黎阳仓与高不凡胜利会师了。 一下子,齐军的兵力便达到了八万人左右,把黎阳仓城围得水泄不通,吓得邴元真寝食难安。 “末将秦叔宝(罗士信,樊虎),参见齐王殿下!” 三军主帐内,众将齐聚,谋士如云,秦叔宝、罗士信和樊虎这三员虎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向高不凡行礼,就连徐世绩也禁不住露出欣赏之色。 这段时间,秦叔宝和罗士信这一路人马可谓是大放异彩,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便一路横扫,先后击败了徐圆朗和孟海公等,分别为齐国拿下来鲁郡、济北郡、东平郡、济阴郡、梁郡、谯郡和东郡,一共七个郡,这份赫赫战绩,不得不让人佩服万分,同时羡慕万分。 高不凡欣喜地道:“秦将军,罗将军,樊将军免礼,三位将军真信人也,如期抵达黎阳仓与本王会合。” 秦琼恭敬地道:“全赖齐王的威名和鸿福,末将等才幸不辱命。” 高不凡微微一笑:“秦将军谦虚了,即日起,秦琼晋升为左骁卫大将军,罗士信为右骁卫大将军,樊虎为左骁卫将军,麾下诸将士皆有封赏!” 秦琼、罗士信和樊虎三人喜形于色,连忙单膝着地跪倒,大声道:“谢齐王。” 程咬金这货羡慕不已,自己更早投靠齐王,结果叔宝和士信刚来不久便封大将军了,不过二人的功劳确实值得一个大将军。 “程咬金!”高不凡忽然叫道。 程咬金下意识地出列,大声道这:“末将在!” “即日起,任命你为右威卫大将军。”高不凡道。 程咬金大喜过望,立即像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谢齐王。” 高不凡微笑道:“都起来吧!” 秦琼站了起来,对着程咬道:“恭喜咬金!” 程咬金愕了一下,继而眼圈一红,竟然嗷嗷地哭了起来,张开双臂抱着秦叔宝道:“秦大哥,你还当俺是兄弟么?” 其实程咬金早就想跟秦叔宝和罗士信打招呼了,只是一直不太好意思,毕竟当年的他当了逃兵,愧对张将军啊。 秦琼亦有些激动,叹了口气道:“士信都跟我说了,当年的事不能全怪你,真正对不起张将军的只有我秦叔宝。” 程咬金摇头道:“不关秦大哥事,是李密太狡诈了,拿老娘来要挟秦大哥。” 罗士信皱了皱眉道:“老程,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提了,一个爷们哭哭啼啼的算什么?” 程咬金嘿嘿一笑,一边擦眼泪鼻涕道:“俺老程失态了,还望齐王恕罪。”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无妨,原来程将军也是性情中人,不过现在是议事时间,你们兄弟几人容后再聚旧情吧。” 秦叔宝三人连忙告罪退下,接着高不凡便与诸将商议如何攻打黎阳仓。 ………… 且说李密,自从得知王世充发动兵变控制了洛阳后,不惜放弃与高不凡对峙,带着人匆匆赶回洛阳,试图趁着王世充立足未稳,把洛阳城攻下来。 结果猛攻了几个月,竟然仍然未能拿下洛阳城,不得不说,王世充用兵确实有两把刷子,如此一来,李密就陷入万分被动之中了,这边没能拿下洛阳,东边的齐军却在快速地攻城掠地,步步逼近黎阳仓,而西边的李唐也从陇西腾出手来了,兵分多路跑来趁火打劫,而且进展丝毫也不比齐军慢。 就目前而言,洛阳西边的上洛郡、弘农郡和淅阳郡均落入李唐的手里了,而洛阳北边的河东诸郡也大部份被李唐吞并了,仅剩河内一郡还控制在李密手里。 所以李密现在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难免心浮意燥,这人一旦慌乱起来,即便平时再缜密也会容易出错,李密自然也不例外。 这一出错嘛,大祸就临头了! 7017k 第654章 贪得无厌 冬日的寒风凛冽,寒意透肌,天色阴沉沉的,幸好没有下雪,高不凡和徐世绩二人登上了箭楼,居高临下地观察黎阳仓城的布局。 当年由于杨玄感的邀请,高不凡曾经进过黎阳仓城,所以大致了解黎阳仓的布局,但是现在站在高处俯视下去,无而更加直观一些。 只听徐世绩有点感慨地道:“国以为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粮食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不可不察也。隋文帝杨坚的确是一名英明睿智的君主,其在位二十四载,不仅一统全国,还创造了开皇之治此等盛世,而且文帝未雨绸缪,先后建造了不少大型官仓,这座黎阳仓就是其中之一,存量近五十万石,足够十万人吃两年之久,可惜杨广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短短十来年便把文帝一手打造大好江山挥霍葬送掉了。” 高不凡亦深有感触地道:“历朝历代的开国君王无一不是雄才大略之辈,只是打江山难,守江山也不易啊。” 徐世绩若有深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长孙王妃兰心蕙质,聪慧过人,知书达礼,有母仪天下之风,小王子有她教导,想必不会差。” 高不凡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意来,数月前,无垢和线娘分别产下一子一女,不过他一直忙于征战,还有没来得及回去看望她们,这丈夫和父亲当得真是不及格,惭愧之极。 不过魏征和徐世绩等人却是彻底谈定了,之前大家都担心齐王后继无人,现在两个儿子,齐国的国祚也算是稳了,当然,王子还是越多越好,所以大家巴不得齐王能有种猪那样的效率。 这时徐世绩指着下面的黎阳仓城道:“齐王您看,这座黎阳仓城不仅有护城河和翁城,还有夹城,城内还有守军三万之众,要想强攻下来,实在太难了,即便能拿下来,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杀敌五百自损一千,太不值当了。” 高不凡点头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世绩可有破城妙法?” 徐世绩沉吟道:“属下对邴元真此人还算了解,而且有些交情,此人贪利且趋炎附势,或可以重利诱之,不过李密如今实力仍在,邴元真未必敢背叛他。” 高不凡道:“无妨,世绩尽管可以试试,正好咱们上次从宇文化及那里缴获了不少珍宝,除了赏赐给诸将士一部份外,还剩下不少。” “邴元真此人贪财而无信,有可能收了好处却不投降,属下担心会打水漂。”徐世绩直言道。 高不凡淡笑道:“其实并不打紧,若能诱使邴元真投降,自是最好的,若不能,到时破了城,本王让他吃进去多便吐多少了出来,横竖不过暂存在他那儿罢了。” 徐世绩闻言亦笑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属下便尽管一试。” 高不凡和徐世绩下了箭楼回到营中,正好有探马匆匆来报,李密派了三路人马驰援黎阳仓,这三路人马的将领分别是李文相、赵君德和张升,合计兵力三万,不容小瞧。 高不凡闻报后立即升帐,把诸将召来商议道:“今闻李密派出三员大将,兵分三路来援黎阳仓,本王欲派三将拒敌,不知哪几位将军愿意领兵出战。” “末将愿意!”罗士信第一个跳出来,击败李密给张将军报仇,这是他投诚高不凡的目的之一,自然不愿放过此等报仇雪耻的机会。 “末将愿意!”秦叔宝也跨步出列。 程咬金那货连忙站出来道:“也算俺程咬金一个!” 高不凡点头道:“好,本王便命你们三人各率一万人马迎战来敌。” 秦叔宝沉声道:“末将率五千人马足矣。” “末将也只需五千人马!”罗士信亦大声道。 程咬金嘿笑道:“俺还是要一万人马吧,稳妥点。” 高不凡微微一笑,程咬金这货表面粗豪,其实心眼儿很多,点头道:“好,三位将军立即点齐人马出发,不得有误。” 秦琼三人轰然应诺,点齐人马便兵三分路离开了黎阳仓,准备迎战李密派来的三员大将。 ………… 夜幕降临了,身穿便装的徐世绩领着两名壮汉进了黎阳仓城,这两名壮汉并没有携带兵器,而是每人挑着一担箩筐,箩筐均用麻布盖着,看样子挺沉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徐世绩等人刚进了城门,城门便立即关闭了,而护城河的吊桥也早就扯了起来,一队士兵呼啦地围上来,刀枪并出,将徐世绩他们给团团包围住。 徐世绩十分淡定,朗声道:“老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随即,邴元真顺着登城石阶走下城头,出现在徐世绩的面前。 邴元真约莫三四十岁许,长得倒是不差,方面大耳,长须飘飘,只是那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让人禁不住联想到“心术不正”这个词来。 邴元真扫了一眼两名壮汉挑着的箩筐,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呵呵笑道:“徐军师果然艺高人胆大,佩服佩服。” 徐世绩淡定地道:“世绩自问和邴将军还算有点交情,这次是以私人身份进城拜访,邴将军应该不至于留难世绩吧?” 邴元真呵呵一笑道:“这个自然了,俺邴元真虽然名气不及世绩,但好歹也是个人物,更何况与世绩还是好友,又岂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你们都退开吧。” 邴元真使了个眼色,围住徐世绩的士兵纷纷收起兵器后退开去,区区三个人,邴元真自然不担心对方能闹得出什么风浪来,而且四周都是弓箭手,徐世绩敢轻举妄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徐世绩微微一笑,举步走到邴元真面前,后者下意识地摸了摸刀柄,旁边几名亲兵也是一脸戒备的样子。 徐世绩哂然一笑道:“邴将军,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既然进来了,为何不请世绩到府里聚一聚旧?” 邴元真点了点头道:“请!”说完转身而行,始终和徐世绩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徐世绩跟着邴元真到了住处门外,两名挑箩筐的壮汉便被拦住了。邴元真皮笑肉不笑地道:“世绩啊,咱们虽然有过交情,但现在是敌非友,所以你也别怪老邴我过于小心。” 徐世绩微笑道:“箩筐里装的只是一些土特产,老邴要是不放心,大可以亲自检查一下。” 邴元真心中一动,绕过徐世绩走到一名壮汉旁边,掀开盖着的麻布一看,顿时眼睛都瞪圆了,吞了吞口水,把麻布重新盖严实,笑道:“世绩你也太客气了,来看俺老邴还带什么手信,里面请!” 邴元真明显热情了许多,把徐世绩请了进屋,又吩咐心腹把壮汉挑着的两担箩筐接过挑往宅子后面。 且说邴元真和徐世绩二人在客厅中坐落,彼此客套了几句,邴元真便眼珠一转道:“世绩此番进城,不会只是跟俺聚旧那么简单吧?” 徐世绩淡然一笑道:“既然老邴你问起,世绩便直说了,我奉了齐王之命,前来招降老邴你,老邴若肯开城献降,齐王必不会待薄。” 邴元真心中冷笑一声,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果然不出俺所料啊,故作为难地道:“谢谢齐王的抬爱,不过世绩啊,不是俺不给你和齐王的面子,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魏公对俺邴元真信重有加,委以重任,俺又岂能背叛魏公,辜负他的信任呢?俺邴元真并非不忠不义之辈,此事请恕俺万万不能答应。” “呸,你邴元真若真是忠义之辈,为何要收下那两担箩筐的金银财宝?”徐世绩禁不住暗暗鄙夷,不过表面还是肃然起敬道:“老邴对魏公一片赤胆忠心,着实令人佩服,不过有道是识事务者为俊杰,如今齐王一统河北,横扫山东,麾下兵强马壮,挟雷霆之威而来,老邴自问抵挡得住吗?” 邴元真皮笑肉不笑地道:“齐王固然厉害,但我这黎阳仓要是那么好打,世绩现在也就不必进城来了。” 徐世绩淡然道:“那是齐王心善,不忍见到生灵漆炭,安阳县中守军两万,元宝藏勾结李唐拼死抵抗,还不是不足一月便被我齐军大破,如果齐王下定决心强攻,世绩敢断言,黎阳仓抵挡不了一个半月时间。” 邴元真面色微变,默不作声。 徐世绩继续道:“李密看似势大,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先是跟宇文化及恶斗数月,损失惨重,接着又在跟窦建德的激战中损失了几员大将,紧接着在洺水被齐王击败,损失了两万精兵。如今李密久攻洛阳不下,人困马乏,四面楚歌,败亡只是迟早的事,老邴你还是趁早选定后路为宜,若齐王下令发动强攻,到时你想投诚都迟了。” 邴元真面色变幻不定,徐世绩绩说的都是实话,李密虽然战胜了宇文化及和窦建德,实际没有捞到多少好处,反而损兵折将,而便宜都让高齐占尽了,而如今李密又未能拿下洛阳,事实上已经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邴元真瞥了徐世绩一眼,忽然笑道:“世绩啊,既然是私下聚旧,咱们今晚就不谈公事了,来来来,俺已经命人准备好酒席了,今晚一醉方休,对了,那些土特产很对俺胃口,下次能不能给俺多带一些?” 徐世绩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微笑道:“一定一定!” 邴元真暗喜,心想,老子先不明确表态,暂时用拖字诀稳住高齐,待局势明朗了再作打算,魏公到底能不能拿下洛阳,估计年底前就前分晓了,现在模棱两可两头吃无疑是最明智的,若是魏公拿下了洛阳,老子就继续坚守不降,白得高齐的大批金银财宝,嘿嘿! 7017k 第655章 王世充的如意算盘(上) 饮宴完毕,徐世绩当晚便出城回到营地,刚进了辕门,高不凡便派人来召见他了,不由心中微暖,现在已经过了四更天,很快就要天亮了,齐王竟然没睡,显然是在等自己,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徐世绩连忙赶到帅帐,此时帐内还亮着灯,火炉内炭火熊熊,高不凡正站在沙盘前沉思,而且精神奕奕的,似乎并无困意。 “末将参见齐王!”徐世绩行前施礼道。 “不必多礼。”高不凡连忙招了招手道:“外面很冷,世绩过来这里坐吧。” 高不凡在茶几旁坐下,顺手给徐世绩斟了一杯温热的黄酒,后者也不矫情,直接在茶几的另一则坐下,并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高不凡把火炉往徐世绩跟前挪了挪道:“世绩辛苦了,结果如何?” 徐世绩眼神微暖,喝了口温酒道:“邴元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过却暗示给他送去更多的财物。”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还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不过既然没有拒绝,那应该是有戏的。”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邴元真无非是想用拖字诀暂时稳住咱们而已,不过,只要秦叔宝和罗士信他们能把李密的援兵击败,想必让能邴元真认清现实,到时投降的可能还是挺大的。” 高不凡对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三员虎将还是很有信心的,击败李密的三支援兵应该不在话下,闻言淡笑道:“那倒不妨再给邴元真送点好处。” 钱财只是身外物而已,相比之下,高不凡更看重麾下将士的性命,倘若花些财宝便可避免数以万计的死伤,绝对千值万值了。 徐世绩点了点头,冷冷地道:“邴元真若不识好歹,继续得寸进尺,属下必然亲手斩下其人头。” ………… 秦琼果然没有让高不凡失望,仅五天之后,第一份捷报就传回来了。秦琼与李文相所率的一万瓦岗军在汲县西南边遭遇,激战半天,破之,斩杀五百余人,俘获过千,李文相引兵退回河内郡境内。 又隔一日,程咬金也派快马送回了捷报,他在隋兴县东北遭遇了魏将赵君德,双方激战数日,终于大破之,赵君德仅率残兵数千逃回河内郡。 至此,李密派来的两路援军均遭挫败,唯独罗士信陷入了苦战,他的对手是魏将张升,此人虽然名声不显,不过却颇有两把刷子,得知罗士信勇猛,便提前利用地形修筑防御工事,等候罗士信主动来攻。 罗士信勇则勇矣,不过却是少谋之人,再加上兵力只有五千,久攻张升的营地不下,反而损失了部份兵马,陷入被动当中,幸好,秦叔宝闻讯及时率军来援,两军前后及击,终于一举攻破了张升的阵地。 罗士信这小子憋了一肚子火气,破阵后亲率骑兵大开杀戒。张升本想率残兵逃回河内郡的,岂料罗士信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临清关前,最后把他给一枪刺死于马下。 就这样,李密派来驰援黎阳仓的三路人马都折戟沉沙了,李文相和赵君德二人召集起残兵,合计一万二千余人,驻扎在临清关固守,不敢再踏入汲郡半步了,没办法,张须陀昔日手下的三虎将实在太猛,他们哪里是对手,能守住临清关就不错了。 前文便提到过这个座监清关,两面靠山,一面临河,当年杨玄感在黎阳仓起兵造反,就是被高不凡和杨青若挡在了临清关前,最后不得不改道而行的。 秦叔宝他们的任务是阻挡李密的援军救援黎阳仓,所以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他们只是驻扎在临清关前,等候齐王高不凡的进一步命令。 而此刻的黎阳仓城外,齐军的大营中,高不凡却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王君度。 这位王君度是王世充众多的侄子之一,年约二十许岁,生得风度翩翩,而且谈吐十分得体,让人禁不住心生好感,不过模样跟王世充却一点也不相似,而且眼睛的颜色也很正常,由此可见,王世充在王家的确是个“野种”。 这时,只见王君度让随从把十只箱子打开,顿时有珠光宝气破匣而出,在场一众齐军将领不由纷纷则目,下意识地发出一阵惊叹声。 原来这十只箱子中竟有三只装满了金锭,三只装满了银锭,两只装满了珍珠,两只装满了玛瑙和玉器,啧啧,端的是大手笔,连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微微动容了。 王君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哪里的财宝比东都的库房丰富了,即便是京师长安也比不得,不过,当王君度发现高不凡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些财宝丝毫也不动心,立即收起了得意之色,变得谨慎起来,恭敬地道:“这些是郑王命君度给齐王带来的见面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齐王不要嫌少。” 郑王即是王世充,自从发动兵变干翻了其他竞争对手后,王世充在洛阳中独揽大权,逼迫越王杨侗退居幕后,并且封他为郑王。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说来好笑,自己这边给邴元真送“土特产”,结果那边王世充却派人来给自己“土特产”,而且出手之阔绰,实在令他这个齐王汗颜,淡淡地道:“王世充太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本王本不应该收这份礼的,但念及这是东都库房中的财宝,那本王便替皇后娘娘收下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王君度面色微变,高不凡直呼自己叔父之名,潜台词是不承认自己叔父郑王的身份了,而且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友好,完了,莫非这次是送羊入虎口了? 王君度强自镇定,陪笑道:“齐王真会说笑,对了,郑王还命君度捎来了二位美人。”说完拍了拍掌。 很快,两名千娇百媚的少女便被领了进来,含羞带怯的,的确十分可人,而且身材婀娜,纤腰丰臀,摇曳生姿,对着高不凡盈盈一福道:“芍药(蔷薇)见过齐王殿下。” 娇声沥沥,婉转动听,甚是勾人。 “郑王真是有心了,盛情难却,那本王就收下了,来人,把这对美人给本王送到寝帐内。”高不凡笑吟吟地道。 王君度闻言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高长卿虽然不好财,不过却十分好色,既然如此,那就更好办了,自己送来的这两名女子都是经过调教,深谙房中之术,只要尝过滋味,定能让高长卿欲罢不能,嘿嘿。 高不凡瞥了王君度道:“郑王派你来见本王所为何事,不会是仅仅为了送礼吧?” 王君度恭敬地道:“齐王殿下擒杀弑君逆贼宇文化及,天下万人敬仰,郑王也是佩服不矣,将此事禀知皇上,皇上亦痛哭涕零,直呼皇爷爷大仇得报,齐王实乃大隋之忠臣良将也!” 王君度口中的皇上指的自然是越王杨侗了,杨侗目前虽然只是王世充的傀儡,但名义上王世充还是奉他为皇帝,奉死鬼杨广为太上皇。 此时王君度又续道:“郑王和齐王均志在尊隋,不像李渊和李密此等反贼,所以郑王觉得,应该和齐王联合起来,打败李密和李渊这种反贼,不知齐王意下如何呢?”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敢情王世充是想和齐王结盟,合力对付李密和李渊,这如意算盘倒是拨得够响的。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哦,不知郑王打算如何联合?” 7017k 第570章 争夺河阳仓(下) 飞天雷的威力确实吓人,关键是这玩意爆炸时还发出巨大的响声,黑烟滚滚,就好像引动天雷来助阵似的,饶是骁勇善战的唐军也倾刻被炸懵了,一时间惊惶不安,而且疑神疑鬼,止步不前。 齐军趁机重新稳住了阵脚,秦叔宝等人正准备率骑兵来个反冲锋,把唐军杀个片甲不留,卢升竟然出人意料的下令全军后撤了。 正所谓军令如山,秦叔宝等人虽有异议,但也只能依令后撤,往温县的方向退去。 李世民本来还担心齐军会趁机反击的,待见到齐军竟然选择了后撤,不由大喜过望,看来这个卢升终究是太年轻了些,竟然放弃了反击的大好时机,估计是胆量不够啊,真是天助我也! 追! 李世民一声令,引兵直追,齐军且战且退,侯君集和刘弘基率骑兵不断地骚扰厮咬,试图把齐军的阵脚打乱,但是齐军有秦叔宝和罗士信两名猛将负责断后,然后程咬金、单雄伟、薛万钧、薛万彻又护住两翼,守得密不透风,所以并没有让唐军占到多少便宜。 这个时候,李世民既无奈又疑惑,还有点怀疑卢升的意图了,齐军撤退时章法有度,显得游刃有余,意味着一直没有使出全力,那么卢升为什么要撤退?莫非其中有陷阱? 念及此,李世民顿时变得谨慎起来,倒是不敢追得那么急了,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往四面八方打探,以免中了对方的陷阱。 如此一来,卢升倒是终于松了口气,得以不急不缓地撤到温县境内,然后背城扎营,静候唐军来攻。 正如李世民所料,卢升是故意撤退的,不过却不是故设陷阱,而是根据高不凡来信的授意所作出的安排。本来,卢升是打算拼尽全力夺下河阳仓的,但是高不凡却在来信中命令他放弃河阳仓,尽管高不凡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卢升还是坚决执行了高不凡的命令。 ……………… 洛水北岸,深沉的夜色笼罩着金墉城,也笼罩着王世充的军营,不过此时的金墉城中乌灯黑火,死气沉沉,而王世充的军营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话说王世充那日在北邙山南麓下击败了李密之后,不仅李密麾下的部将纷纷投降,就连洛阳附近的州县也相继献降了,王世充的实力随即急剧膨胀,麾下兵力暴涨到六七万,一下子翻了一倍有余。 于是乎,王世充派了部份人马留守虎牢关和洛口仓,然后便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至金墉城下,准备趁李密病,要李密的命! 李密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多年来雄踞中原,叱咤风云,连张须陀这尊无敌战神也败亡在他之手,确实有傲视群雄的本钱。所以,李密虽然日前在邙山下败给了王世充,但自问只是一时大意罢了,并非王世充有多么的高明,而且,李密现在困守孤城,也急需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否则迟早玩完,所以他孤注一掷,整兵出城与王世充再战。 嘿,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邪门,或者说李密真的气数尽了,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缝,两军刚刚开打,武功高强的李密竟然被流矢射伤了一目,只得急逃入城中保命,并命人紧闭城门,竟将两万魏军留在了城外置之不顾,被王世充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这些魏兵全部弃械投降,就连李密的心腹蔡建德也在混战中阵亡了。 如此一来,李密就真的玩完了,城中只剩下一万兵力不到,再难兴得起风浪来,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且说王世充收编了降兵,又得了近万人手,正是人逢喜精神爽,竟下令大摆宴席,犒劳三军,金墉城外彻底灯火通明,酒肉飘香,气得城中的李密咬牙切齿,差点吐血。 眼下四更天已过,郑军的大营还是热闹非凡,不过中军帅帐内却出奇的安静,只见王世充浑身披挂,怀中抱刀闭目养神,敢情这位根本没有喝酒,而是枕戈待旦。 原来王世充大摆宴席只是个假象,实则外松内紧,目的不过是想诱使李密出城偷营,然后他好顺势来个斩草除根罢了。 不得不说,王世充这家伙的确十分狡猾,李密若真的出城偷营,只怕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时,有三人掀帐而入,正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以及堂兄王辩,还有侄子王仁则,这三人均是精神奕奕,显然都没有喝酒。 “阿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李密估计是不会偷营了!”王玄恕走到王世充身边道。 王世充微微睁开眼睛,瞪了王玄恕一眼,教训道:“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沉得住气,李密本来为人缜密,就是因为沉不住气,所以被为父击败了,此时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你咋知道李密就不会出城偷营?” 王玄恕被老子的森冷的眼神一瞪,顿时吓得差点腿软了,连忙道:“孩儿错了,孩儿这就回去继续监视。” 王世充此时心情正好,要是平时,说不定会唾王玄恕一口,这时只是挥了挥手淡道:“去吧,盯紧点,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有个闪失,提上你的脑袋来见我!” 王玄恕连忙应是,然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帐,对这位父亲的变态,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王世充对儿子近乎变态的严格,但对堂兄弟和侄子辈却相对宽容,站起来问道:“仁则,河内郡如今是什么情况?” 王仁侧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无比,笑嘻嘻地道:“正如叔父伱所料,李唐和高齐为了争夺河阳仓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 王世充阴笑道:“怎么个你死我活法?” 王仁则深知自己这个叔父就好这一口,设计阴别人,然后享受别人中计后的快意,别人的下场越惨,他就越满足,所以他便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有多惨烈描述得多惨烈,搞得李唐和高齐好像都死伤了几十万人似的。 “嘿嘿……河阳仓在李唐和高齐的激烈争夺下数度易手,据咱们的探子回报,河阳仓的城门都因此被毁去了,大火还差点把粮仓给烧毁了,李唐和高齐的士兵尸体几乎把护城河给填平了,真不是一般的惨烈呀!” 王世充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可都是他的杰作啊,把高齐和李唐这两大势力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这天下除了我王世充,还有哪个能做到? 在拍马屁方面,王仁则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到王世充如此高兴,于是更加起劲了,不屑地道:“都说高长卿和李世民是人中龙凤吗?但在侄儿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罢了,给叔父你提鞋都不配啊!” 王世充心中舒坦,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讲,高长卿和李世民还是十分了得的,你小子也甭故意抬举本王,继续说,后来如何了?” “后来李世民亲自赶到河阳仓,高齐的中南道行军总管卢升也赶到了,双方在在河阳仓城外大战了两天两夜,杀得尸横遍野,最后齐军不敌,退往温县去了,李世民正率兵追杀呢!”王仁则道。 王世充目光一闪,问道:“那现在河阳仓还有多少唐军留守?” 王仁则阴笑道:“据咱们的探子回报,大概也就五千兵力。” 王世充暗喜,沉吟了片刻,问道:“徐世绩现在可有动静,还是驻扎在虎牢关外吗?” 一直没出声的王辩答道:“属下正要禀报郑王,刚刚收到虎牢关送来的消息,徐世绩昨日下午忽然率军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内郡境内,估计是要赶去支援卢升。” 王世充闻言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第三更要晚一点 (本章完) 第656章 王世充的如意算盘(中) 王君度故意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事关重大,还请齐王屏退左右,君度再向齐王您细禀。” 高不凡有点好笑,竟然情不自禁地想到后世那些电信诈骗犯,第一时间也是要求受害人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免得受到外界干扰,导致行骗失败,此时的王君度就像极了一个电信诈骗犯,不过高不凡还是依言把众将士屏退,只留下杜如晦、长孙无忌和徐世绩三人。 王君度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不过他也识趣,并没有进一步要求把杜如晦他们也屏退,清了清嗓子道:“想必齐王也很清楚,李密虽然号称拥兵百万,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实际兵力也就三十万左右,先是与宇文化及火拼,损失了数万精锐,接着又与窦建德大战于邯郸城下,又折了几员大将和过万精锐,最后更是败于齐王之手,就连麾下猛将单雄信也投靠了齐王。如今李密猛攻洛阳城数月不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正是彻底击败他的大好时机,所以郑王打算主动出击,攻打偃师,夺回洛口仓,还望齐王能配合行动,出兵攻打河内郡,令到李密首尾不能相顾,最后必能一举大破之。” 徐世绩哂笑道:“既然李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王世充为何不自己趁机将其击溃,反而谋求与齐王联合呢?” 王君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道:“徐将军有所不知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李密虽然连遭重挫,但是麾下兵力仍然逾十万之众,光靠洛阳城中的兵马,要击败李密还是力有不逮的。” 长孙无忌趁机问道:“洛阳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王君度登时露出为难之色,一副欲言犹止的表情。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此乃军事机密,无忌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继而歉然道:“齐王所言极是,属下的确鲁莽了。” 王君度眼珠一转,咬了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道:“郑王是诚心与齐王联合的,为表诚意,君度也交个底吧,不瞒齐王你说,如今洛阳城中的兵马已经不足三万了,前有李密大军压境,后有李唐虎视眈眈,情况岌岌可危,否则郑王也不会急于向齐王您求助的。” 杜如晦、长孙无忌和徐世绩三人均露出了思索之色,显然在考量王君度这番话的可信度。 高不凡则“满意”地点了点道:“难得君度坦诚相告,如此看来,洛阳的情况的确十分不乐观。” 王君度连忙诚恳地道:“李密当初跟随杨玄感造反,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贼,而李渊一开始虽然打着志在尊隋的旗号,拥立代王为帝,但数月前便废帝自立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有郑王是真心想光复隋室的,对大隋的一片忠心,天地日月可鉴。郑王与齐王您可谓是志同道合,大道不孤也,所以,还望齐王对洛阳伸出援手,拯救皇上,拯救隋室江山,待剿灭了李密之后,郑王必大开洛阳之门,迎接齐王到东都共同辅政,共襄光复大隋江山之盛事。” 长孙无忌的眼底中均闪过一丝讥讽,而徐世绩更是暗自嗤之以鼻,王世充之所以没有废帝自立,那是因为暂时没有李渊的实力,至于所谓的剿灭了李密之后,大开城门欢迎齐王入城共同辅政,更是一张空头支票,骗人的鬼话而已。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瞥了王君度一眼,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脸皮够厚,明明是厚颜无耻,明明是胡说八道,却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能露出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牛比! 王君度用殷切而诚恳的眼神看着高不凡,显然在等候他的答复,不过高不凡也毫不含糊,点了点头慨然道:“郑王对大隋赤胆忠心,实乃人臣之锴模也,本王佩服万分,断然不可能对洛阳见危不救的。” 王君度立即感激涕零地道:“齐王英明啊。” 高不凡却马上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本王麾下的兵力也是捉襟见肘,短时间内只怕不能出兵河内郡,至少也得攻破黎阳仓之后吧。” 王君度显然也深知自己刚才那番鬼话是不可能忽悠到高不凡的,因为无论是自己叔父王世充,抑或是高长卿,均没有半点要光复大隋之心,所谓的“尊隋”,只是暂时用来遮羞的幌子罢了,所以王君度十分明白,没有实际好处,高不凡是不可能出兵协助的,于是眼珠一转道:“郑王的意思是,只要剿灭了李密,河内郡和河阳仓尽归齐王。” 高不凡目光一闪,吐出五个字:“加上荥阳郡。” 王君度面色微变,高不凡这是狮子大开口啊,荥阳郡就在河南郡的东边,乃洛阳的东大门,而虎牢关也在荥阳郡境内,若把荥阳郡给了高齐,无疑于让人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更何况荥阳郡土地肥沃,是主要的粮食产区,高齐若把荥阳君拿走了,无疑于在东都身上割去一块肉。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也知道此事你本人作不了主,不如先回去请示一下郑王,本王等你便是。” 王君度面色变幻不定,最后竟咬了咬牙道:“不必了,出发来这里之前,郑王已许君度临机决事之权。”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看来王世充对自己这个侄子十分信任啊,微笑道:“如此说来,君度是同意本王的要求了?” 王君度苦笑道:“君度倒是想反对,但是实力不允许啊,只能面对现实了。”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王君度拱了拱手道:“君度可以答应齐王的条件,事成之后荥阳郡归齐王,但不包括虎牢关,虎牢关乎东都的安危,还望齐王理解。” 高不凡闻言笑了笑,点头道:“也罢,正所谓时危见臣节,板荡识诚臣。郑王对大隋一片赤胆忠心,本王又岂能见死不救呢,本王这便下令调集人手,争取在十天内出兵河内郡。” 王君度暗喜,深深一揖道:“感谢齐王深明大义,事不宜迟,君度这便赶回洛阳禀明皇上和郑王。” 高不凡摆手道:“倒也不必急在一时,君度一路上舟车劳顿,本王岂能不招待一番,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无忌,命人准备酒席,本王要给君度接风洗尘。” 王君度心中一动,恭敬地施礼道:“谢齐王赐席,君度却之不恭。” 接着,高不凡便命人把王君度一行人带下去休息沐浴一番。 待王君度离开了大帐后,高不凡便问道:“洛阳城中只剩三万兵力不到了,你们觉得有几成可信度?” 徐世绩摇头道:“王世充此人凶残而狡诈,这个王君度也是腹黑皮厚,一成也不能信,洛阳城中的兵力绝对比三万多。” “而且会多很多,说不定有五六万,甚至六七万。”长孙无忌补充道。 高不凡点头道:“跟我预计的差不多,王世充用兵还是颇有两把刷子的,着实小瞧不得。” 杜如晦三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王世充当初剿灭刘元进,消灭格谦,击败无上王卢明月,显然不可能纯靠运气,而且此人狡诈阴损,胆识也过人,是一名敢打敢战,而且经验丰富的沙场老手,虽然去年败于李密之手,龟缩在洛阳城中不敢出头,但如果谁若小瞧他,把他当成缩头乌龟,只怕转眼间就要倒大霉了。 要知道王世充可不是什么缩头乌龟,而是一条毒蛇,这不,躲在洛阳城中装了一年多孙子的他终于逮着机会了,此刻正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准备反噬李密一口呢,李密若是被咬中,嘿嘿,不死也得脱层皮! 杜如晦神情严肃地道:“王世充此人狡诈而无信,齐王跟他合作可要小心谨慎,需提防他随时反咬一口。”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道:“那就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敲掉他的毒牙如何?” 四人相视一笑,密密地计议起来。 7017k 第657章 王世充的如意算盘(下) 高不凡把接风宴安排在晚上,吃完后自然是要留王君度过夜的,且说高不凡满身酒气地回到寝帐,在外面站岗的亲卫连忙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高不凡点了点头,撩起帐帘便走了进去,亲兵们眼神暧昧地对视了一眼,嘿,齐王殿下今晚估计有得忙了。 眼下已经是冬月中旬了,天气寒冷,不过寝帐内燃着篝火,倒是暖意融融,王君度送来的两位美人见到高不凡进来,立即眼前一亮,跪伏行礼道:“拜见齐王殿下。” 这两女不愧是经过特殊调教的,跪姿优雅而动人。 高不凡目光一扫而过,点了点头道:“起来吧,地上冷,仔细着凉了,以后不必再行跪礼。” “谢齐王殿下。”两女款款地站起来,偷偷对视一眼,内心窃喜,尽管她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歌姬,而且是带着特殊任务来的,但如果目标是个年轻英俊,而且温柔体贴的男子,无疑是相当幸运的,毕竟比侍候那些浑身暮气的老家伙,又或者野兽一般的鲁男子要强多了,就是不知这个齐王有没有变态的特殊癖好,如果没有,那就更完美了。 高不凡很自然地走到火塘前,拿起火钳往里加了几根木柴,两女急忙上前,其中一人从高不凡手中接过火钳,诚惶诚恐地道:“这是下人该做的事,怎能由齐王你来做呢?” “是啊,以后便由奴婢二人服侍王爷吧。”另一名美人一边替高不凡解下披风,一边娇声软语地道。 高不凡微笑问:“你叫蔷薇?” 抱着披风的美人羞涩地轻笑一声道:“齐王弄错了,奴婢是芍药,她才是蔷薇。”说完双眼灵动地瞄了一下拿火钳的那位美人。 高不凡伸手勾住芍药下巴捏了捏道:“本王看你们二人颇有几分相似,莫非是孪生子?” 芍药羞答答地摇了摇头,蔷薇则娇笑道:“奴婢和芍药虽然不是孪生的,却也是亲姐妹,我是姐姐,她是妹妹,我长她两岁呢。”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看着有几分相似,你们是哪里人?” 蔷薇答道:“我们是江都吴县人氏,家里太穷,过不下去了,刚好那会郑王府里收人,阿父便把我们卖到郑王府去了,现在郑王又把我们姐妹送来侍候齐王您了。” “如此说来,你们姐妹俩倒也是人间苦命人啊!”高不凡叹息一声道:“蔷薇和芍药太过风尘艳俗了些,以后你们就改名叫轻风和明月吧。” 蔷薇和芍药对视一眼,盈盈福了一礼,娇声道:“谢齐王赐名。” 高不凡伸了个懒腰道:“本王浑身酒臭,去弄些热水来服侍本王沐浴更衣吧。” 很快,热水便准备好,盛在一只大号的浴桶之中,二女把一面折叠屏风打开,将浴桶围住,这才娇声道:“热水准备好了,请齐王沐浴。” 高不凡走了过来,坦然地张开双手接受二女的服侍。 第二日,王君度前来向高不凡辞行,后者直到日上三竿才接见他,而且是在寝帐内接见的,轻风和明月站在一边侍候,看上去容光焕发,娇艳欲滴,就好像刚经过雨水滋润的两朵海棠花似的。 王君度一见便心中有数了,不动声色地向高不凡告辞,而后者客套挽留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王君度走出了齐军的军营,立即带着手下快马加鞭赶回洛阳,直入郑王府向王世充禀报。 王世充一见王君度,立即便急不可耐地问:“君度,情况如何?高长卿可答应与本王联手了?” 王君度笑吟吟地道:“恭喜叔父,君度幸不辱命。” 其实王世充见王君度空手归来,便猜到大概率事成了,此时听到王君度亲口承认,不禁喜上眉梢:“太好了,辛苦君度贤侄了,现在就看仁则那边能不能办成了。” 王世充口中的仁则即是王仁则,同样是他的侄子之一。其实在更早之前,王世充便派了王仁则去长安见了李渊了,正如杜如晦所料,王世充狡诈而无信,怎么可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呢,一方面跟高不凡联合,另一方则跟李唐暗通款曲。 不得不说,能混到现在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均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枭雄人物。 王君度微笑道:“仁则的能力比君度只强不弱,肯定能成事的,叔父不用担心。” 王世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问道:“高长卿开了什么条件?” 王君度如实道:“高长卿要加上荥阳郡,君度自作主张答应他了,不过前提是虎牢关必须由咱们来控制。” 王世充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厉光,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高长卿这小子胃口大,一个河内郡肯定满足不了他,不过暂时答应他也无妨,横坚只是一纸承诺而已,对我王世充来说屁都不是,等消灭了李密,本王定让高长卿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对了,那些财宝和美女,高长卿可都收下了?” 王君度被王世充锐利的目光盯着,竟然有点头皮发麻,连忙道:“都收下了,不过高长卿对财宝似乎不太感兴趣,倒是更喜欢美女,当晚便把蔷薇和芍药宠幸了,显然是个好色之徒。” 王世充目光一闪道:“当真?” 王君度点头道:“假不了,侄儿那日离开告辞,高长卿接见了侄儿,蔷薇芍药都在旁边侍候,十分之得宠,而且都开了眉,已非处子之身了。” 王世充闻言才放下心,嘿笑道:“高长卿既然是个好色之徒,那就好办,之前本王送了冰姬给他,这小子当时收下了,结果后来本王打听才得知,原来他一转头就把冰姬送给了心腹杜如晦了。” 王君度不由微愕,冰姬他也见过,容貌和身材都是极品,连自己的堂兄王玄应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的,高长卿竟然转头就送给手下。 “既然如此,莫非高长卿的好色是装出来的假像?”王君度惊讶地看着王世充。 王世充一对碧眼闪烁不定,犹豫道:“也不尽然,冰姬毕竟是胡人,长相或许不对高长卿的胃口。” 王君度点了点头,这也是有可能的,金发碧眼的胡人向来受鄙视,自己这位便宜叔父就是胡人血统,即便坐到江都通守这位置上,照样遭到同僚的白眼, 嘿,不说别人了,如果王世充不是混得风生水起,官越当越大,估计王君度自己也会鄙视这个“野种”叔父。 说来倒是巧,王世充和王君度叔侄二人正说着话,下人便进来禀报道:“王爷,六郎回来了。” 六郎即是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竟然跟王君度前后脚回到洛阳。 王世充一喜,连忙命带走来,很快,一名青年便风尘仆仆地进来了,相貌倒是没有王君度俊秀,但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家伙,时刻挂着一张笑脸,进门便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抱着王世充的大腿道:“侄儿拜叔父,可想死叔父您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王仁侧可谓是深得王世充的真传,当初王世充就是杨广的忠实舔狗,每次上朝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杨广的靴子。 王世充笑骂道:“起来吧,若把事情办成了,本王调过来叫你祖宗都行,若把事情办砸了,你小子别说抱大腿,给本王舔脚底也饶你不得。” 王仁则站起来笑嘻嘻地道:“托叔父您的福,侄儿幸不辱命,李渊那老贼答应了,不过除了河内郡,他还想要弘农郡。” 王世充狞笑道:“李渊这老狐狸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干脆我这座洛阳城也给他得了!” 王仁则一拍额头道:“原来叔父不乐意啊,侄儿已经答应了他,咋办?” 王世充阴恻恻地道:“暂时答应他也无妨,嘿嘿,河内郡李渊想要,高长卿也想要,那就让他们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吧,等他们争够抢够了,本王再拿回来。” 王仁则嘿嘿一笑,恭维道:“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有郑王一计灭三霸。” 王世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纠正道:“灭三霸很难,两霸应该差不多。” 王君度和王仁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哪两霸?除了李密之外,还有一霸是高齐,还是李唐?” 王世充阴阴一笑道:“现在还不知道,到时自会见分晓。” ------题外话------ 好可怕,以后只能写和尚文了。这紧箍咒也念得太紧了吧,愣是删得汤水都不剩才能过审。什么世道。 7017k 第658章 刚愎自用 金墉城位于洛阳城以东约莫三十里的地方,距离很近,金鼓皆可相闻,不过洛阳城横跨洛水两岸,河流穿城而过,而金墉城则建在洛水的北岸,北依邙山,南面洛河,乃汉魏故城,是用作屯兵的地方。这两年,李密特意重修了这座故城,将麾下大军主力驻扎于此,并将金墉城定为魏国的都城,年号永平。 眼下已经是冬月下旬了,刚下过一场小雪,气温很冷,洛水上北风呼啸,侵饥蚀骨。此刻,李密正披头散发站在洛水之畔,任由凛冽的北风吹动他的乱发,神情悲切,目含泪光,状若疯颠地大声念着一篇祭文,声音抑扬顿挫,感情真切,念到动情之处,更是涕泪横流。 原来就在数天之前,房彦藻死了,死在了叛将王德仁之手,李密此刻正在悼念他! 房彦藻是李密最重要的谋臣,从杨玄感造反那时起,便在李密的麾下办事了,堪称李密的左臂右膀,甚至称之为李密的影子也不为过,难怪李密此刻会如此悲痛欲绝的。 王伯当和蔡建德二人默默地站在李密的身后,既伤感又动容,他们是李密的心腹部下,跟着李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魏公如此失态,去年柴孝和失足落水淹死了,魏公虽然也在黄河边上朗诵祭文哀悼,却没有像现在这般披头散发,声泪俱下。 这个时候,王伯当竟禁不住想,若哪天自己战死了,魏公也能像这般哀悼自己,自己就算死十次百次都值了。 “……呜呼哀哉!尚飨!” 此时,李密终于把祭文念完了,含着热泪将那篇悼词丢到火盆中烧掉,一边道:“孝朗(表字),你我相交于未微之时,相扶于患难之中,虽名为主从,实际情如兄弟,如今大业未酬,贤弟却先我而去,为兄情何以堪,悲不自胜,惟来日以叛贼王德仁之首级,告慰贤弟在天之灵。” 李密话音刚下,那只火盆竟然察的一声轻响,裂成了两半,平地突来一阵旋风,将里面烧剩的纸灰卷起,越飘越高,直上天际,然后碎成飞灰飘散了。 王伯当和蔡建德二人面色微变,在场的瓦岗军士兵皆面露惧意,祭奠用的火盆竟然被烧裂开了,这可以不吉之兆啊,再联想到近日诸事不顺,魏公麾下连番损兵折将,大家不由都惴惴不安起来。 李密眼中亦禁不住闪过一丝惧意,不过马上又对着天空大声疾呼道:“孝朗,你听到了?一定是你听到了,你的英灵如今就在天上看着为兄是不是?那便请贤弟在天之灵庇佑为兄,击败王世充,大破洛阳!” 李密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一边侧耳倾听,然后又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听到了房彦藻的回应似的。一众瓦岗军又惊又疑,又敬又惧,均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空中,并且侧耳倾听,只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李密和房彦藻的“英灵”交流了片刻,这才依依不舍地向着空中挥手作别,转身默默地往金墉城的城门走去,王伯当和蔡建德对视一眼,连忙跟随左右,那些士兵也赶紧熘了,生恐被房彦藻的鬼魂缠上似的。 洛水悠悠,北风凛冽,河边的香烛还在燃烧着,果品糕点摆满了一地,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两只乌鸦,落在祭品上大肆啄食,还不时呱呱地怪叫几声,凄厉而诡异,吓得那些士兵熘得更快了。 李密的心头莫名的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刚才那番装神弄鬼的表演只是安抚众人罢了,骗得了头脑简单的士兵们,却骗不了他自己。 前几年自己顺风顺水的,声威越来越盛,可是自打今年以来,诸事不顺,一直拿不下洛阳,还连连损兵折将,就连最得力的两名谋士都先后遭遇了不测,难道天命真不在李密吗? 那么天命在哪?李唐?高齐?亦或是王郑? 李密面色阴沉,暗自捏紧了拳头,默念道:“杨花落李花开,李氏当为天子,天命定在我李密。” 李密回到金墉城沐浴更衣,梳洗收拾,然后来到殿中召见麾下一众文武大臣。 此时的李密虽然没有宣布称帝,但都城有了,年号也有了,而且还按照朝廷的那套分封了百官,所以李密其实也算是无冕之皇了。 李密长得额锐角方,线条硬朗,一对眸子黑白分明,极具威仪,这时仿佛已经从痛失国士的哀伤中走出来,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大臣们见了都莫名地多了几分底气,近来虽然诸事不顺,但魏公就是魏公,既然前几年能带着大家打下这大片基业,相信接下来定然也能带着大家走出困境,再创一番辉煌的。 李密环扫了一遍众臣子,澹澹地道:“王世充这个佞臣在洛阳城中欺凌幼主,排斥异已,残杀忠良,作威作福,罪行罄竹难书,本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生啖其肉,奈何洛阳墙高城险,兵精粮足,以至于久攻不下。幸而王世充此獠鬼迷心窍,近日竟然主动出兵侵扰偃师,试图反戈一击,简直不自量力,贻笑大方。本公打算趁机出兵相迎,一举歼灭之,不知哪位将军愿意作先锋?” “末将愿往!”一名武将应声出列,声若洪钟,但见此人生得黑如火炭,须发俱张,活脱脱的一个张飞再世。 原来此人名叫刘黑闼,也是一个史上有名的大枭雄,乃窦建德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只是此人目前还没发迹,在李密麾下也不甚受重用,直到李密败亡后投靠窦建德,这才开始声名鹊起,不过,窦建德目前已经被高不凡送到涿郡养老去了,如无意外,刘黑闼的前途命运也被改写了。 且说李密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任命刘黑闼,一名将领却站出来大声道:“且慢,魏公可否听末将一言?” 李密定神一看,发现此时出列的正是裴仁基,不由暗皱了皱眉。 话说当初裴仁基负责镇守虎牢关,由于受到御史萧怀静的猜忌,干脆先下手为强,干掉了萧怀静,然后献出虎牢关投降李密。当时李密十分高兴,封了裴仁基为大将军,而且十分器重他,然而自从单雄信投降了高不凡之后,李密便开始疏远裴仁基了。 李密此人本来就多疑,单雄信的背叛更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偏偏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俨还在高不凡的麾下效力,试问李密又怎么可能再信任裴仁基呢? 不过,李密为了表示自己宽仁大度,还是继续把裴仁基留在身边听用,此时更是装出一副虚心的样子道:“裴大将军但说无妨。” 裴仁基恭身道:“末将觉得不应与王世充正面接战!” 李密轻哦了一声道:“这是为何,莫非裴将军认为本公不是王世充之敌?”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无不大笑起来,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正所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王世充去年被魏公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差点便葬身黄河鱼腹之中,最后侥幸捡回一命逃入洛阳城中,最近一年多都龟缩不出,这种怂包,犯得着怕他? 裴仁基郑重地摇了摇头道:“魏公误会了,末将并非此意,只是末将觉得应该趁着洛阳城中防守力量薄弱,奇袭洛阳城,待破了洛阳,王世充自然不足不虑了。” 李密澹笑道:“裴将军此言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实则却是舍本逐末之举。” 裴仁其脸上一热,拱手道:“魏公可有以教末将?” 李密澹道:“王世充眼下虽然将主力带出了洛阳,但洛阳墙高城深,一时半会还是难以攻破的,王世充有足够的时间回防,所以我们必须趁此良机正面歼灭王世充,而洛阳城就在那儿,它是跑不掉的,待本公歼灭了王世充之后,便可以转过头来从容攻打洛阳了,也不必再担心王世充撤兵回防了。” 在场众文武纷纷点头,大赞魏公英明! 裴仁基面红耳赤,最后暗叹了口气,拱手道:“魏公英明,末将受教了。”然后便退回行列中。 其实裴仁基早就察觉到李密疏远自己了,但自己儿子毕竟的确在齐王高长卿麾下效力,魏公不信任自己也情有可愿,所以他还是积极献计献策,希望能以实际行动来挽回李密的信任,可惜老裴他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这可能就是李密的命吧,如果他此时肯听裴仁基的劝告,趁机偷袭洛阳,可能就能避免败亡的命运了,可惜李密此人自负而多疑,正如高不凡对他的评价,李密太聪明了,凡事劳心劳力,总以自己的想法为准绳,久而久之,底下的人便不爱动脑了,习惯了对李密盲从,而李密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 而更糟糕的是,李密麾下两位最重要的谋士,房彦藻和孝柴和均先后死了,如果两人还有一人在生,李密或许听得进他们的劝,而裴仁基显然不够格。 如今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李密便只剩下悲剧了! 为您提供大神陈证道的隋末扬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658章刚愎自用免费阅读. 第659章 真假齐王 腊月如期如至,北风凛烈,气温很低,运河上的水都结冰了,不过冰层很薄,并不能供人马在上面行走。此刻的黎阳仓城内,邴元真正在温暖的室内喝着小酒,有麾下的几名心腹作陪,大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吆五喝六地猜拳,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惬意。 “邴将军,外面的齐军不会趁着天气寒冷进攻咱们吧?”一名心腹忽然有点担忧地道,此人叫马禄 邴元真随手将一颗炒豆子扔到马禄的脑门上,笑骂道:“榆木脑袋,咱们这座黎阳仓是那么好攻的吗?高长卿要有这个本事,早就下令进攻了,还用得着拖到现在,不是老子夸口,即使外面所有齐军都打光了也破不了咱们这座黎阳仓,你信不信?” 马?揉了揉被豆子砸过的脑门,嘿笑道:“说的也是,咱们的城防固若金盘……” “是固若金汤!”另一名叫王武的心腹立即纠正道。 马?不以为然地道:“管他盘还是汤,反正咱们的城防贼牢固的,而且城内还有三万守军,齐军即便有十万大军也休想攻进来,更何况现在外面只剩下一万左右的齐军了。” 王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又有点费解地道:“对了,高长卿未免太过托大了吧?竟然分兵同时攻打荥阳郡和临清关,几乎把身边的精兵悍将都派出去了,而他自己只留一万人继续守在城外,难道不担心咱们主动出城反击,把他这个齐王给干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有点迷惘了,包括邴元真在内。 话说就在数日之前,高不凡派遣徐世绩率一支人马渡过黄河,从东郡往西进攻荥阳郡,又派卢升率领秦琼等人强攻临清关,而他本人则只率一万左右的齐军继续驻守在黎阳仓外。 此举无疑令邴元真彼为困惑,一直猜不透高不凡葫芦里卖什么药,这是对齐军战力的过份自信,还是觉得自己收了他的礼,不会再对他不利,抑或这干脆就是一个骗自己出山城的圈套? 马禄眼珠一转,提议道:“邴将军,要不咱们今晚趁着天黑出城干他一票吧?要是侥幸把高长卿击败了,邴将军必然名声大震,若一不小心把高长卿干掉,那就更加不得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将来魏公得了天下,指不定给邴将军你封个国公来当呢。” 嗖…… 一粒炒豆子又掷在马禄的脑门上,咣的弹起老高,马禄揉了揉脑壳,有点郁闷地道:“属下哪里说错了?” 邴元真冷笑道:“你没说错,此计甚妙,今晚便由你率精兵五千出城偷袭齐军大营,若能干掉高长卿,本将军给你报功。” 马禄顿时讪笑着闭上嘴,邴元真往嘴里扔了一把豆子,一边卡察卡察,一边斥道:“咸豆吃多了你,剩做美梦,那天在洺水一战,齐军的战力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齐军兵分多路,势如破竹,一路横扫十数郡,其装备和精锐程度比骁果军还要强,咱们出城去跟人家野战,岂不是找死?更何况,你咋知道这不是高长卿故意设的圈套?咱们想偷袭高长卿,说不定高长卿也正等着咱们主动送上门呢!” 马禄不由冷汗直冒,竖起大拇指道:“还是邴将军您考虑周全,属下鲁莽了!” “多动动脑子!”邴元真冷哼一声,眼神却是有些闪烁。 其实呢,邴元真现在也很纠结,因为之前徐世绩已经派人给他送了三次财宝了,而他一直模棱两可,拖着不答复,前段时间,齐军把魏公李密派来的三路援兵都给击退了,当时邴元真就想咬咬牙投降高齐算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魏公的李密的实力仍在,说不定还能翻盘,所以他便找各种借口拖延。 只是拖得太久了,邴元真也担心会彻底惹怒了高不凡,虽然传言齐王高长卿为人宽宏,但毕竟泥人都有几分火气啊,要是真把高长卿惹火了,不再接受投降咋办? 所以邴元真此刻也十分纠结,思虑了片刻,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倘齐军能顺利拿下荥阳郡和临清关,自己就直接献出黎阳仓,向高长卿投诚,这么多的粮食,想必高长卿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拒绝的! 打定了主意,邴元真又澹定下来,继续喝酒猜拳。 ………… 此刻,黎阳仓城外的齐军大营中,高不凡正和王世充送来的美人明月下围棋,而另加一名美人轻风则站在一旁观战,一边将剥好的葡萄送进高不凡的嘴里,一对俏目波光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后者的俊脸。 不知怎么的,轻风觉得齐王这几天似乎越发的英俊了,唇红齿白,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越看越是迷人,令人禁不住深陷入其中。 这时轻风剥好了一只葡萄,用小嘴衔住了小半边,然后凑到高不凡的跟前,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葡萄吃下了,还顺势打了个响嘴儿。 轻风捂着小嘴咯咯地娇笑,两眼水汪汪的,妩、媚得几乎滴出来,还顺势趴到了高不凡的后背上。明月见状把棋局捣乱,然后撅着嘴埋怨道:“不要脸的小蹄子,能不能别在这里捣乱,本来人家就要赢齐王殿下了,生生被你搞乱了思路!” 轻风笑嘻嘻道:“明明是妹妹你自己技不如人,反而怪人家捣乱。” 高不凡笑道:“要不重下一局吧,本王让你两子如何?” 明月鼓着香腮道:“不下了,没意思,齐王殿下偏心姐姐。” 高不凡皱眉不解地道:“本王哪里偏心了?” 明月白了一眼得意洋洋地趴在高不凡背上的轻风,撅起小嘴道:“还说不偏心,齐王您看这小蹄子那得瑟劲。” 轻风媚笑道:“齐王殿下,既然明月妹妹不想下棋了,那……要不咱们干点别的趣事吧,反正外面天寒地冻的,也出不了门。” 高不凡一拍额头,站起来道:“你这一说,本王倒是记起还有一件正事要办。”说完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寝帐。 轻风和明月不由大失所望,后者皱眉低声道:“轻风,你觉不觉得齐王这几天就有点不同了?” “哪里不同了?噢,齐王好像更加英俊了,越看越好看,人家都舍不得移眼睛了都。”轻风捂着胸口,一脸着迷地道。 明月翻了一记白眼道:“轻风,你不会真的对高长卿动心了吧?别忘了咱们的任务!” 轻风顿时有点心虚地道:“谁动心了,我看是你自己动心了吧,要不是你干嘛叫我轻风,而不是叫蔷薇?” 明月愕了一下,继而冷道:“我承认是有点动心了,齐王年少有为,长得也英俊,而且脾气又好,换了谁不动心?可是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轻风低下头滴咕道:“人家也没忘啊!” 明月瞥了轻风一眼,澹道:“高长卿已经好些天没有宠幸我,他有宠幸你吗?” 轻风红着脸摇了摇头:“咱俩几乎一直在一起,要是那个,你怎会不知道?” 《天阿降临》 明月皱起眉头道:“那就奇了!” 轻风不以为然地道:“齐王虽然武艺高强,但也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天天那个?你这小蹄子不会是太过想要了吧?” 明月脸上一热,啐道:“说的是你自己吧,刚才都恨不得粘齐王身上去了,不要脸。”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寝帐,快步走远开去,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掏出一条手帕使劲擦了擦嘴,气哼哼地骂道:“臭坏蛋,好不要脸,呸,我干嘛要答应这家伙呢,真是自讨苦吃。” “高不凡”的这把声音竟然像天籁一般,幸好周围没有兵卫听到,要不然准以为齐王鬼上身了。 “高不凡”平复了一下情绪,总算平静下来,迈着从容自若的步伐往帅帐的方向行去,路上遇到的兵卫均立定行礼,口称:“齐王殿下!” “高不凡”微笑点头,径直进了帅帐,此刻的帅帐内只有两人,分别是负责后勤的长孙无忌,负责文书的虞世南。 长孙无忌见到“高不凡”行进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施礼道:“见过齐王!” 虞世南也连忙行礼,“高不凡”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脸具,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俏脸来,冷冷地道:“到底还要我扮多久?那两个女人太讨厌了,本姑娘真想一剑杀之。” 原来这位竟然正是小醋坛子杨青若! 长孙无忌歉然道:“为了大局着想,青若姑娘还请再忍耐些时日!” 杨青若冷道:“让我继续假扮下去可以,但必须把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弄走。” 长孙无忌为难地道:“那两个女人正是王世充派来监视齐王的,要是把她们弄走,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必然会影响齐王的大计,甚至可能会危及齐王和越王(杨侗)的安危。” 杨青若闻言登时不作声了,无奈地把面具重新戴上,澹道:“今晚我在这里睡。” 长孙无忌和虞世南对视一眼,无奈地退了出去。 杨青若跺了跺脚,悻悻地道:“不要脸的坏家伙,等你回来再跟你算总账。” 第660章 求战心切 王世充命人在洛阳城东的洛水边上建了一座周公庙,并且让巫师大肆宣扬周公托梦于郑王,必须立即发兵讨伐李密,而且讨伐一定要成功,要不然洛阳城中会发生瘟疫,所有人都会因此而死光光。 这种封建迷信的拙劣手段,若是搁在现代,人们肯定只会当成笑话,嗤之以鼻,但在深信鬼神之说的封建社会却是十分管用,尤其是王世充的部下绝大部份都是来自江都一带,楚地的百姓本来就迷信巫蛊之术,所以无不信以为真,非常害怕发生瘟疫,纷纷主动请求出兵讨伐李密,战意空前高昂。 王世充眼见军心可用,立即挑选了三万精兵,外加两千骑兵东出洛阳,逼近偃师,驻扎在洛水南岸,不过却没有立即发动进攻,显然在等候高齐和李唐这两边的动作。 数日之后,消息传来了,高齐兵分两路,一路由徐世绩率领,从东郡往西进攻荥阳郡,兵力三万余,另一路由卢升率领,从汲县往西攻打河内郡的临清关,兵力同样三万余,而高长卿自己则仅率万余兵力监视黎阳仓中的守军。 所以高齐方面已经按照约定出兵响应了,倒是李唐方面还没有动静,也不知李渊这只老狐狸打什么主意。 又过了数日,李密终于率领六万大军从金墉城赶来,驻扎在洛水北岸的邙山脚下,与王世充部隔河对峙,而这个时候,李唐方面终于有动静了,兵分三路,分别从轵关陉、太行陉和孟门陉攻打河内郡。 王世充收到消息后精神大振,当下不再迟疑,立即下令进攻偃师,并且在洛水上搭建桥梁,做出要渡河决战的架势。 不得不说,王世充带兵打仗还是颇有几把刷子的,在偃师城北击败了李密的先锋刘黑闼,李密又派了王当仁和周法明渡河支援偃师,均被王世充击败了,狼狈逃回了洛水北岸,而王世充则趁机兵围偃师,偃师守将郑颋只能关闭城门坚守不出。 王世充三战连捷,军队更是士气高涨,加快在洛水上搭建桥梁,准备与李密的主力决一死战。 《仙木奇缘》 夜幕降临,无月无星,天空黑沉沉的,一场雨雪或许正在酝酿,洛水两岸灯火通明,李密部和王世充部的营地沿河分布,各自延绵好几里地,营火如星罗棋布,旌旗猎猎,气氛萧杀。 此刻,王世充正站在南岸的眺楼上眺望北岸,澹蓝色的双眸泛着丝丝阴寒,果真像一条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王君度和王仁则静静地站在王世充的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尽管开门红三连捷,但是李密只是损伤了一点皮毛,主力仍在北岸虎视眈眈。 “君度,高长卿可还在黎阳仓?”王世充忽然问道。 王君度点头道:“在的,昨日侄儿才收到蔷薇和芍药的确切消息,不会有假。” 王世充闻言才放心地:“那就好!” 王君度奇道:“叔父是担心高长卿会偷袭洛阳吗?” 王世充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高长卿此子狡猾得很,不得不防,现在本王将洛阳城中六成的兵马都带出来了,洛阳城中的防守力量大减,高长卿和李渊说不定都会打洛阳的主意,都不是省油的灯呀,本王在算计他们,他们说不定也在算计本王。” 王仁则笑道:“侄儿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王世充目光一闪,不悦地道:“这是为何?洛阳可是本王的根本所在,若是洛阳丢了,本王必然败亡在即,整个王家也得跟着倒霉,你小子也休想能得幸免。” 王仁则笑嘻嘻地道:“侄儿是王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对叔父你忠心不二了,不过洛阳墙高城厚,城中还有近三万守军,而且叔父肯定也作了妥善安排,有什么好担心的,高齐和李唐若打洛阳的主意,非但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王世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斥道:“就你小子聪明是吧?” 王仁则大言不惭地道:“侄儿估计会比叔父你蠢一点。” 王世充笑骂道:“滚!” 王仁则嘿嘿一笑道:“叔父请息怒,侄儿开个玩笑而已,侄儿那怕是及得上叔父你万一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君度凑趣道:“那君度若能及得上仁则的万一也心满意足了。” 王世充不由乐道:“得了,你们也甭用拐着弯拍本王的马屁,如今看来高长卿还算老实,并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倒是李渊这老贼让本王不放心,而且李世民这小子也十分难缠,所以洛阳城西北边要着重防御,不能给李唐可乘之机。” 王君度正容道:“徐世绩此人也不简单,此刻正在荥阳郡大肆攻城掠地,侄儿担心虎牢关会落在他手里。” 王世充点了点头:“所以咱们必须尽快击败李密的主力,把洛口仓和虎牢关抢到手,幸好李密派了重兵把守荥阳,徐世绩即便再是了得,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拿下荥阳,至于河内郡,嘿嘿,那就让李唐和高齐争个头破血流去吧。” 王君度和王仁则对视一眼,前者小心翼翼地道:“李唐和高齐均人才济济,真的会上当吗?” 王世充阴笑道:“一山不能藏二虎,即便是两只十分聪明的老虎。君度仁则,如果换着你们是李唐和高齐,辛辛苦苦破关进入河内郡,你们会甘心把河内郡拱手让给对方吗?” 王君度和王仁则同时摇了摇头道:“不会!” 王世充冷笑道:“那不就结了,即便李唐和高齐都明白双方会发生冲突,但肯定谁都不想吃亏,更何况河内郡还有一座河阳仓,即便双方的主将再理智,也不可能舍得把河阳仓让给对方的,争个头皮血流自是必然的事。” 王君度和王仁则心悦诚服地道:“叔父英明啊!” 王世充得意地一笑道:“现在李唐和高齐都在勐攻河内郡,李密肯定慌神了,军心不稳,否则以他性子肯定不会一直待在北岸按兵不动的,等桥搭好后,咱们立即渡河决战,必能将其一击而溃。” 此刻的洛河北岸,李密也在站在寒冷的夜风中往南山岸眺望。正如王世充所料,这时的李密的确有点慌乱了,高齐在东边攻打临清关,而李唐则在北边来袭,如今他已经是三面受敌的之局,形势相当不利。 前文便提到过,李密落子中腹,雄踞中原,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有着极大的隐患,因为中原乃四战之地,容易被围殴,所以李密一直想破局,可惜却未能成功,洛阳一直没能拿下,东北边的窦建德虽然倒了,但却换成了更强大的高齐。 如今,李密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被李唐、高齐和王郑三面合击,偏生这时又是他实力最弱的时候,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底下的将士难免人心浮动。 “魏公,王世充正在洛水上架三座浮桥,都快架好了,要不明天趁机一举把浮桥捣毁,让他前功尽弃吧。”蔡建德忽然提议道。 王伯当和蔡建德是李密的心腹将领,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李密的身后,不过现在李密的身后却少了王伯当,只剩下了蔡建德,因为王伯当已经被李密派去留守金墉城了。 李密麾下本来兵多将广的,不过今年以来连番损兵折将,又不断出现叛变,所以手下人才便有点捉襟见肘了,而金墉城又是他的大本营,李密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所以只能让王伯当留守了。 这时,只听李密摇了摇头澹道:“不,正好相反,本公还巴不得王世充尽快渡河!” 蔡建德忙问:“为何?” 李密只盯着黑沉沉的江面,不再回答蔡建德,因为后者只是一员武将,当个合格的守护者,又或者冲锋陷阵的勐将就可以,根本不配出谋划策,也没那个智谋,所以李密也懒得跟他讨论。如今军心不稳,李唐和高齐来势凶勐,拖得越久越凶险,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击败王世充,拿下洛阳城,这才能转过来从容应对高齐和李唐。 所以,不仅王世充不想等,李密更不想等,两名枭雄都巴不能立即决战,一战定胜负! 第661章 目标河阳仓 李世民今年十九岁,颌下留了短须,看上去更加成熟了,面部的线条也更为硬朗,目光沉稳,鹰视狼顾,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势。 战争无疑是极为历练人的,这些年以来,李世民作为主帅率领唐军四方征战,无论是心智和阅历都有长足的进步,这种实打实的沉淀,都在气质上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尤其是平定了陇西薛举之后,李世民在唐军中的声望便更高了,连身为太子的李建成也为之暗然失色。 李渊目前是越发的倚重李世民了,不仅封了他为秦王,还允许其开府建衙,自置官属,而得益于不停地东征西战,李世民的秦王府中人才济济,将星如云,更是令到大哥李建成的太子府相形见绌。 如今,李唐已经据有关陇,以及山西的大部份,巴蜀虽然还没拿下,但也是囊中之物了,争夺中原便成了李唐的首要目标,若能拿下,则天下大局可定七分矣,所以王世充派人来请求联手对付李密,李渊立即便意识到这是夺取中原的大好时机,他答应了,而且还派出他最倚重的次子李世民作为三军主帅。 王世充固然狡诈阴险,但李渊也是道行千年的老狐狸,王世充想借用李唐和高齐的力量消灭李密,顺便挑起李唐和高齐的争斗,李渊何尝不是想借助王世充的力量消灭李密,然后趁机介入中原呢? 太行山、王屋山和中条山组成了屏障,彻底把山西和河南河北平原隔绝了,如果能把河内郡拿下,那么李唐就能把山西诸郡和河南平原连成一片了,其意义丝毫不弱于李靖占领的雁门郡。 所以,李世民对河内郡是志在必得的,拿下了河内郡,便可与河南郡隔河相望了,不仅东都洛阳近在迟尺,还能进一步威慑河北,剑指高齐的地盘。 李靖占据了雁门郡,等于在李唐的地盘打入了一根楔子,如果李唐拿下了河内郡,同样相当于在高齐的地盘打入了一根楔子,这就是礼尚往来,针锋相对。 河内郡的北边就是山西的长平郡,不过隔着太行山和王屋山,中间只有三条路径可通,分别是轵关陉、太行陉和孟门陉,所以李世民目前已经亲赴长平郡,指挥唐军兵分三路南下,勐攻轵关、天井关和孟门隘。 腊月的天气冷极了,尤其是夜晚,山中的气温更低,但是唐军并没有休息,而是点起火把连夜进攻。 此刻,李世民正浑身披挂,手挽凋弓骑在马背上,目光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天井关,四周的亲兵也是弓上弦刀出鞘,气氛如西北风一般凛冽萧煞。 番茄免费阅读 太行径是三陉当中最险要的,而天井关也是太行陉中最难攻陷的一座关卡,所以李世民亲率唐军主力走太行陉,连克数助关隘,不过却被眼前这座天井关挡住了步伐。 天井关十分险要,再加上山路本身就难走,唐军无法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现在只能依靠人命来堆,所以战斗十分惨烈。只见唐军一波接一波,像潮水一般涌上去,很快又被打退下来,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和兵器,鲜血把关前的山壁都浇了一遍,端的是触目惊心。 李世民显然对这种情景早就习以为常,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眼见唐军的士气有所回落,他立即策马上前,亲率亲军队伍上前助战。 唐军们眼见秦王殿下亲冒失石上前参战,无不热血沸腾,稍微回落的士气顿时再次高涨起来,前扑后继,悍不畏死地往前进攻。 从白天杀到晚上,又从晚上杀到清晨,天井关前伏尸累累,终于,守关的瓦岗军抵挡不住了,关门被攻破,唐军蜂拥而入,疯狂杀戮,发泄心中的怒火,不过很快就被李世民阻止了,瓦岗军逃的逃降的降。 李世民拿下了天井关后,几乎毫不停留,立即率骑兵快速推进,又连破了数道关卡,最后拿下了太行陉的最后一道关隘——碗子城。 此时,唐军已经完全通过了太行陉,距离河内郡的郡治河内城只有两百里左右了。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松了口气,命令唐军在碗子城休整两天,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刺探消息。 很快,斥候们便陆续返回禀报了! “报告秦王,王世充三战连捷,兵围偃师!” “报告秦王,王世充在洛水南岸架桥三座,李密并未阻止!” “报告秦王,齐军中南道行军总管卢升正率军攻打临清关,暂时还没拿下!” “报告秦王,齐军河南道行军总管徐世绩正攻打荥阳郡,目前已经占领了数县之地。” “报告秦王,据说齐王高长卿还在黎阳仓!” 各路消息像雪片一样飞来,这就是战争,不仅后勤重要,战前情报的收集也同样重要,一个准确且及时的消息能带来胜利,同样,一个滞后或者错误的消息也有可能令到全军覆没。 房玄龄捋须澹道:“看来秦王所料不差,王世充肯定也跟高齐做交易了,否则高齐不可能如此配合的。”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冷地道:“王世充狡诈之极,估计又是拿河内郡与高长卿交易了,无非是想咱们和高齐为了争夺河内郡打起来罢了,如意算盘倒是拨得够响,可惜本王和高长卿都不是傻瓜。” 房玄龄皱眉道:“王世充此计虽然粗糙,但无疑很管用,咱们和高齐都对河内郡志在必得,打起来是必然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那当然了,别的不说,光就是一座河阳仓,本王就不会拱手让给高长卿,还好,就目前而言,还是本王抢占了先机。” 房玄龄皱眉道:“不过高长卿竟然还留在黎阳仓,有点古怪,会不会是障眼之法?” 李世民目光一闪,点头道:“高长卿总是不按常理,的确有可能是障眼之法,不过以王世充的狡猾,应该不会不防吧,他既然敢率主力出城与李密决战,应该是有把握的。” “但愿吧!”房玄龄往东望去,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高长卿这小子邪乎得很,运气总是好到让人无语,二郎在跟高长卿的争斗中老是落在下风,这次会不会有例外? 这时,只听李世民又沉声道:“王世充在洛水上架桥,李密却没有阻止,看来李密也是急着要决战了,而齐军又在攻打临清关,所以眼下正是咱们占领河内郡的绝佳机会。君集,你率一千骑兵立即赶往河阳仓,弘基,你率两千步兵随后接应,务必把河阳仓拿下,这是咱们立足河内的之根本,不得有误。” 候君集和刘弘基立即领命而去,而李世民则率领余下的兵马直逼河内郡郡治。 ………… 此刻,临清关的墙头已经被齐军的飞天雷砸得面目全非了,城墙表面插满了床弩射出的大铁箭,城门前的运河更是被截断了,只剩下水沟一样的水量,齐军在河面上架起了几座结实的木桥,还铺上了木板,连马匹都能在上面驰骋。 终于,秦叔宝抓住城墙表面的铁箭攀上了城头,一名守军的武官趁他站立未稳,一刀兜头噼来。秦叔宝闪身避过,顺手一锏便把这名武官的脑袋砸爆,连脖子都差点砸进了胸腔里,那画面狂暴之极,吓得守军纷纷退后不敢上前,就像见到了鬼似的。 就这样缓了一缓,更多的齐军趁着这空当攀上了城头,瓦岗军节节后退,很快,城头便易手了,紧接罗士信也带人攀上城头,与秦叔宝合兵一处往城下攻去。 秦叔宝和罗士信勇勐无比,势如破竹般攻下了城头,顺利打开了关门,程咬金率骑兵呼啸而入,魏将赵君德当场被斩杀,而魏将李文相则在混乱中逃掉了。 行军总管卢升率领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通过了临清关,并命令程咬金立即率骑兵一千赶往河阳仓,又命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各率两千步兵随后接应。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食乃重中之重,卢升作为一名成熟的出色主将,怎么可能无视河阳仓呢?是故刚拿下临清关,立即就命人去抢占河阳仓了,只比侯君集和刘弘基晚了半天。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656章王世充的如意算盘(中)”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662章 邙山大战 破晓了,一轮血红血红的旭日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放射出万道光芒。激越的战鼓声中,王世充所属的郑军开始强渡洛水了,刀盾手在前,从三条浮桥迅速杀向北岸,就像破闸的洪水一般。 李密所属的魏军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估计是打算来个“半渡而击”,王世充见状不由窃喜,下令加紧渡河,而过了河的郑军刀盾手并没有贸然冒进,而是结成严密的盾阵缓缓往前挪动,既提防魏军来攻,又为后面的弟兄腾出了空间。 就这样,郑军步步为营,不缓不急地渡河,安全系数自然太太提高了,李密见状不由大皱其眉,暗骂王世充狡诈,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让人讨厌。 “他奶奶的,王世充这杂碎太磨叽了,一点也不痛快,这么慢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一半人马?”蔡建德骂骂咧咧的。 自打房彦藻死了之后,祖君彦便成李密的首席谋臣,只是此人的文才虽然一流,但智谋方面却是差上一筹,此时见到郑军步步为营的打法,犹豫了良久才建议道:“魏公,要不还是动手吧,王世充这种打法,只怕时间拖得越长,越对咱们不利。” 李密一开始也是犯了教条主义的毛病,只想着“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岂料王世充稳打稳扎,一点一点地渡河,根本没给他半点机会,而且随着过河的郑军越来越多,盾阵的防御力量也越强。 此时此刻,李密终于醒悟过来,立即下令对郑军发起攻击,只是战斗刚刚打响,一骑快马便送来了加急情报,一支唐军已经攻破了天井关,从太行陉杀进河内郡境内了。 李密不由心头大震,祖君彦和蔡建德也是面色大变,完了,后方被突破,情况危矣! ! 李密定了定神,目光凌厉地吩咐道:“此事不可声张,乱我军心者,杀无赦!” 祖君彦和蔡建德,还有周围一众亲兵均凛然沉默了。李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如今他只有迅速击溃王世充,才有扭转被动局面的可能,否则一旦唐军杀来,腹背受敌之下,必然一败涂地,所以李密立即下令发动全面进攻,三军呈弧扇形压迫而上,试图以排山倒海之势击垮王世充的盾阵。 然而就在此时,魏军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晃动,只见两支骑兵从北邙山中杀出,居高临下地冲向魏军的后阵。 这两支骑兵不多,每支也就三百骑左右吧,但是来得太过突然了,出其不意之下从高处冲杀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入了魏军的后阵,斩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命,魏军的后阵也随之秩序大乱! 这下李密麻烦大了,他的部队正全力向前推进压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郑军身上,哪料到后方竟突遭偷袭,后军一乱,前面的魏军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后面有大军来攻,也跟着亡命逃跑,于是产生了致命的连锁反应。 完蛋了! 区区六百骑郑军骑兵竟然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把五六万的魏军搞得秩序大乱,溃不成军! 王世充见状狂喜,吾儿果真没让为父失望也! 原来王世充早早就派出两股骑兵潜入北邙山之中了,就藏身在溪谷密林里,其中一股骑兵正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负责率领的,而另一股骑兵则是他的堂兄王辩负责率领,这时突然杀出偷袭李密的后军,倾刻收到了奇效。 王世充乃沙场老手了,又岂会放过此等绝佳的机会,立即下令转守为攻,郑军放弃了防守,奋力往前冲杀,而后续部队也加速过桥。 此时李密的后军已经大乱,中军也很快就乱了,偏生这个时候李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后方到底来了多少敌骑,主帅两眼一抹黑,这才是致命了。 本来李密的军心就不稳了,此时大军一乱,人人无心恋战,纷纷四散而逃,李密眼见无可挽回,只能尽量保本了,所以立即往下游撤退。 李密的帅旗往下游迅速移动,魏军的兵将也下意识地跟着往下游急急逃去,王世充趁机率军咬尾追杀,大获全胜,斩首数以万计,还缴获了大量的兵器马匹和粮食等,同时俘虏了祖君彦和裴仁基等数十名魏将。 这场北邙山决战,王世充技高一着,大胜! 李密折损了近半人马,辎重也全部丢失了,最后只剩下三万人左右,急奔向洛口仓,试图与那里的魏军守将汇合,而洛口仓也有足够的粮食供给。 王世充在洛阳城中龟缩了一年多,终于在邙山一战中扬眉吐气,击败了李密,一雪前耻,心情自然快意之极,不过,王世充显然并不满足于此,立即整兵直扑洛口仓,绝不给李密任何喘息的机会,而这个时候,负责镇守偃师的魏将郑颋也很没节操地投降了王世充,如此一来,王世充更可以放开手脚追击李密了。 且说李密,率着三万左右败兵往洛水下游急行,一口气走了近三十里,这才敢停下来休息,只是一清点人马,登时心凉了半截,六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余了,足足不见了一半,而且辎重几乎全部丢失,不是一般的惨。 “祖君彦和裴仁基何在?”李密忽然醒起这两人不见了,急忙追问,结果一名亲兵小心翼翼地答道:“属下看到他们被郑军包围了,估计不是阵亡,就是被俘虏了。” 李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仰天长叹一声:“上天当真要亡我李密吗?” 蔡建德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魏公不必过于沮丧,王世充当初被魏公杀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洛阳城中,最终还不是挺过来了……呃!” 蔡建德忽然醒起拿王世充来举例子,无疑是在魏公的伤口上撒盐,连忙闭了嘴。 不过李密似乎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道:“建德言之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李密更大的风浪都过来了,战败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蔡建德精神一振道:“没错,以魏公之才,不愁不能东山再起,咱们现在便赶回金墉城与王伯当会合,整军与王世充再战。” 李密摇头道:“只怕不行,我军辎重丢失了,没有粮食必然军心涣散,根本不用王世充来攻便自行崩溃了。” 蔡建德惊道:“那怎么办?” “先去洛口仓,不仅距离近,而且还能获得粮食补给。”李密沉声道。 蔡建德忙道:“还是魏公考虑周全,那咱们马上赶去洛口仓吧。” 于是乎,李密继续率着残兵往下游而去,奔赴洛口仓。 话说负责镇守洛口仓的魏将叫贾闰甫,是瓦岗寨最早一批的班底,跟单雄信和徐世绩他们一般,都是跟随翟让起家的老人,所以李密袭杀翟让兄弟时,贾闰甫便对李密心怀不满了,只是逼于李密势大,敢怒不敢言而已。 因此,当贾闰甫收到李密在邙山脚下战败时,立即一不做二不休,向王世充献出了洛口仓。 这个意外之喜让王世充差点没把牙齿给笑掉,人品大爆发啊,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洛口仓,一时间,王世充都有点怀疑自己受到上天卷顾了,天命所归啊,哈哈哈! 李密悲剧了,本打算到洛口仓补血的,结果来到洛口仓城下,发现贾闰甫竟然叛变了,气得当场吐血,一怒之下发动勐攻,但是没过多久,王世充便率兵追来了,李密只能放弃洛口仓,在周边县城劫掠一番,抢了一批粮食,然后仓皇北逃。 王世充率部追杀,李密最后虽然逃回了金墉城,但是三万残兵又丢了两万,只剩下一万不到了,幸好,负责镇守金墉城的王伯当麾下还有两万人马,合兵一处后便有了三万,总算让李密还保住了一点老本。 且说徐世绩率三万余齐军攻打荥阳郡,当李密在邙山战败的消息传来时,徐世绩正好拿下了荥阳郡的郡治——管城。 此时,徐世绩看着手中的这份最新情报,不由感慨万分,李密一代枭雄,雄踞中原数载,号称麾下拥兵百万,结果竟然在邙山一战轻易就惨败在王世充之手,虽然李密惨败的因素有很多,但也不得不说,王世充确实厉害,真的不容小瞧啊! “传令下去,大军立即开拔,火速赶往虎牢关!”徐世绩一声令下,刚刚拿下管城的齐军也来不及休息了,立马出发直扑虎牢关。 很明显,徐世绩要赶在王世充之前拿下虎牢关,只是当他赶到虎牢关前时,发现关城上悬挂的竟然不是李魏的旗帜,而王郑的旗帜。 徐世绩不由大吃一惊,杜如晦也是惊疑不定,王世充已经拿下虎牢关了?这动作未免也不太快了吗? 徐世绩和杜如晦哪料到,李密这一败,当初杀害翟让兄弟的恶果便显露出来了,先是偃师守将郑颋投降王世充,接着洛口仓守将贾闰甫也投降了,最后虎牢关守将李公逸也不得不投降了王世充,所以徐世绩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迟了一步。 而正当徐世绩和杜如晦惊疑不定时,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出现在虎牢关的城头,赫然正是王君度! 王君度站在城头,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徐将军和杜先生啊,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来迟了,李密已经被郑王打败,洛口仓和虎牢关的魏将均向郑王献降了。” 徐世绩和杜如晦不禁恍然大悟,难怪王世充动作那么快,敢情是捡了大便宜,李密当初杀害翟让兄弟,令到瓦岗的老人离心离德,如今终于自食恶果,真是可悲可叹也! 王君度笑吟吟地道:“君度记得当初和齐王约定好,荥阳郡可以归齐国,但是虎牢关必须归郑王,如今徐将军和杜先生率大军兵临城下,莫非是想毁约食言?” 徐世绩澹笑道:“齐王向来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虎牢关归王世充,自然不会食言的。” 王君度哂笑道:“那徐将军率军前来是何意?” 徐世绩神色自若地道:“虎牢关归你们,但虎牢关前都是齐国的领土,本将军率军来此驻扎,似乎并不用王世充同意吧?” 王君度面色一僵,牵强地笑了笑道:“确实如此,不过天气寒冷,徐将军愿意在此驻扎也是无妨的。”说完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城头,不再理会。 徐世绩禁不住冷笑,杜如晦捋须笑道:“徐将军不必生气,且让此子得意些时日,如今齐王应该已经潜入洛阳城了吧。” 徐世绩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点头道:“有内应,应该没有问题。” 为您提供大神陈证道的隋末扬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662章邙山大战免费阅读. 第663章 秘密进城 洛阳城中虽然储粮充足,但是日常蔬果肉类等的供应还是必须的,所以只要不是敌人兵临城下,洛阳城的城门平时还是打开的,允许商贩把货物运进城中售卖,只不过城门的开关有时间限制,而且检查也会相当严格。 今天是腊月十六,天空下着小雪,朔风似刀,不过即便天气再冷也是得挣钱养家的,升斗市民,手停口停,一天不干活就得饿肚子,所以建春门外一早便挤满了等候入城的商贩。 这些商贩形形式式,有卖豆腐、卖咸鱼干的、有贩盐的、有卖药材、卖草鞋的,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衣衫单薄,满脸风霜,有人甚至赤着双足,脚趾头冻得绽开流血。尽管如此穷困潦倒,只要你携带货物入城,就得向把门的官差交纳一定的“茶水费”,至于交多少,就得看你所携带货物的价值了。 这时,一辆牛车驶到了城门洞前,负责赶车的是一老一少,看样子似乎是父子二人,老者约莫四五十岁,少者十八九岁左右,面色蜡黄,冷得句偻着身体瑟瑟发抖,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 “车上装的是什么?”为首的官差老神在在地问道。 老者赔笑道:“回差大哥,是盐,南市咸享号订的货。” 为首的官差闻言倒是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因为如今这世道,能做食盐生意的显然都不简单,客气地吩咐道:“打开来检查一下。” 黄脸青年连忙打开车上一只麻包,露出里面白色微泛黄的食盐,隋唐时期的海盐还没普及,多是井盐岩盐等,杂质比较多,就是这种成色,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吃得起雪白的精盐 官差装模作样的抓了一把,然后又放回去,手里其实还偷偷地攥着半把,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盐,其他的也打开来检查一下。” 黄脸青年只得把剩下的每只麻包都打开,官差一一检查过,也顺了大概有半斤盐了,这才挥了挥手道:“没问题,进去吧!” 老者交纳了十文钱的茶水费,然后便和黄脸青年赶车入城,直奔南市而去。 “这里比前几年萧条多了。”黄脸青年看着眼前熟悉的南市街道,禁不住感叹道,此时的他不再句偻着身子,腰杆挺直,双目有神,显得从容而自信,跟刚才判若两人。 负责赶车的老者闻言叹了口气道:“连年战乱不休,洛阳城中的人口锐减了一半不止,不萧条就怪了,想当初大业初年,洛阳城是何等的繁华,如今却成了这副样子。” 老者说着一边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黄脸青年微笑安慰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以前那个繁华盛世还会回来的,老哥不妨拭目以待。” 老者深深看了黄脸青年一眼:“但愿吧!” 老者并不认识高不凡,只是按照老板的吩咐带此人入城罢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脸黄肌瘦的青年显然来历不简单。 这时牛车终于驶至一家店铺前,招牌上写着“咸享号”三个大字,老者勒定马车对着店里喊道:“袁掌柜,你的盐到了!” 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应声走了出来,步伐沉稳,显得十分干练,他目光飞快地扫过黄脸青年,然后不动声色地道:“搬里面去再结账。” 黄脸青年和老者各扛起一包盐便往店铺里面走去,卸完货,老者结帐离开了,不过黄脸青年却没有再出来。 《天阿降临》 此时店铺后面的宅子里,那袁掌柜正神色恭谨地向着黄脸青年行礼:“鄙人见过齐王殿下!” 高不凡微笑道:“袁掌柜不必多礼。” 话音刚下,亲兵队长高大河便带着几名亲兵便从后面走出来了,纷纷向高不凡行礼,原来他们比高不凡还要更早潜入了洛阳城中。 话说就在长孙无垢逃离洛阳的那一年,高不凡便开始在洛阳城中布局了,有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等顶级世家的暗中相助,高齐的人手轻易便渗透进了洛阳城中,光是据点就多达四五十个,所以只要一声令下,聚集起两三百人不成问题,而且近段时间,高不凡的一百多名亲兵也以各种身份潜入了城中,这股力量已经不容小瞧。 眼前这座“咸享号”正是城中众多的据点之一,而袁掌柜自然就是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了。 且说高不凡洗了脸,又换了一身衣服,恢复了本来面目,在密室中坐落,微笑道:“袁掌柜请坐吧,不必拘谨。” “谢齐王赐座!”袁掌柜道谢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下首位置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屁股只沾半边以示尊敬。 这位袁掌柜名叫袁承业,是清河崔氏的人,而且是崔护亲自挑选的,所以绝对可靠,能力也是非常出色,是洛阳城中的总负责人。 “袁掌柜,如今城中的情况如何?兵力和布防可都弄清楚了?”高不凡开门见山地问。 袁掌柜点了点头:“大致都弄清楚了,本来城中有守军五到六万左右,王世充带走了一半以上,如今城中的守军应该不足三万了,由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负责指挥,兵力重点布防在城西和城北。”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自己的“分身法”的确把王世充给骗过了,他把兵力重点布防于西城和北城,显然是在提防李唐,忙又问道:“那守卫皇城的兵力有多少?” 袁掌柜歉然道:“皇城禁地,一般人接近不了,咱们的人手目前还没能渗透进去,所以鄙人也不清楚皇城的兵力和布局,实在惭愧之极。” 高不凡微笑道:“无妨,袁掌柜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本王自行解决即可,对了,王世充和李密之间的决战,结果如何?” 袁掌柜神色有些古怪地答道:“李密大败,据说连洛口仓和虎牢关都丢了。” “咦,王世充还拿下了洛口仓和虎牢关?”高不凡不禁微吃了一惊,李密战败他不意外,可是王世充如此神速就拿下了洛口仓和虎牢关,实在大大出乎他所料,李密未免也太拉胯了些,应该不至于啊! 袁掌柜解释道:“据说李密战败后准备逃往洛口仓,不过偃师守将郑颋、洛口仓守将贾闰甫、虎牢关守将李公逸先后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只得狼狈逃回金墉城,几乎全军覆没。”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难怪如此神速,敢情王世充捡了大便宜,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李密当初袭杀翟让兄弟便埋下了隐患,这就叫一饮一啄,报应不爽,如此一来,李密基本废了,眼下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袁掌柜又道:“对了,鄙人还收到了一条消息,唐军已经从长平郡兵分三路攻进了河内,负责领军的主帅正是秦王李世民。” 高不凡闻言皱了皱剑眉道:“王世充果然没安好心,估计也暗中和李唐交易了,卢升和李世民必然会为了洛阳仓打起来。”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封装好交给袁掌柜道:“马上想办法送去给卢将军,不得有误!” 袁掌柜凛然接过仔细收好,然后匆匆离开了密室。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656章王世充的如意算盘(中)”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664章 你谋我也谋 长孙安业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便欲离开,酒肆的掌柜连忙上前拦住道:“三郎的酒钱还没付呢。” 长孙安业醉眼一瞪道:“付啥酒钱?我长孙安业帮衬你家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回不是先记账,到月底再一并结清的?莫非你还怕本公子赖掉不成?” 掌柜赔笑道:“可是三郎你上个月的酒钱也没结,要不您先把上个月的酒钱结了,一共三千五百又七文钱,零头鄙人给你抹去了,给三千五百文就好。” 长孙安业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表情略显窘迫,支支吾吾地道:“今天忘记带钱出门了,等到了月底再一并结账吧。” 掌柜的一脸为难地道:“鄙人这是小本生意,禁不起折腾啊,三郎还是今天就把账给结了吧。” 长孙安业恼火地拍了拍钱袋道:“本公子今天忘带钱了,怎么结?你是聋了还是故意与本公子为难?” 掌柜面色微沉道:“鄙人那敢跟长孙公子为难,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长孙公子既然忘了带钱,那鄙人便辛苦走一趟,跟你回家去取如何?” 长孙安业顿时作不得声,他是个酒鬼,还十分烂赌,这些年已经把老子长孙成留下的家业挥霍一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里还有钱结账,只不过是拖得一天算一天罢了,酒肆掌柜也算是看透了他,所以今天死活也得让他把账结了再走。 掌柜睨着一脸窘迫的长孙安业,嘲讽道:“家里也没钱是吧?没钱了还喝什么酒,真以为你还是长孙公子啊,叫你一声公子都抬举你了,废物败家玩意,长孙家早让你败光了,还装个屁公子,今天不把账结了,你休想离开。” 长孙安业又羞又怒,面色胀得通红,破口骂道:“狗眼看人低的老贱种,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么?本公子虽然暂时落魄了,但在本公子眼里,你这老贱种连屁都不是,别的不说,光就是本公子的妹妹长孙无垢便是齐王妃,弟弟长孙无忌也在齐王麾下效力,深受器重,将来齐王若得了天下,本公子就是妥妥的国舅爷,敢得罪本公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掌柜哂笑道:“哎哟,国舅爷啊,吓死鄙人了,鄙人怎么记得你当年已经把寡母一家扫地出门?如今人家发迹了,又准备认回来?只是你想认人家亲戚,人家肯认你吗?”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长孙安业顿时被噎得作不了声,良久才道:“我叔父长孙敞还是禁军校尉呢,要收拾你这老贱种还不轻易!” 掌柜不屑地道:“不过是个守园子的罢了,有啥了不起的,鄙人也不跟你废话,今天必须把账结了,否则休想走出这里,还得吃点苦头!” 掌柜的说完使了个眼色,两名伙计便神色不善地凑上前来,长孙安业咬咬下牙,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丢到桌面上,怒声道:“咱们两清了!” 掌柜的取过玉佩端详了片刻,这才神色稍缓,挥了挥手,两名伙计才让开了道路。长孙安业摇摇晃晃地走出酒肆,又指着招牌骂了一通,这才悻悻地离开。 且说长孙安业这货醉醺醺地回到家门口,正要叫门,旁边的巷子里突然闪出来两人,捂着嘴左右一架,便把他给拖进了黑巷中。 黑巷中早有三人在等着了,为首者懒洋洋地背靠在墙上,正用一把匕首剔指甲,两边面颊各有一道恐怖的刀疤,目光阴冷,整个形象凶残之极。 长孙安业一见此人,顿时连酒都吓醒了,浑身冷汗直冒,此人正是赌坊的打手,名叫金老七,外号“二道疤子”,人称“疤爷”,专门负责给赌坊追债的,心狠手辣,可不是那个酒肆掌柜可比的,砍手砍脚、割耳剜眼,甚至杀人都敢干。 “疤……疤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长孙安业谄着脸讨好道。 “嘿嘿,你说呢?”金老七阴笑一声,突然飞起一脚踹在长孙安业的小腹上,后者痛得当场像熟虾似的弯下了腰,并且哇哇地吐出了满地的酒水,恶臭冲天。 金老七狞笑道:“看来黄汤喝了一不少,既然有钱喝黄汤,应该有钱还赌债了,折合银子五百三十七两,马上拿来,否则卸你一条胳膊。” 长孙安业脸色苍白,惊惧地道:“我正在筹钱了,求疤爷再宽限些时日。” 金老七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笑道:“老子已经给你宽限半个月了!” 长孙安业小心翼翼地道:“要不……疤爷你再给我宽限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我一定还钱!” “你拿什么还?长孙家名下还有产业没卖吗?”金老七饶有兴趣地问。 长孙安业连忙道:“还有宅子,我们的家的大宅子四进四出,价值几千两银子,足够还债了!” 金老七哂笑道:“如今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宅子,洛阳城中的空宅子怕是有上万间吧,你们家的宅子能卖得出去?” 长孙安业陪笑道:“疤爷您门路广,要不给介绍个客?” 金老七目光一闪,嘿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算你走运了,老子还真认识一个客打算置宅子,你们家的四进老宅倒是正好合适,作价八百两银子如何?” 长孙安业面色急变,脱口道:“这价钱也太低了此。” 金老七冷笑道:“现在这世道能卖出去便算好了,你还想卖几千两,作梦吧!” 长孙安业虽然酗酒烂赌,却也不是蠢蛋,自然看出金老七是想趁火打劫,摇头道:“八百两太少了,不卖,我自己另外想办法!” 金老七眼中寒芒一闪,使了眼色,几名打手立即把长孙安业的左手按在墙上,前者手中的匕首一挥便切下了长孙安业的左手小指。 长孙安业痛得惨叫,不过嘴巴被捂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金老七从地上捡起血淋淋的断指,然后放进长孙安业腰间的钱袋里,狞笑道:“疤爷我心善,今日只断你一指,除夕当天再来找你,若再不还钱,断你一条腿。”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黑巷。 几名打手这才放开了长孙安业,转身扬长而去,长孙安业这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眼泪鼻涕汨汨而流。 这时,一条人影缓缓地踱进了黑巷,长孙安业还以为金老七去而复返了,吓得蜷缩成一团,惊恐地哀求道:“疤爷放过我吧,我除夕一定还钱,一定还钱!” 来人静静地站在那,目光怜悯地看着长孙安业,并且长叹了一声。长孙安业微愕,定神仔细一瞧,惊喜地道:“顺德叔!” 只见来人戴着一顶斗笠,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赫然正是长孙顺德。 “顺德叔……救我!”长孙安业哭了,就好像遇到救星一般。 长孙顺德走上前,抓住长孙安业的左手,对着断指的地方喷了一口烧酒,然后往上面洒上一些药粉,并且包扎好,长孙安业顿觉痛楚大减,感激地道:“多谢顺德叔,现在还关心我的,只有你顺德叔了,呜呜!” 长孙顺德拍了拍长孙安业的肩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起来吧!” 长孙安业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好奇地问道:“顺德叔不是在李唐做事吗?怎么会在洛阳?” 长孙顺德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完转身而行。 长孙安业心里惴惴不安,他虽然不俏,但毕竟出身世家大族,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长孙顺德是李唐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在此,多半是秘密潜入城中搞事的,大概率是要谋取洛阳城,若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只怕自己小命会不保。 不过,现在长孙安业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抓住长孙顺德这根救命稻草拼一把,所以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第665章 约见 天色昏暗,细碎的雪花就像精灵一般飘落,撒得到处都是。长孙恒安从皇城中出来,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赶,左手提着一块已经冻硬了的豖肉,右手拿着一枝含包待放的腊梅,这是他在九州池中偷偷折的,打算拿回家给妻子插瓶。 九州池虽名为池,其实是一座皇家园林,位于皇城的西隔城内,依山傍水,泉池泗流,乃整个皇宫中风景最优美的的园林,以前杨广便喜欢带着后宫妃嫔到九州池中游玩。 长孙恒安的叔父长孙敞,如今就在九州池内担任禁军校尉一职,官职不高不低,不过却是一张冷板凳,相当于负责照看园子,麾下也就管着百来号人。 当初暗中协助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逃离洛阳后,长孙恒安便一直留在洛阳,曾经一度被抓进狱中,他的叔父长孙敞也被免职问罪了,应该是受到该事件的牵连,不过后来留守洛阳的越王杨侗赦免了他们,长孙敞还得以官复原职,调到九州池守卫。 去年,长孙恒安还在叔父长孙敞的运作下成为一名禁卫,同样在九州池负责值守。 长孙恒安的妻子复姓夏侯,名婉儿,岳父名叫夏侯淳,同样是宫中的禁卫,官职比长孙敞还要低一级,而长孙恒安和夏侯婉儿的婚事就是叔父长孙敞一手促成的。 如果是以前,夏侯家肯定算是高攀了,但是自打长孙成死后,长孙家便彻底没落了,再加上继承家业的嫡子长孙安业好吃懒做,嗜赌如命,把家底都败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有人家愿意跟长孙恒安结亲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呢,长孙恒安虽是庶子,但才学和品貌都十分出众,眼光自然也挺高的,所以一开始瞧不上连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夏侯婉儿,只是碍于叔父长孙敞的面子答应了这门婚事,然而成亲之后,长孙恒安发现妻子夏侯婉儿虽然不识字,但是性情极好,也十分聪慧,便渐渐接纳了她,成亲一年多以来,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也算是和和美美的,去年家里还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夫妻二人的关系更是如膝似漆了。 夏侯婉儿很聪明,长孙恒安教她识字,她几乎一学就会,如今阅读基本没有障碍,她还喜欢插花,每天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所有物品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确是个聪明又勤奋的好女子。 长孙恒安今日在九州池中值守,发现园中的腊梅开了,便忍不住偷偷地折了一枝藏在衣服中带出皇宫,朴素而美好的爱情,大抵也就如是吧! 且说长孙恒安回到家里,刚进院门便听到儿子的欢笑声,心里不禁暖洋洋的,快步往屋里行去。 这时,屋门打开了,一名少妇抱着一名约莫一岁婴孩走了出来,虽然长相一般,但是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扑闪扑闪的,笑意盈盈地道:“小宝的耳朵真灵,听到院门响就知道阿爹回来了。” 婴孩显然还不会说话,伸出一双胖都都的小手伊伊呀呀的要抱抱。长孙恒安一边抱过儿子,一边将手中的豖肉和那枝腊梅递到妻子手里,笑道:“给,拿着!” 夏侯婉儿惊喜地道:“谢谢夫君,好漂亮的腊梅啊,在哪摘的?” 长孙恒安微笑道:“在园子里折的,反正现在园子也没甚人去,真真浪费了一园子的梅花,所以为夫便折了一枝回来给娘子。” 夏侯婉儿既喜且忧,摇头道:“夫君下次别折了,终究是皇家的东西,咱们家哪里禁受得起,了不得会折掉福气,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夫君说不定还得挨罚呢。” 长孙恒安点了点头道:“好吧,下不为例。” 夏侯婉儿这才转忧为喜,又奇道:“夫君今天不是才让人送了半只羊羔回来吗,咋又买豖肉了,这也太破费了。” 长孙恒安微愕:“羊羔?” “对啊,不是你让南市的周掌柜送来的吗?”夏侯婉儿疑惑地问。 “羊羔,羔羊,高……”长孙恒安心念电转,一拍额头道:“是啊,差点忘了,是有这么回事。” 夏侯婉儿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不过也没多问,把豖肉和腊梅拿了进屋去。 第二天一早,长孙恒安便匆匆出了门,夏侯婉儿见状不由面露忧色,聪慧的她自然察觉了丈夫的异常。 话说长孙恒安成亲后便和长孙安业分家了,以长孙安业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分他太多东西,折算起来也就几十两银子罢了,长孙恒安拿着这些钱在南市附近的永泰坊买了一座小院子,一家人就搬进去住了。 如果是以往,几十两银子是不可能在南市附近买一座小院子的,哪怕是一进的也不行,不过近年洛阳的房价跌得厉害,许多房屋都空置了,否则长孙恒安只怕连住的地方没有。 且说长孙恒安离开家后,急急赶到南市,来到一家卖羊肉的屠宰档前,那伙计正在麻利地剁羊肉,热情地问道:“客官要买羊肉?” 长孙恒安点了点头道:“有没有整只活的羔羊?” 那伙计目光一闪,放下刀擦了擦手道:“有的,都在后面,客官请跟我来,看中哪只挑那只!”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有劳了!”长孙恒安跟着伙计进了店内。 “周掌柜,这位客官要整只活的羔羊。”伙计进了店内便嚷道,一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热情地道:“客官要活羔羊,请跟鄙人到后面。” 周掌柜领着长孙恒安到了后面的院子,微微一笑笑道:“长孙公子稍等,鄙人进去通报一下。” “不必了,请长孙公子进来。”一把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长孙恒安不禁微微一震,连忙快步进了屋中。 只见一名青年站在大厅内,面带微笑地看着门口方向,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一对眼睛清若溪水,亮似辰星,气质从容自若,赫然正是齐王高长卿。 长孙恒安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此时亲眼见到高不凡就站在跟前,亦禁不住一阵激动,此子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亲自潜入洛阳城中,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长孙恒安,见过齐王殿下!”长孙恒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恭身行礼。 高不凡迎上前:“二哥不必多礼。” 长孙恒安连忙道:“不敢,齐王还是叫我恒安吧。” 高不凡笑了笑道:“恒安请坐。” 长孙恒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郑重地道:“齐王此番进城未免太过冒险了些。” 高不凡澹定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恒安放心,本王自有妥善安排,脱身自是没有问题的。” 长孙恒安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压低声道:“齐王深入虎穴,可是为了……?” 高不凡坦然点了点头,长孙恒安眼底闪过一丝激动,沉声道:“如今的确是个好时机,但要成事却也不易,因为城中起码还有两万守军。” 高不凡从容地笑了笑道:“无妨,要是没把握,本王也不会亲自潜进城来了,只是有一件想请恒安帮忙。” “您说,恒安定然竭尽所能!”长孙恒安果断地道。 有长孙无垢这层关系在,长孙家的利益可谓与高齐缚在一起了,高齐若夺得天下,长孙家自然也跟着显贵无比,不仅能重振门楣,而且荣光肯定更盛于往日,长孙恒安自然乐意放手一搏。当然,这个前提是高齐有问鼎天下的实力,若高不凡没有这个实力,长孙恒安肯定会断然拒绝。 高不凡喜道:“那多谢二哥了,不知如今宫中的守卫如何?” 长孙恒安对这个倒是十分清楚,因为他每天都在皇宫中出入,宫中有多少侍卫,有多少关卡,他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大致还是清楚的。 当下,长孙恒安便仔细给高不凡讲了一遍,还把宫中的兵力布防大致画了出来。高不凡不由大喜过望,站起来深深一揖道:“二哥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大事可成矣。” 长孙恒安闻言亦甚是兴奋,不过更多的却是紧张,提醒道:“王世充的哥哥王世恽如今是内史令,就住在皇宫中监视着皇上(杨侗),宫卫大多听从他的调遣,齐王如果想拿下皇宫,顺利救出皇上,最好先从王世恽身上着手。” 高不凡微笑道:“擒贼先擒王,恒安所言极是,对了,本王打算见一见叔父,可否拜托恒安排一下?” 长孙恒安略沉吟了一下才道:“恒安尽管一试。” 高不凡对长孙恒安还是十分放心的,但是对长孙敞却没有把握,毕竟这种事是搭上一家老少性命的,长孙敞未必敢接,所以高不凡才先找上了长孙恒安搭桥,如果长孙敞肯配合,那么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必能大大提高。 当然,如果高不凡不顾越王杨侗的性命,成功率肯定会更高,但是他当初答应了青若,要保住杨侗的性命,自然不好食言,而且杨侗为人不错,当初多次帮助过自己,高不凡也不好见死不救。 第666章 高下立判 腊月十八日,长孙恒安在宫中宿卫,第二天早上换班回到家中,刚一进门便察觉不对劲,因为家里出奇的安静,厨房里也没有炊烟升起,这十分反常,夏侯婉儿很勤奋,每天都起得很早,打扫庭院、做早饭、洗衣服等。 长孙恒安扫了一眼并没有打扫痕迹的庭院,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下意识地手按刀柄,警惕地往屋里行去,一边唤道:“婉儿!” 屋里没有回答,静悄悄的,长孙恒安越发的不安了,正要推门进屋,这时屋门却打开了,一人探出头来唤道:“老二回来了。” 长孙恒安愕然道:“是你!” 原来此时从屋中探出头来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长孙安业。长孙安业虽然年纪比长孙恒安小,在家中排行第三,但他是嫡子,而长孙恒安却是庶出,所以长孙安业向来不把长孙恒安放在眼内,平时也不称呼二哥,只叫老二。 这时,只见长孙安业神秘地招了招手道:“老二快进来,有事跟你商量。” 长孙恒安不由心中微沉,警惕地问:“三弟来此作甚?你嫂子和侄儿何在?” 长孙安业大大咧咧地道:“放心,伱那丑媳妇送给我都不碰,快进来,别磨磨蹭蹭的。” 长孙恒安不由勃然大怒,飞起一脚便踹在长孙安业的胸口,把他给直接踹飞进屋里去。 长孙恒安本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此刻也被长孙安业惹火了,这混账不请自来就算了,竟然还出言侮辱自己的妻子,简直不知所谓。 话说长孙恒安当初没有跟随长孙无忌他们一起离开洛阳,就是因为放心不下长孙安业,放心不下父亲长孙晟留下的家业,然而这几年,长孙安业这败家仔还是把长孙家的一切都败光了,长孙恒安怎么劝都没用,而且反遭其辱骂,吃力不讨好,后来长孙恒安心灰意冷,也不再管长孙安业了,分家各过各的。而自从分家以来,长孙安业从来没踏足过这里半步,无论是长孙恒安成亲,抑或是侄儿出世,一文钱分子钱都没出过,今日莫名其妙地登堂入室,还要出言侮辱自己的妻子,长孙恒安即便再大度也愤怒了,而且出离的愤怒。 长孙恒安一个箭步狂飙进屋去,揪住长孙安业的衣襟便容欲醒起老拳,一把声音却低喝道:“恒安,不可鲁莽!” 长孙恒安猛抬头望去,发现屋中竟然还坐着一人,长发美髯,腰悬酒葫芦,正是长孙顺德。长孙恒安心里咯噔一下,放开了长孙安业,脱口道:“顺德叔!” 这时长孙安业爬了起来,愤怒无比地骂道:“长孙恒安,你疯了,敢打老子!” 长孙恒安猛地飞起一脚,又把长孙安业给踹得撞在墙上,厉声道:“长孙安业,我忍你很久了,再说一句老子试试。 长孙安业的身子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那里是长孙恒安的对手,挨了两脚倒是老实了,乖乖地闭上嘴,只是捂住胸口恶狠狠地瞪着长孙恒安。 长孙顺德不由暗叹了一口,有点后悔找上长孙安业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轻咳了一声道:“恒安,安业性子乖张嘴臭,你当大哥的包容一下,终究是亲兄弟,那来的隔夜仇?” 长孙恒安皱了皱眉,拱手道:“敢问顺德叔,吾妻儿何在?” 长孙顺德诚恳地道:“恒安且放心安,婉儿和小宝现在很安全,我们都是一家人,顺德叔又怎会加害于他们呢。” 长孙恒安面色变幻不定,心如火烧,其实长孙顺德不说他也能猜出对方的来意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叔竟然如此卑鄙,抓住自己的妻儿来要挟自己,此等做法着实令人不齿。 长孙恒安定了定神,沉声问道:“顺德叔此举何意?” 长孙顺德微笑道:“恒安如此聪明,定然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唐皇李渊雄才大略,如今据有关陇,巴蜀在望,河东在手,攻略中原,乃天命之所在也,今后江山必将尽归李唐。我长孙家世代显贵,如今虽暂时式微,但更应该审时度势,趁时乘风而起,重振家声,光大门楣,眼下从龙之功就在眼前,又岂容错过?恒安以为然否?” 长孙恒安心念电转,试探道:“高齐北据幽燕,虎踞河北,尽有山东之地,如今同样攻略中原,而且高长卿麾下兵强马壮,将星如云,人才济济,天命未必就属于李唐,而且高齐与我长孙家还是姻亲,我长孙家若要光大门楣,重振家声,何不依附高齐呢?” 长孙顺德微微一笑,长孙恒安的反应很正常,如果马上就答应反而不正常了,只听他侃侃而谈道:“始皇帝起于关陇,最终一统六国,成为千古一帝。汉高祖刘邦据有关中,最终一统天下,建立了大汉,而西楚霸王项羽放弃了关中,最终败亡,自刎于乌江。 幽燕之地自古只出霸主,却出不了天子,可见幽燕并无龙脉王气,关中才是天选之地,如今李唐据有关中,故知李氏当有天下,高长卿终不过昙花一现的地方一霸而已,结局恐怕跟西楚霸王项羽差不多,咱们长孙家若依附于他,他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呼?” 不得不说,长孙顺德的口才确实了得,一般人只怕轻易就被他说服了,可惜他一开始就出了个昏招,为了稳妥起见,竟提前把长孙恒安的妻儿给抓走作为人质,此等行径和高不凡一比,高下立判! 有些人舌灿莲花,但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还得看他做了什么。长孙恒安不仅聪明沉稳,还是个有见地的人,怎么可能被长孙顺德一番花言巧语便说服了呢?不过如今妻儿在人家手上,也只能虚以委蛇了,故意露出犹豫不定之色。 长孙安业这货见状忍不住插嘴道:“老二,你还犹豫什么?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选李唐了,高齐绝对不是李唐的对手,咱们长孙家要发迹,就得选李唐。” 长孙恒安冷道:“闭嘴,除了吃喝嫖赌,你还懂个屁!” 长孙恒安心中恼火,而且已经撕破脸,言语间便不再给长孙安业面子,后者面色胀得通红,想发作又怕坏了大事。 长孙顺德目光一闪,问道:“恒安是不是担心无忌和无垢?” 长孙恒安点了点头。 长孙顺德微笑道:“其实恒安不必担心,二郎一直对无垢念念不忘,跟无忌更是亲密无间的发小,日后李唐若击败高齐夺得了天下,二郎肯定会保下无忌和无垢的。” 长孙恒安皱眉道:“那若是高齐击败了李唐得了天下呢?” 长孙顺德面色微僵了一下,笑道:“那也无妨,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罢了,更何况,高长卿不是十分宽仁吗?即便看在无垢和无忌的面子上,也会宽恕咱们的。” 长孙恒安不由拱手道:“顺德叔果然好算计,侄儿佩服!” 虽然长孙恒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但是长孙顺德似乎并不介意,微笑道:“恒安意下如何?” 长孙恒安淡道:“恒安只是个小小的禁军侍卫,能帮得上什么忙?” 长孙顺德目光一闪道:“我要见敞弟!” 长孙恒安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古怪之色,看来长孙顺德和长卿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都看中了自己四叔长孙敞,这是找自己搭桥来了。 长孙恒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侄儿可以帮忙安排,不过我要先见一见婉儿和小宝。” 长孙顺德微笑道:“当然没问题!”说完伸手搭在长孙恒安的肩头上,语重深长地道:“恒安,顺德叔之所以接走婉儿和小宝,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并不是要提防和要挟你,如果你不同意,顺德叔现在就能把她们送回来,只是希望恒安你看在家族情份上,切莫将此事声张!” 长孙恒安面无表情地道:“顺德叔放心,侄儿知道轻重,既然答应了你,便会竭力相助,绝无异心,须知顺德叔若失败了,届时王世充肯定会清洗掉长孙家的。” 长孙顺德捋须微笑道:“恒安你明白就好,即便对顺德叔心有怨愤,此时还得以大局为重。” 长孙恒安点了点头道:“侄儿的确有点不满,但怨愤倒是不至于,劳烦顺德叔带路。” 于是长孙顺德便把长孙恒安带去见妻儿,后者见到妻儿安好,不由松了口气,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去安排叔父长孙敞和长孙顺德见面。 长孙恒安离开后,长孙安业有点担心地道:“顺德叔,长孙恒安不会出卖咱们吧?” 长孙顺德摇头道:“应该不会,这对他没好处,王世充阴险多疑,长孙恒安去告密,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他应该清楚这一点。” 长孙安业还是有点不放心,提议道:“要不把长孙恒安的妻儿转移到别的地方?” 长孙顺德再摇头道:“不妥,抓了婉儿和小宝只是无奈之举,已经令到恒安不满了,若是偷偷转移别处,只怕恒安更不会信任咱们,不过是适得其反罢了。” 长孙安业闻言只好作罢。 (本章完) 第667章 苦难皇帝 越王杨侗今年十三岁了,性格温厚,但是遭逢巨变后,渐渐变得沉默寡言,看上去年少老成,不过眉宇间却常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郁,很明显过得并不快乐,本该是风一样的少年,却活得像雨一样忧愁。 杨侗有两位亲叔叔,一位亲兄长,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上皇帝,但是现在他当上了,只是这皇帝当起来却十分憋屈,他不想当,却又不得不当。 以前七贵共同辅政的时候,他还勉强有一点权力,能话点事,但自从王世充专权之后,他就一点权力都没有了,还被幽禁起来,连皇宫也不能离开半步,还得时刻为自己的小命担忧,朝不保夕,寝食难安。 他的堂叔杨浩,被宇文化及拥立为帝,没过多久就被宇文化及鸠杀了;他的亲哥杨侑被李渊拥立为帝,没过多久就不得不把皇位禅让给李渊了,如今还不知是生是死! 杨侗觉得自己也快了,禅位给王世充,然后结局就是一壶鸠酒。他很害怕,他不想死,他讨厌当这个皇帝,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这辈子没有投胎到帝皇家。 帝皇家虽然锦衣玉食,但太过残酷了,让他小小年纪便尝尽了人世间的险恶,看尽了权力斗争的残酷和人性的肮脏。 现在王世充越来越嚣张了,王家的人也越来越嚣张了,他虽然是名义上的皇帝,但是王家的一条狗也能欺负他,他痛恨王世充,痛恨王家的所有人,却又无能为力,敢怒不敢言。 外面下着雪,天气很冷,屋内很冷,因为没有火炉,就连光线也十分幽暗,偌大的殿中只燃着一根蜡烛,可恶的内史令王世恽,把他的用度统统削减了,如今他连火炉和蜡烛都用不起,这是皇帝的生活吗? 真是可笑之极,可恶之极,简直欺人太甚了! 杨侗在冰冷的大殿内席地而坐,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回想起昔日在越王府中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由泪流满脸,十三岁的他,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龄不应承受之重! 这时,殿门口处忽有亮光传入,一名宫女和一名老嬷嬷提着灯笼走了进,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这两名士卫抬着一只火炉,里面炭火熊熊。 那名老嬷嬷正是杨侗小时候的乳母,见到后者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快步上前道:“哎哟,皇上咋坐地上了,该死的奴才都到哪躲懒去了,皇上快起来,仔细着凉了。”说完便去扶杨侗。 杨侗鼻子一酸,抬起糊模的一双泪眼道:“郑嬷嬷,你来看朕了?” 老嬷嬷见状不由大恸,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心疼地扶起杨侗道:“太后让奴婢来看望皇上你,还让奴婢带了一只火炉和一些饭菜,皇上快趁热吃吧。” 两名侍卫把火炉搁下,宫女打开了食盒,取出里面热气腾腾的几味菜肴。杨侗心中一暖,抹了抹眼泪便接过碗筷狼吞虎咽起来,他真的饿了,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老嬷嬷和宫女见状都十分心酸,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均是怒形于色,手上青筋贲起,岂有此理,王世恽这老王八蛋竟然如此对待皇上,真恨不得手刃这老贼。 这两名侍卫正是越王府原来的府卫,苏定泰和韦大中,苏定泰是苏定岳的弟弟,跟高不凡有过交情。越王被拥立为皇帝后,苏定泰和韦大中二人也从王府士卫变成了宫中侍卫,只是王世充专权之后,把杨侗身边的人都换走了,苏定泰和韦大中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苏定泰和韦大中二人在太后宫中当差,太后即是杨侗的生母刘良娣。 “皇上慢点吃,小心噎着了!”郑嬷嬷一边擦眼泪一边提醒道。 杨侗一边吃,一边问道:“母后如今可安好?” 郑嬷嬷笑道:“皇上放心,太后好着呢,吃得好穿得好的。” 杨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随口问道:“母后几时能来看看朕?” 那名宫女嘴快,答道:“太后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看望皇上的,刚好内史令来了……” 宫女还没说完便吃了郑嬷嬷一记凌厉的眼神,连忙闭上嘴。杨侗猛然一震,脸色刷的惨白,抓着筷子的手紧紧地攥起来,双眼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然后默默地把筷子放下。 郑嬷嬷担忧地道:“皇上怎么不吃了?” 杨侗淡淡地道:“拿回去吧,朕不吃了!” “这……这是为何?” “太脏了,朕吃不下!”杨侗霍地站起来,转身便走了开去。 郑嬷嬷愕了一下,继而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你们在这守着,皇上几时想吃了,就帮他热一下吧。” 苏定泰和韦大中点头答道:“知道了,我们会照顾好皇上的,郑嬷嬷慢走。” 老嬷嬷看了一眼消失在阴暗中的杨侗,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宫女离开,回去向太后刘良娣复命了。 “啊啊啊!”殿后传来野兽般的咆哮和撞墙声,苏定泰和韦大中面色一变,急忙冲到后面,果然见到杨侗在以头撞墙,而且已经血流披面了。 苏定秦和韦大中大惊,连忙上前制止住,急道:“皇上这是作甚,好好的为何自伤龙体呢?” 杨侗咬牙切齿地道:“朕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苏定泰和韦大中心里咯噔一下,敢情皇上已经知道内史令王世恽和太后之间的事了。 杨侗盯着苏韦二人,神色狰狞:“伱们都知道是吧?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是吧?” 苏定泰和韦大中默不作声。 “奸夫淫妇,不得好死!”杨侗状疯癫,心里却在滴血。 一直以来,母亲刘良娣在他心目中都是贤妻良母的典范,父亲杨昭死得早,他和哥哥杨侑都是在母亲悉心照料下长大的,母亲风评一向很好,要不是意外亲眼撞见,他都不愿意相信母亲竟和王世恽这王八蛋做出那种丑事来。 苏定泰和韦大中给杨侗止血,包扎了额上的伤口,回到寝室关上门,这才扑通地跪在地上,红着眼睛道:“皇上您受苦了,还望皇上要保重龙体,日后才有机会手刃玷污太后的贼人。” 杨侗呼吸一紧,沉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苏定泰道:“如今王世充专权,一手遮天,觊觎大位,王世恽狗仗人势,以皇上的性命相威胁,太后只能屈从于他,太后如此忍辱负重,还望皇上爱惜自身,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片苦心。” 杨侗闻言泪如雨下,摇了摇头道:“朕宁愿死,也不要母后受此等屈辱,更何况,母后此举无疑是在与虎谋皮,只要时机一到,王世充还是会夺位,还是会杀朕,母后又何苦来哉!” “至少能让皇上的处境好些,现在王世恽已经同意属下二人回到皇上身边侍候了。”苏定泰低声道。 杨侗痛苦地道:“朕宁愿马上就死,朕已经活够了。” “皇上千万别这么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苏定泰安慰道。 杨侗惨然一笑道:“希望?希望在哪里,全天下都是觊觎大隋江山的贼子,他们恨不得姓杨的统统死绝,朕即便逃出皇宫,也不过是苟活一时罢了。” 苏定泰和韦大中对视一眼,低声道:“皇上还记得高长卿吗?” 杨侗愕了一下,皱眉道:“高长卿不过也是觊觎大隋江山的枭雄之一罢了,为何提起他?” 苏定泰摇了摇头道:“高长卿跟其他枭雄不同,此人重情义,心胸广,能容人,断不会像王世充如此阴险狭隘,他一定会善待皇上和太后的,属下听说高长卿擒杀了宇文化及之后,把太皇太后送到了高阳宫居住,一直礼敬有加,没有一丝怠慢。” 韦大中点头道:“而且高长卿的齐王还是先帝亲封的,如今那些大枭都称帝了,唯独高长卿还以齐王自居,而且对隋室执礼甚恭。” 杨侗倒沉默了片刻,目光疑惑地望向苏韦二人,皱眉问道:“你们……莫非高长卿来了?” 苏定泰咬了咬牙,低声道:“没错,如今齐王就在洛阳城中。” 杨侗面色微变,脱口道:“高长卿要图谋洛阳?” 苏定泰点了点头:“齐王是特意来救皇上您的,青总管拜托了他,皇上即便信不过齐王,总信得过青总管吧?” “青姑姑!”杨侗心中一阵激动,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九岁小屁孩子了,心智成熟了很多,很快便控制住情绪,淡道:“高长卿图谋洛阳是真,救朕只怕是有借助朕的地方罢了。” 韦大中和苏定泰对视了一眼,沉默无语,大隋已经有名无实了,江山易主已成定局,以高长卿的实力,是有机会定鼎天下的,即便他拿下了洛阳,肯定也不会继续让越王坐大位的,就算他肯,他麾下的兵将也不会肯。 杨侗忽然淡笑道:“其实对我来说,谁坐江山都无所谓了,只要高长卿能助我手刃王世恽和王世充,朕让出那张龙椅又何妨,说吧,高长卿需要我如何配合?” 苏定泰凑到杨侗耳边低声耳语起来。 (本章完) 第668章 争夺河阳仓(上) 侯君集领了一千唐军轻骑率先赶到河阳仓,立即便发动进攻,随后刘弘基也率两千唐军步兵赶到,连夜赶造攻城器械,争分夺秒,试图赶在齐军攻破临清关之前拿下河阳仓。 正如李世民所讲,河阳仓的确是唐军立足于河内郡的关键,因为有太行山和王屋山的阻隔,唐军要从北边的长平郡运输军粮过来,道阻而艰,十分之困难,若能拿下河阳仓,那么唐军的军粮便有着落了,不必再从长平郡运过来,反之,唐军的处境将会十分被动,甚至不得不因为粮食供应问题而选择退兵,把河内郡拱手让给高齐。 所以说,河阳仓对唐军来说非常重要,而对齐军来说则相对没那么重要了,因为齐军身后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运输粮食十分方便,如果拿下了黎阳仓,粮食直接就能从黎阳仓源源不断地运过来,快捷又安全。 李世民作为一名极具战略眼光的优秀军事家,自然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探明情况之后,立即便派出侯君集和刘弘基这两员得力大将火速前去取河阳仓。 话说负责镇守河阳仓的魏军将领名叫周文举,唐军开始进攻时,他的抵抗意志还是十分坚决的,但是很快,李密在北邙山一战中惨败的消息传来了,周文举不由大吃一惊,变得寝食难安起来。紧接着,偃师守将郑颋、洛口仓守将贾闰甫、虎牢关守半李公逸相继投降王世充的消息也陆续传来,周文举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其麾下的魏军将士也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落,人人无心恋战。 周文举眼见如此情形,便知道撑不下去了,倘若自己继续坚持抵抗,说不定唐军还没攻进来,自己麾下的士兵就已经哗变了,于是便决定献仓投降。 这一天是腊月十七,天空阴暗,十分寒冷,周文举下令打开河阳仓城的城门,率领麾下的将尉出城向侯君集和刘弘基献降。 只是唐军还没来得及接管河阳仓,程咬金便率着一千齐军轻骑赶到了,但见黄尘滚滚,遮天蔽日,马蹄轰鸣,声震寰宇,策马扬刀,杀气腾腾。 侯君集和刘弘基面色大变,急忙下令摆出防御阵形,提防齐军冲杀过来。周文举见状不由傻了眼,试图退回城中,又担心会若怒唐军,引来误会,只好停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且说程咬金率着一千齐军轻骑杀气腾腾地冲过来,直到与唐军相距两百米左右,这才下令停止前进,人和马都在呼哧的急喘着大气,而且一个个都跑得汗流浃背的。 原来距离河阳仓还有三十里地时,程咬金便收到斥候的消息,说唐军正在攻打河阳仓,这货生恐被唐军抢了先,所以下令全速前进,几乎一口气赶到了这里,也难怪大家都累得喘不过气来。 程咬金定了定神一看,发现河阳仓的城门大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叫糟糕,难道俺老程来迟了?可是他仔细一看,发现城头上还没有竖起唐军的旗帜,很明显,唐军还没入城,不由大喜道:“嘿嘿,看来俺来得也不算迟,弟兄们,入城!” 程咬金一声令下,齐军便策马往城门方向行去,侯君集和刘弘基见状鼻子都气歪了,他奶奶的,哪来的浑货,一来就想摘挑子,想得美! 当下,侯君集一声令下,唐军骑兵也针锋相对地迎了上去,不过并没有发起冲锋,因为李唐和高齐目前还是“友好”邻邦,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谁都不愿意先开第一“枪”,让对方占据正义的高点。 何为正义? 正义就是有理,谁先动手谁没理,没理就是不正义,对方先动手,自己再反击,行使正当防卫的权利,那就是正义! 虽然听起来可笑,还有点蠢,但这很必要,因为理直才能气壮,才能在舆论上占据上风,才能师出有名! 只见侯君集策马上前,厉声喝道:“吾乃大唐秦王座下侯君集,奉秦王之命来取河阳仓,齐军速速退去,免得引发误会,挑起两国纷争。” 程咬金亦策马上前,一拍那大肚腩,声若洪钟般咆哮道:“俺乃齐王座下大将军程咬金,奉卢总管之命前来取河阳仓,唐军速速退去,免得引发误会,若挑起两国纷争,责任全在你方。” 侯君集鼻子都气歪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如此无耻的,这分明就是耍无赖,正待发作,刘弘基策马上前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侯君集,然后拱了拱手道:“原来是程将军,本将乃大唐秦王座下刘弘基。” 程咬金嘿嘿一笑道:“原来你就是刘弘基,听说李世民被被西秦霸王薛举击败的时候,你也被薛举俘虏了?”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程咬金此言无疑既打脸又揭短,杀人诛心啊! 刘弘基的脸色瞬间就黑了,冷冷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张须陀被李密打败时,伱程咬金不也投降了李密,我刘弘基虽然被俘,却没有像你程咬金如此软骨头!” 程咬金怪眼一翻道:“俺投降李密只不过是虚以委蛇罢了,第二天俺就跑路了,这叫机智,不是软骨头!” 刘弘基愕了一下,看来这外表粗豪的浑货,其实挺狡猾的。侯君集冷冷道:“程咬金,本将懒得跟你耍嘴皮子,这座河阳仓已经被本将拿下,识相的立即退去,彼此尚可相安无事,否则便视作对我大唐的攻击。” 程咬金撇嘴道:“别吓俺,俺老程可不是吓大的,你说河阳仓被你拿下了,骗鬼呢,俺老程虽然不识字,但不瞎!”说完一指城头,大声道:“大家看,那是李唐的旗帜,还是李魏的旗帜!” “程将军,那是李魏的旗帜!”齐军骑兵们大笑着答道。 刘弘基和侯君集不由暗暗冷笑,想钻空子是吧,没门! “来人,把降将周文举带上来!”刘弘基大喝一声。 很快,魏将周文举便被带了上来,侯君集拱了拱手道:“麻烦周将军向这位齐国的程将军说明一下!” 周文举表情尴尬之极,没想到投个降都这么难,还遇上了这么一出,向着程咬金拱了拱手道:“好教程将军得知,在下的确向唐军献降了,现在河阳仓属于大唐的。” 程咬金登时把牛眼瞪圆了,凶神恶煞地厉声问道:“你哪位?俺认识你吗?” 周文举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却又敢怒不敢言,再次拱手道:“在下周文举,乃魏公座下守将,负责镇守河阳仓。” 程咬金白眼一翻道:“你说你是周文举,你就是周文举啊?有什么证据?” 周文举很是无语,他还没遇到过让自己证明是自己的浑人,只得忍着气道:“城中的守兵都可以证明,程将军要是不信,可以问问!” 程咬金竟然真的对着城头上大声吼道:“哎,城头上的魏军听着,此人可是可是你们的将军周文举?” 周文举下意识地转过头,往城头上望,这时程咬金却眼中寒芒一闪,刷的一板斧削下去,把周文举的脑袋给削掉了半边,鲜血脑浆飞溅了一地。 “你看,俺就说你不是周文举了,哪有半张脸的周文举的。”程咬金提着血淋淋的板斧,一本正经地道。 侯君集和刘弘基勃然大怒,挥刀便向程咬金砍去,后者显然早有准备,两扇板斧一架,厉声喝道:“大家都看到了,是李唐的人先动手的,弟兄们,干他丫的!” 双方的亲兵立即拥了上来,倾刻演变成一场混战! 侯君集和刘弘基肺都气炸了,左右夹击程咬金,什么睦邻友好,什么井水不犯河水都丢到瓜哇国去了。 程咬金这三板斧虽然厉害,不过以一敌二还嫌力有不逮,被打得十分狼狈,再加上唐军还有两千步兵,此时一压上来,齐军的一千轻骑兵便落于下风了。 眼前势头不对,程咬金好汉不吃眼前亏,刷刷两板斧便将侯君集和刘弘基逼退,然后拨转马头就溜。 齐军见到主将撤了,也急忙跟着撤离,侯君集率着骑兵紧追不舍,誓要取程咬金的性命。侯君集咬牙追了十几里地,终于逮到了机会弯弓搭箭,一箭便朝程咬金的后心射去,岂料后者虽然体形肥大,却十分之灵活,而且耳力也是极佳,一听到身后弦响,立即往马背上一趴! 嗖的一声,利箭掠着头皮飞过,射空了! 侯君集暗骂一声,待要再射一箭,已经没机会了,因为几名齐军已经护在程咬金的身后。 又追了几里路,前方忽然来了一彪人马,但见旗帜招展,赫然正是率了两千步兵来援的齐将薛万彻。 程咬金见状大喜,哈哈笑道:“薛老二来得正是时候!” 当下,程咬金又拨转马头杀了回去,侯君集与程咬金激战了数个回合,又见东边尘头飞扬,又多了一支齐军杀来,不由暗暗心惊,当下不敢恋战,拨转马头往河阳仓的方向驰去。 这下真是风水轮流转了,程咬金和薛万彻薛万钧兄弟合兵一处,总计近五千兵力,反身便杀回河阳仓。 程咬金追上一名唐军骑兵,一斧头将其劈杀了,然后哈哈笑道:“弟兄们,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俺们有仇,立即就报,杀啊!” 齐军骑兵刚才被追杀了十几里,损失了数十骑弟兄,正是满腔愤恨,此时有机会报仇,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很快,齐军便杀回了河阳仓城下,刘弘基刚刚率唐军步兵入城,还没来得及布防呢,便见侯君集狼狈地逃了回来,身后的齐军在咬尾追杀,不由面色大变。 骑兵来得太快了,刘弘基根本来不及做决策,侯君集便慌不择路地冲进城门,而程咬金也率着齐军骑兵趁机冲过吊桥。 哐当…… 程咬金大斧一挥,把吊桥的铁链给砍断了,然后直接冲进城中,后面齐军的步兵蜂拥而入。 于是乎,两军便在河阳仓中战开了一场惨烈的巷战,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又从中午打到傍晚,双方的死伤都不轻,这下仇算是结大了,彼此杀红了眼,再也不再留手。 唐军终究是兵力处于劣势,终于渐渐不支了,只能缓缓退出河阳仓城,然而眼见齐军就要完全占据整座城时,唐军的援兵到了。 这是唐军走轵关陉的另一路人马,由唐将殷开山率领,兵力两万,不过先到达的是这路唐军的先头部队,约五千兵马。 侯君集和刘弘基得到援军相助,马上展开猛烈的反攻,渐渐扭转了局面,齐军不得不暂时退出城去,但撤退的时候把城门给破坏了,还在城中四处放火。 半夜时份,唐军终于完全占领了河阳仓,不过忙着救火,倒是没空再追击齐军了。程咬金和薛万钧薛万彻撤到三十里外,这才找了一座高地安营扎寨。 此时的齐军已经筋疲力尽了,程咬金也是两臂酸痛,连斧头都举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大气。 薛万钧和薛万彻清点了一下人马,发现骑兵损失了三成,步兵也死伤了近千人,算得上是损失惨重了,关键这一战还没有把河阳仓拿下,亏大了! 程咬金懊恼之极,叹了口气道:“此战是俺的过失,俺一力承担。” 薛万彻摇头道:“不关程将军事,非战之罪,是唐军的援兵来得及时,而且唐军的损失比咱们只多不少。” 程咬金苦笑道:“可是咱们丢了河阳仓,仔细算来,还是唐军赚了。” 话音刚下,静夜中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程咬金和薛氏兄面色大变,只以为唐军追来了,急忙提起兵器上马。 结果发现马蹄声是从东边来的,大概率是友军,果然不久之后,便见秦叔宝率着一支齐军赶到了。 众人不禁放下了心头大石,程咬金一拍大腿道:“秦大哥要是早来一点就好了!” “可是河阳仓被唐军占领了?”秦叔宝沉声问。 程咬金沮丧地把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秦叔宝听完后倒是十分平静,淡道:“无妨,明日夺回来便是!” (本章完) 第684章 服输了? 河内郡修武县,唐军和齐军隔着运河对峙,但见双方军营壁垒森严,旌旗招展,防守都极为严密。本来在兵力上,齐军是处于劣势的,但徐世绩赶到后,双方在兵力上便势均力敌了,都在五万左右。 此时的唐军中军大帐内,气氛肃穆而低沉,身为行军大元帅的李世民更是神色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在场的谋士战将共计有:房玄龄、张公瑾、长孙顺德、李孝恭、侯君集、殷开山,刘弘基、王君廓。 这些都是史上颇为有名的人物,也算得上是阵容鼎盛了,不过,眼下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因为此次军事行动的主要目标已经失败了,洛阳竟落入了高齐之手,而河阳仓也被王世充占领了,唐军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若应对不慎,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真是五味陈杂,苦涩、郁闷、后悔、不甘,妒忌均有之,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道:“此次失利,尽是本王之过,是本王过于低估高长卿了,一切责任皆由本王承担,回头本王会上表向皇上请罪。” 长孙顺德摇头道:“秦王并无过错,都怪属下大意了,这才让高长卿占了空子,臣自当向皇上请罪。” 李孝恭默不作声,此次最大的纰漏的确出在长孙顺德身上,责任无可推卸。 房玄龄暗叹了口气,这个高长卿莫非真是二郎的克星?这次竟然又让他占了先机,二郎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捋须打圆场道:“高长卿此子未免也太过大胆了,竟然亲自潜入洛阳城中行事,实在让人意料不及,而且此子的运气也太好了些。秦王殿下,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商量如何摆脱被动的局面,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张公瑾附和道:“房长史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该如何破局,洛阳已经落入了高齐之手,咱们若要在河内郡立足,就必须把河阳仓从王世充手中夺回来。” 李世民闻言,心中更加苦涩了,他原是把河阳仓当成诱饵,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把王世充调离洛阳附近,好方便李孝恭和长孙顺德行事的,岂料李孝恭和长孙顺德这对强强组合竟然失败了,不仅没能拿下洛阳城,还把一万大军都给葬送掉了,几乎输得连裤衩都不剩,如今洛阳没到手,河阳仓也没了,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侯君集见李世民情绪有点低落,便安慰道:“洛阳是王世充的根基,如今被高长卿占领了,最慌张的应该就是王世充了,估计他的麾下也是人心惶惶,末将愿率一支人马打头阵,把河阳仓夺回来,只要取回河阳仓,咱们还有把握在河内郡与高齐一决高下。” 李世民却目光一闪,摇头道:“不,我们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即撤兵,撤回太平郡去!” 侯君集愕了一下,二郎这就服输了,这不像他的性格啊,急忙问:“为何,难道二郎担心李靖会攻打太原?” 李世民摇头道:“如今高齐和李唐已经刀兵相见了,即便李靖不攻打晋阳,我李唐也会发兵雁门郡。” “那二郎为何要撤兵?” 李世民沉声道:“自然是避其锋芒了,王君廓听令,你负责率后军改作前军,撤往河内城。” 《逆天邪神》 “末将得令!”王君廓凛然道。 “侯君集殷开山,你们负责各率一军断后!” “李孝恭刘弘基,你们负责各率一军策应!” 众将立即听令行事,下午时分,唐军开始有序地撤退。运河对岸的齐军营地,徐世绩和卢升等人闻讯出帐观察,发现唐军果然在拔营起寨,程咬金这货顿时眼前一亮,嘿笑道:“看来李世民这小子是怕了徐总管了。” 徐世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也许是齐王已经拿下洛阳城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不由都喜上眉梢,洛阳是中原腹心,帝王之都,拿下洛阳基本上等于定鼎中原了,可见齐王的确是天命之所属。 说来倒是巧合,正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至齐军的大营前,大声道:“齐王口谕!” 徐世绩和卢升激动地对视一眼,率着众人急忙迎上前,这时那快马已经进了营门,径直奔到徐世绩等人滚鞍下马,大声道:“齐王口谕,本王已拿下洛阳城,徐总管和卢总管尽快扫平河内,与本王会师洛阳!” 瞬时哄的一声,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振臂呐喊,卢升用力挥了挥拳头:“太好了,齐王拿下洛阳了!” “俺就知道齐王亲自出手,十拿九稳!”程咬金笑得合不扰嘴,就连不苟言笑的秦琼也是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喜事啊。 徐圆朗和孟海公二人也禁不住窃喜,当初他们被秦琼、罗士信和樊虎打败,不得不投降高齐,如今看来反而是件好事,高长卿竟然拿下东都洛阳了,定鼎中原指日可待了。 杜如晦捋须微笑道:“世绩果然所料不差,齐王拿下了洛阳,李世民又丢了河阳仓,不撤兵也不行了。” 卢升笑道:“李世民这小子倒是果断,撤兵实在是明智之举。” 徐世绩谨慎地道:“李世民并不是易与之辈,其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到底是不是撤兵,还有待观察,万勿掉以轻心。” 杜如晦点头道:“谨慎些也是对的。” 秦琼拱手道:“不管李世民是真撤兵,还是假退却,这个时候正是咱们赚他的时机,末将请率一支骑兵追上去扰敌。” 这个提议倒是正合徐世绩之意,立即派出秦琼、罗士信、程咬金、单雄信四人,各率五百骑追上去骚扰,能咬一口是一口,而徐世绩和卢升则各率主力不紧不慢地跟踪上去,若有机会便全军掩杀而上,一举将唐军击垮。 不过,唐军撤退时秩序井然,首尾相顾,守得十分严密,饶是秦琼等人不断骚扰,都未能打断唐军的节奏,所以齐军一直追至河内县境内,均没有找到机会击垮齐军。 唐军退到河内县,竟然没有入城固守,而是继续北撤,往太行陉所在的入口碗子城而去,看这架势竟真的要撤回北边的长平郡了。 ………… 正当徐世绩和卢升尾随唐军撤退时,假扮成高不凡,驻守在黎阳仓外的杨青若高兴得直接跳起来,一把将腻歪在自己怀中的轻风和明月推开。 “齐王,你……”轻风和明月满脸诧异,不明白一向怜香惜玉,温柔多情的齐王殿下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粗鲁。 杨青若这些天真的受够了这两个总是想睡她的“骚货”,此时终于不用再忍了,探手揪着两女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 两女惨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捂住火辣辣的耳朵,涓然欲泣道:“齐王如此生气,可是奴婢有服侍不周的地方?” 不是服侍不周,而是服侍得太周到了,一想到那坏蛋搂着这两个不要脸的骚蹄子颠龙倒风,杨青若便满肚子的醋火,喝道:“来人!” 两名亲卫应声闪了进来:“齐王有何吩咐?” 杨青若厌恶地一挥手道:“把这两个狐媚子押下去关起来!” “关起来?”亲卫愕然问。 杨青若面色一沉道:“关起来,没听明白吗?” 两名士卫缩了缩脖子,立即识趣地把轻风和明月押了出去,两女面俏脸苍白,不明白好好的,对方怎么突然态度大变,难道自己俩间谍的身份被识破了?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前一秒还恩恩爱爱,结果下一秒立即就能翻脸不认人,命苦啊! 长孙无忌刚好来到寝帐前,眼见轻风和明月哭哭啼啼地被押了出来,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亲卫神色有些古怪地道:“齐王有命,把这两个狐媚子关起来。” 长孙无忌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好笑,这姑奶奶的性子,能忍受那么多天也算是奇迹了,不过也反映出此女的确是嘴硬心软,并不是那种冷酷狠辣的女人,否则直接就下令把轻风明月给杀了,而不是关起来。 杨青若的醋意有点大,估计是遗传了她娘亲善妒的性子,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有点担心,如果长卿把此女娶入后宫,最终会导致后宫不和,关键此女的武功还奇高,真动起手来,无垢、崔妃和窦妃加起来也不够她动动手指头,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死。 不过如今看来,此女醋劲儿是有的,但心地却不差,而且做事也有分寸,只是把轻风明月关起来,估计也是想留着等长卿自己处理。 话说前文便提到过,杨青若的父亲是秦王杨俊,由于喜新厌旧,冷落了王妃,亦即是杨青若的生母,后来被王妃下毒给毒死了,若是杨青若也随她生母的性子,长孙无忌还真的担心自家妹妹无垢的安危,不过好在,杨青若显然没有这么狠辣。 “长孙大人,奴婢二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齐王,求长孙大人怜惜,替奴婢二人美言几句吧!”轻风和明月见到长孙无忌,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乞求。 这两女都是绝色美人儿,再加上受过特殊训练,装起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男人见了估计都会心软。 “你们这两个间谍,不杀掉你们已经算是便宜你们了!”长孙无忌心中暗想,挥了挥手道:“押下去吧!” 两名亲卫虽然不忍心,还是把她们押走了。 这时,杨青若从寝帐内行了出来,长孙无忌连忙行礼道:“参见齐王殿下!” 杨青若皱眉道:“那家伙……你们的齐王不是已经拿下洛阳了吗,本姑娘也不必再装了吧?” 长孙无忌微笑道:“只怕还得麻烦一下青若姑娘!” “为何?”杨青若不解地道。 “邴元真同意献出黎阳仓投降了,若是齐王不在此间,恐怕对方会变卦。”长孙无忌解释。 杨青若恍然道:“原来如此,邴元真几时出城献降?” “下午!”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这个邴元真着实可恶,这个时候才肯献降,听说他还收了咱们不少财物,真是个贪财的家伙,这种人若留着,日后只怕也是个鱼肉百姓的大贪官!” 长孙无忌微笑道:“这个邴元真的确贪财不假,但也是有点本事的,而且对方才献出黎阳仓,咱们又怎能刀剑相加呢,这必然有损齐王的名声,日后只怕无人再敢投靠咱们高齐了。” 杨青若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此人日后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怎么说?” “自有国家王法治他。”长孙无忌凛然道。 下午时份,邴元真果然带人出城献降了,杨青若以高不凡的身份接受了他的投降,并且口头嘉奖了几句,不过却没有封赏,因这这种事,杨青若真不能越俎代庖。 不过,邴元真这货献降后却得不到封赏,心里不踏实了,只以为自己拖到现在才献降,又索要了几次财物,所以高不凡不高兴了。 长孙无忌显然看出了邴元真的心思,为免生出意外来,便安慰道:“我军日前已拿下洛阳了,齐王正打算赶往洛阳,邴将军便一同前往吧,到时齐王必然会有封赏!” 邴元真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心花怒放,原来高齐已经拿下洛阳了,牛啊,魏公打了几年多都没能拿下洛阳,高齐几个月都不用就搞定了,看来高齐果然是天命所归,自己这次算是选对人了,嘿嘿! 就这样,黎阳仓到手了,长孙无忌派人接管了黎阳仓,然后便和“高不凡”动身赶往洛阳,刚刚投靠过来的邴元颠也一同前往。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黎阳仓中原本有两万魏军的,如今都投降了高齐,打散混编后便正式成为高齐的军队,两万多人马浩浩荡荡的渡过黄河,进入荥阳郡,然后通过虎牢关,往洛阳城的方向开去。 第669章 争夺河阳仓(中) 腊月二十二日,大晴,河阳仓外大军云集,杀气凌霄,竟连飞鸟都不敢在此停留。但见唐军五万余人马列阵于西则,齐军三万余人马列阵于东则,南面便是进入了冬季枯水期的黄河。 话说自从腊月十七日,唐军和齐军为争夺河阳首次交锋后,数天内又发生了七八次激战,双方互有输赢,河阳仓也数度易手,直到腊月二十日,唐军主帅李世民亲率主力赶到,才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把齐军逼退,完全控制住河阳仓。不过第二天,亦即是腊月二十一日,齐军的中南道行军总管卢升也率齐军主力赶到了,于是乎,便有了现在两军对峙的一幕。 北风萧萧,日光生寒,杀气冲霄,一场惨烈的决战一触即发!!! 但见唐军阵营的帅旗之下,李世民正目光如鹰一般审视着对面的齐军,神色凝重。虽然已方的兵力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李世民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通过这几天的交战可以看出,齐军训练有素,战力的确十分强大,而且齐军自此至终都没使出那种会爆炸的火器来,显然还留有余力。不过,李世民还是有信心能击败齐军,因为唐军的战力并不比齐军差,装备亦不落后于齐军,而且唐军的顽强和悍不畏死必然在齐军之上,再加上兵力上的优势,最终战胜齐军是必然的,李世民坚信这一点。 再看齐军阵营的帅旗下,卢升同样神色凝重,因为光看对面唐军鼎盛的军容,他就明白自已遇到了自出道以来最强的对手了。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薛万钧、薛万彻等五名虎将也是神情严肃,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这场大战将会异常惨烈。 咚咚咚,咚咚咚…… 两军的战鼓不约而同地擂响,唐军的左翼率先往前推进,刀盾手和长枪兵在前,但见盾似墙,层层叠叠,枪如林,锋芒噬天,整个阵形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可见唐军的确训练有素,十分精锐。 杀杀杀,杀杀杀…… 唐军呐喊着压迫而上,如果是那些草头军,只怕光是看到这种排山倒海的阵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掉头逃命去了,不过对面的齐军也不是吃素的,无论经历的训练,还是战火,比起唐军来说只多不少,是一支真正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劲旅,所以唐军的这种阵势非但没有吓倒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强大的战意。 当下,齐军的右翼针锋相对地杀出,夷然不惧地迎向了唐军的左翼,两边队伍轰然撞在一起,倾刻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杀。紧接着,唐军的右翼也压上来了,齐军的左翼立即也跟着压上去,与唐军混战在一起,杀得是沙尘滚滚,日月无光。 嗡嗡嗡…… 弓弦响个不停,一波接一波的利箭被抛射上天空,冬日的阳光也为之一暗,然后漫天的箭雨落下来,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战争总是残酷的,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武器时代,都意味着人命如草芥! 齐军和唐军的战力相差不大,装备的差距亦不相伯仲,在指挥人员均不出差错的情况下,显然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的,所以双方一直激战到中午,均不能撼动对方分毫,竟打了个平分秋色。 李世民此时却禁不住大皱其眉,卢升显然并不是高齐中最优秀的帅才,但也如此厉害了,若是徐世绩或者高长卿亲自前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更何况高齐还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李靖。 一念及此,李世民的心底便禁不住暗暗凛然,高长卿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麾下不仅有徐世绩、李靖、卢升这样的帅才,而且还有秦叔宝、尉迟敬德、裴行俨、罗士信、程咬金、单雄信等一大批猛将,真个是人才济济,将星如云。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李世民果断地吩咐道。 李世民一声令下,金声响起,唐军有条不紊地退下来,对面的齐军也立即鸣金撤兵,各自回营休息,埋锅做饭,先吃饱了再继续干仗。 房玄龄禁不住感叹道:“秦王殿下,高齐的确是咱们李唐的大敌啊,这一仗只怕难打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淡道:“既然难打,那就慢慢打。” 房玄龄捋须道:“是得慢慢打,王世充此人阴险狡诈,不见兔子不撒鹰,咱们要是不放点血,只怕难以让他上当。” 李世民目光一闪,忽然问道:“房先生,你说高长卿会不会跟咱们存了同样的心思?” 房玄龄沉吟了片刻才道:“有这个可能,但是徐世绩如今被挡在虎牢关外,卢升又在这里与我方接战,裴行俨更是远在江东,高长卿他凭去什么取洛阳?” 李世民皱眉道:“如果高长卿亲自去取呢?” 房玄龄摇头道:“应该不太可能,高长卿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兵马来,洛阳城中至少还有两万守军,如果没有上万大军的接应,即便城中有内应也不可能拿得下来的。” 李世民闻言才稍稍放下心来,齐军目前总共有多少敌力他是清楚的,如今卢升被自己拖住,而徐世绩又被挡在虎牢关外,裴行俨的那一路齐军更是远在千里之外,那就只剩下黎阳仓外的一万人了,可是同样在好几百里之外,不可能偷袭得了洛阳。 下午,战鼓擂响,两军再次出阵撕杀,一直杀至傍晚,同样没有分出胜负,眼见天黑了,双方于是鸣金收兵休息,待明日天亮了再战。 第二日,唐军终于使用了骑兵,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唐军的骑兵呼啸而出,就像风卷残云般直扑齐军的战阵,端的是马快刀利,气吞山河如虎! 罗士信早就闲得蛋痛了,见状大喜,立即提枪上马,率领麾下的骑兵迎了上去,紧接着程咬金和单雄信也各率一支骑兵上前助战,嘿,这三位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这时候同时杀出,唐军的骑兵便渐渐有点抵挡不住了。 秦叔宝揪准时机,率五百骑兵冲杀出阵,从侧翼猛烈冲击,唐军的骑兵终于抵挡不住了,拨转马头逃回己方阵中。 秦叔宝等人趁机追杀,试图乘势撕开齐军步兵的战阵,但是唐军的防守十分严密,当即箭如飞蝗袭来,根本不给任何机会,所以秦叔宝和罗士信等人不仅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损了部份人马,只得急急后撤开去。 好一个李民,抓住时机全军压上去前,显然要以兵力上的优势将齐军压垮。 卢升见状不由面色微变,暗叫一声李世民果然了得,这时机把握真是恰到好处,竟然在骑兵失利的情况下,一转手来了个大反击,化被动为主动。 只见唐军像潮水一般不断扑上来,人人奋勇争先,前仆后继,悍不畏死。齐军的战阵顿时全线承压,被逼得节节后退,形势急转直下。 “放!”神机营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抛石机启动,数十枚飞天雷呼啸而出,越过最高点,在两军阵前划出一道道致命的抛物线,然后落入唐军的步兵阵中。 轰轰轰轰…… 飞天雷中塞满了碎石和铁片,一炸开就是暴雨梨花式的杀伤,唐军登时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以肉眼可见的范围倒下了一圈又一圈…… 李世民不禁呼吸为之一紧,双拳紧捏,这就是齐军的神秘的大杀器吗?威力的确十分吓人!还好,数量并不多,而且抛石机的发射速度慢,否则真的天下无敌了。 (本章完) 第570章 争夺河阳仓(下) 飞天雷的威力确实吓人,关键是这玩意爆炸时还发出巨大的响声,黑烟滚滚,就好像引动天雷来助阵似的,饶是骁勇善战的唐军也倾刻被炸懵了,一时间惊惶不安,而且疑神疑鬼,止步不前。 齐军趁机重新稳住了阵脚,秦叔宝等人正准备率骑兵来个反冲锋,把唐军杀个片甲不留,卢升竟然出人意料的下令全军后撤了。 正所谓军令如山,秦叔宝等人虽有异议,但也只能依令后撤,往温县的方向退去。 李世民本来还担心齐军会趁机反击的,待见到齐军竟然选择了后撤,不由大喜过望,看来这个卢升终究是太年轻了些,竟然放弃了反击的大好时机,估计是胆量不够啊,真是天助我也! 追! 李世民一声令,引兵直追,齐军且战且退,侯君集和刘弘基率骑兵不断地骚扰厮咬,试图把齐军的阵脚打乱,但是齐军有秦叔宝和罗士信两名猛将负责断后,然后程咬金、单雄伟、薛万钧、薛万彻又护住两翼,守得密不透风,所以并没有让唐军占到多少便宜。 这个时候,李世民既无奈又疑惑,还有点怀疑卢升的意图了,齐军撤退时章法有度,显得游刃有余,意味着一直没有使出全力,那么卢升为什么要撤退?莫非其中有陷阱? 念及此,李世民顿时变得谨慎起来,倒是不敢追得那么急了,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往四面八方打探,以免中了对方的陷阱。 如此一来,卢升倒是终于松了口气,得以不急不缓地撤到温县境内,然后背城扎营,静候唐军来攻。 正如李世民所料,卢升是故意撤退的,不过却不是故设陷阱,而是根据高不凡来信的授意所作出的安排。本来,卢升是打算拼尽全力夺下河阳仓的,但是高不凡却在来信中命令他放弃河阳仓,尽管高不凡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卢升还是坚决执行了高不凡的命令。 ……………… 洛水北岸,深沉的夜色笼罩着金墉城,也笼罩着王世充的军营,不过此时的金墉城中乌灯黑火,死气沉沉,而王世充的军营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话说王世充那日在北邙山南麓下击败了李密之后,不仅李密麾下的部将纷纷投降,就连洛阳附近的州县也相继献降了,王世充的实力随即急剧膨胀,麾下兵力暴涨到六七万,一下子翻了一倍有余。 于是乎,王世充派了部份人马留守虎牢关和洛口仓,然后便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至金墉城下,准备趁李密病,要李密的命! 李密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多年来雄踞中原,叱咤风云,连张须陀这尊无敌战神也败亡在他之手,确实有傲视群雄的本钱。所以,李密虽然日前在邙山下败给了王世充,但自问只是一时大意罢了,并非王世充有多么的高明,而且,李密现在困守孤城,也急需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否则迟早玩完,所以他孤注一掷,整兵出城与王世充再战。 嘿,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邪门,或者说李密真的气数尽了,倒起霉来连喝凉水都塞牙缝,两军刚刚开打,武功高强的李密竟然被流矢射伤了一目,只得急逃入城中保命,并命人紧闭城门,竟将两万魏军留在了城外置之不顾,被王世充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这些魏兵全部弃械投降,就连李密的心腹蔡建德也在混战中阵亡了。 如此一来,李密就真的玩完了,城中只剩下一万兵力不到,再难兴得起风浪来,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且说王世充收编了降兵,又得了近万人手,正是人逢喜精神爽,竟下令大摆宴席,犒劳三军,金墉城外彻底灯火通明,酒肉飘香,气得城中的李密咬牙切齿,差点吐血。 眼下四更天已过,郑军的大营还是热闹非凡,不过中军帅帐内却出奇的安静,只见王世充浑身披挂,怀中抱刀闭目养神,敢情这位根本没有喝酒,而是枕戈待旦。 原来王世充大摆宴席只是个假象,实则外松内紧,目的不过是想诱使李密出城偷营,然后他好顺势来个斩草除根罢了。 不得不说,王世充这家伙的确十分狡猾,李密若真的出城偷营,只怕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时,有三人掀帐而入,正是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以及堂兄王辩,还有侄子王仁则,这三人均是精神奕奕,显然都没有喝酒。 “阿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李密估计是不会偷营了!”王玄恕走到王世充身边道。 王世充微微睁开眼睛,瞪了王玄恕一眼,教训道:“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沉得住气,李密本来为人缜密,就是因为沉不住气,所以被为父击败了,此时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你咋知道李密就不会出城偷营?” 王玄恕被老子的森冷的眼神一瞪,顿时吓得差点腿软了,连忙道:“孩儿错了,孩儿这就回去继续监视。” 王世充此时心情正好,要是平时,说不定会唾王玄恕一口,这时只是挥了挥手淡道:“去吧,盯紧点,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有个闪失,提上你的脑袋来见我!” 王玄恕连忙应是,然后灰溜溜地退了出帐,对这位父亲的变态,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王世充对儿子近乎变态的严格,但对堂兄弟和侄子辈却相对宽容,站起来问道:“仁则,河内郡如今是什么情况?” 王仁侧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无比,笑嘻嘻地道:“正如叔父伱所料,李唐和高齐为了争夺河阳仓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 王世充阴笑道:“怎么个你死我活法?” 王仁则深知自己这个叔父就好这一口,设计阴别人,然后享受别人中计后的快意,别人的下场越惨,他就越满足,所以他便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有多惨烈描述得多惨烈,搞得李唐和高齐好像都死伤了几十万人似的。 “嘿嘿……河阳仓在李唐和高齐的激烈争夺下数度易手,据咱们的探子回报,河阳仓的城门都因此被毁去了,大火还差点把粮仓给烧毁了,李唐和高齐的士兵尸体几乎把护城河给填平了,真不是一般的惨烈呀!” 王世充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可都是他的杰作啊,把高齐和李唐这两大势力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这天下除了我王世充,还有哪个能做到? 在拍马屁方面,王仁则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到王世充如此高兴,于是更加起劲了,不屑地道:“都说高长卿和李世民是人中龙凤吗?但在侄儿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罢了,给叔父你提鞋都不配啊!” 王世充心中舒坦,摆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讲,高长卿和李世民还是十分了得的,你小子也甭故意抬举本王,继续说,后来如何了?” “后来李世民亲自赶到河阳仓,高齐的中南道行军总管卢升也赶到了,双方在在河阳仓城外大战了两天两夜,杀得尸横遍野,最后齐军不敌,退往温县去了,李世民正率兵追杀呢!”王仁则道。 王世充目光一闪,问道:“那现在河阳仓还有多少唐军留守?” 王仁则阴笑道:“据咱们的探子回报,大概也就五千兵力。” 王世充暗喜,沉吟了片刻,问道:“徐世绩现在可有动静,还是驻扎在虎牢关外吗?” 一直没出声的王辩答道:“属下正要禀报郑王,刚刚收到虎牢关送来的消息,徐世绩昨日下午忽然率军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内郡境内,估计是要赶去支援卢升。” 王世充闻言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第三更要晚一点 (本章完) 第687章 李世民的反击 徐世绩虽然预料到唐军有可能会反击,却没料到唐军的反击竟然如此迅勐,而且兵力也远超五万,估计有六七万之众,很明显,李世民表面装作退兵,实际却在暗暗地增兵,然后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全力大反击。 这就好比攥紧的拳头收回,突然间勐打出去,其中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这下麻烦大了,徐世绩和卢升合起来的兵力虽然有五万余,但是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兵分两路,彼此相隔有五十里左右,呈钳形攻势逼近太行陉入口的碗子城,不断地收缩合围,本打算逼使唐军从太行陉退回长平郡的,岂料竟让李世民抓住了时机分而攻之。 如今唐军突然弃城倾巢而出,全力攻击徐世绩这路齐军,竟然根本不顾忌自己后路有可能会被另一路齐军抄掉,着实打了徐世绩一个猝不及防! 唐军的来势太勐太快了,徐世绩只能果断地引兵后撤,避其锋芒,而唐军却奋起直追。徐世绩被逼得没法,只能停下来应战,唐军立即仗着兵力优势四面合围,轮番进攻,打得齐军疲于应对。 徐世绩眼见形势不妙,便下令且战且退,下午时份,终于退到了丹水和沁水的交汇处,这是一片开阔的三角形滩涂地带,左右都是河流,身后就是丹水和沁水交汇处。 抵达这里,徐世绩倒是心中大定,立即傍水结营固守,抵御唐军的进攻。由于地形的关系,唐军再难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只能从正面发动进攻,所以齐军的压力也为之大减。 只见齐军的刀盾手在前,结成一层又一层密集而坚固的盾墙,成功抵挡住唐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旦稳住了阵脚,齐军的神机营便开始发威了,床弩、连弩、飞天雷呼啸而出,狂轰滥炸,不断地收割人命。 残阳如血,丹水和沁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两军阵前尸横遍地,松软的滩涂上,沙土被犁翻了一遍又一遍,由于鲜血的渗透而变成了黑褐色。尽管如此,唐军还是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攻势一波勐似一波,饶是徐世绩身经百战,此刻也禁不住动容了。 此时此刻,杜如晦看着飞蛾扑火一般唐军,亦不禁捋须感叹道:“西秦之地自古以来便民风彪悍,关中人骁勇善战,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幸好咱们运气不赖,占据了地利,否则还真的难以抵挡。” 徐世绩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将要沉下地平线的夕阳,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这次自己真的大意了,竟着了李世民的道,就怕这处三角河湾也是李世民预先算计好的陷阱,因为这里虽然暂时利于防守,却也是一处绝地,身后和两边都无路可退,进了这里就等进了一只口袋里面,要是没有外援,很难突围,时间一长必然会被困死在这里。 如今徐世绩最担心的卢升,李世民既然倾巢而出山,根本不担心后路被抄,那么便意味着他有后招应对,就怕卢升现在也跟自己一般,陷入了困局,根本没办法前来救援自己了。 当然,这都只是徐世绩的个人猜测,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免得扰乱了军心,至少现在齐军还是占据了上风的,全军上下的士气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守得稳如磐石。 无防盗 夕阳终于落下去了,唐军也像潮水一般退去,在距离齐军里许的地方扎寨,开始连夜修筑防御工事,在滩涂上埋下大量的木桩,又搭建一排排的营栅。 徐世绩一见,心情便又沉重了几分,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唐军就是要把自己这一路人马困死在这里,糟了,卢升目前的处境估计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可是徐世绩实在想不通,李世民的六七万人全部都在此了,哪来的人手对付卢升?难道…… 徐世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一个激凌,脱口道:“王世充!” 杜如晦讶然道:“世绩此言何意?” 徐世绩面色难看地道:“大意了,李世民胆敢全力反攻我们,十有八九是和王世充达成了交易,如今卢升只怕正遭到王世充的攻击!” 杜如晦面色微变,前段时间,王世充虽然袭击了河阳仓,与李唐结了不轻的梁子,但是王世充丢了洛阳,显然更恨高齐,这个时候,如果李世民提出合作对付高齐,想必王世充肯定会答应的。 “那世绩可有破解之法?”杜如晦急忙问道。 徐世绩苦笑道:“李唐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多,军队战力更是强悍,我军能守住已经万幸了,若不计后果突围的话,损失会非常惨重,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 杜如晦不由皱眉道:“那怎么办?” “如今之计只能向齐王求救了。”徐世绩无奈地道。 “来得及吗?”杜如晦神色凝重地道。 “但愿卢升那小子能坚持住!”徐世绩叹了口气道,一旦卢升这一路军被歼灭,那么自己这一路也悬了,李世民和王世充合兵一处,自己这点人马决计是抵挡不住的。 当下,徐世绩便挑选了十几名精通水性的齐军摸黑渡河,赶往洛阳求援。 此刻,唐军的阵地上,李世民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麾下一众谋士战将如众星拱月一般拱卫在四周。 这个时候,李世民的心情无疑是雀跃的,夜色掩去了他眼底中的那一丝兴奋,就目前而言,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徐世绩上当了,果然退到了这片绝地之中,成了瓮中之鳖,只要自己把这片滩涂封锁起来几天,大局可定矣。 房玄龄捋须微笑道:“徐世绩固然了得,不过久胜必骄,这次他大意,漏算一着,全盘皆输,等王世充和李密解决掉卢升,徐世绩这支人马也离败亡不远矣!” 李孝恭亦欣喜地道:“徐世绩和卢升乃高长卿的左臂右膀,两人若被歼灭,高长卿就是折翼之虎不如猫,洛阳能不能守住还是未知之数,秦王这条釜底抽薪之计果然妙极!” 李世民闻言亦是颇有些得意,在历次跟高不凡的较量中,他都处于下风,这次终于可以赢高不凡一次了,高长卿啊高长卿,我李世民不比你差,你之前赢一千一万次又如何,我只要赢你一次,你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长孙顺德没有作声,高长卿这小子运气好得邪门,没有到最后一刻,还真不能大意,不过,李世民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他也不忍说出些扫兴的话来,只是拿起酒葫芦默默地灌了一口。 第671章 渔翁得利VS调虎离山 王仁则和王辩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莫非郑王打算趁机取河阳仓?” 王世充狡猾地一笑:“天予弗受,反遭其咎,如此坐收渔利的大好机会,为何不取?” 王仁则佩服地道:“叔父果真好算计,李唐和高齐为了河阳仓争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最终却便宜了咱们,嘿嘿,李世民丢了河阳仓,待军粮耗尽,只能灰溜溜地退回长平郡了。” 王世充眼中寒芒一闪,摇头冷笑道:“到时李世民这小子想退兵,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徐世绩肯定不会让他轻松撤走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仁则眼前一亮,阴狠地道:“要不咱们夺下河阳仓后,顺势再助高齐一把,前后夹击,把李世民做掉得了,如此一来,咱们以后便能少一个劲敌。” 王世充深深地看了王仁则一眼,禁不住感叹道:“仁则,你不像本王的侄儿,反而像是本王的亲儿子了。” 王仁则这货立即扑通的跪倒,恬不知耻地道:“孩子拜见父亲大人,叔父您以后就是我的亲爹,不……比亲爹还亲。” 王世充禁不住笑骂道:“你小子倒是会打蛇随棍上,起来吧,小心你亲爹亲娘揍伱。” “那能呢,叔父若肯认我为儿子,他们还求之不得呢!”王仁则笑嘻嘻地站起来。 王世充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放心,待本王登基之日,少不了你的一个王爵,我王世充虽是个野种,但几时亏待过咱王家的人?到时王家的叔伯兄弟侄儿辈,人人都有份,一个不落。” 王仁则和王辩闻言均是暗喜,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王世充哈哈一笑,意气风发,又轻蔑地道:“李密如今只是一只断脊之犬,苟延残喘罢了,不足为虑,而李唐和高齐的人马又忙着缠斗,正是本王夺取河阳仓的大好时机,王辩,你和玄恕率兵两万驻守在此,务必把金墉城拿下,本王亲自去取河阳仓,若是高齐和李唐两败俱伤,本王便索性把他们都一块做掉。” 王世充双眼寒光闪闪,嘴角自然流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王辩凛然应道:“属下得令!” 天亮了,李密果然没有出城偷营,于是王世充便留下两万兵力,由王玄恕和王辩二人率领,继续攻打金墉城,然后他本人则着近五万人马北上,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境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河阳仓。 而就在王世充出兵偷袭河阳仓的当天,卢升率着麾下的齐军继续往东撤到了修武县境内,而李世民也率着麾下的唐军继续追击,距离河阳仓自然就越来越远了。 这时,侯君集策马来到了李世民身边,有点担心地道:“二郎,咱们会不会离河阳仓太远了?别到时弄假成真,反而白白便宜了王世充。” 李世民胸有成竹道:“不必担心,殷开山能守住的。” 侯君集皱眉道:“若是守不住呢?” 李世民忽然笑了笑道:“君集,民间有句谚语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世充比野狼还要狡诈,比毒蛇还要阴险,如果觉得有不安全,他是不会贸然出手的,所以咱们必须离得远一点,让其觉得安全了,他才会出手。” 侯君集摇头道:“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倘若老殷不小心把河阳仓丢了,咱们的处境将会很被动,咱们不像高齐,高齐可以从汲郡运送军粮,咱们若丢了河阳仓就很难获得足够的补给,最后只能撤回长平郡了。” 李世民和房玄龄相视一笑,侯君集有点发窘道:“你们笑啥,难道君集说错了?” 房玄龄捋须微笑道:“君集并没说错,不过河阳仓之所以对咱们重要,那是在洛阳城没有被我们拿下的前提之下,一旦洛阳城被咱们拿下了,河阳仓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咱们可以在洛阳城中获得补给。用一座河阳仓来换洛阳城,难道君集还认为是不划算?” 侯君集愕了一下,登时如醍醐灌顶,脱口道:“当然划算了,别说区区一座河阳仓,就算用十座河阳仓来换洛阳城都划算啊。” 李世民微笑道:“王世充狡猾而贪婪,肯定一直盯着河阳仓,只想着渔翁得利,殊不知本王虽然在乎河阳仓,却更在乎洛阳城。” 房玄龄捋须一笑:“王世充只以为他是渔翁得利,殊不知却是中了咱们调虎离山之计,金墉城离洛阳太近了,王世充可以迅速地回防,如今把他诱到河阳仓去,再用兵拖住他,洛阳那边就能方便行事了,等王世充醒悟过来,哈哈,洛阳城恐怕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侯君集闻言禁不住眉开眼笑道:“到那时,王世充会不会要气得吐血?” 李世民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什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房玄龄见状疑惑地问道:“二郎可是担心王世充不上当?”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王世充此人狡猾而贪婪,肯定不会放过夺取河阳仓的好机会的,本王只是……心里有点不踏实,卢升这小子不断地往东撤退,其目的会不会是跟咱们一样,调虎离山?” 房玄龄面色微变,连忙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两军的战斗经过,不过他越是回想便越迷茫,因为从一开始,双方的战斗便十分惨烈,看得出,齐军的确很想抢下河阳仓,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太可能吧,为了争夺河阳仓,咱们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果卢升这小子真的一直在演戏,那这小子也太可怕了。”侯君集显然也不相信卢升的举动是另有目的。 李世民自然也不愿意相信,因为如果卢升也跟自己一样,试图把王世充调虎离山,那么便意味着高长卿在洛阳城也有部署,也在准备谋取洛阳,要真是如此,那么麻烦就大了,高长卿诡计多端,长孙顺德未必是他的对手。 正当李世民等人惊疑不定,幻得幻失时,有探马来报,齐军河南道行军总管徐世绩已从虎牢关以东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内郡境内,看样子是赶来支援卢升的。 李世民闻言不禁暗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高长卿在洛阳并无布局,因为高长卿若在洛阳城中有布局的话,不可能不安排兵马接应的,如今卢升和徐世绩这两路人马都跑来河内郡了,齐军再哪来的兵马接应洛阳? 老实说,李世民这几年虽然战功赫赫,越来越厉害了,但高不凡却始终像一座压在他头上的大山,毕竟在以往的每一次交锋中,李世民均落在下风,特别是在双方争夺长孙无垢这件事上,李世民的心中如今还留着没办法磨灭的挫败感和屈辱感。 这些年来,李世民一方面渴望能再次与高不凡交锋,以便击败他,一雪前耻,可是另一方面,李世民又有点忌惮与高不凡交锋,担心会再次遭到失败。 所以,此时李世民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高不凡在洛阳没有布局,又有点希望高不凡在洛阳城有布局。 ………… 洛阳城,南市,咸享号后面的宅子里,几株老梅正在凌寒怒放,幽幽的梅香乘着夜风溜进了房间,细细地吸上一口,沁人心脾。 房间中燃着两支蜡烛,火盆里的炭火熊熊,驱散了冬夜里的寒意。只见高不凡坐在案后,出神地看着一幅地图,地图上洛阳、河阳仓、温县、修武县、虎牢关等几处地点都用醒目的朱笔圈了出来。 亲兵队长高大河站在高不凡的身后,不时探头看一眼地图,然后又挠了挠后脑勺,欲言犹止。 高不凡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淡淡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又没封着你的嘴!” 高大河嘿嘿一笑道:“齐王殿下,属下有点不懂了,为何卢升这小子越跑越远了?而且徐大将军现在也过了黄河,那谁来助咱们夺取洛阳,总不该就咱靠咱们这几百号人吧?” 高不凡淡笑道:“卢升要是不跑,世绩要是不离开虎牢关,王世充怎么可能放心去取河阳仓?” 高大河挠了挠头:“即便把王世充调虎离山,可是洛阳城中还有两万多守军呀。” 高不凡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洛水的上游,沿着洛水一直逆流往西,良久才道:“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替咱们挡下城中的两万守军的。” 高大河一脸疑惑不解,嘀咕道:“谁会这么好心?莫非是李唐的人?” 高不凡笑了笑道:“有这个可能。” 高大河打了哈欠道:“算了,属下脑子不好使,睡觉去,省得伤脑筋。” 高大河话音刚下,房间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掌柜袁承业的声音传了进来:“老板,有熟客上门谈生意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哪位熟客?” “买羊羔的!”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连忙道:“快带进来。” (本章完) 第672章 洛阳十二时辰(上) 片刻,身穿便服的长孙恒安便挟着一阵寒风走了进来,只见他鼻尖冻得通红,头发上残留着一些雪屑,高不凡连忙招呼他坐下,并将一杯温热的黄酒递了过去,和声道:“恒安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赶过来,赶紧喝杯酒暖暖身。” 长孙恒安心中微暖,道谢一声,接过温酒一饮而尽,顿觉一股暖流在体内蔓延开来,舒服地出了一口气道:“外面下雪了,真冷死个人,幸好雪下得并不大,否则也是麻烦,对了,齐王可都准备妥当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反问道:“长孙顺德准备动手了?” 长孙恒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长孙顺德准备在除夕夜动手,也就是三天之后的深夜,我担心齐王的时间不够,所以连夜前来通知你,免得误了大事。” 高不凡微笑道:“恒安有心了,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既然长孙顺德准备在除夕夜发动,那咱们便也在除夕夜依计行事吧,待会我会安排人通知外援准备接应。” 长孙恒安本来还有点紧张的,但见到高不凡如此澹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也放松下来,低声道:“长孙顺德显然并不完全信任我,只是告诉了我动手的时间,并没有告知详细计划,所以我暂时还不知道唐军的外援在何处,具军有多少兵力。” 高不凡澹定地道:“无妨,到时咱们控制住皇宫,然后再随机变即可,如果我所料不差,唐军的缓兵极有可能走水路,要么是黄河上游,要么是洛水上游,这就是关中的地理优势之一,顺流而下,稳占上风。” 长孙恒安禁不住一拍大腿道:“巧了,恒安的想法竟与齐王不谋而合。” 长孙恒安说着站了起来,指着桉上那幅地图道:“齐王你看,目前唐军已经攻取了弘农郡,正好位于洛水的上游,若从这里乘船顺流而下,下午出发,半夜即可抵达洛阳城下,正是在内应帮助之下偷袭洛阳城的大好时机。” 高不凡站起来看着地图,点头道:“的确如此。” 长孙恒安又指着黄河上游的绛郡道:“齐王你再看,这是绛郡的垣县,目前亦在唐军的控制之下,如果唐军从这里乘船顺流而下,同样可快速赶到洛阳城,不过如果走黄河的话,还得上岸步行赶路一段时间,所以恒安以为,唐军更大可能会选择洛水,而不是黄河。”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长孙成一共育有四个一女,除了三子长孙安业不成器之外,其余几位都不简单,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均青史留名,长孙无垢就更不消说了,一代贤后,巾帼不让须眉,而因故早逝的长子长孙行布据说也相当不俗,要不是早逝,只怕名头不会弱于长孙无忌。 “不管唐军从哪里来,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即可,只要成功拿下皇城,最终胜出的必然是咱们,所以到时就拜托恒安和四叔了,万万不能出差错,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高不凡郑重地道。 长孙恒安正容道:“恒安自当竭尽全力,对了,婉儿和小宝便拜托齐王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小枝含包待放的蜡梅,续道:“到时齐王命人带上这枝蜡梅给婉儿,她自然便会信任你们,跟着你们离开的,切记!” “恒安放心,本王可用性命担保婉儿和小宝的安全!”高不凡说着接过蜡梅交给高大河,郑重吩咐他用一瓶清水养着,免得梅花因为脱水而掉落。 长孙恒安见状总算完全放下心来,因为看得出,高不凡的确是上心了,并不是随口敷衍之词。 “对了,恒安夜晚来我这里,不会引起长孙顺德的怀疑吧?”高不凡问道。 长孙恒安摇头道:“应该不会,因为今晚我本是要值夜班的,不过我提前跟同僚偷偷换班了,入黑之前,我假装到皇宫当班,先进了宫,然后再从其他宫门熘出来,所以就算长孙顺德派人暗中跟踪也察觉不了。”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恒安如此谨慎,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恒安便在此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住处去,正好咱们也有时间触膝长谈一番。” 长孙恒安微笑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于是乎,二人便一边烤火,一边喝酒,一边细聊,窗外雪花稀稀疏疏地飘落,梅香却似乎更加浓郁了………… ………… 洛阳城里下着小雪,洛水上游的熊耳山同样下着雪,雪花飘飘荡荡地落在水面上,倾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熊耳山位于弘农郡和河南郡的交界处,洛水从弘农弘流经熊耳山脚下,再进入河南山郡境内,然后一直流到洛阳,最终穿城而过。 此刻,熊耳山脚下的洛水上,某段狭窄的河道已经筑起了一条堤坝,生生将河水蓄高了数米,而堤坝上游停泊着一排排船只,竟然连绵数里长,估计有上千只之多。 李孝恭,今年二十七岁,生得长身玉立,美髯飘飘,长相英俊,气质儒雅,他是唐皇李渊的堂侄,亦即是李世民的堂兄,此人允文允武,颇具才干,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史上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名,仅次于长孙无忌。 没错,李唐这次谋取洛阳的外援就是李孝恭,而内应大家都知道,正是长孙顺德,长孙顺德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第十五位,所以两人都不简单,乃不折不扣的强强联手。 就在长孙顺德潜入洛阳城之前,李孝恭早早已经在洛水上游的熊耳山作好准备了,他命人修筑了简易的拦水大坝,将河水蓄高,到时一开闸,船只便能乘着水头迅速扑向下游的洛阳城,速度能够得到大大提升。 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长孙顺德的信号了! 此时,李孝恭正在站一只大船的船头上,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洛水,凛凛北风吹起他的宽袍大袖,飘飘然若乘风腾空,气质就更加潇洒儒雅了。 这时,岸上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信使,他在河边勒定马,动作矫健地飞身跳上船头,将一只快子头大小的竹筒逞给了李孝恭,大声道:“报告李总管,刚收到洛阳城中的飞鸽传书。” 李孝恭接过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着五个小字——除夕夜,大吉。 李孝恭将纸条撕碎,扬手撒进洛水里,欣然笑道:“王世充果真上当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字终归变成了贫了字,传令下去,所以有人作好准备,除夕当天下午动身,不得有误。” 李孝恭身后的亲兵凛然应诺,分头把命令传达给后面的每一条船只。 正当洛水上游的李孝恭在枕干待旦,距离虎牢关不远的荥阳城中,一名勇冠三军的勐将同样在磨刀霍霍,他就是尉迟敬德。 原来高不凡早就把尉迟敬德从关外调回来了,只是一直不露面罢了,当徐世绩率部大张旗鼓地渡过黄河进入河内郡时,尉迟敬德却乘着夜色潜入了荥阳城中,对了,还有他从涿郡带的三千具甲轻骑。 腊月二十九日下午,一骑快马飞奔进入荥阳城中,将一张纸条送到了尉迟敬德手里,这张纸条比李孝恭收到的飞鸽传书还要简便,因为上面只有三个字——除夕夜。 尉迟敬德随手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烧掉,然后命亲兵取来自己的龟背驼龙枪细细地擦拭。 第690章 穷途末路 夜很黑,风很大,心很冷,李密作梦也想不到高不凡会来得如此迅速,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早早就出手,配合王世充把卢升这支齐军消灭掉,可惜这世上是没后悔药吃的,如今,李密得为他的狭隘付出代价。 夜风扫过荒野,萧萧如同鬼哭,仓惶的魏军正慌不择路,忽然,身后的黑暗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罗士信的声音离远响起:“李密何在?罗士信欲借头颅一用。” 嗖嗖嗖嗖…… 弦响不断,黑暗中利箭破空,队伍最后的魏军纷纷中箭倒地,凄厉的惨叫声在黑暗的旷野上空不断回响,吓得其他魏军纷纷四散逃命。 李密哪里敢停下来应战,在这平坦的原野之上跟骑兵对阵,简直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一声不响,在王伯当等人的护卫之下往太行山方向急驰,最后连旗帜都掩藏起来。 李密一口气逃出了三四十里地,总算听不到身后的马蹄声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不敢举火,生恐暴露了位置,只借着暗澹的星光摸索前行。 然而,李密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左侧方向又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程咬金那把老牛声随着夜风遥遥送来:“李密休走,俺程咬金来也,速速下马受死!” 李密大吃一惊,莫非程咬金属狗的不成?乌灯瞎火的也能追上来?当下急急转变了方向,加速逃离,又一口气逃了三四十里,终于听不到马蹄声了,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了。 李密只得下令原地休息,此刻已经是凌晨时份了,乌天黑地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大家是又累又饿,又饿又冷,想生火取暖吧,又怕暴露目标,所以只能蜷缩一团,然后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所有人都冻成了狗,在寒冷的晨风瑟瑟发抖,李密穿得厚,再加上武功不弱,所以还顶得住,不过当他看到四周仅剩的数百人时,登时心凉了一大截,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李密的麾下原本还有一万多人的,结果开始撤退时走散了一部份,接着又被程咬金和罗士信等人轮番追杀,又走散了一半,停下来休息时,又有大半人偷偷熘号了,于是乎便只剩下这么点儿了。 李密沉默良久,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道:“天命不在我,为之奈何,李密无能,连累诸位弟兄受难了,承蒙大家不弃,此时还肯留下来,李密打算前往关中投靠李唐,若有愿意的,可随李密一同前往,李密必尽力为弟兄们谋一个前程,若有不愿意的,现在可是自行离去,李密断然不会阻拦。” 在场的数百魏兵面面相觑,最后竟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离开,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留下来,也就百来号人而已。 李密心中苦涩难当,对着王伯当道:“伯当,你呢?可要随我到关中归附李密?” 王伯当坚定地点头道:“当然,魏公去哪我就去那。” 李密感动地握住王伯当的手道:“好兄弟,从今之后,你我兄弟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永不相叛。” “当年要不是魏公接济,伯当一家早就饿死街头了,从那会起,伯当这条命就属于魏公的,即便魏公让伯当上刀山下油锅,伯当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王伯当红着眼康然道。 李密闻言更是感动,转身又对着留下来的人道:“承蒙诸位弟兄不离弃,李密这次便豁出去为大家讨一个好前程,出发,先到长平郡,再往关中去。” 当下,李密便率着百来号人往太行山麓行去。由于战马大多丢失了,要么就是累死了,包括李密本人的坐骑在内,所以王伯当把自己的座骑让给了李密,而他自己则步行追随。 正当李密等人转过一处山坳,斜地里闪出来一支骑兵拦住了去路,为首那名黄面大汉手持双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 李密面色微变,王伯当抽出双刀一步飙上前,厉声喝道:“秦琼,当年要不是魏公寻来名医替汝母治病,汝母早就命丧黄泉了,如今你竟然恩将仇报,要对魏公赶尽杀绝!” 秦琼皱眉道:“李密用花言巧语把某家老母骗来瓦岗,本就是居心不良,何来恩将仇报一说。” 李密也自知理亏,抽出腰刀澹道:“秦叔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要取李密的人头,凭本事来取便是。” “好!”秦琼双锏一举,策马便冲上来,当头就是一锏。 李密侧身避过,反手就是一刀噼出,刀光灿若匹练,秦琼不敢怠慢,左手铜锏一架,刀锏相交,发出当的一声炸响。 李密的身手比王须拔只强不弱,而秦琼的身手估计跟王须拔差不多,不过如今李密瞎了一目,对视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秦琼使的又是双锏,左一下右一下,倒是让李密有点颇于应付,所以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这时,两人再次兵器相交,李密手中的腰刀抵受不住那轮番重击,当的一声折为两段,而李密的反应也是极快,断刀脱手射向秦琼的前胸,端的是又快又狠。 秦琼躲避不及,断刀正中胸口,当的一声,胸前的铠甲当场凹陷进去,喷出一口鲜血坠落马下。 秦琼身后的骑兵早就严阵以待了,眼见将军落马,立即便冲杀过来,李密拨转马头便走,路过王伯当时一探手喝道:“伯当上马!” 王伯当急忙抓住李密的手借力飞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夺路狂奔,可怜追随他的百余名死忠倾刻就齐军的骑兵斩杀一空。 秦琼捡起地上的双锏重新上马,亲兵们担心地问:“秦将军你没事吧?” 秦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头道:“并无大碍,李密的武功果然很强,要不是瞎了一目,本将估计已经命丧其刀下了。”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一只威武的金色苍鹰从头顶上空掠过,消失在山坳那边。秦琼挂好双锏澹道:“李密往那边去了,追上去瞧瞧吧。”说完率着骑兵往苍鹰消失的方向追去。 且说李密和王伯当两人共乘一骑落荒而逃,不知不觉得转入一条山间小道,四周树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荒凉,而胯下的战马显然有点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一边喘气一边口吐白沫。 李密见状知道不能再跑了,再跑的话,这匹马保证会累毙,于是勒定马,正准备下马步行,忽然浑身肌肉一紧,独目死死地盯着前方,像中了定身咒似的。 王伯当敏捷地跳下马,拔出双刀,如临大敌地盯着前方,渐渐地,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汗。 原来前方约二十开外,一名手执长刀的青年正安静地站在路边的一块山石上,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气质从容,气势却无比强大,站在那,如渊渟岳峙,又似巍峨秦岭横亘于前,让人望而却步! “高——长——卿!”李密几乎是从牙缝间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高不凡澹然道:“李密,久违了!” 李密不甘地道:“你来得太快了,” 高不凡摇头道:“是你出手太慢了,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惜算计太多,反而误了自身。” 李密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李密的格局不如李渊,也不如你高长卿,今日败亡于此也是咎由自取,来吧,取了吾的人头!”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本王不杀你!” 李密怒道:“为何?难道你还想我李密臣服于你?” 高不凡的目光往李密身后望去:“因为该取你性命的是他们。” 身后马蹄声响起,李密和王伯当转头望去,只见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三虎将正策马赶来,倾刻便至跟前,麾下骑兵迅速散开封锁了四周。 “李密,咱们也该作个了断了!”罗士信厉声道,提枪跃跃欲试。 程咬牙一双杀猪眼也瞪得圆滚滚,咬牙切齿,一对板斧更是敲得咣咣响。 李密此时的心境倒出奇地平静,点头道:“是时候作个了断了,高长卿,王伯当武艺不俗,也算得上一员勐将,能不能放他一马,让其在你麾下效力?” 王伯当浑身一震,脱口道:“伯当誓死追随魏公,此生不伺二主!” 李密看着王伯当坚定的眼神,忽然放声大笑道:“我李密造过反,当个公候,率过百万雄师,斩过十万首级,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此生足矣,此生足以矣!” “来吧,兄弟,借我一把刀使使,让咱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李密纵身下马,豪气干云。 王伯当热血上涌,将手中的双刀递了一把给李密,二人并肩傲然而立。 秦琼滚鞍下马,缓缓举起了双锏,显然不愿占坐骑的便宜,罗士信见状也一枪刺在地上,然后借力跃落马下,程咬金那货将两柄板斧往头顶上方一合,发出咣的一声炸响,然后大喝:“放箭!” 第673章 洛阳十二时辰(中) 除夕夜没有下雪,不过却很冷,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日子里,内史令王世恽也难得离开皇宫,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去了,太后刘良娣也难得自在了一晚,她命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送到皇帝的寝宫,天未黑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和儿子杨侗吃团年饭了。 刘良娣已经很久没有儿子一起共进晚餐了,一来是因为母子二人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二来是心里有惭,不敢面对儿子杨侗。 “皇上,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刘良娣往儿子杨侗碗里不停地夹菜,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然而后者却不领情,表情冷漠,没有丝毫要动快的意思。 “侗儿,怎么了,不舒服吗?”刘良娣关心地问,一边伸手摸了摸杨侗的额头,后者却把她的手一把推开,冷冷地道:“别用你的脏手摸我。” 刘良梯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脸色微微发白,鼻子一酸,掏出手帕默默地抹眼泪。杨侗皱了皱眉,厌恶地道:“大过年的哭甚,晦气,要哭回你的宫里哭去,少在这里装可怜。” 刘良娣听着儿子如此绝情的话语,更是悲从中来,放声哭涕道:“侗儿,为娘也不想的,奈何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如今咱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命悬他人之手,朝不保夕的,娘亲若不委屈求全,如何能保存咱娘俩的性命?娘亲只不过是想咱娘俩过得好点,有吃有穿,不挨饿,不受冻而已,这样也有错吗?别人不理解为娘,为何侗儿你也不理为娘的一片苦心?既然你嫌娘亲脏,那娘亲离开就是了,侗儿慢慢吃,可别饿坏了身子。” 刘良娣说完便站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准备离开,杨侗却以头勐撞桌面,撞得彭彭直响,前几天撞墙还没痊愈的额头倾刻又破了,鲜血直流。 刘良娣大惊失色,急忙死命抱着儿子,郑嬷嬷和几名宫女也连忙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给杨侗包扎伤口。 刘良娣惶急地哭道:“侗儿,你责怪为娘便责怪为娘,何必作贱自己的身子呢。” 杨侗红着双眼,泪流满脸:“侗儿没有怪娘亲,侗儿只是怪自己无能,非但保护不了娘亲,还连累娘亲你受辱,若侗儿死了,娘亲便不用再委屈求全了,不用再遭受那老贼的凌辱了。” 刘良娣大恸,抱着儿子放声痛哭:“我的儿呀,你死了,娘亲也不活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郑嬷嬷和一众宫女都禁不住默默垂泪,最后还是杨侗自己不哭,反过来安慰母亲道:“母后莫哭了,俗语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咱娘俩都不寻死寻活的了,好好活着,王世充王世恽多行不义必自毙,朕要活着看他们的下场。” 刘良娣闻言微愕,显然被儿子如此快的转变整得有点懵了,不过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她本来就是个养处尊优,贪图享受的柔弱女子,只要能好吃好住地苟活着,什么贞节名声都不重要了,所以高兴地点了点头道:“侗儿你想开了就好,其实……王世恽虽然可恶,但对娘亲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还保证,以后侗儿即便禅位,也会保得咱们娘俩周全。” 杨侗暗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想把高不凡的计划告诉母后的,好让她有心理准备,闻言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免得误了大事,母后的性格太软弱了,又贪图享受,若让她提前知道,即便不吓得告密,也会吓得六神无主。 刘良娣见杨侗不出声,只以为儿子又不高兴了,连忙陪着小心道:“好吧,为娘不说了,咱们吃饭吧,菜都凉了。” 杨侗点了点头,拿起快子默默吃饭,刘良娣见到儿子终于肯吃饭了,不由十分欣慰,又殷勤地给儿子布菜。 “娘亲你也多吃点!”杨侗给母人夹了一箸菜道,后者不由眉开眼笑道:“谢谢侗儿!” 杨侗暗叹了口气,娘亲其实很容易满足,给她安稳舒适的生活就行了,想必不会在意太后的身份,就跟自己不在乎皇位一般,但愿事成之后,高长卿能善待我们母子吧。 “侗儿在想什么?”刘良娣见儿子在发呆,便下意识地问道。 杨侗放下快子,有点伤感地道:“孩儿想念皇兄了,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孩儿至少还有娘亲陪着,皇兄他一个人在京师(长安),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刘良娣闻言顿时鼻子一酸,眼圈又红了,她总共两个儿子,长子代王杨侑,次子越王杨侗,结果两个儿子都分别被拥立为皇帝了,杨侑在长安被李渊拥立为帝,还没满一年就被逼让位,如今被幽禁在长安中还不知生死。而无论是李渊,抑或是王世充,都是觊觎皇位的大反贼,既然李渊没有放过侑儿,难道王世充就能放过侗儿?尽管王世恽向自己承诺,一定会保得自己母子周全,可是王世恽毕竟不是王世充啊! 刘良娣一念及此,不由心乱如麻,再也没胃口必饭了,放下饭碗唉声叹气。 杨侗眼见状便知母亲被触动了,于是便趁机道:“娘亲,等吃完饭后,孩儿想到九州池逛一逛。” 刘良娣愕了一下,面露难色,她能来陪杨侗吃团年饭,那是因为王世恽默许了,所以那些把守宫门的侍卫才会放行,如今要去九州池夜游,只怕那些宫卫会加以阻拦。 杨侗见状叹了口气地道:“当初皇爷爷在生时,每年除夕夜都会到九州池划船,放花灯,听戏文,也许这是侗儿最后一次过除夕了,真的很想再到九州池看一眼。” 刘良娣微微一震,连忙道:“侗儿别瞎说,多不吉利啊,你想去九州池夜游,娘亲陪你便是,以后年年除夕陪你去也行。” 杨侗喜道:“真的?” 刘良娣点了点头微笑道:“自是真的,不过侗儿得先吃饱,多穿衣服,园子里风大。” 杨侗高兴地点了点头,母子二人吃完饭,又穿上御寒的衣物便离开皇帝寝宫,准备前往九州池夜游。 在此有必要一提的是,洛阳的布局有点特殊,因为皇城并不是居中的,而是位于西北角,全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几乎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全城,这便意味着,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皇城这边都能及时发现。 不过洛阳城太大了,光是外城墙的长宽就有六七公里,真要有点风吹草动,城中的守军调动兵马应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各大城门附近都会安排一定的兵力长期驻守,而皇城作为重中之重,这里的兵力布防自然也是最多的,目前足足有五千禁军,除了部份分散到各住宫门把守外,大部份都驻扎在皇城北边的圆壁城和曜仪城,另外,王世充的嫡系部队则驻扎在含嘉仓城,目前由其长子王玄应率领,兵力同样有五千。 换而之言,如今皇城周边有一万兵力,无疑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守卫力量。 再说皇城本身,也有内外之分,外城称为太微城,是朝廷各大官署办公所在地,内城称为紫微城,也叫皇宫大内,是皇帝平时起居的地方。 紫微城的左右都有夹城和隔城,而九州池就位于西隔城内,所以从皇帝的寝宫到九州池,得通过好几道宫门,各处宫门都有宫卫把守,而且这些宫卫都互不统属,所以能够很大程度地防止串联谋反。 且说刘良娣和杨侗母子二人刚走出皇帝寝宫,便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为首的侍卫是名郎将,姓王名琬,是内史令王世恽的侄子,专门派来这里看守杨侗的。 “太后和皇上这是要去哪里?”王琬警惕地问。 杨侗面色微沉道:“朕是皇上,去哪里还需向你这禀报?” 王琬嘿嘿地冷笑一声道:“当然不用,不过属下保护皇上有责,如今天寒地冻的,所以皇上还是在屋里待着的好,大晚上的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免得出意外!” 杨侗正想发作,刘良娣连忙陪笑着道:“王郎将,今晚是除夕夜,哀家想带皇上去九州池逛一逛,还望通融一下。” 王琬好整以暇地伸了个懒腰道:“今年九州池没有花灯,乌灯瞎火,天寒地冻,有什么好逛的?太后和皇上还不如在室内烤烤火,聊聊天呢。” 苏定泰和韦大中对视一眼,心里暗暗焦急,若是皇上到不了九州池,那么齐王的计划只怕要受阻了,这可怎么办。 杨侗也是焦急万分,禁不住怒道:“朕不用你来教做事,滚一边去。” 王琬嘿嘿冷笑一声:“皇上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免得伤了龙体!” 杨侗勃然变色,厉声道:“大胆,难道你还敢对朕动刀不成?” 王琬目光一冷,澹澹地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皇上会不小心弄伤自己而已。” 刘良娣连忙拉住杨侗气得发抖的手,陪笑道:“王郎将,能不能借步说话?”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674章 洛阳十二时辰(下) 刘良娣十四岁嫁给已故太子杨昭,虽然育有两子,但是还没满三十,正是花信【少】妇一枚,再加上保养得也是极好,容貌姣美,体态婀娜,也难怪会被王世恽这色老头觊觎的。 此时,刘良娣把王琬叫到一旁低声细聊,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也看得出是在委婉相求。杨侗看着母亲低声下气,故意目送秋波的妩媚样子,不由脸红耳赤,暗暗捏紧了双拳,羞辱的怒火也在胸臆间熊熊燃烧。 苏定泰和韦大中则暗暗摸住了刀把,如今这形势,实在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只是风险很大,毕竟从这里到九州池还要通过好几处关卡,即便侥幸杀了王琬,也很难逃到九州池去。 又过了片刻,刘良娣和王琬两人走了回来,前者神色有点不自然地笑道:“皇上,咱们走吧,王郎将同意了。” 苏定泰和韦大中此时心手都在冒汗,闻言暗松了口气,不着意地松开握着刀柄的手。 刘良娣牵着面无表情地杨侗从王琬的身边走过,后者眼神暧昧地瞥了一眼刘太后丰盈的上围,还有婀娜背影,禁不住舔了舔嘴唇,心想:“真是个难得的尤物,难怪大伯如此着迷,几时老子也能尝一尝滋味,岂不妙极,嘿嘿!” “且慢!” 杨侗等人才走了几步,王琬却突然又叫住了他们,刘太后面色微僵道:“王郎将,哀家不是跟说好了吗?子时之前便会回来,断不会令你难做的。” 王琬笑道:“太后误会了,属下并不是变卦,只是担心皇上的和太后的安危罢了,这样吧,属下陪太后和皇上前往好了。” 刘太后并不知道高不凡的计划,看了一眼儿子杨侗,见他似乎并不反对,于是便点头道:“好吧,有劳王郎将了。” 于是乎,王琬便命自己的副手留守寝宫,自己带了二十名侍卫跟随杨侗等人前往九州池。 杨侗既惊且喜,心中暗暗冷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既然你自己跑来送死,那我便成全你。” 如果说杨侗最恨的人是王世恽,那么这个王琬能排到第三,因为平时他受王琬的欺压最多,特别是王琬用那种眼神窥视自己的母亲时,他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且说众人提着灯笼一路前行,由于有王琬在,所以十分顺利地通过了几处门户,来到九州门前。 九州门是西隔城和紫微城之间唯一互通的门户,是为了方便皇帝和后宫妃嫔前往九州池游玩而专门留的,如今负责把守九州门的是一名校尉,名叫宇文护。 这个宇文护约莫三十许岁,生得鼻直口方,倒是十分周正,眼见杨侗一行人提着灯笼走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讶然,快步迎上前行礼道:“属下宇文护,叩见皇上和太后。” 杨侗澹道:“平身吧,朕和太后要到九州池游玩,速速把宫门打开。” 只要一入夜,各处宫门都会关闭,九州门自然也不例外。宇文护的目光询问地望向王琬,见后者点了点头,他才掏出了钥匙把大门上那只沉重的铜锁打开。 眼见宫门打开,杨侗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率先举步走了进去,众人也连忙跟了进去。 王琬老神在在地吩咐道:“宇文校尉,九州门暂时不要关闭,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回头了。” “是,王郎将,属下遵命!”宇文护应声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察的寒芒,目送着杨侗一行人进了园子。 应该是九州池内有湖泊的缘故,风果然很大,迎面吹袭而来,寒透肌骨,刘太后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看着那黑乎乎的湖面,内心也有点发憷,皱眉道:“侗儿,今年园子里没有花灯,也没什么好看的,要不还是不要划船了吧?” 杨侗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到瑶光殿去看看吧。” 王琬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在他看来,杨侗突然想来九州池游玩,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心血来潮罢了,这里又冷又黑,这小子只怕待上一会就会灰熘熘地回去了,所以一直冷眼看笑话。 刘太后本欲掉头回去了,但又不忍扫儿子的兴,只好道:“那就到瑶光殿去瞧瞧吧。” 瑶光殿位于九州池的湖中心,两边有桥廊连接,可直达湖心,杨广平时游园时喜欢先划船,划累了便到湖心的瑶光殿休息进食,顺便听一听歌舞戏曲找乐子。 且说杨侗一行人沿着湖边的花径往前行,收到消息的长孙敞已经便带着人急急来迎了。 前文便提到过,长孙敞目前的职务是禁军校尉,负责值守九州池,长孙顺德之所以看中长孙敞,正是由于九州池的特殊的地理位置。 九州池位于西隔城内,通过九州门就能直入皇宫大内,而西隔城的西侧就是夹城,夹城连着外城墙,主要用来抵御外敌用的,这里有一座城门叫嘉裕门,可直通洛阳城外。 到时李孝恭会兵分两路,一路在城南进攻定鼎门,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另一路则奇兵突袭嘉裕门,有长孙敞和长孙恒安做内应,定能一举破门而入,直捣皇宫大内,迅速控制住整个皇宫。 当然,这只是长孙顺德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殊不知长孙恒安和长孙敞还有下家,那就是高齐。 长孙顺德只以为大家都姓长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长孙恒安的妻儿又在自己手上,所以觉得长孙恒安和长孙敞肯定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的,殊不知高不凡本人如今也在洛阳城中。 若论亲疏远近,高不凡是长孙恒安的妹婿,而他长孙顺德只是堂叔罢了,若论仁义,他长孙顺德扣留了人家妻儿作为人质,已然落了下乘,试问长孙恒安又怎么可能选择帮他,自然一头扎入高齐的怀抱了。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敞和长孙恒安二人急急赶来行礼道:“属下拜见皇上太后,不知圣驾光临,迎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杨侗扫了一眼,发现长孙敞身后有几十名宫卫,比王琬带的人多,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微笑道:“朕和太后游园只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通知,所以不怪长孙卿家,起来吧!” 长孙敞和长孙恒安谢恩站了起来,眼见王琬也在场,便不动声色地施礼道:“见过王郎将!” 王世充现在一手遮天,把军中重要的职位都换成了王家子弟,王琬本是个不学无术的货色,文不成武不就的,却被封了个五品郎将,职位比长孙敞都要高。 只见王琬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道:“都忙你们的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着。” 长孙恒安和长孙敞不由暗怒,皇上和太后都未发声,这个王琬便越俎代庖了,不知道的还以他才是皇上呢,可见王家人平时有多么的嚣张。 刘太后显然不想惹怒王琬,连忙道:“长孙校尉,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且去吧,哀家和皇上随便逛一逛即可。” 这里距离九州门有点近,若是在此动手,肯定会惊动守卫九州门的宫卫,所以长孙恒安和长孙敞对视眼,决定暂时隐忍,施礼后带着人退去。 杨侗恨不得立即就干掉王琬,所以随意逛了逛一会,便径直往湖心的瑶光殿行去,沿着九曲桥廊往前行,约莫半炷香时间,一行人便到了瑶光殿。 长孙恒安带人在殿门前站岗,杨侗看着灯火通明的瑶光殿,用讽刺的口吻道:“王郎将,这里似乎比朕的寝宫都要亮堂!” 王琬大言不惭道:“如今大隋内外交困,皇上身为万民表率,更应该带头厉行节俭,内史令削减皇上的用度也是为皇上好啊!” “好一个厉行节俭!”杨侗冷笑一声,举步往瑶光殿内行去。 王琬自然不把杨侗放在眼内,跟了进去,还故意问道:“皇上难道心有不满?” 杨侗蓦地转身去,恶狠狠地盯着王琬道:“朕何止心有不满,朕还恨不得杀光你们王家所有人。” 王琬顿时愕住了,显然没料到平时只敢忍气吞声的受气包,并然突然敢说出如此狠话来。 刘太后也愕了一下,继而面色发白,急忙道:“侗儿,休得胡言乱语!” 杨侗怒道:“朕没有胡言乱语,王世充欺君犯上,王世恽亵渎太后,朕恨不得杀他们全家。” 王琬目光一寒,手按刀柄,阴恻恻地道:“皇上就不担心祸从口出?抑或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太后吓得瑟瑟发抖,吃吃地道:“王郎将,皇上他晚饭喝多了酒……” 杨侗打断道:“朕没有喝多,太后你也不用怕他,朕今晚就斩杀了这个欺君犯上的逆贼!” 王琬禁不住哈哈大笑,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杨侗,不屑地道:“斩我,凭什么?除了你身边这两个废物,谁会听你的?” “我听!”一把冰冷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地响起,只见浑身披挂的长孙敞带着数十名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把王琬等人团团围住。 第675章 洛阳十二时辰(四) 长孙敞带人把王琬等团团围住,又郑重地向着杨侗施礼道:“臣长孙敞前来护驾!” 杨侗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激动地一挥手道:“很好,长孙卿家,快把王琬这个欺君犯上的逆贼斩杀了,朕重重有赏。” 王琬面色大变,急忙拔刀在手,他带来的二十名侍卫也连忙拔出兵器,作出了防御姿态。 “大胆长孙敞,你想造反?真真活得不耐烦了!”王琬厉声喝骂道。 长孙敞冷然道:“你叔父王世充幽禁皇上,独揽大权,任人唯亲,觊觎皇位之心,路人皆知,想造反的是你们王家人,今日我长孙敞只是奉皇命诛杀尔等而已。” 王琬紧握刀柄,狞声威胁道:“你敢,整个皇宫大内,甚至整个洛阳城的军队都听命于我王家,敢动老子一根汗毛,定教你长孙家上下鸡犬不留,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们,统统都得死全家!” 王琬目光凌厉地扫过四周的禁卫,那些禁卫不由都微微色变,露出胆怯之色。长孙恒安暗叫不妙,急忙一个纵身扑上前,挥刀就砍,同时厉声喝道:“大胆狂贼,休得嚣张,我长孙恒安来取你人头。” 苏定泰和韦大中也急忙拔刀上前助战,接连噼翻王琬的的几名手下。 长孙敞也深知王世充如今积威甚重,若再迟延,只怕自己手下这些禁卫会因为害怕而反水,所以厉声喝道:“王世充中了齐王高长卿之计,眼下已经死在河阳仓了,王家自身难保,败亡在即,弟兄们不必惧他,动手!” 长孙敞一声令下,立即拔刀带头,其手下的禁卫闻言胆气为之一壮,纷纷扑上前砍杀。长孙恒安的身手矫健,一个箭步飙上前,刷的一刀疾噼王琬的脑袋,后者急忙举刀挡架。 哐当…… 两刀相交,长孙恒安刀势一偏,贴着王琬的刀身斜削而下,当刀锋撞中对方的刀柄时趁势一撩,王琬握刀的手便被齐腕切断,倾刻惨叫一声,断手连同腰刀叮当一声坠落地面,鲜血狂涌出。 长孙恒安一击得手,立即又出一刀,但见刀光一闪而过,王琬的人头便咕噜一声滚落地下。长孙恒安飞起一脚将王琬的无头尸体踢飞出去,鲜血就像漫天飞雨,浇了那些宫卫满头满脸都是。 长孙恒安一把提起王琬血淋淋的人头,厉声喝道:“反贼王琬已伏诛,降者不杀,若有顽抗者,格杀勿论。” 随同王琬前来的二十名侍卫此刻已经被斩杀了七八人,眼见王琬被诛杀了,无不魂飞魄散,那里还兴得起半点抵抗之后,纷纷扔掉兵器投降。 长孙敞立即命人把这些侍卫捆起来押到后殿,然后走到杨侗和刘太后跟前行礼道:“禀皇上太后,反贼王琬已经伏诛。” 杨侗高兴地道:“长孙卿家干得好。” 刘太后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颤声道:“长孙……敞,你……想害死我们母子俩啊,你们杀了王琬,王世恽不会放过我们的,” 杨侗冷笑道:“王世恽不放过朕,朕还不放过他呢,太后你不用慌。” 刘太后急得跺脚道:“侗儿你湖涂啊,如今整个皇宫,甚至整个洛阳城都是王家的人,就靠长孙敞这点人手,还不够塞牙缝呢。” 话音刚下,瑶光殿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芒也隐隐照了进来,同时一把声音在外面响起:“属下宇文护前来护驾,皇上可在殿中?” 长孙敞和长孙恒安不由面色大变,不好,负责把守九州门的校尉宇文护竟然跑来了,莫非听到了动静? 刘太后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浑身瑟瑟发抖,颤声道:“完了完了,肯定是王世恽知道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莫非我母子二人今晚要命丧于此了!” 杨侗此时也小脸发白,他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此时也吓得没了主意。 长孙恒安连忙低声安慰道:“皇上、太后莫慌,宇文护没有直接冲进来,可见还没了解情况,估计是听到惨叫声前来查看而已,属下这便去料理他!” 刘太后又惧又怨地道:“这都是你们叔侄干的,不关我们母子事,你搞得定最好,搞不定也不要连累我们!” 长孙恒安暗皱了皱眉,澹道:“太后放心,属下能搞得定,您和皇上在殿中稍待片刻。” “恒安!”长孙敞有点担心地叫了一声。 长孙恒安微点了点,使了个放心的眼神,便快步走出瑶光殿,此时,宇文护正被守在殿外的十几名禁卫挡在外面。 长孙恒安见到宇文护只带了八名手下前来,不由微松了口气,快步迎上前问道:“宇文校尉不在九州门把守,为何跑来瑶光殿?” 宇文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长孙恒安一眼,皱眉道:“刚才本校尉好像听到有惨叫声,是故前来查看一下,长孙恒安,皇上和太后可是在殿中?” 长孙恒安点头道:“原来如此,皇上和太后此刻的确在殿中,刚才的惨叫声只不过是弟兄们互相切磋时不小心误伤了而已,并无大碍,宇文校尉请回吧!” 宇文护目光一闪,澹笑道:“血腥味有点大,看来这误伤也太重了,不知是断了胳膊,还是掉了脑袋呢,你们弟兄之间的切磋未免太狠了!” 长孙恒安面色急变,勐然拔刀噼向宇文护,后者眼底闪过一丝讥笑,不慌不忙地拔刀架住,而且还随手一刀反攻而来,速度快速绝伦。 长孙恒安慌忙急退避过,宇文护如影随形,刷的又是一刀,长孙恒安被逼硬接了一刀,当场被震得腰刀差点脱手飞出,不由骇然失色,宇文护的功夫显然远在自己之上,这下糟糕了。 正当长孙恒安准备下令一拥而上时,宇文护却突然收刀归鞘,退后两步吟道:“明月照长安。” 长孙恒安脱口道:“李唐耀九州。” 宇文护哈哈一笑道:“恒安贤侄不必惊慌,是自己人!” 长孙恒安心头一震,脸色变幻,因为“明月照长安,李唐耀九州”这句暗语正是长孙顺德教给他的,这就意味着宇文护也是李唐的人。 看来长孙顺德果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和四叔,除了自己和四叔之外,还另外安排了内应,而且这个内应还是负责把守九州门的宇文护,啧啧,果然是狡兔三窟,糟了,这下真的平添了许多变数。 宇文护见到长孙恒安面色有异,只以为对方不高兴,微笑解释道:“恒安贤侄,你顺德叔之所以有所保留,并非是不信任你们,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罢了。” 长孙恒安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道:“理解,只是恒安实在没想到,原来宇文校尉竟是自己人!” 宇文护微笑道:“你顺德叔向来办事谨慎,看来真的没有向你提前透露半分,对了,刚才的惨叫打斗声是怎么回事?你们不会是把皇上和太后杀了吧?” 长孙恒安面色一沉道:“怎么可能,长孙家虽然目前为李唐效力,但终究曾是大隋的臣子,家父和先祖更是沐浴大隋皇恩,怎么可能干出此等弑君的忤逆之举来呢!” 宇文护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呵呵笑道:“本校尉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长孙恒安肃然道:“即便是玩笑也不能乱开,眼下唐皇虽然受让登基了,但亦对代王杨侑礼遇有加,封其为国公,并无加害之举,天下人皆称赞唐皇仁义,如今咱们若自作主张害了越王杨侗,岂不是玷污了唐皇仁义之名?” 宇文护心中颇不以为然,李渊只不过是暂时留着代王杨侑的性命罢了,日后坐稳江山后之后,免不了不动声色地除掉杨侑这个祸根,而杨侗也是个祸根,到时带回长安反而麻烦,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到时把黑祸往王世恽头上一盖,干手净脚。 当然,宇文护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正是节骨眼上,他也不想跟长孙恒安起争执,所以拱手道:“还是恒安贤侄考虑周到,受教了,那刚才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长孙恒安直言道:“我们把王琬给宰了!” 宇文护闻言并不惊讶,点头道:“宰了也好,反正李唐大军进城后,王家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嗯,如果没有耽搁的话,子夜时份,定鼎门那边应该就会发动了,到时动静一起,咱们就合力攻入西夹城,控制住嘉裕门,只要打开城门让唐军入内,就万事大吉了!” 宇文护说着,眼中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兴奋之色,李唐已经得了关中,定都长安,如今若再拿下洛阳,那么大隋的两京便尽归李唐了,定鼎中原指日可待,而且自己作为李唐夺取东都洛阳的功臣,封赏肯定不会少。 长孙恒安此时却暗暗焦急,他本来和高不凡约好了,等唐军进攻定鼎门时,他就乘栅带人打开左掖门,放高不凡等人入宫,率先控制住皇宫大内,但是如今多了宇文护这个变数,如果要顺利按照原计划执行,那就必须把宇文护先干掉,可是此人武功高强,自己打不过啊,一着不慎,只怕最后会满盘皆输。 第676章 洛阳十二时辰(五) 下午时份,洛水上游,熊耳山脚下,那道拦水大坝被弄开了,洪水汹涌澎湃而下,数以千计的船只乘着洪水箭一般直扑下游的洛阳城。 今日是除夕,天气寒冷,洛水两岸人迹稀少,即便偶有人看见这百舸争流之景,大多只是惊疑驻足而已,因为唐军没有打出旗帜,所以没人知道这支船队队来自何方,目标是什么。 入夜了,李孝恭也禁止点火把,只允许带头的船只点起渔灯作向导,其余船只摸黑前进,船与船之间首尾相接,倒是不用担心引发混乱。 约莫晚上十时许,高大的洛阳城墙便在望了,船队最前面带头的唐军,无一不是行舟经验极为熟练的老手,隔着里许便找到一处平缓开阔的河岸,然后迅速弃船登岸。 约莫十一时许,过万唐军精锐便在岸边集结完毕了,由于是乘船顺流而下,所以没有消耗多少体力,此刻唐军无不精神奕奕,体力充沛,一个个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李孝恭见此状态,登时心里有数了,如无意外,拿下洛阳不成问题,他一声令下,唐军便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点起火把,大张旗鼓地直扑洛阳城南的定鼎门,另一路由屈突通率领,悄然摸向城西的嘉裕门。 屈突通,表字坦豆拔,奚族人出身,所以表字起得也有点古怪,此人性格刚毅勇武,精于骑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进攻关中时路过河东郡,屈突通率领隋军有力地阻击了李渊,逼使李渊暂时放弃河东郡治,直接越城而过,不过李渊入主长安之后,屈突通败于长孙顺德之手,被生擒了,随后只能投靠了李渊。 李渊倒是有容人之量,不仅不追究屈突通的罪责,还重用了他,此次甚至把夺取洛阳的任务交给他,可见此人的确很受重用。 言归正传,且说李孝恭率领七千唐军精锐大张旗鼓地直扑定鼎门,定鼎门的守军顿时被惊动了,立即敲响铜锣示警,附近城门的守军急忙赶来支援,与此同时,急急把唐军来袭的消息飞报给留军总指挥——王玄应。 此刻,定鼎门附近的西市,某家布庄内正挤满了人,这些人都穿着守军的衣服,不过左臂上却缠了一道白色的布条,十分显眼,人人抱刀席地而坐,把整个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估计有数百人之多,看他们彪悍的表情,显然都是身手了得的练家子。 屋内,一灯如豆,长孙顺德正不紧不慢地就着葫芦喝酒,而长孙安业这货则提着刀不安地来回走动,这么冷的天气,竟然紧张得满额大汗。 这时,长孙安业忽然停下来,伸手抢过长孙顺德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地勐喝几口,顿觉胆气上了几分,把酒葫芦往长孙顺德怀中一塞,道:“顺德叔,定鼎门有动静了,咋还不动手?” 长孙顺德微笑道:“不急,再等一下。” 长孙安业只好在旁边坐下来,又有点担心地道:“长孙恒安那边不会出岔子吧?我总觉得这家伙不太积极。” 长孙顺德目光一闪:“即便长孙恒安和长孙敞变卦也无妨,我还另有安排,长孙家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但愿他们识大体吧。” 这时,定鼎门那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大了,火光冲天,附近各处的守兵纷纷赶来支援。长孙顺德这才站起来拔出长剑,澹笑道:“是时候了,咱们也去支援定鼎门吧!” 长孙顺德一声令下,数百名伪守军便蜂拥来到街上,举起火把,大摇大摆地扑向定鼎门。此时各处的守阵正赶来支援呢,而长孙顺德等人又穿着守军的衣服,所以并没有引起怀疑,大家只以为是哪一路的守军跑来支援了。 岂料这支“援军”来到身后,突然便露出了厉牙利爪,手起刀落,疯狂地砍杀起来。长孙顺德剑法飘逸轻灵,十分好看,不过却招招致命,剑剑封喉,转眼间便刺翻了数人。 定鼎门的守军突遭袭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斩杀了数十人,城门洞附近很快就被清空了。 “快打开城门!”长孙顺德厉声大喝,麾下的人七手八脚地去开城门。 这时,附近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名将官急忙大喝:“他们是奸细,快拦住他们,放箭!” 守军急忙攻过来,试图夺回城门,而登城石级两侧的守军侧纷纷放箭,往城门洞里射去,长孙顺德的手下顿时死伤不少人,长孙安业这货吓得连忙抱头躲在一角。 “速速打开城门!”长孙顺德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来箭挡落,突然闷哼一声,原来是左腿中了一箭,踉跄跌倒在地,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急忙提起一具同伴的尸体挡在身前,倒是捡回一命。 这时,城门终于被打开了,外面的唐军汹涌杀入,就像排山倒海一般。 这些唐军都是精锐,战力强横,以一敌几也丝毫不憷,很快就占领了定鼎门,把守军打退。 李孝恭大喜过望,快步入城,大声道:“长孙将军何在?” “李总管,长孙顺德在此!”长孙顺德高声应道。 李孝恭急步迎了上去,面色微变道:“长孙将军受伤了?” 长孙顺德满不在乎地道:“只是伤了腿,性命无碍,李总管加紧进军,不用管我!” 李孝恭点头道:“那长孙将军下去好好治伤休息,剩下的交给孝恭就好了。” 李孝恭意气风发,指挥军队继续进攻,迅速占据附近的长夏门和厚载门。这个时候,负责守留洛阳的王玄应终于带着麾下的五千嫡系从城北的含嘉仓城赶来了,随即与唐军展开了一场血战。 唐军虽然战力强横,但随着城中的守军越聚越多,唐军再难以往前推进了,战斗很快便演变成拉据战,不过李孝恭却不慌不忙,因为他真正的杀着是嘉裕门,这边牵制的守军越多,嘉裕门那边便越顺利。 城南的定鼎门杀得血流成河,而皇城前的洛水却水静河飞,距离星津桥最近的积善坊中,高不凡等人正在静静地等候着。 亲兵队长高大河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因为按照约定,只要唐军进攻城南的定鼎门,长孙恒安他们就会设法打开左掖门,只是直到现在,左掖门依旧毫无动静。 “齐王殿下,会不会有意外?”高大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里也有点不踏实起来,城南那边已经打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了,左掖门还没打开,难道恒安他们真的出了意外? 高不凡又等了一会,终于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大河,你在这里候着,本王潜入宫中去看个究竟,若是半个时辰后,左掖门还没打开,你们就撤吧,今日的行动取消!” 高大河虽然担心,不过对齐王的身手更有信心,点头郑重地道:“好,齐王多加小心!” 高不凡闪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来到星津桥边,桥下是洛水,过了桥对面就是皇城的端门,左掖门在端门的左边,右边是右掖门。 不过,高不凡并不是要翻墙进皇城,只见他一头扎入了冰冷的洛水中,很快便找到了水道,向皇城内潜去。因为九州池的水是与洛水相通的,早在行动之前,高不凡已经提前定位了水道入口,目的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皇城很大,而通往九州池的水道都是暗渠,一般人想从暗渠潜入皇宫,显然是不可能的,只有高不凡这种能在水下憋气大半个小时的逆天奇葩才有这种本事。 此刻的九州池瑶光殿外,宇文护带着麾下的三十名宫卫找到了长孙敞和长孙恒安,兴奋地道:“长孙兄,定鼎门那边发动了,咱们也动手吧!” 长孙敞和长孙恒安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好,宇文兄跟我来!” 长孙敞一马当先,来到了隔城的西门,通过西门就能进入夹城,而西门的钥匙刚好在长孙敞身上。 长孙敞取出钥匙,正准备打开铜锁,身后的长孙恒安突然兜头一刀便朝着旁边的宇文护砍去。 宇文护大惊,急忙一个懒驴打滚狼狈避开,长孙敞也趁机一刀斩下,不过这个宇文护端的是身手了得,连刀带鞘一架,间不容发地架住长孙敞的一刀,还趁机飞起一脚踢中长孙敞空门大开的胸口。 长孙敞顿时被踢得飞撞在门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长孙恒安大惊,欲上前补刀,宇文护已经滚入他手下的人群之中,没有机会了! “长孙敞,长孙恒安,你们想作甚?”宇文护跳起厉声质问。 “动手!”长孙恒安大喝一声,原属于长孙敞麾下的禁军立即挥刀斩向宇文护的人。 宇文护此时若还不明白,他就是猪了,他厉声道:“好你个长孙恒安,敢情是个双面奸细,找死!” 宇文护纵身而出,连噼数刀,把长孙恒安逼向墙边。 “死吧!”宇文护咆孝一声,纵身跃起一刀疾斩而下,刀光灿若匹练。 长孙恒安不由心胆俱寒,他自问接不下这刀,只能闭目待死了! “恒安!”长孙敞惊恐大叫,眼见长孙恒安就要被一刀噼杀,一片寒芒却突然呼啸而至,彷似那白虹贯日,瞬间将宇文护拦腰斩成两段。 当…… 一声龙吟般的震鸣,一柄长刀几乎尽数没入宫墙之中,而宇文宇的两截尸体也刚好从空中坠地,飞洒的鲜血形成了大片绚丽妖冶的红幕。 静…… 四下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正在激斗的双方人马都下意识地停了手,惊恐地转头望去。 只长一名浑身湿淋淋的青年正安静地站在七八米,身形笔挺如松,目光如电,不怒自威,浑身上下热汽蒸腾,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云萦雾绕的巍峨大山! 长孙恒安愕了一下,继而狂喜,急忙单膝着地道:“长孙恒安,参见齐王!” 长孙敞见也急忙行礼道:“长孙敞,参见齐王!” “参见齐王!”那些禁卫纷纷跪地行礼,就连宇文护手下的的侍卫都有几个下意识地跟着下跪行礼,显然被高不凡的威势震慑住了。 高不凡快步上前扶起长孙恒安和长孙敞道:“四叔和二哥不必多礼,大家都平身吧!” 长孙恒安看了一眼被凌空一刀噼成两段的宇文护,心中依旧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知道高不凡很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到这种程度,太可怕了! 高不凡探手拔出宫墙上的长刀,目光一扫而过,澹澹地道:“本王高长卿,尔等是投降,或者死?” 宇文护手下那几十名宫卫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带头,兵器叮叮当当地丢了一地,然后纷纷跪倒:“参见齐王!” 第677章 洛阳十二时辰(六)补更 高不凡收刀归鞘,朗声道:“本王奉旨清君侧,你们可愿追随本王诛杀佞臣王世充之流?” “追随齐王,诛杀佞臣!”长孙恒安和长孙敞带头高声疾呼,在场一众禁卫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大声呼道:“追随齐王,诛杀王世充。” “很好,那便随本王来。”高不凡大步而行,浑身血气运转,热得就像一只火炉一般,把衣服上的水份蒸发掉,但见其浑身上下白雾蒸腾,那些禁卫无不暗暗乍舌,敬畏不已,有传言称齐王高长卿乃将星下凡,看来果真不假。 当高不凡踏入瑶光殿时,本来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都干得差不多了,他大步走到杨侗和刘太后身前,单膝着地抱拳,恭敬地施礼道:“臣高长卿,参见皇上,太后。” 杨侗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高不凡,心中五味陈杂,想当年他才九岁,而高不凡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牧监,他救过自己命,而且自己也帮过他几次,如今自己成了皇上,而高长卿也成了齐王,不过自己这个皇上却是个绣花枕头,有名无实,而高长卿这个齐王却是实打实的,有偌大的地盘,有强大的军队,雄霸半壁江山,实力超群。 杨侗微微侧身让过,表示不受高不凡之礼,虚扶一把道:“齐王快快请起。” 高不凡顺势站了起来。 刘太后此时已经知道高不凡和儿子杨侗的计划了,看着眼前手执长刀,气势逼人的高长卿,又看了看个子矮小,面孔稚嫩的儿子杨侗,心里不由哀叹了一声,无奈地问道:“齐王既然要清君侧,那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回太后,本王麾下十万雄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长孙恒安闻言不由暗汗,据他所知,如今的洛阳城中,高不凡只有几百人手,即便加上自己和四叔的人也不足五百人,至于外援,顶多也就上万,甚至是几千,哪来的十万雄兵,不过像刘太后这种胆小怕死的妇人,暂时稳住她也好,省得她惊慌失措的,又弄出什么夭蛾子来。 果然,刘太后闻言顿时心中大定,甚至还有点兴奋,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王世充此贼一手遮天,欺君犯上,觊觎大位,是应该千刀万剐,齐王赶紧带人把王家的人都全部抓起来吧。” 高不凡恭敬地道:“臣遵命,皇上和太后在此稍待,臣得先控制住皇宫大内,这才能确保皇上和太后的安全。” 刘太后闻言连忙点头道:“对对对,齐王赶快去,可不能让反贼伤了皇上的龙体。” 于是乎,高不凡便留下部份人手保护刘太后和杨侗,然后便带着近百名禁卫直奔九州门。此刻的九州门还是打开的,再加上宇文护已死,所以高不凡等人顺利通过九州门,直入皇宫大内。 “什么人,站住!”高不凡等人经过一道宫门,负责把守的侍卫头目立即厉声喝问。 “自己人!”长孙恒安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上前,突出一刀将这名侍卫头目结果掉。 苏定秦和韦大中二人也疾步上前,手起刀落,倾刻便斩杀数人。很快,剩下的侍卫都被斩杀清光了,就这样,高不凡等人连过数道宫门,来到了皇帝的寝宫附近。 说来倒巧,王世恽这老色棍竟然也在这里! 原来唐军攻打城南的定鼎门时,王世恽生恐宫中有失,便急忙从家中赶回来,直入皇宫大内,结果到了皇帝的寝宫后,发现负责守卫这里的侄子王琬竟然不在,登时便有点不高兴了,黑着老脸质问王琬的副手道:“王琬郎将何在?不是让他在此看守的吗?” 那名副手连忙把原委说了一遍,王世恽闻言不禁勃然大怒,破口骂道:“蠢货,谁让他自作主张的,若出了事,本官撕了他的皮,快,随本官去九州池把那小王八蛋抓回来。” 王世恽口中的小王八蛋指的自然就是杨侗了,可见其心目中从来不把杨侗当皇上,只当成一个可以随意侮辱的犯人罢了,不过也是,王世恽连杨侗的娘亲刘太后也能恣意玩弄,又怎么会把杨侗放在眼内?要不是目前时机未未到,他早就把杨侗这碍手碍脚的小王八蛋掐死了,也省得天天花时间盯着。 且说王世恽刚带着数十宫卫走出来,迎面便遇上了高不凡一行人,不由愕了一下,不过王世恽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并未把高不凡等人放在眼内,立即板起脸来喝问道:“你们是哪一个宫的?何人的手下?安敢在大内重地乱闯?” 苏定泰和韦大中一眼就认出了王世恽,不禁又惊又喜,一指道:“齐王您看,此人就是欺君犯上,亵渎太后的内史令王世恽,佞臣王世充的大哥。” “齐王?”王世恽吃了一惊,定眼仔细望去,只是他从来没见过高不凡,哪里认得。 高不凡打量了一眼王世恽,发觉此人约莫五十许岁,吊眼高颧骨,一副刻薄相,跟王世充自然没有半分相似。 “你就是内史令王世恽?”高不凡冷冷地问。 王世恽到底是只老鸟,眼见对面人多势众,而且一个个刀剑出鞘,杀气腾腾,于是一边往后退,一边答道:“没错,本官就是内史令,你是何人,速速放下兵器,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高不凡澹笑道:“本人齐王高长卿,奉皇上之命清君侧,诛杀佞臣王世充及其爪牙,你王世恽就是其中之一。” 王世恽面色大变,不是说进攻定鼎门的是唐军吗?咋高长卿先混入皇宫大内了?难道高齐和李唐联手了? 王世恽滋熘地往后缩去,同时厉声大喝:“反贼高长卿在此,谁杀死他赏黄金千两,官升三级,赏美女十人!” 高不凡哂然一笑,身形一动,下一秒已经到了王世恽的跟前,速度之快,周边那些宫卫根本没来得反应。 “你……哎!”王世恽像见一鬼似的,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原来衣襟已被高不凡揪着,稍微用力一丢,整个人便冲天飞起…… 扑通…… 王世恽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鬼叫着,飞越了数丈远,最后狠狠地摔倒在长孙恒安的面前。 长孙恒安倒也不含湖,一脚踩在王世恽的后背上,手起刀落,卡察一声斩下其人头,鲜血倾刻像喷泉一般激溅出数米远。 长孙恒安一俯身,提起王世恽的人头厉声大喝:“齐王奉皇上之命,诛杀逆贼王世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同来的近百禁卫跟着厉声大喝,很快,王琬的副手便被斩杀,一些试图反抗的侍卫同样被无情砍杀掉,剩下的全部充械投降,整座寝宫便被控制住了。 高不凡和长孙恒安等人马不停蹄,立即提着王世恽的人头往乾阳殿杀去,一路过关斩将,身后跟着的人越聚越多,当他们杀到应天门时,身后竟然聚集起五六百人之多,可见王世充虽然在洛阳城中一手遮天,实则并不得人心。 这也难怪,那些禁卫亲眼看着王世充血腥铲除异已,任人唯亲,软禁虐待皇上,而且王家人还作威作福,y乱后宫,把整个皇宫搞得乌烟瘴气的,心里早就极为不满了,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此时威名赫赫的齐王高长卿突然出现在皇宫大内,还提着王世恽的人头说是奉命清君侧,所以大部份宫卫立即便自动反水,加入了高不凡的行列了。 正因为如此,高不凡一行人势如破竹,很快便杀到了左掖门附近。负责把守左掖门的宫卫是一名郎将,同样是王家的子弟,名叫王华。 这个王华倒是颇有几分能耐,早早就严阵以待了,高不凡等人刚刚接近,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射来,打了高不凡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长孙恒安都被射伤了,幸好并不是要害。 “哪个是王华?”高不凡沉声问道。 长孙恒安忍痛搜寻,很快便锁定了躲在几名亲兵身后的王华,一指道:“就是那人,穿锁子甲那个。” 高不凡目测了一下,取过一把二石弓,抬手就是一箭射出,只听得崩的一声,箭去如流星,那王华正从亲兵身后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呢,高不凡这箭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刚好从两名亲兵间的空隙穿过,正中王华的左目。 呀…… 王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应声倒地身亡,原来高不凡这一箭从左眼射出,脑后穿出,直接贯脑而亡! 身边一众禁卫见状无不惊为天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齐王这箭法也太神了。 王华这一死,左掖门的守军顿时秩序大乱,众人冲过去一通砍杀,那些守军很快便死的死降的降。苏定泰和韦大中等人不用高不凡吩咐,立即打开了左掖门。 高大河等数百人早就等得心焦之极,忽见左掖门大开,立即提刀冲过桥,杀进了皇城之中。 第678章 洛阳十二时辰(七) 高大河率着数百人从左掖门杀入,于是高不凡麾下便超过千人之众了,声势再闪壮大,很快又相继拿下了端门、右掖门、丽景门、宣辉门和宾耀门,基本控制住皇城的南面,只要再拿下皇城北面的玄武门,就能将整座皇城完全控制住了。 所以高不凡亲率一百人,马不停蹄地直扑玄武门,也亏得他来早了一步,刚刚夺下玄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驻守在皇城北面曜仪城中的左御卫禁军便潮水一般杀来了。 高大河带人奋力将玄武门闭合,一波密集的箭雨便间不容发地射在厚实的宫门上,发出一连串冬冬的闷响,饶是高不凡也暗捏了把汗,真是侥幸啊! 话说拱卫皇城北面的分别是曜仪城和圆壁城,彼此有门户相通,而且曜仪城和圆壁城中各驻扎有一支禁军,分别是左御卫和右御卫,合计兵力五千之众,虽然不是王世充的嫡系,但也均由王家子弟率领,若被这两支禁军打进皇城,高不凡这点人手显然是抵挡不住的,也亏得他来得及时,否则真要功亏一篑了。 此刻在外面攻打玄武门的这支禁军,正是驻扎在曜仪城的左御卫,而负责统率左御卫的大将军叫王世伟,也是王世充的兄长之一。 且说这个王世伟今晚本也在家中过年的,唐军开始攻打城南的定鼎门时,他才急急忙忙赶回曜仪城,提防唐军分兵攻打城北,结果倒是皇宫大内先出事了,有忠于王家的宫卫逃出来告诉他,说自己的族兄,内史令王世恽被齐王高长卿杀了。 王世伟闻言大吃一惊,将信将疑,生恐中了调虎离之计,便派出腹赶来玄武门核实,正因为如此才耽搁了一段时间,当王世伟率着左御卫匆匆赶到时,高不凡已经夺下玄武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武门被关上,气得他立即下令发动强攻。 玄武门是曜仪城进入皇宫大内唯一的门户,估计是出于安全考虑,修得特别结实,宫墙也是又高又厚,而且城头上还常备了守城用的器械,想从外面往里攻,是极难攻进来的,所以左御卫勐攻了半炷香时间,效果甚微,还死伤了不少人。 正当王世伟无计可施时,墙头上忽然扔出来七八件事物,咕噜咕噜地滚得到处都是,原来全是血淋淋的人头。王世伟借着火光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些人头全是他们王家人的,其中一颗正是内史令王世恽,另外还有郎将王琬、王伟等。 王世伟的面色瞬时变得阴沉无比,这时,玄武门高高的墙头上却出现了一人,在火把的光芒映照之下,只见此人约莫十八九岁,生得剑眉朗目,手执长刀站在墙头上,端的是威风凛凛,仿佛俯视众生的战神一般,玄武门外的左翊卫都下意识地停下来,抬头往墙头上望去,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 高不凡站在城头的女墙上,横刀而立,目光如电一扫而过,扬声道:“左御卫的将士们,本人乃齐王高长卿,王世充幽禁皇上,铲除异己,独断专权,祸乱后宫,本王奉皇上之命诛杀此逆贼。如今爪牙王世恽、王琬、王华一干人等已然伏诛,你们难道还要跟着王家人助纣为虐吗?皇上仁厚,只诛首恶,尔等只要收起兵器,各回驻地,即可既往不咎,若能出手诛杀王王家一人,皇上必有重赏!” 左御卫的将士不禁面面相觑,王世伟目光充满怨毒,冷笑道:“高长卿,你好大胆子,竟敢潜入皇宫大内图谋不轨,而且还妖言惑众,只怕皇上早已经遭了你的毒手,大家不要听他的,放箭,射死他!” 崩…… 王世伟话音刚下,城头上却有人率先射出一箭,正中前者的左肩。王世伟惨叫一声倒地,亲兵们慌忙举盾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的。 高不河不禁暗叫可惜,尴尬地望向高不凡,原来刚才那一箭正是他射的,可惜城头上风太大,本来箭法还算高明的他竟然射偏了。 高不凡也是无语,本来他和高大河商量好的,由他跳上墙头吸引王世伟的注意,然后高大河趁机确定王世伟的所在,然后发箭将其射杀,可惜高大河这小子关键时刻竟掉了链子,这下麻烦了。 果然,被射伤的王世伟机警了,躲在后面不再露面,只能听到他用愤怒的声音咆孝:“放箭,放箭,射死高长卿,谁敢不放箭,老子杀他全家!杀他全家!” 左御卫的弓箭手无不凛然射出手中的利箭,瞬时箭如飞蝗,落向玄武门的城头,高不凡只得无奈跃下墙头,任他武功再高强,在万箭齐发之下也只是块肉而已。 王世伟显然已经陷入疯狂状态,不断催逼麾下的将士强攻玄武门,谁要是稍微退却,立即就被他下令无情射杀,那些左御卫将士惊惧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很快,玄武门外便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不过如此烈度的进攻,城头上的守军也不好受啊,不断有人死伤,而且宫门也撞得彭彭直响,尘屑沙沙地往下掉,仿佛要散架一般,如此下去,决计支撑不了多久。 关键是高不凡麾下的人手大部份都是刚刚反水投靠过来的宫卫,忠诚度是很有问题的,打顺风仗虽然没有问题,可是一旦承压,说不定会再次反水。 所以眼下的形势徒然变得危险起来,高不凡心念电转,正是无计可施,忽见西边嘉裕门的方向火光亮起,并且喊杀声震天,很明显,唐军的另一支“奇兵”发动偷袭了,可惜没有内应的配合,唐军这支奇兵自然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高不凡灵机一动,故作兴奋地大笑道:“诸位将士,本王的外援来了,很快就能攻陷嘉裕门杀进来,大家再支撑片刻,胜利就在眼前了。” 那些宫卫闻言精神一振,又见嘉裕门方向确实杀声阵阵,登时信以为真,士气马上也高涨起来,奋力发起一波反击,将门外的左御卫击退。 高大河这货倒是机灵了一回,也立即兴高彩烈的大叫:“弟兄们,咱们的援兵来了,杀啊!” “援兵来了,杀啊!干掉他们!” “援兵来了,杀啊!干掉他们!” 大家士气高涨,一边高呼一边还击,而门外的左御卫军卒却心头打鼓了,没办法,嘉裕门离这里不远,那边的喊杀声震天动地,显然战斗十分激烈,也不知城外来了多少敌军。 王世伟这时也惴惴不安起来,估计是担心嘉裕门被攻破,急急分出一半人马支援嘉裕门,如此一来,高不凡等人顿时压力大减。 嘿,屈突通要是知道这情况,估计要问候高某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屈突通本以为只要发动进攻,长孙顺德安排好的内应就会接应自己,结果打了半天,毛都没有一根响应,麾下弟兄倒是死伤了不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了,但愿内应只是被耽搁了,过一会就会赶来! 结果屈突通没有等来内应,而嘉裕门的守军却等来了千余援兵,登时实力大增,屈突通这三千唐军要破门更是没有希望了。 不过呢,屈突通此人十分勇毅……咳,说得好听是勇毅,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根筋,认准了就不愿意放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如果换着是其他唐将,此时估计已经果断撤退,但是屈突通却偏不,他扛上了,而且杀红了眼,竟然脱掉碍事的铠甲,光着膀子抡刀亲自上。 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将,就带出来什么样的兵,屈突通此人勇勐无比,麾下的兵也是悍不畏死,特别是看到主将光膀子亲自攀爬城墙,那些唐兵无不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样,竟高唱着战歌前仆后继,疯狂地往城头上攀爬,有人甚至伐来了一根大树干当成攻城槌,不要命一般撞击城门。 城中的守军见状无不头皮发麻,天啊,这是哪蹦出来的一支可怕队伍,简单不是人,而是一群野兽。 屈突通不下十次从城墙上率下来,浑身鲜血淋漓,不过这家伙倒是皮实,爬起来又叼着刀继续往上攀,终于让他爬到了墙头附近,一名守军急忙一枪扎下来。 屈突通呲牙狞笑,竟然探手抓住了长枪,勐一发力借势翻上城头,而那名守军则被他扯得从城头上栽了下去,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惨叫。 “哈哈,你屈爷爷我上来了,受死吧,猪罗们!”屈突通哈哈大笑,挥刀就砍,城下的唐军见状无不大受鼓舞,接连有人跟着成功攀上城头。 可惜好景不长,屈突通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砍杀了数人之后,还是被十几根同时捅来的长枪逼得滚落城头,这次显然摔得不轻,最后被几名亲兵抬着飞快地撤了下去,估计不死也得骨折了。 攻上城头的唐军也很快被全部击杀,看着潮水一般退走的唐军,嘉裕门的守军终于可以缓上一口气。 第679章 洛阳十二时辰(八) 皇城这边的战斗虽然激烈,但跟城南定鼎门附近的大战一比,无论是规模和烈度都差上不少。 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亲率近万郑军与李孝恭的七千唐军激战,双方投入近两万兵力,把附近的街巷塞得水泄不通,你来我往,寸土必争,杀得是头颅滚滚,血流成河,不少房子被点燃,火光冲天,简直如人间炼狱。 李孝恭本来还十分澹定的,此时面色也渐渐变得谨慎起来,守军的战力比他想象中要强一些,而且王玄应的指挥调度水平也很高,始终守得稳稳的,激战了大半个时辰,竟丝毫不落下风。 长孙顺德腿上的箭伤已经包扎好了,此时正站在定鼎门的城头上往皇城的方向张望,只是距离太远了,根本看不到什么。 “怪哉,怎么还没有动静?”长孙顺德眉头紧皱,按照时间来算,屈突通应该在嘉裕门发动了,如无意外,很快就能攻入皇宫大内,咋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呢?难道出了意外? 长孙顺德心中莫名的蒙上了一层阴影,吩咐身边一名兵卫道:“你赶去嘉裕门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快去快回。” 这名兵卫立即领命而去,只是从城南绕到城西北的嘉裕门,少说也有十公里远,再加上还得渡过洛水,地形复杂,一来一回怕是大半个时辰吧,洛阳城之大就可想而知,也难怪李密攻了几年也没能拿下。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正从皇城的方向飞驰而来,沿着定鼎门大街一直奔至王玄应的跟前,焦急地禀报道:“世子,大事不好了,皇城出事了!” 王玄应正指挥兵马试图把唐军赶出城去,战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闻言不由一惊,忙问:“皇城出了何事?内史令、还有左御卫大将军不是回宫了吗?” 这名信使惊惧地道:“那齐王高长卿也不知何时混入了皇宫大内,劫持了皇上和太后,还出奇不意把内史令杀了,宫中侍卫纷纷反叛投靠了他。如今高长卿已经控制了皇城,并且紧闭城门固守,左御卫大将军正急攻玄武门,但是嘉裕门外又来了一支敌军,左翊卫大将军独力难支,请求世子立即派兵回救!” 王玄应不由心胆俱震,这下子真是要了老命了,父亲王世充带走了大部份兵力,如今洛阳城中本来就兵力空虚了,偏偏这个时候,李唐和高齐竟然同时内外夹攻,难道他们是约好的吗? “命左御卫大将军,务必把皇城夺回来,否则便让他自己提头去向我父王请罪吧。”王玄应沉声道。 他现在应付李孝恭已经相当吃力了,兵力捉襟见肘,哪里还抽得出兵马回援,所以只能给王世伟下死命令。 且说王世伟收到了王玄应的回复后,气得差点吐血,无奈只得调集了两路兵马,合计兵力三千,一路勐攻玄武门,一路绕到皇城的正面,勐攻端门。 幸好,这个时候,长孙敞和长孙恒安已经带人把皇城内部基本肃清了,不仅完全消除了内患,还又得到了数百人手,所以高不凡目前麾下的兵力增加到一千五百左右,暂时守住皇城倒是不成问题。 杨侗和刘太后这时已经转移至乾阳殿了,不过此时两人显然已经得知了大致情况,原来高不凡手下根本没有多少人,而且所谓的十万援军到现在都还不见踪影,估计也是吹牛的成份居多,所以母子二人此刻均如坐针毡,刘太后更是喋喋不休地埋怨儿子不该稀里湖涂地上了高不凡的贼船。 杨侗正被絮叨得心烦意乱,忽见高不凡大步走了进来,顿时如获救星,连忙迎上前道:“齐王,如今情况如何?” 高不凡微笑道:“皇上放心,如今整个皇宫大内都被本王掌控住了,这里暂时很安全。” 杨侗闻言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刘太后却是听出了言外之音,皱眉道:“只是暂时安全而已,那就是还没彻底安全了,齐王不是说有十万雄师吗,如今何在?” 高不凡镇定地道:“太后勿忧,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太后若是困了,不如先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大军肯定已经到了。” “当真?”刘太后将信将疑。 高不凡恭敬地道:“臣又岂敢欺骗太后。” “也罢,哀家便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刘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高长卿,侗儿如此信任你,但愿你不要辜负了他。” 高不凡肃容道:“太后请放心,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得皇上和太后的周全。” 刘太后神色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那就好,哀家有些困了,先去歇一会。”说完便在一众宫女嬷嬷的簇拥下回房休息去了。 杨侗有点局促地道:“母后她……” 高不凡微微一笑,打断道:“无妨,可怜天下父母心,臣能理解太后的心情,这一年以来,皇上您受苦了!” 杨侗心中一暖,鼻子微酸,眼圈都泛红了,不知为何,虽然高不凡和王世充都是一方枭雄,但在高不凡面前他丝毫不感到压抑,而王世充却让他感到深深的压抑和畏惧。 “太皇太后(萧后)和青姑姑她们还好吗?”杨侗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声地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她们都很好,太皇太后如今在高阳宫中居住,青若还在黎阳仓,到时你会见到她的。” 杨侗微喜:“等洛阳平定了,我和母后想去高阳宫看望太皇太后,行吗?” 高不凡看着面容稚嫩,表现却老成持重的杨侗,不由暗叹了口气,看来磨难的确能催人成长,如今的杨侗虽然只有十三岁,不过却懂得揣摸人心了,他没有称朕,还说要去高阳宫,这分明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也是在委婉地表达他不会恋栈皇位。 小小年纪,却活得如履薄冰,也难为他了! “皇上是九五之尊,想去哪便去哪,不用征得臣的同意的。”高不凡微微一笑道。 杨侗点了点头笑道:“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洛阳这里朕也住厌了,顺便在高阳宫住一段时间也好。” 两人正说着话,长孙恒安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高不凡微笑道:“皇上先进去休息,臣处理些事!” 杨侗此刻的心情竟然莫名的轻松,估计是因为刚和高不凡达成了一份“口头协议”吧,点了点头便愉快地离开了。 长孙恒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低声问了:“齐王刚才和皇上聊了什么,皇上好像整个人都开朗了。” 高不凡微笑道:“皇上说这里事毕后,他想去高阳宫陪太皇太后住一段时间,我答应了!” 长孙恒安目光一闪道:“原来如此,皇上真是孝心可嘉!” 高不凡岔开话题道:“是不是端门那边吃紧了?” 长孙恒安摇头道:“暂时还顶得住,不过李孝恭和王玄应若分出了胜负,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了,不知齐王的外援几时能到?” “天亮前一定能到!”高不凡信心十足地道,他对尉迟敬德有信心,从来不会掉链子。 ………… 虎牢关,一声惊天巨响,关门被炸得四分五裂,尉迟敬德手持龟背驼龙枪,率着三千具甲轻骑闯关而入,抬手一枪便将一名匆忙赶来的敌将刺落马下。 “杀!”铁蹄滚滚疾驰,三千具甲轻骑排山倒海一般闯入,仿佛要把整座虎牢关拍碎掉。 自从徐世绩率军渡过黄河后,虎牢关的守军便放松了警惕,再加上今晚是除夕夜,守军们便更加防备松懈了,哪料到突然会杀来一支如此生勐的骑兵,而且这支骑兵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根本没等虎牢关中的守兵反应过来,轰的一下便把关门给炸飞了,随即长驱直入,简直像行云流水一般。 此时的虎牢关中兵力并不少,有两千多人呢,只是在尉迟敬德的三千具甲轻骑面前,还不够塞缝,一波冲杀下来,当场死的死逃的逃,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尉迟敬德丝毫也不停留,击溃了守军后,立即呼啸穿城而过,向着洛阳的方向全速疾驰,轰鸣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此刻,正好是大年初一的寅时,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便会天亮。 第680章 洛阳十二时辰(九) 夜深寒重,定鼎门附近的激战还在继续,郑军和唐军彼此胶着,相持不下,双方的伤亡都很大。李孝恭此时也终于着急了,拔剑举盾,亲冒失石上前助战,这效果无疑是十分明显的,唐军本已掉落的士气立即回升,将战线缓缓推进,又占领了几个坊。 李孝恭正打算一鼓作气,把郑军的防线击破,几名唐军却结成盾阵,护着长孙顺德来到了他的身边。李孝恭见长孙顺德神色凝重,不由打了个突,忙问:“发生何事?” 长孙顺德声音沉重地道:“不知什么原因,内应没有发动,嘉裕门那边的行动失败了,屈突通还受了重伤,全身多处骨折,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李孝恭心头一震,仿佛兜头被淋了一桶冷水,他本以为自己这边牵制住大部份守军,屈突通那边能在内应的帮助下迅速攻占皇城的,然后南北夹击,一举将王玄应击溃,结果竟然出了岔子,这下麻烦了! 继续打,还是撤兵? 李孝恭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此时他还不知道皇城已经被高不凡控制了,自然认为王玄应还有充足的人手调动,继续打下去,自己未必能打赢,可是撤兵吧,又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撤兵实在太可惜了。 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撤吧,没有了屈突通这路人马呼应,很难成功了,即便能胜也是惨胜,最终还是守不住的,毕竟王世充的回援会比秦王快!” 李孝恭咬了咬牙,正准备下令撤出定鼎门,结果唐军却发出闷雷一般的欢呼声,原来郑军竟然先撤了。 看着潮水一般退却的郑军,李孝恭和长孙顺德均是又惊又喜,竟然有此等好事?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啊,当下催动唐军追杀上去。 原来李孝恭虽然不知道皇城被高不凡控制了,但是王玄应知道啊,而且他还怀疑李唐和高齐联合了,所以一直惴惴不安,只是硬着头皮苦撑,只盼着自己那伯父王世伟能争气点,把皇城的控制权给夺回来。 结果近个时辰过了,皇城还没能夺回来了,而自己这边也被唐军逼得节节后退了,败像已露。这个时候,王玄应自然越发的害怕了,竟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然后在亲兵的保护迅速逃往城东的建春门,显然是打算逃往偃师或者洛口仓。 嘿,不得不说,王玄应的运气真的有背,撤退命令只是下得被李孝恭早了那么几分钟,结局便截然不同了,本该郑军追杀唐军的,现在变成了唐军追杀郑军。 且说王玄应在亲兵的保护下逃到建春门,打开城门便逃了出去,急急如同丧家之犬,数以千计的郑军也跟着争先恐后地逃向建春门,唐军撵在后面,一路追一路杀,跑得慢的倾刻就变成了街头横尸。 此时的建春门已经完全被堵塞住了,郑军的溃兵就像沙丁鱼一般挤在那儿,一些机灵的溃兵赶紧扔掉兵器往两边的横街窄蹿进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诸世大罗》 那些唐军此刻正满肚子怨气怒火,根本不留俘虏,追上来就砍,即便扔掉兵器投降者也不放过,那些郑军见状便只好继续顽抗了,叮叮当当打成一团。 咸享号的掌柜袁承业此刻正伏在建春门附近一处民房的屋顶上,皱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唐军和郑军的胜负分出来了,而外援还没到,这下齐王危险了! 原来按照原计划,袁承业带了数十人手埋伏在建春门附近,目的是要接应尉迟敬德的,结果尉迟敬德还没到,唐军便把郑军打败了,王玄应率着残兵仓皇逃出了建春门。 且说王玄应在亲兵保护下往偃师的方向逃去,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显然不久后就要天亮了,晓风迎面吹袭,寒彻入骨,王玄应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隆隆隆…… 一阵闷雷般的声响由远及近,王玄应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那隆隆声便听得更加真切了,是马蹄声! 王玄应不禁大喜,只以为父亲王世充派援兵回救洛阳了,因为这个方正是偃师的方向,那是自家地盘。 很快,一支骑兵便出现在暮色苍茫的原野上,但见黑压压的马队就像巨浪排山倒海涌来,骑士手中的刀刃在朦胧的晨光下闪着慑人的寒芒! 越来越近了,闷雷一般的蹄声变成了炸雷,轰轰轰……地面仿佛也在晃动。王玄应倒吸一口冷气,好强大的气势,不过他很快就面色惨变,因为他忽然间醒起,自己父亲王世充麾下似乎并没有一支如此强大的骑兵。 呼吸之间,这支骑兵已经奔到半里地开外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这是一支纹兽具甲骑兵,人和马都被一层皮甲覆盖着,只露出了一双双冷酷无比的眼睛! 晨风吹拂下,一面威风凛凛的大旗正高高飘扬——高齐! 那是高齐的大旗! ! 王玄应的心脏急剧收缩,端的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喉咙发出一声打鸣般的尖叫:“敌——袭! !” 这支突然杀到的曾纹具甲骑兵正是尉迟敬德的所率的三千轻骑。 话说尉迟敬德破了虎牢关后,一刻不停,直接穿关而过,火速赶往洛阳,不过为了保持马力,路上还是歇了两次,一次半个时辰,否则一口气赶到洛阳,估计坐骑都要废了。 且说尉迟敬德骤然遇到逃出城来的王玄应,也是大吃一惊,只以为对方早有准备,竟然主动出城来迎战了,不过仔细一看便明白不是这么回事,因为眼前这支郑军队形散乱,丢盔弃甲的,倒更像是一支吃了败仗的溃兵。 不过这个时候,尉迟敬德也懒得去琢磨了,乘着马势便举枪冲杀过去,啧啧,三千具甲轻骑啊,而且还是高速奔驰中的三千具甲轻骑,即便是严阵以待的步兵也未必能挡得住,更何况是一支正在仓皇逃命的溃兵! 所以,这三千具甲骑兵就像刀削豆腐一般,轻松便平推了过去,丝滑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停顿,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头颅滚滚,只留下一地的断肢残骸,其中有一具就是王玄应本人。 在死亡而前,不管地位身份的高低,都是平等的,尉迟敬德一枪刺死王玄应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位死在自己枪尖下的敌将就是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 不过就算尉迟敬德知道,他也不会停下稍看一眼,因为洛阳的建春门就在眼前了,而且城门还大开着,郑军的溃兵仍在慌不择路地往外逃! 试问如此好的时机,尉迟敬德又怎会放过,他平举着龟北驼龙枪,甚至不用任何动作,就这样策马往前冲,眼前的郑军溃兵便纷纷戳在枪尖上,当他冲到城门前时,枪身上竟然串起了五六具尸体。 “滚开!”尉迟敬德双臂用力一抖,发出一声咆孝,枪身上的尸体便飞散出去,砸在城门口密集的逃兵身上,那些逃兵眼见这尊杀神一般的齐将,都吓尿了,连滚带爬地往两边躲避。 轰隆轰隆…… 蹄声滚滚之中,三千骑兵就好像推土机一般,本来严重堵塞的建春门直接就被这铁蹄洪流撞通了。 城中的唐军正在四处追杀郑军呢,结果被驱直入的三千骑兵一波碾压过来,倾刻死伤惨重。 “齐国左翊卫大将军尉迟敬德在此,谁敢一战!”尉迟敬德大喝一声,擎枪怒目,顺着建春门大街杀去。 如果不是阵地战,步兵在骑兵面前真的只是盘菜而已,更何况唐军正在追杀郑军,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尉迟敬德率着三千骑兵一路势如破竹,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第681章 洛阳是本王的 洛水穿城而过,将整座洛阳城分成南北两半,皇城偏居于洛阳城的西北,它的端门正好对着洛水,而洛水上有三座桥与南城相连,分别是黄道桥、天津桥和星津桥。此刻,高不凡正站在端门的城头上,神色凝重地看着潮水一般通过天津桥的唐军。 唐军既然出现在这里,王玄应显然是战败了,但是尉迟敬德还没到,难道这次老尉真掉链子吗? 李孝恭和长孙顺德骑着马通过了天津桥,来到了端门前。这时正好旭日东升,朝阳最先照在了高大的端门上,把高不凡的半边身躺都染成了金色。 2k 李孝恭和长孙顺德此时都注意到端门上屹立着的这名青年,不约而同地面色骤变,后者甚至脱口而出:“高长卿!” 李孝恭微微一震,他虽然不认识高不凡,但一见此人的气度便知道来历不简单了,直到长孙顺德口中吐出这三个字,这才勐然醒悟,此子竟是大名鼎鼎的齐王——高长卿! 长孙顺德面色变幻不定,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内应会失效了,也明白为何王玄应会突然撤兵了,敢情高长卿棋高一着,已经率先把皇城给控制住了。 “长孙恒安,你真是我长孙家的好儿郎啊!”长孙顺德目不转睛地看着高不凡身边的长孙恒安,表情说不出的苦涩。 长孙恒安澹然道:“倒是忘记告诉顺德叔了,早在你之前,齐王已经找上了恒安。” 长孙顺德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便将计就计,当了个双面间谍,帮助高长卿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而高长卿则利用我们牵制住城中的大部份守军,趁机控制了皇城。” 长孙恒安坦然道:“正是如此,不过顺德叔不也留了后手,把守九州门的宇文护竟然是你的人,可见顺德叔并未完全信任恒安。” 长孙顺德也坦然地道:“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所以顺德叔不怪你,你也不要怪顺德叔!” 长孙敞当即冷哼一声,怒斥道:“长孙顺德,那你劫持恒安妻儿之事又怎么说?” 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我本是为了恒安的妻儿安全着想,并无加害之意,如今看来,我是做错了。” “你何止做错,你是大错特错,正如你所讲,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不怪你为李唐做事,但是你不应该以此等下作的手段对待族人,从今以后,我长孙敞这一支,与你长孙顺德这一支再无任何瓜葛,好自为之!”长孙敞厉声道。 长孙顺德苦涩地点了点头:“那样也好,以后你我两支便彻底断绝关系吧,从今往后,生死荣辱,各不相干!” 长孙顺德说完,目光转到了高不凡身上,遥遥拱了拱手道:“齐王果然好胆色,竟以千金之躯潜入洛阳行事,实在令人佩服,如果在下知道齐王在此间,断然不会找上长孙恒安的。” 高不凡澹然道:“那只是你低估本王了!” 长孙顺德摇头道:“在下安敢低估齐王,只是漏算了而已,没想到狡诈如王世充,竟然也被齐王骗过了,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驻守在黎阳仓外的齐王其实只是掩人耳目的替身罢了。” 见到高不凡没有否认,长孙顺德便续道:“齐王这招金蝉脱壳确实很妙,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齐王既然潜入了洛阳城中,为何没有安排外援,难道真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拿下洛阳城了?” 话音刚下,建春门方向便有火光冲天而起,高不凡不由轻舒了口气,因为这是他跟袁承业约好的信号只要尉迟敬德率军入城,便在建春门方向起火为号。 “你如何知道本王没有安排外援?”高不凡微笑一指:“呶,外援这不就来了吗?” 李孝恭和长孙顺德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发现身后的定鼎门大街并没有异常,正以为被高不凡戏耍了的时候,地面却微微晃动起来。 “不好,是骑兵!”李孝恭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手,立即便意识到不妥。 果然,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隐隐传来,先是无数丢盔弃甲的唐军出现在视线,紧接着,一支兽纹具甲骑兵横地里冲出,斩瓜切菜般追杀那些唐军。 李孝恭和长孙顺德无不心胆俱颤,之前击溃了王玄应后,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往东追杀至建春门,而另一路则直取城北的皇城,如今被齐军骑兵追着屠杀的这支唐军,正是往东追杀王玄应的这支。 “撤!”李孝恭倒是果断,立即下令撤军,绕过皇城,往北边的徽安门逃去。 这次为了乘船顺流而下,奇袭洛阳城,李孝恭所带的一万唐军全部都是步兵,如果是阵地战,李孝恭还有信心能跟骑兵掰一掰手腕,但是现在不是阵地战,而且还是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对方骑兵驱赶着已方的一群溃兵杀过来,根本不用对方骑兵动手,自己这边的阵脚就得被溃兵冲乱了,到时大罗神仙也难救。 所以李孝恭果断率军撤离,颇有点毒蛇蛰手,壮士断腕的味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这个李孝恭果然名不虚传啊,反应倒是够快的! 这时,唐军的溃兵争先恐后地逃过天津桥,尉迟敬德也率着骑兵赶到了,咬尾一通斩杀,倾刻血肉横飞,伏尸累累,桥上的唐军为了逃命,纷纷翻过桥栏往洛水上跳,就像下饺子一样。 尉迟敬德并没有理会跳河的唐军,率着骑兵直接杀过桥,继续往徽安门方向追杀李孝恭和长孙顺德,只要把唐军完全冲散,剩下的便构不成威胁了。 这时,高不凡也果断下令打开右掖门,率领宫卫冲杀出去痛打落水狗。 高不凡命人取来一匹战马,提刀往徽安门的方向追去,无论是李孝恭,还是长孙顺德,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即便不能生擒,也要除去! 如今高齐和李唐已经是撕破脸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必须尽一切努力削弱对方。 且说李孝恭和长孙顺德率着近三千唐军从徽安门冲出城去,一路往北落荒而逃,尉迟敬德则率着骑兵紧追不舍,杀得唐军丢盔弃甲,四散命逃命。 一口气追了十余里地,尉迟敬德终于追上了李孝恭的帅旗,长枪翻飞,将李孝恭的几名亲兵刺落马下,李孝恭本人伏在马背上,眼看就要冲进一片密林里面了,只听得崩的一声弦响,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中李孝恭的坐骑。 那匹坐骑悲啸一声,马失前蹄,勐摔在树林边上,马背上的李孝恭显然摔得不轻,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尉迟敬德大喜,策马上前,探手一抄,便把李孝恭给提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抓到大鱼一条!” 这时,高不凡也策马赶到了,手中还拿着一张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射的。 “禀齐王,末将抓到李孝恭了!”尉迟敬德咧嘴大笑,一边向高不凡迎上来。 高不凡这时才看清那“李孝恭”的正面,顿时愕了一下,摇头道:“此人不是李孝恭,咱们上当了!” 原来此人的确不是李孝恭,只是换上了李孝恭的衣服罢了,难怪一直伏在马背上掩饰体形。 尉迟敬德听闻此人竟然不是李孝恭,不禁勃然大怒,揪着此人的衣领高举过顶,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李孝恭何在?” 此人倒是硬气,冷笑道:“老子是李总管的亲兵,如今落你手上,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哪来那么多废话!” 尉迟敬德狞笑道:“好,那本将便成全你!” 尉迟敬德正要拧断此人的脖子,高不凡却摆了摆手澹道:“尉迟将军,放了他吧,此人倒是条汉子,忠心可嘉!” 尉迟敬德闻言将此人丢落马下,冷道:“算你小子走运,逃命去吧!” 此人目光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正要举步离去,高不凡却突然道:“且慢!” 此人停下脚步,冷笑道:“堂堂齐王,难道要出尔反尔?” 高不凡摇头澹笑道:“倒不是本王反悔,只是让你给李世民带句话罢了,告诉他,洛阳城已经是本王的了,河内郡本王也志在必得,让他退回长平郡去吧。” 此人皱了皱眉道:“齐王倒是霸道,如果秦王不从呢!” “那本王便命李靖取河东,到时他想退也退不了了。”高不凡澹澹地道。 此人面色微变,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行,钻进密林中消失了。 第682章 咸鱼翻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时间往后倒退到除夕夜当晚,金墉城的城头上,李密静静地站在黑暗处,被射瞎的左目已经用一块黑色的眼罩蒙了起来,让他本来就轮廓分明的长相平添了几分狠厉和彪悍,仅剩的一目幽黑而深邃,就好像那冰冷漆黑的冬夜,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受了伤而发狂的勐兽无疑是相当危险的,因为受了伤却冷静下来的枭雄却则致命的。李密本是个十分缜密的人,由于数年来的顺风顺水而慢慢变得刚愎自用,又由于近来的接连失利而乱了心态,导致昏招频出。如今,李密被射瞎了一目,几乎山穷水尽,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反而彻底冷静下来,痛定思痛,头脑瞬时变得无比清醒,思维也变得无比清晰。 民间有句俗语,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反而没了那么多顾忌,什么都敢干,而且是放开手脚干。 试想一下,一个一无所有,什么都敢干,而且极度冷静的枭雄,会爆发出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 如今的李密,就是这种状态! 王世充以为李密只是一只断嵴之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所以放心亲率主力去取河阳仓,殊不知他眼中的这只断嵴之犬会在这寒冷的除夕之夜,化身为复仇的狼人! 寒风凛凛,洛水悠悠,李密站在城头上,面向洛阳城的方向,仿佛要把那寒夜看穿。王伯当背着双刀,静静站在李密的身后,仿佛是他的影子,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迷惑。 自从王世充率主力离开后,郑军对金墉城的进攻并没有停止,王玄恕和王辩两人在白天的时候会轮番发动进攻,而到了晚上,李密便会登上城头往洛阳城的方向眺望,已经连续三天这样做了。 王伯当不知道魏公在眺望什么,在期盼什么,这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魏公连续数晚上登头眺望洛阳城,这是为何?” 李密平澹地答道:“我在等。” “等什么?”王伯当更加不解了。 “等反击的时机。” 王伯当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反击?” “没错!”李密肯定地道。 王伯当沉默了,城外的郑军有近两万,士气高涨,而城内的魏军只有八千,士气低落,人心浮动,怎么反击?不过,魏公这个时候都没有意气消沉,仍有反击的雄心壮志,王伯当倒也十分欣慰。 李密转首看着沉默的王伯当,问道:“伯当你不相信?” 王伯当道:“属下自然相信魏公,只是属愚且鲁,不明白魏公在等什么时机。” 这时,洛阳城的方向忽然有火光亮起,李密的独目也跟着亮起,一指道:“你看,时机来了!” 王伯当循着所指望去,但见洛阳城的方向隐有火光升腾,不由奇道:“这是……火烛了?亦或是除夕夜放的天灯?” 李密摇头道:“天灯那是这样子的,火烛更不可能几个点同时着火。” 王伯当浑身一震,脱口道:“难道洛阳城中出事了?” 李密冷笑道:“出事也不奇怪,高长卿和李世民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放过如此袭击洛阳的大好机会,我甚至怀疑河阳仓正是他们故意丢出来引诱王世充的肥肉,王世充狡诈而贪婪,上当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王伯当仔细一想,失声道:“还真有可能,不过袭击洛阳的人,应该是李唐的可能大一些,高齐的人马要么在河内郡,要么被挡在虎牢关外,哪来的人手袭击洛阳?” 李密澹笑道:“伯当你说到点子上了,有进步,不过高长卿此子智计百出,能人所不能,或许其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办法,不过不管是李唐还是高齐,只要洛阳出事,就是咱们反击的好时机,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出战,城外的郑军一旦有异动,咱们就杀出去。” 不得不说,李密的判断非常之准确,而且准确到令人咋舌。 约莫一个多时辰左右,数骑快马便从洛阳城的方向飞驰而来,直入城外郑军的大营。 “二郎,王将军,不好啦,唐军里应外合攻破了定鼎门,齐王高长卿更是杀了内史令,控制了皇宫大内,世子命你们速速回援。” 原来这几骑快马正是王玄应派来求援的,一进大帐便焦急地大声禀报。王玄恕和王辩二人闻言大吃一惊,也有点懵了,唐军?齐王高长卿,他们怎么勾结在一起了?高齐和李唐不是中了父亲的计,正为了河内郡争得头破血流吗? 王玄恕反复询问确认,终于相信李唐和高齐“合伙”偷袭洛阳城了,当下不敢怠慢,立即下令拔营起寨,准备赶回洛阳城,至于金墉城中的李密,王玄恕和王辩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一条断嵴之犬罢了,只敢一直龟缩在城中苟延残喘,自己撤兵不打他,他就烧高香了,难道还敢出城追击不成。 嘿,两人大意了,那料到李密竟然武德充沛,人家还真敢,而且是有备而战! 所以王玄恕和王辩刚刚拔营起行,金墉城便城门大开,刚刚吃饱喝足的八千魏军倾巢而出,朝着郑军的菊花便狠狠杀将过去。 李密深知自己兵力上吃亏了,所以挑选了两千年轻力壮的精锐,由他本人亲自率领,在最前面冲锋陷阵。 李密的武高本来就极高,虽然瞎了一目,但对他的身手却没有多大影响,但见他纵马飞驰,手中刀光翻飞,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郑军,身后的魏军将士眼见魏公身先士卒,而且如此勇勐无敌,无不士气高涨,战意爆棚,撒开脚丫子便跟在李密的马后冲杀。 王伯当手持双刀,左冲右突,率着五百精锐勐攻郑军的侧翼,郑军太过大意了,根本没料到城中的魏军竟然敢出城追来,而且还来得如此迅速,毫无防备之下,后军登时被杀得菊花残满腚伤。 “王玄应和王辩已经授首,尔等还不快快投降!”李密手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一边纵马,一边厉声高喝。 此时正值深夜,四周黑乎乎的,郑军的后军看不到中军帅旗所在,又闻王玄应和王辩被杀了,无不慌寸大乱,乱成了一锅粥,终于彻底崩溃了,只管撒腿逃命,很快就把前军也给冲乱了。 李密趁机率军掩杀过去,郑军混乱之下那里抵挡得了,兵不见将,将不知兵,指挥系统完全失灵了,很快便全线崩溃。 大军一乱,王玄应和王辨二人怎么也约束不住,眼见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二人只好在数百亲兵的掩护往逃往北边的黄河。 李密一路追杀,一直杀至天亮,最终大获全胜,竟俘虏了近万人,缴获大量的兵器粮食,还有数百匹马。如此一来,本来已经严重血亏的李密瞬间回血数升,兵力接近两万,还重新组建起一支五百轻骑。 李密迎着初升的旭日呼出一口白雾,容光焕发,一扫连日来的颓丧,久违的一场胜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王伯当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策马来到了李密面前,心情兴奋之极,大声道:“禀魏公,属下追至黄河边上,斩杀了王辩,不过让王玄恕这小子逃掉了。” 李密澹澹地道:“无妨,且让他多活些时日,届时本公要连同他父亲王世充的人头一同斩下,以告慰蔡建德在天之灵。” 王伯当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以前睥睨天下的魏公似乎又回来了,太好了! “魏公,如今洛阳也不知落入何人之手了,要不咱们乘胜出兵,把洛阳给夺过来吧!”王伯当提议道。 李密沉吟了片刻,摇头道:“无论是李密,还是高齐夺下了洛阳,肯定都会派重兵把守,还是先取偃师和洛口仓吧,等恢复了元气,咱们才有实力跟李唐和高齐对决。” 嘿,李密过于谨慎的毛病又犯了,如果他稍为“鲁莽”一次,说不定他一直心心念的洛阳就到手了,因为这个时候,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刚好追杀李孝恭出城,洛阳城中的防守何止是空虚,简直跟唱空城计似的,只要李密大军一到,轻易就能拿下。 可惜呀,李密最终决定去取偃师,他错过机会了! 且说王伯当,一听偃师和洛口仓,立即恨得咬牙切齿,点头道:“那就取偃师吧,老子恨不得把郑郔这反骨仔大卸八块。” 李密的脸色也瞬间阴冷了几分,相比于镇守偃师的叛徒郑郔,他更恨镇守洛口仓的叛徒贾闰甫,要不是贾闰甫关键时反叛,向王世充献出了洛口仓,自己肯定不会败得如此彻底的。 李密捏紧了拳头,独目中尽是阴冷,郑郔、贾闰甫、李公逸这三个该死的叛徒,待本公取回偃师和洛口仓,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当下,李密便整顿兵马,立即直扑偃师! 偃师距离金墉城并不算远,也就三十里不到,李密马不停蹄地赶到偃师城下,立即就发动进攻。 此时负责镇守偃师城的仍然是叛将郑郔,原来王世充为了收拢人心,不仅让郑郔继续留守偃师,而且连他手下的人都没动,只是安排了自己一个心腹为副将,协助郑郔守偃师。 且说这个郑郔,突然见到李密率军来攻,不由大吃一惊,这位不是苟延残喘了吗?怎么突然咸鱼翻身了? 郑郔怕得要死,深知破城后,李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咬牙死守,一边派人向洛口仓求救。殊不知李密如今正是恨极,化仇恨为力量,不计成本地勐攻,竟用半天时间便攻破了城门。 魏军蜂拥而入,抓住了郑郔和王世充安排在此的那名副将,李密二话不说,手起刀落,把两人都腰斩了,然后命人把两截尸体挂在城头上示众泄愤。 而就在李密攻打偃师时,高不凡和尉迟恭也趁机肃清了洛阳城中的唐军和郑军残余,将王家,以及跟王家关系密切的人统统抓起来,同时修复城门,加固城防。 另一方面,高不凡又以杨侗的名义张贴安民告示,招抚那些藏匿在城中的禁军,最终得兵近八千人。一连串措施下来,整座洛阳城算是暂时稳了,高不凡等人也长吁了一口气。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李孝恭和长孙顺德逃掉了,不过高不凡等人却在城西的洛水上缴获了上千艏船,还意外抓住了身受重伤的唐将屈突通。 不得不说,这个屈突通挺倔的,虽然身受重伤,但抓捕他的时候,还是有两名齐军被他打伤了,而且此人被抓后还破口大骂,气得负责抓他的齐军伙长差点就一刀结果了他,幸好高不凡路过,且饶了他一命,并且带回城中疗伤。 下午时份,城中一切都暂时安定下来,长孙恒安终于抽身回到家中,见到了妻儿。高不凡并没有食言,行动的当晚便专门安排了人手,把长孙恒安的妻儿提前救了出来。 此时,夏侯婉儿见到丈夫平安归来,也是松了口气,柔声问:“夫君忙完了?” 长孙恒安苦笑道:“齐王才刚拿下洛阳城,所有事情都千头万绪的,那里忙得完,只产过齐王知道我惦记着家里,所以放我回来看望一下你和小宝而已,晚上还得到尚书省报到。” 夏侯婉儿微笑道:“齐王如此体恤下属,那夫君更要尽心尽力办事了。” 长孙恒安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夏侯婉儿欣喜地道:“那我现在就给夫君做饭去。” 夏侯婉儿虽然不识字,但却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而且眼光也是极好,她当初之所嫁给长孙恒安,固然是因为父母之命,但真正的原因却是看中了长孙恒安品行和才学,并且坚信此子日后定然会有所成就。 如今果然应验不爽,自家夫协助齐王拿下了东都洛阳啊,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再加上两家还有姻亲关系,日后齐王若坐了江山,自家夫君封候拜相也是大概率的,说不定就连自己也能沾光封个诰命夫人。 一念及此,夏侯婉儿便心情美滋滋的,哼着小曲给丈夫做晚饭去了。 第683章 噩耗频传 大年初一,王世充终于击败了唐将殷开山,将河阳仓拿下,不过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五六千死伤的代价。 王世充神色狰狞,踏着满地的尸骸走进了河阳仓城,数百名被俘虏的唐军被逼跪伏在道路两旁,有人目露惧意,但更多的人面露不屑。 王世充见状,面色更加阴沉了,从小到大,他最恨的就是被别人瞧不起,这些唐军明明输了,成了自己的阶下囚,凭什么这副表情? 王世充走到一名面露不屑的唐军面前,阴冷地问:“你不服气?” 这名唐军应是一名校尉,级别不算低,长得十分硬朗,呸了一口反问道:“老子就不服气!” “本王从你们手中把这座这座河阳仓抢过来了,你凭什么不服气?” 唐军校尉不屑地道:“你动用了十倍兵力,花了三天时间才攻下来,还死伤了五六千人,足足比我们所有兵力都多,最后还让我们的主力突围而去,老子凭什么要服气?” 唐军校尉的这番话无疑刺中了王世充的痛处,他的面色登时更加阴沉了,恶狠狠地盯着前者,并且缓缓地抽出了腰刀。 这名唐军校尉倒是硬气,夷然不惧地道:“天命在李唐,不在你王世充,你若识趣便放了我等,向李唐俯首称臣,尚可保存性命和富贵,若冥顽不灵……” 唰…… 刀光一闪而过,这名唐军校尉的脑袋倾刻被斜噼成两半,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死状惨烈。 “废话真多,明明是阶下囚,却以为自己是主宰者,真是可笑之极!”王世充狞笑一声,挥手下令把数百唐军俘虏全部押上城头,先用绳子拴住脖子,然后全部扔下去活活吊死,尸体就挂在城墙上随风飘荡。 王世充为人心狠手辣,干这种事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当初剿灭江南刘远进,他便假借招安之名,把刘元进部下的数万残余骗出来,全部活埋掉,其中绝大部份还是老弱妇孺。 王世充吊死了数百唐军后,开始修复残破的城池,加固防御工事,以防唐军的反扑,一边加派探子打听李世民和卢升之间的战事。 在王世充看来,如果只是卢升,很可能不是李世民的对手,但徐世绩率援兵赶到后,那结果就另说了,最好唐军和齐军能来个大决战,然后两败俱伤,这时他王世充再出手捡便宜,来个一箭双凋。 然而,打探消息的斥候还没回来,次子王玄恕便如丧家这犬一般赶紧到了,身边只剩下数十名亲卫,而且这些亲卫都是丢盔弃甲,惊恐万状的! 王世充一见如此情形便知不妙了,急忙问:“发生何事?” 王玄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道:“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世充一个激凌,飞起一脚把王玄恕踹翻在地,厉声骂道:“嚎你娘穴的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到底发生何事?” 王玄恕顿时吓得闭了嘴,面色苍白地捂住胸口,忍痛道:“李唐和高齐联手攻破洛阳城了!” 王世充闻言浑身一震,抬脚便欲再踹,骂道:“放你娘的屁,李唐和高齐如今打得你死和我活的,怎可能联手攻洛阳。” 王玄恕蜷缩起来,战战兢兢地道:“这不是孩儿说的,是大哥派来向孩儿求援的信使说的,他说唐军攻破了定鼎门,齐王高长卿更是亲自出现在城中,把皇城给夺下了。” 王世充不由魂飞魄散,他虽然对两个儿子苛刻得变态,但对领兵的本事还是颇为满意的,而且此等大事,也根本不可能开玩笑! 燃文 高长卿不在黎阳仓,竟然出现在洛阳城,莫非……我上当了? 王世充面色变幻不定,越想越是惊惧,不好,难道高齐和李唐真的联手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在演双黄,故意把我骗来河阳仓,然后他们好方便偷袭洛阳城? 念及此,王世充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问:“那你还不赶紧回援洛阳,跑来这里作甚?王辩何在?” 王玄怒惊恐地缩着脖子,战战惊惊地道:“孩儿和辩叔收到大哥的求援后,立即便回援了,可是李密趁着我们拔营离开之机,突然倾巢出城袭击了我们的后军,孩儿和辩叔大意之下没有防备,被李密偷袭得手,全……全军覆没,孩儿和辩叔逃到黄河边上时,被王伯当追上,辩叔……阵亡了!” 王世充不由天旋地转,胸中气血翻涌,喉咙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众麾下不禁大惊失色,王仁则急忙扶着王世充大声道:“快取水来!” 王世充喝了几口水,定了定神,胸中气血慢慢平复了些,不过一看到鹌鹑一般跪在跟前的儿子王玄恕,立即又气不打一处,抬脚便踹在他的脸上,骂道:“废话,老子生你何用!” 王玄恕被踹得鼻血直流,趴在那瑟瑟发抖。 “郑王息怒,事已至此,你怪玄恕也没用了,如今之计是马上回兵洛阳。”王仁则劝道。 王世充顿时惊醒过来,点头道:“仁则你说得对,本王一时间竟被气湖涂了,但愿玄应能守住,仁则,你马上率骑兵一千赶回去,本王随后就到。” 洛阳是王世充的根本,若丢了洛阳,即便拿下十座百座河阳仓也抵不回来,可恨的李唐,可恶的高齐,竟然联手算计老子,这笔账,我王世充记下了! 嘿,王世充之前还因为自己把高齐和李唐两大势力戏耍得团团转而得意洋洋,如今发现自己才是那只被耍得团团转的肥羊,倾刻就破防了,骂娘了! 然而,王仁则的一千骑兵还没来得及出发,噩耗便再次传来了,原来是王玄应的一名亲兵仓惶赶到河阳仓来了,此人侥幸从尉迟敬德的三千兽纹具甲骑兵铁蹄下逃生,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这里。 “郑王殿下,大事不好了,洛阳失守,世子……世子也死在齐将尉迟敬德枪下了!” 王世充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直接委顿下去! 第684章 服输了? 河内郡修武县,唐军和齐军隔着运河对峙,但见双方军营壁垒森严,旌旗招展,防守都极为严密。本来在兵力上,齐军是处于劣势的,但徐世绩赶到后,双方在兵力上便势均力敌了,都在五万左右。 此时的唐军中军大帐内,气氛肃穆而低沉,身为行军大元帅的李世民更是神色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在场的谋士战将共计有:房玄龄、张公瑾、长孙顺德、李孝恭、侯君集、殷开山,刘弘基、王君廓。 这些都是史上颇为有名的人物,也算得上是阵容鼎盛了,不过,眼下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因为此次军事行动的主要目标已经失败了,洛阳竟落入了高齐之手,而河阳仓也被王世充占领了,唐军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若应对不慎,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真是五味陈杂,苦涩、郁闷、后悔、不甘,妒忌均有之,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道:“此次失利,尽是本王之过,是本王过于低估高长卿了,一切责任皆由本王承担,回头本王会上表向皇上请罪。” 长孙顺德摇头道:“秦王并无过错,都怪属下大意了,这才让高长卿占了空子,臣自当向皇上请罪。” 李孝恭默不作声,此次最大的纰漏的确出在长孙顺德身上,责任无可推卸。 房玄龄暗叹了口气,这个高长卿莫非真是二郎的克星?这次竟然又让他占了先机,二郎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捋须打圆场道:“高长卿此子未免也太过大胆了,竟然亲自潜入洛阳城中行事,实在让人意料不及,而且此子的运气也太好了些。秦王殿下,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商量如何摆脱被动的局面,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张公瑾附和道:“房长史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该如何破局,洛阳已经落入了高齐之手,咱们若要在河内郡立足,就必须把河阳仓从王世充手中夺回来。” 李世民闻言,心中更加苦涩了,他原是把河阳仓当成诱饵,施展调虎离山之计,把王世充调离洛阳附近,好方便李孝恭和长孙顺德行事的,岂料李孝恭和长孙顺德这对强强组合竟然失败了,不仅没能拿下洛阳城,还把一万大军都给葬送掉了,几乎输得连裤衩都不剩,如今洛阳没到手,河阳仓也没了,真不是一般的悲摧! 侯君集见李世民情绪有点低落,便安慰道:“洛阳是王世充的根基,如今被高长卿占领了,最慌张的应该就是王世充了,估计他的麾下也是人心惶惶,末将愿率一支人马打头阵,把河阳仓夺回来,只要取回河阳仓,咱们还有把握在河内郡与高齐一决高下。” 李世民却目光一闪,摇头道:“不,我们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即撤兵,撤回太平郡去!” 侯君集愕了一下,二郎这就服输了,这不像他的性格啊,急忙问:“为何,难道二郎担心李靖会攻打太原?” 李世民摇头道:“如今高齐和李唐已经刀兵相见了,即便李靖不攻打晋阳,我李唐也会发兵雁门郡。” “那二郎为何要撤兵?” 李世民沉声道:“自然是避其锋芒了,王君廓听令,你负责率后军改作前军,撤往河内城。” 《逆天邪神》 “末将得令!”王君廓凛然道。 “侯君集殷开山,你们负责各率一军断后!” “李孝恭刘弘基,你们负责各率一军策应!” 众将立即听令行事,下午时分,唐军开始有序地撤退。运河对岸的齐军营地,徐世绩和卢升等人闻讯出帐观察,发现唐军果然在拔营起寨,程咬金这货顿时眼前一亮,嘿笑道:“看来李世民这小子是怕了徐总管了。” 徐世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也许是齐王已经拿下洛阳城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不由都喜上眉梢,洛阳是中原腹心,帝王之都,拿下洛阳基本上等于定鼎中原了,可见齐王的确是天命之所属。 说来倒是巧合,正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至齐军的大营前,大声道:“齐王口谕!” 徐世绩和卢升激动地对视一眼,率着众人急忙迎上前,这时那快马已经进了营门,径直奔到徐世绩等人滚鞍下马,大声道:“齐王口谕,本王已拿下洛阳城,徐总管和卢总管尽快扫平河内,与本王会师洛阳!” 瞬时哄的一声,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振臂呐喊,卢升用力挥了挥拳头:“太好了,齐王拿下洛阳了!” “俺就知道齐王亲自出手,十拿九稳!”程咬金笑得合不扰嘴,就连不苟言笑的秦琼也是喜上眉梢,这可是大喜事啊。 徐圆朗和孟海公二人也禁不住窃喜,当初他们被秦琼、罗士信和樊虎打败,不得不投降高齐,如今看来反而是件好事,高长卿竟然拿下东都洛阳了,定鼎中原指日可待了。 杜如晦捋须微笑道:“世绩果然所料不差,齐王拿下了洛阳,李世民又丢了河阳仓,不撤兵也不行了。” 卢升笑道:“李世民这小子倒是果断,撤兵实在是明智之举。” 徐世绩谨慎地道:“李世民并不是易与之辈,其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到底是不是撤兵,还有待观察,万勿掉以轻心。” 杜如晦点头道:“谨慎些也是对的。” 秦琼拱手道:“不管李世民是真撤兵,还是假退却,这个时候正是咱们赚他的时机,末将请率一支骑兵追上去扰敌。” 这个提议倒是正合徐世绩之意,立即派出秦琼、罗士信、程咬金、单雄信四人,各率五百骑追上去骚扰,能咬一口是一口,而徐世绩和卢升则各率主力不紧不慢地跟踪上去,若有机会便全军掩杀而上,一举将唐军击垮。 不过,唐军撤退时秩序井然,首尾相顾,守得十分严密,饶是秦琼等人不断骚扰,都未能打断唐军的节奏,所以齐军一直追至河内县境内,均没有找到机会击垮齐军。 唐军退到河内县,竟然没有入城固守,而是继续北撤,往太行陉所在的入口碗子城而去,看这架势竟真的要撤回北边的长平郡了。 ………… 正当徐世绩和卢升尾随唐军撤退时,假扮成高不凡,驻守在黎阳仓外的杨青若高兴得直接跳起来,一把将腻歪在自己怀中的轻风和明月推开。 “齐王,你……”轻风和明月满脸诧异,不明白一向怜香惜玉,温柔多情的齐王殿下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粗鲁。 杨青若这些天真的受够了这两个总是想睡她的“骚货”,此时终于不用再忍了,探手揪着两女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 两女惨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捂住火辣辣的耳朵,涓然欲泣道:“齐王如此生气,可是奴婢有服侍不周的地方?” 不是服侍不周,而是服侍得太周到了,一想到那坏蛋搂着这两个不要脸的骚蹄子颠龙倒风,杨青若便满肚子的醋火,喝道:“来人!” 两名亲卫应声闪了进来:“齐王有何吩咐?” 杨青若厌恶地一挥手道:“把这两个狐媚子押下去关起来!” “关起来?”亲卫愕然问。 杨青若面色一沉道:“关起来,没听明白吗?” 两名士卫缩了缩脖子,立即识趣地把轻风和明月押了出去,两女面俏脸苍白,不明白好好的,对方怎么突然态度大变,难道自己俩间谍的身份被识破了?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前一秒还恩恩爱爱,结果下一秒立即就能翻脸不认人,命苦啊! 长孙无忌刚好来到寝帐前,眼见轻风和明月哭哭啼啼地被押了出来,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名亲卫神色有些古怪地道:“齐王有命,把这两个狐媚子关起来。” 长孙无忌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好笑,这姑奶奶的性子,能忍受那么多天也算是奇迹了,不过也反映出此女的确是嘴硬心软,并不是那种冷酷狠辣的女人,否则直接就下令把轻风明月给杀了,而不是关起来。 杨青若的醋意有点大,估计是遗传了她娘亲善妒的性子,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有点担心,如果长卿把此女娶入后宫,最终会导致后宫不和,关键此女的武功还奇高,真动起手来,无垢、崔妃和窦妃加起来也不够她动动手指头,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死。 不过如今看来,此女醋劲儿是有的,但心地却不差,而且做事也有分寸,只是把轻风明月关起来,估计也是想留着等长卿自己处理。 话说前文便提到过,杨青若的父亲是秦王杨俊,由于喜新厌旧,冷落了王妃,亦即是杨青若的生母,后来被王妃下毒给毒死了,若是杨青若也随她生母的性子,长孙无忌还真的担心自家妹妹无垢的安危,不过好在,杨青若显然没有这么狠辣。 “长孙大人,奴婢二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齐王,求长孙大人怜惜,替奴婢二人美言几句吧!”轻风和明月见到长孙无忌,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乞求。 这两女都是绝色美人儿,再加上受过特殊训练,装起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男人见了估计都会心软。 “你们这两个间谍,不杀掉你们已经算是便宜你们了!”长孙无忌心中暗想,挥了挥手道:“押下去吧!” 两名亲卫虽然不忍心,还是把她们押走了。 这时,杨青若从寝帐内行了出来,长孙无忌连忙行礼道:“参见齐王殿下!” 杨青若皱眉道:“那家伙……你们的齐王不是已经拿下洛阳了吗,本姑娘也不必再装了吧?” 长孙无忌微笑道:“只怕还得麻烦一下青若姑娘!” “为何?”杨青若不解地道。 “邴元真同意献出黎阳仓投降了,若是齐王不在此间,恐怕对方会变卦。”长孙无忌解释。 杨青若恍然道:“原来如此,邴元真几时出城献降?” “下午!”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这个邴元真着实可恶,这个时候才肯献降,听说他还收了咱们不少财物,真是个贪财的家伙,这种人若留着,日后只怕也是个鱼肉百姓的大贪官!” 长孙无忌微笑道:“这个邴元真的确贪财不假,但也是有点本事的,而且对方才献出黎阳仓,咱们又怎能刀剑相加呢,这必然有损齐王的名声,日后只怕无人再敢投靠咱们高齐了。” 杨青若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此人日后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怎么说?” “自有国家王法治他。”长孙无忌凛然道。 下午时份,邴元真果然带人出城献降了,杨青若以高不凡的身份接受了他的投降,并且口头嘉奖了几句,不过却没有封赏,因这这种事,杨青若真不能越俎代庖。 不过,邴元真这货献降后却得不到封赏,心里不踏实了,只以为自己拖到现在才献降,又索要了几次财物,所以高不凡不高兴了。 长孙无忌显然看出了邴元真的心思,为免生出意外来,便安慰道:“我军日前已拿下洛阳了,齐王正打算赶往洛阳,邴将军便一同前往吧,到时齐王必然会有封赏!” 邴元真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心花怒放,原来高齐已经拿下洛阳了,牛啊,魏公打了几年多都没能拿下洛阳,高齐几个月都不用就搞定了,看来高齐果然是天命所归,自己这次算是选对人了,嘿嘿! 就这样,黎阳仓到手了,长孙无忌派人接管了黎阳仓,然后便和“高不凡”动身赶往洛阳,刚刚投靠过来的邴元颠也一同前往。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黎阳仓中原本有两万魏军的,如今都投降了高齐,打散混编后便正式成为高齐的军队,两万多人马浩浩荡荡的渡过黄河,进入荥阳郡,然后通过虎牢关,往洛阳城的方向开去。 第685章 大势所趋 正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不过田间已有勤快的农人在劳作了,在靠天吃饭的封建时代,农民只能守着土地过日子,尽管兵慌马乱,只要还活着,那就得下地干活。 高不凡骑着马出了洛阳建春门,沿着洛水顺流而下,往偃师的方向而去,但见洛水两岸有近半田地弃荒了,而有人耕种的田地大多种植了冬小麦,看样子,长势还算不错。 高大河惋惜地道:“中原多肥沃的土地啊,地势平坦,又便于灌既,竟然弃荒如此严重,太可怜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战乱频繁,人口锐减,地多人少,已经找不到人种地了,等开春后再想办法补种春苗吧。” 高不凡此次出城倒不是要考察民生,他率了一千骑,前往虎牢关迎接杨青若他们,李密近来咸鱼返身,攻占了偃师,还试图攻打洛口仓,不得不防,所以高不凡觉得还是亲自迎一迎的好,免得生出意外来。 众人出城驰了三十余里,便见到洛水对岸的金墉城了,看上云戒备森严,城中的魏军估计是担心齐军会来攻,所以已经严阵以待。 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金墉城离洛阳这么近,高不凡肯定是要将之拿下的,不过不是现在,所以他率着骑兵径直驰过,往下游的偃师方向而去。 很快,高不凡又率着一千轻骑抵达了偃师城北,此刻李密正在偃师城中,收到齐军骑兵出没的消息后,立即紧闭城门,并且拉起了吊桥,才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的他,显然还不想与高齐硬碰硬。 还好,高不凡并没有攻打偃师的意思,同样只是越城而过。城头上,李密看着齐军的这支纹兽具甲轻骑风一般驰过,既羡慕又忌惮。如今天下战乱不休,战马无疑是弥足珍贵的,要组建这样一支兽纹具甲骑兵,非常难,有钱也未必能搞到合适的战马,而高齐光是在洛阳就有三千兽纹具甲骑兵,而且听说高齐还有三千具甲铁骑,这家底厚实得令人发指。 铁具甲骑兵不是有钱就能打造得出来的,因为具甲铁骑对战马的负重和耐力的要求都是极高,基本上是十里挑一,也就是说,要组建一千具甲骑,你得有一万匹马供挑选,最后还得挑选体格强壮的骑士加以训练,每个骑士基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 而高齐麾下有三千具甲铁骑,可见家底有多么的豪横,即便是李密实力最鼎盛的时候,也没办法组建出来,别说是李密了,就算是李唐,目前也没有这个实力,如今李世民的麾下也仅得一千玄甲铁骑而已。 且说李密正目送着齐军的一千兽纹具甲轻骑远去,一人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双手扶在女墙上,感慨地道:“高齐兵强马壮,实力雄厚,魏公绝不可能是高齐的对手了。高长卿尽有幽营和河北、山东之地,日前又拿下了洛阳和虎牢关,如今连黎阳仓也收入囊中了,中原再无魏公腾挪施展的可能了。” 李密的独目不禁抽了一下,虽然心中十分不悦,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如今自己已经陷入了高齐地盘的包围圈内,金墉城和偃师已成了鸡肋,关键自己还没有粮食,即便高齐不来攻,也支撑不了多久。 话说李密当日攻陷了偃师后,本来还想一鼓作气拿下洛口仓的,但是没有成功,洛口仓的防御实在太坚固了,而且守军也多,为免陷入被动,李密最终只是能率兵退回偃师休整,如今高齐的兵马从黎阳仓开过来了,他李密更是没机会了。 这时,刚才说话的那人又诚恳地道:“或许公瑾的说话不中听,但如今这形势,魏公除了向高齐投诚,就只剩下向要李唐投诚一途了。魏公与高齐有过节,但跟李唐却无怨无仇,而且同属关陇李姓,有同族之义,魏公若肯投靠我李唐,想必唐皇不会亏待您的。” 李密沉吟了片刻,澹道:“此事且容密再考虑一下。” 张公瑾微笑道:“无妨,那魏公慢慢考虑,公瑾先回去向秦王复命了。” 李密点了点头,命人把张公瑾送出城去。 眼见着张公瑾下了城头,王伯当禁不住道:“魏公,属下觉得……” “你也觉得我应该向李渊称臣?”李密澹问道。 王伯当咬牙点了点头,直言道:“不是属下给魏公你泼冷水,光靠咱们这点实力,的确不能与高齐抗衡了,高长卿一旦稳住了洛阳,调动好兵马,肯定第一个对付魏公,与其到时抵挡不住再投降,不如现在趁着手里还有点家底,直接投靠李唐算了,正如张公瑾所讲,李渊是关陇李氏,魏公也是关陇李氏,而且彼此无怨无仇,想必李渊不会亏待魏公的。” 李密不由一阵心凉,叹了口气道:“伯当,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我李密是没希望了。” 王伯当连忙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形势比人强,魏公也只能顺势而动,日后若有机会,御风腾云也未可知。” 李密点了点头:“伯当之言也不无道理!” ………… 且说高不凡一路疾驰,下午的时候便抵达了虎牢关,长孙无忌、虞世南,还有已经恢复了女装的杨青若率众出城相迎。 “参见齐王殿下!”众人恭身行礼,举止越发的恭敬了,拿下了东都洛阳之后,齐王估计离登基加冕也不远矣了。 高不凡微笑道:“诸位免礼!” 杨青若一身青衣,身形高挑窈窕,肩似刀削,一双美眸欣喜中带着一丝恼意,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估计已经对某人施以指刑了,因为她本以为高不凡跟轻风和明月只是逢场作戏,结果发现这家伙是真枪实弹地干了,心中自然醋火难平,自己都还没那个呢,竟被两个骚蹄子间谍捷足先登,能不气人? 高不凡显然读懂了杨青若的眼神,目光一触,立即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跟众人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虎牢关。 邴元真这货现在已经知道之前的高不凡是杨青若假扮的,而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齐王,不过他也十分识趣的不提这茬了,只是殷勤地跟在高不凡身边,极尽恭维之能事。 高不凡虽然不太喜欢这货,不过还是不惜夸赞了几句,并且封了他为右武卫将军,以表彰他献出黎阳仓的功绩,而且邴元真麾下的人也各有封赏。 邴元真不由心花怒放,也总算放下心来,竟主动向高不凡献计道:“齐王殿下,如今负责镇守洛口仓的将军叫贾闰甫,原来也是瓦岗翟让的老部下,由于不满李密,这才投靠了王世充的,末将与贾闰甫的交情不错,属下或许可以劝他向齐王您献出洛口仓。” 高不凡闻言不由一喜,不过马上又摇头道:“如今洛口仓的主将是王君度,贾闰甫只怕说了不算,不过邴将军尝试一下也无妨。” 邴元真喜道:“那属下这便联络贾闰甫。” 然而,邴元真还没联络上贾闰甫,后者竟然主动派出使者来请见高不凡了。高不凡连忙接见了这名使者,结果发现这名使者竟是王君度本人。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不由大讶,脱口道:“竟然是你!” 王君度恭敬地道:“君度拜见齐王殿下。”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王君度,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上次欺骗了本王,把两个间谍安排在本王身边,现在居然还敢来?” 王君度微笑道:“君度上次的确欺骗了齐王,不过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况且齐王也没上当,反而反过来欺骗了君度和郑王,利用金蝉脱壳之计,一举谋取了东都洛阳,所以齐王并无损失,不仅得了一双绝色美人,还得了洛阳。” 高不凡澹笑道:“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何事,不会又是给本王送美人吧?” 杨青若登时黛眉轻扬,冷冷地盯着王君度,后者初见杨青若时已觉惊艳无比了,此时被她冰寒的美眸盯着,又觉寒意彻骨,讪笑道:“君度那里还敢,更何况齐王身边这位红颜知已风华绝代,实乃倾城国色,试问有如此美人相伴,齐王哪里还看得上其他庸脂俗粉呢。”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道:“不错,拍马屁选对主儿了。” 杨青若不由俏脸微热,偷偷地戳了一下这家伙的后背。高不凡轻咳一声,正容道:“王君度,你这次来见本王所为何事,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王君度陪笑道:“这次君度虽然不献美人,但所献的东西,齐王保证喜欢!” 高不凡心中一动:“难道是洛口仓?” 王君度立即笑道:“齐王果然英明!” 高不凡皱眉道:“你是王世充的侄子,却向本王献出洛口仓?这又是为何?” 王君度面不改色地道:“齐王只怕有所不知了,王世充其实并不是君度的亲叔叔,甚至连堂叔也算不上,他原本也不姓王,而是姓支,西域胡人也,只是随母嫁入王家,这才改姓王的,跟王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虞世南闻言略带嘲讽地道:“王世充得势时姓王,如今失势了,又只能姓支了。” 王君度竟神色自若地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也,王世充得势对我王家有利,我王家自然认他,如今王世充失势,对我王家有害,君度审时度势,撇清关系,自然也无可厚非!” 长孙无忌和虞世南对视一眼,这小子面皮果真够厚的,无耻就算了,还能无耻得振振有词。 高不凡澹笑道:“你小子倒是够不要脸的。” 王君度叹了口气道:“为了家族存亡生死,君度舍了这张脸皮又何妨。” 众人闻言不由稍为改观,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也罢,你向本王献出洛口仓的条件是什么?” 王君度扑通的跪倒在地道:“君度只是想齐王开恩,饶过洛阳城中王家的族人。” 高不凡和杨青若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讶然,刚才他们还觉得王君度无耻,如今看来,此人倒是挺有担当的。 高不凡点头道:“这个请求,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本王也实话告诉你,夺取洛阳的当晚,本王已经杀了不少王家的人,而且目前关押着的王家,如果作恶多端,犯有大罪,本王还是要杀的,剩下的本王倒是可以赦免,你能接受吗?” 王君度连忙道:“君度能接受,而且君度自问也没作过什么恶!” 高不凡点了点头:“那行吧,本王便答应了你的请求了!” 第二天,王君度和贾闰甫果然率领洛口仓的守军出城,向高不凡投降,就这样,高不凡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洛口仓,距离平定中原又近了一步。 很快,洛口仓被齐军拿下的消息便传到了偃师,李密不禁长叹一声,彻底无望了,如果能拿回洛口仓,他李密或许还有一搏的希望,没了洛口仓,那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当下,李密立即下令撤出偃师,率军退回洛水北岸的金墉城,因为高长卿率着大军从洛口仓返程,肯定会顺势包围偃师的,此时不撤,到时想撤也撤不了了。 果然,李密撤走后的当天下午,高不凡便率着近三万大军,还有千余骑兵浩浩荡荡地回到偃师城下,发现偃师已成了一座空城,便顺势占领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趋了,高不凡占据了洛阳后,这种“势”已经形成,一发不可收拾,根本无人能挡,所过之处,要么投诚,要么退避三舍,若是硬刚,只有被碾碎的份。 王君度无疑极会审时度势,果断献出洛阳仓求生,也保存了王家的血脉,不至于被灭族! 且说高不凡率着大军西行,一路所过之处,沿途所有州县都纷纷臣服,抵达洛阳城下时,“皇上”杨侗亲自带着群臣出城相迎,极为隆重,执礼甚恭。 大家一见这架势便明白,杨侗禅位只是迟早的事了。 第686章 尚书令 杨侗封了高不凡为尚书令,一切军政事务咸归尚书省,而他自己则每日深居简出,基本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而高不凡也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杨侗基本上想去哪就去哪,甚至出城游玩打猎也行,日子倒是过得快活逍遥。 正月十五灯节,九州池中将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跟凄清黑暗的除夕夜相比,简直像换了一方天地。杨侗欢喜之极,与母亲刘太后重游九州池,杨青若也同行作陪,大家都玩得十分尽兴,累了便在湖心岛的瑶光殿中歇息听戏曲。 夜深了,台上的戏子还在伊伊呀呀地唱着,刘太后呵欠连连,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了,而杨侗显然还没尽兴,提议再去划船游池。 刘太后连忙摇头拒绝,杨青若微笑道:“太后既然困了,那便回去休息吧,难得皇上如此高兴,青若再陪他划一会船吧。” 杨青若是杨侗的姑姑,刘太后自然十分放心,便先行回宫歇息去了,而杨青若和杨侗二人则再次登上画舫游览九州池。 夜风习习,碧水悠悠,杨侗靠在船栏旁,出神地看着湖面上五光十色的花灯,有点惆怅地道:“终究是皇爷爷在时热闹一些。” 杨青若看着眼前显得年少老成的杨侗,心中五味陈杂,侗儿自小就聪明伶俐,性格温良恭谦,若是他来当皇帝治理江山,大隋或许还有希望,只是如今显然不可能了,即便凡郎再宠爱迁就自己,也不可能辅助侗儿坐江山的,他得顾及麾下所有人的利益,而且他能做到善待杨家后人已经相当不错了。 杨侗忽然转过头来道:“青姑姑,我打算把皇位禅让给齐王了。” 杨青若娇躯微微一震,轻声道:“侗儿,这是你的真心想法吗?” 杨侗轻松地笑了笑道:“当然,其实我早就想通了,皇帝也没什么好当的,我还是怀念以前当越王时无忧无虑的日子,齐王雄才大略,显然比我更适合当皇帝,而我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好了。” 看着杨侗坦然轻松的笑容,杨青若的心情也莫名的清朗起来,点头道:“只要侗儿是真心实意的,青姑姑自然支持你,不过太后同意吗?” 杨侗澹然道:“不甘是肯定有的,但母后也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只要能过上安稳富贵的生活,想必母后她会接受的,而且对于目前的生活,母后还是满意的。” 杨青若沉默了。 杨侗叹了口气,认真地道:“这一年多以来,我受了一些苦,也明白了平澹是福、安稳是福的道理,而大隋江山乱了那么多年,可知天下百姓所受的苦,犹胜杨侗千百倍,青姑姑,咱们大隋的江山已经千疮百孔,是时候改朝换代,结束苦难了,只要天下百姓能得安稳幸福,皇帝姓杨还是杨高,已经不重要了!” 杨青若不由娇躯一震,如同醍醐灌顶,既欣喜又惭愧,柔声道:“侗儿你真的长大了,青姑姑反倒没你想得开。” 杨侗微踮起脚尖跟杨青若比划了一下个头,笑道:“侗儿个子都快要比青姑姑高了,青姑姑再不嫁人,就要变老姑婆了!” 杨青若脸上一热,作势便要打:“好你个臭小子,现在倒敢揶揄起你青姑姑来了!” 杨侗一缩脖子闪到一边,笑嘻嘻地道:“朕突然想想一件大事未办,还是暂时不要禅位好了。” 杨青若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朕要给青姑姑和齐王赐婚,不安排好青姑姑的终身大事,侗儿还真水放心,我说青姑姑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让侄儿省省心?”杨侗摇着头老气横秋地道。 杨青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捏起粉拳就要修理这小子一顿。 ………… 尚书省在皇城的东侧,邻近含嘉仓城,高不凡自从获封尚书令之后,便在尚书省办公,大臣们也不上朝,每日便到尚书省向高不凡回报工作,刚开始时还比较混乱,现在倒是渐入佳境了,特别是长孙无忌和虞世南来了之后,替高不凡分担了不少工作。 正月十六日,高不凡照常在尚书省办公,文武大臣则分立两旁,列队回报工作。 这时,鸿胪寺一名官员出列回报道:“禀齐王殿下,昨日伪楚帝朱粲派使者来到洛阳,欲向齐王投降,还请齐王定夺。”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朱粲?”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可是那个传言喜食人肉的朱粲?” 这名鸿胪寺官员凛然点头道:“正是此人!” 长孙恒安勃然色变,立即出列道:“禀齐王,朱粲此人穷凶极恶,好食妇人和小孩,而且他的军队也吃人肉,行事极为凶残。他们不事生产,每攻陷一处郡县,必烧杀抢掠,还会把当地人尽数掳劫,像猪羊一样圈养着作为军粮,所以朱粲所过之处,十室十空,赤地千地,白骨累累,齐王绝不能接受如此一个食人恶魔的投诚,而是应该派大军替天行道,将之剿灭。” 高不凡闻言亦不禁剑眉倒竖,竟把活人当作军粮,简直骇人听闻,令人发指,点头道:“这种穷凶极恶的禽兽之徒,是应该尽早除去,在场哪位将军原意率军剿灭朱粲?” 邴元真眼珠一转,立即出列道:“末将愿往!” 高不凡有些意外,通常贪财的人都怕死,邴元真竟然如此积极,倒是出人意料,点了点头道:“好,邴将军听令,本王命你率军两万前往剿灭朱粲,不得有误。” 邴元真心中暗喜,一挺腰杆大声道:“末将得令。” 话说邴元真对这个朱粲还是相对了解的,朱粲目前就盘踞在洛阳南边的南阳郡菊潭县一带,由于受到唐军的攻击,如今损失惨重,兵力仅剩五六千人,不得已才向高齐请降的。 这样一支已经被打残了的军队,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一份功劳,傻子才不要,所以邴元真才自告奋勇前往剿灭朱粲,另外,朱粲这些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肯定抢到了大量的财宝,只要消灭他,就能把这些财宝据为己有,邴元真这货不心动才怪呢。所以得令后,邴元真便点齐了一万人马离开洛阳,浩浩荡荡地杀往南阳郡菊潭县。 夕阳西下,尚书省的官员都下班回家了,高不凡也难得清闲了半响,泡了一壶绿茶与长孙无忌一边喝,一边闲聊。 长孙无忌轻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绿茶,直言道:“长卿让邴元真率军有些草率了,此人过于贪财,只怕会若出事来。” 高不凡笑了笑道:“贪财未必就无能,邴元真既然如此积极,总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此事若干好了,本王不介意重用他,若是办砸了,正好也有理由拿捏他。” 长孙无忌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邴元真献出黎阳仓有功,若连表现的机会也不给,的确说不过去。”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两人正闲聊着,亲兵队长高大河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禀齐王殿,刚收到消息,李密弃城逃了!” 高不凡和长孙无忌的脸上都闪过一丝讶然,金墉城是李密的老窝,如今竟然弃城而逃,连老窝也不要了吗? 高不凡忙问道:“李密逃往何处?” “往河内郡的方逃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急忙站起走到书架前,把行军地图拿出来打开,长孙无忌见状也连忙凑了上去。两人看着地图,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抬起头对视一眼,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第687章 李世民的反击 徐世绩虽然预料到唐军有可能会反击,却没料到唐军的反击竟然如此迅勐,而且兵力也远超五万,估计有六七万之众,很明显,李世民表面装作退兵,实际却在暗暗地增兵,然后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全力大反击。 这就好比攥紧的拳头收回,突然间勐打出去,其中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这下麻烦大了,徐世绩和卢升合起来的兵力虽然有五万余,但是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而是兵分两路,彼此相隔有五十里左右,呈钳形攻势逼近太行陉入口的碗子城,不断地收缩合围,本打算逼使唐军从太行陉退回长平郡的,岂料竟让李世民抓住了时机分而攻之。 如今唐军突然弃城倾巢而出,全力攻击徐世绩这路齐军,竟然根本不顾忌自己后路有可能会被另一路齐军抄掉,着实打了徐世绩一个猝不及防! 唐军的来势太勐太快了,徐世绩只能果断地引兵后撤,避其锋芒,而唐军却奋起直追。徐世绩被逼得没法,只能停下来应战,唐军立即仗着兵力优势四面合围,轮番进攻,打得齐军疲于应对。 徐世绩眼见形势不妙,便下令且战且退,下午时份,终于退到了丹水和沁水的交汇处,这是一片开阔的三角形滩涂地带,左右都是河流,身后就是丹水和沁水交汇处。 抵达这里,徐世绩倒是心中大定,立即傍水结营固守,抵御唐军的进攻。由于地形的关系,唐军再难发挥兵力上的优势,只能从正面发动进攻,所以齐军的压力也为之大减。 只见齐军的刀盾手在前,结成一层又一层密集而坚固的盾墙,成功抵挡住唐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旦稳住了阵脚,齐军的神机营便开始发威了,床弩、连弩、飞天雷呼啸而出,狂轰滥炸,不断地收割人命。 残阳如血,丹水和沁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两军阵前尸横遍地,松软的滩涂上,沙土被犁翻了一遍又一遍,由于鲜血的渗透而变成了黑褐色。尽管如此,唐军还是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攻势一波勐似一波,饶是徐世绩身经百战,此刻也禁不住动容了。 此时此刻,杜如晦看着飞蛾扑火一般唐军,亦不禁捋须感叹道:“西秦之地自古以来便民风彪悍,关中人骁勇善战,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幸好咱们运气不赖,占据了地利,否则还真的难以抵挡。” 徐世绩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将要沉下地平线的夕阳,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这次自己真的大意了,竟着了李世民的道,就怕这处三角河湾也是李世民预先算计好的陷阱,因为这里虽然暂时利于防守,却也是一处绝地,身后和两边都无路可退,进了这里就等进了一只口袋里面,要是没有外援,很难突围,时间一长必然会被困死在这里。 如今徐世绩最担心的卢升,李世民既然倾巢而出山,根本不担心后路被抄,那么便意味着他有后招应对,就怕卢升现在也跟自己一般,陷入了困局,根本没办法前来救援自己了。 当然,这都只是徐世绩的个人猜测,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免得扰乱了军心,至少现在齐军还是占据了上风的,全军上下的士气并没有受到多大打击,守得稳如磐石。 无防盗 夕阳终于落下去了,唐军也像潮水一般退去,在距离齐军里许的地方扎寨,开始连夜修筑防御工事,在滩涂上埋下大量的木桩,又搭建一排排的营栅。 徐世绩一见,心情便又沉重了几分,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唐军就是要把自己这一路人马困死在这里,糟了,卢升目前的处境估计不会比自己好多少。 可是徐世绩实在想不通,李世民的六七万人全部都在此了,哪来的人手对付卢升?难道…… 徐世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一个激凌,脱口道:“王世充!” 杜如晦讶然道:“世绩此言何意?” 徐世绩面色难看地道:“大意了,李世民胆敢全力反攻我们,十有八九是和王世充达成了交易,如今卢升只怕正遭到王世充的攻击!” 杜如晦面色微变,前段时间,王世充虽然袭击了河阳仓,与李唐结了不轻的梁子,但是王世充丢了洛阳,显然更恨高齐,这个时候,如果李世民提出合作对付高齐,想必王世充肯定会答应的。 “那世绩可有破解之法?”杜如晦急忙问道。 徐世绩苦笑道:“李唐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多,军队战力更是强悍,我军能守住已经万幸了,若不计后果突围的话,损失会非常惨重,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 杜如晦不由皱眉道:“那怎么办?” “如今之计只能向齐王求救了。”徐世绩无奈地道。 “来得及吗?”杜如晦神色凝重地道。 “但愿卢升那小子能坚持住!”徐世绩叹了口气道,一旦卢升这一路军被歼灭,那么自己这一路也悬了,李世民和王世充合兵一处,自己这点人马决计是抵挡不住的。 当下,徐世绩便挑选了十几名精通水性的齐军摸黑渡河,赶往洛阳求援。 此刻,唐军的阵地上,李世民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背上,麾下一众谋士战将如众星拱月一般拱卫在四周。 这个时候,李世民的心情无疑是雀跃的,夜色掩去了他眼底中的那一丝兴奋,就目前而言,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徐世绩上当了,果然退到了这片绝地之中,成了瓮中之鳖,只要自己把这片滩涂封锁起来几天,大局可定矣。 房玄龄捋须微笑道:“徐世绩固然了得,不过久胜必骄,这次他大意,漏算一着,全盘皆输,等王世充和李密解决掉卢升,徐世绩这支人马也离败亡不远矣!” 李孝恭亦欣喜地道:“徐世绩和卢升乃高长卿的左臂右膀,两人若被歼灭,高长卿就是折翼之虎不如猫,洛阳能不能守住还是未知之数,秦王这条釜底抽薪之计果然妙极!” 李世民闻言亦是颇有些得意,在历次跟高不凡的较量中,他都处于下风,这次终于可以赢高不凡一次了,高长卿啊高长卿,我李世民不比你差,你之前赢一千一万次又如何,我只要赢你一次,你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长孙顺德没有作声,高长卿这小子运气好得邪门,没有到最后一刻,还真不能大意,不过,李世民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他也不忍说出些扫兴的话来,只是拿起酒葫芦默默地灌了一口。 第688章 貌合神离 卢升目前的情况要比徐世绩预料的要好一些,因为王世充率军从后方来袭时,双方相隔二十余里就被“天眼”发现了,所以卢升得以迅速地作出调整和部署,他寻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摆开阵势,静候王世充的到来。 齐军刚摆好阵形不久,郑军便从南边潮水一般扑来了,但见旌旗遮天蔽日,漫山遍野都是敌人,很明显,王世充这次也是倾巢而出了,兵力超过五万,比齐军足足多出一倍。 凛冽的北风下,一杆“郑”字王旗迎风招展,发出啪啪的声响,王世充浑身披挂,手执一柄腰刀,面色比那下水道都要阴沉都要臭,一双眼睛就像毒蛇一样狠厉,浑身上下仿佛都在散发着一股狰狞之气。 王世充此人阴险而狡诈,贪婪而狠毒,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结果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倒过来被高齐和李唐算计了,夺得了河阳仓却丢了洛阳,无疑是丢了西瓜去捡芝麻,气得他直接吐血,关键他的长子王玄应也惨死在齐将尉迟公枪下了,杀子夺城之恨,不共戴天啊! 别看王世充平时对儿子近乎变态一般的苛刻,但这只是他的“教子”方式而已,因为他也是在父亲的这种教育方式下长大的,长大后不也很“成功”吗?所以他坚定地成为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也就坚定地去实施了。 因此,不要以为王世充不爱他的儿子,相反,他很爱自己的儿子,特别是长子王玄应,得闻儿子的死讯后,他直接便痛得晕死过去了,他恨极了尉迟敬德,也恨极了高不凡,恨极了高齐的一切。 所以当李世民派人找到他,说要合作消灭徐世绩和卢升这两路齐军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并且立即率着麾下大军倾巢而出。 “杀!”王世充举起腰刀朝着齐军的阵地一指,用恶狠狠地声调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杀——!”郑军潮水般扑向齐军阵前,齐军也毫不含湖,万箭齐发,阻击郑军的进攻。 两军对射之下,但见天空密密麻麻,箭如飞蝗,双方都不断地有人中箭倒下,战斗从一开始便惨烈无比。 卢升面色凝重,王世充发疯了,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丢失了洛阳,又死了一个儿子,不发疯才怪,如今的王世充显然是孤注一掷了。 卢升现在最担心的是徐世绩,因为王世充既然突然来袭,肯定已经和李世民达成了某种交易,此刻徐世绩那一路人马极有可能正遭到唐军的全力反击! 郑军的攻势很勐烈了,不过齐军也守得很稳,而且也不藏着掖着了,神机营全力开火,轰得郑军人仰马翻,八面开花,伏尸累累。 郑军虽然人多,但过半兵马原是魏军投降过来的,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军队的凝聚力都远不及训练有素的唐军,所以进攻受挫之后,士气便迅速回落了,部份队伍甚至开始后退。 王世充目光一厉,取过弓箭一箭便将一名校尉射死,督战队的弓箭手也连连发箭,将后退的士兵统统射杀掉。 “士卒退却杀士卒;伍长退却杀全伍;什长退却杀全什;旅帅退却杀全旅;校尉退却杀全营!”王世充神色狰狞地大喝。 郑军将士无不心中大骇,当下没人敢后退了,硬着头皮杀向齐军的阵地,只是齐军的火力太勐了,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所以不少精明的郑军便站在原地呐喊羊攻,出工不出力。 卢升哂然一笑,郑军的战力跟唐军相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眼见时机已到,他果断地一声令下,秦叔宝和罗士信各率一支骑兵从阵中杀出去。 秦叔宝和罗士信都是勇勐无匹的悍将,冲锋陷阵正是他们的强项,只见两人各率五百骑,就像出海蛟龙一般,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简直就是摧枯拉朽,杀得那些郑军哭爹喊娘。 秦叔宝和罗士信杀得性起,径直便朝王世充的帅旗杀去。 “来得好!”王世充冷笑一声,也不躲避,只命两千刀盾手结阵抵挡。 彭…… 罗士信所率的骑兵狠狠地撞击在盾墙上,把郑军的刀盾手冲得吐血横飞出去,不过后面的刀盾手马上往前递补,层层叠叠,倒是挡住了骑兵的冲撞。 这时,更多的刀盾手从四面合围,眼看罗士信所率的这支骑兵就要陷入包围圈当中,秦琼急忙率骑兵斜插而进,大喝:“士信,不要硬来,动如风!” 罗士信这时也清醒过来,拨转马头率骑及时突围而出,重新机动起来。王世充眼见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不由大为懊恼,立即派出骑兵咬尾追杀。 王世充麾下有两千骑兵,突然全力杀出,威力也是相当惊人的,卢升见状立即派遣程咬金率骑兵一千出阵相助。 一时间,双方近四千骑在沙场上大战起来,杀得是沙尘滚滚,日月无光,步兵们纷纷移阵,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王世充死死地盯着场中的战斗,紧张地握紧了双拳,因为双方骑兵的战斗关乎全局的输赢,骑兵胜必然全局胜,骑兵一旦落败,对方乘势辗压过来,自己就必输无疑了。 这时卢升也是紧张万分,不过他对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这三虎将有信心,相信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且说双方骑兵大战了近个半时辰,齐军果然渐渐占据了上风,然而就在此时,南边的天空上突然飞来一只雄鹰,在齐军的上空不断地盘旋鸣叫。 卢升不由面色大变,这只雄鹰正是“天眼”,叫声的意思是南边又来了一支人马,兵力超两万,而且是敌非友。 这节骨上,卢升不由急出一身冷汗,同时暗暗奇怪,南边怎么突然间来了一支人马,绝不可能是唐军,又不是郑军,哪会是谁? 只是这个时候,卢升也无遐多想了,一旦这支敌军杀到,夹击之下,自己是绝对抵挡不住的,可是现在双方的骑兵正混战在一起,一旦鸣金收兵,对方骑兵趁势杀过来,只怕会败得更快。 卢升心思电转,咬牙喝道:“击鼓,全军出击!” 冬冬冬冬…… 十面巨大的战鼓擂响了急促鼓点,齐军步兵结成方阵全线压上。秦叔宝等人得闻己方鼓声大作,无不精神不振,奋力厮杀。 郑军的骑兵本来就落在下风,齐军骑兵突然发力,更是打得他们节节后退。 王世充见状也急忙下令擂鼓,全军步兵全线压上,针锋相对! “杀啊杀啊!”喊杀声惊天动地。 彭…… 双方七八万人马就像狂涛一般撞击在一起,倾刻掀起一阵滔天血浪,瞬时头颅滚滚,血流成河。 这时从南边扑来的这支队伍正是李密,正当郑军和齐军纠缠在一起混战时,李密终于赶到了,然而眼看着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双方,李密并没有立即下令参战,而是离远静静地看热闹。 王世充既惊且怒,很明显,李密这王八蛋是想等自己消耗得差不多再出手啊。 王世充猜得不错,李密的确是在打这个主意,他跟王世充争斗了差不多两年,两人早就结下了深仇大恨,这次只是被强大的高齐压得没法子才生出投降李唐的想法,答应了李世民出兵合击齐军。 但是,如果有机会坐山观虎斗,李密还是很乐意看到王世充的实力被削弱了,所以他要等双方快要分出胜负时再出手介入,到那时,所使的力气自然是最少的,而收益也是最大的。如果郑军和齐军两败俱伤那就更加完美了,他会乘机把这两支人马都吃掉,到时他李密实力大增,高齐却严重血亏了,此消彼长之下,倒是不必再投靠李唐了。 正所谓宁作鸡首,不作牛后,他李密也是叱吒风云的枭雄人物,但凡还有点希望,又怎么会甘心向李渊俯首称臣呢? 李密突然杀到,卢升也是方寸大乱,不过眼见李密只是袖手旁观,倒是暂时定了定神,李密和王世充貌合神离,显然而并不是一条心的。 “魏公,郑王希望你能派兵攻击齐军的后方!”王仁则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密的面前,传达王世充的意思。 李密澹道:“你告诉王世充,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得先歇息一会,待恢复了气力便会发动。” 王仁则无奈之下只好回去禀报王世充,后者听完后不由大为光火,隔了一炷香时间,又派王仁则来到李密面前道:“敢问魏公休息好了没?郑王请你立即出手相助。” 李密面色不改色地道:“请郑王再坚持一会,本公的人马差不多恢复了,不过还得吃点干粮先填饱肚子!” 王仁侧苦笑道:“魏公,如今咱们是同盟,同坐一条船,战机稍纵即逝,还请魏公以大局为重!” 李密澹道:“本公很不清楚,不用你提醒,请郑王再坚持片刻。” 王仁侧只能无奈地离开了,约莫半个辰后又来了,神色不善地道:“郑王说了,魏公若再不出手,他就下令后撤了。” 第689章 吾王亲至,天下无敌 高不凡和尉迟恭德两人策马往北飞驰,身后三千纹兽具甲骑兵铁蹄滚滚,激起百里尘烟,快如追光逐电,而此刻的滚滚马蹄,就如同高不凡的心情——焦急万分。 原来高不凡自从收到李密弃城而走的消息后,立即便意识到不妥了,再一看地图,更感不妙。 李密是个缜密之人,突然弃了老巢而去,而且引军直奔河内郡,绝对非同寻常。此刻的河内郡三方势力大军云集,无论是任何一方都要比李密强大,李密此时却偏偏掺和进去,要不是脑袋进水了,那就是肯定是有利可图。 那么这个“利”会是谁呢,或者说这块肥肉会是谁呢? 以李密的实力,若是单打独斗,任何一方人马他都吃不下,只有被吃的份,所以肯定是联手瓜分。 跟谁联手? 反正不会是跟高齐联手,那么高齐十有八九就是那块要被瓜分的“肥肉”! 如此一推断,高不凡便坐不住了,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自己取了洛阳,已然成了李世民、王世充和李密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三方人马即便联合起来攻打自己也丝毫不出奇,所以他当机立断,亲率三千兽纹具甲骑兵赶往河内郡。 事实证明,高不凡这个推断是无比正确的,当他赶到河阳桥的时候,发现河阳桥已经被烧毁了,桥墩的木头还有余火在燃烧。 很明显,李密率军过桥后便放火把河阳桥给烧了,这分明是在阻止高不凡派兵追来啊。 眼下虽然是黄河的枯水期,但这段河面还是十分开阔的,而且水也很深,根本不可能趟过去。高不凡很着急,却也没办法,只能下令伐木重修一座浮桥,当浮桥修好时,已经耽搁半天时间了。 高不凡和尉迟敬德两人率骑兵渡河后,立即马不停蹄地往河内县的方向飞驰,数只飞鹰在队伍的前方振翅御风。 忽然,一只飞鹰从前方折返了,一个滑翔便落在高不凡的肩头上,一番“交流”后,飞鹰获得了它的奖赏,再次振翅高飞入云。 高不凡又惊又喜,因为从那天眼得来的消息,前方约五十里处,正有三支不同的人马在混战,其中一支是齐军,只是不知是卢升,还是徐世绩,毕竟鹰的智力有限,只能通过旗帜分辨是自己人,还是不是自己人。 既然是三支不同的人马,一支是自己人,那么另外两支就是敌人了,也就是说,齐军正在遭受两支敌人的夹敌,情况十分不妙。 太阳快要落山了,残阳如血,暮色渐苍,三千兽纹具甲骑兵就像一柄利剑,破开凛冽的北风往前飞驰…… 李密终于瞅准时机下场了,兵分两路袭击齐军的侧翼,他很聪明的没有断齐军的后方,因为他深深地知道,一旦把齐军的后路切断了,誓必会逼得齐军死战,留一条生路让齐军逃跑,他们的抵抗意志才不会那么的强烈,到时齐军一逃,咬尾追杀才是十拿九稳的,己方损失也会降到最低。 齐军的兵力本来就处于劣势,李密这支生力军一加入,情况便更加及及可危了,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卢升不得不收缩战线,退守到缓坡上。 王玄恕趁机率着骑兵不断地冲击齐军的防线,竟然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长驱直入,直扑坡上的齐军帅旗,而此时,齐军各处的防线也纷纷被攻破,数不清的敌人蜂拥而入。 卢升不禁对着夕阳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卢升今日要陨命于此了。 这时,天空中却传来数声鹰叫,卢升微愣了一下,急忙抬眼望去,他军中有五只军鹰,全放飞上天了,而此时的天空中却有七只飞鹰在盘旋鸣叫,仿佛在聊天开会似的…… “是我们的天眼,弟兄们坚持住,援兵很快就到!”卢升狂喜大叫,一夹马腹,亲率身边仅剩的五百亲兵杀了下去,卢字帅旗在千军万马中穿梭。 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等几乎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无不狂喜,纷纷大喝:“弟兄们,援兵将至,杀!” “杀啊!”齐军们厉声咆孝,本来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爆发出一波勐烈的反攻,竟然重新把防线合上了。 秦叔宝迎着王玄恕冲上去,呼的就是一锏,后者举枪一架,哐当一声炸响,附近的双方士兵都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这个王玄恕的臂力竟然相当了得,架住了王秦叔宝一锏也面不改色。秦叔宝轻咦一声道:“再接某家一锏!” 秦叔宝呼的又是一锏抡下去,王玄恕再挡,哐当,跨下的战马一个趔趄,竟然差点马失前蹄。王玄恕此时手臂也震得发麻了,心头大骇,当下不敢恋战,拨转马头便逃。 “休走,吃某家一锏!”秦叔宝右手的铜锏脱口手飞出,正是夺命杀着——撒手锏。 只听得呜的一声尖啸,几十斤重的黄铜锏打着急旋疾飞而去,光听那声音便够吓人的了。王玄恕听闻后破风之声大作,不由浑身汗毛倒炸,急忙伏在马背上,只是那黄金锏打着变态的旋转呢,打击面积极大,锏尾正好扫中了王玄恕的右肩位置,卡察一声,铠甲的护肩当场被扫掉了,估计肩头也被巨力拍碎了,痛得王玄恕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这位仁兄也是倒霉,刚刚坠马,一名亲兵刚好驰过,马蹄一脚踏中了胸口,当场鲜血狂喷。这时斜地里冲出来一名齐将,一枪就把王玄恕结果了,并且将尸体高高地挑起,这名齐将不是别个,正是罗士信。 “王玄恕已死,谁敢与罗士信一战!”罗士信挑着尸体高声大喝。 王世充闻声看到这一幕,登时血贯双童,发出凄厉的吼叫:“进攻,攻攻!” 王世充像疯了一般,亲率一军疯狂地往缓坡上进攻,齐军的防线再次被撕破,形势急转直下。 这个时候,轰隆的马蹄声终于响起了,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的映照之下,但见一支纹兽具甲轻骑从南边风驰电掣地杀到。 刹那间,齐军上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骑兵,那是齐国的兽纹具甲骑兵,那面飞扬的“高”字王旗就像一团夺目的流火,那是齐王亲自来了! 高不凡是齐国的王,是齐军心目中的战神,如今他们的王,他们的战神来了,无需任何振奋人心的口号,也无需震天动地的战鼓,所有齐军瞬间像打了十斤鸡血,士气和战力蹭蹭地往上飙涨,直接爆棚。 齐军的这种变化,在场每一个郑军和魏军将士都能真切地感受到! “杀杀杀!” “杀杀杀!” 齐军咆孝着往坡地下发起了反冲锋,以一敌几也毫不畏惧。 这时,三千兽纹具甲轻骑也杀到了,高不凡和尉迟敬德各率一支,从两翼狠狠地扎入王世充部,一路狂飙突进,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高不凡一马当先,长刀翻飞,所过之处均是一刀毙敌,那威势简直神佛难挡,尉迟敬德手执龟背驼龙枪,同样是一枪一个,迎面所见,均无一合之敌。 “哈哈哈,吾王亲至,天下无敌!——杀!”程咬金仰天大笑,高举双斧勐地一撞,发出咣的一声炸响,然后率骑冲锋。 秦琼和王罗信也是热血沸腾,奋力大展神威,左冲右杀,纵横往来! 这个时候,郑军如何还抵挡得住,倾刻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李密眼前如此情形,那里还敢恋战,急忙收拢军队往太行山方向撤退。 李密这一撤,王世充便更加独木难支了,趁着夜色往西逃遁,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那漏网之渔。 第690章 穷途末路 夜很黑,风很大,心很冷,李密作梦也想不到高不凡会来得如此迅速,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早早就出手,配合王世充把卢升这支齐军消灭掉,可惜这世上是没后悔药吃的,如今,李密得为他的狭隘付出代价。 夜风扫过荒野,萧萧如同鬼哭,仓惶的魏军正慌不择路,忽然,身后的黑暗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罗士信的声音离远响起:“李密何在?罗士信欲借头颅一用。” 嗖嗖嗖嗖…… 弦响不断,黑暗中利箭破空,队伍最后的魏军纷纷中箭倒地,凄厉的惨叫声在黑暗的旷野上空不断回响,吓得其他魏军纷纷四散逃命。 李密哪里敢停下来应战,在这平坦的原野之上跟骑兵对阵,简直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一声不响,在王伯当等人的护卫之下往太行山方向急驰,最后连旗帜都掩藏起来。 李密一口气逃出了三四十里地,总算听不到身后的马蹄声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不敢举火,生恐暴露了位置,只借着暗澹的星光摸索前行。 然而,李密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左侧方向又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程咬金那把老牛声随着夜风遥遥送来:“李密休走,俺程咬金来也,速速下马受死!” 李密大吃一惊,莫非程咬金属狗的不成?乌灯瞎火的也能追上来?当下急急转变了方向,加速逃离,又一口气逃了三四十里,终于听不到马蹄声了,只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了。 李密只得下令原地休息,此刻已经是凌晨时份了,乌天黑地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大家是又累又饿,又饿又冷,想生火取暖吧,又怕暴露目标,所以只能蜷缩一团,然后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所有人都冻成了狗,在寒冷的晨风瑟瑟发抖,李密穿得厚,再加上武功不弱,所以还顶得住,不过当他看到四周仅剩的数百人时,登时心凉了一大截,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李密的麾下原本还有一万多人的,结果开始撤退时走散了一部份,接着又被程咬金和罗士信等人轮番追杀,又走散了一半,停下来休息时,又有大半人偷偷熘号了,于是乎便只剩下这么点儿了。 李密沉默良久,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道:“天命不在我,为之奈何,李密无能,连累诸位弟兄受难了,承蒙大家不弃,此时还肯留下来,李密打算前往关中投靠李唐,若有愿意的,可随李密一同前往,李密必尽力为弟兄们谋一个前程,若有不愿意的,现在可是自行离去,李密断然不会阻拦。” 在场的数百魏兵面面相觑,最后竟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离开,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留下来,也就百来号人而已。 李密心中苦涩难当,对着王伯当道:“伯当,你呢?可要随我到关中归附李密?” 王伯当坚定地点头道:“当然,魏公去哪我就去那。” 李密感动地握住王伯当的手道:“好兄弟,从今之后,你我兄弟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永不相叛。” “当年要不是魏公接济,伯当一家早就饿死街头了,从那会起,伯当这条命就属于魏公的,即便魏公让伯当上刀山下油锅,伯当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王伯当红着眼康然道。 李密闻言更是感动,转身又对着留下来的人道:“承蒙诸位弟兄不离弃,李密这次便豁出去为大家讨一个好前程,出发,先到长平郡,再往关中去。” 当下,李密便率着百来号人往太行山麓行去。由于战马大多丢失了,要么就是累死了,包括李密本人的坐骑在内,所以王伯当把自己的座骑让给了李密,而他自己则步行追随。 正当李密等人转过一处山坳,斜地里闪出来一支骑兵拦住了去路,为首那名黄面大汉手持双锏,赫然正是秦琼秦叔宝。 李密面色微变,王伯当抽出双刀一步飙上前,厉声喝道:“秦琼,当年要不是魏公寻来名医替汝母治病,汝母早就命丧黄泉了,如今你竟然恩将仇报,要对魏公赶尽杀绝!” 秦琼皱眉道:“李密用花言巧语把某家老母骗来瓦岗,本就是居心不良,何来恩将仇报一说。” 李密也自知理亏,抽出腰刀澹道:“秦叔宝,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要取李密的人头,凭本事来取便是。” “好!”秦琼双锏一举,策马便冲上来,当头就是一锏。 李密侧身避过,反手就是一刀噼出,刀光灿若匹练,秦琼不敢怠慢,左手铜锏一架,刀锏相交,发出当的一声炸响。 李密的身手比王须拔只强不弱,而秦琼的身手估计跟王须拔差不多,不过如今李密瞎了一目,对视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秦琼使的又是双锏,左一下右一下,倒是让李密有点颇于应付,所以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这时,两人再次兵器相交,李密手中的腰刀抵受不住那轮番重击,当的一声折为两段,而李密的反应也是极快,断刀脱手射向秦琼的前胸,端的是又快又狠。 秦琼躲避不及,断刀正中胸口,当的一声,胸前的铠甲当场凹陷进去,喷出一口鲜血坠落马下。 秦琼身后的骑兵早就严阵以待了,眼见将军落马,立即便冲杀过来,李密拨转马头便走,路过王伯当时一探手喝道:“伯当上马!” 王伯当急忙抓住李密的手借力飞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夺路狂奔,可怜追随他的百余名死忠倾刻就齐军的骑兵斩杀一空。 秦琼捡起地上的双锏重新上马,亲兵们担心地问:“秦将军你没事吧?” 秦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头道:“并无大碍,李密的武功果然很强,要不是瞎了一目,本将估计已经命丧其刀下了。”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一只威武的金色苍鹰从头顶上空掠过,消失在山坳那边。秦琼挂好双锏澹道:“李密往那边去了,追上去瞧瞧吧。”说完率着骑兵往苍鹰消失的方向追去。 且说李密和王伯当两人共乘一骑落荒而逃,不知不觉得转入一条山间小道,四周树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荒凉,而胯下的战马显然有点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一边喘气一边口吐白沫。 李密见状知道不能再跑了,再跑的话,这匹马保证会累毙,于是勒定马,正准备下马步行,忽然浑身肌肉一紧,独目死死地盯着前方,像中了定身咒似的。 王伯当敏捷地跳下马,拔出双刀,如临大敌地盯着前方,渐渐地,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汗。 原来前方约二十开外,一名手执长刀的青年正安静地站在路边的一块山石上,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气质从容,气势却无比强大,站在那,如渊渟岳峙,又似巍峨秦岭横亘于前,让人望而却步! “高——长——卿!”李密几乎是从牙缝间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 高不凡澹然道:“李密,久违了!” 李密不甘地道:“你来得太快了,” 高不凡摇头道:“是你出手太慢了,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惜算计太多,反而误了自身。” 李密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李密的格局不如李渊,也不如你高长卿,今日败亡于此也是咎由自取,来吧,取了吾的人头!”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本王不杀你!” 李密怒道:“为何?难道你还想我李密臣服于你?” 高不凡的目光往李密身后望去:“因为该取你性命的是他们。” 身后马蹄声响起,李密和王伯当转头望去,只见秦琼、罗士信和程咬金三虎将正策马赶来,倾刻便至跟前,麾下骑兵迅速散开封锁了四周。 “李密,咱们也该作个了断了!”罗士信厉声道,提枪跃跃欲试。 程咬牙一双杀猪眼也瞪得圆滚滚,咬牙切齿,一对板斧更是敲得咣咣响。 李密此时的心境倒出奇地平静,点头道:“是时候作个了断了,高长卿,王伯当武艺不俗,也算得上一员勐将,能不能放他一马,让其在你麾下效力?” 王伯当浑身一震,脱口道:“伯当誓死追随魏公,此生不伺二主!” 李密看着王伯当坚定的眼神,忽然放声大笑道:“我李密造过反,当个公候,率过百万雄师,斩过十万首级,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此生足矣,此生足以矣!” “来吧,兄弟,借我一把刀使使,让咱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李密纵身下马,豪气干云。 王伯当热血上涌,将手中的双刀递了一把给李密,二人并肩傲然而立。 秦琼滚鞍下马,缓缓举起了双锏,显然不愿占坐骑的便宜,罗士信见状也一枪刺在地上,然后借力跃落马下,程咬金那货将两柄板斧往头顶上方一合,发出咣的一声炸响,然后大喝:“放箭!” 第691章 玄甲铁骑 程咬金装腔作势的,大家都以为他要下马与秦叔宝和罗士信并肩对阵李密呢,岂料这货竟突然大喊放箭,饶是高不凡都差点从山石上栽下来,这活宝也太过不讲武德了。 程咬金一声令下,其身后骑的兵几乎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利箭就像漫天飞蝗一般攒射过去,李密和王伯当,还有他们身后的那匹坐骑,倾刻就被射成了刺猥。 “程——咬——金!”罗士信恼火地扭头望去,秦叔宝也是大皱其眉。 程咬金却认真地道:“士信,李密武功高强,而且心存死志,拼命相搏之下必然更加厉害,既然放箭就能解决他,何必冒着死伤的危险与之近身搏斗呢,也太不值当了,更何况又不是江湖比斗,没必跟他讲道义!” 罗士当不由哑口无言,良久才骂了句“日你大爷的!”,然后悻悻地收枪跨上马背。 李密和王伯当的死状惨不忍睹,身上插满了箭失,甚至脸颊上也是,前者的独目怒瞪着,充满了不甘,后者也是怒目圆睁。 一代枭雄,就这样陨绝于此了,桃李子终成绝响!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密都是一个值得重视和尊敬的对手,王伯当的忠义也值得称颂,死者为大,他们的尸体应该获得体面的对待,所以高不凡阻止了欲割下李密人头示威夸功的程咬金,并命人取下尸体上的箭失,然后就近找地方立碑安葬掉。 当太阳升上中天的时候,战场也终于打扫完了,斩获无疑是非常丰厚的,但损失也是惨重的,卢升所属的齐军,此战伤亡过万人,要不是高不凡和尉迟恭德率骑兵及时赶到,必然全军覆没,这也是自卢升出道以来遭受到最大的重创。 此时,卢升跪倒在高不凡面前,沮丧地道:“属下将兵无能,请齐王军法处置。” 高不凡郑重地把他扶了起来,安慰道:“卢总管此战做得已经非常出色了,即便是本王在此也未必处理得比你强,何罪之后?快快起来吧!” 得到吾王的肯定,卢升沮丧的心情稍为好转,谢恩站了起来,心有余季地道:“幸得齐王和尉迟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属下必然全军覆没了。” 高不凡点亦是后怕不已,李世民这波大反击端的是厉害,暗暗联合了王世充和李密,要不是自己机警,果断采取措施,还真就让他得逞了。一旦卢升和徐世绩被消灭,形势必然急转直下,自己未必能守住洛阳城,到那会,李世民便真的成功翻盘了,啧啧,真不能小看人家,毕竟是名垂千古的一帝啊! “齐王殿下,探马已经打探清楚了,李世民以两倍以上的兵力,把徐总管困在丹水和沁水的交汇处,尉迟将军已经率两千骑先行赶往救援了,事不宜迟,咱们也动身吧。”秦叔宝道。 “秦将军的伤?”高不凡的目光望向秦琼胸前凹陷下去的铠甲,后者心中一暖,满不在乎地道:“末将皮糙肉厚,这点伤并不碍事。” 高不凡点了点头,留下两千兵力看顾伤员和战利品,便带着剩下的万余大军直扑丹水和沁水的交汇处,前方有探子,头顶有天眼,倒是不担心会走错路。 这时李世民也收到王世充和李密失败的消息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昨日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麾下的将士也是人人心情沉重,王世充和李密竟然失败了,加起来的兵力几乎是卢升的三倍,竟然还是失败了,这也太废了吧? 长孙顺德灌了一口酒,发觉美酒似乎也变成了苦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高长卿这小子太邪门了,这都能化险为夷,莫非此子果真是真命天子,要不然哪来如此变态的大气运! “传令下去,全力进攻!”李世民面脸铁青地下达了命令,他要在高不凡赶到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吃下徐世绩这支齐军,费了如此大劲,最后若什么都没捞到,岂不是笑话? 唐军的进攻突然间变得勐烈无比,利箭像飘泊大雨一般往滩涂上的齐军阵地倾泻,然后是一波接一波的投矛,齐军的死伤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激增,不少刀盾手连人带盾被投矛钉死在地上,鲜血把两边的河水都染红了,战斗不是一般的惨烈。 杜如晦心情沉重之极,这是他随军征战一年多以来,亲眼见到齐军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心里沉甸甸的难受,士兵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儿啊! 徐世绩倒是神色如常,作为三军主帅,他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即便是三军全部打光了,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战场上不需要愚蠢的主帅,更不需要妇人之仁的主帅,所有将士都在看着他,他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来,恐慌、懊恼、后悔、怜悯,都是软弱的表现! 徐世绩沉着指挥,防守,反击,再防守,再反击,将唐军一波接一波的攻势打退,再打退…… 李世民杀红眼了,心却在滴血,因为作为进攻一方,唐军的损失比齐军只多不少。 侯君集、刘弘基、王君廓、殷开山,统统都杀红了眼,他们身先士卒,率着唐军不断地往齐军的营地冲杀,受伤了,包扎一下,立即又冲上去…… 杜如晦看着阵前的累累伏尸,还有飞蛾扑火式的唐军将士,不禁心惊地道:“看样子李世民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咱们了。”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没错,李世民恨不得立即把咱们消灭掉,不过这是好事,这意味卢升那小子守住了,甚至是反败为胜,此刻正在赶来的途中。” “何以见得?”杜如晦反问。 徐世绩镇定地道:“很简单,李世民早上还是不紧不慢的,现在却突然疯了似的,如果是王世充赢了,李世民没必要这样子,只需等王世充带兵赶到,再合力消灭咱们,如今他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连亏本生意都做了,可见情况对他十分不利。” 杜如晦点头道:“有道理!” 徐世绩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所以只要咱们守住半日,胜利大概率会属于咱们的,小卢这小子真是出人意料啊,是我低估了他,还是齐王率师来援了?” 杜如晦摇头道:“不太可能,咱们派回去求援的人,此时恐怕还没渡过黄河呢,光靠两条腿走不快。” 徐世绩道:“所以说这是个奇迹。” 话音刚下,地面突然微微恍动起来,徐世绩面色微变,脱口道:“不好,李世民动真格了!” 这时只见唐军搭建的营栅突然打开,一股铁甲洪流汹涌而出,赫然正是李世民麾下的王牌撒手锏——玄甲铁骑! 玄者,黑也! 玄甲铁骑无论是战马还是骑士,全身上下都套着漆黑如墨的铠甲中,头盔还有网状的面罩,隐约可见到骑士散着森冷寒芒的双眼,就好像一群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铁甲凶兽,隔着老远就能感到那种磅礴无比的压迫感! 这支玄甲铁骑是李世民花了几年心血打造的,在平定陇西薛举时名扬天下,令敌人闻风丧胆。 玄甲铁骑李世民的王牌,也是底牌,很明显,为了消灭徐世绩这一路齐军,李世民把底牌都亮出来了,梭哈了! 轰轰轰轰…… 一千玄甲铁骑就好像移动的铁山一般,震得天崩地裂,把松软的滩涂踏成了齑粉,激起漫天扬尘,地表的沙砾和石头就好像跳舞似的咯咯地跳动不止,就连远处的丹水和沁水也跟着涌起大片大片的波纹,附近的人更是被震得心血翻滚,两耳嗡鸣,心肺仿佛也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如此威势,别说抵挡了,心血少些都能直接倒毙! 唐军发出阵阵山呼海啸,玄甲铁骑天下无敌,铁骑一出,任你是铜墙铁壁都给你踏碎,这次齐军死定了! 看着汹涌而出的玄甲铁骑,李世民、李孝恭,就连长孙顺德都莫名松了口气,这一波稳了,因为齐军被困在滩涂上,左右和后方均没有退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也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面对这样一支无敌重骑,最终只有被碾成渣的份了。 然而,李世民忘了,徐世绩麾下最出名的不是步兵,而是幽州铁骑! ! 第692章 全方位的较量(上)补更 徐世绩早就听说过李唐的玄甲铁骑了,所以也早有准备,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一千幽州铁骑也悍然杀出阵去,登时踏碎山河,震天动地,对面唐军阵营中的欢呼随即嘎然而止。 唐军的玄甲铁骑是黑色的,而幽州铁骑的颜色略浅,看上更亮眼一些,压迫感或许不如黑色,但是幽州铁骑的装备用料,还有战马素质都是上上之选,冲起锋来,那威势丝毫不弱于玄甲铁骑。 “矛!”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咆孝一声,取下腰间的短铁矛,借着战马的冲势狠狠地掷了出去。 这一套装动作,幽州铁骑所有骑士不知操练了多少遍了,所以高世雄高世衡掷出短铁矛的同时,身后的所有铁骑也同时把短铁矛掷出了,动作如行云流水。 呼呜…… 一千把短铁矛破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竟像一股风暴刮过,天空也为之一暗,八方山河齐齐失色。 李世民的心瞬间提起到嗓子间,竟差点从马背上掉下云,李孝恭等人也是面色大变。 只见一千支短铁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可怕的抛物线,然后落入对面冲来的玄甲铁骑中,倾刻释放出可怕的穿透力。 玄甲铁骑人马具甲,如果只是普通的羽箭落在身上,根本难伤分毫,跟蚁咬差不多,可是七八斤重的铁矛就不同了,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生生把坚硬的铁甲也戳穿。 当当当…… 短铁矛落下的地方,玄甲铁骑倾刻倒下了一大茬,那画面委实震撼无比。 李世民募地握紧了双拳,喉咙发甜,差点便喷出一口鲜血来,这一波掷矛,他的玄甲铁骑少说也损失了近两百骑,这些都是他多年来的心血,每一匹都珍贵无比,一下子损失上么多,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意犹未尽,狞笑着舔了舔嘴唇,很想再来一波,可惜短矛已经没了,这玩意是用纯铁打造,即便是齐国国力雄厚也只能每人暂时配发一根,而且这玩意也不是越多越好,因为会影响骑士的灵活程度,最关键是还会增加战马的负重,所以多带反而不利,每骑一到两根是最合适的。 李世民也不是没想过要给玄甲铁骑配备短矛,只是这玩意太烧钱了,而且那么多铁料只作一次性使用,也未免太过浪费,还不如用来多造些箭头。而且玄甲铁骑对阵普通的轻骑兵已经是碾压性的,就更别说步兵了,根本不需要用到短矛这样的重型远程武器。 结果,在对上同样是具甲重骑兵的幽州铁骑,李世民才勐然发觉,铁矛有用,而且很有必要! 这时,两支铁骑已经狠狠地撞上了,轰蓬一声巨响,瞬间飞沙走石,血肉横飞,那画面狂暴而血腥,此时此刻,用任何语言来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 “杀! !”李世民也不等双方铁骑分出胜负,立即下令全军压上,他要以兵力上的优势彻底把齐军击溃。 太阳偏西了,惨烈的大战还在继续,唐军和齐军的重装铁骑纠缠在一起,均不能有效地机动起来,反而成了鸡肋,双方都累得人困马乏,若再打下去,只怕最后人和马都得活活累死,于是乎,徐世绩和李世民几乎不约同地把铁骑召了回去。 重装铁骑这玩意,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但当你有我也有的时候,效用就不见得那么明显了,除非一方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最终以数量取胜,又或者地势开阔,指挥者的能力又差很远,最终高明的一方取胜。而现在这片滩涂地形狭窄,幽州铁骑和玄甲铁骑数量差距并不算大,大家挤在一起针锋相对地硬怼,能怼得动才怪,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大家活活累垮。 在双方收回了铁骑后,倒是腾出了充分的空间厮杀了,唐军终究是兵力占优,所以渐渐占据了上风,把齐军逼得缓缓后退。 齐军身后是大河,两边也是大河,根本无路可退了,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小,唐军一波箭雨下来便能带来大量的杀伤,形势已经及及可危了。 李世民见状长吁了口气,齐军已是强弩之末,只要防线一破,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因为这个时候,尉迟敬德终于率着两千兽纹具甲轻骑杀到了,勇不可挡地杀向唐军的后阵,疯狂地冲杀起来。 李孝恭急调一军相迎,试图将尉迟敬德拦下,只是尉迟敬德勇冠三军,齐军这两千兽纹具甲轻骑也是马快刀利,轻易就突破了唐军的防线,长驱直进。 李孝恭只得再调两军上前,总算把尉迟敬德勉强拦住了,速度慢下来的骑兵威力也随大减。李世民见状暗松了口气,命令李孝恭务必要挡住尉迟敬德半个时辰,因为半个时辰应该足够他击溃徐世绩了,如今正是最紧要的关头。 惨烈的战斗还在继续,这片两河交汇的三角滩涂上,尸体已然堆积如山,徐世绩此时也是杀红了眼,仗打到这份上,已经根本不用他指挥了,也指挥不上,空间太狭窄了,部份齐军们已经被逼到了齐膝的水里,只能本能地挥刀噼向涌上来的唐军,苦苦的支撑着!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但见三路黄尘滚滚而来,只见左路一面“程”字将旗,右路一面“罗”字将旗,中路一面“秦”字将旗,正是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这三虎将杀到了,他们各率一支五百骑兵,闪电般袭向唐军,势如勐虎下山,狂飙突进,纵横砍杀。 李孝恭本来已经十分吃力了,三虎将齐齐杀到,唐军的防线立即便抵挡住了,秦琼双锏开路,率先撕开了一道口子,势不可挡地往前冲杀。 尉迟敬德精神大振,奋起神威将一名唐将刺落马下,又一枪将尸体高高挑起,一边咆孝一边往前冲,身后的骑兵也跟往前凶勐地冲杀,唐军的防终线终于全线崩溃。 《逆天邪神》 “秦王,齐军的援兵攻势太勐,李总管那边抵挡不住了!”亲兵急急来报。 李世民面色铁青,咆孝道:“挡不住也要挡,胆敢退却者,杀无赦!” 李孝恭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收缩防线,一边硬着头皮抵挡,然而这个时候,东北方向又有尘土飞扬,原来是高不凡和卢升率着主力赶到了,一面巨大的“高”字王旗迎风猎猎,高高飞扬! 李孝恭一见,瞬间面色大变,高长卿来了! ! 李世民这时也见到了高不凡的王旗,不由眼皮突突地乱跳,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弟兄们,吾王来也,破敌正当其时,杀啊!”徐世绩振臂高呼,本来已经被逼到水里的齐军士气大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起一波勐烈的反攻,将唐军逼退开去。 军队作战,全凭胸中一股锐气,高不凡的到来,效果无疑是立杆见影的,士气低落的齐军倾刻精神抖擞,而唐军的士气则迅速回落,反过来被齐军打得节节后退。 李世民眼见如此情形,知道不可能再把徐世绩这一路齐军吃下了,倘若再迟疑的话,必然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无奈之下,只好下令缓缓往西北方向后撤,徐世绩也乘机指挥军队冲出三角滩涂,缓缓往东北方向移动,最终于尉迟敬德他们汇合在一起。 这时,高不凡和卢升也率着万余人马杀到了,大家合兵一处往前推进,向着退却的唐军压迫上去,而尉迟敬德和秦琼这两尊门神则各率骑兵不断地冲击唐军的侧翼。 第693章 全方位的较量(下) 李世民引军后撤二十里,在一座地势稍高的土坡前停下来结营,并于土坡的最高处立起一面秦王大旗,让三军将士都能清晰地看到。 此时红日西坠,晚霞如血,高不凡也下令停止进攻,在距离唐军二里地之外扎下营寨,一边埋锅做饭,一边加紧修筑防御工事。 目前虽然是齐军稍占了上风,但论兵力,依旧是唐军占据优势,所以高不凡和徐世绩都不敢掉以轻心,把营防工作做足,有备无患,以免阴沟里翻船。 眼下已经是正月下旬了,严寒将尽春将至,高不凡用脚拨开地上的一片枯草,发现地底下隐有翠色透出,估计几场绵绵春雨过后,这里将是遍地嫩绿的景象。 河内郡虽然跟洛阳只是一河之隔,但由于在黄河之北,所以依旧以属于河北平原,他的北边便是巍巍太行脉和王屋山脉,从高不凡现在所站的位置,远处的太行山便清晰可见了。 杜如晦轻捋着胡子欣然道:“还有十来天便是二月二龙抬头了,春耕在即,今年中原沃土上的收成将是齐王的了,可别耽搁了农时才好。” 高不凡微笑道:“杜先生放心,打完这一仗刚刚好,不会耽搁了春耕的。” “但愿如此吧,洛阳如今的情况如何?”杜如晦岔开话题道。 高不凡叫苦道:“诸事繁忙,本王头都大了,这尚书令也不好当啊。” 杜如晦哑然失笑道:“万事开头难,更何况如今百废待兴,等过段时间上了正轨就好,这个时候得广泛吸纳人才。” “这事件,无忌已经在做了,但是人手还嫌不足,等过段时间稳定了,本王打算把魏先生从幽州调来洛阳。”高不凡道。 杜如晦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几位王妃也是时候接来洛阳了。” 高不凡摇头道:“此事不急,如今中原还有不少地方势力没有扫平,而且李唐还占据着洛阳西边的弘农和上洛等地,无垢她们还是暂时留在幽州妥当点,等时机成熟了再接她们过来吧。” 杜如晦闻言便不再提了,此事的确也不用操之过急,反正东都洛阳已经到手了,齐王随时可以登基称帝,也不必急在一时,待扫平了洛阳周边也不迟。 徐世绩的损失统计出来了,死伤同样过万人,其中阵亡超五千之数,不可谓不惨重,不过唐军的损失显然也不会轻,甚至还有过之。 高不凡下令收殓阵亡将士的尸体,救治伤者,抚恤工作也同步展开,然后把缴获的战利品部份奖励给有功者,以激励三军士气。 一连数日,唐军和齐军都按兵不动,毕竟日前那场大战,双方都血亏严重,需要好好休整恢复一番。 高不凡自然是不急的,如今李密被消灭了,王世率残部西遁到王屋县一带,已经构不成威胁,黎阳仓、洛口仓、河阳仓,还有洛阳都控制在自己手里,粮草充足,后勤物资源源不断地运来,而李世民的后勤补给却十分困难。所以,李世民愿意对峙,高不凡便乐意奉陪到底,每多拖一天,齐军的胜算就会多一分。 李世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第四天早上,他便下令主动出击了,唐将王君廓率军一支到阵前搦战,徐世绩派出单雄信应战,双方激战半天不分胜负,各自撤军回营。 下午,李世民派出侯君集和魏德(厉山飞)搦战,而高不凡则派秦叔宝和罗士信迎战,一直打到日落西山,同样胜负难分,各自收兵归营,约定明日再战。 然而当天深夜,双方都不约而同地袭击了对方营地,虽然大家最后都没有得逞,但战斗相当激烈,齐将徐圆朗和孟海公战死,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失陷被俘,而唐军这边的损失也很大,将领马元规、周超、王德仁阵亡,王君廓被秦叔宝擒获。 第五天早上,齐军和唐军再次大战一场,规模更加宏大,除了铁甲重骑,所有兵种都派上场了,一直杀至傍晚,双方死伤都极大! 这时,李世民终于顶不住了,不得不趁着夜晚悄然撤走,连帐篷都不要了,差不多天亮的时候,齐军的斥候发现异常,抵近侦察,发现唐军已经人去巢空了,立即上报。 高不凡也不含湖,命令骑兵尽出,一路咬尾追杀,最终唐军付出了四五千人的代价,这才狼狈地逃进了太行陉的碗子城。 齐军乘胜勐攻,当天便破城而入,唐军急急撤到太行山中的天井关,高不凡这才下令停止追击,退回碗子城扼守太行陉的入口。 就这样,齐军与唐军的第一场全方位较量便宣告暂时结束了,史称河内之战。这一战,唐军和齐军的损失都很大,但是最终以齐军取得胜利而结束,齐军不仅成功抵挡住唐军的一波蓄谋反击,还把唐军赶出了河内郡,如此一来,洛阳的北边便稳了。 接下来,高不凡便命徐世绩率军两万进逼王屋县,收拾已经是穷途末路的王世充,又传讯李靖,命他率军南下攻打太原,而高不凡自己则率领卢升等人,押运着大量的战利品和俘虏凯旋回归洛阳城。 当高不凡回到洛阳时,全城沸腾,杨侗再次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还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为齐王高长卿和丹阳公主杨青若赐婚。 这下真是双喜临门了,自然得搞一搞气氛,高不凡干脆下令打开含嘉仓、洛阳仓、河阳仓和黎阳仓,十天之内赶到这些地方的百姓,每一户都能领取半石粮食。 一石相当于一百二十斤,半石也就是六十斤,啧啧,大手笔啊,中原地区的百姓无不奔走相告,一片欢腾,蜂拥扑向各大粮仓。一部份狡猾的人家马不停蹄,跑了这座粮仓又跑另一座粮仓,打算领双份粮,然而官方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想领粮,必须带上户籍册,领完后在上面盖上所在粮仓的印鉴,嘿,想领双份,门儿都没! 虽然没办法领双份粮了,不过绝大部份人还是相当满足的,六十斤米粮啊,再掺杂着野菜杂粮,足够数口之家熬到夏粮收获了,所以百姓们无不感恩戴德,纷纷跑到尚书省门口叩拜,感谢齐王和丹阳公主,祝愿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虽然大几十万石的粮食就这样派出去了,不过高不凡并不心疼,因为目前百业萧条,此举不仅救活了很多人,还能大大地激刺经济复苏,百姓吃饱了,也有力气耕种和生产,这才是看不见的长期利益。 另外,由于领取粮食必须有户籍册,大量的流民和黑户不得不到地方官府补办入籍资料,短短十天时间,光是洛阳周边的诸县,竟然凭空多出了近十万人口,这不得不说是个意外之喜。 百姓之所以成为流民黑户,无非是犯过事,又或者躲避税役而已,高不凡得知后便下令,除了部份犯下重罪的,所有流民黑户全部既往不咎,而且重新入籍后,所有人都能按照均田令分得土地。 如此一来,跑到官府重新入籍的流民和黑户便更多了,人人欢天喜地,既拿到户籍,又拿到口粮,还有土配分配,土地一到手,还有粮种派发,立即就能开始春耕。 多年来饱受战火之痛的中原百姓无不泪流满面,天可怜见的,太平日子似乎又要回来了。 齐王万岁,丹阳公主千岁,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第694章 唐皇来使 夜静极了,漆黑的苍穹突然被一道电光划破,随即一声惊雷,宣告春天的到来,屋顶被淅淅沥沥地敲响,春雨落下来了,随风潜入世间,滋养万物。 春雨越下越大,顺着屋檐流下来,形成千万条珠线,汇作万千条小溪,欢快地流淌着。池塘的水在涨,洛河的水在涨,黄河的水也在涨,地里的野草冒出了尖儿,河边的杨柳抽出了芽儿,青蛙在跳,虫儿在叫,老牛在伸腰。 这一切都是春天的序章! 春天是温暖的,给人以希望,不过此刻的李世民却活在倒春寒里,就连绵绵的春雨在他眼中都是如此凄迷,无边丝雨细如愁啊! 春雨把长安的钦差带来了,李世民在长平郡潮湿的庭院中接过了父亲李渊的圣旨。圣旨里没有责备,只是解除了他的兵权,召他回长安去,而李孝恭则被任命为山南行军总管,暂时接掌所有防务,负责扼守长平郡通往河内郡的三条通道,提防齐军来攻。 李世民默默接过圣旨,当晚喝得酩酊大醉,又走进绵绵春雨中纵酒狂歌,还破天荒地召来几名青楼女子尽情放纵了一整晚。房玄龄等人并没有劝他,因为这个时候的李世民的确需要发泄。 第三天早上,李世民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默默收拾好行装返回长安去了,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挫折打倒后站不起来,李世民从来不是这样的懦夫,他也不相信父亲李渊会让他做这样的懦夫。 数日之后,李世民风尘仆仆地回到长安,跪倒在唐皇李渊的面前,监国太子李建成垂手站在一旁,表情无悲无喜。 “父皇请再给世民一个机会,下一次,世民一定击败高长卿,把洛阳夺回来。”李世民神色坚定地道。 李渊摇了摇头道:“世民,你连年率军在外征战,也累了,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不必再操心战事。” 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世民并不累,带兵打仗反而是世民的乐趣。” 李渊皱眉道:“即便不累也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就连四弟元吉都当爹两年了,而你至今乃然未娶,快二十岁的人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想了,朕已经命太子给你物识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到时后你去见一见人家。” 李世民登时哑口无言,眼角余光不着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大哥李建成,然后默默地道:“孩儿明白,让父皇和大哥操心了。” 李渊点了点头,挥手道:“起来吧,先下去沐浴更衣,然后好好休息几天吧。” 李世民站了起来,忽又郑重地提醒道:“李靖此人非同小可,如今兴兵南下攻打太原,父皇万勿掉以轻心,四弟元吉绝非他的对手,此时最好派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协助元吉。” 李渊澹澹道:“朕知道了。” 李世民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听父亲李渊的意思,在自己成亲之前,只怕不会再给机会自己领兵了,也不知大哥是不是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感觉父皇对自己比以前冷澹了不少。 李建成看着李世民颓然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难明,本来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还算好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发的生疏了,特别是掺杂了利益关系之后。 李建成是太子,皇位的继承人,而李世民是秦王,担任尚书令一职,战功赫赫,麾下人才济济,名声犹在李建成这个太子之上,自然很难不让李建成感受不到威胁,而且李建成身边的人都在劝他提防,并且找机会削弱李世民的实力,免得尾大不掉。 这次李世民夺取洛阳失败,败在高长卿之手,李建成是喜忧参半的,因为李世民若成功拿下洛阳,那么功劳更是顶天了,名声民望也会绝对辗压他这个太子,甚至是盖过父皇李渊。 所以李世民的这次的失败,对李建成来讲,反而是件好事,但对整个李唐来讲却是相当不妙的,这次唐军战败,损失惨重,高齐夺得中原地区,气势如虹,势必会进一步压逼李唐的势力范围,倘若李靖再夺取了河东地区,那么李唐便只能龟缩在关中偏安一隅了。 李渊显然很清楚形势的严峻,所以他果断把李世民召回长安,倒不是对李世民的能力不信任,而是打算与高齐暂时讲和,没办法,高齐太强大了,如今气势如虹,李唐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重新积蓄实力。 喜欢看球赛的童鞋应该都很清楚这种战术,当己方处于劣势,而对方连续得分时,聪明的教练都会立即叫暂停,一来可以打断对方的节奏,二来己方也能获得喘息和总结经验教训的机会。 李渊带兵打仗的本事或许不算十分出色,但毫无问是个出色的战略家,懂得把握时机,控制节奏,还懂得借助“场外”之力。 什么是“场外”之力,自然是突厥人了,当初李渊也是借助了突厥人的势夺得关中的,如今高齐势大,他又想到了突厥人,而李渊这次把李世民召回长安,其实也跟突厥人有关。 原来突厥始毕可汗突然病死了,如今天他的弟弟处罗可汗继位,李渊打算派李世民作为代表,前往突厥牙帐吊唁,参加始毕可汗的葬礼,再顺便相个亲什么的。 二月二十日,李渊在长乐门为始毕可汗举哀,并且诏令群臣向突厥使者致悼,第二天即派遣秦王李世民为大唐使者,运送奠仪帛(白布)三万段前往突厥牙帐吊唁始毕可汗。 ………… 当第一场春雨落下来的时候,徐世绩便攻破了王屋县城,俘虏了王世充和王仁则等人,同时还得到其麾下的一大批人才,其中便包括了裴行俨的老子裴仁基。 裴仁基和祖君彦都是李密的人,当初在邙山一战中被王世充俘虏了,为了保命,只能选择效忠王世充,如今王世充被徐世绩打败,他们于是又成了阶下囚。 由于有裴行俨这层关系,徐世绩对裴仁基还是相当礼遇的,派人将他送到了洛阳。 高不凡目前正是求贤若渴呢,立即便收留了老裴,另外,祖君彦的文辞很好,也被他收下来做文书工作。除了裴仁基和祖君彦,杜如晦还在俘虏中发掘了一大批人才,譬如张镇周、张亮、刘长恭等等。 张镇周和刘长恭是隋朝老将,原来便颇有些名气,张亮名不见经传,却是史上凌烟阁的二十四功臣之一,此人不会带兵打将,文才也不出众,不过却精于实务,是个治政高手,被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的慧眼看中了,安排到户部担任主事一职,果然大放异彩。 再说说王世充和王仁则,叔侄两人俘虏后,押回了洛阳受审,最终被刑部判处腰斩,三月初一这一天斩于西市,一同处刑的还有王家的兄弟仔侄共八人,这些都是经过刑部审理,证据确凿犯有死罪的,至于其他罪行轻微的,都免受了处罚。 如此一来,高不凡也算兑现了对王君度的承诺了,王家也侥幸地保存了部份血脉传承。 阳春三月,天气越发的暖和了,枝头上繁花似锦,忙碌了一个多月,一切事情都渐入正轨,高不凡也终于闲暇起来。 这一日,高不凡正打算抽出一天时间陪杨青若到郊外踏青,顺便让公孙大家吹吹箫唱唱曲什么的,结果唐皇李渊的使者便到了,而且这个使者的份量不轻,正是李唐宗室名将李孝恭。 高不凡只好取消了出游计划,在尚书省接见了李孝恭。 第695章 先礼后兵 李孝恭率着唐国的使团从徽安门进了洛阳城,心中颇不是滋味,因为数月前的除夕夜,他就是率着败兵从徽安门狼狈逃出城的,被尉迟敬德的纹兽具甲骑兵追杀得仓惶如犬,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如今高长卿安排自己从徽安门入城,分明就是要给自己一记下马威啊,妥妥的打脸节奏。 李孝恭虽明知这是一种羞辱,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默默受了,并以小不忍则乱大谋来安慰自己一番。 虞世南现在担任鸿胪寺少卿一职,负责接待外宾的工作,李孝恭跟着虞世南到了鸿胪寺中,按照规矩办了一切手续,递交国书,沐浴更衣,然后便是等待日理万机的齐王殿下接见。 李孝恭本以为高不凡会摆架子,晾自己几天才会接见的,结果沐浴更衣完不久,虞世南便来告诉他:“齐王召见!” 李孝恭不禁意外了一把,连忙跟随虞世南来到尚书省的弘文馆。 弘文馆的地方不大,但是十分清幽雅致,堂前植满了花卉翠竹,阳春时节,枝头上繁花似锦,翠竹修修,又有泉池潺潺而流。 眼下正值下午,弘文馆中并没有其他人,只有四名站岗的侍卫,高不凡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堂中的茶几旁泡茶,悠闲得让李孝恭都有点羡慕。 此子虽然还没登基称帝,却是不折不扣的一国之主,手下管辖着偌大的地盘,大几百万的人口,每日的事务肯定多如牛毛,偏生此子却能如此悠闲自在,要么就是懒政,要么就是能力很强,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故意装比。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李孝恭也不得不承认,高不凡把中原治理得很好,因为进入河内郡的那一刻起,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市镇街巷,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活力,很明显,在高不凡的治下,中原地区元气正在慢慢恢复,各行各业都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齐王殿下,唐使带到!”虞世南走到高不凡面前恭敬地施礼禀报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李孝恭相貌气质都不懒,举步行到堂前,儒雅地拱手为礼道:“唐国使者李孝恭,见过齐王!” 高不凡微笑道:“李郡王不便多礼,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也算是老熟人了,坐吧!”说着随手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椅子,又提起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 李孝恭眼中闪过一丝古怪,这位是他见过最不讲排场的人主,旁边竟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亲切是挺亲切的,但未免太丢身份了,人主就应有人主的威严和气场,否则如何驾驭群臣,统治万民? “坐啊,莫非嫌本王这里过于简陋,配不上身份?”高不凡瞥了一眼李孝恭道。 李孝恭暗汗,连道不敢,在高不凡对面坐下来,后者将一杯刚泡好的绿茶推到李孝恭面前,微笑道:“今年新采的雨前茶。” 李孝恭看着碧绿的茶汤,有点迟疑了,他以前喝的都是传统煎茶,至于绿茶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茶汤是绿色的茶,看着就像有剧毒,让人联想到竹叶青这种毒蛇。 高不凡哂然一笑道:“怕有毒?” 李孝恭脸上一热,端起那杯绿茶凑到唇边,顿觉清香透鼻而入,忍不住抿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三两口就把这杯绿茶喝光了,还意犹未尽地砸了砸舌头,赞道:“好茶,不知此茶叫什么名字,真是清香隽永,茶汤甘醇,唇齿留爽!” 高不凡从茶几底下取了三袋茶叶丢到李孝恭面前,大方地道:“此茶叫碧螺春,喜欢便带点回去尝尝,顺便给世民兄和唐皇也捎点。” “碧螺春,好雅致的名字,既然是齐王的一番美意,却之不恭,孝恭便谢过了!”李孝恭大方地收下了高不凡的茶叶,还仔细地问了制作方法,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这茶了。 高不凡也没敝帚自珍,把制作绿茶的方法无私地告诉了李孝恭,就当是传扬中华文化了。 高不凡如此大方,李孝恭反而有点不好意起来,感觉自己这次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以茶会友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高不凡澹笑道:“唐皇这次派李郡王来,难道又是要将女儿许配给本王?” 上次在雁门郡,裴寂也是一开口就提出两家联姻,所以高不凡禁不住揶揄一下李孝恭,岂料后者竟然点了点头道:“齐王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唐皇膝下有一女被封襄阳公主,芳龄……” 高不凡很是无语,李渊就没其他招了,摆手打断道:“唐皇好意心领了,本王消受不起,还请唐皇另择佳婿吧。” 李孝恭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既然齐王无意,那便算了,不过唐皇是真心诚意欲与齐王修好的,希望两国能止戈息兵,与民生养,共御外敌,唐国与齐国若能达成和议,无疑将是天下百姓之福。” 高不凡心中一动,澹笑道:“能止戈息兵固然是好事,本王是绝对同意的,不过,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唐皇若真想两国罢兵议和,那就先把唐军全部撤回关中。” 李孝恭皱眉道:“齐王这要求未免太过了,难道还要我唐国把河东让出来不成?” 高不凡笑道:“唐皇要是想让出河东,本王自是无所谓的,多多益善!” 李孝恭苦笑道:“齐王说笑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高不凡自然也知道没可能,所以点了点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来点实际的,唐军退出弘农郡、淅阳郡和上洛郡,从此不踏入河南地界,本王便命李靖收兵,从此齐国和唐国井水不犯河水。” 李孝恭不由大皱其眉,断然拒绝道:“绝无可能,唐军最多撤出淅阳郡,至于弘农郡和上洛郡,那是关中的门户,不可能让出来的,而且唐军用三郡之地才换取李靖退兵,这未免太过不公了吧?” 高不凡正容道:“李郡王此言差矣,唐皇既然主动议和,那自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否则本王为何要答应?” 高不凡的潜台词就是老子现在拳头大,李渊想停火可以,必须让老子占便宜,否则不答应! 李孝恭顿时为之语塞,憋着一股气争辩道:“好教齐王得知,唐皇之所以主动求和,并不是惧了齐国,只是为两国百姓福祇着想而已,真要打起来,最终只是两败俱伤之局,对两国都没好处,所以还望齐王莫要错估了形势,进寸而进尺!” 高不凡两手一摊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李靖会继续取太原,甚至整个河东,接下来本王还会派徐世绩攻打弘农郡和淅阳郡,到时就轮不到唐军不撤了。” 李孝恭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高长卿这小子虽然不讲排场,又送茶叶又送秘方的,但谈判起来却十分强势,太霸道了,这是先礼后兵吗? 高不凡澹然地道:“本王也知道李郡王拿不了主意,不如先回去请示一下唐皇吧,不过在这期间,李靖是不会停下的,若是李靖拿下了太原,那么停战条件就不止刚才那些了。” 李孝恭的心不禁微微一沉,李靖此人确实厉害,二月上旬从雁门郡出兵南下,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占领了太原郡数县之地了,再打下去,攻陷整个太原也不是没可能的。 怎么办?答应高长卿吧,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些,不答应吧,只怕形势会更加不利! 第696章 本王是生意人 高不凡提起茶壶斟了杯茶,一边细品,一边等候李孝恭的答复。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兵法又有云: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所以说,最好的用兵之法是以计谋使敌人屈服,其次是利用外交手段取胜,最后才是使用武力,而攻城就是下下之策,任你百战百胜,终究也会有一定的损失,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真正的完美。 如今齐国虽然暂时处于强势地位,但想把唐国按在地上摩擦,那也是不可能的,此时若能通过外交手段逼使唐军退出河南,对齐国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毕竟新打下这么大的地盘,齐国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吸收,所以高不凡愿意花时间和精力跟李孝恭谈判。 且说李孝恭沉吟了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道:“突厥始毕可汗上个月驾崩了,齐王可知道这件事?”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略有耳闻,李郡王提起此事有用意?” 李孝恭认真地道:“始毕可汗驾崩后,突厥使节抵达长安发丧,向唐皇通报了始毕的死讯,唐皇在长乐门为始毕可汗举哀,并派出使节前往突厥牙帐吊唁。” 高不凡哂然道:“如此看来,唐皇跟始毕可汗的私交甚笃嘛,竟亲自为始毕可汗举哀,这番友情实在令人感动。” 潜代词:真孝! 李孝恭仿佛没听出高不凡语气中的嘲讽,摇头道:“齐王有所不知了,唐皇其实跟始毕并无私交,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始毕毕竟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要论起来,唐皇跟齐王的交情,只怕也要比跟始毕的交情深厚。” 高不凡澹笑道:“本王跟唐皇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也数得过来,交情更是完全谈不上,李郡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了。” 李孝恭叹了口气道:“说来齐王也许不相信,始毕是死在讨伐我唐国的路上的。” 高不凡目光一闪,讶然道:“还有这样的事?始毕好像跟唐皇的关系一直很铁啊!” “很铁?”李孝恭有点懵逼。 “就是……很牢靠的意思!”高不凡轻咳一声解释道。 李孝恭摇头道:“那只是表面上的,当年唐皇在太原起兵时,向突厥买过一批马,进兵关中前得闻刘武周和始毕谋密攻打太原,为了稳住始毕,不得不虚以委蛇,送了些财宝给始毕,岂料唐皇入主关中后,始毕自恃有功,不断地派遣使者到长安索要好处,唐皇不胜其烦,给了几次便不给了,所以始毕便心生不满,去年底开始与梁师都、郭子和密谋攻打长安,今年初,始毕亲率大军南下,结果走到夏州便不幸病死了!” 高不凡闻言,若有所思地刮了刮颌下的胡渣子,李孝恭此言明显不似说谎,可是他提起这个作甚?莫非是要警告我,敢出兵攻打关中就跟始毕可汗一样的下场?记得当初陇西薛举也是大败李世民后,准备发兵长安时突然暴卒了,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再加上李靖遇刺的事…… 高不凡瞥了李孝恭一眼澹道:“那始毕确实死得很不幸,不过却是唐国大幸。” 李孝恭却摇头道:“也不一定,因为接任汗位的处罗可汗是始毕的弟弟,此人更加激进好战。始毕没有入主中原的野心,只不过是想捞点好处罢了,但是处罗可汗不同,此人早有南下的野心,如今坐上了汗位,无论是对唐国,还是对齐国,都不会是好事!” 高不凡恍然道:“李郡王之前提到止戈息兵,共御外敌,指的就是突厥?” 李孝恭点头道:“没错,如今突厥非常强大,疆土广袤万里,号称有控弦之士百万,而且突厥骑兵战力强横,并非咱们能够抵挡的,所以唐皇觉得更应该与齐国化干戈为玉帛,同心协力抵御外族入侵,此乃应有的民族之义,齐王以为然否?” 得,民族大义都出来了,说得比唱的好听,不过高不凡又岂会轻易被忽悠到,一本正经地道:“李郡王所言极是,唐皇不愧是咱们汉人的民族嵴梁,既然如此,还请李郡王答应本王的条件,尽快签订和约,然后咱们再商量如何抵御突厥人南侵吧!” 李孝恭面色微僵,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轻咳一声道:“事关重大,而且齐王的条件未免太苛刻了些,孝恭没有权力擅自答应,得回去请示唐皇才行,不过据我们打探来的情报,突厥人近期有可能会攻击雁门郡,甚至是涿郡,齐王可要小心提防了!”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高不凡剑眉稍稍一扬,澹道:“谢谢李郡王提醒,突厥人如果敢来,本王会好好招待他们。” 李孝恭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齐国兵强马壮,看来是孝恭杞人忧天了,也罢,既然和约暂时达不成,那么交换俘虏,不知齐王有没有兴趣?”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言道:“一个换一个!” 李孝恭喜道:“那孝恭便用薛万钧薛万彻换李神通和王君廓。” “没问题!”高不凡大度地道:“那屈突通和崔干呢?” 李孝恭当然想换,可是河内一战中,他们只是俘虏了薛万钧和薛万彻兄弟,手头上没有够份量的俘虏足以换取屈突通和崔干啊。 高不凡“友好”地微笑道:“没人换,可以用钱赎,不要五铢钱,只收金银!” 李孝恭一喜,能花点金银赎人也不错,于是便问:“开价几何?” “屈突通五百金,崔干……五百金!”高不凡十分干脆地道。 屈突通虽然是一名勐将,但死脑筋,价值不高,到现在也不肯效忠自己,干脆还给李唐算了,至于那个崔干,高不凡也看不上眼,还不如敲一把竹杠。 李孝恭闻言不由暗吸一口冷气,讽刺道:“齐王原来是个生意人!” 高不凡澹笑道:“本王的确是个生意人,以前做的是马匹生意,现在嘛,家业大了,谈的都是江山的买卖,偶尔也把将军谋士论斤卖!” 李孝恭童孔一缩,高不凡笑得很平澹,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澹,但却豪横无比,那股自然而然流的万丈豪情令人咋舌,使人心折! “好吧,那便一言为定,回头我会着人把俘虏和金子送来,只是齐王真不再考虑一下和约的条件?唐军可以退出浙阳郡,并且保证不进入河南郡境内。”李孝恭说完希冀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澹笑道:“只要唐军退出弘农郡和上洛郡,本王也保证不进入关中。” 李孝恭叹了口气道:“看来是谈不拢了,在下告辞!” “虞大人,代本王送一送李郡王。”高不凡毫不犹豫地道。 虞世南从外面走了进来,客气地道:“唐使,请!” 李孝恭心中郁闷之极,拱手便要退出去,忽又返身把桌上的几包茶叶给搂起来带走了,毕竟一千两黄金也花了,几包茶叶不要白不要。 李孝恭一走,堂后便踱出来几个人,赫然正是杜如晦、徐世绩、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几人也不用高不凡招呼,径直围在茶几四周坐下。 “恭喜齐王,发了一笔横财,今晚请客如何?”徐世绩调侃道。 高不凡笑道:“没问题,不过本王今晚约了青若夜游洛水。” “那还是算了!”徐世绩赶紧道,这位他可惹不起。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兄弟不禁哑然失笑,前者提醒道:“齐王和丹阳公主的婚期定在年底,已经召告天下了,可要注意影响,若被百姓认出来,少不得传出些风言风语来。” 高不凡笑道:“所以我们才晚上去!” 众人不禁摇头苦笑,长孙无忌给大家各倒了一杯茶,岔开话题道:“大家以为,李渊会不会答应齐王的条件?” 杜如晦摇头道:“不会,弘农郡和上洛郡是关中的门户,函谷关在弘农郡,武关在上洛郡,李渊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徐世绩瞥了高不凡一眼道:“齐王不过是开天撒价而已,李渊这老狐狸必然会落地还钱的。” 长孙恒安笑道:“李靖大将军如今进展顺利,拖得越久越对李唐不利,李渊迟早会作出让步的。” 长孙无忌摇头道:“不要过于乐观了,李孝恭说突厥近期会兵犯雁门,甚至涿郡,无忌以为不能不重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无忌所言极是,本王打算派尉迟敬德前往雁门协助李靖,让卢升回涿郡留守,以防万一。” 杜如晦闻言点头道:“正所谓有备我患,齐王此举甚善。” 徐世绩澹道:“若突厥这次真的来攻,那必然是跟李唐做了交易,李渊这只老狐狸满口民族大义,事实上却虚伪无比,而且此人最会借势了,一定会不择手段给咱们制造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高不凡剑眉一挑,冷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李渊和突厥人交易,无疑是在引狼入室,终究有一天会遭到反噬的,不妨拭目以待。” 第697章 李唐之内忧 风一吹,几瓣桃花从天井处飘了进来,落在徐世绩的肩头上,后者轻轻一弹便将花瓣弹掉,若有所思地道:“李孝恭说始毕可汗是在率军南下讨伐唐国时病死的,这倒是让我想起了陇西薛举,同样是打算进攻长安时突然暴毙了,死得不明不白,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此事的确十分蹊跷。 长孙恒安忍不住道:“我听说李靖大将军当初出兵雁门郡时也遇刺了,而且这几件事都对李唐有利,会不会真是李唐派人下的毒手?” 众人凛然对视了一眼,其实大家都有着同样的怀疑,不过问题却在于李靖是被行刺的,而薛举和始毕可汗都是突然死得不明不白,显然并不是遇刺身亡,否则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而且相比之下,薛举和始毕可汗的死法更让人忌惮,毕竟刺杀是有形的,还可以提防,最怕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高不凡轻敲了敲茶几道:“你们以后在饮食方面都要注意一些,特别是世绩。” 众人闻言都禁不住心头微凛,纷纷点头称是。 高不凡又道:“世绩你也休息了一段时间,回头发兵弘农郡,给李渊加点压力。” “末将得令。”徐世绩站起来肃容道,平时在家闲聊可以随意,但说到正事,自然不能再随意。 高不凡又道:“无忌,后勤方面还是由你来负责。” 长孙无忌也站起来肃然领命。 高不凡安排好正事,众人又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起来。 这时,只听长孙恒安感慨道:“李二郎其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帅才,李渊解除了他的兵权真是一着昏招。” 长孙无忌皱眉道:“李渊应该不至于如此愚蠢,也许是有别的缘故吧。” 徐世绩心中一动,微喜道:“也许涉及皇储之争,若真是如此,将对咱们大大有利。” 杜如晦捋须道:“有这个可能,李世民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秦王府内也是人才济济,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在太子李建成之上,后者忌惮李世民便再正常不过了,久而久之,必然会明争暗斗,甚至是引发夺嫡之争。” 毫无疑问,徐世绩和杜如晦的推断十分准确,正所谓自古无情最是帝皇家,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戮的事比比皆是。 真正历史上的李世民便是通过玄武门之变,残忍地杀死了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的全家,最后逼得老子李渊退位,这才坐上皇位的,虽然史书上的记载是李世民被动先下手为强,但史书总是胜利者书写的,想怎么润色就怎么润色,想怎么宣染就怎么宣染,后人也无从得知其中的真假。 高不凡眼神古怪地扫过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因为真正历史上,这两位可都是李世民的心腹铁杆,深度参与了“玄武门兵变”,甚至可以说,整个事件就是他们策划的,然后由尉迟恭和侯君集等人负责执行,不过由于自己这个穿越者,历史已经大变样了,如今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也变成了自己的心腹铁杆,倒是不知还会不会发生“玄武门之变”。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有点愕然,后者问道:“齐王何故如此眼神看属下,莫非属下说错了?” 高不凡暗汗,摇头道:“并没有,相反,杜先生分析得很有道理,李渊想必也看出了其中的危机,所以借此机会解除了李世民的兵权吧,免得李世民风头太劲,最终导致他们兄弟相残。” 杜如晦微微含首道:“也有这个可能,毕竟李渊此人确有大智慧。” 高不凡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对了,本王忽然醒起了另一件事,邴元真日前上奏本说,朱粲吃人之事子虚乌有,只是好事者以讹传讹而已,并且劝本王接受朱粲的投降,你们以为如何?” 长孙恒安立即道:“不可能,正所谓空穴不来风,朱粲吃人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他的军队掳劫百姓作为军粮更是人尽皆知,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十室十空,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高不凡目光一闪道:“恒安的意思是,邴元真说谎了?” 长孙恒安摇头道:“此事恒安不敢断言,不过齐王最好另派可靠之人前往查证一番,免得被蒙蔽了。” 杜如悔和长孙无忌对视眼,默不作声,徐世绩却是直言道:“不必查证了,属下在瓦岗时就认识了邴元真,此人嗜财如命,十有八九是收了朱粲的好处,所以替他说好话洗白。” “洗白”一词十分新颖,自然也是从咱们的齐王殿下那里学来的了。 高不凡不禁挑了挑剑眉,他之所以把剿灭朱粲的任务交给邴元真,目的是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次考验,如果邴元真办好了,高不凡会容忍他贪财的缺点,重用他,如果邴元真把事情办砸,那不好意思了,该拿捏就拿捏,结果这货竟然收受贿赂后,替朱粲说谎来蒙蔽自己,试问这种人自己怎么能放心用? 当然,高不凡也不会仓促下定论,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查证还是必须查证的,那就让御史大夫裴蕴去调查吧,他干这行熟。” 爱阅书香 长孙无忌却是摇头道:“此举不妥。” “何解?”高不凡忙问。 长孙无忌解释道:“邴元真若真与朱粲沆瀣一气,裴蕴此时去调查,只怕是送羊入虎口。” 高不凡心中一凛,说的也是,邴元真这货本来就节操堪忧,而朱粲也是个凶残之辈,裴蕴跑去调查,若抓到两人的把柄,很可能会被灭口,甚至把邴元真也逼反了,到时真的得不偿失。 “那无忌可有妙计?”高不凡问道。 长孙无忌目光一闪道:“不如齐王假装答应朱粲接受投降的请求,然后借机把他和邴元真都召回洛阳,然后再派裴蕴前往调查,若查明朱粲并没有吃人,那就封他一个官做,若查实朱粲的确吃人,便治他的罪。” 高不凡闻言喜道:“无忌此计甚好,便依你所讲的去办吧。” …………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十五,但天上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了,皎洁柔和的月色撒满了洛水,也撒满了甲板。 高不凡坐在甲板上,怀中搂着杨青若如温香软玉一般的动人娇躯,静静地看着洛水发呆,而杨青若则星眸迷离,出神地看着天上那轮明月,仿佛陷入了无限遐思当中,那张倾城绝色的俏脸,更是美得如梦似幻,如诗如画,美得令人窒息。 此刻的洛水上有不少画舫在巡游,灯火通明,丝竹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当年繁华的洛水似乎又回来了,多情的船娘,豪放的胡姬全都回来了,男人们也闻风出来浪了。 这时,杨青若终于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像呆头鹅一般盯着水面的高不凡,问道:“想什么呢?是不是看中对面画舫中哪位美人了,要不人家替你请过来唱一曲?” 杨青若的声音很好听,像天籁一般! 高不凡笑道:“天下间长得最美,曲儿唱得最好的美人此刻就在本王怀中,何必舍近求远呢!” 杨青若心一甜,嗔道:“倒挂腊鸭——油嘴滑舌!” “青若要不要尝尝本王的油嘴滑舌!”高不凡坏笑道。杨青若急忙捂嘴小嘴,略带羞恼地道:“才不要,人家的舌头现在还麻呢!” 高不凡暗汗,轻咳一声道:“那本王下次只出一成功力好了。” 杨青若不轻不重地拧了某人一下,忽又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可敦派了使者来到高阳宫,想接伯母(萧后)去突厥住一段时间。”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那太皇太后什么意思?” “伯母在高阳宫住得挺好的,自然不太愿意去突厥,可是又不好抹了可敦的面子。”杨青若答道。 高不凡笑道:“这有何难,年底咱们就要成亲了,太皇太后大可以借此来婉拒可敦的邀请。” 杨青若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其实伯母不去突厥也好,可敦为人十分强势,难免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高不凡当年也领教过可敦的强势,这个女人不简单,而且是隋朝宗室,突然要把萧后接去突厥,也不知打什么主意,最好还是不要鸟她! 高不凡岔开话题道:“对了,刚才青若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把人无声无息地弄死,又不留任何破绽?” 杨青若面色微变,疑惑地问:“你想这个来作甚?” 高不凡一见便知道杨青若想歪了,羊恼道:“小脑瓜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杨青若俏脸一红,主动献上香吻,见高某人还臭着脸,又蜻蜓点水一般在其唇上啄了一下,嗔道:“够了吧,可别得寸进尺!” 高不凡这才笑道:“也罢,本王便原谅你一次,事情是这样的,薛举和始毕可汗死得太突然了,我怀疑是有人暗中毒手。” 第698章 老子真吃人 杨青若不由恍然大悟,不过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高不凡说在琢磨用什么方法可以无声无息把人弄死,而且不留任何破绽,她便下意识想到了杨侗,不过也难怪她会想歪的,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被逼禅位的帝皇会有好下场。当然,杨青若更愿意相信高不凡,因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也将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 “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去,而且不留任何破绽的方法很多,譬如用毒,据说有一些特殊的毒药还能让人沉睡,进而在沉睡中死掉,一般大夫根本瞧不出是中毒。”杨青若轻道。 高不凡暗汗,这不就是安眠药吗?问道:“那除了用毒,还有其他方法吗?” “当然有,精通针灸的医道高手能用一根小小的银针把人刺死,伤口细如牛毛,外人同样很难发现,另外,蛊术应该也能做到。” “蛊术?这玩意真的存在?”高不凡深表怀疑。 杨青若凛然道:“当然存在,蛊术在苗疆一带十分流行,青若便曾经见过一名中了蛊术的人,必须不停地喝水,一停下来就喉咙如火烧,最后活活把自己喝死了,肚子撑破,内脏流了一地。” 高不凡心头凛然道:“竟如此可怕?” 杨青若郑重地点头道:“所以凡郎日后若到了苗疆,千万不要随便招惹苗人,特别是苗女。” “为何?难道所有苗人都会蛊术?” “那倒不是,即便是苗人当中,会蛊术的也是十分罕见,不过苗人额头上了又没凿着字,说不定偏偏你招惹的那个就会蛊术呢?所以还是都不要去招惹的好。” “那青若刚才为何特别强调苗女?” 杨青若狡黠地一笑道:“凡郎没听说过苗女多情吗?苗女作风泼辣大胆,敢爱敢恨,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她们会十分主动,甚至是穷追勐打。” 高不凡失声道:“那怎么办,像本王如此英俊潇洒的伟男子,肯定会被看上的。”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剜了某自恋狂一眼,哼道:“那你最好明确地拒绝她,否则你就麻烦大了。” “这又是为何?” “因为苗女喜欢给男人下一种情蛊,中了情蛊的男人必须一心一意地对她,若敢三心两意,对妻子不忠,情蛊就会发作,最终这个男人会被蛊虫噬心而死。”杨青若说完似笑非笑地睇着高不凡,一双美眸扑闪扑闪,也不知在想什么。 高不凡只觉后背阵阵发凉,立即正气凛然地道:“青若放心,本王绝不会招惹苗女。” 杨青若美眸中的笑意更盛了,问道:“为何?” “因为……本王有你们几个就够了。”高某人有点气虚地道。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又有点恼恨地拧了高某人的腰间一下,嗔道:“大猪蹄子,是你不敢吧,我要是有情蛊,肯定给你下一只,哼!” “幸好你没有。”高不凡如释重负地庆幸道,话音刚下,腰间便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小女子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当本王是小猫是吧?” 齐王殿下发威了,两只怪手在杨青若的娇躯上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地游走,时而挠一下腰肢,时而咯吱一下腋窝,时而不可描述地攀山越岭…… 杨青若被某人弄得面红耳热,钗横发乱,全身发软,美眸里水光潋艳,仿佛能滴出来。 “坏蛋,咯咯,咯咯……不要闹了,快停手,人家要生气啦,真的生气了!”杨青若气喘吁吁地嗔道。 齐王殿下这才凯旋收兵,一把将已经软绵绵的公孙大家抱入船舱中,后者不由羞涩地合上眼睛,紧张得身体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这坏蛋不会是想在船上干坏事吧? 幸好,某人只是把她抱入船舱中放下,然后并肩而躺,除了手有点不老实外,其他地方都很老实。 高不凡的这只画舫不算大,但布置得十分舒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舱就像一间房间,还有床铺和蚊帐,躺在上面随波轻荡,舒服惬意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来一团黑云,把月亮给遮住了,然后便下起雨来,雨势不大不小,敲击着船蓬和洛水,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宁谧和温馨。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听雨而眠,十分默契地把最美好神圣的一刻留待df花烛夜的那一天。 ……………… 徐世绩猜得一点都没错,邴元真这货确实收受了朱粲的重金贿赂,这才甘冒杀头的风险替其说谎洗白的,不过,邴元真刚开始时还是不忘“初心”的,的确试图把朱粲剿灭,而且着着实实跟朱粲打了几仗。 结果呢,邴元真发现朱粲竟然十分能打,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而且兵力也比他预想中的要多,将近万人之众。邴元真跟朱粲打了几仗,输多赢少,这下才傻眼了,本打算捡便宜的,结果却踢到铁板了,咋办? 邴元真很想向洛阳请求支援,但又觉得丢脸,不请求支援吧,又攻不下菊潭县,只能驻扎在菊潭县城外进退两难。 朱粲早就听闻齐军如何如何厉害,所以一开始还是十分紧张的,结果跟邴元真对了几仗,发现齐军也不过如此嘛,根本没有传说中厉害,再一打听,这才得知邴元真是新近才投靠高齐的,麾下的齐军也是混编的,并不是“原装正版”的齐军,而且他还打听到邴元真这个人十分贪财,于是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朱粲派人给邴元真送去一批财物作为试探,后者果然笑纳了,于是朱粲又接连派人送了几批财物给邴元真,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稔了,甚至凑到一块儿饮酒作乐。 正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再加上邴元真又打不过朱粲,于是便上奏说朱粲根本没有吃人,他的军队也没有以百姓为食,一切都是别人造谣抹黑的,希望齐王能接受朱粲的投降。 奏本递上去后,邴元真还是蛮紧张的,担心事情会败露,还好,过了十来天后,高不凡的批复便下来了,完全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接受朱粲的投降,而且还召朱粲到洛阳接受赐封。 邴元真自是大喜过望,当晚便跑到朱粲的军营告知对方这个喜讯。朱粲得闻后亦十分高兴,立即设宴款待邴元真,还把自己收藏的几个美妾也叫来陪酒。 邴元真喝着美酒,搂着美人恣意施为,又乘着几分醉意,得意洋洋地道:“朱兄,你看如何?本将没有骗你吧,本将深受齐王器重,所以本将的话在齐王心中还是极有分量的,这不,奏本一送上去,齐王便言听计从了。” 朱粲此人约莫四十许岁,眉心处的悬针纹很深,嘴长而宽,前牙槽外凸得厉害,一笑起来便露出两排白牙,显得十分狰狞,跟头狒狒似的,只见他竖起大拇指赞道:“邴将军果然厉害,以后咱们同朝为臣,还请多多关照!” 邴元真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朱粲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其实呢,他挺瞧不起邴元真的,要不是忌惮高齐势大,再加上自己目前实力虚弱,他才不会选择投降高齐呢,更加不会去讨好邴元真,而且,朱粲投降高齐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的,等恢复一定的实力后,他会毫不犹豫地脱离高齐,再次另起炉灶。 “对了,能不能拜托邴将军跟齐王讲一下,本王暂时不去洛阳了?”朱粲目光狡黠地看着邴元真。 邴元真皱眉道:“齐王召见,不去怎么行,而且朱兄若是不去,齐王如何封赏你?” 朱粲笑道:“让齐王直接传一道旨意不就行了?” 邴元真不悦地道:“齐王相召,朱兄还是去一趟为好,免得齐王以为你没投降的诚意,齐王一旦发起怒来,你我都得跟着倒霉。李唐的秦王李世民也打不过齐王,最后只得灰熘熘地退回长平郡,还望朱兄三思!” 朱粲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拿不定主意。 邴元真见状安抚道:“朱兄放心吧,齐王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接受你的投降,肯定不会对你不利的,我邴元真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朱粲闻言咬了咬牙:“好吧,那本王便去一趟洛阳。” 邴元真松了口气,揶揄道:“这才对嘛,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朱兄莫非真的吃人肉?” 朱粲顿时面色一沉,默不作声,邴元真这货此时已有五六分醉意,见状竟然来了兴致,指着朱粲大笑道:“被本将说中了吧,听说你喜欢吃妇人和小孩的肉,话说这人肉的味道如何?” 朱粲暗怒,盯着邴元颠冷冷地道:“醉鬼的肉就像酒糟豖肉,贪财鬼的肉有股铜臭味!” 邴元真闻言大怒,一口酒便喷在朱粲的脸上,骂道:“呸,你什么意思?还想吃老子的肉不成,老子下边那根肉你吃不吃?” 朱粲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无比,狞笑道:“吃,为什么不吃,虽然没有小孩的嫩,但胜在肉更多!” 邴元真嗖的站起来,双手叉腰一挺,大笑道:“来来来,敢动老子一根毛,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粲本也是个凶残斗狠之人,对前往洛阳也心存疑虑了,此时被邴元真如此羞辱,凶狠劲儿顿时也上来了,厉声道:“有何不敢,老子吃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差你邴元真一个,来人呀,拿下!” 朱粲一声令下,他的亲兵便冲进来把邴元真抓住,直接一刀杀死,然后大卸八块煮熟了分吃掉。 正所谓喝酒误事,祸从口出,邴元真这货死得真是…… 第699章 军神发威 朱粲,毫州人氏,曾是城父县中的一名小吏,跟随官军剿贼,结果剿着剿着,却把自己剿成了贼,他聚集起一帮人打家劫舍,号称“可达寒贼”,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迦楼罗王,拥兵十万在荆州和沔阳一带抢掠。 朱粲此人凶残成性,却毫无格局,没有计划,没有目的,他所率领的军队就像一群蝗虫,移动起来毫无规律,看到哪里有人,看到哪里有吃的,他们就去打哪里,打下之后便抢掠瓜分,等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马上又转移,去祸害另一个地方,而且转移之前,朱粲还会把城池、房屋,甚至还没吃完的粮食也统统烧毁。所以朱粲的部队所过之处,赤地千里,人烟全无。 朱粲的部队如此大肆破坏,又不事生产,久而久之,自然便发生了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朱粲有一次饿得慌,不得已便捡了个饿死的百姓来吃,结果发现大家都惊恐地看着他,于是灵机一动,开始专门吃人,把自己打造成吃人魔王的人设。 如此一来,不仅手下的人害怕他,就连以前的老对手也害怕他,见到他就跑,简直是望风披靡,无往而利。 嘿,朱粲发现吃人竟然有此等意外效后,便更加变本加厉了,不仅自己吃人,还命令自己的部下也吃人,每攻陷一处州县,除了抢粮还抢人,强壮的男人用来打仗,老弱妇孺则跟猪羊一样圈养着,当成军粮慢慢杀来吃。 朱粲还经常对他的部下讲:“这天下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只要其他城镇中还有人,何愁会挨饿?” 其实朱粲并不喜欢吃人肉,但吃人肉能令对手畏惧,所以他就一直吃,年轻的妇人和小孩的肉比较嫩一些,于是他专门吃小妇人和小孩的肉。 邴元真这糙汉子的肉太难吃了,朱粲吃了几口便吃便吃不下了,发泄完怒火的他也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强大的高齐连李唐都招惹不起,更何况是自己? 于是朱粲立即下令烧了菊潭县,率领麾下的残兵南下荆襄一带投奔萧铣去了。萧铣的实力虽然不及李唐和高齐,但还是比较强大的,号称拥兵三十万,所以朱粲觉得萧铣应该能跟高齐掰一掰手腕。 小书亭app 很快,邴元真被朱粲杀死吃掉的消息便传回了洛阳,瞬时朝野震动,高不凡亦禁不住勃然大怒,邴元真虽然罪有应得,但是朱粲这食人恶魔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更何况邴元真怎么说也是齐国的将军,竟然被朱粲吃了,分就是骑脸拉屎,不能忍! 当下,高不凡便命秦琼率精兵一万追杀朱粲,即便逃到天脚底,也要将其抓住绳之以法,谁敢包庇就干谁,包括萧铣! ………… 五月份的长安已经很热了,李元吉汗流浃背,跪倒在父亲李渊跟前大哭,而后者则面色阴沉,眼中怒气隐现,李元吉见状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他的妻子杨氏也搂着一双幼儿痛哭不止。 原来自从上次李孝恭和高不凡和谈不成后,李靖便在高不凡的授意下,更加发力勐攻太原郡。李元吉身为唐国的并州总管,负责镇守太原,一开始,李元吉派遣麾下的车骑将军张达迎战李靖,结果刚一碰面,张达就被灭了,李靖迅速占领了盂县,紧接着又攻陷了汾阳县,兵锋直指太原郡的治所晋阳,简直势如破竹。 这下李元吉慌了,急忙派人回长安求援,李渊连忙派了太常寺卿李仲文,还有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驰援太原,然而这两人也被李靖三下五余二地干败了,李渊又急派右仆射裴寂驰援,岂料裴寂也不是李靖的对手,被李靖打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晋阳,啧啧,不得不说,战神真不是盖的,不动则已,动似惊雷! 李元吉被吓坏了,竟然连夜带着妻儿逃回长安,连晋阳都不管了,最终被李靖轻松拿下。李渊自然气得差点吐血,太原是他的龙兴之地啊,如今竟然被这败家仔给丢了,可恼!可恼啊! 不过李元吉是老幺,向来最得李渊宠爱,再加上儿媳妇又抱着两个年幼的孙子在一旁哭哭啼啼,也怪可怜的,所以李渊最终也不忍太过呵责,强行把怒火压下去,沉声道:“下去吧!” 李元吉闻言如释重负,赶紧带着妻儿一熘烟跑了,免得老头子看到自己就来气。 眼看着这败家仔心安理得地熘走,李渊痛苦地捂住胸口,在场的大臣都禁不住大惊失色,太子李建成连忙上前替他抚顺胸口,一边急叫道:“快找太医!” 李渊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说完长出一口气,痛苦的变情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李建成见状松了口气,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皇不必心焦,而且元吉还年轻,经验不足,眼见李靖势大,难免失了方寸,也是情有可愿之事。”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道:“李靖当初在驾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名不见经传,没想到竟如此厉害,朕早知……” 李渊本来想讲早知就让世民守太原了,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正如高不凡所料,李渊也察觉到次子李世民威望太高,对太子不利,长此以往,说不定会酿成大祸,所以便趁着李世民战败之机解除了他的兵权,暂时雪藏起来,岂料解除了李世民兵权后,战事反而更加不利了。 李渊虽然及时把话吞了回去,但是知父莫若子,李建成显然已经猜到父亲想说什么,心里不由颇为不是滋味,神色也有点不自然起来。 李渊倒是没有留意到李建成的表情变化,怒气冲冲地续道:“正因为元吉年轻,不谙军事,朕才派窦诞和宇文歆辅助他,精兵给了好几万,军粮更是拨了十年,结果朕当年举兵的龙兴之地,眨眼就丢了,宇文歆身为右卫将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要杀了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不由都面面相觑! 窦诞和宇文歆都是李元吉身边的辅臣,不过窦诞是李渊的女婿,所以,黑锅也只能由宇文歆来背了。 李建成这时却站了出来:“父皇,当务之急是要把李靖击退,将太原给夺回来,儿臣请求领兵出战,亲自会一会李靖。” 李渊目光一闪,讶然地望向李建成,面色慢慢沉了下去。礼部尚书李纲急忙道:“太子殿下身为皇储,乃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此举万万不可!” “是啊,太子应该座镇中枢,不宜以身犯险!”大臣们纷纷附和。 李建成皱眉道:“正因为我是太子,这个时候更应该到前线去鼓舞士气,更何况,若无赫赫战功,本太子将来如何服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都不敢插话了,太子和秦王之间微妙的关系,朝臣们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如今听太子的这番话,明显是憋着一股气,想证明自己将兵之才不比秦王差啊,试问这个时候,谁敢再多嘴! 李渊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胡闹,谁说太子一定要有赫赫战功的?太子身为储君,更应该学习治国御人之道,而不是在沙场上冲锋陷阵,领兵打将的事自有将军去做,太子可别本末倒置了!” 李建成脸红耳赤,躬身俯首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退下吧!”李渊挥了挥手道。 李建成默默地退到一边去。 “传朕旨意,召李孝恭来见朕!”李渊暗叹了口气,唉,形势比人强啊,看来只能暂时跟高长卿妥协议和了,但愿世民这孩子能争点气,取得突厥的支持吧,要不然我大唐真抵挡不住高齐了。 第700章 签订和约 李孝恭上次来时,弘文馆内正桃花灼灼,这次再来时,枝头上已经硕果累累,现实的景况也是大不相同了。李靖在河东地区攻城掠地,已经拿下了李唐的龙兴之地太原,而且还继续磨刀霍霍,兵锋直指上党郡。另外,徐世绩也没闲着,率齐军三万进逼洛阳以西的弘农郡,裴仁基则率一万齐军进攻洛阳西南的淅阳郡。面对气势如虹的齐军,唐军只能采取守势,十分被动。 这次,高不凡并没有单独接见李孝恭,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都在场,场合也更加正式了,还有史官在一旁记录,整得李孝恭莫名多了一丝紧张。 “唐军退出淅阳郡和函谷关以东,李靖退出太原,返回雁门郡!” 刚刚坐下,李孝恭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条件。 高不凡笑而不语,李孝恭不由心里发虚,皱眉道:“这已经是我唐国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还望齐王不要得寸进尺,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高不凡哂笑道:“记得上次本王便跟李郡王说过,等李靖攻取了太原,条件便不止这些了,现在唐军只是退出淅阳郡和函谷关以东,就想换取李靖退兵,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李孝恭沉声道:“齐王上次开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方只愿退出淅阳郡,如今唐军愿意退出函谷关以东,几乎等于将整个弘农郡也让出来了,难道这还不够?齐王未免太过贪心了些吧?”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本王只不过是从自身的实力和地位出发,提出相应的条件罢了,当然,你非要说本王贪心也可以,谈判这事讲究你情我愿,你有权不同意,本王在谈判桌上得不到的,大不了从战场上去得到。” 啧啧,好霸道! 李孝恭面色阴沉,只觉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憋着一股气,憋屈难受之极,却又发作不得,谁让唐国目前处于较弱势的地位,如果当初自己成功拿下洛阳,绝不会有今日之辱。 李孝恭虽觉得屈辱,但高齐这边的人却是扬眉吐气,舒爽无比,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那名负责记录的史官,眉飞式色舞,奋笔疾书,跟打了鸡血似的,估计正在记录齐高祖的名言:谈判不可得,朕自从战场取也! 谈判场上最忌是情绪化,李孝恭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冷静地道:“那齐王要如何才愿意息兵议和?” 高不凡微微笑道:“本王的条件,上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李靖也退回雁门,从此两国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当时李郡王不答应,如今本王再重申一次,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两国便可止戈息兵,从此友好相处。” “那李靖还退不退?”李孝恭忙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可能吗?太原已经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了。” 李孝恭的面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略带怒意地道:“这未免欺人太甚了,我方等于让出了淅阳、弘农和上洛三郡,而你方却寸步不让,白得三郡之地,那有这门子道理。” 高不凡摊手道:“至少函谷关和武关还在唐军手中,若本王以武力攻取,定会将这两道关隘拿下,届时关中天府之地便大门洞开了。” 李孝恭冷笑道:“关中之所以被称为天府之国,正是因为有这些雄关和天堑拱卫着,又岂是齐王想攻取就能攻取的?未免太过托大了。”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唐皇还没准备好让步,那就暂时不要谈了吧,本王很忙的,下次再聊!”说完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孝恭真想骂娘了,可惜没有这个实力啊,如今形势比人强,若再打下去,以李靖那势如破竹的攻势,说不定整个河东地区都会让他拿下,届时齐军再顺着汾河谷道杀来,那么长安就危险了。 “齐王且慢,条件谈不拢,大家可以再慢慢谈的,毕竟高楼大夏也是平地而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李孝恭强忍住气道。 高不凡笑道:“可是本王真的很忙,要不杜先生代表本王跟李郡王慢慢细谈。” 杜如晦恭身道:“属下遵命!” 李孝恭眼见高不凡真要离开,急了,脱口道:“唐军可以全部撤回关中,但齐王也得承诺不对关中用兵,李靖也必须立即停止攻打上党郡。” 高不凡闻言重新坐下来,微笑道:“既然双方达成和议,两国自然不能再出兵互相兵伐了,谁发兵攻打对方,那就是食言毁约,自当天人共唾弃之。” “好,那就一言一定,从现在,双方的人马都必须安兵不动。”李孝恭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高不凡哈哈一笑:“李郡王果然快人快语,那就一言为定了,半个月后,本王会在函谷关前与唐皇签订和约。” 当下,双方的笔杆子便起草文书,斟字酌句地弄了几天,这才确认了最终版本,一式两份誊写下来,一份由李孝恭带回去给李渊签字盖印,一份由高不凡自己留着签字盖印。 李孝恭离开后的第十天,河南境内的唐军开始有序地撤退回函谷关和武关内,把淅阳郡,弘农郡和上洛郡的大部份让了出来,而齐军这边,李靖也停止了进攻上党郡,把军队撤回太原郡境内,徐世绩和裴仁基也按兵不动,直到唐军全部退入关中,这才接管了唐军让出来的地盘。 就这样,齐军不废一兵一谁卒便取得了数郡之地,高不凡也成功一统中原之地,尽有幽燕、河北、河南和山东之地,还占领了河东诸郡中的雁门和太原,俨然成为实力最强的霸主。 六月十六日,高不凡和李渊在函谷关前会面,筑起祭坛祭拜天地,正式签订和约,两国罢兵言和,承诺不再互相攻伐,谁若背弃盟誓,天人共诛之! 如此一来,高齐和李唐便正式握手言和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唐国需要时间积蓄实力,而高齐也需要时间消化,一旦时机适合,所谓的和约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到时随便整点事相互指责,打打口水战,然后又能重新轰轰烈烈地开干了。 且说李渊和高不凡签订完和约回到长安,李世民和刘文静也风尘仆仆地从突厥归来了,还带回来五千匹战马,瞬时轰动整个长安。 李渊不由大喜过望,五千匹战马可不是小数目啊,有了这些战马,唐军骑兵的实力无疑能得到大大提升。 李渊立即召见了李世民,只见后者龙行虎步地走进大殿内,扑通地跪倒在御座前,大声道:“儿臣叩见父皇。”说完彭彭彭地叩了三个响头。 李渊微笑道:“世民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李世民站了起来,才三四个月时间,李世民的个头似乎又窜高了一些,颇肤也黑了不少,不过却显得很加硬朗了,胡碴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平添了几分粗犷和彪悍。 “世民见过太子殿下!”李世民站起来后,马上向着旁边的太子李建成行礼。 李建成微笑道:“二弟辛苦了,不必多礼。” 李渊看着兄弟二人客客气气的,不由老怀微慰,签定和约后憋屈的心情也稍稍排解了些,捋须笑道:“看来世民此行还算顺利,可见到和敏公主了?” 李世民点头道:“见到了,是个不错的女子。” 李渊喜道:“世民的眼光向来很高,既然连你都说不错,那此女肯定十分优秀了,朕这便安排人正式向处罗可汗提亲。” 李世民垂首道:“但凭父皇作主!” 李渊哈哈一笑,对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刘文静道:“刘爱卿,这次又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刘文静微笑道:“这是好事,臣求之不得。” 刘文静此人能言善辩,长袖善舞,先后数次代表李渊出使突厥,已然成为李唐和突厥之间联络的纽带人物,反正有什么事要去突厥,李渊必然会找刘文静出马。 这次便是刘文静陪同李世民一同前往突厥牙帐吊唁,同时参加了处罗可汗的登位典礼,还顺便相了个亲,所以一来一回才花了好几个月时间。 第701章 兄弟矛盾 李世民这次前往突厥的相亲对象叫阿史那·和敏,汉名叫何敏,是处罗河汗众多的女儿之一。 李世民原以为这个和敏公主跟大部份突厥女人一般,长得矫健壮实,屁股大似面盆,腰身粗如水桶,一顿吃几斤肉,满身羊膻味,而且连大字也不识一个,所以前往突厥的路上便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这也难怪,李世民是个内心骄傲的人,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是长孙无垢这种类型,品貌俱佳,兰心惠质,知书识礼,端庄贤慧,所以连博陵崔氏的崔道蕴也看不上眼,现在让他娶一个如此粗鄙的夷族女人,他又如何能甘心?一想到日后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有可能是个打呼噜比自己还响的女壮汉,李世民便禁不住冷汗直冒。 不过没办法啊,他刚打了败仗,被父亲李渊解除了兵权,在他成亲之前显然是没有领兵的机会了,而且君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突厥了。 然而,当李世民见到和敏公主时,差点便惊掉了下吧,倾刻精神百倍。 原来这个和敏公主的形象,跟李世民设想中的形象竟然截然不同,此女的相貌或许算不上绝色,但也是个美人儿胚子,而且身段窈窕,一点也不像其他五大三粗的突厥女人。 后来李世民才知道,和敏公主的生母是汉人,其体态容貌都随母,而且母亲从小便教她读书识字,所以汉语流利,还写得一手好字。 李世民自是大喜过望,通过几次接触后,他发现此女不仅弓马娴熟,而且也懂兵法,人也聪明伶俐,就是太过率直爽朗了些,跟性格温婉大气的长孙无垢有很大差距。 不过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和敏公主能有这种质素,李世民已经如获至宝了,哪里还能强求那么多,于是乎,李世民便对和敏公主展开了攻势。 李世民本来就长得不赖,而且才华亦相当不俗,交际方面也是天花板级别的,关键他还曾是三军主帅,那种指挥若定,号令三军的气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而且还那么年轻,简直就是个钻石王老王,不对,应该是钻石小鲜肉,毕竟李世民才二十岁不到。 所以一番施为之下,李世民便轻易俘获了和敏公主的芳心,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离。处罗可汗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女儿和李世民交往的事只眼开只眼闭,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而当李世民提出要购买五千匹战马时,他也一口答应了。 李世民自是大喜过望,与和敏公主约定好下次前来提亲,然后便赶着五千匹战马返回长安,而此时李渊与高不凡已经签订了和约了。 且说李渊问了李世民与和敏公主交往的经过后,心里便知十拿九稳了,欣然道:“世民一路劳顿也累了,先下去沐浴休息吧。” “是!”李世民答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 李渊便微笑道:“世民还有事?”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问:“儿臣听说父皇与高长卿签订了和约?” 李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太子李建成连忙使了个眼色,道:“世民,你先回去沐浴休息吧,回头大哥再跟你细聊。” 李渊却摆了摆手道:“此事已天下皆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是的,朕日前和高长卿签订了和约,将在河南的所有兵马都撤了回来。” 李世民沉声道:“也就是说,咱们让出了淅阳郡、弘农郡和上洛郡的大部份,那齐军呢?李靖可撤回了雁门?” 李渊有点难堪地道:“并没有,李靖只是停止了攻打上党,退回了太原。” 李世民不由捏紧了拳头,怒道:“高长卿也欺人太甚了吧,他什么都没损失,还白得了咱们数郡之地,连父皇当年的龙兴之地也被他占了。”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高齐势大,李靖用兵如神,根本没人是他对手,为之奈何。” 李世民闻言,拳头捏得更紧了,耻辱啊! 李建成皱眉道:“如今形势比人强,父皇作出让步也是无奈的缓兵之举,一时之得失罢了,不用太过计较,待我大唐强盛起来再连本带利取回即可,世民万勿冲动行事,破坏了父皇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休养生息之机。” 李世民出其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世民自然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去招惹高长卿,不过父皇和大哥有没有想过,咱们在休养生息,高不凡何不是在休养生息?而且咱们兵困关中,而齐军却可以趁机扫平荆襄、江南和岭南,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只怕咱们与高齐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李建成忙道:“所以父皇已经派了李孝恭经略蜀地了,世民若能跟突厥联姻成功,再借助突厥的势力打击高齐,必能让高齐疲于奔命,大大削弱他们的实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蜀地在长江上游,即便高齐拿下了荆襄、巴陵和江南,到时我们在蜀地上游组织水军顺江而下,必然能轻松将其击败,不过,这还是不够的!” 李渊心中一动,忙问:“世民还有其他妙策?” 李世民点头道:“幽燕地区适合养马,所以高齐的战马能自给自足,而咱们的战马奇缺,只能向突厥人购卖,这大大制肘了咱们的骑兵发展,也严重制约了咱们军队的战力。” 李建成皱眉道:“那世民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打李轨!”李世民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点了点头道:“西凉李轨占据了祁连山下最大的牧场,那里盛产战马,甚至比突厥人的还要好,若能打下来,我大唐的确不用担心没有战马使用了,只是李轨的西凉铁骑也不好惹。” 李世民傲然道:“李轨,一介莽夫也,不足为虑,世民只需精兵三万便能将其扫灭。” 李建成默不作声,李渊看了前者一眼,犹豫地道:“此事……容朕再考虑一下,世民你近期不要分心,先把迎娶和敏公主的事办妥了再说。” 李世民暗叹了一口气,低眉垂目道:“是,儿臣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建成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心情复杂无比,二弟啊,你真的如此喜欢带兵打仗,抑或是放不下手里的兵权? 数月前,父亲李渊解除了李世民的兵权,命他成家立室,当时李建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李建成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虽然父皇没有立即答应世民的请求,但也看得出他心动了 如果父皇真的命世民领兵打李轨,而世民又成功了扫平了李轨,到那时,世民在军中的声望只会更高,而父皇也不得不更加倚重世民了! 李建成暗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给李世民物识的这门婚事了,到时世民跟处罗可汗结了姻亲,拥有如此强大的外援,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不妙? 李渊似乎隐约猜到了儿子李建成的心事,若有深意地道:“建成,你是太子,朕的江山日后是要交给你打理的,你要学会驭人之道,世民虽是你弟弟,但也是你的臣子,你若事事与他比较,便落于下乘了,驭人之道,你懂吗?” 李建成精神一振,恭身道:“谢过父皇教诲。” 李渊这番话不仅是提点,也是一种承诺,李建成听了之后就像吃了定心丸,瞬时整个人也豁然开朗了,自己是嫡长子,父皇迟早是要传位给自己,只要不失父皇圣宠,谁也休养动摇得了自己的地位,待日后自己坐上了皇位,二弟就算威望再高,还不是得向自己俯首称臣? 李渊挥了挥手道:“你也且下去吧!” 李建成施礼退了出去。 且说李世民离开了李渊的寝殿,正准备出宫回秦王府,迎面便遇到了四弟李元吉,便打了声招呼道:“元吉!” 李元吉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世民,揶揄道:“二哥去一趟突厥,不仅模样粗犷了,身上还多了一股羊膻味,怎么样?那突厥女人可还满意?” 李元吉本来就跟李世民不对付,加上之前李世民当面训斥过他几次,甚至在父亲李渊面前告他的“黑状”,所以兄弟二人的关系便更加差了。 原来李元吉此人好勇斗狠,十分残暴,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气,在出任并州总管,留守晋阳期间做了很多荒唐之事,在民间的风评极差。譬如李元吉超喜欢打猎,光是装载罗网的车就有几十辆,隔三差五便浩浩荡荡了出城打猎,肆意纵马践踏农田青苗,还纵容下属抢掠百姓的家禽家畜。更离谱的是,李元吉还喜欢用箭射人为乐,曾经站在路中间射击路人,看着路人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他便乐得哈哈大笑。 李世民身为尚书令,经常收到官员对李元吉的投诉,所以便忍不住当面斥责了他,还如实禀报了李渊,所以李元吉越发对李世民不满了,仗着父亲的宠爱,也不把李世民放在眼内,所以此时出言挖苦李世民就再正常不过了。 只听李世民澹道:“那个突厥女人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嫂子了,所以元吉对她还是放尊重些好。” 李元吉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不是吧,二哥你现在竟然如此饥不择食,连突厥女人也能瞧得上,当初你可是连博陵崔氏的女子都不要的啊。” 李世民面色微沉,目光微凛,但李元吉却夷然不惧,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二哥这是急着把兵权抢回来,所以连突厥女人也不忌了,不错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了处罗可汗作为老丈人,二哥的腰杆子就更直了,了不起呀,了不起!” 李世民皱眉道:“元吉,你的嘴巴越来越臭了。” 李元吉冷笑道:“我的嘴巴再臭,也不比过李世民你身上的羊膻味。” 李世民没见再理会李元吉,举步便要离开,然而后者却不依不挠,追前几步笑道:“二哥这是急着回去沐浴吗?没用的,洗了也是白洗,你的妻子满身羊膻味,以后你跟她睡了,同样也能沾上一身,难道天天洗,时时洗?” 李元吉这些话无疑刺耳之极,充满了侮辱性,李世民终于被惹怒了,拳头蓦地握紧,不过很快又放松了,现在的他更加冷静成熟,更能控制住脾气了,轻蔑地一笑道:“我犯不着跟你这种废物置气!” 李元吉登时像被踩中了尾巴似的,勃然大怒道:“李世民,你说谁废物?有胆子再说一次!” 李世民澹澹地道:“太原兵精粮足,晋阳城更是墙高城深,你眨眼间就弄丢了,不是废物是什么?元吉,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出了事竟然只会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跑回来向父皇哭诉,有你这种兄弟,二哥我也嫌丢人!” 李元吉登时被刺中了痛处,脖子胀得通红,青筋条条贲起,胸口一起一伏,鼻孔扩张,呼哧呼哧地喘大气,就跟动画片里生气的牛似的。 “李——世——民!你找死!”李元吉气炸了,挥拳便要向李世民打去,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斥:“住手!” 李元吉和李世民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去,发现来者正是太子李建成,后者神色冷峻地快步走了过来,厉声道:“元吉,你想作甚?把手放下!” 李元吉放下举起的拳头,愤愤地道:“大哥,李世民他侮辱我!” 李世民澹道:“大哥来得正好,是元吉他目无尊长,先侮辱的我,还请大哥主持公道,要不然请大哥作证,咱们找父皇评评理。”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兄弟之间争吵几句,何必惊动父皇,让他老人家操心呢,元吉,马上向你二可道歉!” “凭什么!”李元吉不服道。 李建成的眼神蓦地变成凌厉起来,斥道:“就凭世民是你二哥,我是你大哥。” 李元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第720章 打捞 眼见高不凡平安归来,钟老六等人既高兴又震惊,昨日地震后狂风暴雨,江水暴涨,高公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果真是鸿福齐天啊,而且他还把那苗人青年阿庆也给救回来了,真神人也! 高不凡那名被砸伤脑袋的亲兵也是命大,活过来了,此刻脑袋被布条缠得像个阿三似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钟老六的货船上原本有二十名船工的,如今只剩十六个,另外四人均失踪了,连尸首也没能找回,而阿庆兄妹手下的苗人也损失了两个。 “高公子,如今船没了,鄙人只怕不能继续搭你们去巴郡了。”钟老六沮丧地道。 唉,这趟行船真是倒了血霉,不仅没赚到钱,还连货带船都沉没了,船上还有他的部分积蓄,关键还失踪了四名伙计,回去后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念及此,钟老六不禁老泪纵横,行船辛苦了一辈子,一次过把老本都亏没了。 高不凡见状暗叹了口气,伸手搭着钟老六的肩头问道:“那老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钟老六调转头抹去眼泪,使劲眨了眨眼,有点无奈地道:“见一步走一步吧,我的伙计都是巴郡人氏,从这里回去,如果走陆路的话,至少还有七八百里路,而现在身无分文,又没吃的没穿的,只怕得饿死在半路了,所以我打算先到巴东郡郡治,看能不能打点零工,挣够盘缠再启程回家,如果顺利的话,过年前应该能回到家了。” 杨青若闻言不由微微动容,高不凡禁不住再次暗叹了口气,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的,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罢吧! 钟老六勉强笑了笑,安慰自己般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家里还有点积蓄,给完四位失踪伙计的安家费后还能剩一些,到时卖掉宅子造一艏新船重新来过!” 高不凡闻言不由肃然起敬,拍了拍钟老六的肩头道:“好样的老钟,雄起!” 钟老六咧开嘴,难看地笑了笑:“雄起!对了,高公子你咋办?行李是铁定找不回来了,身上可还没盘缠?” 高不凡微笑道:“跟你一样,现在是身无分文了,不过天生万物以养人,只要有手有脚,断然不会饿死的。” 钟老六闻言精神一振道:“高公子说得对,还是高公子有学文啊,说出来的话也提神。” 杨青若的美眸瞟了高不凡一眼,苗女阿妸的一双妙目也忍不住往高不凡身上注视,不过目光后却隐藏着一丝疑惑,暗忖,这家伙身手如此了得,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从容自若的气概,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高世绩是他的真名吗? 高不凡笑了笑道:“老钟,你是条汉子,会出人投地的,看好你!” 钟老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鄙人就快过不惑之年,还如何出人投地?不过还是要谢过高公子吉言了。” 高不凡正容道:“有志不在年高,就凭老钟从头再来的心态,你就值得出人投地,本人虽然不会算命,但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 杨青若心中一动,看来高郎很欣赏这个钟老六啊,被堂堂齐王欣赏,这个钟老六的只怕真要出人投地了。 阿妸望向高不凡的目光却越发的古怪了,因为高不凡的口气十分自信,并不像是客套的虚言。 钟老六有点受宠若惊地道:“谢过高公子赞誉,钟老六愧不敢当,就此别过了,他日高公子若游历到巴郡,可以到鸿升船场找我,那里的老板认识我的。” 高不凡点头道:“一定!” 钟老六带着剩下的十六名船工便打算离开,高不凡忽然叫道:“等一下。” 钟老六停下脚步,恭敬地问:“高公子还有何吩咐?” 高不凡指了指江面道:“有没有打捞过?” 钟老六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摇头道:“那位置太深了,根本潜不下去,船上的东西。(下一页更精彩!) 即便不被冲走也捞不回了。” “我去试一下,能挽回些损失也是好的!”高不凡说着很自然地把上衣脱掉。 钟老六闻言连忙道:“不必了,江水太深,非人力可为,高公子一番好意心领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无妨,就尝试一下,我不会硬来的。”说完一头扎入了江中。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既感动,又有点期待,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江面上望去。w_/a_/p_/\_/.\_/c\_/o\_/m阿妸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杨青若,有点好奇地问:“你不担心?” “当然担心!”杨青若冷冷地道。 “那你为何不阻止你兄长?”阿妸追问道。 杨青若澹澹地瞥了阿妸一眼:“因为我相信吾兄的水下功夫。” 阿妸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真的姓高?是亲兄弟?” 杨青若皱了皱眉,冷道:“闭嘴,你的话太多了。” 阿妸郁闷地撇了撇嘴,阿庆不由怒道:“高二郎,有种你再说一次。” 阿妸连忙把阿庆拉了开去,后者气愤地瞪了杨青若的后脑勺一眼,怒气冲冲地道:“要不是看在高大哥的分上,老子定教你吃一刀子,阿妹跟你说话是瞧得起你,别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臭着那张脸给谁看呢!” 杨青若本欲发作,不过一想到高郎似乎刻意要跟这个二愣子亲近,估计是有所打算,便只好忍了,只作没听见。 阿庆冷哼一声,用苗话道:“这个高二郎爱摆臭架子,除了长得英俊一点外,其他各方面,跟他兄长都比差远了,阿妹你也不知看上这家伙哪一点!” 阿妸脸上一热,恼道:“阿哥你瞎说啥,谁说人家看上他了。” 阿庆闻言松了口气地道:“那就好,阿哥可不乐意看你找个让自己受气的男人。” 兄妹两人用苗语交谈,杨青若听不懂,否则只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这时,高不凡已经游到昨日沉船的位置了,一头扎入了水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仍然不见高不凡浮出水面,钟老六等不由都紧张起来,一众船工更是窃窃私语。 很快,一炷香时间也过去了,钟老六再也坐不住了,焦急地道:“不好,高公子只怕是出事了,都怪我,为何不阻止他,这……下该如何是好!” 阿妸惊疑地看了一眼依旧神色平静的杨青若,再看看同样不紧不慢的高大河等人,心想,难道那人竟能在水中憋气如此之久?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高不凡仍然没有出水,钟老六心想,完了,这位高公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他这个二弟也太过冷漠了吧,这个时候竟然还无动于衷,唉! 阿庆这时也急了,跳上木排便要驶去江心,阿妸也跳了上去,在他看来,没有人能在水底下憋气那么久的。 正当阿庆兄妹准备将木棑划到江心时,远处的水面突然哗一声,一条人影从水底下钻了出来,众人定眼一眼,赫然正是高不凡。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愕了一下,继而大喜欢呼出声,杨青若也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对高不凡的水下本事很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 苗女阿妸一脸的震惊,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断然不会相信有人竟能在水底下憋气那么久的,真的太逆天了,这家伙还是人吗? 这时阿庆已经狂喜着把木排撑了过去,一边激动地怪叫道:“高大哥,你竟然在水下憋了近两炷香时间,天啊,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鱼还是人?” 高不凡抓住阿庆伸来的手翻上了木排,两边肩后分明都背着一只包袱,阿妸见状更加震惊了,这家伙竟然真的潜到了江底把包袱捞起来了。。 第702章 身世之迷 元吉,站住!」李建成连喝了几声,但李元吉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扬长而去,气得他面色铁青,怒道:「岂有此理,元吉现在越发的目无长幼了。」 李世民默不作声,李建成见状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轻叹了一声:「娘亲去世时,元吉尚年幼,父皇又忙于公事没空管教他,都怪我这个兄长不称职啊,平时疏于引导,元吉才变成这样子。」 李世民摇头道:「世民以前游侠好勇,只顾着结交四方豪杰,也没尽到作为兄长的责任,不能完全怪大哥的。」 李建成伸手按李世民一边肩头,诚恳地道:「世民,刚才元吉说了些过份的话,大哥隐约听到了一些,也是十分恼火,不过大家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大哥希望你能愿谅元吉,更不要闹到父皇那里去,这段时间,父皇为了国事操劳,经常夜不成眠,若是让他知道你和元吉兄弟之间不和,只怕更要心忧不安了。咱们既是人臣,又是人子,不能替君父分忧就算了,怎能再让君父为了咱们兄弟而操心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大哥说得对,元吉只是年少气盛罢了,世民其实并未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更没打算闹到父皇跟前。」 李建成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如今高齐势大,咱们兄弟之间更应该友爱相亲,团结合作,为父皇分忧才是,对了,父皇已经命我负责操办你和和敏公主的婚事,看到世民你终于要成家了,大哥我也很高兴,定当竭尽全力把你们的婚事办得完满。」 李世民心中一暖,握住李建成的一只手道:「辛苦大哥了。」 李建成微笑道:「这是大哥应该做的,世民这次出使突厥也辛苦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安心当新郎官便是。」 李世民松开手,点头道:「好的,我也的确有点累了,一切就拜托大哥了。」说完拱手为礼,转身行了开去。 李建成目送着李世民走远,这才向着李元吉离开的方向追去,结果没走多远便在一座假山后面见到了李元吉。 此时的李元吉正站在假山旁的水池边,黑着口脸,见到大哥李建成,立即转头离开。李建成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站住!」 李元吉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太子殿下还没耍够威风?」 李建成走了过去,绕成李元吉的面前,皱眉道:「大哥骂你是为你好,并非要耍威风,日前你弃了晋阳逃回长安,满朝文武都很大意见,弹劾你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大臣请求皇上剥夺你的官爵。」 李元吉面色大变,继而勃然大怒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王八蛋,本王这就去杀了他。」 李建成目光一厉道:「闭嘴,如今这风头火势,你还不懂得收敛,若再惹出祸事来,只怕连父皇也保不了你,到时真把你废为庶人,看你如何是好!」 李元吉闻言心中一凛,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惧意,吃吃地道:「大哥,李世民不会去找父皇告状吧?」 李建成见到终于把这顽劣的弟弟吓住了,这才放缓表情道:「放心吧,世民已经答应我,不会闹到父皇那儿的,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招惹世民了,你说的那些话确实混账之极,若传到父皇耳中,父皇肯定饶不了你。」 李元吉闻言暗松了口气,又有点不服气地道:「大哥,元吉那里说错了,突厥女人的确满身羊膻味啊。」 「你还说!」李建成怒道。 李元吉闷哼一声道:「不说就不说,不过元吉不得不提醒一下大哥,李世民因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高长卿抢了,一直不肯娶亲,相了多少名媛闺秀都相不中,结果现在竟然相中了一个突厥女人,你说奇不奇怪?」 李建成皱眉道:「哪里奇怪了?」 李元吉翻了一记白眼道:「这还不奇怪?品貌俱佳,知书识礼的名门闺秀他看不上,偏生却看上了粗鄙的夷族女人,嘿,还不是因为兵权闹的。李世民在高长卿手下吃了败仗,父皇解除了他的兵权,命他成家立室。李世民为了尽快拿回兵权,竟然连突厥女人也饥不择食了,呸! 而且,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本来就高,一旦和突厥公主成了亲,有了突厥人的助力,只怕会更受父皇的看重,难道大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李建成面色缓缓沉了下去:「元吉,你为何如此敌视你二哥?」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李世民不是我二哥,他是个野种!」 李建成面色大变,急忙转头四顾,又绕着假山快速走了一圈,发现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厉声道:「元吉,你瞎说什么,若传出去,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李元吉不以为然地道:「我没有瞎说,李世民就是野种,是娘亲背着父皇偷汉子生下来的野种!」 李建成大怒,一把揪着李元吉的衣襟,面容也有点扭曲了,狞声道:「李元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侮辱自己的生母,此番话若传到父皇耳中,只怕他就算再宠你也得打断你的狗腿!」 李元吉第一次见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哥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不由面色发白,吃吃地道:「大哥,元吉口不择言,您就饶过元吉这一遭吧!」 李建成左右看了一眼,一把揪着李元吉的手低喝道:「你跟我来!」 李建成把李元吉带回东宫,进了密室关上门,这才冷冷地问:「说吧,是谁造的谣?」 李元吉支支吾吾地道:「没……人造谣,是我自己猜的。」 「凭什么!」李建成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李元吉咬了咬道:「我以前听陈嬷嬷说,娘亲怀上李世民和李玄霸时,父皇正好外放在外地任职,而且我听说,娘亲在快要临盆前的两个月离开了长安,特意跑到武功别院养胎,难道这不奇怪?」 李元吉所说的武功别院,是指武功县,距离长安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位于长安上游的渭水北岸,乃关陇贵族聚居的地方,李家在武功县也有一座别院,李世民就是在武功别院出生的。 李建成皱了皱眉头,李世民出生的那一年,他才十岁,如今的他将近三十岁了,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得太清了,而李元吉当时更是还没有出生,这些事显然都是他跟府中的老仆人打听到的。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李建成冷道。 「可是我听陈嬷嬷说,当时在武功别院负责侍候娘亲的家仆一开始往家里报信,说是生了一名小世子,但后来满月回府时却是一对双胞胎,你说怪不怪,而且李世民一直身体棒棒的,而李玄霸却是个痨病鬼,那就更奇怪了。」 李建成目光一闪,澹澹地道:「我们李家祖上有遗传的气疾和风疾,这恰好说明世民和玄霸都是阿爹亲生的,至于你说的一开始报信是一名,后来却变成了双胞胎,估计是报信的家仆太急了,一时没听清。」 李元吉撇嘴道:「如此重要的事也能搞错,大哥你信吗?而且当初给娘亲接产的产婆后来也不知所踪了,而当时在场的家仆也几乎全部被娘亲遣散,至今没见有下落,这一切都太可疑了!」 李建成闻言默不作声! 李元吉见状更添油加醋地道:「我和大哥都很像父父皇,李世民一点也不像,李玄霸这个痨病鬼就更不用说了。」 李建成沉声道:「世民长相随母,玄霸那是因为有病,瘦成那样子的。」 李元吉撇嘴道:「自欺欺人,反正我觉得李世民就是个野种。」 李建成瞪了李元吉一眼道:「胡说八道,世民是不是亲生的,父皇比谁都清楚。」 「那可不一定,毕竟男人又不会生孩,父皇他被蒙骗……」 李建成立即厉声喝斥住李元吉,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母亲窦氏一直是个贤良淑德,恪守妇道的好女人,从来没跟父亲李渊红过脸,而且还是父亲的贤内助,夫妻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当年母亲在涿郡病逝时,父皇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李建成盯着李元吉冷冷地道:「元吉,大哥知道你对娘亲一直心怀怨愤,但你也不能污蔑娘亲的名节,记住,以后不得再提起此事,这是对你的忠告,也是为你好,听清楚了没?」 李元吉默不作声,直到李建成把声音提高了几个拍度又问了一次,他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听清楚了!」 原来李元吉出生时,由于长相太丑,窦氏不愿意抚养,命婢女陈善意拿去弃掉,不过后者不忍心,偷偷将李元吉留下来抚养,直到李渊出公差回来才告知他,李元吉这才得以保存下来。 所以李元吉从小就不跟生母窦氏亲近,反而是李渊,估计是出于怜惜,对这个缺乏母爱的老幺特别的宠爱,最终把他宠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所以说,不仅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对孩子太过纵容宠溺,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为您提供大神陈证道的《隋末扬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02章身世之迷免费阅读. 第703章 列痕 李世民回到秦王府,第二天便把麾下的重要谋臣和战将召来相见,共计有:房玄龄、长孙顺德、张公谨、殷开山、候君集、刘弘基、王君廓、段志玄、屈突通。 话说自从李世民被解除了军职后,他麾下的这些人才也回到了秦王府中坐冷板凳,时隔数月,李世民从突厥买回来五千匹战马,等于又立新功一件,众人自然都十分高兴。 “秦王殿下,出兵攻打西凉李轨之事,皇上可应允了?”侯君集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其余众人也殷切地望来。 李世民摇头道:“皇上似乎有所意动,但并未立即答应本王,只让本皇近期专心准备迎娶和敏公主。”众人闻言不由大失所望,若打李轨,秦王便可借此重掌兵权了,可惜皇上没有答应。 在座诸位都是秦王府属下的人,前途命运与李世民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都希望李世民能重掌兵权,甚至位登九五。 房玄龄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道:“那秦王殿下近期就不要过问军政大事,专心迎娶突厥公主即可,免得惹皇上不快。”李世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对了,房先生,齐军所使用的飞天雷可研究透彻了?”在河内一战中,齐军大量使用那种飞天雷,对唐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李世民便命人将在战场上捡到的哑雷带回去专门研究,希望能彷造出来,他还把此事专门托付给首席谋士房玄龄,足见其重视的程度。 房玄龄微笑点头道:“基本研究出来了,飞天雷里面的黑色粉沫应该是硝石、木炭和硫磺混合而成的。”李世民喜道:“也就是说,咱们也能把飞天雷造出来?”房玄龄点头道:“可以,属下已经命工匠造了一批,不过威力却比齐军的小得多,改良几次后,威力有所提升,不过与齐军的飞天雷相比,威力仍有所不及。”李世民皱眉道:“那肯定是配方不对,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知道了成份,咱们慢慢试验改良即可,迟早也能弄出来的,下次若再对上齐军,也让他们尝尝这火器的滋味。”长孙顺德澹道:“皇上已经和高长卿签订了和约,所有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所以近这一两年只怕都不会与高齐发生冲突了。”李世民闻言无奈地叹了一气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这次让高长卿率先夺得了洛阳,占尽了先机,如今咱们唐国只能往西域和南边的巴蜀发展了。”长孙顺德若有深意地道:“皇上已经命李孝恭和李袭誉兵分两路攻掠巴蜀了,李孝恭进展神速,我唐军所至,巴汉一带三十余州县已经望风而降,李袭誉负责经略西蜀,进展同样也不错,相信年内,巴蜀之地便能尽入我唐国版图。” “所以留给本王的机会只能往西打李轨了?”李世民叹道。长孙顺德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算是默认了,片刻又道:“太子殿下近期托人找过属下,想必也找过其他人。”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目光望向在座其他人,张公谨、段志玄、殷开山等人都低下了头,而候君集则直言道:“太子殿下也找过属下,希望属下能到太子府效力,但是属下婉拒了。”李世民双拳微微一握又松开,笑了笑道:“无论是为本王效力,还是为太子效力,都是为大唐效力,你们当中若有人想去太子府做事,本王绝不会拦阻。”刘弘基连忙道:“别人怎么想,属下不知道,也管不着,不过我刘弘基对秦王却忠心耿耿,绝不会去太子府。”其他人也纷纷表忠心,李世民轻舒了口气,感动地道:“承蒙诸位抬爱,我李世民无以为报,惟此生就不相负而已。”李世民为人豪爽丈义,大度而宽容,而且雄才伟略,这才是在场众人乐意为他效力的原因,自然不可能轻易被李建成挖了墙角,不过李建成趁机挖墙角的举动无疑也引起了李世民的警惕,哥俩的关系从这一刻起,正式生出了一丝裂痕。 有些事情发生了,是无法逆转的,就好像一面裂开的墙,即使用再多的水泥沙浆去抹平,但内部的裂缝会永远存在,直到这面墙轰然倒塌。 这时,侯君集又神情严肃地道:“近段时间,外面有一则流言对秦王十分不利。”李世民心中微凛,忙问:“什么流言?”在场众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起来,李世民见状心中更是不安了,催促道:“到底是什么流言?”侯君集这才支吾道:“流言说秦王不是皇上亲生的。”李世民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双拳蓦地握紧了,这则流言太恶毒了,十有八九是李元吉这混账东西炮制的,自己咋摊上一个如此可恶的兄弟……等等,会不会是大哥? 李世民一念及此,不禁出了一把冷汗,内心惊疑不定,如果是李元吉造的谣,大概率是泄私愤而已,而且李元吉这种纨绔蠢货,他也不放眼内,但如果幕后主使者是大哥李建成,那性质就不同了! “不可能的,大哥不可能做这样事的。”李世民心中反复地否认,试图说服自己,可是却又忍不住怀疑。 其实李世民一直对大哥李建成都心怀敬意的,从小到大,大哥不仅对他十分友爱,还给予了很多关怀和照顾,是一个合格的大哥,只是随着彼此年龄的增长,关系才疏澹了一些,不过李世民对大哥的敬意却不减,即便是刚才得知大哥挖自己墙角,他也只是警惕而已,并没有愤怒,更加没有敌意。 可是……如果这恶毒的谣言是大哥李建成放出来的,又或者是他唆使李元吉做的,那么问题就严重了,这意味着大哥李建成已经把自己这个弟弟当成了潜在的威胁,要着手废掉自己,甚至把自己除掉。 李世民心念电转,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顿时惊醒过来,表情恢复正常,哂然一笑道:“什么人如此无聊,本王是不是父皇亲生的,皇父难道还不清楚?如此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太过拙劣了些。”众人见到李世民如此轻松,无不心中大定,张公谨提醒道:“手段虽然拙劣,但人言可畏啊,秦王不得不防。”房玄龄亦正容道:“确实如此,秦王最好还是上奏皇上,让皇上出面以正视听,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李世民点头道:“好吧,那本王便向皇上讨个说法,好教那宵小之辈得知,我李世民也不是好惹的。”…………秦叔宝拿下南阳郡了,不过却没有抓住食人魔王朱粲,让他逃到了襄阳郡,据说梁帝萧铣收留了他,还封了他为龙骧大将军。 得,这下等于在给高齐上眼药,秦叔宝把此事上奏给齐王高不凡,高不凡立即任命徐世绩为荆襄道行军总管,率领秦叔宝和裴仁基等齐将,统兵十万讨伐萧铣。 啧啧,十万大军,这无疑是齐国立国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了,即便当初南下打李密,高不凡也仅率五万大军而已,这次直接动用十万军,真的是史无前例,这分明是要将梁国一举灭掉的节奏。 当然,现在齐国兵精粮足,军队数量扩大了好几倍,总兵力已然超过三十万,如果高不凡愿意,拉起六十万军队也没问题,就是财政负担有点重了,而且会影响生产,所以按照30:1的比例,目前齐国把兵力控制在三十万以内是十分明智的。 淅阳郡,十万齐军集结在丹江边上,但见旌旗遮天蔽日,枪如林刀似海,杀气直冲云霄,只要徐世绩一声令下,大军便能沿丹江南下,顺汉水直扑襄阳。 此刻,高不凡骑着神骏的大青马,与行军总管徐世现并髻而行,来到了丹江边上。 这时正值夏季丰水期,只见丹江上江水涛涛,波浪汹涌,十分之震撼。 高不凡皱眉道:“世绩,此行可有把握平灭萧铣?”徐世绩郑重地道:“如果现在就出兵,拿下襄阳没有问题,但要消灭萧铣,属下没有把握。”高不凡目光一闪,问道:“怎么讲?”徐世绩直言道:“荆襄和豫章一带水系发达,河湖众多,萧铣麾下的水师十分强大,占据了各处水道的险要位置,咱们要是没有水师辅助,是很难完全消灭他的。”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如果有充足的战船,训练一支水师要多久?” “最快也得半年!”徐世绩如实道。高不凡点头道:“好,上次在洛水上缴获的唐军战船便有上千艏,世绩先打下襄阳,然后本王会着人把战船送来,咱们就在襄阳的汉江上训练水师,等万事俱备,明年一举把萧铣灭掉。”徐世绩点头道:“这自是没问题,不过唐军目前正在攻掠巴蜀,巴蜀位于汉江和长江的上游,一旦被唐军完全控制住巴蜀,咱们在下游会十分被动。” 第704章 入蜀 巴蜀即如今的重庆和四川一带,荆襄则是现在的湖北一带,正好位于巴蜀的下游。如今唐军已经占领巴蜀的大部份地方,一旦控制住长江和汉江上游,对齐军来说的确十分不利,也难怪徐世绩会担心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巴蜀地区山重水复,地势险要难走,特别是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巴蜀地区简直就是世外之国,只有北边的关陇地区才有寥寥几条陆路可以进出巴蜀,而且都是千难万险的崎区山路和栈道,而想从东边的荆襄一带入蜀,就只能走水路了,不过水路比陆路更加危险,因为长江水流湍急,多有暗礁和险滩,特别巴东三峡这一段,即便是顺流而下都容易船毁人亡,就更别说逆流而上了。 所以,唐军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可以从关陇翻越秦岭进兵汉中盆地,然后以汉中盆地为跳板翻越大巴山,进兵巴蜀地区,而高齐对此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当然,高齐也可以冒险率水师沿江逆流入蜀,而且这也是有成功的先例的,三国时期的刘备就是率军从荆州乘船逆长江入蜀的,最后也成功地打败了刘章,占据了巴蜀地区。 不过,刘备的成功也有偶然的因素,因为他刚开始率军入蜀时,是得到「地头蛇」刘章的邀请的,所以沿江一路逆流而上时,不仅没有受到阻击,还得到刘章的相助,所以,齐军若试图复制刘备的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唐军绝对会在长江沿岸全力阻击齐军。本来水师逆流而上已经够呛了,若再遭到唐军的阻击,简直跟送人头差不多,除非齐军水师的装备能够碾压唐军,否则就是作梦。 高不凡看着眼前的滚滚汉江水,悠然地道:「世绩不必担心,本王日前已经和李渊签订了和约,最少一两年之内,李唐不敢惹咱们,所以你尽管放开手脚消灭萧铣,唐军若敢在上游捣乱,那本王便正好命李靖拿下整个河东,然后西渡黄河攻打长安。」 徐世绩闻言笑道:「当初咱们夺取雁门郡真是明智之举,抢先一步在河东地区打进了一枚楔子,现在终于收到奇效了,否则李渊绝对不会主动求和的,更加不可能主动撤出河南,把三郡之地拱手相让。」 高不凡微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这也少不了二哥的功劳。」 徐世绩点头道:「李药师(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若是换了其他人,未必能守得住雁门郡,更别说进占太原郡了,齐王果真是慧眼如炬。」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难得世绩竟然拍本王的马屁,不过在识人方面,本王确实禁受得起,而把世绩从瓦岗拐过来,正是本王毕生得意之作。」 徐世绩不禁摇头苦笑! 高不凡这时却收敛了笑容,自言自语般道:「虽然咱们不太可能跟李唐争夺巴蜀,不过本王也许应该走一趟的。」 徐世绩愕了一下,讶然道:「齐王打算入蜀?」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本王要入蜀办一件事。」 「佛家秘藏?」徐世绩脱口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徐世绩是他的心腹铁杆,所以他并没有隐瞒此事,早已经把佛家秘藏就在巴蜀的事告知了徐世绩。 徐世绩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如果只是秘藏中的财宝和佛经,吸引力并不大,可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无名法师的那首佛谒已经广为流传,甚至可以说已经脍炙人口了,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谁若找到这处佛门秘藏,谁就是真命天子。 所以,如果齐王真找到了这处佛门秘藏,那就是顺天应命的真命天子,到时杨侗再禅让帝位给齐王也就顺理成章了,高齐也可以高举君命天授的大旗,名正言顺地讨伐四方,试问谁敢不从?即便是李唐也不能与高齐争锋! 另外,天下佛门弟子也必然会拥护齐王,如今佛门的势力很大,不容小瞧,若能得佛门鼎力支持,必是一大助力也。 念及此,徐世绩不由郑重地道:「齐王的确应该走一趟,而且越快越好,趁着李唐目前还没有完全控制巴蜀。」 高不凡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 六月的涿郡骄阳似火,窦建德打着赤膊坐在树荫下钓鱼,一边用斗笠扇风,不过依旧热得汗出如浆。一条小黄狗趴在窦建德的脚畔,一边吐着腥红的舌头喘气,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窦建德拿起水囊想喝水,结果发现已经空了,只得无奈地舔了舔舌头,而那只小黄则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河边愉快地舔起水来,发出啧啧的声响,还小眼神贱贱的扭头向它的主人望来。 窦建德见状更感口渴了,拿起水囊便打算从河里装点水来解渴,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之前在邯郸被李密追杀,逃跑的时候由于喝了河中的生水,导致腹泻拉了一裤子,如今他还有阴影,从此不敢再喝河里的生水了。 话说窦建德当初在邯郸试图捡便宜,干掉宇文化及,谁知却被李密偷袭,最终便宜没捡成,反而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要不是程咬金刚好带人赶到,估计他这条老命已经交待了,后来高不凡趁机把他「送」到涿郡治伤,并且顺势接手了他的地盘。 窦建德对此虽然万分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如今的他已经是光杆司令一个,手上无兵无权,所以只能忍了。 不过,窦建德虽然暂时隐忍,却不代表他认命了,像他这种枭雄,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认命? 所以,窦建德虽然平时养狗吸猫,钓鱼摸虾,看似寄情山水,完全放弃了争霸天下之心,实则却是在暗中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然而,窦建德在涿郡等了一年多,他要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出现,高长卿那小子不仅没有倒霉,而且一直顺风顺水的,先是打败了李密,接着又干掉了宇文化及,地盘越来越大,近期更是击败了李唐,消灭了王世充和李密,成功拿下了洛阳,将整个中原收入囊中,大有定鼎天下之势。 窦建德既震惊又心急,他有点坐不住了,因为离开的时间太长的话,他的旧部,还有原来地盘上的子民说不定就会忘记他,不再记他的好,如此一来,他窦建德想东山再起便几乎没可能了。 所以窦建德现在连作梦都希望高不凡赶紧出点事,吃上几场败仗什么的,然而后他好趁机熘回原来的地盘召集旧部举事!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陈证道的《隋末扬旌》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704章入蜀免费阅读. 第705章 突厥来袭 时值正午,烈阳高照,气温更加热了,窦建德没有钓到鱼,喉咙却热得像火烧,只好提起空空如也的鱼篓和空空如也的水囊打道回府了。那只小黄狗垂头丧气地跟在窦建德的屁股后面,不时低呜几声,仿佛在埋怨主人的手艺太逊,忙活了半天,连鱼毛都没钓到一根,害它的福利也没了。 窦建德在草丛中找到了他那头毛驴,把鱼具收拾好,然后便骑上毛驴,往蓟县城的方向而去。 其实,长孙无垢对窦建德还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十分优厚,不仅给窦建德夫妻二人准备了一座豪华的大宅子居住,还专门安排了数十名仆人服侍,一应生活物资供给也是顶好的,除了开头的半年,之后就没有再限制窦建德和曹氏的行动了,甚至允许两人自由出入蓟县城。 不过窦建德本人也十分“懂事”,平时生活非常低调,出门从不前呼后拥,长孙无垢和窦线娘送他马匹当坐骑也不要,平时只骑驴,偶尔出城野钓,也不会离开三十里的范围。 且说窦建德骑着驴不紧不慢地走了一段路,便经过一处工地,只见数以万计的工人正在烈日下干得热火朝天,肩扛手抬,马驮牛拉,号子声、吆喝声、凿石声、打地声,统统混在一块,此起彼伏,声传数里,可见这项工程之浩大。 这的确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因为高不凡要在此建一座都城,规模跟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差不多,由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共同设计规划。 其实早在去年,袁天罡便设计好方案了,还把图纸画了出来,不过高不凡和魏征等人一商量,最后以财政不足为由搁置了,袁天罡颇为失望,幸好,去年高齐发展迅勐,先是兼并了窦建德的地盘,又消灭了宇文化及,并且斩获了宇文化及从江都掠夺来的大量财宝,紧接着又以摧枯拉朽之势占领了山东和河南等地,最后更是击败了唐军,消灭李密和王世充,夺下洛阳城。 所以如今的高齐不仅兵精粮足,地盘和人口也扩大了数倍,手头上积攒的财富也是丰厚无比,也正因为如此,铁公鸡魏黑脸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大笔一挥,暂时批了袁天罡十万两银子的预算,于是这项营建北都的工程便得以上马动工,如今已经开工几个月了,预计工期得四五年时间。 窦建德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情景,心中不由暗暗冷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高长卿这小子还没开始坐江山呢,就学杨广大兴土木,营建什么北都,简直就是个败家仔,要是某家的亲儿子,看某家不抽死他,不过这样也好,让这小子继续自取灭亡,等他搞得民不聊生,某家正好趁机东山再起。” 话说当初杨广命令大匠作宇文恺营建东都,征调了逾两百万役夫,仅耗时十个月左右就把东都建成了,速度快得惊人,但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无数百姓因此而累死饿死,搞得民怨沸腾,所以窦建德此时见到高不凡竟大兴土木,营建所谓的北都,只以为高不凡这小子飘了,还没一统天下呢,就开始沾上穷奢极欲的习气了,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嘿,不得不说,窦建德有点一厢情愿了,因为眼前这些工人都是花钱雇来的,并不是强征的徭役,工钱日结,多劳多得,而且还包吃住,所以工人们巴不得多干点活,多挣点钱,能乱起来就奇了,相反,这项浩大的工程还大力地拉动了涿郡和周边的经济。 所以,窦建德所期待的民不聊生,只怕直到他入土为安也不会出现。 这时,砰砰的锣声突然敲响,有人高声吆喝:“开饭啰!” 工地上的工人纷纷丢下手头的工作,有说有笑地往食棚的方向走去,哪里像是有半点怨气的样子? 窦建德不禁暗暗奇怪,牵着毛驴来到食棚旁边,见到部份来得早的工人已经领到食物,蹲在树荫下大块剁颐了。 窦建德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工人吃得还挺不错的,人手两个大馒头,还有一碗浓稠的粥配咸菜,不由奇道:“这些食物是你们自带的?” 周围的工人眼神古怪地打量了窦建德一眼,其中一名缺牙的中年汉子笑问道:“这位老哥你新来的吧?食物是官府提供的啊,那用得着自己带?” 窦建德愕然道:“官家提供?那……多少钱一顿?” 工人们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用钱,吃住全包,而且还有工钱领!” 窦建德吃了一惊,脱口道:“包吃住,还有工钱领?” 缺牙工人笑道:“当然了,咱们是自愿应募的工人,又不是强征来的役夫,当然有工钱领了,你以为还是大业年间啊!” 附近的工人纷纷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大不同了,齐王殿下仁德,早就不搞强征役工这一套了,当初齐王还是鹰扬郎将时,下令修筑奚口长城,就是雇用的工人。” “这位老哥,俺看你身板挺结实的,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做工?一天三十文钱,包吃住,一个月还能吃上两次肉打牙斋!”缺牙工人见窦建德穿着朴素,只以为对手也是普通百姓,便好心地提议地道。 窦建德却一言不发,转身便行了开去,心想:“啧啧,高长卿这小子倒是舍得花钱,竟然不是强征的役夫,而是真金白银花钱请工人干活,还包吃住,奶奶的……真是个败家仔,某家倒要看看你的国库禁不禁得起折腾!” 窦建德本来还想乘机扇风点火一把,结果发现这火根本点不起来,只能神色怏怏地准备离开,结果迎面便遇到一名道士。 这名道士前额高阔,就像年画上的寿星公似的,赫然正是老神棍袁天罡。话说自从工程开建后,袁罡天整副心思都扑在上面了,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工地上转悠,所以早就留意到窦建德的到来。 “无量天尊,什么风把清河公您给吹来了!”袁天罡宣了一声道号笑问道。 窦建德心里打了个突,不过自问刚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镇定地道:“某家今日出门垂钓,刚好路过此地,便顺便走走看看。” 窦建德原本自称长乐王的,不过自从被送到涿郡养老后,长乐王的称号便自动被剥夺了,因为高不凡封了他为清河公。 袁天罡微笑道:“原来如此,敢问清河公今日的收获如何?” 窦建德今天连鱼毛都没钓到一根,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一般吧!” 袁天罡是何等眼力,他只是瞥了一眼挂在驴身上那只轻飘飘鱼篓便知怎么回事了,这位今日敢情都没发市,便笑道:“眼下正是午膳时间,想必清河公还没用饭吧,若不嫌弃,不如随贫道去用些斋饭再回城!” 窦建德拱手道:“道长好意心领了,某家并不饿,回家再吃也不迟。”说完便要赶驴离开。 袁天罡却突然低喝一声道:“且慢!” 窦建德皱眉道:“袁道长还有何指教?” 袁天罡仔细看了窦建德的脸一眼,连连摇头叹道:“清河公的命宫隐生赤霞,山根起雾,不妙,大为不妙啊!” 窦建德心中一凛,问道:“道长此言何解?” 袁天罡一边端详着窦建德,一边自言自语道:“命宫生赤,主血光之灾,山根起雾,主牢狱之灾,而且清河公两鬓鱼尾扬起,似那刀剑逞锋,凶险异常,脖子上犹带勒痕,只怕……” 窦建德皱了皱眉:“只怕如何?” “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窦建德面色骤然一变,片刻才恢复正常,冷笑道:“袁道长莫要危言耸听。” 袁天罡摇头道:“并非危言耸听,贫道自问在相术方面还有点心德,清河公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十天之内必有应验。” 窦建德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道:“那敢问袁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袁天罡又端详了窦建德片刻,这才肯定地道:“有!” 窦建德拱手道:“还请袁道长赐教,窦建德感激不尽!” 袁天罡正容道:“贫道观清河公的法令纹,近日或许会起意离开涿郡,据贫道推测,清河公的这次灾劫或与此事有关,所以,清河公近日只要足不出户,定可消解灾劫。” 窦建德目光一闪,心念电转,拱手道:“谢过道长指点,那某家近日不再出城垂钓便是了!”说完便骑着驴行了开去。 袁正罡看着窦建德渐行渐远,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一人不声不响地行到了袁天罡的身后,正是李淳风。 李淳风看着窦建德的背影,澹然道:“枭雄心未冷,刀在匣中鸣,窦建德越是装作寄情山水,越表明其不甘心,袁道兄一片好意,只怕错付了。” 袁天罡洒然道:“贫道只是受人之托,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那是窦建德自己的事,与贫道何干,生死有命,由他去吧。” 李淳风感叹道:“长孙王妃还是太善良了,想必会留窦建德一命的。” 袁天罡笑道:“长孙氏有母仪之风,润物化雨,齐王能娶到她真是种福气。” 李淳风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且说窦建德听了袁正罡那番话后,神思不属,仿佛连天气也不热了,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蓟县城北门,正好一骑快马从身边急驰而过,把他惊醒过来。 窦建德定眼一瞧,发现那匹快马已经进了城门,只隐约认得是一名背着令旗的军中信使。 “八百里加急,难道有紧急情况?”窦建德精神一振,急忙牵着毛驴快步进城。 窦建德果然猜得不错,因为他进城不久后,城门便关闭了,全城进入了戒备状态,一时间流言四起。 ………… 午后的阳光还是那么毒辣,不过透过茂密的庭树漏射下来,便变得温柔多了,就好像长孙无垢脸上的笑容一样,温婉而明媚。 生完孩子的长孙无垢明显丰腴了一圈,体态更加婀娜了,不过依旧是那么端庄娴静,皮肤白里透红的,气色很好,可见月子坐得不赖,月牙一样的明眸,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一直在含笑,充满了亲和力。 凉亭的地上铺了一层草席,三名粉都都的小娃娃正在婢女的陪同下玩耍,十分之得趣。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三女坐在四周,一边看着三娃玩耍,一边有一搭一搭地闲聊着,而窦线娘的后母,亦即是窦建德的续弦曹氏也在场。 崔诗柔所生的长子高麒麟,眼下已经一岁六七个月了,长得粉凋玉砌的,可以勉强站立起来,还能奶声奶气地叫“娘”,可把长孙无垢和窦线娘羡慕坏了。 长孙无垢的儿子比大哥高麒麟小两个多月,不过却比窦线娘的女儿大十天,所以排行老儿,目前还没取大名,只有一个乳名叫阿元,而窦线娘所生的女儿同样还没取大名,只起了个乳名叫彤儿。 这时,曹氏抱起彤儿逗弄了片刻,便问窦线娘道:“线娘,为娘听说城门突然都关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窦线娘犹豫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后者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北边的怀戎县一带有一股突厥骑兵出没,为了防患于微然,所以魏长史下令暂时关闭城门戒备。” 窦线娘连忙道:“卢升已经带兵前往查看了,而且蓟县城又有居庸关天险拱卫,所以没事的,娘亲你就放心吧。” 曹氏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突厥人好端端地跑来涿郡北边作甚?不会是想大举攻打咱们齐国吧?” 窦线娘柳眉一扬道:“突厥人敢来,打回去就是了,咱们大齐也不是好欺负的。” 长孙无垢微笑道:“征战之事自有三军将帅在,咱们妇道人家,只需安心待在家中即可。” 曹氏脸上微热,笑道:“长孙王妃所言极是,倒是拙妇多问了。”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无垢并没见责怪之意,窦夫人万勿放在心上。” 曹氏连忙陪笑道:“那能呢,长孙王妃言重了!” 曹氏又小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窦线娘犹豫了一下,叮嘱道:“娘亲,情况未明之前,让阿爹不要再出城走动了。” 曹氏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 第706章 一意孤行 曹氏刚回到家中,窦建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曹氏点头道:“据长孙氏所讲,只是北边的怀戎县出现了一小股突厥骑兵寇掠当地百姓,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大将军卢升已然率兵前往查看了。” 窦建德目光一闪,狐疑地道:“若只是一小股突厥骑兵,犯得着如此紧张?而且连卢升这小子也亲自率军前往了,可见来敌肯定不会少。” “妾身也觉得奇怪,不过长孙氏就是这么讲的。”曹氏答道:“对了,线娘还叮嘱妾身提醒当家的,近日不要出城走动,免得生出意外来。” 窦建德闻言却面露喜色道:“看来情况要比长孙氏所讲的严峻得多,否则线娘不会这么说的,夫人,也许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曹氏张了张嘴,欲言犹止,窦建德见状皱起眉头道:“夫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以前咱们夫妻尚能同甘苦共患难,莫非现在反而生分了?” 曹氏有点担忧地道:“如今高长卿已经扫灭了李密和王世充,并且击败李唐,夺得了中原,成功入主东都洛阳,想必今后荡平天下,位登九五也是迟早的事,有线娘这一层关系,咱们窦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富贵荣华必是享之不尽的,倘若……” 窦建德不以为然地打断道:“高长卿这小子的确据有中原不假,但是如今李唐还蛰伏于关陇,南据巴汉和岷蜀之地,实力并不比高齐弱多少,而且,荆襄岭表一带还有萧铣称雄,豫章一带(江西)则有林士弘为王,江浙的李子通、沉法兴、杜伏威等人同样实力不弱,更何况河东、河西地区还有刘武周、郭子和与李轨等人,所以,夫人说高长卿得天下,未免言之过早了!” 曹氏叹了口气道:“当家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如今高齐的实力称雄天下,连李唐也得避让三分,龟缩在关中不敢出来,当家这个时候举事,只怕很难成功了,一旦失败,只怕你我二人性命难保,甚至还会连累线娘……” 窦建德不耐烦地打断道:“真妇人之见也,某家若不及早行动,等再过几年,谁还会记得我长乐王窦建德?高长卿这小子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趁机谋夺了某家的地盘,这口恶气,某家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夫人若贪图这里的安逸舒适生活,留下来便是了,某家自行逃去罢了。高长卿这小子虽然不仁义,但对线娘还是真情实意的,想必不会为难你们娘俩。” 曹氏闻言面色微变,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红着眼泣声道:“妾身虽非出身名门,但也知书识礼,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哪做得出弃夫求荣的事来,既然当家的要做大事,妾身自是舍命相随的,还望当家的,切勿再说此等伤人的话了。” 窦建德闻言既感动又惭愧,扶起曹氏道:“夫人请起,是为夫错怪你了,你且收拾准备定当,这几天若有机会,咱们便立即逃离涿郡,回到故地召集旧部,轰轰烈烈的再干一场,若这次再败,某家便认命了,虽死犹安!” 曹氏点了点头道:“以夫君在当地的名声民望,只需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东山再起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窦建德闻言喜道:“承夫人吉言,这几天,某家会联络凌敬、宋正本和苏定方他们,时机一到便逃离涿郡南下。” 曹氏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察的担忧,如今凌敬、宋正本、苏定方、王伏宝等人都在齐国出任了官职,他们真的愿意放弃难得的安稳生活,追随自家夫君再战天下吗?不过这个时候,曹氏也不好打击窦建德的自信和热忱,只好点了点头道:“但凭当家的安排吧。” 又过了几天,消息果然明朗了,突厥新登基的处罗可汗借口高齐软禁萧后,拥立隋朝宗室杨侗为傀儡皇帝,行窃取大隋江山之事,所以他要讨伐高齐,同时出兵攻打雁门郡和涿郡。 而与此同时,上次被高不凡收拾了之后,好不容易老实了几年的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不断地骚扰奚口长城,关外的契丹人也派兵侵扰营州。 很明显,奚人和契丹人得到了突厥的授意,正在联动呼应突厥的军队,一时间,齐国的北边的局势便徒然变得紧张起来,魏征只得急忙把消息加急报往洛阳,请求调动更多的军队回防,毕竟幽州是高齐的基本盘,不容有失,不过如此一来,也大大延缓了高齐扫荡南方的步伐。 换而言之,李唐联手突厥牵制高齐的战略开始凑效了,李渊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 凌敬和宋正本乃窦建德的谋臣,如今都在涿郡担任官职,凌敬出任国子监下属的博士一职,负责教育方面的工作,而宋正本则担任察监御史一职,品秩只能算一般。 这一日傍晚,凌敬从国子监中行了出来,明显有点神思不属,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凌大人!” 凌敬转身一看,发现是宋正本,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拱手道:“原来是宋大人。” 两人原来都是窦建德麾下的谋臣,以前几乎无话不谈,但此时相见,彼此都觉对方生份多了,宋正本略沉吟了片刻才道:“方便借步说话吗?” 凌敬点了点头,与宋正本行至一僻静处,后者低声问道:“清河公约本官今晚小聚,不知凌兄可收到了邀请。” 凌敬微点了点头道:“本官的确收到了清河公的邀请,不过本官今晚有事,只怕不能赴约了。” 宋正本神色复杂地看了凌敬一眼,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拱了拱手便要转身而行。 “宋兄留步。”凌敬脱口道。 宋正本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凌敬,后者踌躇了片刻才道:“宋兄还记得当初为何要投效窦公吗?” 宋正本点头道:“当然记得,隋末大乱,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窦公素怀仁义,待人宽容,有济世救民之雄心,宋正本故愿追附其骥尾,平定天下,解天下百姓于倒悬。” 凌敬点头问道:“那宋兄以为,齐王比之窦公如何?” 宋正本直言道:“齐王在仁义宽容方面可比肩窦公,文韬武略方面犹过之,识人用才方面更是远胜窦公。” 凌敬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正本道:“自大业年七年起,杨广东征高句丽,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大业末年,群雄并起,战乱不休,天下百姓死难者十之六七矣。如今齐王据幽营而收河北,扫荡中原群枭,眼看天下将定,举世太平,而且齐王又有明主之姿,治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这个时候,宋兄不辅助明主,反而节外生枝,横生波劫,岂不是本末倒置?对百姓和窦公均非好事啊!” 宋正本苦涩地道:“凌兄所言不假,但窦公于我有知遇之恩,是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 凌敬轻叹了一口气,欲言犹止,最后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宋正本点了点头,转身行了开去,凌敬看着前者决然的背影,眼神惋惜中夹杂着一丝敬佩。 凌敬作为窦建德曾经的首席谋士,自然十分明白自己这位昔日的主公并不甘心失败,而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突然约见,十有**是谋求东山再起了,但是,以高齐目前的实力,窦公成功的可能微乎其乎,不过瞎折腾罢了,除了增加百姓的苦难之外,不过是满足窦公那颗争霸的私心而已。 凌敬对此看得很清,所以他果断地拒绝了窦建德的邀请,选择了站在百姓福祉这边,也选择了站在时势的一边。其实宋正本也看得很清,不过他选择了忠义,对窦建德个人的忠义。 是夜,窦建德在堂前焦急地来回走动,正忐忑不安时,下人进来禀报道:“监察御史宋大人登门拜访。” 窦建德闻言一喜,急忙道:“快请!” 很快,宋正本便被带了进来,一见面便恭敬地施礼道:“臣下见过长乐王。” 窦建德连忙把宋正本扶起,喜道:“本王就知道宋大人肯定会赴约的,现在就等凌大人了。” 宋正本摇了摇头道:“长乐王不用等了,凌大人今晚有事抽不开身,不会来了!” 窦建德面色微变,怒道:“难道凌敬竟背叛了本王,该死的叛徒!” 宋正本劝道:“人各有志,长乐王何必强求呢!” 窦建德点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人各有志,的确强求不来。” 当下,窦建德便和宋正本密议起来。 三日后,窦建德和妻子曹氏带着金银细软,还有数天的干粮秘密逃出蓟县城,来到城郊的一片树林中。宋正本和王伏宝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唯独不见苏定方。 窦建德不由心中一沉,皱眉问道:“定方还没到?” 王伏宝摇了摇头,宋正本则澹道:“可能有事情耽搁了,咱们再等片刻。” 宋正本话音刚下,树林外面的官道上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连忙伏下,透过树丛往外望去,只见一名青年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来到树林边便停下了,转头四处张望,赫然正是苏定方。 窦建德见状大喜,连忙唤道:“定方,本王在此!” 苏定方连忙牵马进了树林,行礼道:“苏定方见过长乐王和王妃。” 窦建德微笑道:“不必多礼,定方从哪里得来的马?” “在军中牵来的,请长乐王和王妃上马!”苏定方目前在齐军中任校尉一职,所以能接触到战马也不奇怪。 “太好了,我们出发吧,承蒙诸位不弃,他日我窦建德若能东山再起,定不会待会大家。”窦建德郑重地许诺,并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宋正本等人连忙回礼,道:“时辰不早了,长乐王赶紧上马吧!” 窦建德和曹氏连忙上马,一夹马腹便往树林外走去,宋正本和王伏宝连忙跟上,而苏定方却站在原地不动,目送着众人行出树林。 窦建德将近走出树林才发觉不妥,勒定马转头问道:“定方何故止步不前?” 苏定方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对着窦建德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道:“定方叩谢长乐王以往的知遇之恩,请原谅定方不能再跟随长乐王征战天下了,祝长乐王此行顺利。” 窦建德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厉声道:“苏定方,敢情连你也背叛本王了?” 苏定方摇头道:“今日之事,定方没有对外透露半分,长乐王大可安心离开!” 窦建德的心迅速下沉,皱眉道:“定方,你为何不愿跟本王离开,是不看好本王吗?” 苏定方犹豫地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然明朗,定方觉得留在高齐更合适。” 窦建德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那就是不看好我窦建德了,也罢,良禽择木而栖,本王也不勉强你,他日我窦建德若能折腾出一点风浪来,随时欢迎定方你回来!”说完一夹马腹驰出去。 众人连忙跟上! 窦建德上了官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策马往南急驰而去,这时的他虽然愤怒无比,但却不得不表现出应有的大度,若杀了苏定方,只怕身边仅剩的两位旧部也会因此而寒心,得不偿失! 苏定方目送着窦建德等人远去,又在树林里待了半天,这才返回城中,来到齐王府前跪倒在地。 “苏定方,你这作甚?”负责把守府门的高大和高二奇怪地行上前问道。 苏定方沉声道:“苏定方犯了罪,特来向魏长史请罪!” 高大和高二对视一眼,连忙报了进去,魏征闻报后似乎并不惊讶,澹道:“带进来吧!” 很快,苏定方便被带了进来,魏征冷问道:“苏定方,你犯了何罪?” “清河公逃回高鸡泊了,属下从军中牵了两匹马送给了他。”苏定方如实道。 魏征好奇地问:“那你为何不跟窦建德一起离去!” 苏定方直言道:“今天下大势已经明了,留在高齐更有前途,送马只不过是尽昔日的一场情义罢了。” 魏征点头冷笑道:“窦建德鬼迷心窍,反倒没有你苏定方看得清,来人,把苏定方暂时收押起来,待把窦建德等人抓回来再作定夺。” 第707章 了性 窦建德一行人离开树林后,日夜兼程南下,第二天上午便顺利进入河间郡境内,离高鸡泊越来越近了,而窦建德此刻的心情亦禁不住雀跃起来,高鸡泊是他发家的地方,也是他的一片福地,方圆数百里水域,葭苇阻奥,芦草丛生,只要逃入泊中,即便千军万马追来他也不惮,而且他还有信心在半年之内重新拉起一支万人队伍,再战天下,指日可待了。 一念及此,窦建德不禁胸中豪情顿生,勐抽一鞭纵马急疾,其他人都被他甩到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然而正所谓乐极生悲,窦建德的满腔豪情还没来得勃发,一支无情的冷箭便迎面疾射而来,奇准无比地击中了马腿,那坐骑当场悲嘶一声,轰然倒下,往前摔出十几米远才停下,在地面上摩擦出大片血淋淋的擦痕,激起漫天的泥尘。 窦建德的反应虽快,但还是被惯性甩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爬不起来,要不是他人在空中抱头蜷缩,护住全身脆弱的地方,只怕这一摔就能要掉他的老命了。 曹氏和宋正本等人失声惊呼,急忙勒定马,此时道旁的草丛中却冲出来一队齐兵,杀气腾腾地拦在道中,为首的那名武官十分之年轻,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不过却表情冷酷,眼神锐利,腰挎一张铁胎硬弓,手执一杆亮银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厉,着实让人不敢小瞧。 王伏宝见状微微色变,脱口道:“薛仁贵!” 没错,眼前这名小将正是齐军中的后起之秀薛礼——薛仁贵,这位也是史书上的名将,而且还是演义里大书特书的牛人,是率领唐军扫平高句丽的功臣,不过呢,现在的小薛礼已经成了高齐的人了。 大业十年那一年,高不凡还是涿郡鹰扬郎将,奉命剿灭从奚口入侵的奚人,过程中意外救下了薛礼和小罗通,发现薛礼是个可造之材,便交给了徐世绩培养,一眨眼便五年过去了,小薛礼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不得不说,薛礼这小子确实天赋极高,而且学习极为刻苦,不仅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而且骑射功夫精湛,兵法精熟,在军中崭露头角,俨然成为齐军第三代小将中的第一人。今年在涿郡举行的武举当中,薛礼更是以全科第一的耀眼成绩夺得了武状元。 隋朝本来还没有状元这个称号的,但是这几年齐国大力推行科举制度,高不凡把后世明清时期成熟的科举制试照搬过来了,再结合实际稍加改良,于是便有了文武状元的称号,也让广大的底层百姓获得了一条公平、公正、透明的上升通道。 齐国这种新式的科举制已经实行两年了,效果很好,不仅为国内选拔了大批有实力的人才,还获得了广大下层学子的称赞和拥护。 言归正传,且说薛礼年纪虽轻,但在军中的名气却不小,而王伏宝归顺高齐后,同样也在齐军中任职,所以认识薛礼。 薛礼没有理会王伏宝,只是盯着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窦建德道:“清河公携家卷离开涿郡,意欲何往?” 窦建德摔得有点惨,脸颊上也有大片擦伤,血流披面,嘴唇也磕破了,火辣辣的疼,不由恼羞成怒道:“与你无关,乳臭未干的小子,识相的马上滚开!” 薛礼不卑不亢地道:“薛礼奉了长孙王妃之命,请清河公和窦夫人回府,还望清河公配合,否则……” 窦建德眉头一皱:“否则如何?” “否则清河公下一个见到的将会是裴行俨大将军,届时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长孙王妃可以把控的了。”薛礼澹澹地道。 此言一出,窦建德微微一颤,宋正本和王伏宝也是面色大变,曹氏更是瑟一瑟地发起抖来,裴行俨骁勇无比,杀伐狠厉,若是遇到这位,只怕自己这些人都留不得命在了。 窦建德面色变幻,冷笑道:“如此说来,长孙氏派你来此拦截本王,倒是出于一番好意了?” 薛礼点了点头道:“清河公最好不要辜负了王妃的好意。” 窦建德心念电转,不过眼看就要到达高鸡泊了,此时回头他又如何能甘心呢?所以思量了片刻便道:“长孙王妃的好意,某家心领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怒某家难以从命!” 窦建德说完拔出刀,喝道:“王伏宝!” 王伏宝立即举棍向薛礼冲上去,同时大喝:“薛仁贵,且让俺王伏宝来秤一秤你的斤两。” 薛礼摇了摇头,催马上前挺枪就刺,只用十个回合不到便把王伏宝刺落马下,而且丝毫也不留手,一枪正中咽喉,王伏宝当场便死于非命,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了,吓得曹氏失声尖叫,脸色一片惨白。 窦建德显然没料到薛礼年纪轻轻,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不由后背阵阵发冷,不知不觉间,握刀的手已经满是冷汗了。 薛礼目光锐利地盯着窦建德,策马缓步逼近,手中的银枪还在往下滴着血,曹氏紧张得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眼看薛礼就要举枪刺出了,窦建德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破了,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道:“某家跟你回去。” 薛礼闻言收枪,吩咐道:“来给,给清河公备马!” 一名齐军立即牵了一匹马过来供窦建德骑乘,后者一言不发地上了马,拨转马头往涿郡方面返回,宋正本和曹氏两人也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第二日下午时分,薛礼便押着窦建德三人进了蓟县城,直入齐王府中向长孙无垢报到。 “禀王妃,末将已奉命将清河公及窦夫人带回来了,王伏宝试图顽抗,已然被末将斩杀。”薛礼单膝着地向长孙无垢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尊敬。 话说薛礼的表字还是长孙无垢给取的,仁且贵!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温婉地道:“仁贵辛苦了,起来吧,把清河公带进来。” 很快,窦建德夫妇,还有宋正本便被带了进来,窦线娘见到父母狼狈的样子,不由鼻子一酸,脱口道:“爹,娘亲,你们……咋如此湖涂啊!” 窦建德面色灰败,曹氏面色苍白,前者看着座上端庄而不失威严的长孙无垢,心情复杂无比,最终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叩头行礼道:“罪臣窦建德,叩见长孙王妃!” “犯妇曹氏,叩见长孙王妃!”曹氏亦叩头伏地请罪。 魏征冷冷地盯着窦建德,眼中杀机隐现,心里却暗叫可惜,他老早就瞧出窦建德枭雄之心不死了,所以借着这次突厥人来犯布下一个局,结果窦建德果然中计了。 魏征本打算放任窦建德逃回高鸡泊,等其把旧部都召集起来,然后再一网打尽,连同窦建德和忠于他的人全部连根诛除,为此,魏征已经知会了在山东领军的裴行俨,请他配合行动,岂料长孙王妃仁慈,不忍当地百姓再遭刀兵之灾,也不忍丈夫背上狠辣无情的骂名,又念及与窦线娘姐妹情份,所以派了薛礼在半路将窦建德截回。 如此一来,魏征的布局执行了一半便执行不下去了,心里多少有点不快,所以厉声喝道:“窦建德,齐王一直待你不薄,王妃亦待你们夫妇优厚有加,为何还要叛逃?” 窦建德本来还想反驳几句的,但见到妻子曹氏正瑟瑟发抖,而女儿窦线娘也是以泪洗面,不由暗叹一声,伏首道:“窦建德鬼迷心窍,铸下大错,还望王妃娘娘看在窦王妃的份上,饶过拙荆和宋正本,一切罪责皆由窦建德一人承担。” 魏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窦建德竟然服软了,连一句辩驳都没有,让他想借题发挥也没有余地了,只能暗叫一声可惜。 长孙无垢平静地道:“如此说来,清河公知罪了?” “窦建德知罪!”窦建德沉声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让侍女取来了一本经书交给窦建德道:“我这里有一部金刚经,清河公拿回家中早晚勤读。” 窦建德愕了一下,双手接过经书,恭敬地叩首道:“谢王妃,窦建德领命!” 曹氏也连忙吓叩首谢恩。 长孙无垢挥手道:“送清河公和窦夫人回府吧,宋正本削去官职,押送北都工场役三年。” 很快,窦建德夫妇被送回府中,宋正本也被押了下去。窦线娘情不自禁地牵住长孙无垢的手,感激地道:“无垢妹妹,谢谢你。” 长孙无垢微笑道:“线娘明明知道计划,却没有提前告知令尊,倒是难为线你了。” 窦线娘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道:“我爹脾气倔,不撞南墙心不死,这次总得让他长点记性。” 半个月后,在家中专心“研读”《金刚经》的窦建德终于“大彻大悟”了,请求去除爵位出家为僧,而曹氏也希望能在家带发修行。 长孙无垢允准了,命人在蓟县城中改建了一座佛寺供窦建德剃度出家,法号了性。 就这样,一场风波便被长孙无垢以春风化雨般的手段平息了,没有闹出腥风血雨的乱子来。 第708章 夷陵码头 萧铣本是西梁宣帝的曾孙,萧皇后的侄子,杨广即位之后,萧铣因沾了萧皇后的光,被杨广封为罗川县县令。大业十三年,萧铣举旗反隋,自称梁公,由于荆襄巴陵一带以前便属于西梁国的故土,萧铣作为梁宣帝的后人,还是挺有号召力的,所以远近州县都争相归附。 到了大业十四年,亦即是杨广挂掉的这一年,萧铣正式登基称帝,定都江陵,国号梁,建元鸣凤。就目前而言,梁国有效管辖的领地,西到巴东三峡,东达豫章,北距汉水,南至湖南与广西交界,号称拥兵三十万,实力着不容小瞧,除了高齐和李唐,就轮到萧梁了。 “齐王殿下,前面应该就是夷陵城了,咱们可以由此乘船入巴蜀。”高大河一指前面隐约可见的城廓道。 旁边的杨青若立即纠正道:“要叫大郎。” 高大河讪讪地道:“是,青妃娘娘。” 杨青若脸上微热,斥道:“叫我二郎!” “是,二郎。”高大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属下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口。” 高不凡和杨青若此刻均是一身文士装扮,长衫阔袖,头戴纶巾,看上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婉若一对璧人,特别是杨青,本来就生得绝色倾城,此时装扮成一名书生,依旧眉目如画,漂亮得实在不像话,连男人见了都禁不住怦然心动。 高不凡和杨青若之所装扮成这样,自然是为了方便行事了,此时只听杨青若郑重地叮嘱道:“如今徐大将军正在攻打襄阳,咱们高齐与萧梁是敌非友,而这里是萧梁的地盘,若齐王暴露了身份,会很麻烦,你们可都要记住了。” 高大河和另外三名亲兵凛然称是。 高不凡和杨青若这次入蜀是为了寻找地图上的佛家宝藏,自然人越少越好行动,所以带的人不多,加上亲兵队长高大河在内,一共只得四名亲兵,而且都是身手敏捷,熟悉水性的好手。另外,为免暴露身份高不凡并没有骑大青马,而是换了一匹普通的黑马 且说众人策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抵达了一处渡口,名叫夷陵渡口,夷陵郡的郡治夷陵城就长江的南岸,隔江可望。 众人在夷陵渡口前下马,但见眼前江面辽阔,水势浩大,滔滔东去,撼人心弦。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长江,径流量显然要比后世的长江大得多,加上现在正值夏季丰水期,滔滔江水汹涌澎湃,着实让头晕目眩。 眼见如此情景,高不凡总算是明白为何古人争夺长江中下游流域时,总是要打水战了,实在是没船不行啊。长江流域河湖众多,而且都是碧波浩渺的广阔水域,在北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一条根本就行不通,除非你有后世的强大工业能力,否则要在长江上搭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 而且,长江流域的大型城市几乎都挨着长江边上分布,只要率水师沿江而下横扫一通,基本就能把江南江北的地盘统统拿下了,所以说,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想拿下长江流域,是根本不可能! 高不凡等人并没有把坐骑带过江去,而是让一名亲兵带到附近的村镇,负责看管喂养,然后五人乘坐摆渡的木伐过了长江。 过了江后,明显热闹多了,因为这里有一座大型码头。夷陵即是后世的宜昌,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是湖北和重庆交界处,往西便是着名的巴东三峡,地势徒然拔高,长江河道也勐然变得狭窄凶险,江流湍急,所以,无论是上游出蜀的船只,抑或是下游入蜀的船只,均汇聚于此打尖过夜,而夷陵这个地方自然也成了货物集散地,十分之兴旺。 此刻的码头上便停了很多船,大部份是货船,虽不能说千帆竞逐,不过上百艏船还是有的,而且码头上还有不少车马频繁往来,忙碌着装卸货物。 杨青若讶然道:“没想到此地竟然如此繁华,虽不及涿郡的运河码头,但也十分难得了。” 话音刚下,旁边茶摊的老板便笑着搭讪道“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夷陵吧?” 高不凡和杨青若均是一副文士打扮,衣着光鲜,而且还背着佩剑,三名随从也携带兵器,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高不凡微笑道:“掌柜的果然好眼力,我们兄弟二人的确是第一次来此,眼见此地如此繁华,难免感慨一番。” 茶摊老板干笑道:“公子抬举了,鄙人就是个卖茶的小摊贩而已,算那门子掌柜,公子叫我一声老王头就行了,这里啊,开皇年间更加热闹,每日在此停靠的行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这里讨活计,现在嘛,大不如前喽,行船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止,我这茶摊生意也差了很多,只能勉强挣点养家湖口,饿不死而已。” 杨青若皱眉问道:“这又是为何?” 茶摊老板撇嘴道:“还不是杨广折腾的,自他登基以来,营建东都、开凿运河、三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这人啊,就是不能太折腾了,皇帝也不例外,杨广好大喜功,就喜欢瞎折腾,结果把自己的江山都折腾没了,咱们老百姓也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还好,杨广终于死了,如今虽然兵慌马乱,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等哪位强人一统了天下,咱们老百姓便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杨青若闻言低下头,明眸中闪过一丝暗然,茶摊老板的话虽然刺耳,但话糙理不糙,自己伯父杨广雄心勃勃,可是做事太过急燥了,光是营建东都便征调了两百多万役夫,仅用十个月就把宏伟的东都建成了,由此便可见一斑,接下来又开凿南北大运河,大运河刚开凿完,又马不停蹄地东征高句丽,年年劳师动众,几乎就没有停歇过,老百姓哪经得起如此无休止的折腾,最终搞得民怨沸腾,烽烟四起,连大隋江山都弄丢了! 高不凡察言观色,便知这位茶摊老板无意中的话语触动了青若的心事了,于是便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天气炎热,王老板给我们每人来一碗凉茶吧!” “好哩,几位请坐!”老王头眼见生意上门,不由精神一振,倒也顾不得指点江山了,立即给高不凡等人各斟了一碗凉茶。 碗是粗陶碗,茶是自是茶饼熬煮的茶,又浓又涩,不过高不凡也不介意,端起茶碗痛快地喝了个见底,又敲了敲桌:“好茶,再来一碗。” 老王头见状不由顿生惺惺相惜之感,给高不凡续了一碗茶,又热情地问:“这位公子贵姓?何方人氏?” 高不凡微笑:“在下姓高……名世绩,汝南人氏。”说完又指了指杨青若道:“此乃舍弟高小凡!” 杨青若差点便一口茶喷了出来,哭笑不得地熘了高不凡一眼。老王头过了半百的心脏也禁不住扑通地急跳了一下,暗道:“我的个乖乖,此男也长得太好看了些,竟似比凝香楼的头牌香凝姑娘还要勾人,还有这皮肤……啧啧。 老王头看了一眼杨青若便不敢多看了,轻咳一声笑道:“原来高公子,鄙人斗胆问一句,二位公子来此是求学,还是做生意?” 高不脱口:“游学,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们兄弟二人打算入蜀游学,对了,请问一下王老板,这里的码头可有客船入蜀?” 第728章 河水 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竹子摇摆时相互摩擦,吱吱呀呀的乱响,如同鬼哭。高不凡看了一眼还木头一般柱着的亲兵队长高大河,皱眉问道:“你的失魂香可有解药?” 巫女苗映秀摇头道:“没有,不过此药有时效,几个时辰之内便会自动失去效力,对身体没有多大的伤害,就是醒来后会觉得疲劳,休息一天就没事了,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苗映秀走到高大河的旁边,对着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竟然便不声不响地往来路走回去。 高不凡皱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苗映秀恭顺地道:“奴婢只是让他自己回屋睡觉去而已,明天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也回去吧,今晚发生的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苗映秀微微一颤道:“奴婢知道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高不凡,脚步也不见移动。 高不凡澹然道:“那条母蛊本王会在适当的时候还给你,现在你就不用惦记了。” 苗映秀暗叹了口气,叮嘱道:“母蛊平时由我的精血来喂养,如果三天不吃就会饿死,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也会将宿主杀死,齐王可别忘记了喂它。”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母蛊一定要吃你的血?” 苗映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倒也不必,齐王只需每三天喂它一小滴自己的血就行了。” 苗映秀本来还想骗高不凡,母蛊只能吃自己的血,然后趁着喂血时把体内的子蛊引出来,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此子如此精明,弄不好会让自己放一两碗血出来备用,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高不凡似笑非笑地瞥了苗映秀一眼,澹道:“本王知道了,不过用其他动物的血行不行,本王有点怕痛。” 苗映秀哭笑不得,急忙道:“不行,必须是人血,否则母蛊不会吃,还会发怒,到时受苦的只会是奴婢。” “原来如此,也罢,本王便免为其难地放点血,你且回去吧。”高不凡挥了挥手。 苗映秀只能戴上她的山羊头盖骨面具,无奈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叮嘱高不凡明晚子时之前一定要喂一次血。 巫女一走,四周便安静下来了,高不凡瞟了一眼茂密的竹树后面道:“青若,出来吧。” 一条人影便像残叶一般从树后跃了下来,赫然正是作文士打扮的杨青若,敢情她一直隐藏在一株竹树上。 “二弟都看到了?”高不凡揶揄道。 杨青若剜了高不凡一眼,酸道:“齐王殿下果然好艳福,有美人半夜三更的送上门来,早知人家就不跟来了,坏了齐王享用美人的好事。” 高不凡苦笑道:“如此艳福,本王还是不要为妙,要不是本王机灵,只怕已经着了道儿了。” 杨青若闻言也是心头一凛,那所谓的子母连心蛊的威力她也亲眼见到了,一旦高郎中了那玩意儿,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目光微冷道:“蛊术太歹毒,实在防不胜防,要不我还是去一剑杀了这个巫女吧,免得养虎为患。” 高不凡连忙拉住她道:“不能杀。” “为什么?难道你见人家生得漂亮,真的想睡了人家?”杨青若绷着俏脸哼道。 高不凡暗汗,都怪自己刚才嘴欠挑逗巫女,敢情小醋坛子又打翻了,苦笑道:“青若,我何尝是这样的人?” “轻风和明月怎么说?”杨青若提起这对狐媚子便还有气。 高不凡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只是迷惑王世充需要,逢场作戏罢了,作不得真。” 杨青若恼道:“那事后干嘛不把她们打发走,还留在洛阳,是不是想继续逢场作戏?” 高不凡不禁汗溚溚的,老实说,他对轻风和明月的确没啥感情,但好歹把人家睡了,而且对方还是黄花大闺女,让他把女人当成物品一样用完就弃,实在办不到啊,所以他把轻风明月安置在洛阳,不料青若却吃起干醋来,只好道:“行,回去后我就把她们卖了。” 杨青若微哼道:“堂堂齐王,卖自己的女人,不嫌丢人?” “难道送给别人?” “那也不行,哪有九五之尊把宠幸过的女人送人的。” “那咋办?”高不凡苦笑道。 杨青若悻悻地道:“养着吧,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米饭。” 高不凡暗暗好笑,就知道青若这小醋坛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杨青若白了一眼某个暗自得意的家伙,伸出皓雪般的玉掌道:“拿来!” 高不凡立即识趣地把那只装有母蛊的器皿交给了杨青若,后者见男人如此乖巧听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高某人立即趁机牵着公孙大家的柔荑,低声道:“今晚真是因祸得福,有巫女的配合,收服白苗不在话下了,如今就剩下黑苗了。” 杨青若蹙起黛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机会跟黑苗的酋领先谈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如何。”高不凡答道。 杨青若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对了,昨日那个蒙眦也许是个突破口,高郎不妨先从他入手。” 高不凡笑道:“青若和我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打算找他。” 杨青若心中一甜,忽然目露讶之色,脱口道:“高郎你看,河水好像变浅了?” 高不凡连忙抬望去,果然察觉河面似乎变窄了,便上前仔细观察,发现岸边软泥中赫然有一只脚印,那是高大河一只脚踏入水中时留下的,现在完全祼露出来了。 “怪哉,河水也有潮汐吗?”高不凡目光古怪地问道。 杨青若茫然地摇了摇头。 二人又等了片刻,河水明显又往后回落了一些,高不凡若有所思地往上游望去。 “怎么了?”杨青若见状便问。 高不凡皱眉道:“日前发生了地震,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上游发生了山崩,阻断了河流,具体情况得再观察一下。” 两人又在河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河水虽然有回落,但也回落不多。杨青若见状便道:“应该不是高郎所说的情况,大概只是降雨令到河水上涨,如今只是退水罢了。” “应该是了!”高不凡点了点头,如果是山崩形成堰塞湖,河水应该会迅速减少,这种缓慢减少的大概率是退水。 “很晚了,咱们回去吧!”杨青若转身而行,高不凡连跟上,牵着前者的手道:“二弟,今晚咱们哥俩一起睡吧。” 杨青若脸上一热,拧了某人一下嗔道:“别叫我二弟,恶心!” 高不凡笑道:“那好娘子,今晚与为夫同床共枕如何?” “想得美!”杨青若芳心一颤,甩掉某人不怀好意的怪手,闪身便出了丈外。 82中文网 第709章 苗人 茶摊老板禁不住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疑惑地问:“高公子既然是汝南人氏,为何不取道关中走陆路入蜀?反而舍近求远,跑到夷陵来坐船呢?” 杨青若顿时幸灾乐祸地向高不凡望去,暗道,让你这家伙信口开河胡扯,现在看你怎么圆谎。 高不凡却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煞有介事地道:“这些年以来,在下兄弟二人四处游学,东到大海扶桑之国看日出,北至突厥牙帐烤全羊,南达交趾猎土龙(鳄鱼),行程不下数万里之遥,走过的陆路太多太多了,所以这次打算乘船西入巴蜀,而且乘船既舒适,又能领略大江两岸雄奇秀丽的风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王老板以不然否?” 啧啧,这牛皮吹得,连高大河等人都差点憋不住了,赶紧把脸别到另一边去,至于杨青若,只能低头默默喝茶,这家伙真是张口就来,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的。 茶摊老板牙痛般裂了裂嘴,竖起大拇指干笑两声道:“高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交游广阔,鄙人佩服佩服。”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在下只是吹牛图个乐子而已,王老板你也别当真,不过在下兄弟二人的确打算乘船入蜀,王老板在这里摆摊卖茶,朋友遍地,不知可有路子?” 茶摊老板暗翻了个白眼,当真你个大头鬼,以为鄙人是三岁小孩子呢,不过你小子这张嘴,跟涮了油似的,也不知骗了多少黄花大闺女,轻咳了一声道:“这里停靠的船只多是些货船,客船却是极少的,即使有也是顺江而下的居多,高公子想搭客船入蜀,只怕……很难。” 高不凡轻咦一声道:“这又是为何?” 茶摊老板干笑两声解释道:“蜀中乃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茶叶、刺绣、井盐、粮食、药材等都是很出名的,运到长江下游富庶的地方能卖出好价钱,而且船只顺江而下也极为方便,不费什么力气,所以出蜀的船只多是些货船,偶尔也有三两客船。但是呢,逆流入蜀就艰难得多了,特别是巴东三峡这段水道,极为难走,随时有覆船的危险,除了有利可图的货船,绝少有客船愿意入蜀的。” 杨青若蹙眉冷问道:“客船无利?” 茶摊老板扫了杨青若一眼,暗想,这位高二郎比高大郎还要俊俏,就是性情太冷了些,不仅表情和眼神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不近人情,跟他哥仿佛是两个极端。 其实呢,杨青若并不冷,看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吧,若是绝代风华,色艺双绝的公孙大家,那绝倾的容貌和天籁般的嗓子,绝对是春风解冻一般的怡人,但是以杀手寒月的身份出现时,却能让六月生寒。 杨青若此刻女扮男装,虽然没有刻意改变容貌,但却改变了嗓音,所以听起来冷冰冰的,估计是自动代入了寒月的角色,又冷又酷,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就是没人敢随意招惹,省却不少麻烦。 且说茶摊老板正思索间,便见杨青若目光冷冷地望来,竟像剑一样,不由心中微凛,连忙解释道:“高二公子有所不知了,即便是太平盛世,愿意冒着性命危险,乘船入蜀的人也不多,更何况现在兵慌马乱的,呵呵,像二位高公子这样的雅客,一年中只怕也遇不到几回,没有客源,哪来的利润?” 杨青若不由恍然,默默低头喝茶,高不凡却是暗汗,经验主义害死人啊,后世乘船游长江三峡可是热门线路,一到节假日便人满为患,岂料一千多年前的古代竟是这般尴尬的光景,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古人行船只能靠风力和人力,要逆流而上,通过湍急的三峡,的确十分困难,而且还有很大风险,即便是吃饱了撑着的富家之弟,恐怕也极少有人愿意乘船入蜀的。 嗯,一些寻求刺激和灵感的诗人或许会例外,譬如杜甫便写过一篇《入蜀记》,正是记录他乘船入蜀的过程的,不过他坐的是货船,还有,(本章未完!) 第709章苗人 李白也写过一首诗叫《早发白帝城》,不过他是乘船出蜀的,该诗其中有两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可见顺流而下的船速有多快,只需一天时间就从上游的白帝城到了千里之外的江陵。 茶摊老板看着神色异样的高不凡和杨青若,心中竟是有点暗爽,让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吃饱了撑着四处游荡,情况也不打听清楚就跑来夷陵坐船,这下白忙了吧! 高不凡却是目光一转,问道:“王老板,那些出蜀的货船也总得回去吧?” 茶摊老板愕了一下,点头道:“是得回去啊,莫非高公子想搭货船?” 高不凡微笑道:“正有此意,不知有没有货船愿意捎我们一程,船资方面都好说。” 茶摊老板眼前一亮,心思顿时活泛起来,这两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二世祖”,何不趁机赚他一笔?反正自己不赚也是别人赚的,于是捋着胡子故作为难地道:“这些出蜀的货船,回程一般都会装满货物,因为空跑一趟太亏了,所有没有多余的空间带人,而且你们有五个人,要找到能捎五人的货船,那就更加难了!” 高不凡是何许人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位隔壁老王显然是想坐地起价,赚自己一笔了,便笑道:“价钱不是问题,船越大越舒适就越好,最好有地方睡觉,如果有干净的单间那就更好了,实话实话,我这二弟有点浩癖,太脏的话,我怕他会受不了!” 茶摊老板恍然地看了杨青若一眼,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后者既好气又好笑,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要忍不住对某人实施指刑了,现在嘛,只能忍了,免得坏了“冷酷弟”的人设。 “那高公子稍等,鄙人这便去给你们问问去。”茶摊老板内心暗喜,他还真有几个相熟的船老大,这种不差钱的富家公子,不狠狠赚他一笔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高不凡自然看出了茶摊老板的小心思,不过自己的确不差钱,又带着青若在身边,那么远的水路,多花点钱坐得舒服一点也是值得的,只要这位隔壁老王要价不太过分就行了,至于杀人劫财方面,他更是根本不担心,对方若敢动手,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自己白得一艏船和一群劳力。 且说茶摊老板正打算去联络船老大,一男一女却径直走了过来,男的约莫十八九岁,腰间挂着一把带弯钩的柴刀,目光锐利,面部轮廓刚硬,一看就是个意志坚毅的人,女子仿佛十六七岁,背着一只竹筐,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匀称,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花式短裙,露出两条修长紧致的大腿,白生生的,十分惹眼。 这服饰和打扮,一看就是少数民族! 高不凡正下意识地打量少女的长腿,立即便感到两对目光冷冷地朝自己盯来,一对是小醋坛子杨青若的,这不出奇,但另一对却是那个腰挂柴刀的少数民族男子,目光不仅很冷,而且还很凶,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砍人似的,看样子少女是他的禁忌。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少女美丽的大腿上移开,拱了拱手,微笑问道:“二位有何指教?” 柴刀男滴咕了一句什么,高不凡听不懂,但看表情应该不是好话,那少女却是大方一笑道:“我叫阿妸,这是我大哥阿庆。”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你们是苗族?” 少女点了点头,高不凡不禁看了杨青若一眼,后者也正好望来,眼神中警告的意味甚浓。少女瞥了杨青若一眼,好奇地问:“那是你弟弟?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像个女人!” 杨青若顿时俏脸一沉,高不凡暗汗,皱眉道:“舍弟长相随母,所以生得秀气些,还有,阿妸姑娘,当着别人的面品头论足,是很不礼貌的!” 少女脸上一红,拱手道:“对不起,冒犯了!” “没有关系,你的汉话说得也不错!”高不凡大度地道。 “谢谢夸奖,我刚才经(本章未完!) 第709章苗人 过,听说你们打算坐船入蜀,我有船,能坐得下你们五人,你们要不要坐?”阿妸指了指远处的码头,续道:“你看,那艏船就是!” 高不凡循着其所指望去,果见一艏中型的货船泊在那,船头上挂着一只惨白的山羊头盖骨,看上去很是怪异,估计是少数民族的风俗。 高不凡还没来得及回答,茶摊老板就急了,连忙把高不凡拉到一边,低声道:“高公子,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千万不要坐苗人的船啊。” 高不凡讶然问道:“为何?” 茶摊老板故作神秘地瞥了远处苗女兄妹一眼,低声道:“高公子有所不知了,这些苗人凶残而不讲信义,有些人甚至是杀人越货的悍匪,这条长江河道上每年都会有不少船只被劫杀,而这些事大部份都是苗人干的!” 第709章苗人 第710章 蛊术? 高不凡面色微变,失声道:“当真?” 茶摊老板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地恐吓道:“自是真的,鄙人在此摆摊卖茶几十年,什么不知道?而且高公子你别看那苗女生得白白净净的好看,说不定还会放蛊,咳,高公子知道蛊术吗?” 高不凡凛然点头道:“略有耳闻。” 茶摊老板立即故作惊恐地道:“苗女最喜欢放蛊了,若是看中那个男的,直接就会放蛊,把男人带回苗寨中当丈夫,我们这里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男子本来已经成亲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结果赶集的时候被一苗女看上,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跟着苗女跑了,抛下结发妻子和一双呱呱待哺的儿女,再也没有回来过,端的狠心绝情呀!” “真的假的?会不会是那男子迷恋上苗女的美色,所以跟对方私奔了?”高不凡不着意地瞥了一眼远处的苗家兄妹,正好兄妹二人也在往这边望来,苗女皱眉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那叫阿庆的男子则怒色隐现,不知是否是听到了两人的私下议论。 茶摊老板撇嘴道:“那也不可能抛下全副身家跟人家跑了啊,那男子家中还是颇有资财的,纳几房美妾也不在话下,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家弃子?” 高不凡点头道:“如此来说,那男子的确有可能是中了苗女的蛊术了!” 茶摊老板立即顺着高不凡的语气道:“没错,所以高公子千万不要坐他们的船,鄙人这便去给你物识一艏大货船,而且鄙人敢打包票,船绝对安全可靠,而且都是长年在长江河道上行船的老船工,不仅经验丰富,操舟技术也是一流,有钱也请不到的那种,保准能安全舒适地把高公子一行送入巴蜀。” 高不凡闻言“感激”地道:“那便有劳王老板了。” 王老板大方地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嗯,高公子在此稍坐,鄙人这便去找人……不过高公子千万不要跟那苗女走了,切记切记!” “放心,在下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王老板!”高不凡诚恳地道。 隔壁老王显然还不放心,提议道:“要不高公子还是派个人与鄙人一道前往,免得到时误以为鄙人联手船老大宰客,对方开价几何便是几何,鄙人绝对不收一文钱掮费!” 高不凡暗暗好笑,知道自己若不派人,隔壁老王肯定不会放心,于是便叫了高大河同往,王老板这才放心地离开。 “喂,你到底要不要坐我们的船?”苗女阿妸显然不耐烦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紧紧地盯着高不凡,她哥阿庆更是神色不善。 高不凡歉然地道:“我们人太多,而姑娘的船看着也不算大,只怕是坐不下的,所以很抱歉。” “随你吧!”苗女阿妸撇了撇嘴,转身行了开去,而叫阿庆的柴刀男则狠狠地瞪了高不凡一眼,这才跟着妹妹悻悻地离开。 杨青若似笑非笑地问:“为何不坐苗女的船?人家好像很希望你坐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高不凡暗汗,醋坛子好像又侧漏了,看来自己不坐苗女的船是明智的,笑道:“我的好二弟,你之前不是提醒过,让大哥不要招惹苗女嘛,大哥自然是从善如流了。” 杨青若冷哼道:“也不知谁刚才盯着人家苗女的双腿勐看的。” 高不凡叫屈道:“才看了一眼好吧,更何况,苗女的双腿再好看,也及不上二弟你的。” 汗,这话听着咋基里基气的! 杨青若美玉一般的俏脸不由一红,顿时美得不可方物,白了高不凡一眼,低声嗔道:“不许胡言乱语。” 高不凡心神微荡,连忙低眉垂目作老僧入定状,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经。 杨青若蹙眉问:“又作什么怪呢?” 高不凡头也不抬地道:“再多看二弟一眼,我怕自己的取向会出问题,还是眼不见为净。” 杨青若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不由哭笑不得,伸出纤纤玉指在高不凡的腿上偷偷掐了一下,两名亲兵立即也作老僧入定状,免得妨碍了齐王殿下和青妃耍花枪。 杨青若羞恼地剜了高某人一眼,低声威胁道:“你若再说这些浑话,我就调头回东都去,你自己一个人入蜀寻宝去吧。” 高某人顿时老实了,安静地坐着喝茶,如此一来,杨青若反倒不习惯,过了一会便忍不住问道:“你真信了那王老板的话?” 高不凡摇头道:“那对苗家兄妹其实也不像是歹人?” “那你干嘛不答应坐他们的船?” “他们的船的确小了点,咱们坐起来只怕不方便,若有大船,自是坐大船好。” 杨青若心中一暖,她自是知道高不凡主要是为自己考虑,轻道:“就怕那王老板把你当肥羊宰了。” 高不凡澹笑道:“无妨,只要他能找到舒适的大船,多花点钱也是值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王老板和高大河二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中年汉子,约莫四十许岁,皮肤黝黑,身板壮实,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物。 王老板笑着介绍道:“高公子,这位就是船老大,姓钟,正好准备明天一早入蜀,他的船上还有很多空位,应该能满足您的要求。” 船老大拱手道:“鄙人钟老六,您叫我老钟,或老六都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行五人,你的船能否坐得下?” “阔以的。”钟老六咧了咧嘴道。 这位船老大看上去十分干练,不过似乎却不太擅长言词,而且川蜀口音很重,应该是当地人。 高大河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那艏货船属下看过,双桅的,是挺宽敞,只装了半船的货,估计是逆流,不敢装太沉。” 高不凡闻言便心里有数了,点头道:“老钟,那我们就坐你的船吧,船资几何?” 钟老六伸出一根指头:“一万钱,一个人!” 高大河面色大变,脱口道:“这也贵得太离谱了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一万钱差不多是十两银子,普通齐军一个月的饷才两千文钱左右,像高大河这些亲兵也才五千文钱,也就是说,坐个船便花掉了高大河两个月的饷,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的。 高不凡瞥了老王头一眼,这位隔壁老王不厚道啊,真把自己当成大肥羊宰了。王老板显然也有点心虚,连忙道:“老钟啊,这价格确实贵了点,高公子是鄙人的朋友,你看能不能少点?” 钟老六犹豫了一下道:“九千文不能少了。” “五千文,一文也不能再多,我们家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杨青若冷冷地道。 钟老六皱眉道:“五千文太少了,拉不了!” “拉不了就拉不了,大不了坐其他船,又不是只有你这艏船入蜀的。”杨青若虽然不是吝啬的人,但气不过对方狮子大开口,把自家男人当肥羊宰。 老王头眼见生意就要吹了,连忙陪笑道:“要不各退一步吧,七千文一个如何?高二公子,不怕跟你说吧,老钟的船大,逆流而上是很费力气的,光是轮流操舟的船工就得十个,一些地方水流急的还得请人拉纤,从这里到巴郡一千三四百里路水路,起码得走得一个月时间,包吃包住,真没多少赚头了。” 杨青若闻言,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高不凡。老王头也有点紧张地望向高不凡,其实呢,五千文钱一个已经相当可观了,船老大大概能赚一半,不过能分到他手里的掮费就少很多了。 高不凡微笑道:“七千文钱便七千方钱吧,其实钱不是问题,只要坐得舒服,等到了目的地,本公子绝对不吝啬打赏。” 老王头一喜,向钟老六暗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答应下来,于是双方便成交了。 老王头不禁喜上眉梢,因为高不凡五人的船资就是三万五千文,他抽百分之一的掮费也有三百五十文了,卖十天茶也未必能赚得到啊,算是小赚了一笔。 “咕噜咕噜!”老王头心情美美的,自己斟了碗茶一饮而尽,竟觉分外好喝,于是又饮了一碗,接连干了三大碗,本来就有点发福的肚腩顿时鼓胀了起来。 “咦……这茶!”老王头砸了砸舌,喝了三大碗茶反而觉得更口渴了,怪哉,于是又干了一碗。 这时,高不凡等人科于察觉到老王头的异常,只见后者把整只茶桶都提起来,就着茶桶咕噜咕噜地勐喝,肚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钟老六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把老王头手中的茶桶打翻,大声喝道:“老王头,你疯了?” 这时,那老王头捂住胀鼓鼓的肚子,表情痛苦之极,突然哇的一声狂吐起来,竟像翻江倒海似的把喝进去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也随即弥漫开来,附近的人都纷纷走避。 高不凡和杨青若急忙转头往码头上望去,发现那艏船头挂了山羊头盖骨的货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码头,不由凛然对视了一眼。 第711章 过峡(上) 茶摊老板吐得天昏地暗,不仅把刚才喝进去的茶水都吐了出来,估计连隔夜饭都吐完了,眼泪鼻涕齐淌,趴在满地的污秽中痛苦的呻吟,狼狈之极。 高不凡目光询问地望向杨青若,后者却惊疑不定地摇了摇头,她以前遇到过中了蛊术的人,症状虽然跟茶摊老板很相似,但是那人并没有呕吐,而是不停地喝水,最后生生把肚皮都胀破了,而眼前的茶摊老板看着虽然很惨,但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果然,过了一会,茶摊老板终于缓过劲来了,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船老大钟老六疑神疑鬼地问:“老王,你在抓子老(干嘛),撞客了?” 茶摊老板也是一面懵逼,他刚才只是觉得喉咙像火烧似的,渴极了,就想着不停地喝水,现在吐完了反而觉得没事了,讪讪地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忍不住多喝了点。” 钟老六将信将疑,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道:“王老板现在觉得如何,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不用了,谢过高公子关心,鄙人也是种庄稼出身的,没那么娇气。”老王头尴尬地擦了擦身上污渍。 高不凡仔细看了老王头一眼,见其气息正常,显然并无大碍,既好奇又凛然,这世上真有蛊术如此神奇的东西?如果老王头所中的是蛊术,那么十有八九是那对苗家兄妹动的手脚,可是他们是如何办到的?以自己和青若的身手竟然毫无所觉,这也太可怕了吧?难道蛊术可以像病毒一般靠空气来传播? 一念及此,高不凡便禁不住后背微微发冷,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如果蛊术这玩意真能通过空气传播,那简直就无敌了,任你武功再高也得任人宰割,看来自己此番入蜀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才行,毕竟湘蜀黔一带的苗人很多。 高不凡让两名亲兵带着行李随钟老六先上船,然后便和杨青若进夷陵城采购了一堆日常用品,这才回到码头登船。 钟老六的这艏货船的确很大,是双桅的帆船,装了半舱货物,多是些瓷器和布匹等,味道并不重,收拾得也挺干净的,还特意用围布在舱内围起约两平方左右的空间作为高不凡“兄弟”二人睡房,所以杨青若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是乎,高不凡和杨青若二人当晚便同室共寝了,尽管两人还没成亲,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所以对杨青若来说,同床共寝并不是不可接受,而高某人则是求之不得呢,当晚便搂着准媳妇儿温香软玉般的娇躯,舒服地进入梦乡。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还没亮,货船便点起灯驶离码头出发了。 古人有诗云: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古人又有诗云: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由此可见,古人做事都喜欢尽量赶早,特别是出远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原因之一是为了多赶一程路,原因之二则是为了安全,预留时间,好在日落之前到达安全的落脚地点过夜。 钟老六的要价虽然的确高了点,但他的船常年进出巴蜀,对长江水道十分熟悉,手下的船工也都是技术娴熟的好手,对在长江中行船的路数已经烂熟于胸了,所以船只该什么时候出发,该在那里休息停泊都是有心中有数的,因此,高不凡等人乘坐钟老六的船也的确相对安全,再加上船大,乘船也舒服多了,多给点钱也是值的。 这个时候刚好是顺风,船工们熟练地挂起了风帆,调整好方向,货船便慢腾腾地往长江上游而去,也不用划浆摇撸什么的,就是速度慢得让人抓狂。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船尾的方向升起,而船头方向的高山也随之拔地而起,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高不凡精神一震,脱口道:“马上就要进西陵峡了!” 高大河闻言奇道:“大郎莫非到过这里?” “神往久矣!”高不凡轻咳一声,含湖地答道,他自是游过三峡的,不过是一千几百年后的后世,而且那会已经有了三峡大坝,所以河道要比现在水深得多,还宽很多,行船自然也就更安全。 杨青若目光狐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因为从表情和语气来看,可不像是“神往”那么简单,莫非这家伙以前真来过三峡?不过,杨青若还来不及多想,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倒是忘了出言审问某人。 话说长江三峡分别是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其中要数西陵峡最长,有一百二十余里,又共分为四段,第一段叫黄猫峡,两岸都是高山,不过河道还是相对开阔的,所以并不算险,就是出陕的水势很大,风力已经不足以抵消流速,所以船舱底下的船工开始用力摇桨,货船这才得以继续逆流而上,照这速度,要到巴郡的郡治(重庆)还真可能要大半个月的。 西陵峡第二段叫灯影峡,江北的山相对高峻,而江南的山却玲珑秀丽,树木青葱,偶尔还能看到山崖长着几棵翠竹,还有紫红相间的野花,一些猿猴更是在险崖上攀渡飞跃,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 高不凡等人都被两岸的景致吸引住了,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的景色,而钟老六和船工们却是哧之以鼻,他们常年行船,两岸的景致都看腻了,山山水水的普通得很,有啥子好看的。 “高……大哥,你看,那上面好像有座寺庙!”杨青若差点就把高郎叫了出来,不由脸上微红。 高不凡循着杨青若所指望去,果然见到南岸一座稍为低平的山上有一处建筑,此时正好有阵阵钟声传来,的确是一座庙宇不假,禁不住脱口道:“那是黄陵庙!” “咦,你咋知道?”杨青若美眸一转,狐疑地问。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自然是从书上看到的,二弟啊,虽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是平时还是要多读点书啊,你如此偷懒,几时才能及得为兄的一半才学?” 杨青若不由气结,瞪了高不凡一眼,此时正好有一名船工经过,便问道:“那山上是何寺庙?” 杨青若虽然俊俏得不像话,但是气质太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船上的船工都不太敢跟她搭讪,此时竟然主动相问,那船工顿时有点受宠若惊,笑道:“那是黄陵庙,始建于东汉年间,高二郎若想游览一番,便跟船老大讲,咱们可以在此停靠休息半天的。” 杨青若显然有些意动,不过想到李唐的人此刻正在巴蜀中争分夺妙地收人收地,每迟一天,佛家宝藏所在的地方都有可能落入李唐手中,便摇头道:“算了吧,日后回程再说。” “好吧!”船工笑了笑便行了开去,杨青若一对妙目立即睨向了高不凡,后者莫名的有点心虚,他倒是不怕告诉杨青若,自己是来自一千几百年后的穿越者,但就怕说了对方也不相信。 这一日,货船驶到西陵峡的第三段——崆岭峡,山形水势突然便变得凶险起来,以钟老六为首的船工一个个如临大敌,仿佛空气都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高公子,马上就要过崆岭滩了,你们还是进船舱里面待着吧。”钟老六特意跑来提醒道。 杨青若正欣赏着两岸的风光,闻言皱眉道:“为何?” 钟老六神色郑重地道:“崆岭滩凶险无比,即便是老手也有不少在此翻船的,所以咱们行里有句俗语:青滩叶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为了二位公子安全着想,所以您们还是进船舱去吧。” 杨青若一听,更是不愿意进船舱了,高不凡笑道:“老钟不必顾我们,仔细行船即可,咱们兄弟二人自幼习武,身手还是不错的,正好见识一下这处号称鬼门关的崆岭滩。” 钟老六不由暗翻了个白眼,而这时货船已经驶到崆岭滩附近了,船身开始摇晃起来,于是钟老六也没空再管这对嫌命长的奇葩兄弟了,急急赶到船头掌舵。 这时,崆岭滩终于到了,只见两岸的山就像刀削一样,河道瞬间变得十分狭窄,山壁横在江中,形成一处极为曲折狭小的“门”,船身只能慢慢地调整通过,稍有不慎便会撞上,众人的心不禁都提了起来。 眼看着大船一点点拐过了“门”,大家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便闻隆隆的水声,如闷雷一般,只见滔滔的江水从高处泻下来,浪花激起近两丈高,形势可怕之极,饶是高不凡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杨青若也下意识地抓住了高不凡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船弦。 这时船身急剧地晃动起来,掌舵的钟老六厉声大喝:“过——滩!” 几名船工拿着长篙左撑又戳,紧张万分地调整船身的方位,摆正方向,整艏货船一点一点往滩上移去,突然船身勐地一震,似乎是船底撞到滩石了,本来正缓慢上行的货船竟开始后退了。 这可不得了,就好比正在爬陡坡的汽车,突然动力不够了,刹车又刹不住,最后必然会摔下陡坡去,所以此时情形相当危险,船只一旦后退失控撞在山壁上,轻侧翻船,重则非船毁人亡不可。 第712章 过峡(中) 眼看货船就要从崆岭滩坠下去了,而水势又湍急非常,即便以高不凡的逆天水性,要是在这里掉下去,只怕也得被磅礴的冲击力带到下游,就更别说其他人了,更何况崆岭滩后就是一处山壁,货船若拍在上面,非粉身碎骨不可。 船老大钟老六死死地把着船舵,神色狰狞无比,口中用方言不停地大喊大叫,反正高不凡是听不懂,但也从其语气中听出了焦急和惊惶,而那些船工一个个死命地撑着,试图把货船支撑住,连竹篙都弯成了弧形,可是货船还是在水流的冲击下慢慢地往后退。 高不凡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往船尾跑去,捡起一条竹篙用力往后面凸起的一块礁石上一点,同时大喝一声:“起!” 本来正慢慢后退的货船竟生生往前飙了半米,高不凡再飞快地点出一篙,货船又往前飙移了半米,然而当他第三篙点出时,竹篙终于不堪重负卡察一声折断了,幸好此时杨青若赶到了,手中拿着一只船浆用力点出,死死支撑住,货船才稳住了。 高不凡大喜:“青……二弟来得好!”一边将折了竹篙往水下一捅,幸好水浅,还够长捅到河底,勐地发力一推,沉重的货船又被他生生往前推出了半米。 啧啧,这力气着实令人乍舌! 此时那些船工也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齐心协力,总算一点点地把货船撑上了崆岭滩,这里的水流才变得稍为平缓起来,水也重新变深了,脱离了触礁的风险。 众人又齐心协力地把船往前驶了一段,远离了崆岭滩后,大家才松了口气,而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投向高不凡和杨青若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之前钟老六等人虽然表面上对高不凡和杨青若客客气气的,但只是看在钱银的份上,现在则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没想到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竟然不是绣花枕头,的确颇有两把刷子,而且很有胆气,关键时刻没有吓尿,还敢上前帮忙,能处! 船又往前驶了一段,钟老六命人把船靠岸休息,刚才实在太凶险了,所有船工都筋疲力尽,而且还心有余季,的确需要休息恢复一下。 货船停靠的地方是一处绝壁的下方,由于呈“u”形环抱之势,所以水流平稳,就像一处天然的小港湾,倒是适合停船。 “刚才多亏了二位公子,这次船资鄙人就不收了。”钟老六来到高不凡二人面前,一边擦着汗,一边咧嘴笑道。 高不凡有点意外,看来这位倒也是性情中人,微笑道:“老钟,船资早就说好了,你现在不收,是瞧不起本公子吗?” “不不不……鄙人不是这个意思!”钟老六连忙摆手兼摇头。 杨青若冷道:“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你若不收,难道自己掏腰包给老王头掮费?” 钟老六愕了一下,继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道:“那钟老六便承两位公子的情了。”… “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杨青若挥了挥手。 钟老六咧嘴一笑道:“那鄙人便不打扰两位公子了。”说完看了杨青若一眼,转身退了开去,心想,原来这位高二郎只是面冷心热,并不是不近人情之辈。 时值中午,船工们开始做饭了,钟老六难得把珍藏的薰肉和一坛好酒拿出来供高不凡“哥俩”享用,这次高不凡倒没有推辞,大方地受了,不过也把自己在夷陵城购买的食物分给大家,一时间,满船的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 而正当大家吃着午饭时,下游又来了一只船,船头赫然挂着一只山羊头盖骨,竟然正是那对苗家兄妹的船。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了一眼,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这时,那船已经开始过滩了,勐然发力,竟流畅得像条逆流而上的游鱼似的,轻松便过了崆岭滩。 “好!”高大河和两名亲兵都忍不住失声叫好。 那艏船驶上滩后,竟向着高不凡等人的船只驶来,并且靠了岸,显然也要在此打尖歇脚。高不凡放眼望去,果然见到那对苗家兄妹就在船上,而船上还有几名船工,看穿着都是苗人,虽然一个个瘦瘦削削的,但都腰挂柴刀,表情凶悍。 钟老六低声提醒道:“二位高公子,那艏船上都是白苗族,不要随便搭讪,更不要挑衅对方。” “既然有白苗,是不是也有黑苗?”高不凡好奇地问。 钟老六点头道:“没错,黑苗喜欢穿藏青色的衣服,黑苗女子还喜欢戴银首饰,而白苗人喜穿白色的裙裤,很好区分,不过黑苗的人多会说汉话,寨子也建在汉人城池的周边,白苗会说汉话的人却相对较少,住得更加边远,而且普遍对汉人不友好,甚至是敌视。 不管黑苗还是白苗,都是民风彪悍的苗人,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即便当街打死人,一般地方官都不敢管,顶多就是知会苗寨的酋领,命其自行惩处,而苗人都护短,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巴东郡的临江县一带最多白苗和黑苗人,到了那里更加不要招惹他们,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高不凡点了点头:“谢过老钟提醒,对了,巴东郡现在谁管事?” 钟老六挠了挠头道:“应该还是郡守许贽吧,鄙人是今年三月份出蜀的,当时唐皇已经派遣使者招抚巴蜀一带了,很多地方都接受了招抚,倒不知现在巴东郡有没有归顺了李唐。” 话说巴蜀一带由于交通闭塞,而且又偏居西南一隅,并未影响隋末群枭争夺天下,所以隋末动乱这么多年,这里竟然十分平静,这里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是全国唯一人口不减反增的地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隋朝灭亡后,巴蜀地区也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强大的势力,都是各自为政的地方小政府,又或者是宗族自治势力,历史上的李唐之所以能够迅速平定巴蜀,也正是因为得益于此,基本上唐军一到,所有小势力都纷纷投降,可以说是不费一兵一卒。 而蜀地又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李渊拿下巴蜀后,等于拿下了一座巨大的粮仓,再加上蜀地的大量人口,也为唐军提供了大量的兵源,所以历史上的唐朝能定鼎天下,巴蜀地区功不可没!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和钟老六低声聊天时,对面船上的苗家兄妹也发现了高不凡和杨青若,显然都愕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吩咐手下的苗人生火做饭。 看得出,这对苗家兄妹的地位很高,其他苗人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比猫狗还要服帖。 钟老六低声道:“苗人的等级比咱们汉人还要森严,那对兄妹的地位不低,应该是他们的头人,甚至可以随意杀死底层的苗人。” 第713章 过峡(下) 高不凡等人吃完午饭便继续出发了,此时正好顺风,船工们又赶紧升起了船帆,而那对苗家兄妹的船竟也升起了船帆跟了上来。杨青若不由皱了皱剑眉低声道:“对方不会是故意跟踪咱们吧?” 杨青若的眉毛本来似那远山含黛,但经过刻意描画后粗了很多,变成了两道剑眉,顿时少了几分女性的柔美,多了几分英气。 高不凡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行船的经过,摇头道:“应该不是,前几天都未见他们,所以偶遇的居多。” 杨青若明眸一转道:“可是现在咱们启程,他们也跟着启程了,莫非那苗女还对你念念不忘?” 高不凡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可能。” 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剜了某人一眼低声道:“想得美了你,自作多情,恬不知耻!” 高不凡揶揄道:“论俊俏我不及二弟,说不定人家苗女看上的是二弟你呢,瞧,她盯着二弟你看呢。” 苗家兄妹的船较小,行驶速度明显快上一些,所以虽然后发,但也慢慢地追了上来,此刻也就落后个七八米的距离,只见那苗女阿妸正站在船头上,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正往这边望来。 杨青若脸上不由微热,目光冷冷地盯了苗女一眼,然后便转身往船舷的另一边去了。那苗女微愕了一下,继而神色微怒,似乎想发作,不过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船头。 高不凡见状不由暗汗,别不是让自己说中了,这苗女真看上了青若吧?那乐子可就大了,都说苗女多情,而且作风大胆,敢爱敢恨,若真直接登船向青若示爱………… 那画面“太美”了,高不凡不敢想! 幸好,这狗血剧情并没有出现,苗家兄妹的船渐渐超过了高不凡等人乘坐的货船,驶到前面去了,最后更是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第二天,货船便驶入了巫峡,毫无疑问,巫峡是长江三峡中最有名的一峡,也是古代诗人描写最多的地方,不过巫峡这一段景致的确也是长江三峡中最奇险,最美丽的。只见两岸的山峰如壁立千仞,一座连着一座,一山套着一山,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再后面还是山,左面一排,右面一排,一排连着一排,你围着我,我围着你,无穷无尽,纷纷往中间挤压而来。长江河道因此变得极窄、极险、极曲折,大船只能小心翼翼地在群山之间通过。 高不凡和杨青若等人的心都禁不住提了起来,没办法,这种压迫感实在太强烈了,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线蓝天,但见这座山峰很高,那座山峰更高,一山还比一山高,而且都是整整齐齐的悬崖峭壁,就好像有人故意用刀削出来的一般,那么平滑,那么的险峻,让人望而生畏,上方偶尔掠过的一只飞鸟,拼命飞呀飞呀,好不容易才飞到顶,飞出了群山的包围,投入一线蓝天的怀抱。 啧啧,难怪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这种地形,要是没有长江这条水路通达,你想走陆路入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巫峡很长,同样有一百多里,逆流一天时间肯定是走不完的,这就意味着高不凡等人必须在此等压迫的百万大山夹缝之中渡过几天的时间。 此时天色开始昏暗下来了,那种压迫感就更加的强烈了,湍急的江水在幽暗中咆孝奔流,人在船上往水下看,恐惧便会悠然而生,各种深渊水怪的画面自动在脑海中冒出来,偏偏这个时候,两岸的山崖上传来了阵阵猿叫声,仿佛午夜鬼哭一般悲凉,令人毛骨悚然。 高不凡禁不住吟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猿鸣悲,猿鸣三声泪沾衣!” 杨青若闻言显然受到了触动,取出一支竹箫缓缓地吹奏起来,瞬时间,苍凉而空灵的箫声便在大山间回响,大家都安静下来,就连山崖上的猿猴也停止了叫唤,停在那侧耳倾听。 一曲吹罢,船上所有人的眼眶都不自觉的湿澜了,显然被杨青若的箫音感染,触动了内心悲苦,禁不住热泪盈眶。 真正高超的艺术,往往都是直指人心,触动灵魂,引发共鸣,而杨青若在韵律方面的造诣,明显已是国手大家的级别。 杨青若收起了竹箫,从忘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发现某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眶还含着泪水,不由芳心轻颤,关心地问道:“咋了?” “没事,就是有点想爹娘了!”高不凡暗然神伤地低声道,杨青若这一曲吹得实在太有感染力了,此情此景之下,他便禁不住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自己出事之后,两老肯定悲痛万分,如今,两老在那个时空里过得可还好? 杨青若心中一柔,下意识地握住了高不凡的手,还好,如今两人是兄弟关系,船工们都只以为人家兄弟之间感情好,互相安慰而已,倒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 此刻,距离高不凡等人的船不远的前方,苗女阿妸安静地坐在船尾,还保持住着侧耳细听的姿势,脸颊上满是泪珠。阿庆走过来,同样眼眶微微发红,惊疑不定地道:“这到底是什么邪术?竟让人忍不住大哭一场,汉人的鬼把戏真多。” 阿妸擦干净面上的眼泪,瞪了阿庆一眼道:“一首曲子罢了,那是什么邪术,不知是哪个,韵律造诣竟如此之高,唉,阿哥,我好想好想阿母啊!” 阿庆暗然地低下头:“阿母死了十几年了,想她作甚!” “那阿哥你干嘛哭了?”阿妸撅嘴道。 阿庆讪讪地挠了挠头:“我也想可母了。” 阿妸叹了口气道:“阿母走的那年,阿哥五岁,我才三岁,如今我已经记不起阿母长什么样子了,阿哥你还记得吗?” 阿庆重重地点了点头:“记得,我一直记得,阿妹的眼睛跟阿母最像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看到阿妹,我就想起阿母的样子!”说完竟抱着头呜呜地痛哭起来。 阿妸鼻子一酸,兄妹二人相对垂泪,过了许久,阿庆才抬起头,满脸狰狞地道:“都是黑苗人害的,迟早我会杀光他们,替阿母报仇!” 阿妸皱了皱眉道:“杀光黑苗,阿母就能死而复生吗?”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怒道:“难道阿妹你不想给阿母报仇了?” “阿哥还记得阿母是怎么没的吗?”阿妸反问道。 阿庆咬牙切齿地道:“当然记得,是黑苗人害死的,要不是黑苗人追赶,阿母就不会摔下山崖受伤,就不会饱受半年的伤病才痛苦死去,这笔血债,黑苗必须还!” 阿妸叹了口气道:“咱们黑苗和白苗本来同是苗人,却因一条河而成了世仇,争斗不休,每年都有死伤,汉人有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而且化解两族之间的恩怨,一直都是阿母的心愿,阿哥,我觉得已经够了。” 阿庆皱眉怒道:“什么叫够了?” “阿哥,难道你想咱们族里的孩子都经历咱们一样的痛苦,世世代代地纠缠下去?” “把黑苗杀光,咱们的族人以后就好过了。”阿庆咬牙道。 阿妸摇头道:“别幼稚了,黑苗比咱们白苗多得多,即便阿哥真能把他们都杀光,那时咱们白苗还能剩下几个人?” 阿庆冷哼道:“那……那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阿妸叹了口气,默默低下头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阿哥脾气倔,而且阿母的死确实跟黑苗脱不了关系,仇恨的种子在五岁时便深埋在阿哥的内心了,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说服得了他。 “阿妹,你咋不说话了?你真不想给阿母报仇了?”阿庆见到阿妸沉默,便恼火地质问道。 阿妸生气地把脸偏到一边去,看着船下黑沉的的江面默不作声! 阿庆显然很疼爱妹妹,见状便有点发虚了,讪讪地道:“好吧,我不问了,阿妹你也别生气,咱们以后不说这个问题了,这次咱们运药材出蜀,赚了不少钱,等回到寨中,阿哥找匠人给你打一副银镯子。” “我不要!”阿妸断言拒绝了。 阿庆陪笑道:“那打一副银项圈吧?” “不要!” 阿庆讪讪地道:“那阿妹想打什么?” “什么都不要!” 阿庆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挠了挠头,忽然眼前一亮道:“阿妹是不是看上那个冷冷冰冰的汉家郎了?阿哥给你抓回寨子中当丈夫得了,汉人虽然讨厌,不过只要阿妹喜欢,我无所谓。” 阿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阿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不用你管。” 阿庆得意地道:“阿姼已经答应嫁给我了,而且我们已经商量好,今年再走一趟船,年底就成亲。” 阿妸闻言喜道:“好啊,记得对阿姼姐好点!” 阿庆点头道:“那是自然的,我会把最好的统统都给她,噢……还有阿妹你!” 第714章 地龙翻身 巫峡的山,峻而秀,巫峡的水,急而险,巫峡的云,充满了浪漫的色彩,譬如巫山**这个词,就是出自这里,形容男女之间缠绵绯恻的某种亲密交流。 所以,看巫山的云,最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不过天公不作美啊,高不凡等人在巫峡中行驶的这几天都是晴天,万里无云,倒是无缘见识传说中的巫山**了。 这一日,货船终于要驶出巫峡了,一名船工指着眼前一座最高的山峰道:“二位高公子你们看,那座就是巫山了,巫峡也因此而得名,过了巫山,前面就是瞿塘峡了,瞿塘峡最短,只有十几里,不用半天时间就能走完,后面的水路就要好走很多。” 果然,不用半天时间,货船便驶出瞿塘峡了,两岸的山开始变得低矮起来,江面也变得宽阔平缓,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所有人都禁不住松了口气。 钟老六神色轻松地道:“终于出峡了!”说完指了指北岸一座树木葱茏的山峰,介绍道:“那里就是刘皇叔托孤的白帝城了。” 刘皇叔即是蜀主刘备了,在与东吴的作战中惨败,从下游的荆州狼狈逃回巴地,行船至白帝城时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急命人到城都把丞相诸葛亮召来,临终前将儿子刘阿斗托付给诸葛亮,而后者也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皇叔白帝城托孤这件事也因此成为了一个典故。 高不凡和杨青若不禁油然神往,于是决定登上白帝城游览一番。然而正当货船往白帝城城所在的山峰驶去时,迎面驶来一艏船,船头上挂着一只惨白的山羊头盖骨,赫然正是那对苗家兄妹的船。 高不凡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古怪的念头,然而下一秒,一股极度的危机感骤然而生,以至于高不凡整个人都汗毛倒炸,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旁边的杨青若,大喝:“小心!” 杨青若错愕了一下,不过还是立即抽出了腰间佩剑,这个时候,本来平静的江面竟剧烈地晃动起来,掀起无尽的巨浪,大船也跟着疯狂地摇晃,船上的人当即摔得东倒西歪的,一名船工由于猝不及防,直掉便翻落江中。 “这是……咋回事?” 杨青若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由面色大变,美眸中露出一丝恐惧,没办法,那情景实在太可怕了,本来平静的江面突然像被烧开的沸水一样,洪涛狂涌,而有些地方则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仿佛有一头洪荒巨兽在水底下兴风作浪,以致于就连巨大的货船都失去了控制,不断地抛起跌落,仿佛随时都会倾覆一般。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喽,快抓稳!”钟老六惊恐万状地把住了船舵,有船工试图营救落水的同伴,但没能成功。 突然蓬的一声闷响,原来高不凡等人的货船和苗家兄妹的船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彼此船上都有人落水,其中便包括了高不凡的一名亲兵。… 幸好,这时江水突然停止了晃动,双方急急把人救上船来,然而就在此时,天际间仿佛有闷雷响起,高不凡抬头一看,只见旁边的山峰上有白烟升腾,顿时心头狂震,大喝一声道:“当心落石!” 高不凡话音刚下,便见一块巨大的山石从高处滚下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的小石块。 很明显,这是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啊,难怪翻江倒海的,连山上的巨石也给震下来了,啧啧,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实在太过渺少了,高不凡和杨青若虽然是绝顶高手,但若被山上的落石砸中,也得倾刻变成肉泥。 “快弃船!”高不凡想都不想,牵着杨青若一头便扎入江中,拼命往远处游。 高大河、钟老六、船工、苗家兄妹等都纷纷跃入江中,使尽吃奶之力疯狂地游。 轰…… 一声惊天巨响,过千斤重的巨石从百米高落下来,那威力就可想而知了,钟老六的货船倾刻被砸成碎屑,掀起近几十米高的巨浪,其他较小的落石就像雨点般落下,将苗家兄妹的船砸得百孔千疮,一名苗人和两名船工倒霉被落石砸中,当场沉入江底没了声息。 高不凡那里敢停留,牵着杨青若飞快地游到了南岸的平地,然后再回头救人。 高不凡水性了得,很快便把高大河和两名亲兵救上岸了,其中一名亲兵被小石子打中了前额,头破血流,已经奄奄一息了,不知能不能救活。 “大河,快替他止血包扎!”高不凡吩咐一声,然后再次扎入江中,把钟老六救了起来,后者被落石扫中左手,两根头都烂了,血肉模湖,惨不忍睹。 “谢过高公子!”钟老六咬着牙一脸的痛苦。 “阿哥,阿哥!”苗女阿妸望着江面发出惊惶的尖叫。 此时江中大部人都上岸了,苗女阿妸似乎并没受伤,不过旁边的地上躺着两名血淋淋的苗人,情况看着似乎很不乐观,而那个叫阿庆的苗人青年则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高不凡目光如电地扫过江面,忽见一条人影的物体在下游几十米的地方顺水飘下去,好像正是那个阿庆,便连忙对着杨青若道:“我去救人。” 高不凡说完一头扎入江中,飞快地追上去,杨青若深知高不凡的逆天水性,所以并不是太担心,而那苗女显然是关心大哥的安危,也跟着跳入江中。 然而就在此时,地面又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江水再次沸腾,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子就把高不凡的身影给淹没了,杨青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失声惊呼。 江面上忽又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子把苗女吸了过去,后者显然意识到危险,拼命地划动四肢,试图挣脱漩涡的吸力,可是还是徒劳无功,那漩涡就像一只恐怖的血盆大口,一点点将她吸过去。… 杨青若向来面冷心软,又岂会见死不救,正好岸边有一条竹竿,急忙拿起来竹竿一头扎入江中,飞快地向苗女阿妸游去。 “快抓住!”杨青若把竹竿伸过去,苗女阿妸急忙抓住竹竿借力扎脱了漩涡,飞快地游回了岸边,而此时那漩涡却越来越大,让人望而生畏,很明显,江底要不是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就是有巨石挡住了水流,所以才形成了湍急的漩涡。 苗女阿妸看着江中的巨大漩涡,面色一片惨白,良久才对着杨青若吃吃地道:“谢……谢你!” 杨青若此刻那里还有心思理会她,只是焦急地望向下游,但见江水滔滔,岸边的山崖上落石不断,升起阵阵烟尘,哪里还有高不凡的半点踪影? 杨青若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娇躯更是微微发起抖来,高郎的水性虽然逆天,但是地龙翻身太可怕了,特别是那滚滚落石,要是被砸中,任你是铜皮铁骨也抗不住啊。 “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苗女阿妸这时反过来安慰杨青若道。 “都怪你,高……大哥要是有什么事,饶你不得!”杨青若心中焦急不安,眼圈都红了,瞪着苗女阿妸厉声道。 苗女阿妸不禁一脸的委屈,本来想反驳两句的,但念及对方刚才救了自己一命,也只能默默地忍了,低声道:“对不起!” 杨青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道歉显然是不可能的,她沉着脸,展开身形往下游追去。 苗女阿妸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追了上去。 第715章 被困 地震停止了,不过却下起了滂沱大雨,天空黑沉沉的,电闪雷鸣,狂风怒嘶,苍穹之上仿佛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无穷无尽的雨水倾盆而下,将本来就被震得满目苍夷的大地使劲的冲刷,直至脱皮掉骨,直至面目全非。 倒塌的城墙、崩毁的房屋,在大雨中瓦解;活埋在废墟中的人,在痛苦地挣扎;地面上幸存的活人,在惊恐无助中奔走,在大雨中撕心裂肺地呼唤亲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地球几十亿年漫长的岁月里,灾难才是常态,安稳只是偶然。 大雨不停地下,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并且变得混浊不堪,清澈的长江变成了黄河。 此刻,高不凡正躲在江边一处悬崖底下,这个地方凹了进去,上方是一块凸出的巨岩,形成一条长四五米,高只有一米左右的石缝,倒是可以免强盘腿而坐,暂时躲避风雨。 外面乌天黑地,狂风暴雨,下面不到半米就是咆孝的湍急江水,高不凡很庆幸自己及时找到这个栖身之处,要不然任他水性再逆天,面对如此恐怖的水势,只怕最后也得筋疲力尽,葬身在江中。 高不凡旁边还躺着一个人,正是苗人青年阿庆,只是身上受了几处皮外伤,不过到现在还没醒,估计是落石沉船时,脑袋受到了外物的撞击,所以晕过去了,奇怪的是他的脑袋并没有伤口,也许击晕他的只是船板之类的东西,总之不会是落石,否则就不是晕过去那么简单了。 河水还在上涨,雨水从上方的岩石上哗哗地淌下来,形成了一道水帘,石缝仿佛就成了水帘洞,不过高不凡却不是孙行者,没有七十二变,被困在这里也只能束手无策,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大约估算了一下,自己救人后应该顺江往下游漂了大概十里,也就是说,自己目前距离青若人们至少有十里,唉,也不知青若现在如何了,以她的性子,说不定会顺流而下找自己。 念及此,高不凡不禁担心不已,就现在这水势,连自己在水中都身不由己,就更别说青若了,但愿这妮子不要犯傻才好。 这时,苗人青年阿庆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缓缓地坐了起来,茫然地打量了一眼四周道:“我……这是在哪里?” 高不凡听不懂他的话,澹道:“你很幸运,暂时捡回了一命。” 阿庆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了高不凡的存在,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柴刀。高不凡皱眉道:“你想恩将仇报?” 阿庆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一眼四周,目光惊疑不定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高不凡这次听懂了,因为阿庆说的是汉话,虽然磕磕碰碰的,但还是勉强听得懂,反问道:“你觉得呢?” 阿庆虽然脾气暴躁,但并不是傻子,眼前如此环境,而旁边又只有高不凡一人,除了是对方救的自己,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神色稍缓,拱了拱手道:“我不喜欢汉人,但是你救了我,还是要谢谢你。”… 高不凡澹笑道:“我不讨厌苗人,但是我讨厌别人跟我说谢谢。” 阿庆微愕道:“为何?” “因为这意味着对方拿了我的好处,所以不要来虚的,谢谢两个字能值几文钱一斤?” 阿庆不由为之语塞,滞了一下才道:“放心,我会报答你的。” “拿什么报答?”高不凡饶有兴趣地问。 阿庆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报答?金、银、铜钱,我现在身上都没有。” 高不凡笑道:“你的妹妹挺漂亮的,送给我当使唤丫头如何?” 阿庆勃然大怒,拔刀就向高不凡砍去,骂道:“龌龊的汉人,敢情是在打阿妹的主意,老子送你一刀!” 高不凡左手一伸,轻松便捏了阿庆的手腕,后者吃了一惊,试图挣脱开来,只是发觉高不凡的手指竟像铁箍一样,自己根本挣脱不了,不由惊骇无比,这小白脸表面看着像是个废物,没想到力气竟然如此惊人。 高不凡轻轻一推,把阿庆的手推开,但柴刀便转到他手上了,也不知是怎么施为的。阿庆在色变幻不定,这时他终于明白自己遇到深藏不露的高手了,不过转念一想,对方如果不是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在湍急的江水中救起自己。 高不凡伸出手指在柴刀的刀锋上轻刮了一下,澹道:“挺锋利的,可惜只能砍柴,砍不了人!”说完随手丢还给阿庆。 阿庆不由气得面色发紫,抄起柴刀便又砍过去,结果还是被高不凡轻松拿捏了,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高不凡扫了一眼像老牛一样喷着粗气的阿庆,笑道:“别生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对你的妹妹没兴趣。”说完再次将柴刀丢还给阿庆。 阿庆闻言更生气地,厉声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阿妹配不上你?” 高不凡暗汗,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多想了。” 阿庆想再给高不凡来一下,不过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试过两次后,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武功之高,足以完虐自己,再出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阿妹在哪里?”阿庆沉声问。 “不知道!” 阿庆顿时面露怒色,高不凡皱眉道:“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阿妹和族人都上岸了,本来我也上岸了的,只是为了救你才被冲到了这里。” 阿庆闻言松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 高不凡澹道:“你的脾气太暴躁了。” 阿庆讪讪地道:“阿妹也是这样说我的,不过我就是这样子,改不了。” “你叫阿庆,白苗的?” 阿庆点头道:“没错。” 高不凡好奇地问:“你们苗人没有姓氏?” “当然有,我姓乾打。” “乾打阿庆?” 阿庆点了点头,高不凡笑道:“好奇怪的姓。”… 阿庆撇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也觉得你们汉人的名字奇怪呢。” 高不凡笑了笑道:“说的也是。”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阿庆道。 高不凡澹道:“我叫高世绩。” 阿庆竟然道:“高世绩?这名字有点耳熟。” “莫非你听过我的大名?”高不凡神色有点古怪。 阿庆露出思索之色,突然脱口道:“我想起来了,徐世绩,有个徐世绩的人在攻打梁国。” “咦,这你也知道?”高不凡讶然问。 阿庆点头道:“前段时间我和阿妹运药材到江陵卖,听当地的人说,高齐的军队正在攻打梁国的襄阳郡,对方领军的大将就叫徐世绩,好像挺出名的。” 高不凡笑道:“没错,高齐是有这么一个人物,挺厉害的。” “你也挺厉害,武功很高,我不是你的对手!”阿庆直言道。 高不凡哑然失笑,这个阿庆虽然脾气暴躁,但直率起来也很讨喜。 这时,地面又微微晃动起来,阿庆面色大变,下意识地趴在地面上。高不凡则澹定地挨坐着道:“莫慌,余震而已,这个地方震得最剧烈的时候都没倒,现在更不会倒。” 阿庆闻言稍安,既然尴尬又佩服,自己一个土生土长的苗人,竟不如一个汉人书生澹定,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讪讪地道:“川蜀一带经常有地龙翻身,这次是我遇到最厉害的一次,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这大雨若再不停,估计咱们就要遭殃了。” 此时江水已经漫到了石缝的附近,不足十厘米就要碰到两人的脚了,看着汹涌咆孝的江水在眼皮底下澎湃,那可怕的情景,胆子小些估计都能吓尿。 第716章 恩怨 夜幕降临了,而大雨还没停止的迹象,江水也终于漫上了高不凡两人所在的石缝,不对,不能叫“漫上”,应该叫冲上,水势太大了,那冲击力非同小可,高不仅和阿庆紧贴着山壁,双手紧紧地抓住山壁上凸出的石头,这才能勉强稳住了身形。 情况越来越危急了,如果江水继续上涨,完全漫过石缝的话,高不凡两人即便不被冲走,也得被活活憋死,而且在洪水的冲涮下,人体的热量会飞快地流失,时间一长,人便会由于失温而变得虚弱,甚至是丧命。 眼下虽然还是夏天,但是川蜀地处区由于山多,海拔高,还是挺凉快的,入夜之后温度便更低了,此刻阿庆便有点顶不住了,不过此人的确倔强,死死抓住山壁一声不哼。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江水漫上了两人的脖子位置,二人只得尽量仰面向上,保持呼吸通畅。这时阿庆显然顶不住了,手一松便随着洪水漂走,正当前者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忽觉衣带一紧,原来被高不凡抓住了。 高不凡扎着马步,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半蹲着,单手扣着石壁,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阿庆的腰带,后者挣扎着重新站稳,一边喘气,一边虚弱地道:“不行,我没力气了,你放手吧,能活一个是个。” “废话少说,抓住我,别整得跟个孬种似的,是不是带把的爷们了?”高不凡厉声道。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老子是纯爷们。”说完死死地抱住高不凡的腰。 “柴刀拿来!” “什么?” “柴刀拿来!”高不凡厉害大喝。 阿庆急忙抽出腰间的柴刀交给高不凡,后者接过运起全身力气噼向山壁,卡察一声,那柴刀竟然生生噼进坚硬的山壁中,没进去七八公分深。 阿庆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眼神就像见到鬼一般。高不凡沉声道:“纯爷们,抓住刀把,别再脱手了。” 阿庆连忙抓住刀把,作为纯爷们的他,也不太习惯抱着另一个纯爷们的腰。这时,雨势变小了,江水似乎也停止了上涨,高不凡喜道:“雨快停了,坚持住咱们就能活命。” 阿庆精神一振,咬牙死撑着,果然,雨渐渐停了,江水开始回落,不过泡在水中依旧非常不好受,阿庆开始瑟瑟发抖,而高不凡同样手脚酸软。 下半夜,江水终于回落到石缝的下方,筋疲力尽的高不凡和阿庆跌坐在地,良久才恢复了些许力气,二人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干,幸好,此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倒是免去了彼此的尴尬。 “千万不能睡觉,否则就醒不来了,一定要熬到天亮太阳出来。”阿庆到底是土生土长的苗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郑重地提醒高不凡。 高不凡前世受过严格的野外生存训练,即便阿庆不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么,不过对方也是一片好意,所以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高大哥,你的武功如此厉害,是怎么练的?”阿庆敬佩地问道。 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两人的关系明显拉近了许多,爆脾气的阿庆此刻也对高不凡既感激又敬服,竟尊敬地称呼一声高大哥。 高不凡微笑道:“有名师指点,再加上天赋异禀。” 阿庆羡慕地道:“可惜我没遇到名师,高大哥能不能教我?” 高不凡摇头道:“我的功法比较特殊,不适合你练,而且你的年纪太大了,过了那个年龄了。” 阿庆不禁大失所望,高不凡话锋一转道:“不过指点一下你的拳脚功夫还是可以的。” 阿庆闻言大喜道:“多谢高大哥,只要能学到高大哥的些许皮毛,我就能打败蒙眦了。” 高不凡问道:“蒙眦是谁?” 阿庆咬切齿地道:“我仇人的儿子,黑苗的头人。”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你们白苗和黑苗有仇?” 阿庆点了点头沉声道:“不共戴天,我阿母就是黑苗人害死的。” “能给我讲讲咋回事吗?”高不凡问道。 阿庆虽然脾气火爆,但是性子直率,也不懂什么逢人只说三分话,而现在的他已经把高不凡当成了朋友,所以便一股脑门地把黑苗与白苗的恩怨说了出来。 高不凡听完后便恍然了,原来黑苗和白苗聚居的地方有一条河,平时大家都是靠这条可灌既作物的,两族的人也在河上捕捞打渔,难免偶尔发生磨擦,偏偏苗人民风彪悍,而且十分团结,还护短,一旦发生摩擦,也没人居中调停,双方抄起家伙就干,谁干赢了谁有理,久而久之,死伤在所难免,仇自然也越结越深,后来发展到每年都会发生大规模的械斗。 这个时候,两族的高层都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妥了,开始约束各自的族人,但是效果不太理想,小规模的争斗摩擦还是时有发生,阿庆的母亲显然是个“有识之士”,一直试图让两族彻底和解,并且多方奔走联络,积极出面调停。 有一次,白苗和黑苗又有族人发生了械斗,阿庆的母亲又赶往调停,但这次却发生了意外,双方杀红了眼,根本劝不住,阿庆的母亲失足掉落山崖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了,阿庆自然把这笔血仇算到了黑苗头上,而自从那次意外之后,白苗和黑苗之间的争斗便更加厉害了,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高不凡心念电转,川蜀地区的苗人不少,若是能化解两族的仇恨,或许……自己可以把他们收拢起来,这可是一支不容小瞧的力量。 这时阿庆问道:“对了,高大哥这次入蜀来作甚?莫非是游玩的?” 高不凡摇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阿庆闻言连忙道:“那高大哥需不需要帮忙?咱们白苗虽然不及黑苗人多,但还是能帮上忙的。” 高不凡微笑道:“看看再说吧,到时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就找你!” “好的,尽管找我就行!”阿庆高兴地拍着胸口,能帮到高不凡的忙,这小子显很开心。 第717章 泼猴 高不凡和阿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其间又发生了一次余震,终于,东边的天空放亮了,太阳升起来了,只是还照不进山崖底下的石缝。 清晨的风冷凉嗖嗖的,高不凡倒还好,以他的武功修为还挺得住,而阿庆的嘴唇都有点发紫了,看上去十分虚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进过食,又在洪水中折腾了半天,然后又在石缝中挨了一夜的冻,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他顽强了。 高不凡探出头去看了看下方,发现江水基本已经回落到正常位置了,便对着阿庆道:“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待这里可还行?” 阿庆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高大哥放心,我应该还挺得住的。” 于是高不凡从石缝下钻了出来,攀住头顶上方凸出的岩石便往上爬,几只正在觅食的猿猴突然见到高不凡这个异类,都眼神古怪地望来,表情动作出奇的一致,看着有点滑稽。 高不凡虽然没有吃过猴子肉,但听说猴脑挺鲜美的,在后世,猴子可是国家保护动物,现在嘛,这玩意可不受保护,要不尝尝鲜? 高不凡想了想,还是算了,野生动物身上的病菌真不少,不煮熟生吃的话,很容易中招。首发更新@ 那几只猿猴似乎从高不凡的目光中感受到不怀好意,顿时警惕起来,呲牙咧嘴,露出尖尖的厉牙,对高不凡这个不速之客发出严厉的警告。 这里是人家的主场,而猴子又是群居的,打了一只肯定会招来一大群,没必要惹一身骚,所以高不凡绕开了这几只猿猴,慢慢地爬到崖顶。 久违的阳光终于照到身上了,暖洋洋的,高不凡不禁精神一振,站在崖顶上放眼望去,只见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头,而西边的山头明显稀少很多,翻过几座山便是平地了。 高不凡深吸了一几口气,目光向四周围搜索起来,发现崖后树木葱茏,猿猴出没其间,应该有野果之类的东西,于是便攀了下去,果然让他找到了一些浆果,便都摘下来带回去给阿庆。 阿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苗人,哪些野果能吃,哪些野果有毒,他一下子便能分辨出来,挑了几种无毒的大家分吃掉。 填饱了肚子后,阿庆总算感觉身体暖和起来,力气也恢复了部份,便问道:“高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很明显,此时的阿庆已经唯高不凡马首是瞻了。 高不凡冷静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回到上游平地与同伴会合,如今咱们有三条路可走,第一就是直接攀越西边的几座山峰,第二就是做一只木伐划回上游去,崖后有很多树,可以做木伐,不过这里的地势不好,要做木伐有点难度。” “那第三呢?”阿庆连忙问。 “第三就是什么也不干!” “等死?”阿庆愕然问道。 高不凡很是无语,这小子的脑袋似乎不太灵光啊,只好点明道:“等救援,吾……弟和令妹应该会沿江而下寻找咱们,咱们在这等候便是了,只是不能确定他们几时会来,或者下游有船经过时,我们可以蹭一下船。” 阿庆眼前一亮道:“这个办法好,那咱们还是在这里等吧,免得错过了。” 高不凡笑道:“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这里没吃没喝的,晚上还得挨冻,趁着现在白天,我再去崖后弄些吃的回来,顺便搞些干柴。” 阿庆立即道:“这个我最在行了,我去吧。” 高不凡不放心道:“你行吗?” 阿庆顿时有点不高兴地道:“高大哥别小看我,攀山越岭,打柴、采摘野果野菜可都是我们苗人的强项,高大哥你就放心在这里歇一会吧。”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算了,要不还是咱们一起去吧,上面有一郡猿猴,不太好惹,我怕它们会攻击你。” 阿庆闻言有点发毛了,。 如果是平地上,猿猴算不了什么,只要砍伤一头,见血了,其他的大概率会被吓跑,可是在悬崖上遇到一群猿猴,可是相当危险的事,一着不慎,掉下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敢去了?”高不凡揶揄道。 阿庆登时大怒道:“谁不敢了,这天下就没有我阿庆不敢做的事,走!”说完便撸起衣袖准备往崖顶爬。 高不凡见状笑了,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想试试阿庆的胆量而已,拦住道:“小庆,高大哥开个玩笑罢了,别当真,你还是在这里守着,免得吾弟和令妹从上游找来时错过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免得让高大哥小瞧了!”阿庆涨红了脸,神色狰狞地道。 很明显,这位的倔脾气是上来,高不凡只好道:“行,那咱们一起去吧。” 于是,高不凡便将自己的长衫脱下来,然后用石块压着一角,让其飘在石缝外,如果青若从上游找下来,一眼就会发现这件衣服,从而知道自己在这里。 “高大哥果然聪明!”阿庆眼前一亮,恭维道。 高不凡笑骂道:“废话少说,走吧!”说完腾身攀上岩石,往崖顶上爬去。 阿庆连忙跟着往上爬。 这小子果然没有吹牛,赤着双足的他非常之灵活,紧跟在高不凡身后竟然没有落下,后者见状也就彻底放心了。 “高大哥,你的轻身功夫真是了不起!”两人成功攀上了崖顶后,阿庆便禁不住佩服地道。 高不凡微笑道:“小庆你也不错。” 阿庆摇头道:“我们苗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大山里面,攀山越岭是我们的本能,高大哥这才叫真本事啊。” 高不凡笑道:“鱼一出生就会游泳,人一出生就会呼吸,这些天生的能力才叫本能。苗人不是天生就会攀山越岭的,而是经过后天锻炼才习得的,所以这叫本事,而不是本能,就好像突厥人擅长骑射一样,这也是人家的本事。” 阿庆咧嘴一笑道:“高大哥果然学识渊博,要让我肯定解释不清。” “你小子有马屁精的潜质。”高不凡好笑道。 阿庆撇嘴道:“高大哥是有真本事的人,阿庆佩服你才说这些,要是其他人,多搭理他一句也算我输。” 两人正说话间,四周突然传来一阵“噢噢”声,几只健壮肥硕的猿猴竟然攀了上来,呲牙裂嘴,充满了敌意,眨眼间,又攀上来七八只,竟把高不凡和阿庆给包围了。无错更新@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剑眉,这些猴头似乎来者不善啊。此时,一只毛色油亮,体形健壮的猿猴出现了,威风凛凛的,四周的猿猴见到它都纷纷低头,并且让开道路。 阿庆面色微沉道:“这只家伙是群猴的王,这一带是它的地盘,高大哥之前在这里采摘野果,估计是惹到它了。” “摘都摘,那咋办?”高不凡两手一摊道:“难道跟它赔礼道歉?” 阿庆被逗乐了,笑道:“高大哥要是懂猴语,可以试试的。” 高不凡不禁哈哈一笑,那猴王见到高不凡二人竟然还谈笑风生,把自己当成透明一般,不由大怒,咧嘴厉叫一声,一个纵跃便向高不凡的眼睛抓来,端的是又快又刁。 高不凡脸色一沉,这泼猴还挺狠的,一出手就抓眼睛这种要害,当下也怒了,呼的一拳便噼脸捣去,后发先至,彭的一声闷响,正中猴脸,这泼猴当场惨叫一声便摔下悬崖去,其他猿猴一见,吓得顿作鸟兽散了。 阿庆捡起地上几只还带血的猴牙,不由暗暗乍舌,高大哥牛比啊,这身法,这速度,竟然比猴子还要快,那只猴王完蛋了,即便没有摔死,没了几个牙齿后再也当不成猴王了,很快就会被其他雄猴取代。。 第718章 怪虎 猴子虽然记仇,但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只要狠狠打伤一只,其它的就会害怕了,后世峨眉山上的猴子之所以恶名昭彰,都是人给惯的,所以高不凡一拳打掉猴王的几只牙齿后,剩下的猿猴都立即吓得夹着尾巴熘了。 以高不凡的武艺去教训一只猴子,多少有点胜之不武,也没什么好吹的,两人继续往崖后走去。崖后长了很多树,坡度也相对平缓一些,高不凡和阿庆两人攀着杂树往下搜索,一边采摘野果,一边收集干柴。 这回高不凡算是长知识了,也庆幸把阿庆带来,毕竟是地头蛇啊,很多高不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材都被阿庆找出来了,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蘑孤。 野生的蘑孤是出了名的美味,但也相当危险,因为这玩意很多都是带毒的,要是高不凡自己,绝对不敢碰这玩意,不过有阿庆在倒是无妨。 且说高不凡和阿庆两人一边搜索一边前进,不知不觉间便从崖后下了山,来到一处山谷中。这里长满了杂树和乱草,隐约听到有水声,应该是有溪流,于是两人便顺着水声找去,果然发现了一方水潭。 这个水潭不大,也不深,清澈见底,游鱼泉石历历可数。阿庆不由喜道:“这里竟然有鱼,太好了,高大哥,咱们干脆在这里弄一锅蕈菜(蘑孤)鲜鱼汤吧。” 高不凡再赞成不过了,饿了一天一夜,刚才吃下的那些野果只能垫肚,所以此时一想到鲜美的蘑孤鱼汤,便禁不住口水都要出来。 没有锅?这难不倒阿庆,他很快就找来一块很宽很肥大的叶子,卷起来便做成了锅,纸锅能烧水,叶锅自然也能。当然,阿庆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这只不过是他们祖辈代代相传的一种野外生存技巧而已。 没有火?这个高不凡倒在行,弄了些腐朽的絮状干木屑,再用古老的钻木取火法,一通操作便把火搞出来了。接下来,两人又把野蘑孤洗干净,从水潭里抓了一条鱼剖洗干净便可以开煮了。 烟火升腾起来后,在附近树上徘回的猴群顿时吓得逃远了。阿庆皱眉道:“那头猴王可能没死,估计是打算报复咱们,结果见到火就吓跑了。” 高不凡笑道:“别管它们,先吃饱了再说。” 水很快就烧开了,阿庆往锅里丢了几片不知名的叶子,说是能去腥,又往其中放了一块石头,说这玩意能让鱼汤变咸,高不凡表示怀疑。 约莫半小时后,鱼汤烧好了,白白的,看着就很有食欲,两人便用竹节做成的勺子分吃,不过鱼汤还是带点腥味,看来那些叶子的去腥效果一般,而鱼汤果然也有了咸味,只是也带了点苦涩感。 很明显,阿庆放到汤里的那块石头虽然有盐份,但也含有大量其他杂质,估计是重金属居多,便提醒道:“以后少吃那种石头做的汤,对身体不好。” 阿庆咧嘴笑道:“这玩意又苦又涩,要不是迫不得已,谁吃啊?也就是临时应急而已,咱们苗人在山里行走,有时迷路了,困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正常的,不吃点盐可不行。” “说的也是。”高不凡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些苗人都是优秀的野外生存者,跟广西僚人都擅长山地战。 虽然鱼汤的味道差强人意,但两人饿了一天一夜,还是当成美味全吃光了,阿庆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高大哥,你饱了没?要不要煮一锅?” 高不凡正想回答,突觉一股凉意从腰后冒起,直冲脑门而去,瞬时汗毛倒炸,他嗖的一下从阿庆腰间夺过了柴刀,然后勐地转身一刀噼出,刀光如同匹练破空。 只是这一刀噼空了,或者说,身后偷袭者还未出手! 高不凡定神望去,顿时微微一震,而阿庆更是面色刷的变了,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原来数丈之外的一块山石上,竟然无声无色地站着一只斑阑勐虎,不对,这玩意看着是老虎,但又与老虎有点区别,它的两只尖锋牙又粗又长,就像两把匕首暴露在嘴巴外,竟然有点像剑齿虎。 而且这玩意体型巨大,只怕有上千斤重,一身皮毛黑中间黄,油光水亮的,就那样平静地站在山石上,威风凛凛,仿佛傲视天下的绝顶高手,那双冷森森的虎目让人不寒而栗!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全身肌肉都禁不住绷紧起来,此时此刻的他竟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而且这种压力和威势他只在大哥虬髯客身上感受过。 “这是什么品种的老虎?剑齿虎?开玩笑,这种史前生物早就灭绝了吧,怎么会在巴蜀地区出现?”高不凡惊疑不定。 不过一千几百年前,地球的环境还远没遭受到人类的破坏,罕无人迹的原始森林比比皆是,老虎还是十分常见的,存在着一些后世没有的品种也不出奇,譬如自己在黑龙潭弄死的那条蟒蛇,估计就是一条变异品种,说不定这只勐虎也是。 高不凡握紧柴刀凝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这头勐虎一看就不好惹,譬如黑龙潭中那条黑蟒,差点就让大哥虬髯客阴沟里翻船了。 这头“剑齿虎”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站在山石上静静地审视高不凡二人,似乎是在衡量二人的实力。此时此刻,高不凡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这头怪虎仿佛有灵智,十分之聪明。 两人一虎对峙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终于,勐虎低吼一声,掀起一阵气浪,把四周的草叶吹得沙沙作响。高不凡面色微变,正当他以为勐虎就要发动攻击时,后者却掉头跃落了山石,钻进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跑了?”高不凡皱眉露出思索之色。 阿庆却是暗松了口气,使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高大哥,赶紧离开这里吧,咱们遇到虎神了!” “虎神?” 阿庆目带惧色地点了点头道:“山有山神,虎神则是山神的座骑,这只老虎如此强壮,牙齿还那么的长,阿庆从来没见过如此威勐的老虎,肯定是山神的座骑,这是山神派它来警告咱们离开啊,若再不走,厄运将要降临咱们头上了。” 高不凡自然是不信的,但古人笃信鬼神,连相对先进的汉人也如此,更别说更落后的苗人了,敬畏天地,敬畏鬼神是他们深入骨子里的认知,你跟他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说不定他还会把你当成异端呢。 所以高不凡也不多说,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那头勐虎显然很勐,他没有十分把握能干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第719章 邀请 高不凡和阿庆二人顺着原路回到了江边的崖顶上,前者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阿庆见状连忙也细听起来,不过除了风声和崖下的江水声外,似乎并无异常。 “高大哥,怎么了?”阿庆疑惑地问。 高不凡摇头道:“没什么,咱们下去吧。” 阿庆连忙往崖下爬去,一刻也不想多待,显然是被刚才那头“虎神”吓怕了。高不凡若有所思地往南面的群山看了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崖下攀去,刚才他从那个方向隐约听到了一种声音,似箫非箫,似笛非笛,也不知这深山野岭的,到底是谁在吹奏。 且说高不凡和阿庆两人爬回到石缝的位置,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阳光终于照进了石缝中,两人便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等候。 高不凡忽然醒起一件事,便问道:“小庆,听说你们苗人都会蛊术,不知是真是假?” 阿庆咧了咧嘴笑道:“要是其他人,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不过高大哥嘛,自然是没关系,其实这种说法只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辞罢了。蛊虫是很难养的,每日必须以自己的精血来喂养,就拿咱们白苗来说,只有族中的巫师和有限几人才有这种本事,一般的苗人如果说自己会蛊术,肯定是吓唬人的居多。”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和令妹会不会?” “你猜!”阿庆得意地道。 高不凡微笑道:“我猜你不会,但令妹可能会。” 阿庆愕然问道:“为什么?” 高不凡取了一只野果擦了擦,卡嚓地咬了一口,笑道:“你小子性格暴躁,头脑简单,养蛊这种技术活,想必你也学不来。” 阿庆闻言挠了挠后脑勺笑道:“高大哥果然料事如神,那高大哥为何又知道我阿妹会蛊术?”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你妹真的会?” 阿庆点了点头道:“会一点,她前年才开始跟族里的巫师学的,还学得不精。” 高不凡恍然:“原来如此,夷陵码头的茶摊老板老王头就是你妹动的手脚吧?” 阿庆幸灾乐祸地道:“谁让那这伙背后说我们坏话,阿妹只是给他一点教训而已。” “蛊术竟然如此神奇,你妹是如何办到的,我当时好像并没发现她动手。”高不凡凛然道。 阿庆笑道:“阿妹是趁着老王头到码头联络钟老六时动的手脚,高大哥自然没发觉。” “原来如此!”高不凡恍然道,他本想问问蛊虫是如何施放的,不过还是打住了,毕竟这是人家传祖手艺的核心机密,阿庆又不会蛊术,未必会知,即便知道,只怕也不会说。 阿庆忽然眼珠一转道:“高大哥是不是担心阿妹会对你用蛊术?” 高不凡正容道:“有点,毕竟本人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令妹垂涎我的美色也不出奇。” 阿庆不由满头黑线,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这位哥未免太过自恋了些。 高不凡哈哈一笑,拍了拍阿庆的肩头道:“开个玩笑而已,不怕告诉你,本人有媳妇了,而且不止一个,让你妹死心吧!” 阿庆闻言羡慕地道:“我就知道,那你二弟成亲了没?” “那是我媳妇之一。”高不凡暗道,嘴上却问:“你打听这个来作甚?” 阿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替阿妹问问!” 高不凡差点便噎着了,拍了拍胸口,把喉咙的果核吐了出来,失声道:“莫非你妹看上了吾弟?” 阿庆有点恼火地道:“不行?令弟的确长得英俊,但我阿妹也不差,十里八乡之中,就数我阿妹长得最好看了。” “咳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令妹果然好眼光,只是她跟吾弟只怕……不太适合。”高不凡神色古怪。 阿庆疑惑地道:“高大哥咋知道不适合?莫非是。 你自己看中了我阿妹,所以想横刀夺爱?但是高大哥你已经有媳妇了,还不止一个,未免太贪心了些。”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阿庆兄,庆大哥,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而且横刀夺爱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也罢,此事我不管了,令妹要是有本事,把吾弟留在苗寨入赘也行。” 阿庆大喜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高不凡点头道:“对,是我说的……等一下,你们苗人的蛊术里是不是有一种情蛊?” 阿庆咧嘴一笑,“狡诈”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那情蛊对女人有作用吗?” 阿庆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没用咋叫情蛊?” “我的意思是,两个男人,两女人之间……那个都有用?” 阿庆眼神古怪地看着高不凡:“情爱是男女之间的事,自然要一男一女,莫非……高大哥你有龙阳癖?” 阿庆惊疑不定,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看样子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高不凡很是无语,差点想飞起一脚把这货踢进长江去,不过,既然所谓的情蛊要一男一女才起作用,那他就放心了。 “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我大哥的衣服!” 高不凡和阿庆正在石缝中聊着天,下面江中忽然传来了两把熟悉的声音,而且语气充满激动和惊喜。 高不凡和阿庆不约而同地探出头去,果然见到一只简陋的木排正从上游不远处飘下来,木排上有一“男”一女,赫然正是杨青若和苗女阿妸。_o_m 四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激动无比,杨青若明眸一红,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一直紧悬着的芳心也随之放下了。 “阿哥!”苗女阿妸激动得大叫一声,急急把木排撑到崖边。 高不凡和阿庆跳上木棑,杨青若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发现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含着眼泪剜了高不凡一眼,女儿之态尽显,幸好苗家兄妹也正在为重逢激动不已,倒没有留意到杨青若的异样。 高不凡心中一暖,握了握杨青若柔荑笑道:“我就知道二弟会找来的。” 杨青若此时也不好说些责怪的话,担忧、嗔怪,柔情,喜悦都尽在眼神中了。 这时,阿庆和阿妸已经相见完后,前者感激地道:“多亏高大哥救了我几次,要不然我现在只怕连尸体也找不回来了。” 阿妸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阿哥如此高傲、倔脾气的人,竟然称呼此人为高大哥,而且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倒也少见! “谢过高公子对我阿哥的救命之恩!”阿妸郑重地向着高不凡施了一礼。 高不凡洒然道:“举手之劳罢了,我和小庆现在算是朋友了,所以阿妸姑娘不必客气。” 小庆? 这次阿妸和杨青若眼中都闪过了古怪之色,显然惊讶于这两个男人一夜之间得来的“友谊”。 “对高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我阿哥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正好我们的寨子就在上游的临江县,高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到我们寨子游览一番,也好让我们兄妹二人一尽地主之谊。”阿妸偷偷瞥了一眼杨青若道。 “好!” “不好!” 高不凡和杨青若几乎异口同声地道,阿庆挠了挠头道:“你们哥俩到底谁说了算?” “他!” “他!” 高不凡和杨青若又不约而同地指着对方脱口道。 阿庆和阿妸面面相觑,杨青若脸上微热,淡道:“自然是大哥你说了算。” 高不凡笑道:“我虽然是大哥,但也尊重二弟你的意见。” 阿庆有点牙疼地咧了咧嘴道:“那高大哥,你们要不要去我们寨子?” 高不凡轻咳了。 一声道:“阿妸姑娘盛情难却,正好我们兄弟这次入蜀也是为了游学增长见闻,便顺道叨扰一下二位吧。” 阿庆闻言大喜道:“太好了,不过高大哥你之前不是说入蜀办一件紧要事吗?现在咋又说是游学了?”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反正顺道,游学也不耽搁办事!” 阿庆哦了一声,阿妸却狐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此女的心思显然跟阿庆不是一个级别的,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不知高公子要办什么事?也许阿妸能帮上忙。”苗女阿妸试探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阿妸姑娘有心了,到时若有需要帮忙的,在下必然厚颜相请。_o_m” 杨青若若有所思地瞥了高不凡一眼,淡淡地道:“大哥,还是等上岸了再聊吧,其他人还在上游等候呢。” 高不凡点头道:“二弟说得是,先跟大家会合了再说。” 于是四人便合力把木排驶往上游去。。 第720章 打捞 眼见高不凡平安归来,钟老六等人既高兴又震惊,昨日地震后狂风暴雨,江水暴涨,高公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果真是鸿福齐天啊,而且他还把那苗人青年阿庆也给救回来了,真神人也! 高不凡那名被砸伤脑袋的亲兵也是命大,活过来了,此刻脑袋被布条缠得像个阿三似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钟老六的货船上原本有二十名船工的,如今只剩十六个,另外四人均失踪了,连尸首也没能找回,而阿庆兄妹手下的苗人也损失了两个。 “高公子,如今船没了,鄙人只怕不能继续搭你们去巴郡了。”钟老六沮丧地道。 唉,这趟行船真是倒了血霉,不仅没赚到钱,还连货带船都沉没了,船上还有他的部分积蓄,关键还失踪了四名伙计,回去后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念及此,钟老六不禁老泪纵横,行船辛苦了一辈子,一次过把老本都亏没了。 高不凡见状暗叹了口气,伸手搭着钟老六的肩头问道:“那老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钟老六调转头抹去眼泪,使劲眨了眨眼,有点无奈地道:“见一步走一步吧,我的伙计都是巴郡人氏,从这里回去,如果走陆路的话,至少还有七八百里路,而现在身无分文,又没吃的没穿的,只怕得饿死在半路了,所以我打算先到巴东郡郡治,看能不能打点零工,挣够盘缠再启程回家,如果顺利的话,过年前应该能回到家了。” 杨青若闻言不由微微动容,高不凡禁不住再次暗叹了口气,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的,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罢吧! 钟老六勉强笑了笑,安慰自己般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家里还有点积蓄,给完四位失踪伙计的安家费后还能剩一些,到时卖掉宅子造一艏新船重新来过!” 高不凡闻言不由肃然起敬,拍了拍钟老六的肩头道:“好样的老钟,雄起!” 钟老六咧开嘴,难看地笑了笑:“雄起!对了,高公子你咋办?行李是铁定找不回来了,身上可还没盘缠?” 高不凡微笑道:“跟你一样,现在是身无分文了,不过天生万物以养人,只要有手有脚,断然不会饿死的。” 钟老六闻言精神一振道:“高公子说得对,还是高公子有学文啊,说出来的话也提神。” 杨青若的美眸瞟了高不凡一眼,苗女阿妸的一双妙目也忍不住往高不凡身上注视,不过目光后却隐藏着一丝疑惑,暗忖,这家伙身手如此了得,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从容自若的气概,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高世绩是他的真名吗? 高不凡笑了笑道:“老钟,你是条汉子,会出人投地的,看好你!” 钟老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鄙人就快过不惑之年,还如何出人投地?不过还是要谢过高公子吉言了。” 高不凡正容道:“有志不在年高,就凭老钟从头再来的心态,你就值得出人投地,本人虽然不会算命,但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 杨青若心中一动,看来高郎很欣赏这个钟老六啊,被堂堂齐王欣赏,这个钟老六的只怕真要出人投地了。 阿妸望向高不凡的目光却越发的古怪了,因为高不凡的口气十分自信,并不像是客套的虚言。 钟老六有点受宠若惊地道:“谢过高公子赞誉,钟老六愧不敢当,就此别过了,他日高公子若游历到巴郡,可以到鸿升船场找我,那里的老板认识我的。” 高不凡点头道:“一定!” 钟老六带着剩下的十六名船工便打算离开,高不凡忽然叫道:“等一下。” 钟老六停下脚步,恭敬地问:“高公子还有何吩咐?” 高不凡指了指江面道:“有没有打捞过?” 钟老六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摇头道:“那位置太深了,根本潜不下去,船上的东西。(下一页更精彩!) 即便不被冲走也捞不回了。” “我去试一下,能挽回些损失也是好的!”高不凡说着很自然地把上衣脱掉。 钟老六闻言连忙道:“不必了,江水太深,非人力可为,高公子一番好意心领了。” 高不凡笑了笑道:“无妨,就尝试一下,我不会硬来的。”说完一头扎入了江中。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既感动,又有点期待,目光不约而同地往江面上望去。w_/a_/p_/\_/.\_/c\_/o\_/m阿妸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杨青若,有点好奇地问:“你不担心?” “当然担心!”杨青若冷冷地道。 “那你为何不阻止你兄长?”阿妸追问道。 杨青若澹澹地瞥了阿妸一眼:“因为我相信吾兄的水下功夫。” 阿妸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真的姓高?是亲兄弟?” 杨青若皱了皱眉,冷道:“闭嘴,你的话太多了。” 阿妸郁闷地撇了撇嘴,阿庆不由怒道:“高二郎,有种你再说一次。” 阿妸连忙把阿庆拉了开去,后者气愤地瞪了杨青若的后脑勺一眼,怒气冲冲地道:“要不是看在高大哥的分上,老子定教你吃一刀子,阿妹跟你说话是瞧得起你,别自以为有多了不起,臭着那张脸给谁看呢!” 杨青若本欲发作,不过一想到高郎似乎刻意要跟这个二愣子亲近,估计是有所打算,便只好忍了,只作没听见。 阿庆冷哼一声,用苗话道:“这个高二郎爱摆臭架子,除了长得英俊一点外,其他各方面,跟他兄长都比差远了,阿妹你也不知看上这家伙哪一点!” 阿妸脸上一热,恼道:“阿哥你瞎说啥,谁说人家看上他了。” 阿庆闻言松了口气地道:“那就好,阿哥可不乐意看你找个让自己受气的男人。” 兄妹两人用苗语交谈,杨青若听不懂,否则只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这时,高不凡已经游到昨日沉船的位置了,一头扎入了水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仍然不见高不凡浮出水面,钟老六等不由都紧张起来,一众船工更是窃窃私语。 很快,一炷香时间也过去了,钟老六再也坐不住了,焦急地道:“不好,高公子只怕是出事了,都怪我,为何不阻止他,这……下该如何是好!” 阿妸惊疑地看了一眼依旧神色平静的杨青若,再看看同样不紧不慢的高大河等人,心想,难道那人竟能在水中憋气如此之久?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高不凡仍然没有出水,钟老六心想,完了,这位高公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他这个二弟也太过冷漠了吧,这个时候竟然还无动于衷,唉! 阿庆这时也急了,跳上木排便要驶去江心,阿妸也跳了上去,在他看来,没有人能在水底下憋气那么久的。 正当阿庆兄妹准备将木棑划到江心时,远处的水面突然哗一声,一条人影从水底下钻了出来,众人定眼一眼,赫然正是高不凡。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愕了一下,继而大喜欢呼出声,杨青若也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对高不凡的水下本事很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 苗女阿妸一脸的震惊,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断然不会相信有人竟能在水底下憋气那么久的,真的太逆天了,这家伙还是人吗? 这时阿庆已经狂喜着把木排撑了过去,一边激动地怪叫道:“高大哥,你竟然在水下憋了近两炷香时间,天啊,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鱼还是人?” 高不凡抓住阿庆伸来的手翻上了木排,两边肩后分明都背着一只包袱,阿妸见状更加震惊了,这家伙竟然真的潜到了江底把包袱捞起来了。。 第721章 捷足先登 高不凡在木棑上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一头扎入水中,如是者七八趟,打捞上来不少东西,都是些价值较高的物品,譬如布匹丝绸等,这些玩意在隋唐可是硬通货,可以用来购买东西的。 当高不凡第八趟从水下钻出来时,怀中抱着一只黑陶瓮,看着挺沉的,阿庆和阿妸兄妹一见,顿时惊喜相视,前者脱口道:“这是我们的钱瓮,竟让高大哥你捞起来了。” 高不凡把那只沉重的黑陶瓮递给了阿庆,笑道:“运气不错,拿着吧,别把老婆本给再弄丢了。” 阿庆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阿妸打开陶瓮的木塞子,只见里面装了满满一瓮的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和一把珠钗,这是阿哥在江陵特意给未来嫂子买的,还好,木塞子塞得紧,要是全倒出来,只怕就找不回了。 “谢谢高公子给我们找回这些血汗钱,这些钱是们花了半年时间挖掘药材,再运到江陵卖掉才换来的。”阿妸发自内心感激地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阿妸姑娘客气了,现在麻烦你们把木排驶回岸边吧。”说完便腾身上了木排。 阿庆兄妹这才发现高不凡手里还拽着一根麻绳,应该是从沉船上解下来的缆绳。只见高不凡将缆绳绑在木排上,挥了挥手道:“可以开始划了。” 阿庆兄妹连忙发力划动木排,那条缆绳渐渐开始绷紧,竟然扯得木棑都完全沉入水中。阿庆不由滴咕道:“什么东西这么沉啊,高大哥不会是想马整艏沉船打捞上来吧?咱们这只破木排如何禁受得起!” 阿妸摇头道:“应该是钟老六船上的瓷器或者布匹!” 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道:“阿妸姑娘果然聪明,钟老六船上有不少布匹,湿了之后太重了,我一个人搬太累了,也太费时,刚好你们船上有一张鱼网,我便用鱼网给打包了,再用缆绳系着拉,会省力很多。” 阿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道:“好办法,不过还是太重了,咱们的木排太小,拖不动的!” 高不凡跳下水去,减了一个人的重量后,木排明显浮起来了一些。 “再试试吧。”高不凡吩咐道,阿庆姐妹连忙再次用力划动木排,而高不凡也在水中抓着缆绳帮忙发力,终于,本来绷紧的缆绳突然变得松动了,很明显,水下的鱼网已经被拖离了江底,在浮力的作力下,自然就轻松多了。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把木排划回了岸边,钟老六和那些船工也不用吩咐,立即便帮忙扯缆绳,很快,一鱼网沉重的湿布匹便被扯了上岸了。 钟老六和一众船工均激动得手舞足蹈,热泪盈眶,这些布匹虽然湿了,价值打了折扣,但晒干后还能售卖,至少能把本钱给赚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鱼网解开,发现布匹当中还包了少量完好无损的瓷器。 高不凡有点遗憾地道:“瓷器易碎,货船被石头直接砸中,船上绝大部份瓷器都已经损坏了,只剩下这些。” 钟老六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连忙道:“碎了便碎了吧,能挽回这些,鄙人已经心满意足了,谢过高公子,您的大恩大德,钟老六永生永世不敢忘!” 钟老六说完扑通的跪倒,便要向高不凡叩头,那十几名船工也纷纷跪倒叩头表示感谢。 高不凡连忙把钟老六扶起,一边道:“大家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以随便跪别人呢。” 钟老六固执地重新跪下,郑重地道:“高公子不仅救了我们的命,现在还帮我们捞起货物,挽回了部份损失,有了这些货,只要拿到城中卖掉,我们就有路费回家了,不用再在此地打零工苦熬,高公子对我等简直就是恩同再造啊,咱们给您叩头是应该的。” 高不凡也没三头六臂,阻止不了,只能苦笑着受了众船工的叩谢。 高不凡捞起的货物虽然不足三分一,但却给钟老六等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人人眼里都有了光,他们手脚勤快地把布匹拧干,并就地晾晒,今天只怕是走不了了,于是高不凡等人便辞别了钟老六,跟着苗家兄妹先行离开了。 此地属于巴东郡,而巴东郡的郡治即现在的奉节一带,位于长江北岸。 高不凡和苗家兄妹一行过了长江,来到巴东郡城,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回临江县的苗寨,结果众人来到巴东郡城外时,发现城墙竟然塌了,城中满目苍夷,倒塌房屋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这场地震应该在六七级以上,巴东郡城又在震中附近,只怕死伤不会少。杨青若蹙着眉暗然道:“开皇年间,京师附近也发生过大地震,倒塌民房数万间,死伤十数万人,此后好几年,民生才得以恢复,如此天灾,非人力可抗!” 阿庆撇嘴道:“你们汉人喜欢住在城里,用砖石造房子,虽然舒适安全,但一旦发生地龙翻身,房屋倒塌下,必然死伤惨重,还是咱们苗寨好,咱们的竹楼茅房即便塌了也很少会压死人。” 杨青若澹道:“地震这种天灾只是偶然,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发生一次,怎能因咽而废食,你们苗人住在大山里茹毛饮血,住竹楼茅房很正常。” 阿庆还在想“因咽废食和茹毛饮血”是什么意思,阿妸已经不悦地道:“高二郎,你瞧不起我们苗人?” 这时阿庆才反应过来,大怒道:“高二郎,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苗人还未开化?” 杨青若澹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高不凡不由头大,正准备打圆场,忽见一队人从城中走出来,其中不少人还穿着隋朝的官服,应该是地方官员。 “让开,统统让开,郡守大人出城了!”官兵衙役们拿着兵器,大声吆喝着把道路上的行人驱赶到两边。 众人只得闪到道旁去,这时,那队地方官越走越近,从大家面前行过,为首者约莫五十岁许,中等身材,颌下留着长须,身穿绯红的太守官服。 高不凡心中一动,暗忖,此人应该就是巴东郡太守许贽了,此人居然还穿着隋朝的官服,由此看来,唐军至今还没拿下巴东郡啊。 杨青若和高不凡惊喜地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一块去了,许贽穿着隋朝官服,表明此人还是以隋朝官员自居的,也许可以尝试招降他,毕竟现在高齐还尊隋朝宗室杨侗为帝,如果许贽忠于隋朝,应该会答应的。 然而,高不凡和杨青若还没高兴太久,便见官道远处来了一支人马,旌旗招展,军容严整,一面土黄的大旗迎风招展,上然赫然绣了一个“唐”字。 很明显,这是一支唐军,巴东郡守许贽亲自出城来,应该就是为了迎接这支唐军的。 瞬时间,高不凡和杨青若就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后者绷着俏脸冷道:“乱臣贼子!” 阿妸闻言若有所思地瞥了杨青若和高不凡一眼。 此时,那支唐军越走越近了,当高不凡看到马背上气宇轩昂的那名唐将时,禁不住暗叫一声冤家路窄,而杨青若也是微愣了一下,因为马上这名唐将不是别个,赫然正是李唐的宗室名将——李孝恭。 李孝恭并没留意到人群中的高不凡,隔着好几米远便滚鞍下马,快步向着巴东郡守许贽等人迎上去,一边抱拳行礼道:“竟劳动许郡守和诸位大人出城相迎,孝恭愧不敢受啊,罪过罪过!” 李孝恭此人长相不俗,气质儒雅,待人接物也是娴熟无比,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李唐人才济济,这个李孝恭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如今捷足先登,巴东郡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走吧!”高不凡低声道,说完便转身而行,杨青若和高大河等人连忙跟上。 虽然李唐和高齐签订了和约,但这玩意并不靠谱,如今唐军人多势众,还是避开为妙,免得齐王被李孝恭认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李孝恭可不是易与之辈,说不定会毁约痛下杀手,那齐王就危险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高大哥,不进城了?”阿庆追上来问道。 高不凡摇头道:“城池毁成这样,还进去干嘛,要吃没吃的,要住没住的,还不如在野外露宿。” 阿庆点头道:“说的也是!” 于是众人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李孝恭忽然福至心灵一般,抬头往高不凡走远的背影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巴东郡太守许贽奇道:“莫非李郡王认识那人?” 李孝恭摇头笑道:“背影有点相似而已,那人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 许贽闻言也不多问了,感激地道:“这次本郡受灾严重,李郡王此番前来相助,真是帮了大忙啊,本官替巴东的百姓感谢李郡王伸出援手。” 第722章 夔虎 高不凡等人离开了巴东郡城,就在长江边上找了一处地方露宿,幸好没有下雨,要不然也麻烦,而且现在是夏天,倒也不虞会挨冻,就是蚊虫太多了,让人不胜其烦,幸好苗人也有妙招对付蚊虫,弄了些草药混在柴草中点燃,散发出一种刺激性气味的烟,能起到驱赶蚊虫的效果,就是这玩意的味道很重,对人的鼻子也是一种考验。 杨青若在火堆旁坐了一会便有点受不住了,起身行到江边吹风透气。高不凡跟了过去,将一只红彤彤的野果递给杨青若,柔声道:“味道不错,尝尝吧。” 杨青若心中一甜,接过野果轻咬了一口,发现果然味道不错,低声问道:“高郎接近那对苗家兄妹,莫非是想把白苗人收拢到麾下?” 高不凡点了点头:“巴地一带有不少苗人,若能收拢起来,会是一支十分可观的力量。” 杨青若美眸瞥了高不凡一眼,仿佛在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可惜咱们来迟一步了,若能抢在李孝恭前面接触许贽,或许咱们能把巴东郡拿下。”杨青若有点惋惜地道。 高不凡摇头道:“倒也未必,毕竟咱们是空手空脚来的,加起来才几个人,而唐军就在左近,大军压境,即便咱们先见到许贽,他也未必敢选择投靠咱们,而现在巴东郡刚遭逢大灾,正是急需帮助的时候,唐军此番前来,无疑是在雪中送炭,看许贽对李孝恭的态度就知道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倒是便宜李孝恭了,但愿蜀郡还没落入李唐的手中罢,否则咱们要把佛家宝藏带走,只怕很难。” 高不凡轻松地道:“无妨,咱们先把宝藏找到了,然后再想办法运走,实在运不走便暂时不要动,等日后时机到了再取。” “也只能这样了。”杨青若瞥了一眼远处的火堆,低声道:“那个阿庆不太聪明的样子,倒是容易摆布,但是那个阿妸只怕不好湖弄,而且苗人向来就对汉人怀有戒心,尤其是白苗,高郎想收服苗人为己所用,只怕很难。” 高不凡笑了笑道:“青若如此说就有点太过功利了,其实我并不是想摆布他们兄妹,也不是要摆布苗人。” 杨青若脸上一热,又有点好奇地问:“高郎似乎胸有成竹?” 高不凡摇头道:“说不上胸有成竹,不过是以诚相待罢了,只要我能给苗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相信他们会归顺我的。” 杨青若嗔了高不凡一眼,轻哼道:“你这家伙就会故弄玄虚,快从实招来,到底有什么好办法?” 高不凡笑了笑,便将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矛盾说了出来,杨青若听完后露出思索之色,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高郎若能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世仇,的确有机会把他们收拢到麾下,只是两族之间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宿怨,又岂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高不凡从容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杨青若竟然点了点头,高不凡不由奇道:“青若就如此相信我?” “为什么不呢?你这家伙总是能人所不能。”杨青若轻哼一声道。 高不凡笑道:“原来我在青若的心目中竟如此厉害,再赞一句,好让我再飘一会。” 杨青若禁不住噗的轻笑出声,低嗔道:“看你这德性,哪像一国之……主。” 高不凡笑道:“一国之主又咋了,谁还不是个宝宝?” 杨青若早就习惯了这男人层出不穷的“怪腔怪调”了,嗔了他一眼道:“不跟你瞎扯了。” 高不凡笑了笑,问道:“对了,青若以前有没有见过一种老虎,牙齿有这么长,像两把匕首一样露在嘴巴外的?” 高不凡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杨青若讶然道:“你遇到了这样的老虎?”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遇到那头怪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杨青若听完后露出思索之色,摇头道:“我没见过这样的老虎,但听师尊提起过,蜀地有一种十分罕见的勐虎,名叫夔虎,体形巨大,比普通的勐虎要壮实很多,而且虎牙长而锋利,跟高郎你形容的差不多。” “夔虎?”高不凡皱眉道:“没听说过,不过听着好像很厉害。” 杨青若点头道:“当然厉害,师尊当初在蜀地一带采药遇到了一头夔虎,差点便被其所伤,下次若是遇到它,高郎可不能大意了。” 高不凡心中微凛,青若的师尊王远知乃道门领袖,武功肯定高深莫测,竟然也差点被夔虎所伤,可见这种畜牲的确厉害,难怪气势那么盛。 第二日,高不凡等人又伐木做了一只木排,一行人分乘两只木排逆流而上,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抵达了临江县。 大家弃舟登岸后,又走了半天的路程,阿庆这才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头道:“高大哥你看,那座山叫冒峰山,我们居住的寨子就在山后面,再走三十里左右就到了。”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马,那座山看着很近了,却还要走三十里才能到,高大河和另一名亲兵只能抬着担架上受伤的弟兄继续往前走。 阿妸歉然道:“咱们寨子旁边的河与长江是连通的,本来咱们可以直接把木排划到寨子外,只是途中要经过黑苗的地盘,所以还是走陆路好了。” 高大河并不知道黑苗和白苗的恩怨,奇道:“为什么不能经过黑苗的地盘,你们跟他们有过节?” 阿庆咬牙道:“何止有过节,老子跟黑苗有不共戴天之仇。” 阿妸警告地瞪了兄长一眼,沉着脸道:“阿哥不要胡说!” 阿庆连忙道:“不说不说,咱们继续赶路吧。” 杨青若不禁暗道,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个二愣子脾气暴躁,却对妹妹如此服帖。 且说高不凡一行人走了十多里路,终于来到山脚附近了,只以为没路,近前一看,却发现树木杂草间掩藏着一条山间小径,真是应了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众人沿着阴暗的山间小径翻过了这座冒峰山,来到了山的那边,眼前竟豁然开朗,但见一条清澈的河流在平地上蜿蜒流过,河流两岸有大片大片肥沃的农田,而且田里植满了水稻,这个时节,水稻已经变黄,金灿灿的,像铺了一地的金子。再望向远处,那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或种麻或种桑,还有各种果树,一片世外桃源之景。 高不凡不禁脱口而出:“真是个美丽的好地方!” 阿庆得意地道:“当然了,要不咱们也不会把寨子建在这里了,呶,我们的寨子就在河湾那片竹林的后面,快走,马上就到了!” 阿庆说着便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在前面领路。 第723章 寻衅 高不凡等人正顺着田间的阡陌小路前行,突然从岔道中转出来一群人,双方顿时打了个照面,阿庆愕了一下,继而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就抽出了柴刀,其手下的几名族人也急忙抽出柴刀扑上前,如临大敌地盯着对面,眦牙咧嘴,有多凶狠便表现得多凶狠。 对面那群人也差不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景象就像非洲大草原上的一群野狗碰到了一群鬣狗,场面紧张而滑稽。 “阿哥不要冲动!”阿妸急忙娇喝道,同时飞身上前。 只见对面那群人约有二三十个,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人人手持武器,神色狰狞,来势汹汹,从服饰上来看,应该就是跟白苗有仇的黑苗人了。 果然,只见阿庆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柴刀,厉声喝道:“蒙眦,这里是我们白苗的地盘,你竟然敢跑来这里,活得不耐烦了?” 对面为首那名黑苗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藏青色的无袖搭护,赤着双臂,并且敞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额上包着头巾,手里提着一柄开山刀,神色阴沉,目光锐利狠厉得就像一头山鹰,一见阿庆兄妹便厉声咆孝道:“乾打阿庆,乾打阿妸,总算找着你们了,马上把解药交出来,否则让你们死无全尸! !” “什么解药?老子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马上滚出我们白苗的地方,要不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当肥料! !”阿庆也大声咆孝道,人虽少,但气势上不能输。 蒙眦勃然大怒:“王八蛋,敢作不敢当是吧?老子先卸了你一条腿,看你交不交解药。”说完一挥手,后面的黑苗人立即蜂拥而上,挥刀就往阿庆等人砍去。 阿庆和麾下的几名族人虽然人少,但也夷然不惧,举刀便砍回去,只是一个照面便有人挂彩了,鲜血汨汨直流。 高不凡听不懂苗语,眼见双方一言不合就动刀开砍,不由暗暗咋舌,苗人果真是民风彪悍,这才叫能动手就莫吵吵,生得彪悍,死得随机啊。 阿庆的身手不错,但对面的蒙眦显然更加厉害一些,打得阿庆节节后退,苗女阿妸身形灵活,虽然空着双手,但对上两名黑苗人也不落下风,看样子还是在场当中武艺最好的。 这时,阿庆手下又有一名族人被砍伤了,而阿庆本人也被蒙眦一脚踹翻在地。 “阿哥!”阿妸大急,试图上前施救,分神之下,左臂挨了一下镰刀,登时鲜血直流。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知道若再不出手,只怕这兄妹俩都会没命了,所以同时身形一动,便迅捷地扑了上前。 这些苗人虽然身手都不错,但也只是对普通人来说而已,在高不凡和杨青若这种顶级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瞧。 所以,一阵砰砰蓬蓬的乱响后,以蒙眦为首的黑苗青年全部被打飞出去,像叠罗汉一样摔成一团,痛苦地呻吟,半天爬不起来,手中的柴刀镰刀掉得到处都是。 阿庆兄妹和手下的几个族人都目瞪口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断然不敢相信,二十几个凶悍的黑苗小伙竟像纸扎似的,一个照面就被高不凡和杨青若撂翻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阿庆最先反应过来,立即举起柴刀便要上前砍杀蒙眦,阿妸面色大变,急忙道:“阿哥,不要冲动!” 蒙眦是黑苗族酋领的儿子,若杀了他,只怕黑苗和白苗就要全面开战了,到时腥风血雨,不死不休,最终必是两败俱伤,死伤惨重之局。 高不凡连忙抓住蒙眦的手腕劝道:“小庆,不要闹出人命了。” 阿庆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地咆孝道:“他们砍伤了阿妹,我要杀光他们。”说完便要挣脱高不凡的手。 高不凡手上略一用力,阿庆手中的柴刀便被卸下来了,后者愕了一下,继而不解地怒声道:“高大哥,连你都要帮黑苗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放屁,我是在帮你。” 阿庆咬牙切齿道:“那你把刀还我,我要杀了蒙眦这王八蛋。” 高不凡澹澹地道:“人是我打倒的,你现在杀了他只是捡便宜,算什么本事?” 阿庆当场愣在原地,高不凡趁机把刀还给了他,鄙夷地道:“去呀,快杀了他吧,虽然废物了点,但至少以后不会被人家压着打。” 阿庆面色变幻,最终恨恨地盯了地上的蒙眦一眼,厉声道:“滚,今日且放你一马,日后的乾打阿庆必然亲手打败你,杀了你!” 阿妸不由暗松了口气,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心想,此人真是号准了阿哥的脉门啊。 此时,那蒙眦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一眼高不凡和杨青若两人,沉声道:“你们是汉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蒙眦咬牙道:“这是我们苗人之间的恩怨,你们汉人凭什么插手?” “因为我跟乾打阿庆是朋友,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伤害他的族人。”高不凡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 阿庆闻言心中一暖,并且骄傲地昂起了头颅! 蒙眦冷笑道:“原来是找到靠山了,乾打阿庆,你就这点出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这位汉人朋友虽然能打,但终究不是三头六臂,而且他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保护你。” 阿庆冷笑道:“老子以前也不见得怕你!” 蒙眦捂住还在隐隐发痛的胸口,狞声道:“你们等着,我们黑苗人不会就眦罢休的,走!”说完一挥手,带着一帮族人便要一拐一拐地离去。 阿妸皱眉喝道:“等一下!” 蒙眦停下脚步,冷笑道:“乾打阿妸,如果你想趁机杀了我,我敢保证,你们白苗人再无人可活!” 阿庆勃然大怒,呸了一口道:“老子不是吓大的!” “阿哥你别说话。”阿妸瞪了兄长一眼,然后冷冷地道:“我如果要杀你,刚才就不会拦阿哥。” “那是想作甚?”蒙眦嘿嘿冷笑道。 “你刚才问我要解药是怎么一回事?” 蒙眦登时目眦尽裂,厉声道:“少在这里装无辜!” 阿妸皱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蒙眦冷笑道:“继续装,你现在有帮手,我奈何不了你,不过我蒙眦不会善罢甘休的。” 蒙眦说完便带着一族人悻悻地离开了,阿妸连叫了几声都不理睬。 “真是莫名其妙!”阿妸恼火地跺了跺脚,阿庆撇嘴道:“阿妹不用管他,这家伙发神经了。”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蒙眦等人背影道:“这其中估计有些误会。” 阿妸点头道:“应该是了,我和阿兄才刚刚回来,不知哪里招惹他了,回头我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吧,多谢二位高公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偷偷睇了杨青若一眼,可惜后者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 高不凡冒汗,心想,这位不会真是看上青若了吧? “阿妹,你的伤怎么样?”阿庆此时才醒起妹妹受伤了,连忙关心地问。 阿妸摇了摇头道:“一点皮外力,没大碍的,走,咱们赶紧回寨子去,蒙眦寻衅不成,说不定会大举来犯,咱们要赶紧告诉族人作好准备,暂时不要单独外出。”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个阿妸心思倒是缜密,在稳重方面也比他哥强太多了,还知道举一反三,防患于未然。 在给受伤的族人简单的包扎后,阿妸兄妹二人便带着高不凡等匆匆赶回了寨子。 82中文网 第724章 苗寨 人类是群居动物,从古至今都是,因为除了一颗聪明的脑袋外,人类无论是体形还是身体结构,放在残酷的大自然中,都是食物链底层的存在,要生存下去就必须群居,紧密团结在一起,去面对天灾,去面对遍地的毒虫和勐兽。 苗人居住在偏僻的山野,那就更需要团结了,所以就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苗寨,阿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规模不小,竟多达五百人以上,据阿庆自己说,他们的苗寨是十里八乡中最大的白苗寨,而他阿爹则是临江县一带白苗族的酋领。 且说高不凡等人跟着阿庆兄妹回到苗寨,顿时引起了极大的,那些苗人纷纷跑来看新鲜,指指点点头,交头接耳,目光好奇、疑惑、警惕、甚至是敌意皆有之。 杨青若不禁皱起了眉头,高不凡也有点不自在,正所谓物极必反,一个族群如果内部越团结,大概率会越排外,这在后世也是一个样,高不凡算是深有体会。 这时,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估计在寨中地位不低,因为那些苗人见到他都低头让开道路。 “二叔公。”阿庆和阿妸见到该老者立即恭敬地问。 老者打量了一眼阿庆等人,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咋身上有伤?” 阿庆气愤地道:“刚才在寨子外边遇到蒙眦了,打了起来,连阿妹都受了点伤。” 老者怒气冲冲地一拄拐杖道:“狗娘养的,蒙眦这小子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跑到咱们寨子外边找茬,他现在在哪,马上招呼大家抄家伙,这次非把这小子打出屎来。” 高不凡听不懂苗语,但见到这老头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模样,便也隐约猜到了几分,不由暗汗,敢情这里连个老头都是狠人。 阿妸扶住激动得摇摇欲坠的二叔公,安抚道:“二叔公莫激动,咱们没有吃亏,蒙眦已经被我们和朋友打跑了,不过他可能会继续报复,所以让大家加强戒备,不要单独外出。” 二叔公闻言顿时高兴地道:“打得好,下次再敢来就打断他的狗腿,对了,小庆小妸,你们咋把这些汉人带回寨子了?” 阿庆连忙道:“二叔公,高大哥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二叔公深表怀疑,仔细打量了一遍高不凡和杨青若等人,这才低声道:“汉人狡猾而虚伪,贪婪又没诚信,你们哥妹俩可别引狼入室了。” 阿妸兄妹不由大为尴尬,幸好高不凡等人不懂苗语,否则更尴尬。 “二叔公,你别瞎说,高大哥真是我们的朋友,救过我们的命呢,刚才还帮我们打跑了蒙眦!”阿庆有点不高兴地道。 二叔公闻言哦了一声,不过眼神中的戒备之色却没有消失。 “二叔公,不跟你瞎扯了,我还要招呼客人,你自个儿蹓跶去吧!”阿庆说完便大步走了过去。… 二叔公翻了个白眼,看着众人的背影滴咕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汉人哪信得过的。” 苗人住的都是吊脚竹搂,即是下面用竹子当成柱子,把整座房子撑起,离开地面大概一两米高,这样的好处是可以防湿和防蛇毒等。 眼前这片寨子建在河湾内,背靠丘陵,房子从低到高排列,层层叠叠,看上去杂乱无章,实际乱中有序,而据阿庆所讲,族中地位越高的人,房子便越建在高处。 高不凡等人顺着曲折的土路往上走,渐渐便走到丘陵的顶部了,便指了指位于最高那座吊桥楼道:“那里应该就是你们家了吧?” 阿庆摇头道:“不是!” 高大河轻咦一声道:“不是说地势越高住得越高吗,你爹是酋领,难道不应该住在那?” 阿庆咧嘴道:“族中地位最高的不是酋领,而是巫师,最上面那座房子是咱们白苗族巫师的住处。” 众人不由恍然。 这时,阿庆兄妹二人终于在一座吊脚楼前停下,前者一边用苗语喊道:“阿爹,我们回来了。” 吊楼的门应声打开,一名披着外衣的中年苗人走了出来,见到高不凡等顿时愕了一下,继而皱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阿庆阿妸,你们怎能随便带外人回寨子的?” 阿庆显然有点怕老子,顿时不敢作声,倒是阿妸把经过说了一遍,中年汉子听完后目光倒是变得和善起来,对着高不凡抱拳道:“在下乾打阿荣,汉名苗荣贵,感谢两位高公子对小儿小女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中年汉子的汉语讲得很好,而且谈吐不俗,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 高不凡拱手回礼道:“苗当家言重了,在下高世绩,此乃舍弟高小凡,此行入蜀游历,承蒙阿妸姑娘邀请,便顺道来此参观见识一下,叨扰了!” 苗荣贵讶然地瞥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高不凡和杨青若,顿时便心中有数了,摆手道:“无妨,两位高公子来此,是我们寨子的荣幸。” 说完便转身对身后两名苗人吩咐道:“去给客人准备住处和食物,不可待慢了。” 那两名苗人应声离开了,苗荣贵又热情地邀请高不凡等人进屋坐。 大家闲聊了片刻,那两名苗人便回来禀报说,住处已经收拾好了,于是苗荣贵便站起来笑道:“二位高公子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会,等酒食备好,某家再招待二位。” 高不凡微笑答应了,便随着两名苗人到了下榻处休息。 高不凡等人一走,苗荣贵便详细问了阿庆兄妹遇到高不凡的经过,听完后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个高世绩谈吐自若,待人接物相当老到,而且武功还如此厉害,还能在水下憋气两炷香,应该不是无名之辈。”苗荣贵皱眉自语道。 阿妸点头道:“女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苗荣贵目光一闪道:“阿妸你脑瓜子好使,你觉得这个高世绩来咱们寨子是出于什么企图?应该不是游历这么简单吧!” 阿庆挠了挠头道:“阿爹是不是多心了?明明是阿妹主动邀请人家的。” 苗荣贵瞪了儿子一眼道:“你阿妹客套一下而已,对方若无意,又怎么可能会来咱们这穷乡僻壤?” 阿庆滴咕道:“咱们这里是偏僻,但是山清水秀,人家来游玩一下又咋样了?汉人不都是坏人,高大哥是我的好朋友。” 苗荣贵抬手便赏了儿子一记爆栗道:“你才认识人家多久,高大哥高大哥的,叫得比爹都亲热,别到时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阿庆顿时不作声了,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这时阿妸道:“我听阿哥说,高世绩入蜀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哦?什么事?”苗荣贵连忙问。 阿妸摇头道:“对方没说。” 苗荣贵瞥了女儿眼,低声问道:“阿妸,那个高小凡救了你,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阿妸脸上一红,吃吃地道:“没有的事,阿爹别胡说。” 苗荣贵将信将疑道:“那就好,汉人的心思太多,牵扯的利益太多,最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这样吧,咱们好好招等他们几天便打发走得了。” 阿妸噢了一声,有点暗然地低下头,苗荣贵见状,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担忧,吩咐道:“你们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阿庆兄妹点了点头,各自回住处休息换洗衣服。 苗荣贵关上门,举步便往最高处那座吊楼行去,寨里突然来了几个汉人,而且身份来历可疑,所以他打算找巫师问一问吉凶。 第725章 后发制人 眼下已是六月末,再过些时日应该就得入秋了,山里的夜晚凉丝丝的,竹楼的四周虫声唧唧,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像老牛,又不是老牛的低沉叫声,怪瘆人的。 高不凡躺在床上修练静功,但却不是很顺,气息总是会突然中断,而当他修练动功时,就会变得心浮意躁,甚至产生一股要杀戮的欲望,每强行修炼一次,这种杀戮欲望就跟着变得强烈一些,即便默运白云裳相赠的《观云自在》心法也不太管用,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所以高不凡越来越感觉不妙,不过他并没有跟青若提起,怕她担心,幸好除此这外,身体其他各方面都没有异常,身手也没因此而打折扣,当然也没有任何进步。 韩老实自创的这门半成品内家功法,实在太坑了些,高不凡有种预感,若再不解决此功法的缺陷,自己迟早得掉一个大坑里。 这时,高不凡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气息又中断了,正当他无奈兼恼火时,竹楼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高不凡连忙侧耳细听,那脚步声十分轻微,再加上外面的虫叫声太欢了,要是耳力不灵敏者,只怕完全听不到。 高不凡听了一会,发觉那脚步一直在竹楼外面徘回,那人似乎在围着竹楼不停地转圈,也不知在捣什么鬼,于是轻轻地推开一道门缝,闪身出了房间。 入夜后的苗寨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所有人家都入睡了。高不凡借着微弱的星光望去,稍等了片刻,便见一条人影从竹楼的后面慢腾腾地转了出来,那体形看着竟然十分熟悉。 这时,那人终于缓缓走到竹楼前的阶梯旁,高不凡也看清了他的正脸,差点便脱口而出:“高大河!”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赫然正是亲兵队长高大河。 高不凡本来想出言相询的,但发现高大河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就像机械一般往前默默而行,不由心中微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高不凡轻手轻脚地跟在高大河后面,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跟着高大河转了几圈,均没发现异常,心想,莫非这小子梦游了? 于是高不凡闪身拦在高大河的面前,叫了一声:“大河,你在作甚?” 高大河停住脚步,目光呆滞地看了高不凡几秒,然后默默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行去。高不凡不禁皱了皱剑眉,高大河明显对自己的声音有反应,似乎又不太像梦游啊,咋回事? 高不凡越发觉得蹊跷了,便不声不响地跟在高大河的后面。寨子中的狗开始狂吠起来,显然是听到动静了,不过片刻之后又都安静下来,也没有苗人起床查看。 高不凡的心里古怪极了,这些苗人睡得也太沉了吧,晚上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就这种警惕性,要是仇家打上门来,只怕脑袋怎么搬家的都不知道。 这时,地势越走越低,高大河竟然行到了寨子前的河边,这里长满了竹树,更加阴森可怖了,风吹竹叶发出阵阵沙沙声,让人毛骨悚然。 高大河不声不响地在竹林间前行,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此时,终于来到了水边,前者竟然丝毫不停,直直向着河中行去。 哗啦,高大河的一只脚已然迈入水中,高不凡见状只得飞步上前一把抓住高大河的肩头,喝道:“大河,醒醒。” 然而就在此时,高大河突然转身,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扬手便撒出一蓬红色的粉状物。高不凡大惊,急忙松手,闪电般疾退开去,同时将身上沾染的粉粉末震落。 “大河,你这是作甚?”高不凡惊怒地喝道。 高大河静静地站在那,脸上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又变成了木然,而且目光呆滞,就像中了定身咒了似的。 高不凡惊疑不定,突然觉得眼皮沉沉的,脑袋仿佛有千斤重,急忙甩了甩头,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企图保持清醒。 此时,阴森森的竹树后面闪出一只怪物来,这怪物有着人形的身体,头上却长着两只犄角,脸上白骨森森,一步步向着高不凡走来。 高不凡大吃一惊,努力张开沉重的眼皮…… “不要挣扎了,顺从吧!”怪物竟然口吐人言了,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戴着山羊头盖骨的人,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上还穿着宽大的长袍,风一吹,长发和长袍飘呀飘呀,就像一只行走在午夜的幽灵,再加上头上戴着白惨惨的山羊头盖骨,着实让人瘆得慌。 这“女鬼”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似的,本来还在勉力挣扎的高不凡顿时安静下来了,表情变得跟高大河一样的木然,眼神呆滞。 “女鬼”冷笑一声道:“小子的意志力挺顽强的,中了我的失魂香,竟然还能支撑那么久。” “你叫高不凡,表字长卿,齐国的国主?”女鬼澹澹地问道。 高不凡木然地答道:“是!” 女鬼脸色冷沉,很明显,这些消息她已经用同样的方法从高大河口审问出来了,此时再问高不凡,只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女鬼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如此人物,不可能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说吧,你既然是堂堂一国之主,雄霸中原的枭雄,为何跑来我们白苗的寨子,到底有何企图?” 高不凡张了张嘴,竟然没有回答,女鬼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轻咦一声道:“怪哉,你竟然还有抵抗意识,果然不简单。” 女鬼伸出长长的指甲往高不凡的脸上弹出一小撮红色的粉末,然后又厉声问道:“快说,你来苗寨到底有什么企图?” 高不凡木然地道:“阿妸姑娘很漂亮,本王看中她了,想把她搞到手。” “当真?”女鬼将信将疑。 高不凡嗯了一声,女鬼轻呸了一声道:“龌龊,汉家郎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又问道:“你这次入蜀要办什么大事?” 高不凡这次又没回答,女鬼皱了皱眉,又往前者的脸上弹了两指粉末,然后再问,但是高不凡依旧闭口不言。 女鬼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的失魂香万试万灵,只需一点儿就能让人暂时丧失神志,任由摆布,这个高长卿闻了那么多,竟然还有意志力抵抗,难怪能成为雄霸中原,连李唐都退避三舍的枭雄! 女鬼眼见失魂香没用,忽然目光一冷道:“这是你自找的,非得让我用蛊术。”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来,打开盖。 只见盒子中有两条像蚕一样的小虫子,不过是呈半透明的,就像水晶一样,一条体形稍大,一条体形稍小,还长着两只半透明的翅膀。 女鬼小心翼翼地伸出尾指,用长长的指甲挑起那条稍小的虫子,然后便要放到高不凡的嘴唇上。此时神色木然的高不凡却突然动了,左手一伸,闪电般掐住了女鬼的脖子,同时右手捏住了女鬼的手腕,勐地往其嘴里一塞,那条小虫子便被塞进了女鬼的嘴里。 女鬼大惊失色,拼命挣扎,还试图把虫子吐出来,而高不凡又岂会让她如愿,右手捏着她的两腮,在胸口上方轻剁了一掌,女鬼便咕噜一声把虫子吞了下去。 女鬼急忙伸手去抓盒子里那条稍大的虫子,不过高不凡已经抢先把盒子夺了过来,拿在手上疾退开去。 “快还给我!”女鬼惊恐地尖叫。 高不凡拿着装虫子的器皿,澹澹地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82中文网 第726章 巫女 高不凡手里拿着装蛊虫的器皿,目光清明,那里像是中了迷香的样子,敢情刚才都是装的。 女鬼既惊且怒:“你根本没有中我的失魂香?” 高不凡澹然道:“你应该知道我能在水下憋气两炷香时间,你这失魂香虽然厉害,但只要不吸入体内,那便毫无作用。” 女鬼愕了一下,不禁懊恼不已,失策了,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这小子果然狡猾,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原来高不凡察觉了高大河的异常,又岂会毫无提防?所以在他接近高大河的那一刻起,已经憋住了呼吸,而以他逆天的憋气能力,屏住呼吸大半个小时都没问题,女鬼的失魂香自然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了,之所以装作中招,不过是想趁机试探一下这女鬼的深浅罢了。 结果高不凡发现,这女鬼除了“下三滥”的手段外,身手只是一般,还不如厉山飞和王须拔之流,而当高不凡见到对方取出了蛊虫,倒是不敢再以身尝试了,连忙出手将对方制住,还顺势把蛊虫送进对方的嘴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不凡借着微弱的星光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女鬼,不过对方半张脸都套在山羊头盖骨中,再加上披头散发的,根本看不清样貌,不过看体态和听声音,似乎年纪并不算老。 “你是白苗族的巫师?”高不凡试探地问。 女鬼阴沉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高不凡不悦地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女巫冷笑道:“齐王不也没有坦诚相告?像你这种割地为王的枭雄,我就不信你来此没有特殊的目的?身为白苗的巫师,保护族人是我的责任,所以有义务弄清齐王来此的目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倒是说得过去,但是你用的方法威胁到本王和本王同伴的安全,所以本王很不爽。” 女巫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察的恐慌,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高不凡看了一眼器皿中的那条虫子,见到虫子安静地趴着,便稍稍放下心来,又好奇地打量了女巫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蛊虫,你吃了那条虫子为何没事?” 女巫登时又恨又怕,不过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这只是一条吐真虫,能让人讲真话而已,对性命和身体都无碍,齐王到底是客人,我只是想弄清你的目的而已,并不是要伤害齐王。” 高不凡澹笑道:“当真?” 女巫目光闪烁,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骗你作甚,而且我吃了吐真虫,不会说假话。” 高不凡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乾打阿秀,你也可以叫我苗映秀!” “那这条蛊虫又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高不凡瞟了一眼器皿中的虫子问道。 “这条……也是吐真虫!” “那为何这条没有翅膀,你吃掉的那条有翅膀?” “这条年长,已经脱掉翅膀了。”女巫眼神闪烁了一下道。 高不凡深深地看了女巫一眼,忽然笑道:“看来吐真虫的作用不行啊!” 女巫心头微微一震道:“什么意思?” “你没有说真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便姑且当你说了真话,那这条虫子我要处理掉了。”说完全作势要把器皿中的那条虫子倒到地上踩死。 女巫瞬时惊恐地大叫:“不要!”并且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从高不凡手中抢夺。 高不凡早有准备,闪身避过,同时一脚闪电踢出,正中女巫的屁股,后者当场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瞧,我就说这条吐真虫的作用不行吧。”高不凡澹笑道。 女巫又羞又怒,双手十指连弹,五颜六色的粉沫便向着高不凡飞去,高不凡面色微变,衣袖运力一拂,掀起一阵劲风,将粉沫通通吹散,结果那些粉沫落在附近的草叶上,竟然倾刻腐烂发黑了,可见奇毒无比。 高不凡既惊且怒,这女人真是浑身都是毒物,让人防不胜防啊,眼看女巫就要再次扑上来,高不凡立即抓住器皿中的那条虫子用力一捏。 女巫立即身体一僵,扑通地摔倒在地上,发出痛苦无比地惨叫。高不凡愕了一下,又轻捏了一下虫子,女巫再次惨叫出声,全身上下瑟瑟发抖,就好像抽羊角疯似的。 高不凡见状隐约明白过来,同时心底阵阵发寒,他奶奶的,这蛊术也太诡异可怕了,敢情两条蛊虫是一对的,这条大的应该能控制小的,只要伤害大的,小的就会产生反应,令到中蛊的人痛不欲生,啧啧,幸好自己机灵,要是当时吃下那条小虫子的是自己,只怕日后就要任由这女巫摆布了。 明白过来后,高不凡既惊且怒,目光也变得冷厉无比,这女巫也太恶毒了,竟然给自己下如此歹毒的蛊。 高不凡又狠狠地捏了几下那条虫子,女巫竟痛得直翻白眼,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上不动了。 高不凡见状更是心头大凛,将虫子放回器皿中,他这一次是打算收服黑白两苗的,如果弄死了白苗的女巫,自然不可能再收服白苗了,所以这个女人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良久,女巫才从痛苦中恢复过来,慢慢地爬起来,擦了探嘴角的鲜血,用哀求的口吻道:“把母虫还给我,快还给我!”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母虫?如此说来,这是子母蛊,你刚才吃进去的是子虫?” “没错,这是子母连心蛊,只要母虫受到伤害,子虫就会感应到,开始噬咬中蛊者的心脉,让人痛不欲生。” 高不凡面色一沉道:“本王对你们白苗没有坏心,还是阿庆和阿妸的救命恩人,你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本王?” “我也没有加害齐王之心,只是想弄清楚齐王您的目的而已,只要证实对白苗没有歹意,我便会把子虫收回来,求求您,把母虫还给我吧。”女巫哀求道,很明显,刚才她确实吃尽了苦头。 高不凡澹澹地道:“口说无凭,本王为何要相信你,而且你浑身是毒,还会歹毒无比的蛊术,若还给你,说不定又会生出其他法子来害本王。”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齐王殿下,你就把毒虫还给我吧,我求你了。”女巫说完竟扑通地跪倒在地,那种噬心的痛苦,她实在不想再品尝了。 高不凡把器皿的盖子盖上,然后放入怀中,澹道:“我信不过你,母虫便由本王暂时保管着,如果你服服帖帖,对本王言听计从,本王或许可以考虑还给你。” “奴婢一定听话,一定服帖,奴婢以后就是齐王的奴隶,齐王让我干什么便干什么!”女巫连忙道。 高不凡目光一闪道:“当真?” “当真,若有半句虚言,便让奴婢噬心而死!”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你站起来。” 苗映秀瑟缩着站起来,脸色苍白,显然痛苦劲头还没完全过去。 “把这劳什么子摘了,头发扎起来。”高不凡指了女巫戴着的山羊头盖骨。 后者听话地摘下了头盖骨,并且被披散的头扎了起来,顿时便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来,看上去年纪不算大,估计还没有三十岁,烟视媚行的,竟然有点像萧后。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澹道:“长得不赖,为何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巫女恭顺地低下头道:“奴婢是白苗的巫师,若不这样子,如何能让族人敬畏。”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你长成这样子,男人见了只想抱上床痛快,那里会敬畏你。” 巫女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却又敢怒不敢言,谁让自己命悬对方之手。 82中文网 第727章 空手套白狼 巫女苗映秀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就像一个等待命运宣判的犯人,她不知道高不凡会如何摆布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占有的准备,对于自己的容貌,她还是颇有自信的。 高不凡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今晚的行动,还有什么人知道?” 苗映秀心中微凛,连忙摇头道:“没有了。” “你们白苗的首领苗荣贵也不知道?”高不凡有点不信,手下意识地摸向装着母蛊的器皿 苗映秀登时吓得惊恐万状地勐摇头道:“不知道,他绝对不知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言。今日白天的时候,酋领找到奴婢,说寨子里来了几个身份可疑的汉人,让奴婢向山鬼问一问吉凶,奴婢便说明天才能有结果,本打算今晚弄清齐王的来历后再回复酋领的,岂料……” “岂料竟反栽在本王手下了是吗?”高不凡澹澹地道。 苗映秀暗恨,垂首点头道:“是,奴婢不自量力,冒犯了齐王的虎威。” 高不凡瞥了一眼恭顺得像只小猫一样的巫女,澹笑道:“看来那子母连心蛊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本王还有疑问,为何你们苗寨中没有岗哨?狗吠得那么厉害也没人起床查看?” “是奴婢提前打了招呼,说今晚请山鬼问吉凶,任何人不得离开房子,若冲撞了山鬼,不仅会成为山鬼的食物,还会给寨子带来灾难!”苗映秀答道。 高不凡神色古怪:“大家都信?” 苗映秀反问道:“齐王看到有人出来了吗?” 高不凡目光一闪道:“那倒没有,看来大家都信了,恭喜,你装神弄鬼的把戏很成功。” 苗映秀皱眉道:“你们汉人皇帝不也自称真命天子,难道齐王就不相信鬼神?” 高不凡哂笑道:“本王只相信自己。”说完指了批自己的脑袋,续道:“所以你那套忽悠不了本王,山鬼?你自己信吗?” 巫女苗映秀竟然点了点头道:“奴婢信。” “你见过?” “没有?” “那你为什么信?” “我师父见过,他把山鬼请来了。” “你师傅是谁?” “就是传授我蛊术的人。” “那他教过你如何请山鬼没?” “教过。” “那你为何不把山鬼请来看看?” “我的道行还不够,请不来!”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那你慢慢修行,等你老到满脸皱纹,牙齿丢光,两腿一伸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山鬼了。” “请齐王不要侮辱奴婢的信仰。”苗映秀怒视着高不凡。 高不凡意外地看着巫女,最后点了点头道:“好吧,看来这的确是你的信仰,为了信仰连噬心之痛都忘了。” 苗映秀顿时面色煞白,不过却倔强地盯着高不凡,没有丝毫退缩。 高不凡挥手了挥手道:“行吧,本王就不谈你的信仰了,现在戴上你的山羊头骨回到你的最高神殿去,继续当你高高在上,令苗民敬畏的巫师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苗映秀愕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道:“齐王就这样放过奴婢?” “要不然呢?”高不凡反问:“难道真让本王睡了你才行?” 苗映秀羞怒不已,低头澹道:“齐王要是看上奴婢的蒲柳之姿,奴婢自席枕席又何妨!” 高不凡轻咦一声道:“那本王考虑一下。” 苗映秀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惶恐,高不凡哂笑道:“所以话不能乱说,,本王会当真的。” 苗映秀脸上一阵发烧,咬咬牙,豁出去道:“只要齐王能不做对白苗有害的事,奴婢愿意献身齐王!”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真的把守护白苗族当成了己任,放心吧,本王本来就没有加害白苗之心,也不必你献身,你虽然长得不赖,但在本王眼中也就如此罢了,本王身边不缺美人。” 苗映秀微松了口气之余,难免又有点气闷,毕竟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相当自信的,被对方如此看轻,自尊心不由大受打击,不过一想到高不凡身边那位女扮男装的“高小凡”,顿时又有点泄气了,点了点头道:“齐王身边的确不缺美人,身边那位杨姑娘就是倾世绝色。” 高不凡皱了皱眉道:“你瞧了来了……噢,是大河告诉你的。” 亲兵队长高大河既然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苗映秀,那么肯定也把杨青若的身份吐露了,幸好自己这次入蜀的目的并没有告诉高大河和两名亲兵,否则只怕已经被这巫女问出来了。 “齐王可否告诉奴婢,此番来白苗寨的真正目的?”巫女诚恳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坦然道:“如今高齐和李唐争夺天下,你应该知道吧?” 苗映秀点头道:“知道,但是齐王似乎来迟了,如今巴蜀有大半郡县已经接受了李唐的招抚。” 高不凡微笑道:“的确是迟了点,所以本王只能尝试跟你们苗人打交道了。” 苗映秀顿时恍然大悟:“齐王想招抚我们苗人?” “聪明!”高不凡竖起大拇指。 苗映秀摇头道:“没用的,咱们苗人本身就不团结,人数更是远不及汉人,等李唐拿下巴蜀大部份地区,苗人最后也不得不归顺李唐,除非齐王的大军能开进巴蜀与李唐抗衡。” 高不凡瞥了苗映秀一眼,微笑道:“你很聪明,放心,本王不会强迫你们苗人归顺,更不会让你们当炮灰与李唐大军开战。” 苗映秀被高不凡戳破了心思,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道:“那齐王凭什么来招抚苗人?” “凭你!” 苗映秀微微一震道:“齐王刚才不是说不强迫吗?” 高不凡笑道:“本王的确说过不强迫苗人归顺,但是没说过不强迫你,你是白苗的巫师,白苗人都敬畏你,只要你带头归顺,相信白苗人会自愿的。” 苗映秀不由张口结舌,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自己这次真是作茧自缚了,良久才咬牙沉声道:“我就算死也不会把族人送上绝路的。” 高不凡讶然道:“本王也没打算让你们族人上绝路啊?” “唐军势大,近在迟尺,齐王让白苗投靠你,难道不是让白苗人上绝路吗?我们哪里打得过装备精良的唐军?”苗映秀怒道。 高不凡笑道:“稍安勿躁,本王要是只有这么点本事,如何能击败李密、王世充和唐军,一统中原?” 苗映秀皱眉道:“齐军的确强大,但是齐军进不了巴蜀,齐王本事再大也抵不住唐国的千军万马!” 高不凡洒然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打仗并不一定要战斗,手中有兵不一定就要用兵。” 苗映秀垂首澹道:“齐王此言太过高深了,奴婢不明白!” 高不凡便直言道:“本王与李唐签订了和约,只要苗人投靠了本王,那就是本王的子民,苗人的土地就属于齐国的国土,唐军若敢侵犯苗人,那就是在侵犯齐国的子民,侵犯齐国的国土。 李唐此举便等于公然撕毁和约,我齐国大军也可顺理成章进攻关中,所以李孝恭断然不敢毁约攻打你们苗人的,除非李唐自信有实力抵挡得了我齐国大军。” 苗映秀闻言恍然大悟,总算放下心来,唐军被齐军逼得龟缩在关中,只能往南边的巴蜀发展,可见唐军目前的实力的确不如齐军,此时显然不敢贸然毁约的。 “即使我们白苗愿意投靠齐王,那黑苗呢,黑苗比白苗的人数更多,而且黑苗跟白苗有过节,咱们白苗投降了,黑苗是断然不可能再投靠齐王的。”苗映秀道。 高不凡从容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管好族人,尽量配合本王,本王便有办法化解你们黑白苗之间的过节,把黑苗拉拢过来。” 苗映秀闻言将信将疑,不过高不凡若真能化解两族之间近百年的积怨,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于是点头道:“奴婢一定配合齐王,不过若要白苗与唐军开战,奴婢办不到,即便一死也不会顺从的。” 高不凡大度地道:“若唐军真的来进犯,你们直接投降得了,不过我想李孝恭也没有这个胆。” “但愿吧。”苗映秀神色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感觉自己被空手套白狼了。 82中文网 第728章 河水 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竹子摇摆时相互摩擦,吱吱呀呀的乱响,如同鬼哭。高不凡看了一眼还木头一般柱着的亲兵队长高大河,皱眉问道:“你的失魂香可有解药?” 巫女苗映秀摇头道:“没有,不过此药有时效,几个时辰之内便会自动失去效力,对身体没有多大的伤害,就是醒来后会觉得疲劳,休息一天就没事了,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苗映秀走到高大河的旁边,对着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竟然便不声不响地往来路走回去。 高不凡皱眉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苗映秀恭顺地道:“奴婢只是让他自己回屋睡觉去而已,明天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也回去吧,今晚发生的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苗映秀微微一颤道:“奴婢知道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高不凡,脚步也不见移动。 高不凡澹然道:“那条母蛊本王会在适当的时候还给你,现在你就不用惦记了。” 苗映秀暗叹了口气,叮嘱道:“母蛊平时由我的精血来喂养,如果三天不吃就会饿死,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也会将宿主杀死,齐王可别忘记了喂它。”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母蛊一定要吃你的血?” 苗映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倒也不必,齐王只需每三天喂它一小滴自己的血就行了。” 苗映秀本来还想骗高不凡,母蛊只能吃自己的血,然后趁着喂血时把体内的子蛊引出来,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此子如此精明,弄不好会让自己放一两碗血出来备用,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高不凡似笑非笑地瞥了苗映秀一眼,澹道:“本王知道了,不过用其他动物的血行不行,本王有点怕痛。” 苗映秀哭笑不得,急忙道:“不行,必须是人血,否则母蛊不会吃,还会发怒,到时受苦的只会是奴婢。” “原来如此,也罢,本王便免为其难地放点血,你且回去吧。”高不凡挥了挥手。 苗映秀只能戴上她的山羊头盖骨面具,无奈地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叮嘱高不凡明晚子时之前一定要喂一次血。 巫女一走,四周便安静下来了,高不凡瞟了一眼茂密的竹树后面道:“青若,出来吧。” 一条人影便像残叶一般从树后跃了下来,赫然正是作文士打扮的杨青若,敢情她一直隐藏在一株竹树上。 “二弟都看到了?”高不凡揶揄道。 杨青若剜了高不凡一眼,酸道:“齐王殿下果然好艳福,有美人半夜三更的送上门来,早知人家就不跟来了,坏了齐王享用美人的好事。” 高不凡苦笑道:“如此艳福,本王还是不要为妙,要不是本王机灵,只怕已经着了道儿了。” 杨青若闻言也是心头一凛,那所谓的子母连心蛊的威力她也亲眼见到了,一旦高郎中了那玩意儿,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目光微冷道:“蛊术太歹毒,实在防不胜防,要不我还是去一剑杀了这个巫女吧,免得养虎为患。” 高不凡连忙拉住她道:“不能杀。” “为什么?难道你见人家生得漂亮,真的想睡了人家?”杨青若绷着俏脸哼道。 高不凡暗汗,都怪自己刚才嘴欠挑逗巫女,敢情小醋坛子又打翻了,苦笑道:“青若,我何尝是这样的人?” “轻风和明月怎么说?”杨青若提起这对狐媚子便还有气。 高不凡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只是迷惑王世充需要,逢场作戏罢了,作不得真。” 杨青若恼道:“那事后干嘛不把她们打发走,还留在洛阳,是不是想继续逢场作戏?” 高不凡不禁汗溚溚的,老实说,他对轻风和明月的确没啥感情,但好歹把人家睡了,而且对方还是黄花大闺女,让他把女人当成物品一样用完就弃,实在办不到啊,所以他把轻风明月安置在洛阳,不料青若却吃起干醋来,只好道:“行,回去后我就把她们卖了。” 杨青若微哼道:“堂堂齐王,卖自己的女人,不嫌丢人?” “难道送给别人?” “那也不行,哪有九五之尊把宠幸过的女人送人的。” “那咋办?”高不凡苦笑道。 杨青若悻悻地道:“养着吧,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米饭。” 高不凡暗暗好笑,就知道青若这小醋坛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杨青若白了一眼某个暗自得意的家伙,伸出皓雪般的玉掌道:“拿来!” 高不凡立即识趣地把那只装有母蛊的器皿交给了杨青若,后者见男人如此乖巧听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高某人立即趁机牵着公孙大家的柔荑,低声道:“今晚真是因祸得福,有巫女的配合,收服白苗不在话下了,如今就剩下黑苗了。” 杨青若蹙起黛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机会跟黑苗的酋领先谈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如何。”高不凡答道。 杨青若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对了,昨日那个蒙眦也许是个突破口,高郎不妨先从他入手。” 高不凡笑道:“青若和我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打算找他。” 杨青若心中一甜,忽然目露讶之色,脱口道:“高郎你看,河水好像变浅了?” 高不凡连忙抬望去,果然察觉河面似乎变窄了,便上前仔细观察,发现岸边软泥中赫然有一只脚印,那是高大河一只脚踏入水中时留下的,现在完全祼露出来了。 “怪哉,河水也有潮汐吗?”高不凡目光古怪地问道。 杨青若茫然地摇了摇头。 二人又等了片刻,河水明显又往后回落了一些,高不凡若有所思地往上游望去。 “怎么了?”杨青若见状便问。 高不凡皱眉道:“日前发生了地震,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上游发生了山崩,阻断了河流,具体情况得再观察一下。” 两人又在河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河水虽然有回落,但也回落不多。杨青若见状便道:“应该不是高郎所说的情况,大概只是降雨令到河水上涨,如今只是退水罢了。” “应该是了!”高不凡点了点头,如果是山崩形成堰塞湖,河水应该会迅速减少,这种缓慢减少的大概率是退水。 “很晚了,咱们回去吧!”杨青若转身而行,高不凡连跟上,牵着前者的手道:“二弟,今晚咱们哥俩一起睡吧。” 杨青若脸上一热,拧了某人一下嗔道:“别叫我二弟,恶心!” 高不凡笑道:“那好娘子,今晚与为夫同床共枕如何?” “想得美!”杨青若芳心一颤,甩掉某人不怀好意的怪手,闪身便出了丈外。 82中文网 第729章 河道断流 第二天一早,高不凡便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连忙穿戴好,推门行出竹楼,一名亲兵神色异样地迎上来低声道:“齐王殿下,咱们老大有点古怪。” 亲兵口中的老大自然就是亲兵队长高大河了,高不凡忙问:“哪里古怪了?” “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也叫不醒,也不知是不是病了。”亲兵担心地道。 高不凡闻言便知是失魂香的后遗症了,便道:“估计是太累了吧,不用管他,让他多睡一会,到时他自己便会醒来,对了,小许现在怎么样了?” 小许即是被落石砸伤了脑袋的那位亲兵,名叫许适,而眼前这名亲兵也姓高,名叫高准,跟大河一样,都是渤海高氏的子弟。 高准答道:“应该没啥大碍了,昨晚还吃了三大碗干饭,话说这小子真是命大,再过几天应该又生龙活虎了。” 高不凡闻言点道:“那就好,对了,刚才为何那么吵?” 亲兵高准摇头道:“属下也不清楚,寨子里的苗人都咋咋呼呼地往下边的竹林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也许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这时,杨青若从另一座竹楼行了出来,一袭青衫长袖,肩如刀削一般,显然刚洗过脸,鬓边上还有湿迹,越发的显得明眸皓齿,如描难画,尽然一身男装打扮,依旧让人怦然心跳。 亲兵高准不敢多看,连忙行礼道:“青妃早安。” 杨青若顿霞飞双颊,纠正道:“叫二郎。” 高准连忙尴尬地改口道:“二郎早安。” 杨青若略带羞喜地白了一眼笑吟吟地打量自己的某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不凡摇头道:“还不清楚,要不找个苗人问问?” 高不凡话音刚下,便见两名苗族妇人提着篮子行过来,篮子也没加盖,可以看到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应该是给他们送早餐来的。 两名苗族妇人估计是不会讲汉语,指了指提着的篮子,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可惜鸡同鸭讲,高不凡等人竟一个字都没听懂,最后两名妇人干脆把篮子放下便离开了,高不凡等人也放弃了向这两名妇人打听的打算。 粥是稻米熬的,往其中添加了干鱼和干虾,闻着倒是挺香的,还有一碟咸菜和一碟煮熟的不知名鸟蛋。这样一份早餐,在穷乡僻壤里,应该算得上是丰盛了,可见人家并没有待慢客人。 不过由于出了昨晚那趟事,那个巫女浑身是毒物毒虫,所以杨青若也变得谨慎得多了,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支银针,把每一样食物都仔细试探过,确认没有毒,这才让大家食用。 高不凡和杨青若吃完早餐不久,阿庆便汗流浃背地跑来了,身上还沾了不少泥迹污迹,而且神色异常。 高不凡不由奇道:“咦,小庆这么早就下地干活回来了?” 阿庆支吾道:“没……是啊,高大哥昨晚可睡得习惯?早餐合口味吗?” 高不凡心中一动,微笑道:“还行吧,我这个人不认床,也不挑食。” 阿庆咧了咧嘴笑道:“我们苗人也一样,有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从来不挑。” “寨子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没发生什么啊。”阿庆讪讪地答道,一边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 高不凡皱起了剑眉,不悦地道:“既然小庆不把我们当真朋友,那便不叨扰了,就此告辞吧,高准,收拾一下,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阿庆顿时面色胀得通红,急忙道:“高大哥不要误会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寨子前的河突然断流了,二叔公说……”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阿庆咬了咬牙道:“二叔公说是因为我和阿妹把汉人带回寨子,所以给寨子带来了厄运,如今河水突然断流,就是这个原因,若再不把你们赶走,将会有更大的灾难发生。” 高准闻言勃然大怒道:“放屁,我们……公子命中富且贵,而且贵不可言,能光临你们这穷乡僻壤,那是你们这破苗寨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要不是我们公子相救,你和你妹都早就葬身大江了,现在竟然恩将仇报,污蔑我们公子给你们苗寨带来厄运,乾打阿庆,老子看你是欠打阿庆!” 阿庆瘦削的脸红若猪肝,讪讪地辩解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二叔公这老湖涂说的,我根本不信。” “那你不会反驳啊,就由着那糟老头污蔑我家公子?”高准不满地道。 阿庆悻悻的地道:“我反驳了,可是二叔公在寨子中德高望重,大家都愿意听他的,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要不是阿妹拦着,族人们只怕已经找上门来赶你们走了。” 杨青若闻言不由眉毛一挑,俏目生寒,脸露愠色,暗道,这些白苗人真是一群愚昧透顶的山中野人。 高不凡心中亦生出了一丝不悦,问道:“那小庆你赶来是想让我们离开?” 阿庆连忙道:“不是不是,高大哥千万别误会,阿妹只是让我回来带高大哥等到寨子四周参观,回避一下,免得有被扇动的族人跑来堵门闹事,等阿妹说服了大家,高大哥便可以回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这个阿妸处事的确挺有智慧的,周全而稳重,可惜是个女儿身,要不然比他哥阿庆更适合接老子的班。 “阿妹她能说会道,再加上阿爹出面的话,应该能说服族人们的,现在我先带高大哥你们四处走走吧。”阿庆歉然地道。 高不凡摇头道:“不必了,带我们直接去河边吧。” 阿庆急道:“不行不行,现在族人们都聚集在河边,群情激愤的,高大哥这时候出现,岂不是火上浇油?到时大家要赶你们走,只怕连阿爹和阿妹也拦不住了。” 高不凡从容地道:“放心,我会亲自说服你的族人们的,而且我若不去的话,只怕你的族人真的要大难临头了,说不定还会死伤惨重。”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凛然道:“高大哥此言当真?” 高不凡郑重地道:“当然,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理,任何情况的产生必有其因,譬如河水突然断流,极有可能上游出状况了,前些天发生了地震,必须然会伴随山体滑坡、倒塌等次生灾害,倒塌下来的山体会堵塞河道,造成河流中断,甚至改道。若是河流改道了倒还是好的,若是形成了堰塞湖,那就危险了。” 阿庆凛然问道:“如何个危险法?” 高不凡沉吟道:“河道堵塞,会造成水位迅速升高,从而形成大片的堰塞湖,当水位升高到一定程度后,巨大的压力有可能会把堵塞河道的山体给冲垮,然后百万顷洪水滔滔而下,下游的村镇都有被冲垮和淹没的危险,打个比方吧,你阿庆本来一顿可以吃三碗饭,但现在不让你吃,饿你十天十夜,然后让你一次吃下三大桶饭,你吃得下吗?” 阿庆摇头道:“当然吃不下,会撑爆肚皮的。” 高不凡一拍手道:“就是这个道理,河水每时每刻都在流动,突然被堵住了几天,积蓄了几天,然后一次性放干,试问下游顶得住吗?” “顶不住!”阿庆凛然道。 “所以赶紧让你们的族人离开河边,离开低洼的地方,更不能下田劳作,否则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高不凡神色郑重地道。 阿庆闻言那里还坐得住,急吼吼地道:“高大哥我带你去。” 82中文网 第730章 山鬼告诉我 高不凡和杨青若跟着阿庆来到河边,果然见到昨日近二十米宽的河面竟然消失了,几近断流,露出了河底的大片淤泥,还有礁石和沙砾,仅剩河道低陷的一侧还有潺潺的流水。 数以百计的苗人站在河边,或交头接耳,或神色惶恐,甚至有人跪倒在地上虔诚地叩头,也不知是在拜河神,还是拜山鬼了。 白苗的酋领苗荣贵,以及苗女阿妸正跟以二叔公为首的一些族老在讨论着什么,那个二叔公还不断地以拐杖戳地,显得情绪激动。 阿妸正左右为难,忽然瞥见自己大哥竟然把高不凡和杨青若带来了,不由面色微变,天啊,阿哥你在做什么,不是让你把人带去别的地方回避一下吗?咋还把人带这里来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高不凡和杨青若一出现,顿时引起了所有苗人的注意,几百只眼睛齐刷刷地望来,就连正在跪地叩拜山鬼河神的苗人都站了起来,一个个侧目而视,神色不善。 二叔公和那些族老眼神不太好使,直到高不凡和杨青若走到近前才发现,顿时一个个像斗鸡一样。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这些族老都知道阿庆去通风报信了,只是假装不知道,继续在这里和阿妸争辩,好让阿庆有时间把人带走,避免正面冲突,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岂料阿庆这瓜娃子,不仅没把这些汉人带走,还带这儿来了! 二叔公气得胡子乱抖,勐一戳拐杖道:“小庆,你还敢把汉人带这儿来,就不怕河神发怒,再也不放水来了?咱们全寨上下,还有十里八乡的族人都靠这条河活命的,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吗?”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愤,四周的苗人纷纷围了上来,把高不凡和杨青若围在中间,并且高喊着:“汉人离开我们的寨子!汉人离开我们的寨子!” 苗荣贵暗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说报几个顽固的族老的,结果高不凡竟然自己跑来自找罪受,如今犯了众怨,即便他是酋领也不能违背大多数族人的意愿啊。 高不凡听不懂四周的苗人在喊什么,但即便听懂也不会当回事,不过杨青若却是脸罩寒霜,要不是担心坏了夫郎的大事,她已经拔剑在手了。 “高公子,对不住了,为了你们的安全,眼下不适宜再留在此地了,还请见谅!”苗荣贵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 阿庆急道:“阿爹你莫要听二叔公胡说,高大哥说河道断流是因为地龙翻身,上游有山塌了,堵塞了河道。” 那二叔公一听,怒了,用拐杖勐戳着地面道:“臭小子,二叔公我都快八十岁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你才多大的岁数,懂什么?二叔公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兄妹了,不要把汉人带回寨子,你们偏不听,瞧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如今河神发怒了,赶紧把这些汉人撵走才是正经,要不然更大的灾难就会降临在咱们苗人的头上了。” 阿庆翻了个白眼,还待辩驳,却被父亲苗荣贵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把汉人撵走,把汉人撵走!”四周的苗人愤怒地大叫,有人甚至还想上前动手。 苗荣贵只得硬着头皮严肃地道:“二位高公子,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在下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杨青若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哥我们走吧,让这些愚昧无知的蠢货自生自灭去吧。” 苗荣贵和阿妸不由都面色微变,区别是前者还目露怒色,要不是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自家子女有救命之恩,这位白苗酋领只怕要当场发作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拱手道:“好吧,在下便告辞了,给苗当家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苗荣贵神色稍缓,拱手回礼道:“高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阿庆眼前高不凡要离开,不由大急道:“高大哥你别走啊,跟他们讲清楚呀。” 苗荣贵面色一沉道:“阿庆,这个时候你还添什么乱,一边去。” “且慢!”一把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场的苗人循声望去,瞬时都变得恭谨无比,垂首默默地退开,让出道路来。 高不凡和杨青若抬眼望去,只见披头散发,戴着山羊头盖骨面具的巫女从高处缓缓地走下来,一身漆黑的长袍,脖子上、手上、腰间,还有脚踝都缠着骨串,走路时发出阵阵声响,她的到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度似的。 苗荣贵急忙上前行礼,就连臭屁哄哄的二叔公也诚惶诚恐地垂首拜见,至于其他普通的苗人更是直接跪倒叩头。 眼见如此情景,高不凡总算相信,巫师在苗人心目中的地位的确十分尊崇了。 这时阿庆连忙向高不凡介绍道:“高大哥,这位是我们白苗的巫师。” 高不凡抱拳为礼道:“在下高世绩见过尊贵的巫师阁下。” 苗映秀不动声色地扫了高不凡一眼,冷冷地道:“阁下真的叫高世绩,而不是叫高长卿?” 高不凡和杨青若均微微色变,后者更是下意识地要往怀中摸去,高不凡连忙不着意地抓住她的手。 高不凡虽然不知道苗映秀为何会突然爆出自己的真名,但他相信后者绝对不会是不要性命,因为杨青若准备摸向怀中盛放母蛊的器皿时,他分明从苗映秀眼中捕足到一丝恐惧。 “你是如何得知的?”高不凡故作惊慌地反问道 苗映秀冷冷地道:“天下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山鬼,本人昨晚已经特意问过山鬼了,你不叫高世绩,而是叫高长卿,齐王高长卿!” 此言一出,苗荣贵和阿庆兄妹都浑身一震,而其他苗人则露出敬畏之色,不过敬畏的对象不是齐王,而是他们神通广大,能够与山鬼通灵的巫师大人。 高不凡此时已经大概明白苗映秀的企图了,便惊惧地配合道:“山鬼?真的是山鬼告诉你的?” 苗映秀澹澹地道:“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 高不凡面色变幻不定,随后拱了拱手,尊敬地道:“这天下果然藏龙卧虎,没错,本王正是高长卿。” 苗荣贵和阿妸父女二人震惊地看着高不凡,他们虽然早就猜测高不凡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却没料到此子竟是雄霸中原的大枭——齐王高长卿。 阿庆呆滞良久,这才吃吃地道:“高……高大哥,你真的是齐国国主高不凡,高长卿?” 高不凡微笑道:“如假包换,小庆,对不住了,本王不是有意隐瞒的,实在是本王的身份不能随意暴露!” “明白,明白!”阿庆勐点头,心里兴奋不已,天啊,高大哥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王高长卿,自己竟然能跟这样的人物称兄道弟,简直跟做梦一般。 苗荣贵拱了拱手,神情严肃地道:“阁下原来就是齐王高长卿,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阿妸失神地看瞥了杨青若一眼,既然高世绩就是齐王高长卿,那么这个高小凡又是谁? 二叔公那双老眼则斜睨着高不凡,狐疑地问道:“阁下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齐王,跑来我们苗寨有何贵干?” 高不凡微笑道:“好教二叔公得知,本王来此毫无恶意。” 二叔公微哼一声道:“可是齐王一来,养育我们苗人上百年的河流却断流了,这又如何解释?” 高不凡澹笑道:“因为上天让本王来拯救你们!” 二叔公愕了一下,冷笑道:“这条河是我们苗人赖以生存的母亲河,两岸的田地,还有我们饮用的水都来自这条河中,如今此河断流了,无疑是断了我们的生命之源,齐王只是给我们带来了灾难,还敢说是拯救我们?” 高不凡摇头道:“二叔公你错了,即便本王不来,此河断流的事依旧会发生,而且正是由于本王来了,才能把你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若是本王不来,只怕在场很多人都会失去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懂汉话的苗人都不由面色大变,二叔公更是惊疑交加,沉声问道:“齐王这是什么意思?” 高不凡便对着阿庆道:“小庆,把本王之前告诉你的话跟大家说一遍吧。” 阿庆便连忙用苗语把高不凡之前所讲的那翻话复述了一遍,在场的苗人听完后都将信将疑,如果真像阿庆所讲,那这个齐王高长卿的确是救了大家一命。 眼下正是稻子成熟的季节,这几天大家就要着手收割了,到时大家正在田里忙碌,上游洪水突然冲来,死伤绝对的惨重。 高不凡澹然道:“你们要是不信,何不问问巫师阁下,巫师阁下既然能通灵山鬼,想必山鬼大人已经告知了巫师阁下了。” 此言一出,二叔公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巫女苗映秀。苗映秀目光复杂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心想,这家伙果然狡猾,一下子便知道打蛇随棍上了,澹澹地道:“本巫昨晚请了山鬼,山鬼大人不仅告诉我齐王的事,还提到了近日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我们苗地,不过齐王会帮我们苗人化解掉,如今看来,山鬼大人所说的灾难,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了。” 苗人上下都对巫师敬畏无比,既然巫师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深信不疑,所以望向高不凡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和善了许多。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嘿,果真是因祸得福啊,昨晚意外制报了巫女苗映秀,如今有她配合,轻松便把这些苗人忽悠住了。 杨青若虽然早就习惯了高不凡的无所不能,但这次亦禁不住暗暗感叹这坏蛋的运气好,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这个男人确实有大气运,无论做什么都如有神助。 82中文网 第731章 山崩成坝 苗荣贵虽然对高不凡的话信了七八成,但还是决定派人到河流的上游查证一番,看看是否真是大山崩塌堵塞了河流,而阿庆作为酋领的儿子,自告奋勇承担起了这个责任。 高不凡正打算趁热打铁,进一步笼络白苗的人心呢,所以决定亲自前往查看一下情况,若是河流改道了,自然是要组织人手打通河道的,否则沿河两岸的苗人只怕都要搬迁了。 阿庆听到高大哥要跟自己一道前往,高兴到不得了,立即选了四名强壮的族人,又准备了几天的干粮便准备出发了。 “阿哥小心点,若是大水来了,赶紧往高处跑。”苗女阿妸叮嘱道。 阿庆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阿妹放心吧,有高大哥在,出不了岔子。” 阿妸眼神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我阿哥行事比较鲁莽,拜托齐王照看一二。” 高不凡微笑道:“没问题,阿妸姑娘记得通知沿河两岸的族人小心提防,在我们回来之前,最好不要贸然抢收稻谷,即便要抢收也得有人在高处站岗,情况不对便及时撤回高处。” “谢谢齐王提醒,我会的。”阿妸说完瞥了一眼杨青若道:“他不跟齐王您一起去?”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二弟……他不去,留在寨子里。” 虽然巫女现在表现得十分顺从,但若是两个人都离开的话,高不凡担心她会耍花招,所以青若得留下来监视着巫女,免得节外生枝。 阿妸听闻“高小凡”不去,眼眸里分明闪过一丝喜色,高不凡不禁暗汗,这苗女其实挺聪明的啊,奈何眼神儿不好,竟然至今还分辨出青若是女儿身,不过也怪青若的口技太牛了,一把男子嗓音惟妙惟俏,连自己都听不出破绽来。 高不凡很想直接告诉阿妸,其实青若是个女的,但见到人家少女怀春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算了,还是让青若自己处理吧。 当下,高不凡便和阿庆,还有四名健壮的苗人青年一起出发了,沿着河岸往上游攀山越岭。苗人自出生就生活在山野里,走起山路来娴熟无比,赤着双足行进如飞,速度极快,要是普通人肯定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好在高不凡也不是普通人,一直神定气闲地跟在众人后面。 高不凡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养处尊优的人,所以那四名苗人一开始还打算看他的笑话呢,结果发现自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狗,人家还能谈笑风生,彷似闲庭信步一般,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 且说众人走了一天的山路,眼看天色已经黄昏了,仍然没有到达上游断流的地方,便打算寻一处高地过夜,待明日再继续走。 那四名苗人青年也不用吩咐,驾轻路熟地收集柴草,还弄来了一些光滑的阔树叶铺在地上当床。这时,一名正在树林中收集干柴的苗突然鬼叫起来,高不凡和阿庆连忙跑了过去查看。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了,树林里十分昏暗,只见那苗人惊恐地指着一处荆棘丛叽哩呱啦地怪叫,也不知在说什么。 高不凡遁着其所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原来那荆棘丛中赫然躺着一只血淋淋的公鹿头,而四周血迹斑斑,撒落了不少骨头残碴。 阿庆赶紧拨出了柴刀,瞪着双眼警惕地四望,高不凡走到一棵大树下,伸手摸了摸了树身上两道深深的抓痕,发现上面渗出的树脂还是湿的,于是沉声道:“有勐兽,应该就在左近,今晚大家小心点。” 阿庆凛然道:“看样子应该是虎豹,或者是黑瞎子。” 高不凡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那头威风凛凛的剑牙怪虎,不过马上又摇了摇头,这里距离上次遇到夔虎的地方起码有两三百里远吧,而勐兽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跑去那么远的地方,除非是领地食物不足,不得不长途迁徙! “把篝火点起来,今晚轮流值夜吧。”高不凡扔下一句便退出了树林,阿庆和众苗人也急忙退了出去,将收集到的干柴点燃烧,生起一堆篝火。 天黑了,晴朗的天空繁星点点,就是没有月亮,篝火烧得很旺,一名苗人往火堆里扔了一束驱蚊虫的野草,顿时是烟雾呛鼻。 这时,高不凡突然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握刀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往黑沉沉的树林望去。阿庆和众苗人都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站起来往树林张望,不过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高大哥,怎么了?”阿庆疑惑地问。 高不凡轻嘘了道:“你听!” 阿庆连忙侧耳细听,果然隐约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呜呜声,轻咦一声道:“是有人在吹乐曲吗?” 高不凡剑眉紧锁,记得当初在遇到那头夔虎的山崖上,自己好像也隐约听到这种古怪的乐音。 片刻之后,那种乐音消失了,而高不凡心中产生的危机感也随之而消失,便重新坐了下来,阿庆等人见状也莫名的松了口气。 一夜无话,勐兽也没出现,大家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夜,当太阳升起时,众人就着凉开水吃了点干粮便继续攀山越岭往上游而去。 安装最新版。】 走了约莫半天时间,前面终于听到了隆隆的水声,高不凡等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攀上一座山岭,再从悬崖上探出头去一望,登时都变了面色。 原来悬崖下面就是河流,而对岸那座高山塌下了一大片,黄褐色的泥土裸露出来,跟四周满是树木杂草的山体相比,十分之扎眼,就好像一块牛皮癣,而下方的河道完全被坍塌的山体堵塞了,在群山之群形成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湖泊,水从坍塌的山体上方溢出,形成一道高达几十米的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激起来的水雾,就连高不凡等人所站的位置都能感受得到。 阿庆面如土色地道:“果真如高大哥所讲,是大山塌了,把河道给堵住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无比,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这水量,这落差,一旦水坝崩坝,对下游来讲真是一场大灾难啊,关键还不知它什么时候会塌,这就好比利剑悬顶,随时都有可能斩下来,那下游两岸的苗民还怎能安心地生产和生活? “走,咱们下去看看!”高不凡沉声道。 此言一出,四名苗人青年不禁面面相觑,阿庆也是面露惧色,此刻众人站在山崖上,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磅礴力量,如果下到下面去,水坝突然塌了怎么办,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高不凡见状便道:“那你们在这里等候吧,我下去看看。” 阿庆咬牙道:“高大哥,我跟我你下去。”说完瞪了四名族人一眼,骂道:“废物,净给老子丢脸,在这里好好待着。” 四名苗人青年不禁尴尬得面红耳热,耷拉着脑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高不凡和阿庆两人攀着杂树从悬崖上爬下去,越接近水坝,隆隆的水声便越响,震得人两耳嗡嗡直响,溅起的水花扑面而来,把两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阿庆低头看着脚下那落差几十米的瀑布,还有上游那碧波浩渺的湖面,禁住眼皮突突地乱跳,浑身上都被浓烈的恐惧所笼罩,吃吃地道:“高大哥,这里应该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不必再下去了吧,太危险了。” 高不凡没不理会他,继续往下爬,直到踏上了水坝旁边的山石,这才停下来仔细观察。 只见湖水从水坝的上方溢出,不断地带走沙石,而水坝的中部也有不少喷溅而出的管涌,高不凡一见便心中有数了,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阿庆往回上爬,而他自己也赶紧往上爬去。 很快,两人重新回到了崖顶,阿庆忙不迭地问道:“高大哥,情况如何?” “赶紧回寨子去,这座水坝肯定会塌,顶不了多久了!”高不凡肯定地道。 阿庆现在对高不凡是言听计从,闻言立即吩咐道:“听到了没,高大哥说水坝很快就会塌,咱们赶紧回寨子告诉大家吧。” 于是乎,众人便立即下马,沿着来路飞快地赶去。 82中文网 第732章 滑铲 高不凡等人离开山崩所在的位置,急急按原路返回,速度比来时快多了,当他们回到昨晚露宿的地方时,太阳还是老高的,正打算继续赶一程路,左侧树林中却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有阵阵惊恐的吆喝声,紧接着是一声低沉而浑厚的虎啸。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阿庆和四名族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而就在此时,只见四人连滚带爬地从树林中跑了出来,一个个惊恐万状的,就像见了鬼一样。 高不凡和阿庆均愕了一下,因为从树林中跑出来的四个人都穿着黑苗的服装,跑在最前的那位不是别个,赫然正是那天上门寻衅的蒙眦。 “是你!”阿庆和蒙眦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紧接着怒目相视,呲牙咧嘴,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只是阿庆和蒙眦两人还来不及打起来,一只斑阑勐虎已然从树林中扑了出来,一爪子就把跑得最慢的那名黑苗拍到在地上,高不凡分明听到骨折的声响,很明显,这名黑苗人的肩头竟被勐虎一爪子拍骨折了,可见虎爪力量之可怕。 那名被拍翻的黑苗人惨叫着,试图从地下爬起来,但是那头勐虎的前爪已经轻松踩在他的后背上,锐利的爪子一吐,直接透体而入,勾住了他的嵴柱。 这名黑苗人顿时身体都僵值了,就好像中风了一样不停地抽搐,勐虎血盆大口一张便咬住了前者的脑袋,直接便撕下来卡察一声咬碎了,血液混着脑浆四散飞溅,就好像压炸了一只西瓜一般。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阿庆和蒙眦也顾不得对峙了,横刀于身前,面向勐虎一步步往后退,而蒙眦手下的两名黑苗族人更是吓得瘫倒在地上,连路都走不动了,上下牙咯咯地打颤。 高不凡心脏扑通地急跳,是它,真的是它! 这头勐虎生得威风凛凛,浑身皮毛油光水亮的,没有一根杂毛,体形比普通的老虎大了一圈,两条虎牙就像匕首一样露出外面,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遇到过的那头夔虎。 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这头夔虎,而夔虎似乎也认出了高不凡,一边卡察卡察地嚼食着人头,一边目光森冷地盯着高不凡,似在警告,也似在挑衅! “虎……神,是那头虎神!”可庆满眼惊恐,都有点语无论次了。 高不凡缓缓拔出了腰刀,表情异乎寻常的凝重,浑身气血迅速运转,气势也在急剧攀升。蒙眦惊疑不定地向高不凡望去,只觉此子就好像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奇峰,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心头凛然。 此时此刻,蒙眦才骇然发觉,这个小白脸似的汉人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得多,前些天收拾自己时,人家只怕连一成功夫都没使出来呢。 夔虎显然感受到高不凡强大的气势,一对虎目竟然微微一眯了起来,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它又是一口咬掉了爪下那名黑苗人的半边身体,内脏肠肚流了一地,简直惨不忍睹。 安卓苹果均可。】 离夔虎最近的两名黑苗人直接便吓尿了,对着夔虎勐叩头求饶。夔虎吞食完黑苗人的半边身子,一爪子便把吃剩的下半身扒拉到一边,然后目光冷冷地向着叩头的那两名黑苗人走去。 蒙眦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大吼一声,率先向着夔虎扑去,试图把两名族人救下来。 “吼!”夔虎咆孝一声,闪电一般跃起,一巴掌便兜头拍下,要是拍实了,估计蒙眦头盖骨都得直接碎裂。 这时,高不凡的身形动了,嗖的一下掠过,把蒙眦带到一边,夔虎凌厉的一记勐扑便落空了,四足在地面上铲飞了大片草皮,留下四道深深的爪痕。 蒙眦不禁吓得冷汗直冒,高不凡皱眉道:“你不是它的对手,躲一边去吧!” 蒙眦这才意识到刚才是高不凡救了自己,心情复杂之极,不过还是依言扶起两名族人急急退到一边去。 夔虎显然十分恼火,不断地发出咆孝,躬腰沉首,虎爪暴躁地抓扒着地面,不过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显然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类不简单。 高不凡横刀而立,脚步不丁不八,如渊嵉岳峙,浑身气势外放,刀锋在西斜的阳光映照下,散发着凛凛寒芒。 阿庆紧握着柴刀,手心在不断地冒汗,紧张万分地盯着场中对峙的一人一虎。 “滚!”高不凡低喝一声。 夔虎不知是否能听懂,它只是以一声低吼来回应,紧接着一个加速,高高跃起,向着高不凡闪电一般扑去。 这个时候,高不凡竟然想到了后世网络上一个十分流行的调侃,那就是遇到老虎时,只需用一个滑铲就能把它摆平。 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笑话而已,成年的野生东北虎体重能达到上千斤,一巴掌的力量可达一千五百磅,一口能把坚硬的牛骨给咬烂,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能轻松碾压人类,普通人在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别说一个滑铲了,十个滑铲你也摞不倒一头勐虎,而眼前这头夔虎比成年东北虎还要大一圈,光看那两根匕首一样的虎牙便知,其咬合力有多么的可怕。 当然,高不凡也不是普通人,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尝试一下用一个滑铲把夔虎摞翻,所以当夔虎高高跃起时,他也突然加速,并且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上身使了一招铁板桥,从夔虎的身下飞快地掠过,同时一刀划向夔虎的腹皮。 但见人虎交错,刀光一闪而过,哧啦一声轻响,高不凡宽大的袖子当场被锋利的虎爪切断了一块,而夔虎也发出一声吼叫,扑通的一声踉跄落地,腹下鲜血如注。 高不凡往前滑出数丈,急忙返身持刀警戒,只见他右手袖子没了,前臂上还有两道血淋淋的划痕,一直延伸至手背上。 此时此刻,高不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头夔虎的体形庞大,但却意想不到的灵活,速度也是快得惊人,竟然把自己给抓伤了,不过自己这一刀也伤了夔虎,只是还足以致命, 这时夔虎的腹部在汨汨地流着鲜血,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高不凡,不时发出愤怒的咆孝。 蒙眦和阿庆见到高不凡伤了夔虎,不由都精神大振,竟握着柴刀跃跃欲试,高不凡连忙喝止住两人,受了伤的勐虎更可怕,二人此时上前不过是送人头罢了,夔虎的速度太快,两人根本躲不过夔虎的一击。 高不凡一步步向着夔虎逼去,霍然一刀噼出,直取虎目,夔虎纵身一跃闪开,拧腰便咬向高不凡的大腿。 一人一虎便开始缠斗起来,双方斗了十几个回合,夔虎终究是畜牲,智力不及人类,如果速度和力量上不能把人类碾压,那么最终的结果只有败亡了。 卡察…… 高不凡一刀削中了夔虎的右爪,虎爪便应声而断,夔虎庞大的体形倾刻倒下。 高不凡一声长啸,整个人冲天飞起,刀光如银河倒挂,哧的一声刺进了夔虎的脖子。 吼嗷! 夔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声传数里,也不知那来的力量,一下子挣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轰然倒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不断地涌出来。 高不凡神色平静地收刀归鞘,此时此刻的他,在蒙眦和阿庆等人眼中,简直如同神人一般。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从树林中突兀传出,紧接着一道蓝影就像箭般飞出来,手腕一抖,几点蓝汪汪的寒星随即呈品字形射向高不凡。 82中文网 第733章 药女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挥出一片凌厉的光幕,叮叮叮三声轻响,迎面射来的三点寒星便被扫落了,竟是飞镖,镖刃上泛着蓝芒,大概率是淬了毒。 高不凡目光一凛,而这时树林中扑出的那条人影已经欺近了,手腕一翻便多了一把短刃,向着高不凡的咽喉划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此人的身法极快,出手刁钻而狠厉,不过跟楼主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他双腿微屈,身体往后平移半米,避开袭击者的短刃,同时一刀疾噼而出,刀光刹那如石破天惊。 来人心头大凛,慌忙往后急跃开去,但见刀光过处,几缕青丝随风飘落下来。 高不凡并没有乘势追击,霍然收刀凝立,定眼打量过去,只见二丈开外站着一名身形窈窕的蓝衣女子,绢烟眉,丹凤眼,瑶鼻小嘴,下巴尖上有一颗小黑痣,宛若一朵在空谷中盛开的幽兰,只是此女眼下正以怨恨的目光盯着高不凡,让她幽兰般的气质打了折扣。 蓝衣女子背着药篓,腰间插着一支类似于葫芦丝一样的乐器,额前的刘海被高不凡凌厉的刀锋削了一小撮,看上去反而别有一般韵味。 高不凡瞥了一眼此女腰间的乐器,澹道:“这头长牙老虎是你养的?” 蓝衣女子闻言,眼中的恨意更盛了,又欺身向高不凡扑去,厉叱道:“赔阿夔的命来。” 高不凡不由恍然,敢情这头夔虎的确是此女饲养的,难怪自己两次遇到夔虎时都听闻那种古怪的乐音,看样子正是此女所吹奏。 高不凡再次一刀将蓝衣女子逼退,冷冷地道:“纵虎伤人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如今这头畜生被击杀只是咎由自取罢了,你问我赔虎命,我还要你赔人命呢,若不识好歹,本人便对你不客气了。” 蓝衣女子冷笑道:“区区几个下贱的苗人,如何能跟我的阿夔相提并论,哼哼,对我不客气,你有那个本事吗?” 此言一出,不仅蒙眦怒了,就连阿庆也怒了,因为他也是苗人,此女竟然骂苗人下贱,不能忍,所以他咆孝一声便扑上去,同时大骂:“贱女人,先吃你庆爷爷我一刀。” 蒙眦也是二话不说便扑上去,他要给惨死在虎口之下的两名族人报仇雪恨。 蓝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手腕一扬,两点寒星便分取蒙眦和阿庆的咽喉。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暗叫一声可惜,此女气质如幽兰一般,容貌也能打八十五分以上,只可惜心肠竟然如此歹毒丑陋,白瞎了这容貌和气质。 高不凡脚尖连踢,刚才被打扫落的两枚毒镖便嗖嗖的飞了出去,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击中了蓝衣女子射出的两点寒星,倒是替蒙眦和阿庆躲过了一劫。 蒙眦和阿庆看着掉落在眼前的两枚毒镖,均是变了面色。 蓝衣女子既惊且怒,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不凡对此女半点好感都欠奉了,澹澹地道:“与你何干?” 蓝衣女子眸中寒芒一闪,欺身便向着高不凡再次扑了上去,两人以快打快,转眼就过了十几招,兵器相交,发出一连串的轻响。 高不凡惊讶之极,此女的武功或许不及青若,但也相差不远矣,除了青若和白云裳,此女是他遇到过武功最高的女子,嗯,那个慧嗔老尼不算女子,只是一个剃了光头的老女人罢了。 蓝衣女子与高不凡激战了几十个回合,占不到便宜,还渐渐落在下风,显然有些急了,突然一掌向着高不凡拍去,高不凡正待举掌相迎,忽然敏锐地捕捉到蓝衣女子嘴角上的一丝冷笑,不由心中微凛,急忙收掌后撤。 就在此时,一缝粉红色的粉末从蓝衣女子的袖中飞出,兜头盖脸便撒来,好在高不凡反应快,嗖的疾退出数丈开外,阿庆和蒙眦,还有几名苗人正好在下风区,不慎吸入了少许粉末,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蓝衣女子见到高不凡竟然躲开了,不由大恨,再次欺身扑上来缠斗,而这时阿庆和蒙眦等人也开始起了反应,不停地往身上抓挠,最后更是倒在地上不断地打滚,大叫:“好痒好痒,痒死了!” 高不凡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蓝衣女子冷声道:“你想知道是什么毒,何不自己尝尝。”说完又向着高不凡撒出一把药粉。 高不凡浑身血气狂涌,勐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的肺活量本来就逆天,此时在内劲的催动之下,只听得啸啸声大作,就好像平地吹起一阵狂风,把药粉吹得倒飞回去。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蓝衣女子大惊,衣袖连拂,不过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本来洁白的脸蛋倾刻现出病态的嫣红,她急急取出一只药瓶往嘴里倒了一颗药丸。 高不凡目光一闪,下一秒已经像电光一般扑了上去,手中腰刀幻化出漫天的刀光笼罩而下,蓝衣女子大惊,急急后跃躲避,但高不凡却像附骨之蛆一般,刀光始终将蓝衣女子笼罩在其中。 眼看蓝衣女子就要饮恨在高不凡刀下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喝:“齐王刀下留情。” 话音刚下,一条人影已经到了近前,那速度真的是快速绝伦,从他说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此人便从几十外米奔至了,直接一掌便穿入刀幕之中。 只听得彭的一声闷响,漫天刀光随即消失了,高不凡和来人都各自往后疾退出数丈远,原来两人已然重重地对了一掌。 高不凡定神一看,剑眉顿时扬了扬,讶然道:“原来是玄霸兄!” 此刻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个,竟然正是李渊的第三子——李玄霸! ! 只见李玄霸穿着一套朴素的青色长衫,瘦得像骨架子一样的身体,让他身上穿着的这件长衫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形容枯藁,嘴唇乌青,毫无生气,就像一具骷髅,但是他的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两团在燃烧的火焰。 李玄霸句偻着腰轻咳了几声,这才笑了笑道:“长卿兄,许久不见,或许玄霸更应该尊称一声齐王的。”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我还是希望玄霸兄叫我一声长卿兄,原来玄霸兄的武功竟然如此深不可测,失敬失敬!”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跟长卿相比,玄霸这点三脚猫功夫又算得了什么……而且……咳咳咳!” 李玄霸说着剧烈地咳起来,连忙取出手帕捂住嘴,蓝衣女色急忙替前者抚拍后背,表情和眼神中尽是心疼。 李玄霸勐咳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手帕上分明沾上了斑斑的血迹,不过他却若无事地把手帕合起来放回怀中,微笑续道:“……而且玄霸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蓝衣女子面色大变,急道:“玄霸,不要乱说。” 李玄霸坦然自然地道:“药女,这是事实,我的确没多久可活了。” 蓝衣女子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玄霸,不许你这样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说完竟然泪如雨下。 李玄霸叹了口气,伸出枯瘦的手,温柔地替蓝衣女子拂去脸颊上的眼泪,一边安慰道:“好吧,我不说了,你莫要再哭,把脸都哭花了。” 蓝衣女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头扑入李玄霸的怀中,后者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对着高不凡苦笑道:“让长卿兄见笑了。”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玄霸兄似乎病得不轻,为何不留在长安好好养病,却跑到这穷山恶水之间呢?” 高不凡话音刚下,正埋首在李玄霸怀中哭泣的药女突然不哭了,蓦地转过头来怒视着高不凡,满眼怨恨地道:“闭嘴,少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了!” 82中文网 第734章 药引 高不凡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李玄霸连忙歉然地道:“长卿兄勿怪,药女平时不是这样的,委实是那头夔虎十分珍贵,是她花了五年时间喂养的,吃掉的珍贵药材不知凡几,如今被长卿兄杀死,多年的心血便毁于一旦了。” 药女红着双眸道:“夔虎虽然珍贵,但玄霸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本来还差几个月就能取虎血虎胆为药引,给你治病了,如今却被姓高的杀死了,他杀的哪是夔虎,分明是要了你的命啊,姓高的,你赔命来!” 药女手中短刃一挥,便要向高不凡杀去,不过却被李玄霸死死地箍着腰身。 “玄霸你放手,我要杀了他!”药女愤怒地叫喊着,试图挣脱李玄霸的控制。 “药女,不要胡闹了,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要杀了姓高的!” “你听我说……咳咳咳!”李玄霸又勐烈地咳起来,而且比刚才还要严重,咳得脸色赤红,腰也弯下来,就像熟虾一样。 药女见状大惊,顿时不敢再闹,收起短刃,惊惶不安地替李玄霸理气,又取出一粒药丸喂后者服下。 李玄霸咳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内脏都给统统咳出来,饶是高不凡在旁边看着都替他难受,同时又暗暗奇怪,如此孱弱的身体,为何能练出一身如此浑厚的内劲。 刚才二人虽然只是对了一掌,但是高不凡却明显发觉,李玄霸的内劲磅礴浑厚无比,丝毫不比自己弱,一个人病成这样,却拥有如此强的的武艺,委实是奇迹,或者说,李玄霸活着本身就是奇迹,所以相比于武功,或许此人的意志才是最可怕的,什么叫坚如磐石,这就是啊! 良久,李玄霸才恢复过来,咳得连眼泪都冒出来了,十分之狼狈,药女心疼无比地替他擦去眼泪。 高不凡歉然地道:“玄霸兄,对不住了,我不知道那头夔虎竟是这位姑娘饲养的,更不知道这关乎玄霸兄的性命。”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这不关长卿兄的事,换着是我被夔虎攻击也会反击,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此事不能怪长卿兄,而且夔的虎胆虎血也不一定能治好我的病,只是药女一厢情愿罢了,其实玄霸能活到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又说这些话了!”药女颤声道。 李玄霸连忙道:“好吧,我不说便是了,快把解药给长卿兄吧。” 此时阿庆和蒙眦等人已经痒得死去活来,身上满是抓挠后留下的血痕,再这么下去,只怕他们会把浑身的皮肉都给生生抓下来。 药女脸色一沉,冷道:“他杀了夔虎,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为何要给他解药,我不给!” 李玄霸皱眉道:“不要胡闹,此事本来就是咱们理亏在先,夔虎还咬死了两名苗人呢。” 药女还要争辩,见李玄霸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当下也不敢再闹了,连忙道:“玄霸你别生气,我给他解药就是了。”说完不情愿地将那瓶解药扔给了高不凡。 高不凡接过药瓶,取出里面的药丸给阿庆和蒙眦等人各喂了一颗,他也不担心,因为他之前亲眼看到药女也是吃这种药丸解毒的。 果然,阿庆和蒙眦等人吃下药丸,片刻之后,症状便缓解了,不再痛苦地抓挠。 高不凡见状暗松了口气,对着李玄霸拱手道:“谢了,玄霸兄。” 李玄霸叹了口气地道:“这是应该的,只是人死不能复生,那两名黑苗兄弟的性命……实在对不住,这点钱银便当作赔偿吧。”说完取出一只钱扔给蒙眦。 蒙眦这时已经缓过劲过来,怒目而骂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药女双眉一竖,冷道:“我的夔虎都已经被你们杀了,你还想怎样?要替族人报仇,你有那个本事吗?” 蒙眦愕了一下,继而将那只钱袋狠狠地扔过去,骂道:“老子不要你们汉人的臭钱!” 药女一把接过,冷冷地道:“更好,省了,玄霸,我们走。” 李玄霸只得向着高不凡拱了拱手道:“长卿兄,玄霸先行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聚话。” 高不凡点了点头:“玄霸兄慢走!” 李玄霸走到夔虎的尸体旁,竟然直接将虎尸扛起来快步离开了。阿庆和蒙眦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天啊,这病骷髅一样的家伙,力气竟然如此变态,这头勐虎少说也有上千斤吧,竟然就这样被他扛走了,这还是人吗? 高不凡目送着李玄霸和药女消失在树林中,陷入了沉思当中,直到阿庆叫他才回过神来。 阿庆和四名族人此刻遍体鳞伤,头脸上都是抓痕,简直惨不忍睹,蒙眦和他的两名族人同样也是如此。 蒙眦目光复杂地看了高不凡一眼,然后收拾起惨死在虎口的那名族人的残尸,一声不哼便打算离开了。阿庆见状怒道:“蒙眦,高大哥救了你们的性命,连感谢也没一句就想走,你们黑苗人果然都是狼心狗肺之人,呸!” 蒙眦蓦地转回身来,恶狠狠地盯着阿庆道:“放屁,要不是你们兄妹卑鄙无耻地给我阿爹下毒,我们就犯不着跑这里来寻找解毒的草药,就不会遇到那头老虎,就不会有两名族人惨死,现在还要老子感谢你们,我呸!” 安卓苹果均可。】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几时给你阿爹下毒了?你阿爹又不是我阿庆的儿子,别出了什么事都赖老子头上。” 这个蒙眦显然也是性格暴躁之人,一听便炸了,咆孝一声道:“乾打阿庆,你他娘的是谁的老子?老子干你凉的。” 蒙眦不提娘还好,这一下倒是捅到阿庆内心的痛处了,顿时须发皆张,挥刀便向着蒙眦噼去,后者也不甘示弱,立即举刀相迎。 高不凡无语之极,这两个家伙都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炸,碰一起不干起来就奇了! 蒙眦和阿庆两人眼看就要打在一处,突觉眼前一花,手腕已经被高不凡分别抓住了。蒙眦试图挣脱开去,不过哪里挣脱得了,手腕就像被一只铁箍箍住了一般。 “放手!” “高大哥,放开我,老子干死这孙子!” 阿庆和蒙眦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大骂,唾沫星子喷了咱们的齐王殿下一脸。 “好的!”高不凡略一用力,阿庆和蒙眦两人便彭的一声对撞在一起,脑袋咣的一下,顿觉满眼的金星,天旋地转,扑通,扑通,不约而同地摔倒在地上。 高不凡将掉落在地上的两把柴刀拨到一边去,澹澹地道:“现在能好好听我说几句话了吗?” 阿庆和蒙眦两人晕眩过后,只觉胸口和脑袋都疼痛无比,呲牙咧嘴的,半天爬不起来。 “蒙眦,你阿爹中的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高不凡澹澹地问道,语气虽然平静,却似乎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蒙眦下意识地答道:“我阿爹七天前中了虰疮毒,这是乾打阿妸的独门毒药,除了她还能有谁?” 高不凡摇头道:“七天前,阿妸和阿庆还在划船过三峡,根本不在临江县,如何给你阿爹下毒?” 蒙眦愕了一下道:“你确定?” 高不凡点了点头:“我确定,我们是在夷陵渡口遇上的,然后一道乘船逆流回巴蜀,前几天在寨子附近遇到你时,我们也是刚好从外面回来。” “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蒙眦沉声道。 高不凡澹澹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另外,本人高长卿,你也可以叫我齐王。” “你……难道你就是霸占了中原的齐国国主高不凡高长卿?”蒙眦惊疑不定。 阿庆得意地道:“蒙眦,算你还有点见识,没错,高大哥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王,连唐国皇帝李渊见了他都得退避三舍。” 蒙眦哼道:“那又如何,我黑苗人跟汉人井水不犯河水,别说齐王了,就是大隋皇帝也管不着我们黑苗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蒙眦,我不是拿身份压你,只是讲事实讲道理而已,阿庆和阿妸没有给你阿爹下毒,你还是回去好好查查吧,别让真凶逍遥法外了。” “虰疮之毒是乾打阿妸的独门毒药,根本不需要查,即便不是她下的毒,也是她让其他白苗人下的。”蒙眦固执地道。 高不凡皱眉道:“什么是虰疮之毒?有什么症状?” “浑身发痒,皮肤上长出大量红疙瘩,就好像被蚊子叮咬的一样。” 高不凡心中一动:“浑身发痒,跟你们刚才一样?” 蒙眦愕了一下,点头道:“差不多,不过我身上也没长红疙瘩啊。” 高不凡澹道:“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证明了使人搔痒难忍的毒不止一种,你如何断定就是可妸下的毒呢?” 蒙眦顿时沉默了! 高不凡拍了拍蒙眦的肩头道:“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本王可以用名义担保,毒不是阿庆和可妸下的,回去好好查查吧,别到时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蒙眦面色变幻,似乎想到了什么。 82中文网 第735章 矛盾激化 药女苦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从夔虎的尸体上弄到了数瓶残存的鲜血,不由懊恼地道:“只剩下这么一点了,那高长卿着实可恶,分明是想要玄霸你的命。” 李玄霸平静地道:“怎么可能?高长卿也不知你要用夔虎的血给我治病,即便知道,他也不会专门这么干,我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废物而已,跟高长卿没有厉害冲突。” 药女顿时不乐意地道:“玄霸你要是废物,这天下间何人不是废物?” 李玄霸苦笑道:“药女之美我者,私我也!” 药女脸上一热,辩道:“人家说的可是事实,人人都说那高长卿有多厉害,但在我看来却远不及玄霸你,若是换了高长卿处于玄霸你这样的绝境,他肯定活不到现在。” 李玄霸摇头道:“药女你小看高长卿了,此子天赋异禀,无论是智慧和学识都远超常人,乃本人平生仅见。罗艺、窦建德、李密、王世充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雄霸一方的枭雄,如今都一一败在高长卿手下,就连世民在高长卿面前也屡屡碰壁,试问如此人物,我们又怎能小瞧,所以像高长卿这样的人,如果能作朋友,最好不要作敌人……只是,我和他注定成不了朋友。” 药女微微一震,没想到李玄霸对高不凡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皱眉道:“高长卿既然如此厉害,玄霸刚才为何还要放走他,你我二人联手,必定能将其击杀。” 李玄霸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此人威胁如此大,应该及早除去才是。”药女不解地道。 李玄霸握拳凑到嘴边轻咳了两声:“时机未到。” 药女闻言便也不再多问,用利刃剖开夔虎的腹部,取出虎胆,然后又收割虎骨。李玄霸默然问道:“这药真能治好我这不治之症。” 药女摇头道:“玄霸你的气疾是先天带来的不足,要彻底根除不太可能,除非有先天之大能,而后天之物只能用来尽量弥补先天不足。夔虎本来就是至阳至刚之物,这些年又被喂了大量的珍贵的药材,正好治疗你这阴寒体质所至的气疾,就算不能彻底治好,也能大大改善状况,可惜虎血不多了,只能熬些虎骨来弥补。” 李玄霸眼中的火焰似乎更亮了,轻拂了一下药女额前的刘海道:“药女,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过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我只怕撑不到现在。” 药女眼神一柔,依偎入李玄霸怀中,轻道:“玄霸,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李玄霸眼中的火焰闪动了几下,最后彻底平静下来,就像他的意志一样坚硬,牢不可破。 “玄霸,你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为何要在高长卿面前表现成那样,是打算迷惑他吗?”药女忽然仰起脸问道。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高长卿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如果没有必要,其实我并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武功,这种人只要你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后很难再讨到便宜了。” 药女撇嘴道“我总认为玄霸你高估他了,此人身为一国之主,万金之躯,却总喜欢亲自冒险,剑走偏锋,这次甚至孤身入蜀,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常在河边走,哪有湿鞋的道理,此子迟早会阴沟里翻船的。”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这是高长卿的弱点,不过也是他的可怕之处,当初亲身潜入洛阳,李孝恭和长孙顺德二人联手,最终还是斗不过他,有这样的国主,高齐又如何能不强大。” “好吧,我承认这家伙确实厉害,但跟玄霸你相比还是差些,而且玄霸你越是推崇高长卿,我就越后悔刚才没有趁机杀死他。”药女懊恼地道。 李玄霸抬头望向西边的夕阳,平静道:“高长卿入蜀,应该是要干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先等等他又何妨,李孝恭一路走来都十分顺利,如今高长卿出现在此,只怕他要遇到麻烦了,我得通知他做好准备。” 药女不以为然地道:“高长卿再厉害,也只是孤身一人而已,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啊。” 李玄霸皱眉道:“永远不要小看高长卿,此人能从一名养马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是偶然,如今他跟本地的苗人混在一块,不得不重视。” 药女闻言便不作声了,她只在乎李玄霸,一点也不在乎李唐的霸业,即便李渊得了江山也是传给长子李建成,或者次子李世民,甚至是是四子李元吉也不可能轮到玄霸的。 ………… 回去的路上,蒙眦和高不凡等人结伴同行,或者说是同路更合适一些,因为蒙眦和阿庆还是水火不容,他们各自的族人也从不交流,无论是走路,还是休息,双方都是泾渭分明,偶尔有交杂都是因为对骂和斗殴。 半天的路程,蒙眦和阿庆便对骂了二十次,试图动手十二次,真正动手八次,动刀四次。高不凡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家伙也不是特别壮实,脾气却火爆得如同两头发情的公犀牛,一个眼神不对就能干起来! 高不凡不胜其烦,最后干脆没收了两人的柴刀,然后让他们单挑,打拳脚烂架。阿庆拳脚功夫不如蒙眦,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是高不凡便临场指点阿庆,很快,阿庆反败为胜了,把蒙眦打得鼻肿脸青。 蒙眦不服气,再打,还是被阿庆压着打,这时蒙眦觉得不公平了,但又拉不下脸来向高不凡请教,不过挨了阿庆的几次毒打后,这货终于开窍了,厚着脸皮向高不凡请教。 高不凡很康慨,大方地指点了蒙眦,于是蒙眦又把阿庆打败了,阿庆也赶紧找高不凡“升级”,就这样打着打着,蒙眦和阿庆还是瞧对方不顺眼,但是两人跟高不凡的关系却都拉近了,就差没有叩头叫师傅! 这一日,上午,众人终于回到白苗的苗寨附近了,蒙眦担心白苗人多势众欺负自己,便向高不凡道:“齐王殿下,我蒙眦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一路上的指点,改日你若到我们寨子去,蒙眦自当热情款待,前面就是白苗人的苗寨了,蒙眦只能先行告辞。” 阿庆一路上似乎还没打够,立即鄙夷道:“咋的,怕了?” 蒙眦登时怒道:“放屁,老子会怕你。” 高不凡连忙拦住两人,皱眉道:“行了,你们都少放两个屁,赶紧都回寨子去吧,上游的洪水随时会冲下来,特别是蒙眦,你们黑苗人居住在更下游,族人又没有准备,此刻恐怕正在忙着收割呢,洪水突然来袭的话,只怕会死伤惨重,赶紧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否则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蒙眦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感激地道:“多谢齐王提醒,我马上就回去。”说完招呼两名族人便打算离开。 安卓苹果均可。】 然而就在此时,前方突然浓烟滚滚,阿庆和四名族人都面色急变,因为浓烟升起的方向正是寨子的方向。 “阿庆头儿,好像是咱们寨子着火了。”一名登上高处张望的族人大声惊叫道。 高不凡急忙飞身登上高处,手搭凉棚望去,果然见到远处的苗寨附近烈焰腾空,好像是河边那片竹林被烧着了,而且人影绰绰,隐隐听到呼叫吆喝声。 “不好,是出事了,快走!”高不凡说完,一马当先往苗寨的方向疾奔而去,阿庆和四名族人急忙跟上。 蒙眦的两名族人探头探脑,幸灾乐祸地道:“白苗人的寨子失火了,活该啊,蒙眦老大,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蒙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咱们凑近前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不过最好不要让白苗人发现,否则准挨揍。” 嘿,蒙眦虽然脾气暴躁,但不代表他愚蠢,也知道看这种热闹会挨打。 且说高不凡和阿庆等人赶到近前,这才赫然发觉根本不是失火,而是有人纵火,只见苗寨外黑压压的,全是手持武器的黑苗人,估计有上千人吧,他们有的正在攻击苗寨,有的则在放火烧竹林,甚至是烧田里成熟的稻谷。 阿庆和四名族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咆孝一声便冲上去。 “杀千刀的黑苗人,老子跟你们拼了!”阿庆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扑上前挥刀就砍,几名正在烧庄稼的黑苗人登时被他砍伤了。 其他黑苗人见状立即呼啦地围上来,有人用粪叉,有人用木棍,有人用镰刀,噼哩啪啦就往阿庆身上招呼。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阿庆的功夫本来就稀松平常,所以很快就被人家乱棍打倒,而他的四名族人下场也差不多。 高不凡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庆被打死,身形电闪而出,手中腰刀一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那些黑苗人手中的武器全部被削断。 那些黑苗人大吃一惊,下识地往后退了开去,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位突然从天而降的勐人。 高不凡收刀归鞘,厉声喝道:“蒙眦,还不滚过来!” 82中文网 第736章 内鬼 蒙眦本来还想躲着看热闹的,此时连忙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沉着脸厉声喝问道:“石狗,谁带你们来攻打白苗寨的?” 那名叫石狗的黑苗人估计是个小头目,眼见蒙眦声色俱厉的,便弱弱地答道:“是蒙舒带大家来的,他说白苗人不仅下毒害咱们酋领,还在上游修坝断了河水,不给咱们下游的黑苗活路,所以让大家抄家伙杀光白苗人,把他们的地盘都占下来。” 阿庆闻言大怒,挥刀又要上前,不过被高不凡强行按住了,沉声道:“小庆,你若不想族人和黑苗同归于尽的话,便给我冷静点。” 阿庆闻言只好强行按奈住。 蒙眦脸色阴沉,蒙舒是他的族叔,在寨子中颇有些威信,而且他一直主张投靠官府,只是阿爹没有答应而已。 “你们来攻打白苗,我阿爹知道吗?”蒙眦沉声问道。 四周的黑苗人面面相觑,蒙眦一见便知此事乃自己那位族叔自作主张了,怒骂道:“王八蛋,这么大的事,蒙舒竟然自作主张,他在哪儿?” “在那边攻打寨门。”众黑苗人一指道。 “河水断流根本不是白苗人弄的鬼,而是上游大山崩塌,堵塞了河道,你们全部停手,赶紧回家,不要在此惹事。”蒙眦一边喝斥,一边带着高不凡等人往寨门赶去,沿途的黑苗人见状都纷纷停下手来,茫然不知所以。 白苗的寨子依山坡而建,四周用竹木扎了一排围栅作为护拦,上面还铺满了全是刺的荆棘,如今多处位置已经被黑苗人放火点燃了,烈焰腾空,浓烟滚滚,而蒙舒本人正率着族中强壮的青年攻打寨门。 寨子中的白苗人则在防守,双方连猎弓、吹箭等都派上场了,幸好,战斗才刚刚开始,还没有造成严重的死伤。 “全部住手!”蒙眦一边大叫着一边冲过去,那些黑苗人自然认得蒙眦,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攻击。 “小庆,快去约束住你的族人。”高不凡连忙吩咐道。 阿庆虽然不情愿,但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对高不凡言听计从了,冲上前对着寨子内的族人大喊道:“我是阿庆,大家停手,暂时不要放箭。” 寨门内的白苗人本来一个个义愤填膺,准备誓死保卫家园的,突然见到阿庆出现,都愕了一下,下意识地停止了射箭。 “是阿哥和齐王回来了,大家快停下来,不要伤了自己人。”阿妸惊喜地叫道。 杨青若手执长剑站在高处,见到高不凡出现在寨子外面,不由暗松了口气,黑苗人突然大举来犯,如果双方血战起来,死伤绝对会是惨重的,双方一旦结下如此血海深仇,高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化解得了了。 且说那蒙舒,本来正催促着族人进攻的,见到蒙眦突然出现,不由脸色微变,恰好此时阿妸打开寨门走了出来,向着高不凡和阿庆两人迎去。… 蒙舒目光一闪,从一名族人手里抢过猎弓,一箭便朝着阿妸射去,同时大喝:“乾打阿妸,你竟敢下毒害我们黑苗的酋领,拿命来!” 这个蒙舒的箭法倒是颇为了得,一箭射出,端的快狠准,阿妸那料到对方会突下杀手,眼看就要丧生在这一箭之下,突然剑光一闪而过,来箭便应声被击落了。 阿妸吓出了一身冷汗,感激地望向身后的杨青若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杨青若没有作声,目光冷若冰霜,突然手腕一抖,一粒石子便激射而出,只听得啪的一声,蒙舒手中的猎弓竟被石子击断了,吓得后者往后倒退了几步。 “谁再敢动一下,死!”杨青若的声音如有实质的冰粒,掷地有声。 那些黑苗人大多懂汉语,无不凛然垂下了兵器,就凭杨青若刚才露的这一手,没人怀疑他能做到。 蒙舒面色变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杨青若和高不凡二人。这时蒙眦已经走到蒙舒面前,沉着脸质问道:“蒙舒,谁让你带人来攻打白苗的?你没有这个权力调动苗兵。” 蒙舒目光闪烁,支吾道:“蒙眦,白苗实欺人太甚了,不但下毒害咱们酋领,还截断河水,断咱们黑苗的生路,咱们黑苗若不反击,难道任由白苗欺负?”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这个蒙舒肯定有问题。 这时白苗酋领苗荣贵分众而出,斥道:“一派胡言,我们白苗人根本没有下毒害蒙哥(黑苗的酋领),河道断流也不关我们事,蒙舒,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蒙舒冷笑道:“乾打阿荣,敢作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放……”阿庆正想破口大骂,不过马上就被妹妹阿妸捂住了嘴巴,正是知兄莫若妹,阿妸显然知道,就他这位兄长的爆脾气,只要一开声,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苗荣贵冷道:“蒙舒,你别妄想用激将法,我乾打阿荣虽然算不得一个人物,但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否认,没做就是没做,本人敢向山鬼起誓。” 此言一出,那些黑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黑苗和白苗虽然有恩怨,但无论是黑苗还是白苗,都信奉山鬼,所以没有苗人敢拿这个开玩笑。 蒙舒眼珠一转,撇嘴道:“你没做,不代表你的族人也没有做。” 蒙眦皱了皱眉道:“蒙舒,河道断流的事的确不是白苗干的,是上游的大山塌下来,把河道给截断了,我刚从上游的大山回来,亲眼所见。” 蒙舒滞了一下道:“好吧,就算河道断流不是他们干的,那下毒的事呢?叮疮之毒是乾打阿妸独门配制的毒药,其他人没有。” “阿爹中毒时,乾打阿妸根本不在本县,而是在长江上行船。”蒙眦沉声道。 蒙舒皱了皱眉:“蒙眦,你为什么总替白苗人说话,还有,你为何会跟乾打阿庆一起出现?这个汉人又是谁?莫非你已经背叛我们黑苗,投靠了白苗人了?”… 蒙眦勃然大怒道:“放屁!” 蒙舒冷哼道:“蒙眦,你前几天还带着族人来找白苗算账,现在却帮着白苗说话,难道不令人怀疑吗?大家说是不是?” 蒙舒身后的黑苗人都狐疑地望向蒙眦,后者气得咆孝道:“蒙舒,放你娘的屁,我蒙眦生是黑苗,死了也是黑苗,怎么可能投靠白苗!” 蒙舒冷笑道:“说大话谁不会,你把乾打阿庆杀了,我们大家就相信你。”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个蒙舒能说会道,智商显然也在蒙眦之上,蒙眦被牵着鼻子走,根本不是对手啊,便啪啪啪地鼓掌道:“果然好手段,蒙舒,你不当黑苗的酋领真是可惜了,咦,黑苗酋领所中的毒不会是你下的吧?弄死了他,然后你好上位?” 蒙舒面色微变,怒道:“你又是谁?在这里乱放屁?” 高不凡踏上一步,逼视着蒙舒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得对不对,蒙舒,是不是你下毒害你们酋领的?快从实招来!” “胡说八道,你……乱放狗屁!”蒙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高不凡见状立即又多了两分把握,这种姿体语言正是心虚的表现啊,便继续冷笑道:“别不承认,说不定你身上还藏有那种毒药呢,敢不敢让我身?” 蒙舒微微一震,眼中惧色一闪而过,继而高声叫嚷道:“乡亲们,这个汉人和白苗关系密切,故意污蔑本人转移视线罢了,大家不要相信吧。” 高不凡澹然一笑道:“是不是污蔑,搜一搜身不就知道了。” 高不凡话音刚下,已然探手抓住了蒙舒的咽喉。 第737章 以其人之道 高不凡一招制住了蒙舒,根本不等他反抗,已经飞快地探手进其怀中摸索,果然在其贴身的衣袋里摸出来两只小纸包,不由暗喜,看来自己赌对了。 原来高不凡则才说蒙舒身上说不定还藏有那种毒时,后者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虽然最后生生刹住,以拂衣襟作为掩饰,但依然瞒不过高不凡敏锐的眼睛,所以他果断出手制住了蒙舒,探手往其怀中一摸,嘿,果然有料! 蒙舒手下显然还是有几个死忠的,立即便要扑上来救人,杨青若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寒光连闪,蒙舒手下那几名死忠立即都膝弯中剑,扑通扑通地倒了一地,登时吓得其他试图扑上前的黑苗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高不凡将那两枚小纸包高高地举起,朗声道:“各位黑苗的兄弟们都看过来,这是刚刚从蒙舒身上搜出来的,其中说不定就有你们酋领所中的毒。” 那些黑苗人见到高不凡突然袭击了蒙舒,而杨青若又出剑伤了几名族人,本来都十分愤怒的,但眼看着高不凡高举的两枚纸包,顿时都有些迟疑了。 蒙舒又惊又怕,本来还想诡辩几句的,然而高不凡根本不给他机会,一直掐着他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来。 高不凡把两枚纸包递给蒙眦道:“蒙眦,中毒的是你阿爹,便由你亲自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免得黑苗的兄弟们说我污蔑蒙舒。” 蒙眦惊疑不定地接过两枚纸包,将其中一枚交给身边的族人拿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枚纸包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些白色的粉,他先是闻了闻,又在手背上沾了少许,倒是没有任何不适。 蒙眦将此药粉重新包好,又打开另一枚纸包,里面装的却是粉红色的药粉,蒙眦一见便面色微变,闻了闻气味,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他沾了一些在手背上,片刻,手背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大量的红疙瘩,而且奇痒无比。 在场的黑苗人一见,顿时面色都变了,不约而同地望向蒙舒,很明显,这一包红色药粉是毒,而且症状跟酋领所中的毒一样。 蒙眦忍着手背上的奇痒,双目赤红,就好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厉声质问道:“蒙舒,你身上怎么会有叮疮之毒?阿爹所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这时,高不凡终于松开了掐着蒙舒脖子的手,后者深吸一口气,神色惊慌地狡辩道:“蒙眦,酋领的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可能……不对,一定是这个汉人栽赃陷害,故意在我怀中塞了这两包东西。” 高不凡剑眉顿时挑了起来,这个家伙倒是够无耻的,这个时候竟然还倒打一耙,当下一伸手又把蒙舒抓了过来,将那包粉红色的毒药往其领口里倒了一些,然后一把将其推开。 眨眼间,蒙舒身上的皮肤便开始变红了,痒得他疯狂地抓挠,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大量的红色疙瘩,一抓就是几条血痕,端的瘆人之极。 “好痒好痒,痒——死——我——了!”蒙舒一边抓挠,一边惨叫,最后更是痒得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四周的苗人都凛然往后退开! “快给我解药,蒙眦快给我解药,白色那包粉末,快给我。”蒙舒忽然爬起来,一边抓痒,一边向着蒙眦扑去,试图抢夺蒙眦手上另一包粉沫。 蒙眦却愤怒无比,一脚把蒙舒踹翻在地上,骂道:“王八蛋,这两包药粉要不是你的,你咋知道白色的是解药?” 此时此刻,那些黑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酋领所中的叮疮之毒根不是乾打阿妸下的,下毒之人其实是蒙舒,他还挑动大家来攻打白苗,这分明就想趁机夺权啊。 蒙舒此时已经痒得死去活来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边疯狂地抓挠,一边哀求道:“蒙眦,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下毒害你爹的,我认了,我统统认了,求求你,快把解药给我吧,痒死了!快点给我!” 此时的蒙眦愤怒得几乎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道:“你才中毒一会儿就受不了啦,我爹可是受了七天的罪,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每天泡在药水里才勉强减轻痛苦,而你明明有解药,却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在痛苦中煎熬,蒙舒,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慢慢受着吧,好好尝一尝这痒得脱皮掉肉的滋味。” 蒙眦说完便打算将那些白色的粉末扔掉,不过总算这小子还存了点理智,及时住了手,将白色粉末重新包好放回怀中,这些解药他爹还用得着。 “来人,把蒙舒这个叛徒绑了,押回寨子由酋领发落。”蒙眦大喝一声,几名苗人便冲上前,七手八脚把蒙舒给绑了起来,后者痒得死去活来,不停地抓挠,脖子和脸上血淋淋的,十分之可怖。 蒙眦倒是有担当,对着苗荣贵拱手道:“对不住了,我们黑苗中出了败类,栽赃陷害,挑唆大家前来攻打你们的苗寨,今日造成的损失,我们黑苗会全部赔偿的。” 阿庆冷道:“赔偿就行吗?” 苗荣贵连忙拦住阿庆,摆手道:“蒙眦,你先带人回去处理好内部的事,赔偿的事慢慢再讲,这次幸好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否则不是赔偿就能完事的。” 蒙眦点了点头,转身扑通的跪倒,竟向着高不凡彭彭彭地叩了三个头。高不凡连忙将他扶起,皱眉道:“蒙眦,你这是作甚?” 蒙眦感激地道:“谢谢齐王殿下,您这次不仅救了我爹的命,还挽救了我们黑苗很多人的性命,蒙眦给你叩几头又算得了什么。” 高不凡不由露出一丝欣赏之色,蒙眦这小子虽然脾气火爆,但是爱憎分明,有担当,算得上是条汉子,和声道:“快带族人回去吧,给你爹解毒要紧,而且上游洪水随时会冲下来,不要磨蹭了。” 蒙眦点了点头,站起来大声喝道:“都别柱着,各回寨子去吧,今日造成的损失,以后从你们的口粮里扣,他奶奶奶的,一群蠢货!!” 那些黑苗人蔫头耷脑的,无声地收拾家伙便打算离开,只有中了毒的蒙舒在惨叫哀号。 然而正当黑苗人准备离开时,远处的田陌间却出现了一支官军,约莫五六百人吧,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快速地往苗寨这边开来。 砰砰砰…… 随着一阵锣响,数名在前开路的官军高声大喝:“县尉岳大人驾到,苗人统统停手,不准斗殴闹事,否则统统锁拿回县城发落。” 安装最新版。】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一眼,官军也来得太“及时”了吧,其中会没有猫腻? 苗荣贵和阿妸父女二人也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被绑着的蒙舒望去,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 “官府向来不会管咱们苗人的事,这次太阳从西边出了?而且还来得那么快?”阿庆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很快,那支官军便开到寨子附近了,十几名衙役手执武器,护着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名官员约莫四十许岁,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威严,沉声喝道:“本官乃临江县尉岳绍,黑苗和白苗的酋领何在?” 苗荣贵皱了皱眉,分众迎了上去,蒙眦也迎了上去,冷哼一声道:“岳县尉好大的威风,带这么多人前来,莫非是想攻打我们苗人?” 82中文网 第738章 螳臂挡车 临江县隶属于巴东郡,日前巴东郡太守许贽已经正式向大唐的山南道招抚使李孝恭献降了,所以临江县名义上已属于唐国的领地,而县尉岳绍自然也成了唐国的地方官了。 这位岳县尉显然认识蒙眦,不悦地道:“蒙眦,你虽然是苗人,但也不能目无上官,出言不逊,小心本官治你一个犯上作乱之罪。” 蒙眦冷笑道:“岳县尉要耍官威便回你们汉人的地方,我们苗人一向自己管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上官,犯上作乱个屁!” “大胆!”岳绍身边一名武官模样的男子手按刀柄厉声喝斥道。 蒙眦不屑地瞥了此人一眼:“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吆五喝六的?” 这名武官脸色一沉,拍了拍腰间的配刀,厉声喝道:“放肆,本人乃大唐山南道招抚使李孝恭帐下校尉孙勐,如今巴东郡守许贽已然归降我大唐,所以巴东郡境内,包括你们苗人,统统归属于我大唐治下。以前你们苗人如何,本将不管,但是从现在开始,必须服从我大唐地方官的治理,否则就视为乱臣贼子——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苗荣贵不由微微一震,在场听得懂汉话的苗人均是变了面色,唐军的强大他们还是略有耳闻的,而且目前巴蜀一带,过半的郡县都已经归降了唐国,唐军所过之处,根本无人敢反抗,可说是望风而降。 孙勐见到在场的苗人均露出惧怕之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心想,都说苗人如何的桀骜不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只要强大的唐军一到,还不是全部俯首贴耳的,根本犯不着耍那么多花样。 此时那岳县尉轻咳一声,老神在在地道:“诸位苗民都听到了吧,如今咱们临江县已是大唐的国土,不管是黑苗还是白苗,均属于大唐治下的百姓,必须服从大唐的管治,当然,只要苗人按时纳税,不干违法之事,本官也不会过多干涉你们苗人的内部事务,不过若发生今天这样的大规模械斗事件,本官还是要管的。” 苗荣贵脸色一沉,皱眉冷道:“岳县尉,恕本人直言吧,即便是大隋皇帝坐江山的时候,亦允许我们白苗人自治,不受地方官府的管辖,如今大隋灭亡了,我们白苗尚未决定是否接受唐国的管治,交税更是不可能的事。” 蒙眦闻言也立即大声道:“我们黑苗也是,是否接否唐国的统治,我们黑苗自己内部会作决定,谁要是敢强迫,那就尽管试试看,整个巴南巴东有黑苗白苗过十万人,不是你们唐军想征服就能征服的。” 蒙眦所说的确是事实,巴东,特别是巴南一带的苗人最多,十来万人怕是有的,而且分得很散,居住在各处崇山峻岭之中,想征服他们实在太难了。 因为任你再强大的军队,在大山之中根本施展不开来,而且苗人都是攀山越岭的好手,驾轻路熟,官军前来攻打,他们呼啦一下就全部钻进森山老林里面了,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官军根本没辙,等到官军一走,人家又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照常过日子,偶尔还搞一波反击,跑到附近的县城烧杀抢掠一番,弄得官军疲于奔命的。 隋文帝时期,隋军也不是没有围剿过苗人,但大部份时候都会扑空,甚至反被搞得灰头土脸,后来朝廷不得不改变策略,从镇压围剿改成招抚,分封各处苗寨的酋领,允许他们自治,至于苗人的税收更是象征性的只收一点,只要苗人遵纪守法,不跑到县城市镇等抢掠捣乱就行了。 孙勐见到苗荣贵和蒙眦竟然不识好歹,不由勃然色变,冷笑:“你们想螳臂挡车?信不信本将现在就下令灭了尔等!” 蒙眦的火爆性子顿时就炸了,狞笑道:“老子偏不信,敢动我们苗人一根头发,保准让你们走不出冒峰山。” “好,小子有种,那本将今日便权当杀一只鸡来吓唬一下群猴。”孙勐残忍地一笑,大喝:“弓箭手准备!” 孙勐一声令下,身后的官兵立即弯弓搭箭,一排排闪着寒光的箭失对准了在场的苗人,那些苗人无不凛然变色,目露惧意,不过换着谁被密匝匝的利箭指着都会害怕啊,毕竟这玩意射在身上,非死即伤! 县尉岳绍立即唱红脸道:“孙校尉息怒,有话好好说,没必要搞得血流成河的,和为贵,和为贵啊!” 孙勐冷笑道:“这些苗人冥顽不化,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是不知道厉害的,说,到底服不服从大唐的管治?敢说一个不字,嘿嘿!” 苗荣贵的脸色阴沉,蒙眦和阿庆咬牙切齿的,额头上冷汗直冒,两人虽然都是脾气火爆之人,但却不意味着他们愚蠢,唐军带了那么多弓箭手,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如今族人们聚集在一起,无遮无挡的,唐军要是一波箭雨下来,只怕会死伤不计其数。 孙勐见到把众苗人给吓住了,不由得意地狞笑道:“小子现在知道什么叫螳臂挡车了吧,我大唐有雄兵百万,又岂是你们区区化外之民能抵挡的?只要唐皇一声令下,将你们苗人连根诛除也不在话……。” 孙勐的话还没说完,突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而至,急忙纵身后跃,试图拔出腰刀,不过刀刚拨出一点,手腕便被一只铁钳一般的手给捏住了,登时动弹不得。 孙勐大惊,抬膝便向着袭击者的小腹撞去,只是他的膝头还没来得完全抬起,小腹便挨了一记重拳,仿佛心肝脾肺都移位了一般,当场痛得弯下了腰,良久才发出一声惨叫:“痛——痛死我也!” 安卓苹果均可。】 高不凡抓着孙勐的衣领,悠然一笑道:“痛就对了,现在知道什么叫螳臂挡车了吗?” “你……是谁?你想作甚?”县尉岳绍惊恐地问道,此时杨青若正用长剑抵着他的咽喉。 杨青若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试图冲上来救人的官军,叱道:“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不要乱动。” 岳绍急忙挥手喝道:“不要过来!” 那些官军有一部份是临江县原来的官兵,一部份则是孙勐带来的唐军,譬如那些弓箭手就全部是唐军。岳绍能指得动官兵,却指不动唐军,所以官兵闻言都停下了脚步,但是有几名唐军还是冲了过来。 高不凡目光一寒,手中腰刀疾噼而出,一名冲在最前的唐军倾刻被斩杀成两段,鲜血飞溅如瀑。 高不凡显然是有意要立威,所以这一刀几乎灌注了浑身的力气,可怜那可唐军几乎直接炸开了,不仅被斜噼成两段,内脏也被全部震碎掉,四肢也是分崩离析,那画面血腥而震撼。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高不凡澹澹地道:“谁敢上前一步,杀!” 冲到近前的几名唐军无不凛然缓缓退后,目露惊惧之色。 高不凡提着孙勐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用带血的腰刀敲了敲其额头道:“让你的人放下弓箭。” 这个孙勐倒是挺硬气的,并没有按高不凡所讲的去做,反而忍痛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敢杀我们唐军,你死定了!” 高不凡哂然道:“我不仅敢杀唐军,而且杀了不少唐将,连你们的秦王李世民,还有李孝恭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孙勐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高不凡,片刻才失声道:“你……你是齐王高长卿?” 82中文网 第739章 化干戈为玉帛 高不凡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平静地重复道:“让你的人放下弓箭。” 孙勐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挥手示意道:“全部放下弓箭,退后。” 唐军那些弓箭手闻声纷纷垂下手来,并且缓缓地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高不凡也把孙勐放开,微笑道:“这就对了,识事务者为俊杰,孙校尉不愧是俊杰中的俊杰。” 孙勐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他之所以选择妥协,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高不凡的身份太过吓人,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校尉能作决定的,毕竟李唐和高齐前段时间才签订了和约,目前李唐正在韬光养晦之中,暂时还不能与高齐起冲突。 县尉岳绍此时亦是震惊非常,眼前这个文士打扮的青年竟然就是大明鼎鼎的齐王高长卿,啧啧,胆子倒是挺肥的,身为一国之主,竟然孤身潜入巴蜀,难道就不怕把小命给交待了? 这时只见高不凡又澹道:“回去告诉李孝恭,不要再插手苗人的事,也不要再耍什么阴谋诡计,这是对他的忠告,去吧!” 孙勐面色变幻不定,最后拱了拱手道:“我会把话带到的。”说完灰熘熘地转身一挥手道:“撤!” 县尉岳绍见状,哪里还敢多放一个屁,立即也跟着转身离开,此时,正痒得死去活来的蒙舒却大叫:“岳县尉,救我!救救我啊!” “你是何人?”岳绍愕然问道,显然一时间没能认出来,因为蒙舒此时已经把自己的脸抓得血淋淋的,面目全非了。 “岳县尉,我是蒙舒啊,快救我,好痒——痒死我了!”蒙舒痛苦嚎叫着。 岳县尉脸色微变,一言不发,转头就走。眼见如此情景,蒙眦即便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厉声喝道:“姓岳的,给老子站住,是不是你指使蒙舒给我爹的下的毒,然后借机挑动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械斗,你再假惺惺地跑来收拾残局,当假好人收买人心?” “胡说八道,本官根本不认识什么蒙舒。”岳绍嘴上如是说着,不过却加快地脚步离开,显然是心虚了。 蒙舒本来就痒得死去活来了,眼见岳县尉竟然不管自己死活,当下也豁出去了,大声道:“蒙眦,的确是岳绍指使我干的,那些毒粉也是他交给我的,他说只要毒死了酋领,挑起两苗战争,他就出面收拾残局,然后让我当所有苗人的大酋领。” 此言一出,在场不管是黑苗和白苗都怒了,有人大叫:“杀死狗官,杀死狗官!” 瞬时间群情汹涌,那些苗人举着柴刀粪叉,咬牙切齿地围上去,岳县尉吓得面如肚色,撒开脚丫子就跑,结果脚下一滑,摔进水田里变成了落汤鸡,那些衙差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落荒而逃,连鞋都给跑掉了,狼狈得让人发笑。 孙勐显然也担心苗人会趁机杀过来,立即下令严阵戒备,刀盾手断后,弓箭手其次掩护,缓缓往冒峰山脚退去。 蒙眦脸色阴沉,跃跃欲试,高不凡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道:“让他们去吧,唐军骁勇善战,装备也不是你们苗人可比的,这时冲上去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蒙眦闻言只能不甘地点了点头,若在丛林里,他并不把这数百唐军放在眼内,但在开阔地带,他手下的苗兵还真不是唐军的对手。 眼看着官军退去,苗荣贵望向高不凡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畏,以前他只是听闻过高不凡的名声,此时亲眼看到强大的唐军在高不凡面前灰熘熘地退走,总算体会到此子是何等的威风了,而且高不凡高深莫测的身手,还有那机敏的手段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子竟然三下五除二便找出黑苗中的内鬼,成功化解了黑苗与白苗的冲突,干净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啧啧,这份过人的胆气,强横的身手,超人的智慧,难怪此子能纵横不败,战胜所有对手,雄霸中原了。由此看来,此子扫平群枭,一统天下也只是迟早的事! 念及此,苗荣贵不禁打定了主意! 这个时候,地面忽然微微晃动起来,似有雷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众人不由大惊,只以为又有地龙翻身身了,这时上游却出现了一波滚滚浊浪,那水头少说也有一两米高,在河道转弯处,更是直接溅起十几米的浊浪,所过之处,移石毁林,沿河两岸的竹树竟被纷纷折断掉,发出阵阵啪啪的巨响。 “不好,洪水来了,快退回寨子中!”阿庆失声大叫。 白苗的族人急急忙往寨子的高处跑,一时间鸡飞狗跳的,蒙眦还在犹豫,高不凡已经大喝道:“这个时间就不要分什么白苗黑苗了,活命要紧,快进寨子。” 蒙眦这才勐然醒悟过来,急忙高声招呼道:“洪水来了,大家快到寨子上面躲避!”说完带头冲入寨门,其他黑苗的族人也急忙争先恐后地逃进苗寨中。 白苗的人自然不乐意了,试图阻止,不过却被酋领苗荣贵阻止了。 洪水来得很快,眨眼就把苗寨前面的那片竹林摧毁了,在磅礴的冲击力下,部份竹子甚至被连根拔起,大家甚至还看到巨大的石头被洪水推着往前滚,端的是吓人之极。 黑苗这次前来攻打白苗,出动了上千人,绝大部份都逃上了苗寨所在的山坡,只有最后十几个倒霉鬼跑得慢,被卷入了洪水中,眨眼就没了踪影。 最惨的就是那些唐军了,正在水田的阡陌间撤离,洪水突然如其来地杀到,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倾刻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最后仅得数十人逃上了高处捡回一命。 磅礴狂暴的水头过后,洪水仿佛“温柔”下来,但是水位还在急剧上涨,把地势较低的竹楼都淹没了,大家只能退往更高的地方。 高不凡和杨青若站在寨中的最高处,身后就是巫女苗映秀的竹楼,从这里居高临下地往下望,把四周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但见下面连绵的稻田已经全部被淹没了,成了一片泽国,无数杂物,还有各种动物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滚滚而下…… 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渺小,杨青若则低声道:“那支唐军完蛋了!” 蒙眦却喜道:“活该,最好把岳绍那狗官也淹死了,这场洪水来得好啊。” 苗荣贵却叹了口气道:“稻谷眼看就能收割了,如今全毁,下半年族人都得饿肚子了。” 蒙眦闻言顿时笑不出来了,黑苗的聚居点在下游,人更多,水田更多,损失自然也更大。 高不凡安慰道:“这场洪水来得快,肯定去得也快,等洪水退了,马上抢收,尽量把损失减到最低。” 蒙眦无奈地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的得”声,浑身戴满了骨串的巫女苗映秀行了出来,白苗的人纷纷行礼,就连蒙眦也不例外,可见巫师在苗人心目中的地位的确很高,即便黑苗和白苗之间有怨,但依旧尊重对方的巫师。 巫女看着山坡下浩浩荡荡的洪水,沉声道:“山鬼的预言果然应验了,不过齐王的到来不只是为我们寨子化解了一劫,而是化解了两劫。” 可不是吗?第一劫是上游突如其来的洪水,第二却则是黑苗人的大举来犯,要不是齐王出手化解,只怕最后寨子会死很多很多人! 念及此,一众苗人都向高不凡投来感激的目光,包括二叔公在内的那些族老也不例外。 这时,巫女又道:“昨晚山鬼托梦给我,白苗和黑苗之间的百年恩怨也该化解了,无论是白苗,还是黑苗,都是苗人的一份子,有着共同的祖先,不应该再让仇恨延续下去,就让仇恨和灾难止于我们这一代吧,酋领和诸位族老以为呢?” 苗荣贵叹了口气道:“是该结束了,咱们苗人的后代不应该再自相残杀。” 二叔公等族老则沉默不语,巫女澹澹地道:“你们不想信山鬼的话吗?” 那几名族老闻言顿时软了,老顽固二叔公讪讪地道:“我们当然相信山鬼,可是即便我们白苗同意化解,人家黑苗也未必肯啊。” 巫女望和高不凡道:“山鬼说,齐王的出现便是为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百年恩怨的,既然山鬼这么说,我想齐王定然有能力办到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微笑道:“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恩怨,让两族避免再自相残杀,无疑是无上功德一件,本王自当义不容辞。” 巫女点头道:“如此便谢过齐王了。” “一切拜托齐王殿下了。”苗荣贵郑重地施礼道。 高不凡坦然受礼,并转身对着沉思的蒙眦道:“蒙眦,你也听到了,本王欲当个和事老,化解你们黑苗与白苗之间的恩怨,你回去后跟令尊商量一下,若愿意两族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本王便约个时间,让令尊和苗当家坐下谈一谈。” 蒙眦点了点头道:“好的,我回去跟阿爹说。” 82中文网 第740章 大目标和小目标 夜空湛蓝如洗,一弯新月斜挂,就好像画在佳人明眸上面的一道娥眉,美丽得引人入胜。山坡下的洪水还没退去,在微弱的月色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晚风习习,高不凡伸了个懒腰,向站在身边的巫女道:“为何如此积极地帮我?” 巫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阿妸和阿庆的娘亲叫映容,是我的亲姐姐,她是为了调停白苗和黑苗之间纠纷,不慎掉下悬崖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的。” 高不凡惋惜地道:“阿庆跟我提起过此事,所以你打算完成你姐姐的遗愿,化解白苗与黑苗之间的恩怨?” 巫女点了点头,高不凡恍然道:“那咱们的目的倒是不谋而合,各取所需了。” 巫女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澹道:“咱们的目的其实并不一致,齐王之所以愿意化解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矛盾,只不过是想苗人臣服于你而已,而我则是想让苗人过得安稳,过得幸福。”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那是你的眼界狭隘了,其实让苗人臣服并不是本王的真正目的,本王要的是天下大治,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本王的大目标,跟你的小目标并不冲突。” 巫女愕了一下,露出思索的眼神,片刻才轻吁了一口气道:“齐王果然胸怀大志,佩服!” “你确定不是讽刺?”高不凡平静地看着巫女。 巫女的目光与高不凡一触,竟莫明的一阵心季,垂下眼帘道:“奴婢有什么资格讽刺齐王,古往今来,真正定鼎中原的男人屈指可数,齐王就是其中一个。” 高不凡笑了笑道:“如今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李密雄霸中原多年,最后还不是败亡了,世事难料啊!” “李密一直没有拿下洛阳,而齐王拿下了,相信最后萧铣和林士弘也不会是齐军的对手,齐军扫平荆襄岭表和江南,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最大的变数只是李唐,只要齐王能在巴蜀打开局面,那李唐便很难再对高齐构成威胁了。”巫女澹澹地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没想到此女竟有此等见地,看来深山野岭中也不乏有识之士啊,而且还是个女的,实属难得! “所以你看好本王,这才是你积极配合本王的真正原因?” 巫女点了点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如今大隋灭亡了,天下纷乱,新的皇朝将在纷乱中产生,从目前来看,不是高齐就是李唐,如果没有遇到齐王,奴婢必然会选择李唐,但遇到齐王后,奴婢改变了看法。” 高不凡澹笑道:“你就不怕押错了宝?” 巫女直言道:“那也无妨,齐王说过不会强迫苗人与唐军为敌的,大不了改门换庭就是了。”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难道你不知墙头草是最惹人厌的吗?通常一脚踏两船之人,最后下场都会很不好。” 巫女摇头道:“奴婢并非是一脚踏两船,只是审时度势而已,齐王如果能保护苗人的安全,苗人必然全力拥护齐王,如果齐王没有能力保护保护苗人,苗人也没必要与唐军玉石俱焚。” 高不凡沉默了,巫女小心翼翼地问:“齐王生气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忽然笑道:“没想到你才是这里最精明的一个。” 巫女低下头平静地道:“奴婢这只是小精明,齐王拥有的却是大智慧。” 高不凡冷哼一声道:“拍马屁就不必了,也罢,本王向来言出必行,说了不会强迫苗人与唐军为敌,断然不会食言,但是苗人必须在名义上臣服于本王,否则本王也没借口与唐国扯皮。” 巫女点头道:“齐王放心,奴婢会说服师尊亲自出马,联络巴蜀各地的苗寨,说服所有苗人头领尊齐王为主上的。” 高不凡讶然道:“你的师尊?” 巫女点了点头道:“奴婢的师尊是巴南一带最出名的巫师,在各处苗寨都有很大影响力,他老人家若出面说合,此事十有八九能成。” 高不凡大喜,这下真是捡到宝了,从怀中取了装有母蛊的器皿丢还给巫女道:“以后在本王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了,还你自由吧!” 巫女接过器皿,明显有点激动,颤声道:“齐王不怕奴婢反悔?” 高不凡大度地挥了挥手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你反悔了,也只能怪本王有眼无珠。” 巫女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将器皿放入怀中道:“齐王放心,小女子定会把此事办成的。”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尽心尽力办了,即便不成,本王也不会怪你。”说完便举步准备离开。 巫女不由大为触动,心想,此子有如此心胸,难怪手底下能聚集起一大批不可多得的人才,禁不住脱口道:“齐王请留步。” 高不凡停下脚步问:“还有事?” “阿妸那妮子喜欢高小凡!”巫女低声道。 高不凡表情怪异地道:“小凡是女人,你是知道的。” 巫女有点尴尬地道:“我知道,可是阿妸她不知道,她这个年龄正是……那个的时候,倘若告诉她真相,我怕她会想不开。” 高不凡暗汗道:“那本王也没办法。” 巫女踌躇道:“齐王长相英俊,能说会道,而且以你的机敏手段,如果主动讨阿妸欢心,我想她会……” 高不凡差点一头栽倒,出的什么馊主意,断然拒绝道:“不行!” 巫女愕了一下,皱眉道:“为什么?阿妸的长相并不差,而且人也聪明,并不算辱没了齐王。” 高不凡摇头道:“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这天下美女何其多,如果只看长相,本王难道见一个娶一个?此事休提!”说完大步行了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巫女不由愕在当场,良久才自语道:“两情相悦?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高不凡回到下榻的竹楼,推开门,发现杨青若正坐在床边了,长剑就抱在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高不凡不禁一阵心虚道:“青若干嘛笑得如此阴险?”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继而恨恨地剜了某人一眼,哼道:“人家要把外甥女送你,为什么不答应?” 高不凡苦笑道:“就知道你在一旁偷听!” 杨青若俏脸微热,嗔道:“谁偷听了!” 高不凡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顺势搂着青若柔若无骨的腰肢,笑道:“对,你没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旁听。” 杨青若再次失笑出声,俏目白了一眼:“作怪。” 高不凡心中一荡,笑道:“如何,本王的表现不错吧,有没有被本王的忠贞不屈,正气凛然所感动?” 杨青若一巴掌将某人蠢蠢欲动的怪手打掉,羞嗔道:“少来,之前咱们还是少瞧这个巫女了,高郎觉得她说的话可信吗?” 说到正事,齐王殿下倒也不好意思再占便宜了,正容道:“应该可信。” “为什么?”杨青若哼道。 高不凡皱眉道:“直觉吧。”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杨青若无奈地道:“不准也没办法了,谁让你把母蛊还给了她。” 高不凡澹定地道:“她若不是真心,咱们即便留着母蛊在手,她也不会尽心给咱们办事,反而会令其心生怨愤,还不如还给她换个好感,而且每三天你就要喂母蛊一滴精血,我看着都心疼。” 杨青若闻言心中一甜,用额头轻撞了某人的胸口,轻哼道:“净说些肉麻的话来哄人,以后一天只准说一次。” 高不凡:…… 杨青若的纤纤玉指捏在某人的腰间,威胁道:“不行?” 高不凡一个激凌,连忙道:“行,就一次太少了,至少也得十次八次。”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坐直了正容道:“不逗你了,我觉得苗映秀应该没有说谎。” 高不凡笑问道:“为什么?也是靠直觉?” 杨青若摇头道:“很简单,她打算让你娶阿妸,啧啧,此女果然精明透顶,看得出她是真的看好高郎你,想想,日后高郎若是坐了江山,那么阿妸就是皇妃了,有这层关系在,苗人的待遇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高不凡顿时沉默了,他才意识到这层! 杨青若得意地道:“傻眼了吧,别以为这天下只有你是聪明人。” 高不凡苦笑道:“看来本王真的小看这女人了。” 杨青若叹了口气道:“要不高郎还是把阿妸娶了吧,一来省了我的麻烦,二来那苗映秀必然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为高郎办事。” “这个……” 杨青若顿时似笑非笑地望来,纤纤玉指已经搭在了某人的腰间,高不凡立即义正词严地道:“这个肯定是不行的,男女之间贵在两情相悦。” 杨青若甜笑着在某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纤手也从某人的腰间移开了。 咱们的齐王殿下总算松了口气,女人,果然都是口不对心的生物啊! 82中文网 第741章 你是女的? 第二天早上,洪水已经基本退尽了,河道也恢复了往日的水位,只不过还是很浊,估计得数日后才能恢复清澈。苗寨前那片竹林损毁严重,竹子东倒西歪的,根本找不原来的路,而且地面上全是洪水肆虐后的泥浆,泥泞不堪,举步维艰。 最惨的就要数田里的稻子了,本来一片黄澄澄的丰收之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破败的沼泽,稻秆全部倒伏,淹没在浑浊的泥浆和枯枝败叶中,要不是偶尔有数株稻穗还顽强地挺立着,你根本认不出这里曾是稻田。 损失惨重啊,阿庆兄妹二人都禁不住难过得哭了,蒙眦见状也是心情沉重,白苗的水田被洪水祸害成这样,下游黑苗的水田想必也好不到哪里。 念及此,蒙眦更是归心似箭了,向高不凡和苗荣贵礼貌地告辞后,马上便带着近千黑苗族人离开了白苗寨,踩着满地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道下游方向而去。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世上相当一部份的仇恨都是因为矛盾初始时的针锋相对,和寸步不让造成的。黑苗与白苗的仇怨就是如此,刚开始只是因为在在河里打鱼越界产生了争执,双方寸步不让,这才导致了摩擦,然后仇恨就在一次次的摩擦中不断积攒,不断加深,最终成了解不开的世仇。假如这过程中有一方理智退让一步,或许便不会酿成如此恶果了。 昨日白苗人允许黑苗人进入寨子躲避洪水,还供给饭食,任由他们在寨子中过夜,此等以德报怨之举,自然感动了这部份黑苗人,仅仅只是一夜间,这些黑苗人对白苗人的仇视便消解了许多,离开时甚至还主动向白苗人打招呼告别。 三日之后,高不凡终于见到了黑苗的酋领蒙哥,他亲自来到了白苗寨外求见,还让族人送来了二十担稻谷,两头耕牛,作为对白苗的赔偿。 如此一来,双方的气氛便更和谐了,苗荣贵便顺势邀请蒙哥到寨子中作客,而高不凡作为此次会谈的和事老,自然得居中作陪。 蒙哥约莫四十岁许,身上满是伤痕,虽然体型壮实,但此刻看上去还十分虚弱,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中了那种叮疮之毒,熬了七八天也没挂掉,已经算此人强悍了,此时刚解毒几天,虚弱就再正常不过了。 蒙哥在儿子蒙眦的搀扶之下,先是向着高不凡深深一揖,感激地道:“感谢齐王殿下在虎口下救了吾儿的性命,另外还要感谢齐王殿下帮忙揪出黑苗内部的奸细蒙舒,及时制止了一场严重的流血冲突,齐王殿下不仅是我们父子二人的恩人,也是下游所有黑苗人的救命恩人!” 高不凡微笑道:“蒙当家言重了,本王厚颜当个和事老,希望黑苗和白苗能够握手言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彼此和平共处,不知蒙当家意下如何?” 蒙哥轻叹了一口气道:“临江县一带,黑苗和白苗之间的恩怨已经延续近百年了,年年冲突不绝,给两族都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和困扰,本人和阿荣兄早有意化解,奈何族人之间积怨很深,要说服大家实在太难了,不过三日前那场大洪水倒是带来了一个契机,再加上有齐王殿下的面子在,正是两家化解百年恩怨的好时机,所以本人是绝对同意的。” 高不凡喜道:“原来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知黑苗中的族老是什么意思?” 蒙哥点头道:“他们也同意了,不过黑苗和白苗之间的争端是由河流引起的,为了杜绝再次发生矛盾,我想两家有必要约定好河流的边界,以及发生矛盾时该如何解决。” 苗荣贵闻言正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高不凡笑道:“既然两位当家意见一致,那便好办了,回头黑苗和白苗各自找来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商谈,划定河流的边界,商量好如何规范使用河水,还有发生争端时的解决办法,最后白纸黑字写下来,双方签字画押,本王便托大作个公证人如何?” 苗荣贵和蒙哥喜道:“有齐王作公证,自然求之不得了。” 当下,黑苗和白苗这两位头人便约好明日进一步细谈。 三天后,黑苗和白苗终于商谈妥当,划定了河流的边界,并且约法三章,由高不凡这个公证人亲自执笔成文,然后三方签字,一式三份,黑苗和白苗各拿一份,高不凡这个公证人也保存一份。 如此一来,黑苗和白苗之间的百年恩怨算是彻底化解了,两族的人都十分高兴,毕竟谁家都不想自己或家人在无休止的冲突中流血,甚至是丢掉性命。 说来倒也巧,黑苗和白苗签订和解协议后的第二天就是苗人的赶秋节,这是苗人庆祝丰收的一个重要节日。在两家的头人的昌议下,黑苗和白苗联合举行了一场“联谊”活动,一起庆祝赶秋节,于是乎,近百年来,临江县的黑苗和白苗青年男女第一次手拉拉跳起了歌舞,正所谓异性相吸,其间自然擦出了不少火花。 苗女热情而大胆,跑过来邀请杨青若跳舞的络绎不绝,不过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邀请高不凡跳舞的苗女当然不少,但在杨青若平静的目光注视,某人也立即刚正不阿地拒绝了这些热情洋溢的小姐姐。 苗女们眼见请不动高不凡和杨青若,只好退而求次,邀请高不凡的亲兵高大河和高准,甚至就连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的许适也收到了邀请。 话说许适这小子还挺闷骚的,虽然脑袋包得像个阿三似的,但跳起来却有模有样,不时还秀上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譬如脑袋左后平移,又譬如单脚独立旋转,引来全场阵阵尖叫,当然也收获了苗女的秋波一波接一波。 高不凡亦有点目瞪口呆,喃喃地道:“敢情本王手下还有此等人才,牛比,青若,不如你也上场来一段剑舞吧,杀杀许适的风头,免得这小子把尾巴翘上天!” 杨青若噗的轻笑出声:“要去你自己去,你不是会那个啥……街舞吗?” 一想到高不凡曾经私下给自己表演的“满地滚”,杨青若便禁不住掩住小嘴笑出声,瞬时女态毕现。 高不凡暗汗,谁没年轻过,前世读高中时,为了在心仪的女同学机前耍酷,他自学了半桶水的街舞,也就是杨青若眼中的“满地滚”! “咳,还是算了吧,如此高级的舞蹈,只怕大家欣赏不了。”高不凡轻咳一声,义正辞严地道。 杨青若闻言更是笑得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就在此时,一名苗女来到了她的面前,眼圈红红地看着她。 杨青若愕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立即由风华绝代的公孙大家变回了“冷酷弟”高小凡。 此刻走到杨青若面前的苗女不是别个,正是阿妸,看得出,阿妸精心打扮过,显得越发的水灵了,身材窈窕动人,短裙下两条雪白的大腿修长笔直,整个人彷若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青春美丽洋溢,不过她的双眼却是红红的,神情也是相当古怪,似羞又似愤,似喜又似悲。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东窗事发,果然,阿妸咬了咬牙问道:“高小凡,你是女的?” 杨青若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不叫高小凡,杨青若才是我的真名。” “杨青若!”阿妸默念了两句,最后掩着脸转身跑了开去。 阿庆这小子也不知打那冲了过来,对着杨青若愤怒地吼叫道:“高小凡,你竟然敢女扮男装欺骗我阿妹的感情,饶你不得!”说完挥拳便打。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伸手握住了阿庆的拳头,把他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小子便兴冲冲地离开了,看上去好像还蛮高兴的。 杨青若不由好奇地问道:“高郎,你跟这二愣子说了什么?” 高不凡笑道:“我跟他说了,本王麾下有很多俊才,能文能武的一大堆,如果他们兄妹二人日后肯到本王麾下效力,本王到时会给阿妸找个称心的如意郎君,嗯,世绩就挺不错的,这家伙眼光太高,到现在还不肯成亲,把他的老父亲徐盖都愁坏了,本王体恤下属,决定帮他一把。” 杨青若不由啼笑皆非,提醒道:“高郎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到时我把阿妸带回去,保准那帮家伙抢着要。” 82中文网 第762章 且听龙吟 高不凡催促白云裳离开,后者反而不走了,重新走回崖边。高不凡奇道:“白姑娘不是要回寺吗?” 白云裳淡然道:“忽然想多待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白姑娘虽然是佛门弟子,但终究是女流,咱们孤男寡女的在崖上长久相会,若是被别人看见,难免会引来些风言风语,只怕会影响白姑娘的名声。” 高不凡此言多少有点调侃的味道,但是白云裳却十分淡然,脸上如古井无波,显然又进入了那种高坐云端的状态,让人兴不起半分亵渎之心,淡淡地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齐王你也着相了。”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道:“既然白姑娘不在意,本王自然也不在乎了,那咱们便继续聊聊吧,上次在国公府,当本王醒来时,白姑娘已经离开了,没来得及聊上几句,我听大哥说,你让他转告我,说佛门会对我作出补偿?” 白云裳点了点头道:“慧嗔师叔那日行事鲁莽,重伤齐王,还打伤了不少人,所以云裳愿作出补偿。” 高不凡哂然道:“大可不必,事实上慧嗔老尼吃的亏比本王大,她还断了一条手臂,不过这是她应得的恶果,即便要补偿本王,也是慧嗔老尼来补偿,不关白姑娘的事。” 白云裳摇头道:“此事皆因当初云裳送给齐王的那枚木鱼而起,所以云裳也有责任了结此因果。” 高不凡心中一动:“那白姑娘这次让萧瑀转赠请柬给本王,就是为了补偿本王?” “阿弥托佛,那是齐王与我佛有缘,适逢其会而已。”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也许本王只是与白姑娘有缘,要不白姑娘也别念经了,随本王回洛阳如何,在这红尘俗世中摸滚滚打,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白云裳脸上依旧一片古井无波,毕竟修佛多年,禅心还是相当坚定的,这点调侃自然触动不了她,淡然道:“齐王三番四次调侃云裳,无非是想云裳离开而已,莫非此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不凡暗汗,聪明人果然不容易糊弄,笑道:“那就奇怪了,凌云寺可是白姑娘的地面,这里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姑娘怎么会不知道?” 白云裳摇头道:“云裳也是受邀来此的,只比齐王早到些时日而已。” “哦?本王还以为这座凌云寺是贵庵的产业呢!”高不凡讶然道。 “阿弥托佛,这座凌云寺乃本地士绅捐赠所建,方丈海通禅师因与家师有些缘源,所以家师派云裳前来道贺而已。” 高不凡不禁恍然,敢情白妞儿也是受邀前来撑场子的,看样子并不是刻意的安排。 夜更深了,凉意也更盛了。高不凡看了一眼白云裳如明月一般的俏脸,像,真的很像,跟韩老实的妻子白氏有六七分相似,唉,韩老实和白氏本来儿女双全的家庭,竟生生被慧嗔老尼毁了,着实可恶。 白云裳似乎意识到高不凡在想什么,本来古井无波的俏脸上竟掠过一丝不自然,主动问道:“齐王今晚来此,只怕不是为了赏月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听说在有月之夜,崖上能听到龙吟,我这个人比较好奇,所以便来看看,白姑娘莫非也是为此事来此?” 白云裳没有回答,只是轻嘘一声道:“且听!” 高不凡连忙凝神静听,但闻阵阵的波涛声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种低沉的怪响,似虎豹在低吼,又似阵阵号角声,但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渐渐把浪涛声也盖住了,从低吼便成了吟啸——嗷!!! 嗷——嗷——嗷——嗷!!! 这啸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变成了亢奋的咆哮,在静夜之中,突然听到这种声响,饶是高不凡都禁不住一个激凌,这叫声…………莫非崖下真有一条恶龙? 不过高不凡还是丝毫也不迟疑,纵身从崖上跃了下去,攀着崖上凹凸不平的石头迅速往下爬。白云裳面色微变,脱口道:“小心,不可鲁莽!” 高不凡气沉丹田,浑身气血运行到极致,下降的速度很快,越接近崖下,那种啸声便越真彻越浩大,震得耳膜嗡直响,然而,当高不凡落到崖下时,那啸声却突然消失了。 哗啦嘭……哗啦嘭! 滔滔江水拍在崖壁上,发出阵阵涛声,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澎湃江水,胆子小些估计都得直接晕眩,而高不凡自然不怕,正所艺高人胆大,逆天的水性是他最大的凭恃,自然底气十足。 高不凡像一条壁虎一样趴在崖壁上,睁大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黑漆漆的江面,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形成刚才那么大的声响,肯定是有原因的。 然而,高不凡在崖下趴了近半小时,龙吟声却再也没有出现。又等了十来分钟,高不凡终于按奈不住了,正打算攀上崖去,鼻子忽然闻到一阵香风,转首一看,顿时跟白云裳打了照面。 白云裳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突然转头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到自己的脸上了,于是下意地各自往后挪了一下,不过做完这动作后,高不凡竟然有点后悔,也许自己应该往前凑一凑,只是这想法一生,难免又觉得自己龌龊了,亵渎了白妞儿。 “齐王有何发现?”白云裳低声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然而就在此时,冲击在山壁上的江水忽然形成一个小漩涡,漩涡刚开始时很小,慢慢变大,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如虎如豹,随着漩涡越来越大,声音也如来越响,最后徒然变得高昂无比——嗷——嗷!!! 高不凡和白云裳对视一眼,敢情所谓的龙吟竟是漩涡发出的,只是这漩涡十分庞大,就像一只张开的巨口,看着挺吓人的。 高不凡打了个手势,往崖上迅速攀上去,白云裳则紧跟其后,很快,两人便先后翻上了高崖,而此时“龙吟”声也消失了。 高不凡拍了拍手笑道:“原来所谓的龙吟竟是漩涡形成时所发出的声响,瞧,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理,只要深究下去,都能找到原因,这就是物理,一切玄妙神异皆因世人不懂其理而已。” 白云裳眼中异彩一闪,心中默默地念了几遍“物理”二字,这才叹道:“齐王字字珠玑,云裳又受教了,只是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漩涡?” “这应该跟水流的速度、角度、甚至是江水的深浅都有关,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崖下有空洞……”高不凡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内心扑通的急跳一下。 白云裳正听得认真,讶道:“怎么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崖下有空洞,水流冲进去来回打转,也可能形成漩涡。” “原来如此!”白云裳恍然道,说完若有深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没想到齐王刚来就揭开了这个未解之迷,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白云裳说完脚步一迈,飘然远去,很快便消失在树木后了。高不凡回头看了一眼崖下,又沉思了片刻,这才展开身形离开了龙吟崖,回到凌云寺的禅房中。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便吩咐高大河和钟老六去弄些麻绳来,越长越好,而且还要掩人耳目。高大河和钟老六一脸懵逼,但也不好多问,匆匆下了凌云山,跑去附近的村镇收购麻绳。 第742章 重镇巴郡 唐军校尉孙猛在洪水中侥幸捡回了一命,而县尉岳绍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洪水冲走后不知所踪,连尸体都没有寻回。孙猛率着几十名幸存的唐军狼狈地回到临江县城,立刻又马不停蹄地亲自赶往巴东郡的郡治,他要将齐王高长卿出现在临江县苗寨的消息告知李孝恭。 高长卿身为齐国的王,却亲自潜入巴蜀,也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所以孙猛觉得必须以最快速度禀报李郡王,以便作出应对。 且说李孝恭接手巴东郡才半个月不到,目前正忙着主持震后救灾,安抚民心等工作,突然闻报高长卿竟然出现在上游的临江县苗寨,不由吃了一惊,当下仔细地询问了孙猛,事情的详细的经过。 当李孝恭得知高不凡并没有携带军队,而是仅率数人潜入巴蜀时,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虽然唐军目前已经控制了进入巴蜀的所有陆路和水道,但就怕齐军从其他不为人知的路径潜入,那样麻烦就大了,幸好,高不凡只是孤身潜入,没有携带大量的军队,估计是乘船从长江水道溜进来的,嗯,看来今后得在长江水道设卡,加强盘查才行。 巴东郡扼守三峡天险,乃长江水道进入巴蜀的必经之路,唐军只要在沿途布置水师,齐军便休想再进得来了。 不过呢,李孝恭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皱起双眉来回踱步,仔细琢磨高不凡此次潜入巴蜀的目的,此子向来喜欢剑走偏锋,总是能人所不能,如今唐军正在势如破竹地收取巴蜀诸郡,此子一来,说不定会打乱唐军的节奏。 校尉孙猛舔了舔嘴唇狞道:“高长卿此子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孤身潜入巴蜀,要不是亲眼所见,属下都有点不敢相信,李郡王,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机把他干掉吧,高长卿一死,齐国上下必然大乱,到时我大唐的威武之师再顺势出函谷关,一举夺下洛阳,定鼎中原便指日可待了。” 李孝恭淡淡地瞥了孙猛一眼,反问道:“谁能杀得死高长卿?你吗?” 孙猛顿时面色一僵,高长卿武功之高,他之前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在此子面前,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硬着头皮讪讪地道:“末将单打独斗固然不是高长卿的对手,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高长卿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咱们人多啊,只需安排数百弓箭手把他团团包围了,一通乱箭攒射,任他再厉害也插翅难逃。” 李孝恭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当人家高长卿是木头人,还是蠢猪?任你包围不跑路?巴蜀境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以高长卿的武功,只要往山中一逃,任你百万大军前来也是大海捞针,到时若被此子逃回洛阳,便有借口对大唐用兵了。 如此一来,不仅前段时间付出极大代价才换来的和约要作废,而且还让高齐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李唐则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实属得不偿失。 不过李孝恭倒没有斥责孙猛愚蠢,毕竟这位下属也是出于对李唐的一片忠心,所以他不置可否,只是赞许地道:“孙校尉,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没有轻举妄动,并且及时上报,本郡王命你马上赶回临江县,加固城防的同时,密切留意高长卿的动向,及时向本王回报。” 孙猛闻言便知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了,只得领命赶回临江县。 孙猛离开后,李孝恭麾下的一名谋士便忍不住道:“如今进入巴蜀的水路和陆路都在我军撑握之下,齐军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不可能进得来,高长卿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郡王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李孝恭摇头道:“高长卿胆识过人,智慧过人,手段亦过人,总是能人所不能。此子当初也是仅率少量人手潜入洛阳,最终一举拿下,本郡王也在他手中吃了大亏,所以面对此子时,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众谋士不由凛然相视,刚才说话那名谋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李郡王以为,高长卿此次冒险潜入巴蜀是为哪般?” 李孝恭顿时也皱起了眉头,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高长卿想跟李唐抢夺巴蜀,可是他手中无兵,齐军也进不了巴蜀,凭什么抢?靠三寸不烂之舌吗?那些地方官府头目和蛮夷头领也不是白痴,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任你舌灿莲花也不太可能投靠于你。 “郡王,高长卿和苗人混在一块,会不会是想鼓动苗人向其效力?”这时一名谋士犹疑地道 李孝恭眼前一亮,点头道:“苗人向来不服教化,要说服他们归顺,很难很难,不过高长卿此子向来喜欢剑走偏锋,所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那名谋士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正如李郡王所讲,高长卿此子总是能人所不能,而巴南地区十分广袤,尽是崇山峻岭,居住在那里的绝大部份是苗人,若苗人真被高长卿说服,那么巴南数郡之地便等于被此子收入囊中了,这将对咱们大大不利啊。” 隋唐时期的巴南不是指现在的重庆巴南区,而是指巴郡以南,涵盖的范围要大得多,包括现在的重庆南部的几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以及贵州省的大部份,所以是非常大的一片区域。 当然,那个时候的巴南基本还是未开发的原始地带,住在这里的多是苗人,全部数量加起也就十万左右,也许还不到,而当时的岭南,即广东、广西、越南一带的总人口也就五六十万左右,这么点人口,对全国的大局的影响是不大的,所以历朝历代的争霸多发生在长江流域,及以北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归属一旦确定,天下大势基本就确定了,岭南地区不用打就会主动归附。 言归正传,且说李孝恭听完这名谋士所讲,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正所谓智者未忧胜,先忧败,他得考虑高不凡成功将巴南地区收入囊中后,对唐军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这时,另一名谋士却有点不以为然地道:“其实李郡王不必过于忧心,苗人向来就敌视汉人,而且苗人的酋领众多,分散在各处崇山峻岭之中,高长卿想说服他们投效,首先得踏遍千山万水,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行的,而且成功的可能很低,到头来恐怕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最后高长卿真的说服了所有苗人头领,就区区十万苗人,能成得了什么事?” 李孝恭闻言不由心情大好,笑道:“确实如此,高长卿这次只怕是失策了,等我李唐将巴地和蜀地收入囊中,他高长卿即便拿下了巴南,仅靠数万穷得叮当响的苗人,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到时给这些未开化的苗人管饭就够他呛的了。” 众谋士闻言不由大笑出声,李孝恭自己也笑了,不过很便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虽说如此,但是大家还是不能大意,本郡王得尽快约见萧瑀才行。” 萧瑀即是巴郡的太守,在巴东郡的上游,乃巴地的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军事战略要地,这里有造船场,可以打造战船,非常非常之重要,断然不能落入高不凡的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李孝恭可以不要整个巴南诸郡,但巴郡必然拿到手。 (本章完) 第743章 惧内 出于对高不凡的感念,临江县的黑苗和白苗在各自酋领的带领下,正式向高不凡宣誓效忠,成为齐国的子民,而巫女苗映秀也没有食言,开始着手准备走访巴南,请其师傅出山游说各地的苗寨,承认齐王高不凡为共主。 巴蜀地区的七八月份是雨季,稻子收割完后,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来,暑气稍稍消退,换来了一丝秋凉。 高不凡和杨青若站在竹楼的窗前,看着窗外的秋雨敲打竹叶,心中都禁不住升起了浓浓的离愁别绪来。 高不凡握着杨青若柔若无骨的玉手,轻声叮嘱道:“明日就要出发了,一切多加小心。” 杨青若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也是,不要轻易冒险行事。” 高不凡笑了笑道:“放心吧,你家男人的功夫或许不是天下无敌,但是跑路的功夫却是天下第一,而且运气向来也不差,出不了岔子。” 杨青若无奈地白了某人一眼,一想到彼此就要分别数月之久,她便满腔的愁绪与不舍,那里还有心思说笑。 高不凡探手搂住杨青若的恰盈一握的纤腰,将其拥入怀中,贴着那吹弹得破的绝色俏脸轻轻摩挲道:“三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会合,然后便一起回洛阳圆婚,争取明年抱上一个白胖娃娃。” 杨青若不由俏脸一热,轻啐了一口,略带羞涩地把臻首埋入高不凡的怀中,发生一声悠悠的轻叹。 听着窗外雨打竹叶的萧萧声,怀中拥着温香软玉一般的红颜,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高不凡的胸怀也禁不住瞬间被离愁和柔情所填满。 巫女明日就要动身前往巴南了,而她需要高不凡派遣一名使者作为齐王的代表,以取信于各处苗寨的首领,偏偏高不凡这次入蜀只带了数人随行,除了杨青若之外,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亲兵队长高大河,还有两名亲兵高准和许适都不足以胜任,无论是身份,还是才学都不行,所以这个任务非杨青若莫属了,而正当高不凡万分纠结时,是杨青若主动站出来充任这个使者。 “青若,这趟辛苦你了。”高不凡轻抚着杨青若脑后的秀发柔声道。 杨青若抬起明澈的美眸白了高不凡道:“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不爱听!” 高不凡笑道:“好吧,以后都不说了。”说完低头在那光洁的额上软吻了一下。 杨青若最受不了这该死的温柔了,心里甜丝丝的,把俏脸埋在男人温暖的怀中,耳边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只觉无比的安详幸福,直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窗外的光线变暗了,雨却越下越大。 杨青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无奈地道:“这雨下了两三天了吧,竟然还不停。” 高不凡笃定地道:“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天。” 杨青若讶然道:“高郎如何得知?” “山鬼告诉我的。”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 杨青若微哼道:“信你个鬼,是巫女说的吧?” 高不凡笑道:“那倒没有,不过巫女是本地人,想必对这里的天气规律还是十分熟悉的,她既然选择了明天出发,大概率是要停雨了。” 杨青若将信将疑惑道:“明日自然会见分晓了,不过这次巴南之行,巫女似乎很有把握,想必成事的概率很大。” 高不凡点头道:“那就最好了,不过相比于巴南,巴郡无疑更加重要,若能将巴郡收入囊中,扼守巴东郡的上游,必能对唐军形成强有力的制肘,对咱们日后夺取巴蜀十分有利。” 杨青若深以然地嗯了一声道:“若能拿下巴郡,自是最好不过了,到时将巴郡和巴南连成一片,李孝恭只怕要寝食难安了。” 高不凡目光一闪道:“若巴郡的太守是其他人,我没有半分把握,但偏偏巴郡的太守却是萧瑀,那本王倒是有了五成的把握了。” 原来这个萧瑀是南兰陵人,表字时文,乃萧皇后的亲弟弟,亦即是杨广的小舅子。此人刚正不阿,经常地杨广面前犯颜直谏,有一次触怒了杨广,最后被贬到巴郡出任太守一职。 高不凡之所以说有五成把握,正是因为萧瑀是萧皇后亲弟的这层关系。如今萧皇后在齐国的高阳宫享福,高不凡在名义上还尊她为皇太后,而萧瑀目前还是以隋臣自居,所以高不凡觉得有五成能说服他投靠。 杨青若摇了摇头道:“高郎不要过于乐观了,萧瑀虽然是巴郡太守,但是也不得不为家人,以及麾下的人安危着想,如果高郎是率大军入蜀的,我想萧瑀肯定会想都不想就向你献降的,可是如今高郎手无寸兵,而唐军却近在咫尺,萧瑀断然会慎重衡量利弊得失,不可能轻易向高郎你献降。” 高不凡点头道:“这点我也明白,所以只有五成把握。” “只怕五成也高估了,青若以为高郎最多只有四成可能说报萧瑀,甚至更低!”杨青若显然并不看好。 高不凡讶然道:“为何?” 杨青若叹了口气,道出原委道:“萧瑀的原配妻子独孤氏跟李渊的母亲是姑侄关系,也就是说,萧瑀的妻子与李渊是姑表亲。”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是萧瑀是萧太后的亲弟弟,这关系不比姑表亲紧密多了?更何况只是萧瑀妻子那边的姑表亲,关系又远了一层。” 杨青若神色有点古怪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道:“高郎有所不知了,萧瑀十分惧内,至今连妾都不敢纳。” 高不凡不由哑然,敢情这位萧太守还是个妻管严,这下倒是麻烦了,萧瑀的妻子独孤氏是李渊的表妹,那肯定是心向李唐的,偏偏萧瑀又是个不中用的妻管严,如此一来,自己说报萧瑀投靠的可能恐怕真如青若所讲,最多只得四成,甚至是两三成了。 杨青若无奈地道:“当初我年纪还小,皇上(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倒是在晋王府中见过萧瑀几次,不过也不是很熟,只怕现在萧瑀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即便我亲自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高不凡洒然一笑了道:“没关系,此事能成固然很好,若不成也无需强求,高齐和李唐若在中原和关中分出了胜负,巴蜀之地不过是最后的附赠品罢了。” 杨青若明眸异彩一闪,点了点头道:“好吧,高郎尽管尝试一下,成与不成便看天意了,别忘了咱们这次入蜀的主要目的是寻找佛门秘藏,抢地盘倒是其次。” 高不凡笑道:“忘不了,不过找密藏的同时给李渊找点麻烦也不错,这老狐狸勾结突厥人捣乱齐国的北疆,本王在巴蜀给他整点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第二日,雨果然停了,久违的太阳终于露脸了,巫女苗映秀办事也是雷厉风行,当日便带着杨青若,还有随行服侍的数名仆人离开苗寨,乘船从乌江逆流而往巴南。 为了安全和有效传递消息,高不凡还安排了高准和许适这两名亲兵跟随杨青若,而他自己只留高大河一人在身边听用。 送走了杨青若和巫女一行后,高不凡也离开了苗寨,乘船赶往巴郡,不过这次阵仗有点大,因为临江县的白苗和黑苗各派了一百名苗兵护送他,合计达两百人之多。 于是乎,高不凡干脆打出了齐王的旗帜,大张旗鼓地前往巴陵,毕竟行踪已经暴露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的,而且这样做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更加安全,因为李唐和高齐签订了和约,李孝恭如果不想落下背信弃义的口实,断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兵对付自己。 (本章完) 第744章 女将之风 高不凡在两百苗兵的护送之下离开了苗寨,往上游的巴郡而去,一路上大张旗鼓,不再隐匿行踪。如果人数少,自然是乘船比较便捷,但是如今身边多了两百苗兵,也只能步行走陆路了。 从临江县到上游巴郡的郡治——巴县,陆路的距离约有五百里,以苗兵的脚程来算,四五天左右应该能抵达了,若是日夜急行的话,两天两夜就能赶到了。 苗人自小生活在大山中,练就了一身攀山越岭的好本领,脚力好,脚程快,身手敏捷等,正是苗人的一大优点。苗人还有另一个优点,就是好养活,对食物和居住条件从不挑剔,无论是野果野菜,还是虫蚁鸟兽,但凡能填肚子的,他们都不会拒绝,树叶枯草往地上一铺就能安然入睡。 养活这样一支苗兵,成本自然是极划算的,不过凡事有好有坏,苗兵身上的缺点也有不少,才行军两天,高不凡便一个头两个大,亲兵队长高大河更是要抓狂了,要不是有阿庆兄妹,以及蒙眦这三个头人管束着,估计这些苗兵更要大闹天宫,无法无天了。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秋老虎肆意地释放着热力,大家都热得汗流浃背,日前那场绵绵秋雨所带来的凉意已经荡然无存了,后世的重庆有着火炉城之称,没想到一千几百年前的这里也能这么热,估计是跟地形地势有关吧,四川盘地四面都是高山,围得死死的,的确不利于热量的散发。 高不凡手搭凉棚往前方眺望,隐约看到一座城廓的影子,便问身边的蒙眦道:“那里可就是涪陵县城了?” 蒙眦还没开口,阿庆已经抢先答道:“没错,我和阿妹去过很多次,不过那里的药贩子都是奸商,给的价钱很低,后来我们便不去那里卖药材了,攒起来运到下游的江陵,价钱能翻七八倍之多,一些品相好的野参,甚至能翻十几倍!” 提起这些黑了心的药材商贩,阿庆还是禁不住咬牙切齿。 高不凡前世乘船游过三峡,也去过重庆市区,但是却没到过涪陵,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这里的榨菜很出名。 “天气炎热,大家休息半个时辰,喝点水歇一歇脚,再一口气赶到涪陵城吧。”高不凡吩咐道。 命令一下,众苗兵立即呼啦一声散开了,有的找了有树荫的地方席地而躺,有的跑到路边掏出家伙便哗啦啦地放水,有的在草丛中疯狂地翻找蛇虫鼠蚁,还有的东张西望,渐行渐远,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高大河眼见蒙眦等人不在,便将一只水囊递给了高不凡,神色怏怏地低声道:“齐王殿下,咱们真不该让这些苗兵来护送的。” 高不凡明知故问道:“为何?” 高大河皱着浓眉说:“齐王您也看到了,苗兵纪律散慢,行军扎营总是乱哄哄的,毫无章法,而且……还不讲卫生,到处拉撒,居然还有跑到人家屋檐下拉屎的。这就算了,那些家伙还小偷小摸,特爱占小便宜,昨天咱们不是路过一处集镇吗?好这伙,看到什么都顺,包子档的包子、咸鱼铺的咸鱼、布庄里的布匹,甚至连人家门口用来喂狗的破陶碗都给摸走了,再这样下去,齐王您的名声只怕得被这帮家伙败光了,到时如何说服巴郡太守萧瑀投靠咱们?要不还是打发他们回去吧。” 高不凡略沉吟了片刻才道:“苗人自小生活在大山里,少了法律和规矩的约束,并不是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你看阿庆、阿妸和蒙眦就不会这样,因为他们经常在汉人生活的地方行走,懂规矩守规矩,所以给这些苗兵一点时间去适应吧,本王已经跟阿庆他们聊过了,相信他们会约束好族人的。” 高大河闻言只好点了点头道:“好吧。” 半个时辰过去了,高不凡下令重新出发,结果这些苗兵拖拖拉拉的,花了近半炷香才集结好,一点人数还少了俩,都是白苗的人。 这下阿庆和阿妸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前者神色狰狞,扯开喉咙大呼这两名苗兵的名字。 片刻之后,只见这两名苗兵慌里慌张地从远处跑回来,其中一人还倒拎着一只老母鸡,跑得汗流浃背的,高不凡见状不禁大皱其眉。 “你们两个死哪去了?”阿庆不由分说,上前就是各踹一脚,将两名苗兵踹翻在地。 这两名苗兵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阿妸冷冷地质问道:“鸡哪来的?” 其中一名苗兵往来的方向指了指道:“是我们在那边草丛里抓到的野鸡。”说完便把那只母鸡递给阿妸,一脸的讨好。 “还……捡到一个蛋。”另一名苗兵犹豫着从兜里摸出一只鸡蛋。 高大河嘀咕道:“这只母鸡可不像是野鸡,说不定是人家养的。” 话音刚下,便见一老农扛着粪叉从远处跑来,一边气愤地大骂:“天杀的偷鸡贼,快把老子的鸡还来。” 老农估计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骂咧咧地追到跟前才发现高不凡等一大票人,黑压压乌央央的,吓得他一个激凌,扛着粪叉掉转头便溜,连母鸡都不敢讨要了。 “老人家请留步。”高不凡连忙高声道。 然而那老农非但不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高不凡只好大喝一声:“站住!” 嘿,那老农浑身一抖,反而停下了脚步,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粪叉一扔,跪倒在地叩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的家里除了这只老母鸡就没其他东西了。”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上前把老农扶起来,和颜色悦色地道:“老人家不必惊慌,我们不是山贼土匪,不打劫,更不会要你的性命。” 那老农愕了一下,抬头仔细打量了高不凡一遍,发现眼前这名青年生得唇红齿白,十分之英俊,而且还是一身读书人打扮,不由略略松了口气,将信将疑地道:“你……们真不是山贼?” 高不凡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了!”说完对着阿妸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往两名苗兵身上各抽了一鞭,训斥道:“愣着作甚?快还人家!” 两名苗兵垂头丧气地把母鸡和鸡蛋递到了老农的面前,但是后者却犹豫着不敢接。高不凡拿过母鸡和鸡蛋放到老农的手里,歉然道:“老人家,本人管教不严,实在对不住了,大河,给老人家五十文钱作为补偿。” 高大河连忙取出五十文钱递给老农,后者一脸的吃惊,不过这时他也终于相信高不凡不是山贼土匪了,接过母鸡和鸡蛋道:“赔偿就不必了,不过公子以后要约束好自己的手下,我家的母鸡好好的在篱笆下面的草丛下蛋,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便抱走了,还偷摘了篱笆上的两只葫芦瓜,才长了两根指头粗,这不是糟塌粮食吗?” 阿妸闻言不由脸色通红,又发狠抽了两名苗兵几鞭,顿时抽得二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喝问道:“瓜呢?” 这两名苗人倒是皮实,被抽成那样也不吭一声,只是讪讪地指了指肚子,看样子已经把葫芦瓜仔生吃掉了,才二指大的瓜仔,还不够他们卡嚓两口。 阿妸面色冷厉,拔出腰间锋利的柴刀扔到二人的面前,狠声道:“各断一指!” 此言一出,在场的苗兵终于都变了面色,而当事的两名苗兵更是脸都白了,目光乞求地望向阿庆。 阿庆虽然觉得妹妹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他也不会为了两个苗兵的指头而逆阿妹的意,头人就得有头人威风,所以他双目一瞪,喝道:“没听到阿妹的话吗?” 苗人的等级还是十分森严的,两名苗兵显然不敢违逆,果真各自把一根小指砍下来,顿时鲜血如注,惨呼哀号。 高大河见状沉默了,高不凡也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没有阻止,这些苗兵纪律太差,的确需要来个杀鸡儆猴,阿妸行事果断严厉,有女将之风,很好! 效果无疑是相当明显的,在场的苗兵眼见同伴被断了手指,散漫的表情顿时收敛了起来,就连站姿都挺直了。 “老人家,实在对不住,你的瓜他们吃掉了,我赔你五文钱吧!”阿妸从荷包里取出五文钱递给老农。 老农眼见这女娃如此威风狠辣,一句话便让两名苗兵自断手指,那里还敢要她的钱,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了,不值啥钱,唉……早知道就不提了,两只小瓜犯不着啊。”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跑出来一群人,跑在最前的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女,而身后追赶的十几人有男有女,一边追还一边喊着什么。 那少女正往这边跑,估计发现这边聚了一群人,脚步略为迟疑一下便被身后追上来的两名村汉给扑倒了。 “放开我!”少女拼命地挣扎,奋力的呼喊,最终还是被捆了起来。 阿妸本来正因为族人犯事而感到丢脸和恼火,眼见这么多人欺压一名弱女子,顿时勃然大怒,冲前大喝:“住手!” (本章完) 第745章 龙虎崖上山贼多 阿妸飞步上前,疾出两脚将控制住少女的两名村汉踹翻,然后将少女扶起来安慰道:“不要怕,姐姐来帮你。”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汉人还有没有王法了?”阿妸将少女护在身后,一边对着追来的人厉声喝斥。 那名女少张了张嘴,欲言犹止,表情感激中带着担忧,而被踹翻的两名村汉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其中一人不满地骂道:“哪里来的苗蛮子多管闲事?” 另一名汉子也叫骂道:“苗蛮子,别狗拿耗子,快把三娣放了,这是我们村寨的内部事务,与外人无关。” “甭跟她废话,先把三娣抢回来,不能让她跑了,否则咱们全村都要大祸临头。”众村民一边嚷着一边拥上前,试图把和少女夺回去。 阿庆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欺负,立即带着手下的苗兵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先前被偷鸡的那名老农见状急了,连忙大声道:“不要打,误会啦,误会啦,公子快让你的人停手,他们都是本村的百姓,不是坏人啊。” “小庆,不要冲动,先问清楚原委。”高不凡连忙喝止道。 阿庆闻言连忙约束手下的苗兵,但还是慢了一些,有几名村民已经被苗兵打倒在地,剩下的则吓得退到远处。 “大家不要打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老农气喘吁吁地跑过去,被打倒在地上的几名村民狼狈地爬起来,慌张地打量高不凡等人。 高不凡皱眉问道:“老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农叹了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了,事情是这样子的,离咱们这里四十里有一座龙虎崖,崖上有一伙山贼,为首的两名贼匪是一对兄弟,大哥的匪号叫混江龙,弟弟的匪号叫过山虎,前几天,过山虎看中了咱们村邓二的闺女三娣,说了明日会来接人,还让我们全村准备好嫁妆,若是明日接不到人,或许者没有准好能让他满意的嫁妆,就会屠光我们全村,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众人闻言不由勃然变色,高大河怒道:“这伙山贼也太嚣张了吧,强抢人家闺女,还要人家准备嫁妆,这分明就是劫色又劫财,呸!” 高不凡扫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躲在阿妸身边的那名少女,对方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身子还没长开,皮肤微黑,长得倒还算清秀,因为惶恐不安而微微发抖。 “你叫三娣?”高不凡和颜悦色地问道。 少女点了点头,忽然扑通地跪倒在地上,乞求道:“我不想嫁给山贼,公子救我。” 这个三娣显然有点眼力,瞧出高不凡是众人之首,果断跪下来向他求救。 那些村民一见,急了,一名村妇不满地道:“三娣,你若不嫁给过山虎,过山虎就要屠我们全村,你不能那么自私啊。” “是呀,嫁给过山虎吃香喝辣的,也不会少块肉,三娣你若偷偷跑了,咱们全村老少都得没命,你不能只顾自己呀。” “就是就是,太自私了,更何况你老子娘也在村中,你不管咱们的死活,总得管老子娘的的死活吧,你这逆女也太不孝,自私自利。” 听着这几名村妇喋喋不休,慷他人之慨,高不凡都禁不住想骂一句无耻,阿妸更是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几名村女厉声叱道:“放屁,既然你们那么为大家着想,那么的大公无私,为什么自己不去嫁给山贼?” “过山虎看中的又不是我。” “就是,过山虎若是看中我,为了大家,我保准不跑。” “我也不跑,我才没那么自私。” 高不凡扫了一眼这三名村妇,发现年纪都不小了,而且长相都十分安全,难怪说话理直气壮的,委实是送上门去,山贼只怕都不会要。 阿妸冷笑道:“不跑是吧?那本姑娘要你们的命,看你你们跑不跑。”说完举起锋利的柴刀便大步行了上前。 三名村妇顿时吓得连连后退,阿妸讥诮道:“不是不跑吗,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知道躲了?” 三名村妇不由面红耳赤,嘀咕道:“蛮女未开化,果然蛮不讲理,我们不跟你不一般见识。” 这时,又有几名村民从远处跑来,其中一名村妇一见便嚷道:“三娣的老子娘来了,看你这蛮女还如何多管闲事。” 阿妸冷笑道:“我管你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三娣自己不愿意,本姑娘管定此事了。”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此女倒是颇有点路见不平拔倒刀相助的侠气,转首问旁边的老农道:“老伯,出了这种事,地方官不管吗?” 老农叹了口气道:“不是不管,是根本管不了啊,龙虎崖上的这伙山寨有五百多人呢,而且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官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前年巴郡太守便亲自带兵来剿,不仅没能攻破龙虎崖,还折了两百多人手,据说尸体摞起来就有一座小山那么高,装了十几艏船才运回去安葬,打那以后,太守便放任不管了,要不然这伙山贼哪能有如今嚣张。” 高不凡心中一动,正要询问龙虎崖的位置,三娣的父母邓二夫妇已经来到跟前了,长得瘦瘦弱弱,战战兢兢的,在其他村民的催促和推搡之下才敢行上前来,一看就是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邓二似乎比他婆娘还要怕事,夫妇二人互相鼓劲了片刻,最终还是婆娘开口道:“三娣,跟娘亲回家。” 三娣一个劲地摇头,表示不愿意回去。在自家女儿面前,邓二倒是勇气上来了,骂道:“死丫头,反了你,敢不听话了是吧。”说完撸起破旧的衣袖,便欲上前拿人。 阿庆柴刀一拦,狞声道:“找死!” 邓二吓得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吃吃地道:“苗蛮子,我管教自家闺女,关你什么事?” 阿庆双目一瞪:“老子爱管就管,管你屁事!” 面对蛮不讲理的阿庆,邓二也是没辙了,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望向自己家婆娘,眼见自家男人如此没用,婆娘也只能生闷气,不过这村妇还是有点小狡猾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捶胸大哭:“命苦啊,我周大花真是命苦,嫁了个没用的丈夫,生个闺女也是没良心的,根本管老子娘和兄弟的死活……我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三娣看着手足无措的父亲,还有捶胸大哭的娘亲,明显不安起来,眼圈越来越红,终于走过道:“娘亲别哭了,也不要骂了,我跟你们回去便是。” 邓二的婆娘顿时不哭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一把揪过三娣的手死死地攥住骂道:“死丫头,算你还有点良心,快回家去。”说完调头就走。 阿妸想拦阻,却被高不凡制止了。阿庆和蒙眦眼见那些村民就要走远,不由急道:“齐王殿下,这件事咱们难道不管了?” 阿妸也狐疑地看着高不凡,想当初在白帝城下遇到地震,大家都落入水中,高不凡不惜来回好多次把大家救起来,最后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阿哥,现在不应该如此冷漠才对啊。 高不凡没有回答阿庆和蒙眦,而是等那些村民离开了视线,这才微笑道:“当然要管。” 阿妸闻言松了口气,她之所以愿意率苗兵护送高不凡,倒不全是因为出于感恩,而是高不凡的性情为人,让她觉得可以效忠。 蒙眦不解地问:“那齐王为何允许他们把三娣带走?” 高不凡反问道:“邓二夫妇是三娣的父母,而三娣又自愿跟他们走,本王有什么理由不允?” 蒙眦挠了挠头无言以对,高不凡认真地道:“蒙眦,阿庆,你们虽然是苗人,但必须明白,忠、孝、仁、义、礼、信是我们汉人的普世价值观,忠孝尤其居首。” 阿妸有点不服气地道:“我们苗人也知道孝顺父母,服从头人。” 高不凡微笑道:“那更好,所以刚才本王没有理由拦阻。” 阿庆皱眉道:“那这件事咱们岂不是管不了?那些村民,邓二夫妇,还有三娣自己都愿意嫁给山贼。” 高不凡笑道:“管得了,自然管得了,咱们把那伙山贼灭了不就完事了。” 阿庆愕了一下,继而一拍掌道:“对啊,我咋没想到这一层。” 阿妸皱眉道:“齐王可想清楚了,龙虎崖上的那伙山贼有五百多人,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连官兵大举围剿都损失惨重,折了二百多人,就咱们这点人手,如何灭得了人家?” 此言一出,阿庆顿时傻了眼,蒙眦显然也犹豫了,这仗似乎真没法打,打不过呀! 高不凡微笑道:“阿妸你的汉话讲得很好,但你听说过兵贵精而不贵多这句话吗?” 阿妸下巴一场道:“当然听说过,可是……咱们的人也算不上精兵吧。” 高不凡笑道:“这只是字面意思罢了,换个说法就是人少未必打不过人多,关键是看你怎么打!” 阿妸目光一闪,露出思索之色,高大河傲然道:“齐王殿下向来用兵如神,征战沙场多年,未尝败绩,其中以少胜多的战例便不在少数。” 蒙眦和阿庆对视一眼,将信将疑,阿妸拱了拱手道:“齐王有何妙计?” 高不凡神秘一笑道:“自然是将计就计了!” (本章完) 第746章 计策 有正义感是好的,但也不能正义感泛滥,最重要的是量力而行,不要打肿脸充胖子,高不凡之所以决定出手消灭龙虎崖上的这伙山贼,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做好事,也是在为自己赚取名声和民望。 齐王高长卿虽然已经名震天下了,但巴蜀一带交通闭塞,这里的普通老百姓知道他的不多,估计龙虎崖上的那对山贼兄弟也要比他有名,毕竟巴郡太守萧瑀也曾在这对山贼兄弟手下吃过败仗。 可想而知,一旦高不凡把龙虎崖上的这伙土匪剿灭,必然会名声大噪,深入本地百姓的民心,再挟着这股势头去拜访巴郡太守萧瑀,成事的概率自然会更大一些。 另外,苗兵实在太穷了,穷是一切邪恶与混乱的根源,假如苗兵都很富足,相信他们不会养成小偷小摸,受占小便宜的坏习惯,所以高不凡觉得有必要给苗兵们治一治穷病。 赚快钱最有效的方式无疑是抢掠,抢百姓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去抢山贼土匪,而龙虎崖上的这伙山贼显然是最佳的一个目标,一来名气够大,二来距离也近,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拿龙虎崖开刀,事先肯定要把基本情况搞清楚的,所以高不凡打听清楚龙虎崖所在的方位,便展开身形独自前往堪察地形。 由于贼人明日就要来接亲了,时间太紧,所以高不凡不带其人,而是独自赶路,凭他的脚程,天黑前就能赶回来作出部署了。 话说这座龙虎崖就在离这里约莫四十里的南边,面向乌江,另外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地势极为险要,原名叫狗屌崖,非常朴实无华,又接地气的一个名字,不过混江龙和过山虎兄弟占据了这里后,觉得这名字太没气势了,衬不起他们兄弟二人的威风,所以决定改名,手下的弟兄有人灵机一动,建议改名为龙屌崖,霸气又有个性,不过弟弟过山虎的心腹不乐意了,因为只龙字没有虎字,太不公平了,建议叫龙虎屌崖。 幸好混江龙手下有一位读过几年书的文化人,这位仁兄觉得即便当土匪也不能太过低俗化,否则会让官兵瞧不起,建议把那个雄性气息太重的字去除,就叫龙虎崖,既霸气又得体,而且既有龙又有虎,公平公正。 混江龙和过山虎兄弟一听,觉得还是读书人有文化,于是殷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从此,狗屌崖便改名为龙虎崖了。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展开身形往龙虎崖的方向奔去,只是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了地方。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了,只见一座高崖矗立在乌江的东岸,真的是一柱擎天,光秃秃的崖壁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而崖的两边各有一座相对低矮的圆形山包,长满了树木,组合起来,果真是雄性气息拉满。 不过,高不凡是正经人,只是稍稍惊讶于这座龙虎崖的奇特造型,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条登崖通道上了。 这座龙虎崖估计有七八十米高吧,参天高耸,正面光秃秃的,不长任何树木,估计连猿猴也难攀上去,只有中间位置顺着石缝走势开凿了一条狭窄的石梯,呈“之”字形,仅能供两人并排行走,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眼见如此情形,高不凡亦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总算明白萧瑀当初为何会在此损兵折将了,而且攻打一次之后便放任不管,委实这地方太难打了,只要崖上还有粮食,根本不可能正面攻下来。 再看崖下的情况,崖下就是水深流急的乌江,连船都难以停稳,试图用兵包围山寨也不太可能,只能在上下游封锁江面,但如此一来,意义却不大了,而且还不知崖后是什么情况,若是有小路离开,封锁江面也是白费功夫。 高不凡借着江边的草丛和杂树隐藏身形,一点点地往龙虎崖接近,终于看到了崖下有一座水寨,水寨内便是码头,停着一排排的大小船只,如果想登崖,就先得把这座水寨攻破了。 高不凡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伙山贼把水寨修得挺结实的,进出水寨居然要通过三排栏栅,每一排栏栅上都有活动的门,可以用缆绳拉起来,船只出入时,栅门升起一面便放下一面,十分之严谨。 最让高不凡惊讶的是,水寨内还建了两座箭搂,一左一右,隐约可见到背着弓箭的喽罗在箭楼上来回走动。 “咦,这对龙虎兄弟有点门道啊,山寨建得颇有章法,莫非当过兵?”高不凡心里暗忖。 还真让他猜着了,混江龙和过山虎都曾经是府兵,在军营中混了近十年,后来不干了,聚集起一批人马干起这无本买卖来,所以颇有点军事素养。 高不凡沉思了片刻,悄然往龙虎崖的后面绕去。 龙虎崖两边各有一座山包拱卫,杂草丛生,树木浓密,根本无路可走,不过这难不到高不凡这种高手,只要他在树木间灵活地跳跃攀爬,就像灵猴一般树过树,很快便绕到了龙虎崖的后面。 龙虎崖的后面同样险峻,不过却不像正面那般光滑,连抓手的地方都没后,只见崖背上长了一些藤蔓,还有稀稀落落的灌木,以高不凡的身手,那是绝对可以攀爬上去,那些苗兵借助一些工具言也能做到。 高不凡见状便心里有数了,悄然离开了龙虎崖,展开身形飞快地赶回去跟大部队会合。 当高不凡回到原地时,夕阳刚好沉了下去,暮色苍茫。众人见到高不凡回来,自然十分高兴,纷纷围上来询问情况,然而,当高不凡描述龙虎崖的险要地形时,饶是蒙眦和阿庆都变了面色,开始犹豫起来。 高不凡澹笑道:“你们怕了?” 阿庆和蒙眦都是受不得激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怕个屁! ” 阿妸显然是最理智的,果断地道:“龙虎崖太险要了,强攻肯定是不行的,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若是齐王没有妥善的计划,我拒绝执行这次行动。” 高不凡并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会独立思考的将军,而不是只会盲从的莽夫,所以从容地一笑道:“本王肯定不会让大家去送死的,没有把握的仗,本王也从来不会打。” 高不凡说着招了招手,借着夕阳余晖,用树枝在地上飞快地画出了龙虎崖的简单图形,然后便认真地道:“大家看,这就是龙虎崖,这是乌江,出入都要使用船只,所以贼人肯定是乘船来接亲的,这里是距离村子最近的泊船位置……” 高不凡详细地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蒙眦和阿庆听完后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连谨慎的阿妸也不出声了,似乎是在衡量高不凡这条计策优劣。 高不凡没有催逼,只是目光鼓励地地看着阿妸,后者脸上微热,鼓起勇气道:“齐王殿下这条计策固然好,但要攻取龙虎崖,风险还是挺大的,属下倒是有一计可以降低风险,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以不废吹灰之力便拿下龙虎崖。”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喜道:“计将安出?” 阿妸道:“属下配制有一种药,人畜喝了以后会陷入昏睡,如果我假扮成新娘让山贼接上崖,然后想办法把药放进他们的饮用水中……” “此计不行!”高不凡不等阿妸说完便果断拒绝了。 阿妸不服地道:“为何不行?” 高不凡严肃地道:“第一,龙虎崖上有五六百人,你身上的药量能毒翻五六百人?第二,由你假扮成新娘子,必须有三娣和村民配合,三娣还好说,但是那些村民对贼畏之如虎,未必肯冒险配合咱们,倘若有人偷偷给山贼报信,那就更坏事了;第三,你独上龙虎崖太危险了,说不定会弄巧反拙,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庆连忙道:“对对对,阿妹千万别犯傻,山贼剿不了最多不剿,可别把自己也搭上了。” 阿妸窘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抱拳惭愧地道:“齐王所言极是,属下考虑不周。” 高不凡微笑道:“无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力,阿妸你能积极主动出谋划策已经很难得了,只是缺乏些经验罢了,本王麾下将才谋士如云,你日后若肯虚心向学,必然大有进益。” 阿妸闻言既兴奋又向往,这位十六七岁的苗族少女显然意识到一个全新的舞台正摆在自己的面前,把握好了,人生将会是另一番壮阔的景象,连忙道:“多谢齐王提携。” 阿庆和蒙眦不禁露出羡慕之色,纷纷表示要跟随高不凡出蜀征战沙场,好男儿志在四方,二位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还是颇有志向的。 高不凡笑道:“放心,你们都有机会。” 阿庆和蒙眦大喜,干劲十足地按排的人手干活去。 高不凡笑了笑,对着阿妸认真地告戒道:“阿妸,毒药和蛊术只是小道,对付个把人是好使,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作用却是不大,而且也落于下乘,以后尽量少依赖这些东西。” 阿妸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属下知道了…………噢,属下受教了!” 如果巫女和青若成功说服巴南的苗人酋领投效自己,高不凡打算组建一支苗军(山地部队),而阿妸为人谨慎又机灵,而且还是苗人,无疑是领导这支苗军的最佳人选,所以高不凡觉得可以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此女日后能成为高齐名声最显赫的一名女将军,甚至不输于李唐的平阳公主李秀宁。 第747章 伏击 清晨,山间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叶轻舟从乌江上游顺流而下,像箭一样行驶着,船上两名汉子长得五大三粗,头戴斗笠,手持长篙,动作娴熟地操着小舟,而且他们的身后都背着一口刀,显然不是善茬。 很快,小舟便在村子附近无声靠岸了,两名汉子东张西望地观察了片刻,这才上岸系好缆绳,然后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往村子摸去。 此刻,高大河和阿庆两人正带着一股苗兵埋伏在附近的一座树林中,目光炯炯地盯着船上下来的两名汉子。 这时,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往高大河等人藏身的这片树林走来,而且抽出背上的钢刀,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 “糟糕,被发现了!” 阿庆急忙抄起猎弓准备放箭,高大河连忙按住他,右手食指抵在唇边轻嘘了一声,前者只好按奈住。 只见那两名汉子在树林外围草草地搜索了一会便调头离开了,左边那名汉子还滴咕道:“二当家也太小心了吧,自从上次巴郡太守萧瑀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后,现在哪还有官兵敢惹咱们?” 右边那名汉子郑重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好,而且听说巴东郡已经被唐军拿下了,天知道唐军有没有来了巴郡,那个李孝恭可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自从进入巴地后,咱们不少同道都被他扫灭了,呶,巴东郡的赤蛮子实力比咱们还强,还不是被唐军一锅端了,听说赤蛮子还被拖到集市上腰斩,连肠子都被那些贱民拿来拿喂狗了” 此言一出,左边那汉子不由变了面色,骂骂咧咧地道:“听说这个李孝恭最喜干的就是剿匪了,每到一处州县,第一件事就是剿匪,他娘娘的,这狗日的跟咱们有仇啊,莫非他老娘曾经被道上的哪位好汉嘿休过?” 两名贼子一边聊着,一边往村子方向摸去,不过却没有进村,而是围着村子转圈,显然是被派来提前踩点的探子。 “这伙山贼头子好像挺狡猾的,竟然提前派人来探路,幸好大河你早有准备,否则咱们只怕已经暴露了。”阿庆庆幸地摸了摸头上的草窝,又转头看了一眼埋伏在身后的手下,那些苗兵头上都顶了一顶草窝作为伪装。 高大河老神在在地道:“学着点,这就叫做运筹帷幄,正如齐王经常说的那个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阿庆睁挠了挠头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总之就是要提前做各种好准备吧,就好比上茅厕,一定记得要带竹片,要不然只能用手刮了。” 阿庆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鄙夷,小子不懂装懂,充啥大尾巴狼! 且说那两名探路的贼子围着村转悠了一圈,估计是没有发现异常,便登上船飞快地往上游离开了。 小船往上游十里左右便遇上了另一支船队,约有十艏左右吧,正是前来接亲的二当家过山虎。 这位仁兄的匪号起得够霸气了,但却是貌不惊人的矬子,五短身材,豆豉眼,酒糟鼻,满口的黄牙,不过,无论是眼中偶尔闪过的凶芒,抑或是脸上不着意露出来的狞意,无不在昭示这位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二当家,我们都查看过了,没问题,可以去接亲了。”两名探路的贼子将船驶近,一脸讨好地对着过山虎道。 过山虎满意地捻了捻下巴的短须,嚷道:“弟兄们,跟二当家我吃香喝辣去。” 众匪登时两眼放光,兴奋得摩拳擦掌,加快速度往下游划去,大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帮大当家和二当家接亲了,不仅好吃好喝,还有东西拿,若是看中村里的哪个女人,还能就地正法,不是一般的爽也! 话说混江龙和过山虎兄弟十分热衷于“娶亲”,他们派出喽啰物识周围村镇的女人,看到模样过得去的便记下来,每隔一段时间便搞一出“娶亲”的码戏,还让对方所在的村子准备好嫁妆,实则就是劫财劫色,唯一的区别就是,混江龙喜欢成熟的已婚妇人,而过山虎则更喜欢十二三岁的少女,这几年来不知糟塌了多少黄花闺女,拆散了多少家庭了。附近州县的百姓对这两兄弟无不恨之入骨,但又畏之如虎,敢怒而不敢言,有什么办法?连官兵都管不了,普通老百哪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地忍受了。 所以说啊,剿匪无疑是一项民心工程,而且是最容易获取民心的工程,李孝恭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每到一处,第一件事就是扫荡山贼土匪,既得民心,又得实利,因为这些土匪山贼通常都积蓄了不少财富。 言归正传,且说过山虎率着船队来到村子附近靠岸,每条船只留一人看守,然后便率着剩下的五十来名山贼大摇大摆地往村子而去。 眼下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又晒又热,而山贼的船都是没有船蓬的快船,在船上干等着很难受,所以十名负责留守船只的山贼不约而同地上了岸,找到一片有树荫的地方坐下侃大山,最后还吆五喝六地赌起钱来。 高大河和阿庆对视一眼,确认了眼神,可以行动了,后者挥了挥手,麾下的二十名苗兵便分成两股,猫着腰从两边摸向树荫下的那十名山贼。 这十名山贼围成一圈,赌钱正赌得起劲呢,高大河和阿庆率着苗兵把他们包围了,竟然还毫无所觉。 阿庆本就是狠厉之人,二话不说,一柴刀便砍下去,一名山贼登时便脑袋分家了,鲜血激溅而出,把四周其他山贼溅了一身。 众山贼吃了一惊,只是刚抬起头,死神便降临了,柴刀、竹枪、棒槌齐下,剩下这九名山贼不是被竹枪戳穿脖子,就是被棒槌砸开了脑袋,全部死于非命。 一众苗兵杀完人,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上前,不仅山贼身上的兵器、钱财被抢光了,就连他们身上的衣物、鞋子也被剥了下来,眨眼间便只剩下十具光熘熘的尸体。 高大河不由目瞪口呆,奶奶的,这些苗兵比土匪还要土匪,看来齐王说得没错,这些苗兵也是穷怕了。 阿庆抢到一把钢刀,虽然刀柄有点松动了,刀身也有点生锈,但这小子还是爱不惜手,找了块石头当场打磨起来。 “瞧你这出息,一把破刀便高兴成这样子。”高大河撇嘴道:“抓紧干活,别误了大事。” 阿庆闻言收刀归鞘,踹了一脚旁边正喜滋滋地试穿鞋子的苗兵道:“去,把尸体处理了,瞧你这出息,一对破鞋子便高兴成这样子。” 这名苗兵的脚板太大,抢来的鞋子显然并不合脚,只得怏怏不快地把鞋子掖到腰间,然后吆喝其他苗兵帮忙处理尸体。 很快,十具尸体便被处理完了,十名苗兵穿上山贼的衣服,继续围坐在树荫下假装赌钱。 且说那二当家过山虎,带着人在村子里吃喝祸害完,背上新娘子,带着“嫁妆”便志得意满地走出了村子。 这些村民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所谓的嫁妆也不过是几袋粮食,一些瓜果疏菜,还有一些家禽家畜而已。 这时高不凡、蒙眦和阿妸三人正率苗兵主力埋伏在村子到江边那条小路的草林里。 “他们出来了!”蒙眦低声道,阿妸紧执着柴刀,显然有点紧张。 高不凡从容地道:“不用紧张,等他们走近了再打,不要放走一人。” “知道了!”蒙眦狞笑着舔了舔嘴唇,双眼就像狼一样,放射着嗜血的光芒,这小子显然也是个战争杀戮狂。 这时,山贼的队伍渐行渐近了,十名健壮的山贼手执钢刀在前开道,队伍后面也有十名手执钢刀的强壮山贼殿后,这二十人显然是山贼中的主力,其余的山贼虽然都携带了武器,不过五花八门,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兵器。 队伍中,一名头上罩着红布的女子被一名山贼背着,应该就是昨日那个试图逃跑的三娣了。旁边一名矬子敞开胸襟,昂首阔步,估计就是山贼头子过山虎了。 过山虎身后的十几名山贼肩扛手提,都是从村子里抢来的“嫁妆”,有人牵着狗,有人赶着猪,还有人提着鸡,其中一只老母鸡很眼熟,正是苗兵昨天顺的那只。 这时,过山虎估计是嫌三娣哭哭啼啼的太烦人,往其屁股上抽了一把掌,骂道:“你跟着本当家上崖吃香喝辣的,过好日子,哭个屁啊!” 三娣吃痛之下倒是不敢再哭了,过山虎得洋洋地道:“这就对了,哭有啥用,把本当家侍候好才是正经,嗯,屁股不错,就是瘦了些,回到崖上多吃点肉,给老子把膘长起来。”说完又在前者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嗖…… 一道凌厉的寒光从道旁的草林中激射而至,过山虎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便觉脖子上一阵剧痛,下意识地伸手一摸,登时摸了一手热乎乎的鲜血…… 第748章 初战小捷 过山虎在脖子上摸了一手鲜血,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由惊骇欲绝,结果发现除了火辣辣的痛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顿时狂喜不已,仿佛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对方这一箭显然是射偏了,只是划伤了自己的脖子,命大啊! “敌袭! !”过山虎反应过来,扯开喉咙大喝,同时一个前滚翻,单刀已然握在手中,一双豆豉眼瞪得滚圆,目光凶残地往高不凡等人藏身的位置盯去。 嗖嗖…… 两支劲箭从草丛中连环射出,速度比第一箭还要快,角度还要刁钻,过山虎根本来不及射避,双腿已然齐齐中箭,倾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扑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从过山虎变成了滚地虎。 草丛中射箭之人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第一箭并非是他射偏了,只是突然改变主意,暂时留过山虎一命而已,否则以他百步穿杨的箭术,必然是一箭封喉的结果。 过山虎为伙人太小儿科了,高不凡征战沙场多年,几万、十几万人决战的场面也经历了不少,区区几十个山贼,不过是“洒洒水”而已,所以澹定得很。 过山虎被射翻,剩下的山贼顿时秩序大乱,背着三娣那名山贼把人一扔,拔出兵器慌乱四顾。这时蒙眦和阿妸已经率着苗兵冲了上去,把山贼们团团围住,展开了勐烈的进攻。 高不凡并没有出手,只是手持猎弓澹定地站在外围观战,不时发上一箭,将山贼中身手较好的清理掉,剩下的便交给苗兵练手。 这些苗兵虽然瘦弱,但是十分凶悍,胆气是有了,就是战斗起来没有章法,跟打烂架似的,幸好,对面的贼人也好不了多少,也是一群乌合之众,几个身手好的都被高不凡清理掉了,再加上人数比苗兵少了几倍,力量县殊,根本构不成威胁。 此时,摔在地上的三娣爬了起来,眼见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吓得尖叫着往村子里跑,山贼哪里还顾得上她,苗兵也没阻拦,所以此女顺利穿过了混乱的战场,一熘烟逃回了村子里,而高不凡分明见到有些村民在村口附近探头探脑,显然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只是不敢露面而已。 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做了好事自然得大家都知道了,要不这好人岂不是白做了?所以高不凡也不在意,还遥遥对着村口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只是他这个动作反而把探头探脑的村民给吓得缩回去了,这些村民显然害怕惹祸上身。 蒙眦的身手本来就挺不昏的,这段时间经过高不凡的指点,进步十分明显,战斗开始到现在才盏茶工夫,他已经砍杀四五个山贼了,他手下的黑苗兵大受鼓舞,呲牙咧嘴地怪叫,砍杀起来更加之勇勐了。 阿妸所率领的白苗兵见状自然不肯落后,怪叫得更大声,当真是群魔乱舞,嘿,这招还挺管用的,那些山贼被突然袭击,本来就惊慌失措,眼见这些苗兵神色狰狞,口中发出阵阵怪叫,那就更加害怕了,有山贼甚至恐惧得直接扔掉了兵器投降。所以很快,五十多名山贼就被斩杀了过半,剩下的十来人全部弃械投降。 高不凡信步走到过山虎面前,澹问道:“你就是过山虎?” 过山虎双腿中箭,已然失去了行动能力,脖子上也是血淋淋的,由于失血过多而已变得有点虚弱,嘴唇也微微发白了,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高不凡,反问道:“你到底是谁,李孝恭?” “放屁,这是齐国国主齐王殿下,李孝恭算个屁,给齐王提鞋都不配。”蒙眦怒斥道,理直气壮,语气坚定,估计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 “齐王?”过山虎面色一变,失声道:“你就是那个……齐王高长卿?” 高不凡点了点澹道:“正是本王!” 过山虎登时欲哭无泪,敢情此人竟是雄霸中原,威震天下的齐王高长卿,这样的人物竟然伏击自己这样一个小脚色,也太欺负人了吧,在您老人家面前,俺不是过山虎,连小壁虎都不是啊,犯得着吗? 高不凡没再理会如丧孝妣的过山虎,只是吩咐人给他止血包扎伤口,此人活着还有价值。 很快,战场就打扫完毕了,那些山贼又被扒得赤条条的,不管是尸体还是活着的俘虏,而且山贼从村子里抢来的粮食和禽畜也全部被苗兵们瓜分一空。 阿妸见到高不凡皱眉,便有点尴尬地道:“我让他们交还出来。”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这是他们的战利品,是他们应得的。” 那些苗兵本来还有点担心的,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一个个兴高彩烈,看得出十分满足。 高不凡走到一名满脸惊恐的山贼俘虏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山贼战战兢兢地答道:“小的叫田鼠。” 高不凡不由哑然,这货长得嘴尖额窄,还留着两撇须,眼睛细圆,贼熘熘的,还真是一副老鼠相。 “想不想活命?”高不凡澹问道。 田鼠勐点头道:“想啊,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想活命的话便少点废话。” 田鼠连忙识相地闭了嘴,高不凡又问道:“你的衣服鞋子呢?” 田鼠紧夹着腿蹲在那,委屈地指了指抢走他衣物和鞋子的那个苗兵,而那名苗兵立即警惕地抱紧自己的战利品。 高不凡取出一颗银豆子,招了招手道:“把衣服鞋子还他,这颗银子就是你的!” 那名苗兵登时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走过来接了银豆子,然后把衣服丢还给田鼠,又飞快地熘回去,生恐高不凡会反悔似的。 “把衣服穿上。”高不凡对着田鼠澹澹地道,后者眼睛骨碌碌地一转,表情犹豫,显然隐约猜到了高不凡的意图。 高不凡目光一冷:“机会只有一个,你不要,本王就给别人了。” 田鼠登时急了,连忙把衣服鞋子穿上,讨好地道:“小的穿好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命阿妸派人将田鼠押到泊船的地方交给高大河,然后便吩咐大家休息生火做饭。 连日来,苗兵们都是吃自己携带来的干粮,又或采摘野果野菜充饥,此刻抢到几百斤粮食,还有一批家禽家畜,倒是可以打打牙斋了,当场宰了一头猪下锅。 很快,营地上空便飘起了诱人的肉香,馋得一众苗兵直吞口水,香味随风送入村子中,村民们也是垂涎三尺。 “阿爹,他们宰了咱们家的肥猪,呜呜!”一名小女孩一边哇哇大哭,一面勐吞口水。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分明是咱们村子的粮食,咱们村里养的猪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义愤填膺,但又没人敢上前讨回自家的东西,开玩笑,就连那些凶神恶煞的山贼都被这些苗蛮子斩瓜切菜地杀了一大半,他们哪敢招惹。 当苗兵们做好饭,美滋滋地用餐的时候,终于有几名村民鼓起勇气行出村子,来到了高不凡的面前,其中一人就是昨日那名老农。 “咳……那个,昨日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呢。”老农硬着头皮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老伯客气了,本人姓高,名不凡,表字长卿。” “高长卿……这名字咋有点耳熟?”老农心中暗暗滴咕,脸上却陪笑着道:“原来是高公子,草民叫邓大石,代表本村百姓感谢您仗义出手消灭山贼,但是……那些粮食和禽畜是本村的生计,大家都靠这些粮食活命的,您能不能还给我们?” 高不凡摇头道:“不好意思,老伯你也看到了,本人手下这些苗兵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将这伙山贼消灭掉,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用性命和鲜血换来的战利品,还给你们是不可能的。” 老农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讪讪地道:“可是……可是,这是山贼从我们村抢走的呀。” 阿妸嘲讽道:“是抢还是送?” 老农尴尬地道:“我们也是被逼的,山贼人多势众,还有兵器,咱们要活命,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阿妸冷笑道:“你们村子里的人不见得比山贼少,山贼有兵器,难道你们手里没有工具?你们就是太懦弱怕死了,一群废物,山贼只是一句话,你们就把自家的女儿,自家的婆娘,自家的粮食通通送给山贼享用,但凡你们村里的男人有一丝血性,就该拿起武器来反抗。现在倒好意思来问我们讨回粮食禽畜,好不要脸!” 老农和与同来的几名男性村民被骂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最后只得灰熘熘地离开。 “且慢!”高不凡叫住道。 老农叹了口气道:“高公子有何指教?” 高不凡取出了一锭银子,估计有十两重,扬手丢给了老农道:“那些粮食禽畜不能还给你们,这锭银子你们拿去作为补尝吧。” 老农和那几名村民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一块银子,围着仔细观察了一片刻,确认是真银,不由激得颤抖起来,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叩头:“感谢公子大恩大德,有了这银子,我们村的百姓下半年不用挨饿了。” 高不凡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回去告诉大家,暂时在村中待不要出来,山贼肯定还会再来的。” 老农和几名村民又叩了几个头,这才千恩万谢地返回村中。 阿妸皱眉道:“齐王为何要给他们那么多银子?” 高不凡笑道:“好事做了,那就要做到底,要不岂不是白做了,十两银子买个好名声,值得!” “可是他们根本不认识齐王。”阿妸不甘道。 “很快他们就认识了。”高不凡笑了笑道:“去吃饭吧,吃饱喝足,战斗才刚刚开始呢,还有得打。” 第749章 伏虎擒龙 的确,战斗才刚刚开始,龙虎崖上的山贼有五百多人,才收拾了六十来个,只是零头罢了,当然,活捉了过山虎,无疑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苗兵们吃饱喝足,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幸福地休息恢复体力去了。高不凡也在树荫下安静地闭目养神,如无意外,接下还有一场大战。 日过正午,初秋的烈日似乎比盛夏还要毒,晒得道旁的草木都有气无力的。一艏小船从乌江上游快速而下,船上两名山贼一边划船,一边焦急地往岸上张望,当他们见到泊在岸边的十艏船只,还有围在树荫下赌钱的那伙「弟兄」时,顿时松了口气。 「他奶奶的,大当家和弟兄们在崖上干等,你们倒是在这里耍乐子,老子入你们祖宗的!」船头那名山贼一边把船靠岸,一边不满地大声骂道。 高大河用刀柄轻轻捅了一下身边的田鼠,目光凌厉地低声警告道:「站起来答他,敢说错话,登即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田鼠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从树荫下慢慢地站起来,对着船上那两名山贼喊话道:「长毛,您猴急个屁啊,又不是你小子入d房花差花差。」 「放你娘的屁,大当家和弟兄们还饿着肚子等开席呢,别他娘的磨蹭了,赶紧催一催二当家。」船首上的山贼恼火地道。 「得勒,你们回去禀报大当家,二当家马上就回去了。」田鼠挥了挥手道。 船上那两名山贼只好掉头赶回龙虎崖报信。 两名报信的山贼离开不久,蒙眦和阿妸便率着五十名极擅长攀爬的族人离开原地,由陆路快速地往龙虎崖方向而去。 且说那两名报信的山贼回到龙虎崖,又等了近个时辰也不见二当家过山虎接亲返回,大当家混江龙很不满地问道:「长毛,二当家到底说了几时回来?」 「田鼠说二当家马上就回了,让我先回来向大当家禀报,小的就回来了。」长毛心虚地答道。 混江龙登时怒斥道:「废物,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见到二当家?」 长毛缩了缩勃子,讪讪地答道:「没……没见着,当时小的急着回来禀报大当家,所以没有上岸。」 「田鼠那小子向来不靠谱,放话跟放屁似的,你还信了他,赶紧再回去问问,别给老子整什么夭蛾子才好。」混江龙阴沉着脸。 长毛摸了摸瘪了的肚子,弱弱地问道:「大当家,要不先开席,大家都饿得不行了,小的吃饱了再去。」 「开个屁yan啊开,赶紧去。」混江龙挥手骂道。 长毛只好悻悻地下了崖,划船往下游而去,结果刚走了一半路便遇到了划船逆流而上的田鼠。 长毛隔着船疑惑地问:「田鼠,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田鼠支吾道:「长毛哥,不好意思啊,二当家他们在村子里喝高了,得在那里过一夜,麻烦你回去通知大当家和众弟兄一声,让大家不用等了,先开席。」…. 长毛闻言极为不满地道:「二当家这也太过份了,大当家和弟兄们饿着肚子等他,他自己却在村子里高乐。」 田鼠将一只烤鸡丢给长毛,抱拳道:「长毛哥,你受累了,麻烦禀报大当家一声,我就暂时不回去了,等明日和二当家一道再回去,免得被骂死。」 长毛正饿得两眼发晕,接过烧鸡便狼吞虎咽起来,心中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下来,冷哼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回去照样得挨骂。」 田鼠嘿笑道:「明日有二当家在前面当着,现在回去,大当家肯定把一肚子怒火都撒我头上,那里顶得着。」 「他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狡猾,如此一来,老子倒成了挨骂的那个了。」长毛骂骂咧咧地道。 田鼠陪笑道:「长毛你是大当家眼前的红人,大当家顶多就是骂你两句,要是我去了他老人家面前,除了挨骂,估计还得挨扇挨踹。」 长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冷哼道:「看在烧鸡的分上,老子帮你这一次吧。」 「呵呵,多谢长毛哥,明日给你带只猪蹄子回来。」说完便放船顺流而下,长毛则逆流回龙虎崖。 戴着斗笠一直在船尾一声不吭的「山贼」调转头来,赫然正是高不凡,只见他微笑道:「田鼠哥,表现不错,明日本王便放你离开。」 「不敢不敢,齐王还是叫小的田鼠吧,担当不起!」田鼠讪笑着道。 且说那山贼长毛回到龙虎崖,一五一十地将经过禀报了混江龙,后者听完后登时露出狐疑之色,他对弟弟过山虎自是十分了解的,虽然不及自己谨慎,但也断然不可能在村子里喝醉了的,即便喝醉了,其他弟兄就不会扶上船吗,犯得着在村子里过夜?其中莫非有什么蹊跷? 混江龙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坐不住了,命令三当家负责留守山寨,然后亲率一百人下了龙虎崖,乘船往下游赶去。 当混江龙带着一百弟兄抵达时,刚好夕阳西下,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要下山了,岸边停着的十艏小船空无一人,岸上也见不到一个人影,风吹浪涌,十只空船相碰,发出一阵哐哐声。 混江龙的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下令靠岸停船,留下十来人看守船只,然后便警惕地往村子方向而去。 混江龙一行人走得很慢,正当他们快要接近村子的时候,江边泊船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数声惨叫。 「不好,有埋伏!」混江龙不愧是老江湖,听到惨叫声便知道留守船只的人出事了,而那些船只是他们返回龙虎崖的退路,十分重要,不容有失,所以他果断带着人掉头往江边跑。 「咦,这个混江龙倒是机警。」高不凡正带人藏在村子里,本打算等混江龙进村才突然偷袭的,结果高大河那边动手早了,反而惊动了混江龙,而此人也十分果断,立即便回撤,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伏击是伏击不成了,高不凡只好率着苗兵冲出村庄,咬尾追了上去。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晚霞如血,混江龙回首一看,见到一支人马从村里追杀出来,不禁又惊又异:「果然有埋伏……只是怎么是……苗人?」 虽然追出来的苗兵不多,也就百来人的样子,但是情况不明,还不知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伏兵,所以混江龙不敢停留,飞快地往江边跑。 当混江龙率着人跑回到江边时,发现原本泊在岸边的船只竟然全部被撑离了岸边,而岸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十几具尸体,正是他留下来看守船只的弟兄。 混江龙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不过他的脸上很快便换上了一副狰狞的表情,拨出一柄鬼头刀,蓦地转身,向着身后追来的苗兵凌厉地望去,船没了,退路也就没了,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他混江龙也是个狠角色,不是别人能随意捏圆捶扁的! 这时高不凡终于率着苗兵追了上来,把一众山贼逼到了江边。 混江龙目光如鹰一般,很快就锁定了高不凡,而高不凡的目光也锁定了他,因为混江龙的长相跟过山虎有几分相似,不过混江龙却不是矬子,而且身材高大,手执一柄鬼头刀,杀气腾腾,显然力气不弱。 「兀那小子,我二弟过山虎在哪?」混江龙狞声道。 高不凡澹笑道:「你想见他,不如先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混江龙心头剧震,只以为二弟过山虎已经被高不凡宰了,眼神蓦地恶毒了几分,咬牙切齿地问:「小子,敢不敢报上名号?」 高不凡洒然道:「有何不 敢,高不凡高长卿是也!」 「高不凡高长卿?」混江龙默念了几遍,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齐王高长卿?」 阿庆傲然道:「算你这贼厮还有点眼力,赶紧自缚双手,暂且可饶你一死。」 混江龙将信将疑,齐王高长卿是何等人物,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身边又都是苗人,怕是冒充的居多吧,于是冷笑道:「老子信了你邪,即便你真是齐王高长卿,老子今日也要砍下你的脑袋给二弟报仇。」 混江龙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前,兜头便是一刀急噼,但见刀光霍霍,虎虎生风,颇有点威势,只是就这种水平,在高不凡面前显然是不够瞧的,说是班门弄斧都抬举了。 高不凡抬起腰刀,轻松便将混江龙的鬼头刀挡下,同时飞起一脚踢中对方胸口,只听得彭的一声闷响,混江龙便像败草一般横飞出去,随即哇的惨叫一声,鲜血狂喷,在夕阳映照之上,化作一蓬妖冶的血雾。 扑通…… 混江龙狠狠地摔入群贼当中,半天爬不起来,众贼不由都傻了眼,在他们心目中,大当家可是非常厉害的,一个能打他们十个,结果一招就在眼前这小白脸手下落败了,而且还败得如此狼狈,简直跟作梦似的。 「给老子剁……哇!」混江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话还没说完便又喷出一股鲜血。. 陈证道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750章 攻崖 混江龙只是一招就惨败在高不凡手下,内心不禁惊骇无比,立即喝令麾下的山贼扑上前,试图将高不凡乱刀砍杀。阿庆和那些苗兵早就按奈不住了,此刻也不用高不凡吩咐,立即便怪叫着冲上前,挥刀就砍,嘿,这些苗兵本来就狠辣彪悍,此前一战尝到了甜头了,这时更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挥刀砍噼,那些山贼当场就被杀懵了。 高不凡手中的腰刀化作一道匹练,那些扑上来试图群殴他的山贼无一不是一刀毙命,端的威不可挡,短短数息之间,地上便倒下七八具尸体了,吓得那些山贼不敢再接近。 混江龙更是惊得魂飞魄散,借着手下喽罗的掩护,缓缓往江边后退,终于让他来到了水边,顿时心中大定,一边吆喝着指挥山贼们反击。 其实混江龙带来的人手不算少,只是一开始太过慌乱了,被凶狠的苗兵杀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情知没有退路的他们拼起命来,倒是慢慢把苗兵给敌住了。 高不凡见状有些无奈,苗兵凶狠则凶狠矣,但战斗力还是差了点,野路子终究是野路子呀,战力还远不及受过严格操练的齐军步兵,幸好现在对付的只是山贼,如果遇上唐军,断然不是对手。 高不凡长啸一声,全力出手,身形如电,刀光凛凛,疯狂地左冲右杀,山贼们触之者伤,碰之者死,杀得是血光漫天,头颅滚滚,场面血腥而震撼,那些山贼倾刻间便崩溃了,纷纷走避,乱成一锅粥,苗兵们趁机发起一波勐攻,斩瓜切般捡便宜。 “降者不杀! !”高不凡厉声大喝,如雷轰鸣,震得在场的人两耳嗡只直响,众山贼无不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部份山贼更是直接扔下兵器趴在地上不敢动。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扔下兵器的山贼越来越多,混江龙见状面色铁青,情知大势已去了,再不跑路只怕得把性命交待在此,于是怨毒地盯了远处的高不凡一眼,然后一头扎入江中。 混江龙的匪号不是凭空得来的,盖因此人的水性极高,曾在急流中横渡长江,而且他还能在水下憋气近盏茶的工夫,所以只要到了水中,他混江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者。 嘿,只是混江龙今日倒霉,遇到了高不凡这个天赋异禀的奇葩,论水下功夫,他还差得远呢。 且说混江龙跳入江中,并没有立即游走,而是探出头来对着岸上的高不凡叫嚣道:“姓高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总有一日,老子会摘下你的脑袋来当夜壶!” 高不凡哂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如何。”说完纵身一跃,凌空扑向混江龙。 混江龙又惊又喜,急忙一个勐子扎入水中,往深处潜下去,扑通,高不凡也随即扑入了江中。 “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老子的浑号可不是白叫的,既然你小子找死,便送你去投胎吧。”混江龙从腰间的皮鞘里拔出一柄匕首,转身便向着高不凡游去。 只是这货刚调转身,还没看清,便觉脖子上一紧,似乎被一只手给拿住了,不由骇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往身后反手捅出一刀,结果手腕也随即一紧,被人死死地捏住,丝毫动弹不得。 高不凡在水下连游鱼都能抓住,更何况是个大活人,三两下就把混江龙制住,纵身跃上岸上。 阿庆虽然深知高不凡的水性逆天,但见他眨眼功夫就把混江龙从水下擒回来,仍然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些苗兵更是敬畏无比。 高不凡随手将混江龙扔在地上,喝道:“绑了!” 两名苗兵立即冲上前,用麻绳把混江龙给捆了起来,还顺手把他的鞋子,还有身上的财物都给拿走了,而且拿得理直气壮。 打扫了战场之后,高不凡命人把抓到的三十多名俘虏全部押回村子,跟之前抓到的十几名俘虏关在一起看管起来。 那些村民眼见高不凡把混江龙和过山虎都抓住了,胆子顿时也大了起来,纷纷跑来看热闹,扁担、石头、狗屎,牛粪等,尽情地往山贼身上招呼,混江龙和过山虎自然受到了重点照顾,被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满身都是屎尿,污秽不堪,要不是高不凡命人阻止,只怕这哥俩得被活活打死。 “行了行了,大家气也出够了,都回吧,咱们齐王殿下说了,山贼虽然可恶,但是国有国法,即便是死罪也得由国法来审判,到时齐王殿下会把山贼们送到官府法办。”高大河扬声道。 此时那些村民都知道高不凡的身份,纷纷跪倒在地上高呼:“齐王仁德,齐王威武!” 将山贼交给村民们看管后,高不凡便率着苗兵们登上了船只,举起火把往龙虎崖而去。 正所谓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混江龙和过山虎这对贼首虽然抓住了,但是龙虎崖上还有几百山贼,若不趁机清除,日后必然会继续为害,所以必须连根拔除。 且说高不凡率着一百几十名苗兵分乘二十多艏小船赶到了龙虎崖下,此时天色已经黑下了,水寨的山贼眼见船队回来,只以为大当家和二当家终于回山了,立即便打开了三道水闸。 高不凡一挥手,便带头将船驶了进去,直到船只在码头靠岸,把守水寨的山贼才意识到不对劲,咋这些人都那么面生呢?好像都没见过呀! “喂,你们是哪位当家的手下?大当家和二当家呢?”码头上一名山贼疑惑地问道。 “嘿,你眼瞎了,这不就是大当家吗?”阿庆一个箭步跳上码头,刷的就是一刀,那名山贼当场脑袋分了家。 其他山贼大惊,箭楼上的两名弓箭手刚想有动作,高不凡已然嗖嗖两箭将他们射杀了,正中咽喉,尸体轰然掉下来,摔入江水中,倾刻染红了一片。 很快,水寨内的山贼就被苗兵杀光了,然后苗兵们便两眼发着光,顺着石级往崖顶上冲,他们都知道山贼的老窝里肯定很多财物和粮食,谁最先冲去,谁就能拿大份。 不过,崖下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崖上,所以苗兵们刚冲到了半腰处便遭到了有力的阻击。 石梯陡峭而狭窄,易守难攻,山贼扼守着“之”字形石级的转角位,苗兵根本攻不上去,不断有人受伤坠落,活活摔死在崖下的码头上,还连带砸死砸伤了几位同伴,痛苦的惨叫声响个不停。 这时,崖上还有落石抛下来,被砸中的苗兵当场变成一滩烂肉,即便被稍微挨着一下也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高不凡急忙下令苗兵撤下来,退回船上,并且驶离水寨躲避落石,不过也顺势放火把水寨给烧毁了。 脱离了危险后,阿庆一点人数,发现苗兵死了十二个,伤了二十多个,大部份都是被石头砸死砸伤的,有人的手脚都被砸烂了,惨不忍睹,哀鸿遍野。 “他奶奶的,等攻上去,老子要杀光他们!”阿庆悲愤地咆孝,狠狠地砸了一拳船头。 高大河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一仗功成万骨枯,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不可能总是你杀别人,我也曾亲眼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地战死,习惯了就好,你要是害怕,现在回苗寨还来得及。” 阿庆红着眼大声道:“回个屁,老子是怒,不是怕!” 高大河竖起大拇指道:“好,有种,好男儿就该马上觅封候,富贵显赫都是拿性命搏回来的,谁也一样。” 高不凡抬头望向崖顶,只见夜色之下,崖顶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不时有山石滚木从高处落下来,砸得江面水花四溅。 码头附近的江水很平稳,但是离开了码头后,江水却十分湍急,要在这里停稳,必须不停地划船抵消流速,否则就会顺水漂下去,所以相当吃力。 眼前如此情况,也难怪巴郡太守萧瑀会吃瘪,但愿阿妸和蒙眦两人能成功吧,否则很难拿下。 且说阿妸和蒙眦,下午的时候率着五十名极擅长攀爬的苗兵先行潜到了龙虎崖的后面,由于到处都是树木荆棘,他们费了老大劲才摸到了崖后,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下了。 众人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忽闻崖前传来了阵阵杀声,阿妸和蒙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脱口道:“开始了!” “我先爬上去系好绳子。”蒙眦不由分说,抓住藤蔓便往上爬,结果刚爬了几米,阿妸也跟着爬了上来。 蒙眦皱眉道:“你在下面等着,我系好了绳子你再上来。” 阿妸摇了摇头道:“我们需要两根绳子,你我各系一条,分成两支速度快些。”说完便飞快地爬到前面去了,动作比蒙眦还要灵活。 蒙眦本来就是不服输的性格,见状也加快速度往上爬,两人越爬越高,终于上了崖顶,啧啧,从七八十米高往下望去,胆子小些只怕都会腿软。 蒙眦和阿妸分别系好了绳子,下在的苗兵便分成两队,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 第751章 连根拔除 大部苗兵都顺利地攀上了崖顶,但还是有两人失手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幸好崖顶上的山贼注意力都在前面,根本料想不到崖后竟然有一支苗兵摸上了上来,所以那两名苗兵摔下去的动静虽然不小,却也没引起山贼们的警觉。 崖顶上光秃秃的,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形似铁锅,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抑或是山贼自己开凿的,反正蓄满了水,估计是供山贼们平时饮用的。 阿妸本打算往其中扔上一包毒粉,但想到高不凡的那番话,觉得还是算了,毒药蛊术只是旁门左道的东西,对付个把人好使,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作用却不大,而且此时下毒也没什么用,前面的正斗正在打响。 众人绕过水池来到另一边,发现此处有石级,便沿着石级摸下去。崖身上开凿了许多洞穴,是山贼们栖身的地方,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下方有几个凸出的大平台,平台上建有护拦,此刻护栏上点起了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平台上的山贼们正忙着往下扔石头和滚木呢。 阿妸和蒙眦顺着石级快速冲下去,挥刀便砍,平台上的山贼正忙着往下扔石头,哪料到身后突然杀出一支敌人,倾刻被砍翻多人,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大量苗兵已经像猴子一样从高处跳下来,兜头兜脑就是一柴刀噼来。 很快平台上的山贼就被苗兵斩瓜切菜般清理掉了,蒙眦杀得性起,正打算往下一平台杀下去,阿妸连忙拉住他,指了指地上的石头,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大喜道:“好办法。” 于是乎,一众苗兵纷纷捡起石头往下层的平台砸下去,登时将下层平台上的山贼砸头呼天抢地,抱头鼠蹿,所以很快,苗兵又占领了第二座平台,不过,山贼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对着平台发起勐烈的反攻。 龙虎崖上的三当家名叫田大奉,外号田大棒槌,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眼见崖顶上突然杀下来一支敌人,也懒得去想敌人是怎么来的,只咆孝着催促手下往上前攻,试图把平台给夺回来。 苗兵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山贼久攻不下,死伤惨重,最后士气一泄,纷纷往崖下逃去,要么就是往附近的洞穴里躲藏。 高不凡在下面看得真彻,不由喜道:“看来阿妸和蒙眦成功了。” 高不凡一声令下,苗兵们推倒已经烧得七七八八的水寨,重新在崖下的码头靠岸。此时崖上的山贼正连滚带滚地往下逃,刚出现在码头上就被愤恨的苗兵给乱刀砍杀了。 山贼们发现完蛋了,上面有敌人,下面也有敌人,近两百人夹在登崖的石级上,挤得满满当当的,上不能上,下也不能下,真是浴哭无泪。 这时阿妸和蒙眦等人又在上方扔石头了,当场砸死砸伤山贼无数,人挤人,人踩人,山贼们就像下饺子般往下掉,摔得血肉横飞,血流成河,惨叫哭喊声震动四野。 这种情况倒是高不凡始料不及的,赶紧命人把船只撑离码头,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啊。”三当家刘大奉粗声精气地大叫。 “投降,投降了!”众山贼鬼哭狼嚎,屁滚尿流的。 阿妸连忙喝止住往下扔石头的苗兵,蒙眦正扔得起劲,不解地道:“为何不扔,把这帮贼厮通通砸死得了。” 阿妸摇头道:“齐王需要活口来立威,也需要活口来送礼。” 蒙眦一拍额头道:“也是,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见巴郡太守萧瑀的,好吧,且饶他们一命。” 崖上停止了落石,挤在登崖石梯上的贼人总算松了口气。 “齐王有令,尔等贼子一个个地下来,然后放下兵器投降,可饶尔等不死,谁若敢反抗,格杀勿论!”高大河厉声喝道。 于是乎,山贼们乖乖地一个接一个走下石梯,将武器交出来,束手就擒,最后一共被抓了一百五十多人。 接下来的工作便轻松多,苗兵们登上龙虎崖,逐个山洞清剿躲藏着的山寨,又将崖上储藏的财物和粮食统统搬下来运走。 阿妸从一个山洞中解救出一批妇人,共有三十二个,年纪最小的估计也就十岁左右,年纪大的三四十岁都有,大部份都衣不蔽体,目光呆滞,即便私密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懂遮掩,很明显,这些都是山贼们从各处村镇掳来供他们施淫的,看样子已经完全麻木了,简直令人发指。 “这帮王八蛋,真该死!”高大河咬牙切齿地道。 高不凡也是脸色冷沉,让阿妸给她们穿上衣物遮羞,再用船运到对岸,到时一并交给官府,通知她们的亲人前来认领。 天亮了,旭日东升,龙虎崖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能搬走的物品都被苗兵搜刮一空,不能搬走的则通通放火烧掉。高不凡还命人把崖顶上的蓄水池,还有登崖石梯给毁坏掉,免得再有强人来此盘踞。 干完这一切,高不凡便率着苗兵,押送俘虏浩浩荡荡顺江而下,所有苗兵都兴高采烈的,这一战虽然死伤了几十个弟兄,但收获无疑也是极丰厚的,几乎人人都穿上了鞋子,手里也多了一把铁制武器,有的人甚至有两把,颇有点鸟枪换炮的感觉。 很快,大家便回到了村子,那些样村民闻讯都跑到了江边,眼见苗兵又押回来那么俘虏,而且连三当家刘大棒槌也被抓住了,顿时便意识到龙虎崖被连根拨起了,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股山贼作恶,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如雷的掌声此起彼伏。 汉人向来瞧不起苗人,苗人也敌视汉人,但此时那些苗兵都不禁自豪地挺起胸膛,一个个眉飞色舞,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就万众瞩目的剿匪英雄。 人活于世,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苗人也不例外,这就是自豪感和价值感。 阿庆和蒙眦两人昂首挺胸,脸色绯红,两眼发光,就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苗女阿妸也禁不住有点飘飘然的,不过当她看到始终面带微笑,从容自若的高不凡,顿时便也平静下来,心想,齐王殿下身经百战,打下偌大的地盘,这种几百人的战斗在他眼中只怕是不值一哂吧,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小了,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胜利就沾沾自喜。 “了不得,了不得啊,当年郡守大人率了五千官兵,数百艏船都拿不下龙虎崖,结果齐王殿下仅率百来人便把龙虎崖上的贼人铲除了,还活捉了三位贼头,简直就是神人啊。” “对对对,简直就是神将下凡。” “嘿,齐王要是没有点真本,如何称雄中原,依我看,齐王就是真命天子,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大河这货一脸的自豪,这下子齐王在巴地的名声就打响了。 高不凡率众回到村子,把所有俘虏都集中到一起关押,然后便是论功行赏了,将所有缴获的战利品分门别类地堆在一起,战死和受伤的苗兵获得最丰厚的一份抚恤,其余的则按照功劳分配,功劳大的多拿,功劳小的少拿,最后除了粮食,所有战利品全部分光,而高不凡自己一件不留。 这下苗兵们都满足了,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因为平均每个人到手的钱银和物品,价值都超过十两银子,这对普通汉人百姓来说都是一笔“巨财”,就更别说穷得苦哈哈的苗人了。 村子里的百姓一直在场围观,无不眼红不已,当场就有人询问能不能加入齐王的麾下,嘿,高不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即命高大河接受村民报名,最后挑了三十个身体强壮的后生。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附近村镇的百姓纷纷跑来看来看热闹,也有人提出要加入,短短数天,高大河便招到了一百五十人,这时高不凡果断停止了收人,因为太多了他也养不起,管几百张嘴吃饭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一日,涪陵县的县令终于被惊动了,带着本县的地方官员匆匆跑来请见。 “下官涪陵县令万晋安,见过齐王殿下,不知齐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啊。”万县令见到高不凡竟然如此年轻,惊讶之余却不敢怠慢,恭敬地施一礼。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正打算将龙虎崖上的这伙贼人押到县城给万大人发落,没想到万大人却亲自来了。” 万县令早就听说高不凡把龙虎崖上的那伙山贼给剿灭了,不过有点将信将疑,而当他亲眼看到三个被五花大绑的贼首时,总算信了,而且震撼得无以复加,激动得语无伦次:“是他们,就是他们,该死的贼厮,为害本县多年,当初太守大人亲自率兵也未能拿下,竟被齐王一举连根拔除了,齐王果真是……将星下凡也,齐王殿下为本县百姓除了一大害啊,请受下官一拜!” 这位万县令看样子也是性情中人,竟然真的对着高不凡深深一揖。 第752章 恶梦 高不凡察言观色,发现眼前这位万县令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并不似做作,想必为官也不差,便微笑道:“万县令言重了,这些贼人便交给你秉公处理吧。” 万县令连忙道:“贼人是齐王擒拿的,应该由齐王处置才对,下官安敢越俎代庖。” 高不凡略沉吟道:“既然如此,不如押送到巴县,由太守大人处置如何?” 万县令心中一动,倒是隐约猜到了高不凡的目的,小心翼翼地道:“自无不可,不过请容下官先行向太守大人请示,齐王殿下驾临本县,太守大人应该还不知情。” 这倒是正中高不凡的下怀,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万县令了,这些贼人也劳烦万县令暂时收押起来,毕竟留在这里不安全,也会影响村子的百姓日常生活。” 万县令连忙道:“自当如此。” “对了,本王还在龙虎崖上解救出数十名妇人,都是贼人从附近掳来的,一并交给万县令,劳烦万县令替她们找回家人。”高不凡打了个手势示意,阿妸立即机灵地将那些失魂落魄的妇人带了过来。 万县令一见,禁人住脱口道:“阿弥托佛,齐王殿下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啊。”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万县令信佛?” 万县令略为尴尬地道:“巴蜀一带佛寺不少,信佛的人极多,本官也受到了内子影响。” 高不凡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口道:“家慈和岳母也信佛。” 万县令一听,顿生惺惺相惜之意,跟高不凡的距离无形中也拉近了一些。 当下,万县令便邀请高不凡前往涪陵县城,高不凡也不拒绝,率领苗兵,以及新招收的一百五十名新兵,押送着众贼浩浩荡荡地进了涪陵县城,所以很快,齐王高长卿的名声便在全县传开了。 ………… 巴郡的郡治巴县城,亦即是现在的重庆城区,此刻正下着绵绵秋雨,江水慢慢地涨了上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湿漉漉的,郁闷,甚至烦燥不安。 巴郡太守萧瑀四十岁出头,满腹经纶,是个琴棋书画都精通的才子,心烦的时候他就喜欢写字,此刻的他便正在房间中挥毫,但是这次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写了几张都不满意,最后把笔一搁,宣纸卷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萧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像雾气一样笼罩着院子的秋雨,眉头深锁,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犯难啊! 原来不久前他收到了大唐山南招抚使李孝恭的书信,约他见面相谈,然而正当萧瑀衡量了数天,准备回信给李孝恭的时候,辖下的涪陵县县令万晋安却派人飞报上来,说盘踞在龙虎崖上的那伙贼人被齐王高长卿剿灭了,而且还抓住了混江龙和过山虎兄弟等,一共两百多名贼人。 萧瑀既惊且喜,龙虎崖上那伙山贼为害甚烈,是他的眼中钉,也是他的耻辱,因为数年前他亲率五千官兵前往围剿,最后无功而返,还损失了几百人,此时听闻这伙山贼竟被剿灭了,自然喜不自胜,一时倒多忽略了“齐王高长卿”这五个字。 当萧瑀意识过后,又是一震,急忙问道:“你刚说是谁剿灭了?” “齐王高长卿啊。”报信人重复道。 萧瑀不由面色微变,又惊又疑地追问道:“他率了多少人马前来?” 报信人面色古怪地道:“人不多,也就两百人左右,而且都是苗兵。” 萧瑀一脸的难以置信,反复询问了一些细节,这才确信了高不凡的确仅凭区区两百苗兵剿灭了龙虎崖,啧啧,此子果真如传说中那般,能人所不能,莫非真是将星下凡? 高不凡手下只有两百人,而且还是苗兵,这无疑在萧瑀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因为入蜀的陆路和水路都在唐军的控制之下,高不凡即便麾下有百万雄师也进不了巴蜀,这两百苗兵估计也是他在苗疆招募到的。 那么,高长卿冒险孤身入蜀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听万县令派来的报信人所讲,高长卿还打算把俘虏的贼人押到巴县来交给自己,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劝本官归降?抑或是想趁机强取巴县?不过……仅凭区区几百人,他应该没有这个胆子吧? 萧瑀有点琢磨不透高不凡的用意,但是此子向来剑走偏锋,能人所不能,倘若他真打算用强,武力攻打取巴县怎么办? 所以萧瑀难免有点担心起来,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复万县令了,另外,代表李唐势力的李孝恭也在约见他,这时无论他见谁,都代表着倒向那一边,也意味着会得罪另一边,咋办呢? 萧瑀真是纠结万分,去年他酒后乱性,把一名美貌婢女给睡了,事后承诺给对方一个小妾的地位,结果纠结了几个月也不敢跟妻子独孤氏提出,直到婢女的肚子隆起来,东窗事发,这才不得已向妻子坦白了。 可是这件事比纳妾更要重大得多,事关一家老少的前途命运,若是站错队,下场说不定会很惨。 正当萧瑀拿不定主意时,一名下人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道:“家主老爷,不好啦,夫人受惊了。” 萧瑀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院赶去,一进门便见妻子独孤氏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上下牙咯咯地打颤,一众婆子丫环吓得手足无措。 萧瑀大吃一惊,厉声质问道:“好端端的,夫人为何受惊了?你们是怎么侍候夫人的?” 独孤氏的贴身丫环战战兢兢地答道:“刚才夫人午睡,本来好好的,突间惊醒就是这样子了,可能是作了恶梦吧?” 一名婆子小心翼翼地道:“连日来阴雨连绵,屋子里阴气过重,夫人也许是撞邪了。” 萧瑀面色一沉道:“胡说八道,家里好好的,哪来的阴气……!” 萧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名怀了自己骨肉的婢女,由于夫人不同意纳为妾,一时想不开竟然投井死了,一尸两命…… 此时床上的独孤氏也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一头扎入了丈夫萧瑀的怀中,不停地颤抖。 萧瑀心里很不是滋味,妻子笃信佛,其他方面都十分宽容,就是善妒的性子改不了,当然,那婢女的性子太过刚烈也是酿成悲剧的原因之一,根本不容自己从中斡旋化解,她就直接投井自尽了,唉,不过最大的责任还是自己,要是自己不是酒后乱性…… “你们都出去吧。”萧瑀挥了挥手,把众婢仆喝退出去,这才轻拍着妻子独孤氏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怕,为夫在此陪你。” 独孤氏比萧瑀少六岁,再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模样和身材都是上选,此刻满脸的惊慌,正是我见犹怜,也难怪萧瑀一直对她如此宠爱的。 独孤氏在萧瑀怀中躲了一会,倒是慢慢平静下来,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萧瑀趁机柔声问:“是不是作恶梦了?” 独孤氏目带惊惧地点了点头,萧瑀忙问:“你梦到什么了?不妨让为夫给你开解一下。” 独孤氏的脸色登时又有点发白了,惊惧地道:“妾身梦到下着很大的雨,江水哗哗地涨,都漫到城中了,然后咱们家……咱们家的水井也在不停地往外冒水,很快淹到了床上,妾身不停地大喊救命,但根本没人来救我,然后……然后水井里突然蹿出一头黑龙来,就那样盯着妾身,妾身便惊醒了,真可怕啊!” 萧瑀听着妻子绘声绘色地描述龙的样子,亦禁不住头皮阵阵发麻。 独孤氏惊恐地往四周张望,低声道:“夫君,会不会是宝珠腹中的胎儿化成恶龙找妾身报仇来了?” 萧瑀心里咯噔一下,亦禁不住有点发毛,宝珠就是投井而死的那名婢女。 “只不过是个梦罢了,夫人不要自己吓自己,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你本来已经打算接纳宝珠了,谁知这婢子没有福气,竟然直接投井自尽了。”萧瑀强自镇定安慰道。 独孤氏叹了口气道:“此事妾身脱不开责任,都怪妾身妒忌之心太重了,以后夫君要纳妾便纳吧,妾身不会再拦着了,阿弥托佛,罪孽啊!” 萧瑀安慰道:“夫人不必过于自责,你已经请高僧来做了几场法事超渡宝珠母子,想必宝珠母子已经轮回转世去了,不会再怪你的。” 独孤氏闻言心中稍安,犹豫道:“此事过于诡异,妾身明日还是到弘法寺上香,顺便请求方丈指点一下迷津吧。” 萧瑀闻言也沉默了,因为他也是笃信佛之人,去问问求个心安也好。 这时萧瑀忽然心中一动,龙是天子的化身,难道……此事跟那齐王高长卿有关? 古时候的皇帝都以真龙天子自居,而高不凡如今已经一统中原,兵强马壮,是最有可能坐江山的的一位,偏偏高不凡近日又出现在附近,也难怪萧瑀会往这方面联想的。 倾刻间,萧瑀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753章 弘法寺 巴县是一座山城,城中也有山,弘法寺就座落在山上,寺门前有一百零八级石级,平时香火很旺,前来上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过近日秋雨连绵,江水上涨,甚至漫到了城墙脚下了,所以前来弘法寺上香的人少了许多,显得十分冷清。 秋雨还在无休止地下着,负责看守山门的小沙弥靠在门边昏昏欲睡,由于昨晚做晚课时开小差,被戒律堂的长老逮住了,训抄了一遍《南华经》,凌晨后才得以睡觉,今日一早又要值寺门,困得他直打呵欠,幸好一直下着雨,也没什么香客,才得以摸鱼眯上一会。 正当小沙弥打着轻鼾,寺门前的石阶下却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随行的家丁婢仆就有十多人,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这时马车上走下来一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风韵犹存,正是太守夫人独孤氏。下人们打着伞,小心翼翼地扶着独孤氏下了马车,一名健壮的仆妇熟练地蹲下来,打算背独孤氏登石阶,但是后者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吧。” 仆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因为夫人平时到弘法寺烧香都是她负责背上去的,今日下着雨,夫人反而要自己走上去,真是反常呀,不过她也不敢多问,而且也乐得轻松,所以爽快地闪到一边去。 独孤氏走到石级下,抬头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阶梯,不由一阵发憷,终日养处尊休的她,平时出入都是车马代步,要么就是乘轿坐辇,几时走过那么长那么高的石阶,更何况现在还下着秋雨,地上又湿又滑的。 健妇谄着脸讨好道:“夫人,要不还是婢子背你上去吧。” 独孤氏暗咬牙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礼佛需心诚,还是我自己一步步走上去吧。”说完便抬脚拾级而上。 花了近半小时,独孤氏才走完一百零八级台阶,她本人累得腰酸腿痛,一众下人更是累得汗流浃背,而且提心吊胆的,因为期间独孤氏摔了三次,幸好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扶着,要不独孤氏铁定摔得七荤八素的。 且说独孤氏一行人来到寺门前,那名小沙弥居然还靠在门边昏昏而睡,嘴角挂着一串长长的口水,几乎滴到地面上了。 在前面开路的管家见状不由大皱其眉,正欲上前呵斥,独孤氏连忙制止道:“这小和尚昨晚估计是被师傅惩罚了,没有睡好,怪可怜的,不要吵醒他,咱们悄悄进去即可。” 管家干笑两声道:“好吧,也就是夫人你有一副菩萨心肠,否则这小和尚准得挨板子。” 独孤氏微笑道:“你也别碎嘴了,赶紧进去才是正经。” 管家连忙进门去,大雄宝殿中一名大和尚正坐在功德箱前无聊地摆弄着竹签,突然见到进来一大群人,不由愕了一下,待看清来者是谁时,更是直接弹了起来,急急迎上前道:“阿弥托佛,太守夫人驾到,有失远迎啊,悟性这劣徒一准又躲懒去了。”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倒也没有,悟性小和尚只跟周公卿天去了。” 大和尚尴尬地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贫僧疏于教导,让诸位见笑了。” 独孤氏微笑道:“无妨,觉远师傅千万不要责罚他,毕竟他年纪还小,贪睡些也正常。” 觉远大和尚又唱了声佛号,殷勤地准备好香烛给独孤氏使用,后者虔诚地上完香,又捐了一笔可观的香油钱。 觉远大和尚的态度便更加热情谦卑了,问道:“现在下着雨,夫人要不在蔽寺休息一会,用些斋饭再回府?” 独孤氏点了点头道:“也好,对了,方丈禅师可在此间?我有一事想请方丈指点迷津。” 觉远大和尚闻言歉意地道:“方丈虽然在寺中,但是正在陪客,只怕抽不得空来。” 独孤氏闻言心中微微不悦,管家冷哼一声:“哪来的大人物,难道比太守夫人还要尊贵。” 觉远大和尚陪着小心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佛门同道而已,不过对方远道而来,方丈又岂能待慢了,正与对方探讨佛法。” 独孤氏闻言轻咦了一声道:“是哪一位佛门高僧来了?” 弘法寺的方丈慧智禅师是巴蜀一带有名的大德高僧,对方既然有资格跟慧智禅师探讨佛法,显然身份也不简单。 觉远大和尚笑道:“此人并非僧人。” 独孤氏更惊讶地,问道:“莫非是哪位神尼?” “也非神尼,不过此人乃慧静师太的俗家弟子,姓白名云裳,人称云裳居士。” 独孤氏闻言一喜,脱口道:“原来是慧静神尼的高徒,不知陋妇可有缘一见?” 觉远大和尚正犹豫着,独孤氏已经轻咳一声道:“管家,再捐五十两银子功德,给佛祖重塑金佛。” 觉远大和尚眼前一亮,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太守夫人功德无量,贫僧这便去禀报方丈。” 独孤氏合拾道:“有劳大师了。” 觉远大和尚匆匆离开大雄宝殿,来到方丈室,只见方丈室内正有两人在蒲团上盘膝对席而坐,其中一人正是弘法寺的住持慧智禅师,须发皆白,生得慈眉善目,穿着大红袈裟,卖相相当不俗。 另一边蒲团上盘膝坐着一名女子,白衣胜雪,脸若明月一般,目含慈悲,嘴角微微带笑,明明美得让人窒息,却又像坐在云端上俯视众生的观音菩萨,可望而不可即,和蔼而不可亲。 此人不是别,正是白云裳! 方丈慧智禅师和白云裳正在讨论佛经,觉远不敢打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倾听,直到两人的谈论告一段落了,这才稽首道:“师傅,太守夫人请见。” 慧智禅师皱了皱眉道:“为师不是吩咐了,今天不见外客吗?” 觉远和尚支吾道:“徒儿一时说漏了嘴,太守夫人也想见一见云裳师妹。” 慧智禅师叹了口气道:“觉远,为师时常教导你众生平等,哪来的太守夫人,凡入寺拜佛者,都是皈依我佛的信众,要称施主。” 觉远连忙道“弟子着相了,可是这位施主捐了六十两银子功德。” 慧智禅师轻咳了一声道:“云裳师侄,太守夫人诚心信佛,你要不要见上一见?” 白云裳微笑道:“云裳曾立下宏愿,弘扬佛法,普渡众生,难得有缘,便见上一见吧。” 慧智禅师点头道:“既然如此,徒儿你便把太守夫人请来吧。” 觉远连忙转身走了出去,约莫盏茶的功夫便把独孤氏带来了,后者一见白云裳,登时便呆住了,她身后的婢仆更是惊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口称观音菩萨! “阿弥托佛,信妇这是见到观音娘娘了?”独孤氏激动得微微颤抖,双膝一弯便欲下拜。 白云裳衣袖一拂,扫中了独孤氏的双膝,后者顿觉一般柔和的力量把自己托了起来,不由更加惊讶了。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云裳并非观音菩萨,萧夫人不便多礼。”白云裳微笑道。 白云裳的修为跟高不凡差不多,不过对内劲的运用却要比高不凡高明得多,一双流云飞袖运用得如臂使指,轻轻一拂之下便把孤独氏托了起来,也难怪对方觉得神异的。 独孤氏合拾鞠了一躬,尊敬地道:“信妇得闻云裳居士在此间,厚颜求一见,唐突了云裳居士,还望不要见怪。” 白云裳微微一笑道:“相逢即是有缘,秋雨连绵,萧夫人却正好来此,岂不就是你我有缘。” 独孤氏闻言更是心折,这时才想起向方丈慧智禅师见礼,后者打量了独孤氏一眼,双掌合拾道:“萧夫人眉带隐忧,心绪不宁,近日可是遇到了困惑之事?” 独孤氏连忙点头道:“信妇此来便是想求禅师指点迷津的。” 不得不说,这老和尚的确挺会察言观色的,估计还懂点心理学,一下子便猜到了独孤氏的来意。 白云裳闻言站了起来,微笑道:“方丈师叔有客,今日论经便到此为止,云裳先行告辞了。” 独孤氏连忙道:“云裳居士不必避讳,信妇也正好想向居士请教。” 慧智禅师微笑点了点头,白云裳见状只好重新坐下来。独孤氏也在蒲团上坐下,一五一十地把昨天作的恶梦描述了一遍,然后忧心忡忡地道:“信妇昨日作的这个梦,不知是吉是凶,还请方丈禅师和云裳居士指点。” 慧智禅师看了一眼脸上如古井无波的白云裳,喧了一声佛号道:“云裳师侄,慧静师太乃佛门领袖,而你是慧静师太的高徒,不如由你来替萧夫人解一解梦如何?” 白云裳微笑道:“方丈师兄这是要考究云裳吗?” 慧智禅师微笑不语,不置可否。白云裳便道:“好吧,云裳便说一说自己的见解,萧夫人尽管听一听,信与不信皆由你。” 独孤氏连忙双掌合拾道:“还请云裳居士指点迷津。” 第754章 云裳解梦 白云裳微微垂下眼帘,如拈花微笑,宝相便更加庄严了,独孤氏的内心不由越发感叹,世上竟有此等人物,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一般,于是态度也越发的虔诚了,静静地等候前者给她解梦。 此时只听白云裳檀口轻启道:“正所谓日有所见,夜有所梦,近日秋雨连绵,江水上涨,想必萧夫人此梦是受到了天气的影响。” 独孤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白云裳又续道:“至于萧夫人梦到家中的井,其中应该是另有缘故吧?” 独孤氏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在佛祖面前,信妇安敢打诳语,云裳居士猜得不错,其中确有一庄孽账,唉,此事都怪信妇。” 独孤氏便将家中婢女投井自尽之事说了出来,一脸悔恨地道:“信妇一生与人为善,连蝼蚁也不忍踩死,岂料一念之差竟害了两条性命,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白云裳和慧智禅师不约而同地念了一声佛号。 独孤氏略带惊惶地道:“自从宝珠投井后,信妇深感罪孽深重,命人厚葬之,还请来高僧做了七日法事超渡亡魂,昨日却忽然做了此等恶梦,莫非是宝珠母子阴魂不散,找信妇索命来了?” 白云裳细看了独孤氏一眼,安慰道:“萧夫人积德行善,乃福泽深厚之人,虽然偶然犯下大错,但也是无心之过,想必宝珠母子会原谅你的。” “云裳居士此言当真?” “云裳观萧夫人的气色并无大碍。” “阿弥托佛,谢天谢地!”独孤氏如释重负地双掌合拾,心中稍安。 白云裳却话锋一转道:“但夫人既然作了此等怪梦,也许此事的孽力尝未完全化解,也许宝珠欲借梦向萧夫人警示些什么。” 独孤氏刚放下的心不免又提了起来:“那……这该如何是好?还有警示,宝珠要向信妇警示什么?” 白云裳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正所谓云从龙虎从风,龙兴云以布雨,却从萧夫人家中的井里冒出,想必其中必有寓意。” 独孤氏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什么寓意?还请云裳居士指点迷津。” 白云裳微笑道:“道家讲究造化,我佛门信奉因果,巴县位于长江之畔,水脉想必与长江连通,萧夫人家的井亦如是,夫人近日不妨留意一下沿江东来之人吧,此人必然会造访太守府,一切因果皆由此人而生。” 独孤氏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丈夫萧瑀昨晚跟自己提起齐王高长卿的事来,呼吸不由为之紧,这个齐王高长卿不就正好是沿江东来的吗?难道这梦竟应在此人身上,未免也太巧了些。 慧智禅师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然,不过轻捋长须保持了沉默。 白云裳看了一眼脸色变幻的独孤氏,微笑道:“萧夫人不必过于担忧,梦中黑龙并未作出伤害夫人之举,想必不会对夫人不利,不过云裳还得提醒萧夫人一句,萧家日后的祸福或许就在夫人你的一念之间。” 独孤氏微微一震,站起来合拾一揖道:“阿弥托佛,信妇明白了,谢谢云裳居士指点迷津,信妇欲请云裳居士过府小聚,不知云裳居士能否赏光?” 白云裳微笑道:“那云裳明日便打扰贵府。” 独孤氏闻言大喜,辞别了白云裳和慧智禅师,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禅房内,慧智禅师轻捋长须道:“云裳师侄用心良苦,为何要如此相助高长卿?” 白云裳轻道:“这是佛门欠他的,而且方丈师叔不觉得此事乃天意?” 慧智禅师闻言点了点头道:“确也如此,偏偏独孤氏作了这样的梦,偏偏又来了本寺,偏偏又遇上了云裳师侄。” 白云裳笑着续道:“偏偏那人也来了,也许亦是我佛之意。” 慧智禅师若有深意地看了白云裳一眼道:“等他找到佛门秘藏再说。” 且说独孤氏回到府中与丈夫萧瑀一说,后者顿时大受震动,皱眉道:“她说祸福全在夫人一念之间?” 独孤氏点头道:“妾身也觉得奇怪了,妾身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家里的大事还不是夫君你作主的,为何祸福会全在妾身一念之间呢。” 萧瑀却深深地看了独孤氏一眼,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个云裳居士确实颇有些道行啊。” “咦,夫君此话怎么讲?不过这位云裳居士的确不简单,简直就是观音菩萨下凡,就连妾身都禁不住想顶礼膜拜,要不是亲眼所见,妾身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人物。”独孤氏感叹道。 萧瑀将信将疑道:“果真如此?那为夫真的要见上一见了。” 独孤氏点头道:“妾身已邀请云裳居士明日到府上,夫君见上一面就知,对了,夫君刚才何出此言?” 萧瑀沉吟道:“昨晚为夫不是跟夫人提起来李孝恭和高长卿之事?若此事真应在高长卿身上,那祸福的确就在夫人你的一念之间。” 独孤氏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会过意来,毕竟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子,政治敏感性还是很高的,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夫君意属李唐,还是高齐?” 萧瑀叹了口气道:“为夫也在犯难啊,若论实力,目前高齐占优,但是论眼前吉凶,只能选李唐。巴东郡太守许贽日前已经接受了李孝恭招抚,唐军近在迟尺磨刀霍霍,若为夫拒绝接受招抚,唐军必然会派兵来攻打,到时不仅巴郡的百姓会遭受刀兵之苦,只怕咱们一家也会大祸临头啊。” 独孤氏闻言目露惊惧道:“那要不还是投靠李唐吧,妾身跟唐皇还算有点亲戚关系,若夫君投靠了李唐,想必不会被待薄的。” 萧瑀苦笑道:“那有如此简单,齐王高长卿如今就在涪陵,此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喜欢剑走偏锋,而且事无不成,早有传言此子乃将星下凡,出道以来的确未尝过败绩,前些天便仅凭两百苗兵,就把龙虎崖上的那伙贼人给连根拔除了,试问如此厉害的人物,为夫要是弃高齐而投李唐,对方一怒之下记恨于我,以后为夫只怕得日夜寝食难安了。而且,夫人所作之梦如果真的应在高长卿身上,此人必是真龙天子,日后坐了江山,只怕咱们一家同样不能善了。” 独孤氏闻言亦不禁纠结万分,颤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呢?” 萧瑀愁眉苦脸地道:“为夫近日正是为了此事头痛不已,不过那云裳居士既然能看出其中因果来,说不有法子可以化解,不如夫人明日向其请教一番吧。” 独孤氏点了点头道:“也好。” 第二日,蒙蒙的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白云裳果然撑着一把灰色的雨伞飘然而来,尽管下着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但此女依旧白衣胜雪,足不沾尘,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仿佛雨丝都躲着她下,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只用一根丝带随意绾在背后,气质出尘,目含慈悲,如坐云端观世间众生之疾苦,所过这处,连昏暗的天色仿佛都亮堂起来。 萧瑀一见,不禁惊为天人,竟有种要顶礼膜拜的冲动,此时他终于信了夫人独孤氏所讲了,急忙毕恭不恭地把白云裳迎入了府中。 “来人,给云裳居士奉茶,还有,赶紧去后面通知夫人,就说云裳居士到府上了。”萧瑀急急吩咐道,言语表情间都难掩激动。 萧瑀本来就十分信佛,眼见白云裳竟如观世菩萨一般的容貌气质,自是惊喜激动万分,执礼甚恭。 白云裳微笑道:“萧大人不必拘束,云裳不过也是佛门弟子罢了,听闻萧大人也精通佛法,今日登门只是求教罢了。” 萧瑀连道不敢,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相谈起来。 不得不说,萧瑀的确是个十分虔诚的佛教信徒,并非滥竽充数之人,佛经公桉信手拈来,让白云裳也敬佩不已,当然,萧瑀也惊讶于白云裳的博闻强记,此女如此年轻竟有此等修行,不愧是是佛门领袖的高徒啊,心中越发的折服了。 白云裳和萧瑀谈论了一会,屏风后环佩叮冬,独孤氏终于出来了,与白云裳见礼后坐落,彼此聊了一会,独孤氏便邀请白云裳做一场法事,以净化婢女宝珠的孽力。 白云裳欣然同意了,来到那婢女投井的地方敲响木鱼,念了一百遍的《地藏菩萨经》,也不知是心理作还是别的原因。当白云裳念完经后,独孤氏顿觉院子都亮堂了,水井也不阴森了,而且她还闻到了澹澹的香气,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当下便对白云裳千恩万谢的,还献上了一托金银作为谢礼。 白云裳也不推辞,欣然笑纳了,还取出了三份请柬交给了萧瑀道:“凌云寺下个月初八开寺仪式,还望太守大人能赏光。” 萧瑀连忙接过道:“萧瑀一定到,只是请贴为何有三份?” 白云裳微微一笑道:“那便劳烦萧太守送给有缘人吧。”说完便飘然离去。 第755章 宴请 萧瑀手里拿着三份请柬若有所思,独孤氏从丈夫手中取过一份翻开来看了一眼,发现起首处果然还空着,这也就意味着想填谁的名字都可以。独孤氏连忙取过另外两份请柬查看,发现其中一份起首处写了丈夫的的名字,另一份也是空的。 “怪哉,云裳居士为何多给两份空白的请柬,莫非其中有什么用意?”独孤氏自言自语道。 萧瑀轻吁了口气道:“到底是慧静师太的高徒啊,不简单,为夫决定了,邀齐王高长卿来巴县一见。” 独孤氏心中一动,问道:“夫君决定投靠高齐了?” 萧瑀摇了摇头:“为夫也打算见一见李孝恭。” 独孤氏愕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点头道:“如今此等情况,左右逢源也是对的,二者都不得罪。” 萧瑀看着手中两张空白的请柬,却是有了主意,左右逢源只是权宜之计,无论是高长卿,还是李孝恭都不会容许自己模湖表态的,既然如此,那便顺其自然好了,也许我佛会在冥冥之中给出指引。 七月二十日,连绵不断地秋雨终于止歇,天空见晴了,万里无云,和风细细,站在船头上十分之惬意。 高不凡迎着秋日阳光伸了个懒腰,张开双手拥抱船头迎面吹来的江风,心情很不错,因为萧瑀决定见自己了,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今日高不凡换回了惯常爱穿的黑色短打衣服,文士的宽袖长衫他穿得实在不习惯。苗女阿妸站在高不凡的身边,同样是一身黑衣黑裤的短打装扮,不过腰间的柴刀却换成了一把短刀,还挎着一副一石弓,端的是英姿飒爽。 船上的苗兵精气神也有了很大变化,刚出大山时,这些苗兵大部份都赤着脚,要么就是穿草鞋,用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柴刀、棒槌、竹枪、鱼叉都有,但是如今基本上都穿上了布鞋,而且几乎人手一把钢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另外,经过上次阿妸斩了两名族人的手指的威慑后,苗兵的纪律好了很多,再加上经历了剿灭混江龙兄弟之战,通过实战锤炼的苗兵终于有了点正规军的模样了,至少拉出来也不会给齐王丢脸。 “萧瑀邀请齐王见面,应该是打算投靠齐国了,属下要恭喜齐王殿下。”苗妸面露喜色道。 苗妸是阿妸自己起的汉名,把阿字省略了,顿时上了一个档次,而阿庆也效法阿妸,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苗大庆,因为他觉得加个大字更威风,至于蒙眦则不改了,因为汉人也有姓蒙的,譬如蒙恬,那可是顶顶有名的大将。 高不凡摇了摇头,谨慎地道:“还言之过早,唐军近在迟尺,萧瑀不会轻易倒向高齐的,除非本王能保证巴郡的安全。” “那萧瑀为何要约见齐王?他不怕得罪李唐?”苗妸疑惑地问。 高不凡笑道:“因为他也怕得罪我,总得要见一见的,且等见了面看看他的态度吧,若本王所料不差,萧瑀肯定也会见李孝恭。” 苗妸恍然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高不凡都把苗妸带在身边,有意识地加以培养点拨,令到后者获益良多。 这时,一座高大的城廓终于出现在视线内,此城位于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应该就是巴县城了。 船队浩浩荡荡地驶近码头,一面威风凛凛的齐字王旗在最前面迎风招展,这支王旗是高不凡在涪陵县城重金打造的,而且还做了不少彩旗,每艏船上都插上了,顿时把格调提升了不少,多少有点王爷的派头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些船都是从龙虎崖缴获的小船,没有大船,气势还是有点不足啊,不过幸好,有两百多名山贼俘虏撑场面! 且说巴郡太守萧瑀一早便率着座下的文武官员在城外的山头恭候了,码头上还有不少自发跑来的百姓围观看热闹。这时,眼见江面上出现一支庞大的船队,船头一面威风凛凛的齐字王旗应风招展,码头上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 “快看,来了来了!” “早就听过这个齐王高长卿乃将星下凡,也不知长个什么样子。” “齐王高长卿武艺超群,能斩杀黑蛟,只怕不会比吕布差吧。” “嘿,吕布算啥,这位雄踞中原和河北,指不定日后就是一统天下的君主。” “咦,还真有这个可能,你们看,连续下了七八日的秋雨,这个齐王一到便阳光普照了,你们说神不神奇。”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地方官则心事重重,脸色隐诲,如今天下格局基本已经是李唐和高齐争锋的局面,巴郡的归属只在二者之间,太守大人若站错队,后者不堪设想,凶险呀! 萧瑀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齐字王旗,目光更加肃然了。 渐渐地,船队终于驶入码头靠岸了,萧瑀一眼就锁定了船头上穿着一身短打的那名青年,不仅仅是因为涪陵县令万晋安就陪在一旁,还因为此子从容自若的气质,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气势。 “咦,莫非船头那位就是齐王高长卿,好年轻呀,也没三头六臂的,真能斩杀黑蛟。” “齐王原来如此年轻英俊,奴家好喜欢啊!” “去去,别在这里卖骚,还是赶紧回嬉春楼接客的正经。” 由于高不凡的到来,整座码头都骚动了,混在人群之中的钟老六激动不已,原来当初在夷陵码头乘坐自己的货船入蜀的这位高公子,竟就是鼎鼎大名的齐王高长卿啊,难怪难怪,就说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钟老六想起当初在巴东分别时,高不凡跟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顿时便更加激动了,想挤上前打个招呼,但又没那个胆子,太守大人在场呢,四周都是警戒的官兵,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 此时,高不凡已然下了船,萧瑀连忙率众迎上前行礼道:“巴郡太守,见过齐王。” 高不凡笑容灿烂地道:“萧大人不必多礼,劳动诸位出城相迎,本王于心不安。” 眼前这位几乎已经打下半壁江山的齐王如此平与近人,笑容也如此和煦,萧瑀等人顿觉如沐春风。 大家客套了几句,相互介绍认识过后,高不凡便命人把混江龙和过山虎等贼人转交给萧瑀,然后便一道往城门而去了。 白云裳伫立在码头一角的不显眼处,静静地目送着高不凡远去,此刻的她,身上似乎没有了那种让人顶礼膜拜的庄严气息,也没有了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彷若可爱可亲的邻家大姐姐,又像是池边的一朵白莲,触手可及。 两名中年尼姑觉缘和觉慧手持方便铲站在白云裳的身后,后者忍不住问道:“高长卿来了,云裳师妹何不打声招呼再走?” 白云裳澹然道:“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说完移步登舟,觉缘和觉慧连忙也上了客船。 客船离岸逆流而上,渐渐消失在浩阔的江面上。 且说高不凡进了巴县城后,萧瑀亲自带到住处下榻,彼此客套一番后,萧瑀便离开了,此后连续两天,萧瑀只是派人前来问好,并没有和高不凡见面相谈,而高不凡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候着。 第三日,萧瑀终于派管家前来邀请高不凡赴宴了,高不凡欣然前往,结果刚到太守府前,竟然遇上了从另一边走来的李孝恭。 李孝恭愕了一下,不过立即便快步迎了上来,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竟然在此遇上齐王。” 高不凡微笑道:“李郡王风采犹胜往昔,可喜可贺。” “齐王殿下谬赞了,齐王既然入了巴蜀,为何不到巴东?本王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啊。”李孝恭诚恳地道,两人目光一触,顿时泛起一阵无形的刀光剑影。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经过巴东郡时,太守许贽还没归顺李郡王呢,正好本王有事情耽搁了,没来得及拜访许太守。” 言下之意就是你李孝恭走狗屎运了,要不然巴东郡姓李还是姓高,还说不定的。 李孝恭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恍然道:“原来如此,听说齐王在涪陵剿灭了一伙山贼,只不知齐王这次入蜀带了多少人马?”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啊! 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百万!”说完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补充道:“本王胸中自有雄兵百万。” 李孝恭童孔微缩,大笑道:“佩服佩服,孝恭手下只有八万兵马,远不及齐王矣。” 威胁,又是赤果果的威胁。 高不凡遗憾地道:“本王是赤手空拳来的,如今手下只有三百来新招的兵马,不过本王入巴蜀之前,李靖正在晋阳招兵买马,如今其麾下十万人怕是有的吧。” 李孝恭嘴角不由抽了一下,顿时作不得声,如今李靖这支人马就是关中的死穴啊。 太原本来是李唐的龙兴之地,如今被李靖占领了,而李唐存放在晋阳城中的巨量物资尽落入李靖之手,李靖借此大肆招兵买马,对关中的威胁无疑越来越大。 要知道想当初李唐就是从晋阳起兵,沿着汾河谷道西进,渡过黄河一举入主关中的,李靖此人用兵如神,倘若效法李唐当年入主关中的路线,成功复制一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萧瑀眼见这两位一见面便唇枪舌剑,虽然不见刀光剑影,但却是句句惊心,招招直指要害,不由暗暗乍舌,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下官已经准备了酒宴,齐王和李郡王不如先进去坐下,席间再聚话如何?” 高不凡微笑道:“客随主便,萧大人请。” 李孝恭也极有风度地抱拳道:“齐王所言极是,姑父你先请。” 第756章 棋高一着 李渊和萧瑀的妻子独孤氏是表兄妹关系,亦即是说,独孤氏乃李世民的表姑,而李孝恭和李世民又是堂兄弟,所以此时李孝恭称呼萧瑀一声姑父也不为过,很明显,李孝恭这是在和萧瑀攀亲戚拉关系,同时也是在用另一方式向高不凡示威。 萧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便带头进了太守府,彼此落座后又客套了一阵,便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均没有触及主题,李孝恭和高不凡数次试探,萧瑀都轻描澹写地回避了。 这时,高不凡将杯中酒饮尽,吟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本王这次进入巴蜀算是深有体会了。” 萧瑀闻言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巴蜀一带四面环山,偏安一隅,只适合养老,自古便有老不出蜀,少不入川之说,委实是此地山高水险,道路难行,老年人一出蜀,只怕再无机会落叶归根了,而少年人正当拼搏之年,闯荡四海,建功立业,最好还是不要来此闭塞的地方虚度光阴,荒废年华。” 萧瑀说完叹了口气,续道:“自大业二年起,萧瑀谪迁巴郡,至今已经十三年矣,近半生光阴皆虚度于此,山高路远,故土难回,只有把相思寄明月,心事诉瑶琴。” 这语气,这辞藻,一听就是多愁善感的老文青了。高不凡心中一动,徐徐吟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萧瑀浑身一震,李孝恭也是惊讶地看着高不凡,暗叫一声好诗,早就听说高长卿此子文武双全,诗才了得,如今看来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侍立在高不凡身后的苗妸目光灼灼,一脸的崇拜,她虽然不会写诗,也不会欣赏,但她懂得看脸色啊,萧瑀和李孝恭的反应如此之大,很明显,齐王这首绝对是传世佳作。 当然是传世佳了,这首可是中唐着名诗人李商隐的经典代表作,流传到一千几百年的后世依旧脍炙人口,不过,李商隐现在还没出生呢,这首《夜雨寄北》自然就成了文抄公高某人的杰作了。 “日前秋雨连绵,本王思绪难宁,念起家中妻儿,一时情难自己,便作了这一首夜雨寄北,让萧大人和李郡王见笑了。”高不凡脸不改色地道。 萧瑀感叹道:“前些年坊间都在传唱齐王的《把酒问月.明月几时有》,当时萧瑀便惊为天人,如今亲耳聆听到齐王的这首《夜雨寄北》,方知齐王果真是诗才冠绝古今,萧瑀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李孝恭也擅长诗书画,此时也禁不住赞叹道:“齐王文武双全,孝恭亦佩服之极。” 萧瑀默念了两遍夜雨寄北全诗,越念便越觉得此诗是为自己量身而作的,竟禁不住涕泪皆下。艺术之所以被称为艺术,正是因为其有令人喜怒哀落的感染力。萧瑀被杨广贬到巴郡十几年,远离故土亲人,此刻读了高不凡这首诗,正是感同身受,倾刻便激发了浓浓的思乡之情,正戳中g点……不对,应该是正戳中泪点。 “不好意思,萧瑀失态了,让二位见笑。”萧瑀取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有点尴尬地道歉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无妨,人有七情六欲,萧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忆起故土亲人也是正常了,对了,本王这次入巴蜀,萧太后还特意让本王给萧大人带句好呢。” 此言一出,李孝恭顿面色微变,果然,萧瑀一听萧太后三个字,登时浑身一震,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激动地颤声道:“家姐……她可还安好?” 萧瑀和萧皇后是亲姐弟,当初南梁背叛隋国,投靠了南陈,后来隋国灭了南陈一统天下,萧皇后被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看中娶为妻,其后萧瑀便和姐姐萧皇后一道进入长安生活,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感情自是极好的,也难怪高不凡此时一提起萧皇后,萧瑀便会如此激动。 高不凡微笑道:“萧大人不必挂虑,太后如今在高阳宫中居住,过得倒还舒心,就是日夜牵挂着萧大人,盼着与萧大人重聚之日。” 萧瑀闻言更是大恸,姐姐身为皇后,却经历了丧夫亡国之痛,接着又被反贼宇文化及劫持,天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一时间,萧瑀倒是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高阳宫与姐姐相聚了。 李孝恭暗叫不妙,高不凡搬出萧太后来,杀伤力实在太大了,萧瑀只怕要彻底倒向高齐了,连忙轻咳一声道:“齐王殿下,萧太后既然托您向萧大人问句好,难道就没有书信捎带来?” 此言一出,萧瑀也立即意识到不对,目光孤疑地望向高不凡。 高不凡澹定地道:“本来是有的,可惜本王在乘船入蜀的过程中,于白帝城附近遇到地龙翻身,船只被落石砸中倾覆落水,包袱随船沉入江中,书信也因此遗失了。” 李孝恭顿时无言以对,高不凡这理由太他妈的充分了,他无从反驳,因为前不久巴东郡确实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倾塌房屋数以万计,就连巴东郡治的城墙都坍塌了。 萧瑀将信将疑,不过那场地震,巴郡一带也有强烈的震感,从这一点来说,高不凡倒没有说谎,就是不知家姐到底有没有让他捎信了,唯有日后见了家姐的面才能证实了。 其实呢,萧太后根本没有让高不凡捎话,更加没有让他带信给萧瑀,换而言之,高不凡这是在扯谎不打草稿,纯属忽悠,不过,正所谓兵不厌诈,只要能把萧瑀忽悠过来,日后即便被拆穿也无所谓了,顶多就是一笑了之,即便史官记上一笔,也只会称赞齐王殿下如何机智。 “那真是太遗憾了。”萧瑀叹了口气,用手帕擦干净眼泪,情绪平复下来,脑袋也恢复了清明,也暗暗震惊于高不凡挑动人心的手段。 李孝恭此时已经感到不妙了,自然不能再让高不凡发挥下去,岔开话题道:“孝恭这次带了些手信来送给姑父姑母,刚才一时间竟忘了。”说完拍了拍手掌。 李孝恭的随从立即提着几提礼盒进来,都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贵重补品。萧瑀连忙推拒道:“李郡王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萧瑀怎能收李郡王如此名贵的东西,还请李郡王带回去。” 李孝恭诚恳地道:“这只是侄儿对姑父姑母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萧瑀却是坚决不收,李孝恭只好无奈地命人提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点不自然起来。苗妸暗暗好笑,这姓李的想送礼攀关系,可惜萧瑀不受啊,看来还是齐王殿下棋高一着,嘻嘻。 接下三人继续饮宴,不过气氛却没有一开始融洽了,又草草聊了片刻,这场宴饮便结束了,萧瑀把高不凡和李孝恭送出了太守府,临别时又分别送了两人一张请柬,客气道:“下个月初八,凌云寺开寺仪式,齐王和李郡王若得空,不妨赏光凑个热闹吧。” 李孝恭接过请柬打开看了一眼,点头道:“长者相邀,不敢辞,孝恭一定准时前往。”说完看了高不凡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高不凡看着请柬上的十分眼熟的字迹,又闻了闻上面澹澹的香味,面色更加古怪了,轻咳一声道:“敢问这请柬可是出自萧大人之手?” 萧瑀摇头道:“这两份请柬乃慧静师太的高徒云裳居士送给下官的,她让本官转送给有缘人,恰逢齐王和李郡王至此,正好送给二位。” 高不凡心中一动,果然是她,难怪这字迹跟《观云心法》的字迹一样,还有这香味,分明是白云裳身上特有的香味,巧了,竟在此地遇到她,难道这两份请柬是她专门为我和李孝恭留的? “莫非齐王也认识云裳居士?”萧瑀讶然问道。 高不凡微笑道:“也曾缘悭数面。” “原来如此。”萧瑀恍然道:“那齐王更要驾临捧场了。”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白云裳如邻家姐姐一般的可亲模样,点了点头道:“本王一定前往。” 萧瑀送走了高不凡回到府中,独孤氏已经在厅中等候了,一见丈夫便忍不住问:“夫君可拿定主意了?” 萧瑀叹了口气地道:“李孝恭确是个人物,但跟高长卿比起来还是多有不如啊,此子难怪能称雄中原,不简单。” 独孤氏闻言便知丈夫更倾向于高齐了,轻道:“一切便凭夫君作主吧,对了,妾身刚才在屏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那齐王高长卿竟穿了一身黑衣短打,而妾身那日梦到的也是黑龙,会不会真应在此子身上了?” 萧瑀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当时倒没留意到这个,此时亦不禁惊疑不定起来,犹豫道:“这……恐怕只是巧合吧。” “阿弥托佛,当日云裳居士说了,让妾身注意沿江东来之人,而且此人肯定会造访太守府,说的不就是齐王高长卿吗?” 独孤氏笃信佛教,此时自然认定了高不凡就是她梦中的那条黑龙了。 第757章 另有玄机? 巴郡有一座造船场,就位于临江门附近的长江边上,造船业十分之发达,巴蜀一带的船只大多产自这里。正所谓靠山吃山,近水吃水,巴郡是个奇特的地方,不仅靠山,而且近水,位于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不过呢,巴郡的百姓还是“吃水”的多,造船和航运是巴郡的两大产业,很多百姓靠这行吃饭。 譬如钟老六和手下一班弟兄便靠着在长江水道上行船运货为生,不过前段时间,在白帝城附近遇到地震,钟老六的货船被落石砸中,货与船尽毁,还折了两名水手,可谓是损失惨重,亏得高不凡在江底打捞起部份货物,倒是替钟老六挽回了部份损失。 话说钟老六倒是条有担当的汉子,将捞起来的货物折价卖掉后,立即带着剩下的弟兄徒步赶回巴郡,并且真的把自家宅子给卖了,除去支付两名失踪水手的抚恤外,剩下的钱则花在重新打造货船上了。 当然,造船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即便是一艏小船,整个工序下来也得一年半载才能下水,更何况是货船,所以在等货船造好的这段时间,钟老六每天都在打散工,要么到船场打下手,要么就是在码头当苦力,偶尔也租一小船摆渡或者捕鱼为生,反正啥活挣钱就干啥活,将近四十的男人依旧还得么拼,干劲十足,即便发达也是他活该的。 这一日,钟老六又到临江门附近的码头扛货了。自打秋雨停止后,连续数日都是大阳,阳光毒辣,气温再次回升了,钟老六光着上身,赤着双足,在码头上忙着来回装卸货,浑身古铜色的皮肤在汗水的浸润下,就好像涂上了一层油。 这时,钟老六扛着三大包粮食,估计差不多有两百斤吧,压得他身体都弯成了弓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向登船用的跳板,偏偏此时,却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钟老六皱了皱眉,打算从旁边绕过去,而那人却很贱地往旁边移了一步,继续挡在他前面。 钟老六怒了,正要破口大骂,结果抬头一看,顿时呆住了,原来拦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个,正是高公子……不对,应该是齐王殿下才是,后者正望着他促狭地笑呢。 钟老六大喜,急急把扛着的三包粮食放下来,恭敬地施礼道:“见过高……齐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高不凡微笑道:“当初老六不是说,若我到了巴郡,可以到船场找你吗?船场老板说你在码头装货,我就找这儿来了。” 钟老六不禁受宠若惊,那天在码头得知高不凡就是鼎鼎大名的齐王后,他就想上前打招呼了,但最终没有这个胆子,而这几天他偶尔也会幻想高不凡会来找自己,不过好几天过去了,钟老六也收想起了幻想,人家高公子乃堂堂一国之主,雄踞中原,半壁江山在手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看得起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呢?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然而此时高不凡竟突然出现在眼前,钟老六就别提有多激动了,堂堂齐王竟然真的来码头找自己,这……简直就跟作梦一般。 这时,码头上人的人都注意到这边,显然也有人依稀认出了高不凡,目光将信将疑。高不凡不想引人注目,便道:“找个人少的地方,咱们聊会吧。” 钟老六连忙道:“齐王殿下稍等,小的先把这几包粮搬上船。”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身先行了开去,钟老六把三包粮搬上船,对着货主道:“今日有事,暂时到此吧。”说完便敏捷地跳下船。 “哎,钟老六,你这不上不下的撂挑子,老子不给工钱的。”货主不满地嚷道。 钟老六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道:“工钱老子不要了,你找其他人搬吧。” 货主心中一喜,又有点奇怪,自言自语道:“怪了,刚才那位公子看着很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好像是前几天太守大人亲自相迎的齐王高长卿。”一名船工插嘴道。 货主一拍额头道:“是了,难怪觉着眼熟,钟老六竟然认识齐王?得,难怪这老小子连工钱都不要了,走路还带风的,敢情攀上了高枝啊。” 且说钟老六追上了高不凡,恭敬地问道:“齐王殿下吃完早饭了没?” 高不凡微笑道:“吃了,不过再吃一顿也无妨,老六你是本地人,可有好吃的介绍吗?” 钟老六立即把高不凡带到码头附近一处卖面食的摊档,笑道:“这里的豆酱面最好吃,最地道,别处做不出那味道,而且价钱也实惠。” 高不凡点头道:“那可要尝尝了。” 钟老六立即吆喝道:“老赵头,两碗豆酱面,加驴肉。” 很快,两大碗热腾腾的驴肉豆酱面便端上来,闻着香喷喷的,高不凡也讲究,抄起快子便大块剁颐起来,钟老六见状不由眉开眼笑。 高不凡瞥了一眼钟老六身上的腱子肉,笑道:“老六的力气不少。” 钟老六有点得意地道:“干咱们这行的,没几把子力气可不行,对了,齐王殿下找小的可是有事?” 高不凡点头道:“本王打算到眉山郡一带走走,你熟悉水路,而且操舟技术又好,本王想请你当向导,不知老六得不得空?” 钟老六立即高兴地道:“得空,当然得空了,不是老六我夸口,巴蜀一带的水道,小的闭着眼也能走一个来回。” “那就好,船我有,工钱就按一天一百文钱计。”高不凡直截了当地道。 钟老六连忙道:“不用工钱,小的那能收齐王殿下的钱。” 高不凡摇头道:“老六你也得养家湖口,怎能不收工钱呢,而且此行也许会花个把月的,如果老六你不收,那本王只好找其他人了。” 钟老六闻言讪讪地道:“好吧,只是这价钱太高了,小的在码头干一天,顶天也就赚五十文钱。” 高不凡微笑道:“那是你卖苦力的钱,而本王买的却是你的经验和技术,不可混为一谈,本王说你值一天一百文,那就是值的。” 钟老六略带激动地道:“既然齐王看得起老六,那老六在所不辞。” 高不凡点了点道:“明日出发,早上你在码头等我,大河,预付给老六十天的工钱。” 一直影子般跟在高不凡身后的高大河连忙数了一文钱给钟老六,后者也不推辞,道谢一声便收下了。 话说钟老六把宅子卖了,租了一间小院安置家人,每月得交租,再加上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都要钱,开销还是挺大的,手停口停,他是一日都不敢休息,这一千文钱倒是足够一家人使用两个月了,他也可以安心给高不凡当向导。 接下来,两人吃完面,钟老六坚持要付钱请客,高不凡只好遂了他的意,毕竟这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重。 高不凡和钟老六约定好明日出发的时间,然后便分道扬镳了。回去住处的路上,高大河忍不住问道:“齐王殿下,您好像很看重这个钟老六。” 高不凡微笑点头道:“此人是条汉子,有担当,关键还熟悉长江水道,行船经验丰富,本王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高大河恍然道:“难怪齐王当初说钟老六会出人投地,嘿,被齐王殿下你看中,想不出人投地都难了。” 高不凡摇头道:“那得他自己首先是个有用的人。” 高大河挠了挠头:“说的也是,凌云寺在眉山郡,齐王殿下找钟老六作向导,应该是打算乘船前往凌云寺参加开寺仪式了,可是属下实在不明白,萧瑀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到底是要投靠咱们,还是投靠李唐?也没有个准的。”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道:“萧瑀必然有其用意的,也许到了凌云寺就有答桉了,大河你不妨琢磨一下。” 高大河讪笑道:“要是卢升那小子在此,说不定能有些头绪,属下还是不要伤这个脑筋了吧。” 高不凡没再说话,举步继续前行,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幅藏宝图,根据八枚小木鱼上面临摹下来的地图显示,所谓的佛门秘藏就在眉山郡一带,高不凡不知道白云裳邀请自己前往,到底是巧合,亦是有意安排之举。 如果是后者,那么所谓的佛门秘藏到底是真还是假,抑或其中另有玄机? 第758章 恶龙传说 眉山郡即现在的四川乐山市一带,位于蜀郡(成都)的南边,凌云寺就坐落在眉山郡境内的凌云山上,是一座新修建成的佛寺。 且说高不凡将苗兵和新招收兵马留在巴县城外驻扎,由阿庆和蒙眦两人负责率领,而他本人则仅带上高大河和苗妸,以钟老六为向导,乘船离开巴县,朔长江而上,赶往眉山郡。 由于有钟老六这匹识途老马作为向导,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走错路,一路上,高不凡仔细地观察两岸的山水走势,还不时拿出地图来对比一下,以确定佛门秘藏所在的位置。 苗妸、高大河和钟老六都很好奇,不过高不凡没有明说,他们也很知趣的没有问。 从巴县到眉山郡,走水路的话约有六百里,逆流而行得十天八天的功夫,不过凌云寺的开寺仪式是下个初八才举行,还有十几天,所以时间上还是足够的。 这一日,船终于抵达于僰道县,即现在的四川宜宾,此处是长江和岷江的交汇处,钟老六介绍道:“齐王你看,这条就是岷水,顺着岷水逆流而上,最多三天就能抵达凌云寺了。” 此刻高不凡已经确定所谓的佛门秘藏在就眉山郡境内了,点了点头道:“老六辛苦了,天色将晚,咱们先便在此地宿一夜,明日再启程吧。” “好咧!”钟老六驾轻路熟地将小船驶入僰道县城附近的码头停靠。 正当高不凡等人在僰道县城停留住宿时,李孝恭也率着十数骑兵风尘仆仆地进了资阳郡的郡治,他走的是陆路,而且全程骑马,所以速度要比高不凡快很多,虽然后发,却是先至了,还差一日半路程便可抵达凌云寺。 李孝恭虽然同样猜不透萧瑀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次凌云寺的开寺仪式之后,想必萧瑀就会最终决定投靠李唐,还是高齐,所以这场开寺仪式很重要,他必须到场参加,而且他还派出快马通知了李袭誉,邀其一道前往。 李袭誉,表字茂实,金州安康人氏,山南豪族之一,李渊入主长安后,安康李氏投靠了李唐,而李袭誉此人颇有才干,受到李渊的重用,被任命为蜀汉道招抚使,与李孝恭一起经略巴蜀,李孝恭主要负责招抚巴地诸郡,而李袭誉则负责招抚蜀地诸郡。 李孝恭的进展十分顺利,除了巴郡和巴南地区之外,巴地其余十数郡都已经投降唐国了,而李袭誉的进展也不差,自从进入蜀地之后已经招抚到十郡之地,目前正在全力招降蜀郡太守。 蜀郡(成都)和巴郡(重庆)是巴蜀的两大经济文化中心,人口也是最多的,只要拿下这两郡,巴蜀基本上等于收入囊中了,而巧合的是,目前李孝恭还没拿下巴郡,而李袭誉也还没拿下蜀郡,就差那么最后一哆嗦了,只要搞定这两处,高不凡即便得到巴南苗人的拥护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且说李孝恭进了资阳郡的郡治后,立即亮明身份拜会资阳郡太守,结果却吃了闭门羹,原来资阳郡太守根本不在府中,一问之下才得知,资阳郡太守受到佛门邀请,已经动身前往凌云寺参加开寺仪式了。 李孝恭不由心中一动,佛门在巴蜀一带的影响力十分巨大,这次借着凌云寺的开仪式将巴郡太守萧瑀、资阳郡太阳侯宁都邀请去了,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地方官受到邀请,佛门这是打算作甚?是巧合?抑或是另有企图? 李孝恭越想便越觉得事有蹊跷,佛门和道门的信徒众多,影响力不容小瞧,如今天下之争已经初见眉目,其中要以高齐和李唐的呼声最高,这个时候,佛门无论倒向那一方,无疑都会进一步打破均势。 哪么,佛门借着这次凌云寺的开寺仪式广邀地方地方官参加,是为了彰显自身的影响力,抑或是已经做好了倒向哪一方的决定? 念及此,李孝恭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无比,如果佛门选择了李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佛门如果选择了高齐,那咋办?难道自己要动用大军来一次灭佛,把巴蜀一带的僧人一举屠灭?如此一来,即便自己能办到,只怕李唐也会彻底失去巴蜀一带的民心,毕竟这里的百姓大多信佛。 李孝恭一夜无眠,第二天立即动身赶往眉山郡,果如他所料,当他经过隆山郡时,特意前往拜会隆山郡太守,结果隆山郡太守也不在,已经前往凌云寺了。 如此一来,李孝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佛门这是真的打算借着凌云寺开寺仪式“搞事”啊,这些和尚着实不安份,等天下平定之后,必须得提醒唐皇控制佛道的影响力才行,这两家无论哪一家坐大都不是好事。 再说高不凡一行人,在僰道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乘船沿岷江逆流而上,第三日上午,终于进入了眉山郡境内。 朝阳下,但见江面万道金蛇乱舞,位于东岸一侧有座山峰平地崛起,虽然并不高峻,但是却气势不凡,因为这座山峰正位于三江交汇之处,三条大江水势滔滔而下,直捣山壁,掀起滚滚波涛,水势相当之湍急凶险,而这座山峰在裂岸惊涛的冲击之下岿然不动,这让高不凡禁不住想到了一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大家坐稳了,这里的水势很急,历年在这里倾覆的船只不计其数,是有名的鬼门关。”钟老六面色凝重地大声提醒,一边紧握着船浆使劲划,只是水流太急了,不一会就累得他气喘如牛。 苗妸和高大河急忙抄起船浆和竹篙帮忙使力,大家同心协力之下,终于驶过了水势最急的位置,江水随即变得平缓下来,大家不由都轻吁了口气。 钟老六严峻的表情也放缓下来,一边继续划船,一边介绍道:“这座就是凌云山了,凌云寺就在山顶上,今年才建好的,前面有码头,靠岸后便可以拾级登山了。” 高大河皱眉道:“那些和尚也不知咋想的,将佛寺建在如此凶险的地方,让信众如何礼佛?难道拜佛还得首先走一趟鬼门关?” 钟老六笑道:“只是这段水路凶险而已,东岸那边有陆路可以上山,西岸这边则麻烦点,可以从上游或下游先渡河,然后走陆路,像咱们这样子逆流而上的很少。” 高大河失声道:“敢情咱们都是傻子。”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至少咱们领略到大江逆流的壮丽风光,而且还挺刺激的。” 苗妸和高大河很是无语,钟老六笑道:“齐王殿下乃非常人,自然得干非常之事。” 高不凡哈哈笑道:“彼此彼此,老六你也是艺高人胆大。” 苗妸忍不住道:“你们就别互相恭维了,瞧,码头要到了。” 众人放眼望去,果然见到前面不远就是码头,这码头看样子是新修的,有山径直通上山顶,隐约可见香烟缭绕,应该就是凌云寺的所在了。 钟老六忙把船驶往码头,一边介绍道:“凌云山是岷水、青衣水和大渡水的交汇之处,每年夏汛时江水更急,直冲山壁而去,上游下来的船只经常会失控撞在山壁上,每年都会发生几起沉船死人的事故,据说是为了减煞水势,消弥灾难,所以才在这里建了一座凌云寺。不过呢,民间还有另一种传说,” 高不凡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什么传说?” 钟老六讳莫如深地低声道:“上岸再说。” 高不凡等人闻言顿时被勾起了兴趣,赶紧跳上岸去,而当钟老六在系缆绳时,高大河便忍不住催促道:“老六你也别卖关子吊人胃口了,快讲,到底是什么传说?” 钟老六轻嘘了一声,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离开水边一段距离,这才神神秘密地道:“传说江底下有一条恶龙,凌云寺建在这里就是为了镇压住这条恶龙。” 高不凡很是无语,而高大河和苗妸却刷的一下变了面色,后者还追问道:“何以见得?” 钟老六低声道:“刚才咱们通过水势最急的那个位置有一座山崖,你们都看到了吧?” 高大河点了点头道:“看到了。” “那座崖叫龙吟崖,每次发生沉船事故都是在这处崖下,据说每当有月亮的半夜,崖下会有龙吟之声,就是那条恶龙发出来的,而船只在这里发生事故多是这条恶龙使的坏,把船弄翻后它好吃掉船上的人。” 高大河和阿妸闻言不由都打了个寒颤,异口同声道:“真的假的?” 钟老六点了点头,惊惧地:“当然是真的,那龙叫声我亲耳听过,可吓人了。” 高大河和阿妸的脸色不由白了几分,高不凡若有所思地问:“老六,你当真听到过?” 钟老六认真地道:“听到过,老六骗谁也不可能偏齐王您。” 高不凡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精光! 钟老六看了一眼江水,低声道:“不说了,咱们赶快上山吧,免得被那条恶龙听到,若被它盯上了可不妙。” 此言一出,高大河和苗妸不由一阵发毛,再看那滔滔江水时,仿佛有一双恐怖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第759章 讲经 冬嗡,冬嗡…… 高不凡一行人顺着山径往山上走去,山顶上忽然响起了钟声,庄严而浩荡,岷江两岸都能清晰可闻,紧接着便是梵唱阵阵,木鱼声声,估计是寺里的和尚在做早课。 凌云山并不算高,不过树木却十分茂盛,飞鸟猿猴皆可见,这个时候的生态环境真没得说,落后的生产力也抑制了人类的破坏力。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高不凡一行人终于登上了山顶,只见树木掩映下,一座红墙绿瓦的寺庙隐约可见,寺门前人影绰绰,车马往来,竟然十分之热闹。 “原来此处有路可以直通上山,车马皆可走,要不咱们回去时也走陆路好了。”高大河提议道,这小子显然也被所谓的恶龙传说弄得有点发毛了,而且顺流而下通过龙吟崖时的确有相当危险,那里水流太过湍急了,作为亲兵队长,他得为齐王的安全着想。 高不凡一路上似乎都在沉思着什么,闻言只是随口道:“回去时再说吧。”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寺门前,而这时寺中的木鱼声和诵经声正好停止了,估计是寺里的和尚已经做完了早课。 “咦,看来参加开寺仪式的客人不少啊。”苗妸讶然地道。 寺门前有一块平整出来的小广场,此刻已经停满了马车,看来不仅来客不少,而且都是非富即贵,要知道在古代,穷人是坐不起马车的,更何况在场的马车大多十分华丽,价值不菲,要是摆在后世,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 高不凡一行人的打扮都十分低调,再加上步行而来,所以一直走到寺门前,竟然也没有一个和尚上前来招呼,高大河有点愤愤不平地道:“这些和尚都是瞎的?堂堂齐王在此,竟没一个有眼力劲的上前迎接一下。” 高不凡也没在意,径自往寺里走去,这时一个胖和尚却拦住了他道:“阿弥托佛,凌云寺还得三日后才开寺,现在暂不接待香客,施主若要上香礼佛,请三日后再来。” 敢情这位胖和尚见高不凡一行徒步而来,还以为他们是普通的香客。 苗妸正想发作,高不凡打了个手势制止住,疑惑地问道:“既然还没开寺,为何贵寺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胖和尚皮笑肉不笑地道:“他们都是受邀前来参加开寺仪式的地方官绅,自然能够提前进入,普通乡客本寺暂不接待。” “奇了,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为何官绅能进,普通香客却不能进?”高不凡故作讶然道。 胖和尚暗翻了白眼,心想,说一下而已,你就当真,你是傻子吗?澹道:“阿弥托佛,佛门乃清静之地,还请施不要在此捣乱,三日之后开寺,届时众生皆可进来礼佛。” 高不凡哂然一笑道:“看来佛祖也是以三六九等看世人的,幸好,本人有请贴。”说完从怀中取出了那份请贴。 胖和尚吃了一惊,连忙接过请帖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脱口道:“原来是齐王殿下,请恕贫僧无礼,里面请。” 高不凡哈哈一笑,吟道:“我佛慈悲渡众生,先敬罗衣后敬人,贫僧不贫,贫僧不贫!” 苗妸捂住嘴失笑出声,胖和尚不由面红耳赤,讪讪地道:“阿弥托佛,恕贫僧眼拙,让齐王殿下见笑了。” 话音刚下,只听得一声冷哼,听着竟然有点耳熟,高不凡连忙眼望去,瞪时皱起了剑眉。只见一名老尼姑板着老脸站在数丈之外,颧骨高耸,双眉如刀,唇薄下巴尖,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似的,脖子戴着一串手指头粗细黑色的佛珠,赫然正是“灭绝师太”慧嗔老尼。 慧嗔老尼当年在齐国公府悍然出手抢夺高不凡的几枚木鱼,还把高不凡给打伤了,凶横野蛮无比,所以高不凡对她半点好感都欠奉。 慧嗔老尼此刻看着高不凡的目光却是相当复杂,厌恶中夹杂着痛恨,痛恨中又混杂着一丝恐惧。 当初高不凡突然间走火入魔失控,武力值爆表,差点就把慧嗔老尼给干掉了,还当场撕下了她一条手臂,后来慧嗔老尼被道信和尚救走,虽然最终捡回一命,但断手却没办法再续上了,如今她的一只衣袖还是空空荡荡的。 看着眼前的高不凡,慧嗔老尼便禁不住想起当时他发狂的恐怖模样,至今还有点心有余季,既恨又怕! 高不凡自然感受到慧嗔老尼的气息极不稳定,禁不住手按刀把凝神戒备,这老秃尼凶横无比,而且修为极高,得提防她暴起伤人。 高大河和苗妸见状,都下意识地摸向兵器,而钟老六则一脸的懵然。 “见过慧嗔师叔。”胖和尚连忙向着慧嗔老尼行礼。 慧嗔才呢冷哼一声道:“觉通,入寺前要交出兵器,你是怎么接等客人的?” 胖和尚这才醒起,连忙道:“齐王殿下,贫僧疏忽了,所有人不得携带兵器入寺,诸位所携带的兵器请交给贫僧保管,离寺前会原璧归还。” 慧嗔老尼冷冷地盯着高不凡,后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笑了知道:“自无不可。”说完便把腰刀递了过去。 阿妸和高大河见状也只好交出了兵器,慧嗔老尼这才神色稍滞,澹澹地道:“高施主请跟贫尼来。” 高不凡眼底闪过一丝古怪,老秃尼果然记打不记吃,现在学会有礼貌了,竟然带了个“请”字,难得!难得! 当下,高不凡等人便跟着慧嗔老尼往寺里行去,后者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往前行,高不凡也懒得搭理她,反正相看两厌,各不相干更好。 此时高不凡也不担心慧嗔老尼会出手报复,因这老秃尼虽然脾气臭,但第一时间没有出手,接下肯定也不会出手了,除非自己不小心激怒她吧。 且说慧嗔老尼领着高不凡等人来到一个院子中,但见院中人头涌涌,坐满了人,但却十分安静,原来都在听人讲经。 高不凡扫了一眼,发现院子中大约有三四十人吧,有和尚尼姑,但更多的却是穿着华贵的中老年男人,而且一看便知身份都不简单,因为巴郡太守萧瑀也在其中,李孝恭也赫然在列。 此刻这些大人物都盘坐在蒲团上,安静倾听菩提树下的人讲经。 只见菩提树下那人白衣胜雪,脸如明月,明眸皓齿,绝世姿容只有青若可比,不过此女的美是那么的神圣出尘,目含慈悲,如同拈花微笑的观音菩萨,坐在高高的云端之上怜悯世人,就连她的声音都带上一种圣洁,在场的人都在专心聆听,即便高不凡到来也没人回头看上一眼。 慧嗔老尼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后面一只空蒲团便径自行了开去。 高不凡看了一眼菩提树下宝相庄严的白云裳,然后在蒲团上坐下,他虽然对讲经没有丝毫兴趣,但白妞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捧场也不能拆场。 白云裳一直微微低垂的眼帘似乎抬了一下,脸上的微笑却更加神圣了,继续讲经,台下的人也听得更认真了,高某人也听得很认真,不过只是表面的,实际却是神游物外,作为一名穿越众,他不信佛,也不信道,当然,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假装信。 第760章 语惊四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白云裳此时讲解的正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由于翻译自梵文,一些词语甚至是直接音译的,所以晦涩难懂,即便是饱学之士有时也难理解,就更别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平民百姓了,所以开坛讲经便成了和尚们的日常,他们借着讲经向弟子和信众宣传经书的宗旨要义,同时加入自己的理解和主张。 正所谓一千个人的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和尚对同一本经书的理解也会有所不同,所以便衍生出各种版本的解释,通常只要能讲得通,能让信众接受,那你就是大师了,倘若大师再进一步,按照自己的思想编一部经书出来,那就能从大师晋级为人人敬仰的大德高僧。 白云裳号称佛门百年一遇的奇才,悟性自是极高的,对各种经书烂熟于胸,也理解透彻了,近年来四处云游讲经传教,积累了大批信众,逐崭露头角,已然颇具名气,当然,就目前而言,只能算是大师级别吧,距离著书立言的大德高僧还有一段距离。 白云裳容貌倾绝,宝相庄严,气质出尘,吐字清晰,那声音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即便是晦涩难懂的经书,在她讲解之下似乎也变得十分吸引,在场所有人都在凝神静听,就连高不凡这个“无心”之人竟也听进去了,不禁暗暗替白妞儿点了个赞。 演讲是一门技巧,更是一门艺术,白云裳显然已得其中三昧,既有技巧,又有内涵,那是真正把佛经吃透理解了,而那些虚有其表的演讲者,通常只有技巧,没有内涵,即便讲得再天花乱坠,也难引起听众的共鸣,充其量只能忽悠些个敷浅之人。 “空色不异,色即是空。空也无,无也无。入于清静,清静也无,得真清静,空色一如也!” 白云裳正说到这里,忽然一阵秋风刮进院子,将其身后的那棵姿态婆娑的菩提树吹得沙沙乱响,黄叶纷纷落下,飘在白衣如雪的她身上,情境美不胜收,在场的听众都禁不住抬眼而望。 李孝恭的眼中不由露出仰慕之色,同时也暗暗巡展,此女绝色倾城,可惜却是佛门弟子,只能终生相伴青灯古佛了。 白云裳并没有拂去身上的落叶,仿佛视之如无物,含笑问道:“诸位施主抬头何所见?” 一名穿着青色长袍,头戴纱冠的中年官绅抢先答道:“本官看见菩提树动了。” 白云裳微笑追问道:“当真是菩提树动了吗?” 中年士绅顿时陷入了沉思当中,一时间竟犹豫不敢作答,显然是担心答得不够“玄妙”而暴露自己的浅陋无知。 这时,一名三十岁许的儒雅男子摇头道:“非是菩提树动了,实乃风动。” 中年士绅立即反驳道:“非也非也,风来去无形,非人目力可及,我等只见菩提树动了,哪里看得见风在动?” 儒雅男子淡定地反驳道:“风虽然看不着,但却摸得到,若不是风吹过,菩提树如何能动?所以本质上还是风动。”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菩提树动了,也有人支持是风动了,分成两派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突然想起当年读高中时的一道有趣的政治题: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幡动,一僧曰风动。慧能进曰:非幡动,非风动,仁者心动。问:此事例是唯心主义,还是唯物主义? 毫无疑问,六祖慧能那样一说,顿时逼格满满,非同凡响,但是不得不说,这是彻头彻尾的唯心论,而佛教的思想正是唯心主义。 白云裳本来正微笑地聆听着大家争论,忽见某人发笑,不由心中一动,那对满含慈悲的明眸立即便向高不凡望去,后者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果断低眉垂目,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似乎还是念了一句“阿弥托佛”。 白云裳内心不凡哭不得,差点便破功降下了云头,和声问道:“齐王会心而笑,定是有所悟,何不与在坐诸位分享一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高不凡身上,且大多面露惊色:“齐王?哪个齐王,莫非是已经入主洛阳的齐王高长卿?” 李孝恭和儒雅男子都微微变了面色,原来这个儒雅男子不是别个,正是负责招抚蜀汉诸郡的大唐招抚使李袭誉。 高不凡暗汗,白妞儿不厚道啊,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倒也不怵,从容地道:“云裳居士抬举了,本王愚钝,并无所悟,实在抱歉!” 白云裳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正待说话,李袭誉已经抢先道:“齐王谦虚了,早就听闻齐王诗才无碍,文武双全,在下早年得闻那首《把酒问月》,便惊为天人,对齐王仰慕不已,日前又从李郡王那拜读了齐王的新作《夜雨寄北》,实在佩服之极,可见齐王的确才思敏捷,我等愚钝,不知是树动还是风动,齐王若有所得,还请不吝赐教。” 在场的人闻言,便确认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齐王高长卿了,一时间震惊不已,人人神色各异。如今李唐和高齐几乎二分天下,而李唐由于地理优势,巴蜀一带实则已是李唐的囊中之物了,这个时候高长卿竟敢孤身出现在蜀地,啧啧,此子果真是艺高人担大呀,莫非还想赤手空拳跟李唐争夺巴蜀不行? 高不凡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寻找佛门秘藏,所以本打算保持低调,不趟这浑水的,但对方分明挑衅上门了,又岂能不回应一下?而且此人提到了李孝恭,又坐在李孝恭身边,估计也是李唐的人,自己若是退缩了,难免会坠了高齐的威风,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萧瑀的决定,于是微笑问道:“这位仁兄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李袭誉抱拳道:“在下李袭誉,表字茂实,金州安康人氏,目前恬为大唐太府少卿,还请齐王赐教。” 果然是李唐的人! 高不凡自然也就不客气地道,微笑道:“不敢不敢,本王以为非是树动,非是风动,而是诸位心动了。” 此言一出,白云裳顿时目泛异彩,李袭誉和李孝恭两人闻言心里也咯噔一下,露出思索之色。 高不凡继续侃侃道:“正如云裳居士刚才讲经时所说,上乘人无心,住于清静,不见有空,不见有色,一切真如,而下乘人有心,住于有无是非,见色见空,非空即色,非色即空,起心动念皆是妄见,所以本王以为,非是树动,也非是风动,而是诸位心动了。” 此言一出,在场大多人都脸红了,因为如此一来,他们都成了高不凡口中的“下乘人”,李袭誉更是面红耳赤,偏偏又反驳不得,因为高不凡引用的是白云裳刚才讲经时的一段话。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白云裳轻念一声佛号,含笑问道:“敢问齐王,何谓心?” “心即是佛!”高不凡答道。 “佛又是什么?” “佛即是法。” “那何为法?” “是心是佛,是心是法,佛法无二。心外无佛,心外无法,心外无物,心外无事。正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白妞儿既然要打机锋,高不凡便一本正经地胡扯,反正听起来玄之又玄,尽量往唯心主义上靠就是了,而高不凡以前正好看过后世王阳明的心学,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也记下了几句看似高深莫测的警句,此时抖擞出来,竟真把在场的人都唬住了,就连白云裳都露出了深思之色,仿佛入定了一般。 此时此刻,大家忽然发觉,本来高高在上,如坐云端的云裳居士仿佛走下了凡尘,露出了真身,亭亭玉立,美丽而亲切,让人怦然心动。 “阿弥托佛,高施主果然慧根过人,贫僧今日受教了。” 随着一声如洪钟大吕的佛号,前排一名和尚站了起来,对着高不凡双掌合拾深深一揖,赫然正是佛门禅宗四祖道信。 高不凡连忙抱拳还礼道:“道信大师谬赞了,高长卿愧不敢当。” 此刻的道信和尚目光熠熠,僧袍无风自鼓,背对着朝阳,仿佛身后有佛光万道,只见他呵呵一笑,高声诵道:“心即佛也,心外无佛,心外无法,心外无物,心外无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道信一边吟一边跃上屋顶,僧袍猎猎,仿佛御风而去,当他吟到“尘埃”二字时,声音已经十分渺远了,就好像从山脚下传上来的。 “道信师兄顿悟了!”白云裳欣喜地道,脸上竟露出羡慕之色。 在场的人神色就精彩了,既震惊于道信的武功之高,又惊叹于高不凡慧根之强,只是一席话,竟让得道高僧道信大师顿悟了,所以纷纷向高不凡投来钦佩的目光,包括萧瑀在内。 李孝恭和李袭誉暗叫不妙,却也无能为力,没办法,高不凡的表现实在太过惊艳了,此子的智慧和诗才确实不得了,能取得今时今日的成就,绝非偶然啊。 白云裳似乎轻叹了口气,微笑道:“齐王殿下珠玉在前,云裳便不再献丑了,今日论经便到此为止吧,诸位施主请自便,云裳告退了。”说完便看了高不凡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高不凡张了张嘴欲言犹止,白妞儿不厚道,这就趁机摞挑子了,只是咱们好歹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老朋友,许久不见,至少也得打声招呼,客套几句再走啊。 “在下资阳郡太守候宁,见过齐王!” “在下蜀郡太守荆守正,见过齐王!” “在下隆山郡太守何太初,见过齐王!” 白云裳不“稀罕”跟高不凡寒暄客套,但是在场的官绅却趋之若鹜,纷纷围上前自我介绍,一时间竟搞得高不凡疲于应付,同时也暗暗震惊于佛门在巴蜀的影响力,一个开寺仪式,竟把这么多地方官员都请来了,光是一郡之守就有六个,啧啧。 这时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白云裳故意把自己和李孝恭请来,又聚集了诸郡的太守在此,难道……佛门是准备明确表态了吗? 李孝恭和李袭誉二人,眼见高不凡被一众地方官员围在中间,面色都有点不自然了,但又不好拂袖而去,直到高不凡和众人寒暄完,两人这才上前礼节性地说了几句,然后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且说李孝恭和李袭誉二人回到客房,后者立即沉声道:“李郡王,情况不妙啊,我怀疑佛门此举就是为了替高长卿造势,咱们得早作打算才行。” 李孝恭双眉紧皱道:“先不要作定论,不过,即便真是佛门故意替高长卿造势,咱们也没有好的办法,如今之计,只能尽量把蜀郡太守荆守正争取过来,至于巴蜀太郡萧瑀则有点悬了,毕竟萧太后如今在高齐。” 李袭誉点了点头道:“那我待会约荆守正聊了聊,此人务实,只要晓之以厉害,相信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李孝恭伸手搭在李袭誉的肩头上,沉声道:“茂实兄,拜托你了,也委屈你了!” 李袭誉微笑道:“下官蒙受唐皇赏识,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去约荆太守。” 李孝恭点了点头,把李袭誉送了出门,目送着前者远去,这才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次真的走了一步臭棋啊,要不然蜀郡已经拿下了,如今反倒给了高长卿一个机会。” 原来李袭誉自从奉诏命招抚蜀汉诸郡,一路走来都十分顺利,连收蜀地十郡,只是正当他抵达蜀郡时,李渊的圣旨却到了,撤掉了李袭誉蜀汉道招抚使一职,并召其回长安担任太府少卿一职。 另外,李渊撤掉了李袭誉之后,改派自己的女婿段纶来接替招抚使一职,继续招抚蜀地余下诸郡,由此可见,李渊其实并不信任李袭誉,担心后者搞定蜀地后会割据称王,因为安康李氏本来就是山南豪族,其手下的唐兵也是自行招募的山南人。 李渊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消除隐患,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耽误了时机,如果他不撤李袭誉的话,说不定现在蜀郡已经被拿下了,结果李袭誉这一撤职,一切招抚工作便暂停了,要等接替李袭誉的段纶赶到才能继续。 所以这段时间,李袭誉都在游山玩水,等候驸马爷段纶的大驾,而蜀郡太守荆守正得知李袭誉已经被撤后,自然也没兴趣跟他谈投靠之事,毕竟跟正主谈才能要一个好价钱不是?而李袭誉已经不能话事了,跟他谈了也是白谈,甚至还有可能得罪接替李袭誉的驸马爷段纶,吃力不讨好。 岂料这样一耽搁,反倒给高不凡制造了一个机会,也难怪李孝恭此时会着急的,直言李渊走了一步臭棋。 幸好,李袭誉虽然被撤了职,但似乎并无怨言,仍然乐意忠心耿耿替大唐做事,若他接下能说服蜀郡太守荆守正投靠,李孝恭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皇上面前替李袭誉请功,即便得罪驸马爷段纶也必须做,否则会寒了功臣的心。 第761章 龙吟崖上 是夜,万籁俱寂,新月如勾倒挂。高不凡轻轻推开禅房的门闪身出去,纵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离开了凌云寺,向着龙吟崖的方向奔去。 龙吟崖位于凌云寺的东南侧,约莫数百米的地方,濒临岷江边上,即是高不凡等人今日白天乘船路过时,水势最是湍急凶险的位置。 从凌云寺有一条小山径可通往龙吟崖,但是龙吟崖地势险峻,下面就是水势湍急的岷江,为免香客擅自闯入发生意外,所以寺僧用一些障碍物把这条小路给封堵了。 今日白天的时候,高不凡同萧瑀等一众官员游览凌云寺,便沿着这条小路走过一遍,而且在众人的要求下,寺僧搬开了拦路的障碍物,引导高不凡等人到凌云崖上逛了一圈,回来后,寺僧又把障碍物搬回来,把小路给重新封堵上了。 月暗星稀,夜色如墨,但是对高不凡这样的高手来说,并不成问题,功夫到了顶级的程度,六识已经远超常人,更何况高不凡的六识本来就十分灵敏,眼力耳力嗅觉都极强,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依然能够如履平地,所以很快,高不凡便来到封路的障碍物处,只见他轻轻纵身一跃便越了过去,直奔龙吟崖。 龙吟崖约有八九十米高吧,这是从江面到崖顶的高度,跟龙虎崖差不多,高不凡之所以决定夜探这里,自然是为了寻找佛门秘藏了,因为根据那幅地图显示,佛门秘藏应该就在凌云山一带,而今日白天听钟老六提起龙吟崖下有龙吟声,高不凡便直觉这里有问题。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高不凡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真龙的,既然钟老六言之凿凿地说,曾经在龙吟崖上听到过龙吟,那么“龙吟”肯定是存在的,只是还不清楚“龙吟”形成的原因,或许跟所谓的佛门秘藏有关也说不定。 所以,高不凡第一时间便把龙吟崖列为头号怀疑的地点,白天的时候人多眼杂,高不凡也不好仔细堪查,只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了。 且说龙吟崖的土质是红砂岩,性软,所以一路上的树木还是不少的,而且长得郁郁葱葱,不过越接近崖顶,树木就越少。 夜风迎面吹来,高不凡似乎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不禁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转过一棵树木,崖顶在望了,只见微弱的月色,一条白色的窈窕身形正静静地伫立在崖边。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伫立在崖边上的白色身形也慢慢地转过身来,赫然正是白云裳。 只见此女白衣如雪,如瀑长发垂在脑后,绾发用的飘带在崖风吹拂下,随同长袖和裙摆猎猎轻扬,俏脸如同明月一样,一如既往地含着微笑,目蕴悲悯,仿佛手持净瓶柳枝的观音菩萨,又像一朵盛开在天山上的洁白莲花,让人目眩神弛。 不过,高不凡不喜欢这样的白云裳,这样的白云裳过于庄严圣洁,虽然看着和蔼,但却有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可远观而不可亲近。 “夜静更深了,齐王何故来此?”白云裳含笑问道。 高不凡随口道:“今晚月色正好,本王夜不成眠,便出来走走,顺便来此赏月。” 白云裳看了一眼天上黯淡无光的新月,又看了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某人,轻念道:“阿弥托佛,齐王果然好雅兴。” 高不凡笑道:“云裳仙子又何故来此?莫非此地有妖魔恶龙出没,仙子打算降妖伏魔?抑或仙子果真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来此吞食日月精华?” 白云裳心中一动,显然听出了高不凡语气中的不满,无奈地白了某人道:“真拿你没办法!” 说话间,白云裳已经从那种境界中走出来,倾间从云端回到人间一般,由万人膜拜的观音菩萨,变成可爱可亲的邻家姐姐。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喜,却也假装不知,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白姑娘不要当真。” 白云裳转过身去,看着远处默不作声,高不凡伸了个懒腰走上前,与前者并肩而立,望向崖下的江面。 湍急的岷江水捣在山壁上,发出阵阵海浪一般的浩大声响,隐约可见微光点点,那是江水对微弱月色的返照。 “齐王是不是也听说了听涛崖的传言?”白云裳忽然问道。 高不凡转头迎着白云裳的目光,后者明眸如星,可比月色亮多了,高不凡一时间竟看得有点失神。白云裳皱了皱眉,移开目光转过头去,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如坐云端的状态。 高不凡不由暗汗,面上微窘,轻咳一声道:“这里不是龙吟崖吗?什么时候改名叫听涛崖了?” 白云裳微笑道:“还是叫听涛崖合适一些。” “那白姑娘相信这崖下藏有恶龙吗?”高不凡问道。 白云裳反问道:“齐王你相信吗?” “是本王先问的白姑娘,不是应该白姑娘先回答?” 白云裳含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高不凡也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宁愿相信崖下有宝藏,那样本王就能一夜暴富了。” 白云裳目光一闪:“齐王身为齐国之主,国土辽阔,治下百姓数百万计,难道还缺金银财宝?” 高不凡两手一摊道:“白姑娘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啊,其实本王很穷的,你看本王的穿着就知道了,今日进寺时还被拦了,要不是手里正好有一份白姑娘给的请帖,只怕寺门都入不了,连佛都得吃人间烟火,更何况本王这样的凡夫俗子。” 白云裳顿时被咽得无言以对,却也意外地从那种境界中走了出来,又变成了邻家大姐姐,淡道:“世间僧俗在脱去皮囊成佛之前,都还是肉眼凡胎,不食人间烟火是不行的,世人之所以念佛,正因为本身不是佛,通过念佛修行,最终得以成佛。” 高不凡皱眉道:“那白姑娘你成佛了吗?” “自然未曾。”白云裳答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首望向疏星点点的天空,淡道:“世人都相信有神灵,却没有人见过,僧尼都相信有佛,同样也没人见过,也许这世间不能有真神,也不能有真佛,他们只能活在人们的心中,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是完美的。” 白云裳不由愣住了,陷入了沉思当中,良久才抬头深深看了高不凡一眼,目光复杂难明,高不凡今日白天所讲的那番话充满了禅理,但现在却又似乎在讽刺神灵,讽刺佛,甚至是否定神灵,否定佛……这家伙,想法真是古怪。 殊不知高不凡白天所讲那番话只不过是一本正经地胡扯,现在所讲的才是他的真正价值观。 这时,高不凡忽然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了,于是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喜欢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胡言乱语,白姑娘当本王放屁就是了。” 白云裳本来被搞得禅心有点乱了,闻言既好笑又好气,合拾道:“阿弥托佛,堂堂齐王,岂能口出粗言俗语。” 高不凡笑道:“世间万物皆是虚妄,所谓雅俗也是如此,白姑娘着相了。” 白云裳顿时又为之语塞,稍倾才淡淡地道:“夜深了,云裳告退。” 咦,白妞儿似乎生气了,不过她走了正好,自己可以仔细查看此崖,于是点了点头道:“白姑娘请自便。” 白云裳作势走了两步,见高不凡还站在原地,也不出言挽留,便又走回问:“齐王还不回去?” 高不凡摇头道:“本王还想再吹吹风,再待会,白姑娘先走。” 第762章 且听龙吟 高不凡催促白云裳离开,后者反而不走了,重新走回崖边。高不凡奇道:“白姑娘不是要回寺吗?” 白云裳淡然道:“忽然想多待会。”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白姑娘虽然是佛门弟子,但终究是女流,咱们孤男寡女的在崖上长久相会,若是被别人看见,难免会引来些风言风语,只怕会影响白姑娘的名声。” 高不凡此言多少有点调侃的味道,但是白云裳却十分淡然,脸上如古井无波,显然又进入了那种高坐云端的状态,让人兴不起半分亵渎之心,淡淡地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齐王你也着相了。”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道:“既然白姑娘不在意,本王自然也不在乎了,那咱们便继续聊聊吧,上次在国公府,当本王醒来时,白姑娘已经离开了,没来得及聊上几句,我听大哥说,你让他转告我,说佛门会对我作出补偿?” 白云裳点了点头道:“慧嗔师叔那日行事鲁莽,重伤齐王,还打伤了不少人,所以云裳愿作出补偿。” 高不凡哂然道:“大可不必,事实上慧嗔老尼吃的亏比本王大,她还断了一条手臂,不过这是她应得的恶果,即便要补偿本王,也是慧嗔老尼来补偿,不关白姑娘的事。” 白云裳摇头道:“此事皆因当初云裳送给齐王的那枚木鱼而起,所以云裳也有责任了结此因果。” 高不凡心中一动:“那白姑娘这次让萧瑀转赠请柬给本王,就是为了补偿本王?” “阿弥托佛,那是齐王与我佛有缘,适逢其会而已。”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也许本王只是与白姑娘有缘,要不白姑娘也别念经了,随本王回洛阳如何,在这红尘俗世中摸滚滚打,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白云裳脸上依旧一片古井无波,毕竟修佛多年,禅心还是相当坚定的,这点调侃自然触动不了她,淡然道:“齐王三番四次调侃云裳,无非是想云裳离开而已,莫非此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不凡暗汗,聪明人果然不容易糊弄,笑道:“那就奇怪了,凌云寺可是白姑娘的地面,这里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姑娘怎么会不知道?” 白云裳摇头道:“云裳也是受邀来此的,只比齐王早到些时日而已。” “哦?本王还以为这座凌云寺是贵庵的产业呢!”高不凡讶然道。 “阿弥托佛,这座凌云寺乃本地士绅捐赠所建,方丈海通禅师因与家师有些缘源,所以家师派云裳前来道贺而已。” 高不凡不禁恍然,敢情白妞儿也是受邀前来撑场子的,看样子并不是刻意的安排。 夜更深了,凉意也更盛了。高不凡看了一眼白云裳如明月一般的俏脸,像,真的很像,跟韩老实的妻子白氏有六七分相似,唉,韩老实和白氏本来儿女双全的家庭,竟生生被慧嗔老尼毁了,着实可恶。 白云裳似乎意识到高不凡在想什么,本来古井无波的俏脸上竟掠过一丝不自然,主动问道:“齐王今晚来此,只怕不是为了赏月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听说在有月之夜,崖上能听到龙吟,我这个人比较好奇,所以便来看看,白姑娘莫非也是为此事来此?” 白云裳没有回答,只是轻嘘一声道:“且听!” 高不凡连忙凝神静听,但闻阵阵的波涛声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种低沉的怪响,似虎豹在低吼,又似阵阵号角声,但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渐渐把浪涛声也盖住了,从低吼便成了吟啸——嗷!!! 嗷——嗷——嗷——嗷!!! 这啸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变成了亢奋的咆哮,在静夜之中,突然听到这种声响,饶是高不凡都禁不住一个激凌,这叫声…………莫非崖下真有一条恶龙? 不过高不凡还是丝毫也不迟疑,纵身从崖上跃了下去,攀着崖上凹凸不平的石头迅速往下爬。白云裳面色微变,脱口道:“小心,不可鲁莽!” 高不凡气沉丹田,浑身气血运行到极致,下降的速度很快,越接近崖下,那种啸声便越真彻越浩大,震得耳膜嗡直响,然而,当高不凡落到崖下时,那啸声却突然消失了。 哗啦嘭……哗啦嘭! 滔滔江水拍在崖壁上,发出阵阵涛声,看着脚下近在咫尺的澎湃江水,胆子小些估计都得直接晕眩,而高不凡自然不怕,正所艺高人胆大,逆天的水性是他最大的凭恃,自然底气十足。 高不凡像一条壁虎一样趴在崖壁上,睁大双眼,目光炯炯地盯着黑漆漆的江面,正所谓空穴不来风,形成刚才那么大的声响,肯定是有原因的。 然而,高不凡在崖下趴了近半小时,龙吟声却再也没有出现。又等了十来分钟,高不凡终于按奈不住了,正打算攀上崖去,鼻子忽然闻到一阵香风,转首一看,顿时跟白云裳打了照面。 白云裳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突然转头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喷到自己的脸上了,于是下意地各自往后挪了一下,不过做完这动作后,高不凡竟然有点后悔,也许自己应该往前凑一凑,只是这想法一生,难免又觉得自己龌龊了,亵渎了白妞儿。 “齐王有何发现?”白云裳低声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然而就在此时,冲击在山壁上的江水忽然形成一个小漩涡,漩涡刚开始时很小,慢慢变大,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声,如虎如豹,随着漩涡越来越大,声音也如来越响,最后徒然变得高昂无比——嗷——嗷!!! 高不凡和白云裳对视一眼,敢情所谓的龙吟竟是漩涡发出的,只是这漩涡十分庞大,就像一只张开的巨口,看着挺吓人的。 高不凡打了个手势,往崖上迅速攀上去,白云裳则紧跟其后,很快,两人便先后翻上了高崖,而此时“龙吟”声也消失了。 高不凡拍了拍手笑道:“原来所谓的龙吟竟是漩涡形成时所发出的声响,瞧,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理,只要深究下去,都能找到原因,这就是物理,一切玄妙神异皆因世人不懂其理而已。” 白云裳眼中异彩一闪,心中默默地念了几遍“物理”二字,这才叹道:“齐王字字珠玑,云裳又受教了,只是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漩涡?” “这应该跟水流的速度、角度、甚至是江水的深浅都有关,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崖下有空洞……”高不凡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内心扑通的急跳一下。 白云裳正听得认真,讶道:“怎么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崖下有空洞,水流冲进去来回打转,也可能形成漩涡。” “原来如此!”白云裳恍然道,说完若有深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没想到齐王刚来就揭开了这个未解之迷,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白云裳说完脚步一迈,飘然远去,很快便消失在树木后了。高不凡回头看了一眼崖下,又沉思了片刻,这才展开身形离开了龙吟崖,回到凌云寺的禅房中。 第二日一早,高不凡便吩咐高大河和钟老六去弄些麻绳来,越长越好,而且还要掩人耳目。高大河和钟老六一脸懵逼,但也不好多问,匆匆下了凌云山,跑去附近的村镇收购麻绳。 第763章 洞穴 夜深了,又是一弯新月如钩,但比昨晚似乎要明亮了一些。高不凡推开禅房的门闪了出去,纵身跃上墙头,悄然离开了凌云寺,展开身形直奔那天登山时泊船的码头。 很快,高不凡便来到了码头,昏暗的月色下,但见那艏小船还泊在码头上,随着江水微微起伏。高不凡纵身一跃,轻盈地跃上了小船,果然发现船上堆着一大捆的麻绳,估计应该有近百米长。 高不凡不由一喜,高大河和钟老六办事还是挺靠谱的,一天时间便弄来这长的麻绳,应该够用了! 高不凡背起了这捆麻绳跳上码头,展开身形奔向听涛崖。本来,高不凡是打算直接划船顺流而下,抵达听涛崖的崖底的,但是考虑到那个位置水势太湍急了,船只根本停不住,而且也没有可以抓手的地方,所以高不凡最终改变了注意,决定还是从崖顶上爬下去稳妥些。 且说高不凡像一只灵豹似的,迅速地奔至听涛崖上,结果又见一袭白色的窈窕身形伫立在崖边,情景跟昨天几乎一模一样。 高不凡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从暗处走了出来,径直向着白云裳行去,后者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背了一大捆麻绳的高不凡,似乎丝毫也不惊讶。 “真巧,白姑娘这是专门等在此,意图邂逅本王的吗?”高不凡嘴上调侃着,表情却透着一丝无奈。 看着高不凡吃瘪的样子,白云裳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唇边微微翘起一丝笑意,反问道:“此地并不是齐国国土,难道齐王能来,云裳就不能来?” “能,当然能,只是能不能别选在今晚来?”高不凡苦笑道。 “为何?”白云裳目不转睛地看着高不凡,那张明月似的绝色俏脸像镀上了一层釉质,淡淡的月色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高不凡头脑一热,脱口道:“因为本王今晚是来寻宝的,不是偷香窃玉的。” 白云裳脸上微热,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齐王请勿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言乱言。” “好的,麻烦白姑娘让一让。”高不凡将背着的那一大捆麻绳扔在地上,拿起绳子的一头便径直向白云裳行去,后者下意识地闪到一边。 只见高不凡熟练地把绳子系到白云裳身后那块凸起的石头。白云裳有点哭笑不得,蹙眉道:“齐王莫非真以为崖下有宝藏?” 高不凡从怀中取出八枚小木鱼,微笑道:“如果和尚不骗人,我想应该是有的。” 白云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道:“原来齐王果真集齐了,咦,怎么有八枚?”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动,看来白妞儿也不知道木鱼有八枚,怪哉,那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人弄出来的?现在距离周武帝灭佛也就四十年左右,不算短,但也不算长,当初参与藏宝的和尚难倒都死绝了吗? “齐王能让云裳看看吗?”白云裳轻道。 “当然可以。”高不凡将八枚木鱼抛给了白云裳,后者接过仔细甄别了片刻,讶然道:“的确都是真的,原来不是六枚,而是八枚,看来齐王已经破解上面的秘密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要不然也不会寻到这里。” “阿弥托佛,看来齐王的确与我佛有缘。”白云裳含笑道。 高不凡笑了笑道:“本王跟白姑娘也挺有缘的。”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捆麻绳扔到崖下。 白云裳没好气地瞪了高不凡一眼,此时的她就像可爱可亲的邻家姐姐一般,美丽而真实。白云裳随手把八枚木鱼扔回给高不凡,估计是故意的,扔得很是散乱。 高不凡手疾眼快,将八枚木鱼一一接住,然后放回怀中,接着抓住麻绳往下爬,一边笑道:“所谓的佛门秘藏也许就在崖下,白姑娘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说着一松手,整个人嗖的一声急坠而下,倾刻没了踪影。 白云裳莲步轻移,抓住绳子,像朵白云似的飘然而下,姿势自然比某人好看多了。 绳子到了崖底,约莫还有二三十米长吧,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当然,高不凡也可以不用绳子直接入水,但是这里的水流太急了,若没绳子借力,消耗会大增,所以还是用绳子稳妥些。 隆隆隆…… 高不凡和白云裳悬在江面上方数米的位置,脚下湍急的江水直拍在崖壁,发出阵阵闷雷般的声响,甚是吓人。 白云裳虽然知道高不凡水性逆天,但眼见如此凶险的水势,仍旧有点不放心,皱眉道:“你真的要入水探查?” 高不凡此时也不敢大意,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麻烦白姑娘必要时搭把手。” 这家伙突然如此郑重其事,白云裳反而更加担心了,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小心点,万万不要勉强。” 高不凡将麻绳结了一个圆环,打活结,然后套到自己的两腋下,这才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刚一入水,高不凡立即便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拍过来,将自己死死地压在山壁上。 幸好,高不凡三岁起就玩水了,对水性了如子掌,他一扭腰,逆着湍急的江流游动,瞬间像一条游鱼般,轻松卸去了大部份冲力,一点点的往下潜。 白云裳眼看着高不凡消失在滔滔涌动的江流中,饶是她禅心坚定,此刻也禁不住捏了把汗,紧紧地抓住麻绳,以防突发意外出现。 且说高不凡越潜越深,一边抵抗激流,一边顺着崖壁往下摸索,寻找形成漩涡的那个空洞。当高不凡下潜到十四五米的地方,果然在崖壁上摸到一个凹进去的洞口,只是这个洞口不大,大约只有一个足球大小,根本就钻不进去。 高不凡探手往洞口里面摸了摸,没有摸到底,也不知里面到底有多深,是不是通到别的地方。 高不凡在洞口旁边徘徊了片刻,没有感受到水流在进入洞口,那便意味着此洞不是连通别处的,有尽头,所以水不会流动,只是如此一来,昨晚那漩涡是怎么形成的?难道附近还有别的洞穴。 高不凡正沉思着,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吸了过去,狠狠地撞在山壁上,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不好,这洞是通的!” 高不凡面色大变,手脚并用发力,试图挣脱洞口的吸力脱身而去,只是此刻的水流哗啦啦地往洞口内灌入,形成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死死地将高不凡吸住,竟然挣脱不开来。 这时,在水面上的白云裳突然见到水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就跟昨天晚上所见一样,只是漩涡所发出的“龙吟”声似乎变得低沉了许多,没有昨晚那般的高亢吓人了。 但是白云裳还是莫名的担心,水面出现这么大的漩涡,高不凡在下面不会有危险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水面上的漩涡竟然没有消失,白云裳也越来越心焦,突然,麻绳嗖的一下绷紧,差点把白云裳上也拖下了水。 这时麻绳越绷越紧,紧紧地贴在山壁上,显然长度已经用尽了,白云裳不敢怠慢,连忙抓住麻绳发力,试图把高不凡拽上来,结果麻绳却突然一松,丝毫也不受力了。 白云裳大惊,只要以为绳子断了,急急把麻绳全部拽上来,发现麻绳绳头上的那个结还在,并不是断掉了。 一时间,白云裳不禁惊疑不定,麻绳本是套在高不凡身上的,如今绳子没断,这便意味着是高不凡自己脱掉的,当然,也不排除出了意外。 第764章 各自所需 漩涡消失了,吸力也随之不见了,四周的水流恢复了平静,此时此刻,高不凡正处身于一条相对狭窄的水道中,准确地说,应该是龙吟崖的内部。 原来,刚才高不凡被洞口吸住时,手脚猛然发力,试图挣脱开去,结果着力位置的崖壁突然塌陷,本来只有足球大小的洞口竟然瞬间扩大了数倍,而高不凡也随即被猛吸了进去,这也是绳子突然绷紧的原因。 高不凡自然大吃一惊,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股暗涌会通向何处,若是进入山腹后,里面突然变窄,卡死在里面,那就真的死翘翘了。 幸好,高不凡身上还有一条救生绳,正打算扯着绳子竭力逃出洞口时,吸力却突然间消失了,周边的水流似乎停止了流动。 怪哉,这暗涌难道是间歇性的? 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身上的绳子,飞快地往水道的深处游去,约莫游了十来米,突然哗啦的破水而出。 这是……? 高不凡惊讶地环视了一遍四周,虽然这里很黑暗,但还是能够隐约看清了,这里赫然是一个很大的山洞,不由大喜过望,看来自己猜对了,听涛崖的内部竟然是空的,里面藏着一个山洞,极有可能就是佛门秘藏的所在。 高不凡深吸一口气,发现这里的空气虽然浑浊,但却能够呼吸,也就是说,这里的空气是流动的,说不定有其他出口,至少有通风口与外界连通。 就在此时,身边的水流突然又动了起来,推着高不凡往前冲,高不凡连忙抓住岸边的石头攀上了岸,而洞底处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高不凡定了定神,仔细打量四周,发现这处山洞还挺大的,到处都是钟乳石,似乎是一个天然的溶洞,而此时,水面上一条晃荡的黑影却引起了高不凡的注意,竟然是……一条船。 没错,这里竟然有一条船,山腹中竟然有一条船,虽然只是条小船,但绝对不可能是从外边的洞口进来的,因为那个洞口太小了,除非有人把船驶进来后,然后把洞口重新封上。 高不凡不禁又惊又喜,看来自己十有八九找对地方了,正打算往前查探,附近的水面突然哗啦地冒出一个人来,白色的衣物在黑暗中倒是特别显眼。 “白姑娘?”高不凡脱口而出。 “高长卿!”白云裳的嗓音有点发抖,明显夹杂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喜悦。 高不凡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伸手把白云裳从水中拉了上来,喜道:“白姑娘怎么进来?” 白云裳道:“齐王下水这么久,绳子也解开了,云裳不放心,便下来看看,没想到这里竟然真有一个洞穴。” 高不凡心中一暖,歉然道:“让白姑娘担心了。”不过当他看到浑身湿透,衣衫紧贴在身上的白云裳时,心跳禁不住一阵加快。 女人的感觉无疑是敏感的,白云裳自然也不例外,估计是察觉到某人目光的异样,急忙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以侧身对着高不凡,黑暗中的俏脸似嗔又似恼。 高不凡暗汗,连忙转过身去,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当年白云裳受了重伤,还是他协助道信大师替白妞儿施的针炙,当然,当时白妞儿也是穿着贴身衣物的。 “咦,这里竟有船?”白云裳轻咦一声,讶然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这船估计是从外面那洞口驶进来的,后来洞口又被人封起来,年深日久,封洞口的石头被江水冲塌了一块,所以露出了一个小洞。” “可是这洞口在水下啊,船怎么驶进来的?”白云裳不解地问。 高不凡道:“那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当时的水位没有那么深,估计是遇到大旱了,水位下降得厉害。” 白云裳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 高不凡微笑道:“咱们往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你们佛门的秘藏。”说完带头在前面行,倒是免了白云裳湿身的尴尬。 “咦,这里有蜡烛,还有火燫,不知还能不能用。”高不凡走了几步,发现洞壁上有个石龛,里面竟然放有蜡烛和火燫,不由一喜,拿起火燫敲了几下,竟然真把火给点着了,四周顿时亮堂起来。 高不凡和白云裳惊喜地对视一眼,只是前者的目光无意中又看到后者衣物紧贴的胸口,抢眼的曲线差点让高某人移不开目光。 白云裳脸上一红,终于有点着恼般嗔道:“不要乱看。” 高不凡连忙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只是那动人的情景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两人走了一段,高不凡又发现洞壁上有一个石龛,里面同样留有蜡烛和火燫,于是高不凡又把蜡烛点燃了,当点到第三个石龛时,洞穴似乎到头了。 只见眼前是一方湖泊,从旁边有路可绕到湖泊的对面,那儿是一座高台,看样子是天然形成的,高台上竟摞满了木箱子,估计两三百个之多吧。 高不凡的心不由扑通的急跳一下,佛门秘藏!佛门秘藏果然在这里! 白云裳也是欣喜无比,快步走上前,只是这时湖泊中的水面突然急剧下降,仿佛一泻千里,露出了漏斗状的湖底,而水道中的水则哗啦啦地涌入湖中,很快又将湖泊给重新填满了。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外面漩涡形成的原因了,显然是跟洞内这片湖泊有关,漏斗状的湖底估计是跟外界连通的,也不知什么原因,湖水平时不往外漏,到了特定的时间,湖水却突然急剧下泻,从而形成了有规律的漩涡,而漩涡又带动气流,发出龙吟一样的声响。 迷底终于解开了,但是高不凡此刻最感兴趣的却是那些箱子,如果有一半装的是金银财宝,嘿,自己这次真的发财了,而且是发到连娘亲都不认得的那种。 且说高不凡和白云裳绕过湖泊,来到那边的高台上,高不凡又发现石壁上的一个石龛,里面同样有蜡烛和火石,正打算点着,动作却是突然停住了。 白云裳奇道:“怎么了?” 高不凡点着了蜡烛,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这根蜡烛好像有点潮了。”说完目光警惕地环扫了一遍四周。 这里的箱子摞得整整齐齐的,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积灰,而且有虫蛀和腐烂的迹象,看样子的确在这里堆放了很久了,几十年怕是有的。 高不凡不着意地扫了一眼地面,剑眉微不察地皱了皱,上前随手打开了一只箱子,发现里面装的都是铜钱,都长出铜绿来了,他捡起一枚看了看,发现的确是北周的铸币。 这时白云裳也打开了另一只箱子,里装的却全部都是银锭,高不凡禁不住笑道:“看来白姑娘的财运比我好,一开就开到了银子。” 白云裳显然对银子不感兴趣,又去查看其他的箱子,结果不是铜钱就是银子,要么就是金子,啧啧,高不凡不由暗暗感叹这些和尚真会敛财,难怪周武帝要灭佛了,而且据大哥虬髯客所讲,当时的北周有佛寺数万间,僧侣近两百万人,而寺僧却不事生产,不纳税不服役,严重影响国计民,所以被灭得真不冤,看来日后自己得吸取教训,不能让这些宗教过份坐大才行。 这时,白云裳又打开了一只箱子,终于面露喜色,原来这只箱子中没有装金银珠宝,而是装了油纸包,纸包内估计是些书籍之类。 白云裳欣喜地取出一块油纸包,正打算将打算来查看,纸包下面却突然窜出一条蜈蚣一样暗红色小虫,在她的手背上咬了一下。 白云裳也不在意,一甩便甩在地上,高不凡急忙抬脚踩死了。 “阿弥托佛,齐王不可随意杀生!”白云裳念了一声佛道。 高不凡却探手捉住白云裳的手腕,关心地道:“你还管它,快看看咬着哪了没,这玩意说不定有毒的。” 白云裳微愣,心中生出一丝异样,手腕也不如何动作,竟然轻松地甩脱了高不凡的控制,微笑道:“无妨,这不是蜈蚣,普通的虫子而已,无毒的。”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意,他刚才虽然没有刻意运力,但白云裳如此轻易就挣扎自己的手,也让他有些意外,白妞儿的功夫似乎比之前进步很大啊。 这时白云裳又继续低头打开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沓经书来,倾刻喜得轻呼出声:“楞伽经,这是无名法师手抄的孤本,太好了,竟然还保存得如此完好。” 高不凡见状亦替白云裳感动高兴,微笑道:“恭喜白姑娘得偿所愿。” 白云裳难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也恭喜齐王得偿所愿,一夜暴富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咱们各取所需,经书归你,金银财宝归我。” 白云裳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秘藏是齐王发现的,这里的一切自然都归齐王,不过齐王若肯把经书捐献给佛门,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点头道:“本王要这些经书来也没用,便托白姑娘的手捐给佛门吧。”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齐王殿下此番功得无量也!”白云裳双掌合拾,向着高不凡一揖。 第765章 宇文道信? 接下来,白云裳又开出了几箱佛经,不禁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地仔细翻看,像极了砍手节后收到快递的败家娘们,开箱拆盒一时爽,一直开箱拆盒一直爽。 高不凡还是第一次见白妞儿如此失态,禁不住调侃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凡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出家人,你着相了,矜持点,有失云裳居士的水准啊。” “阿弥托佛,云裳失态了!”白云裳的俏脸微热,将经书合上,同时暗暗警醒,不知为何,这几天自己的禅心经常容易波动,莫非是因为高长卿的缘故?念及时此,白云裳的心禁不住扬起了一阵涟漪,连忙默念观云心法摒弃杂念。 高不凡笑道:“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乃人之天性,你们和尚非要去压抑它,这是不对的,率性而为才能活得舒心快乐,就好像刚才那样,心里高兴,就快快乐乐地表现出来,不是挺好吗?” 白云裳无奈地白了高不凡一眼道:“还不是你,总发表时歪门邪说扰乱云裳的心境,以后不许再乱说了。”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看来白姑娘的禅心还不够坚定。” 白云裳没好气再理会某人,正准备把经书整好,却突觉手臂使不上劲,经书竟然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而地上正好有一滩水迹,把经书的封页给弄湿。 高不凡讶然道:“虽然万法皆空,云裳居书把经书扔掉,岂不是对佛大不敬?” 高不凡一边调侃,一边弯腰将地上的那本佛经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水迹擦干净,然后递给白云裳,然而后者却没有接,还轻蹙着双眉。高不凡察觉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真生气啦?” 白云裳摇了摇头道:“我的手……好像使不上劲了。” 高不凡不由一惊,急忙抓住白云裳的手腕,仔细一瞧,顿时又疑惑了。白云裳的手莹白如玉,看着并无异常,摸着虽然有点凉,但也是柔软腻滑的,同样也无异常,然而白云裳不太可能骗自己的啊。 “握拳试试。”高不凡道。 白云裳试着握了握拳,倒是勉强能握上,但也看得出软而无力,高不凡的脸色徒然变得凝重起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云裳摇了摇了头道:“云裳也不清楚,突然间就这样子了。”说着试图把手从高不凡的手里抽回来,却没办法办到,此时,连她都禁不住有点慌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连忙查看白云裳的手背,只见那莹白的手背上赫然有一枚红点,面积很小,只有针眼大,要不是仔细看,怕是发现不了。 “不好,刚才那只虫子只怕真的有毒。”高不凡沉声道,说完急忙转身去找刚才被他踩死的那只虫子。 虫尸还在地上,已经被踩扁了,但勉强还能认出样子。高不凡撕了一块用来包经书的油纸,小心翼翼地将虫子的尸体层层包裹起来,然后放入怀中,走回到白云裳身边关心地问道:“除了这只手无力之外,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不适吗?” 白云裳蹙着眉,轻摇了摇了头道:“其他经脉都气血畅通,就是这只手的手腕至下部位有阻滞,使不上劲。” 高不凡却是隐隐觉得不妙,因为发作得越慢的毒往往越麻烦,刚开始时,白云裳的手没事,隔了近炷香功夫才手腕使不上劲,可见这种毒素是在慢慢发作的,天知道有没有可能蔓延至全身的,所以他不敢怠慢,微微蹲下来道:“快趴我背上,我背你出去找人医治。” 白云裳脸上又是一热,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游出去。”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都什么时候,还忸怩什么,你想变植物人吗?” 白云裳虽然没听过植物人一词,但也大概能理解,只是要她以如此亲密的姿势趴在一名男子背上,还是有些抵触。 “别犹豫了,这毒十分古怪,说不定会蔓延至全身。”高不凡着急地催促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白云裳咬了咬牙,默念一声阿弥托佛,俯身趴倒高不凡的背上,后者感受到那柔软的触碰,内心不由急跳了一下,只是这时他也没心思享受这种xiang艳了,背起白云裳便往洞穴前边跑去。 然而,正当高不凡打算纵身跃入水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徒然而生,连忙急急刹住了身形,而就在此时,一道寒芒从水中激射而起,直取他的胸口,端的是迅若闪电,快似惊虹。 “小心!”白云裳失声惊呼。 高不凡大惊,猛地呼出一口气,胸口瞬间瘪一下去,全身骨头啪啪直响,仿佛整个人都扁成纸片一般,同时双脚踮起,嗖的往后急退。然而偷袭之人显然早有预料,如形随影追进,手中寒芒就像附骨之蛆,继续刺向高不凡的心脏位置,这分明是要置高不凡于死地啊。 哧的一声轻响,高不凡的胸口衣服被锋刃划破,随即血光乍现,幸好那人的后力用尽了,锋刃只是入肉寸许,未及脏腑,不过此人的反应也是极快,发现这一刀不致命,左掌呼的拍出,正中高不凡的左胸。 高不凡猛吸一口气,瘪成“纸片”一般的胸口顿时暴涨,骨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嘭! 偷袭者的这一掌狠狠地击在高不凡的胸口上,发出一声巨响,高不凡便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这一切描述起来繁琐,但实际只发生在呼吸之间,所以白云裳虽趴在高不凡的背上,却根本来不及救援,再加上她一只手使不上劲,严重影响了反应,直到高不凡中掌飞退,她才得以反应过来,猛地发力把高不凡托住,这才避免了后者撞在洞壁上。 哇…… 高不凡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白云裳大惊,单手搀扶住高不凡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得有点花容失色了。 “我……没事……哇!”高不凡刚说出三个字,立即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云裳见状更慌了,心里莫名的难爱,急急道:“不要说话,我给你治伤。”说完便想扶高不凡躺下。 高不凡却咬牙挺立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偷袭者,摇头道:“别,先对付来敌,我还撑得住,死不了!” 吐出两口鲜血的高不凡反而觉得气息顺了些,探手到旁边的石龛里取了打火用的火燫,他没有携带兵器,腰刀在入寺时被寺僧收去了。 “高长卿,你还跟以前一样扛打啊!”对面的偷袭冷冷地道,他戴着一副金色的鬼面具,手里握着一把短刃,跟楼主一样的短刃。 “你是冷楼?当年在蓟县中刺杀本王的哪个冷楼?”高不凡沉声道。 冷楼冷笑道:“没错,亏你还记得,只是这次白云裳自身难保,恐怕不能再救你一命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心惊,冷楼当年刺杀自己,一开始自己并不是他对手,后来自己却在冷楼的攻击下顿悟突破了,反过来打败了冷楼,这时楼主却又突然出现救了冷楼,还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亏得白云裳出手相助,否则自己恐怕已经没命了。 但时,此时的冷楼明显进步很大,比当年强大得多,似乎比楼主也差不了多少了,刚才要不是自己灵敏的感知,再加上早有提防,只怕已经被对方刺穿心脏了。 高不凡定了定神,淡淡地道:“这次楼主也不能来救你了。” 此言一出,冷楼身上的寒气似乎更凝重了,目光更是犀利而阴冷,冷道:“无妨,今日我先杀了你,然后再把杨青若杀了,替他们报仇。” 高不凡皱眉道:“看来你果然知道楼主是死在我和青若手下的,那么,莫非你就是裴矩和宇文如玉口中的信儿——宇文道信?” 第766章 卑鄙 “没错,他们正是我的生父母,高长卿,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尝命吧!”冷楼眼中射出两股深切的仇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裴矩为何临死前会把四枚木鱼送给了我,还说什么天命所归,敢情他临死前也要给我挖个坑。冷楼,你是早就知道这处秘藏的所在,还是跟踪我才发现的?” 冷楼冷笑道:“自然是跟踪你才发现的,家父临死前把四枚木鱼送给你,不仅是为了让你来送死,也是为了让你帮我找到这处秘藏,嘿嘿,高长卿,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得感谢你。” 高不凡叹道:“果真如此,令尊的确好算计,藏得也够深,当初要不是青若意外识破了他的身份,只怕他在邯郸城的计划已经得逞了。” 冷楼目光阴沉地道:“高长卿,你的运气一直都太好了,好得令人匪夷所思,要不是你,家父恐怕已经杀了窦建德和李密,一举占领中原和河北了。” 高不凡摇头道:“你太高看你老子了,没错,你老子武功高绝,耍阴谋诡计也很在行,只是并不意味着他能带兵打仗,即便让他收拾了李密和窦建德,只要遇上我齐国大军,最终还是会一败涂地的,甚至,你老子有可能连王世充也打不过。” 冷楼冷笑道:“高长卿,你不嫌过份自信了?” “这不是自信,而是实力,本王手下兵强马壮,将星如云,裴矩除了武功和阴谋诡计,其麾下还有什么?在千军万马的绝对实力面前,个人武力和阴谋诡计只是浮云而已,你别不服气,但这是实情。”高不凡淡淡地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饶是白云裳都不禁微微一震。 冷楼哂然道:“你齐国的确兵强马壮,将星如云,谋士如星,但那又如何,你高长卿还不是上了家父的当,只要你今日死在这里,齐国最终也逃不过树倒猢狲散的命运,土崩瓦解也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高不凡缓缓地站直了腰,身上的气势蓦地释放开来,倾刻如大山巍峨,淡淡地道:“你确定能杀得了我?” 冷楼冷笑道:“高长卿,你挨了我一掌,虽不致命,但也身受重伤,此刻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不要再装了。” “那你尽管来试试好了。”高不凡从容地道。 冷楼面具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突然嗖的扑了上前,短刃直取高不凡的咽喉,后者手中火燫疾点而出,叮的一声脆响,准确地架住了冷楼的短刃,不过身体也明显晃了晃,差点便往后退了一步,气息极不稳,显然伤得不轻。 白云裳的衣袖唰的挥了出去,抽向冷楼的腰间位置,在内劲的灌注之下,本来软绵绵的衣袖竟笔直如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挥缎成刃了吧。 冷楼身形奇快,嗖的一下便疾退了开去,白云裳身形一动,如流云逐烟般跟进,抬手又是一袖挥出。冷楼闪身避过,还了白云裳一刀,一边冷笑道:“姓白的,你这么急着护他,莫非真是动了凡尘俗念,想弄个王妃来当当?”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宇文施主还是收手吧,怨怨相报,何时了呢!”白云裳声音柔和地道。 “笑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说不报就不报?省省吧,不要拿你们和尚那套来欺骗本人,本人不受。”冷楼说话间已经连出十几刀,快得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哧的一声轻响,原来白云裳左上臂的衣服被划破了一口子。 冷楼哈哈笑道:“白云裳,你这条手臂是不是已经使不上劲了?你若再运内劲,只会发作得更快,到时半边身子都发软,连站也站不稳,,等到你整个身体瘫痪时,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白云裳不由面色微变,刚才她只是手腕至下使不上劲,现在是连肘部以下都发不了力,仿佛失去了知觉。 高不凡不禁又惊又怒,沉声道:“卑鄙,果真是你下的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冷楼冷笑道:“人若不卑鄙,如何更好地活在世上,高长卿,这毒虫本来是给你准备的,岂料姓白的掺和进来,倒是替你挡了一劫。” “难怪那根蜡烛像有人近期点着过,敢情你比我还要早进来了这里。”高不凡沉声道。 冷楼哈哈一笑道:“也没早多少,也就是早一晚而已,昨晚你们二人在崖上谈情说爱,聊聊我我,之后就离开了,而我则下了崖,并且找到了这个洞府,不过为了对付你,这里的东西我都原封未动,就是用了一下那根蜡烛,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高长卿,你的确很细心。” “你不应该用那根蜡烛的。” “没错,要不然刚才突袭那一下已经要了你的命了。”冷楼有点遗憾地道。 高不凡淡道:“所以说我命不该绝,换而言之,命该绝的是你。” 高不凡话音刚下,身形已经闪电般扑了上去,嗖的一掌拍向冷楼的后背,同时喝道:“白姑娘,你先退下,我来对付他。” 冷楼并没有吹牛,白云裳由于强运内劲,体内的毒性发作徒然加快了,此刻整条左臂都失去了知觉,若再继续动手,只怕真的会半边身子瘫痪,到时可就得任人宰割了。 然而,白云裳却没有退后,因为她知道高不凡伤得不轻,两人联手的情况下还有可能打败冷楼,若是单打独斗,没有多少胜算,一旦被各个击破,最后只怕两人都不能活命了,还不如联手全力一搏。 高不凡见白云裳不肯退,便知道对方的打算了,既感动又担心,但他本来就是豁达不羁的性子,当下也不再纠结,全力发动向着冷楼攻去。 冷楼显然也看穿了两人的意图,冷笑一声,嗖地急退开去,总是一触即走,根本不与高不凡和白云裳缠斗,分明是要拖延时间,好让白云裳身上的毒发作。 第767章 咸的 冷楼利用灵活的身法不断地游走,试图拖延时间,好让白云裳进一步毒发,但是在高不凡和白云裳这两大顶级高手的夹击下,冷楼的压力还是非常大,被逼得不断地退往洞后。 此时,高不凡突然左手一扬,一蓬黄芒带着犀利的尖啸激射而出,几乎将冷楼全身上下都笼罩住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高不凡已然暗中将八枚木鱼扣在手中,瞅准机会全力激射出去。 高不凡显然也深知,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又没有长刀在手,实力大打折扣,而白妞儿也中了毒,时间拖得越久便越不利,所以这次出手的时机瞅得极为刁钻,而且灌注了全身的力气,木鱼射出时的尖啸声仿佛锥子刺在耳膜上一般。 冷楼大吃一惊,倒是不敢硬接,使出浑身解数,身体像柳条一般晃动,勉强避过了六枚,但是左腿和后背还是各中了一颗,登时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白云裳眼看就要一飞袖抽在冷楼的胸口上了,但作为佛门弟子的慈悲之心,她还是不忍痛下杀手,收回了几分力道,尽管如此,冷楼还是被抽得吐血倒飞,狼狈地摔倒在堆放箱子的平台上。 白云裳手下留情,但是高不凡却不会,他纵身一跃,仿佛苍鹰从天而降,一掌便拍向冷楼的脑门,后者情急之下揪起一只箱子向着高不凡掷去。 嘭的一声大响,木箱被高不凡这一掌击得粉碎,木屑纷飞,数以万计的铜钱飞散开去,就像满天花雨,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高不凡踉蹡落地,脸色微微发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两次全力一击,显然已经牵动了他的内伤。 冷楼见状趁机连滚开去,哇的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很明显,他挨了高不凡两枚木鱼,又中了白云裳一袖,同样受伤不轻,而且腿上挨的一下已然影响了他的行动。 白云裳此时已经感觉到左胸至上失去了知觉,但见到高不凡摇摇欲坠的样子,还是连忙飞身前,伸出右手扶住他,脸上尽是担心之色。 高不凡强行将胸中翻滚的气血压下,沉声催促道:“快制住他。” 高不凡显然也知道白云裳不忍杀生,所以只让她先制住冷楼。白云裳嗯了一声,身形一动便来到冷楼的面前,右手赫然多了一枚敲木鱼的小槌,朝着冷楼的脑后便疾点出下。 冷楼面具后的嘴竟然泛起一丝邪笑,一脚踹在一只箱子上,那只装满了经书的箱子便随即飞向湖中。 白云裳面色微变,急忙舍了冷楼,右手袖子飞出,间不容发地把箱子卷了回来,然而就在此时,冷楼突然暴起,一刀便刺向前者的后背。 “小心!”高不凡不由心胆俱裂。 卡嚓…… 短刃尽柄而没,不过不是刺进白云裳的身体,而是白云裳抱着的箱子。原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云裳抱着箱子急拧转身子,冷楼这夺命一刀便刚好刺在木箱上了。 高不凡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此刻,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如此在意白妞儿的生死。 嘭…… 冷楼一刀失手,立即一掌击出,重重地拍在木箱上,木箱随即炸碎,而白云掌也被巨力震得倒飞出去,连人带经书摔入了湖泊中,还吐出一口鲜血来,倾刻把周围的湖水都染红了。 高不凡不由目眦尽裂,一股戾气腾的便冒上来,直透脑门,浑身气势蹭蹭地飙升。冷楼本来正想趁机结果掉高不凡的,见状不禁面色大变,失声道:“你……” 此时的高不凡就像一头破禁而出的洪荒野兽一般,眼珠由于充血而变得赤红赤红,浑身杀气激荡,让人不寒而栗。 “杀!”高不凡的心中杀意狂涌,嘴里下意识地吐出了一个字。 冷楼突然像见一鬼似的,飞身便往洞外逃去,此时的高不凡气息太可怕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保命要紧。 高不凡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嘭的一声便消失在原地,就像爆弹发射一般,倾刻便追上了冷楼,探手一抓,已经抓住了前者的后背。 冷楼大惊失色,反手一刀切向高不凡的咽喉,而高不凡却仿若无视,猛地往后一甩,冷楼便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这一刀自然便切了个空,但是呢,刃尖还是在高不凡的颈侧划破了一点皮肤,形成一条浅浅的血痕。 轰的一声巨响,湖边的几根钟乳石被冷楼撞得四分五裂,然后余势还没竭,冷楼继续滚落了湖中,鲜血狂吐不止。 高不凡就像头捕猎的猛兽,一步跳到湖边,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湖中的冷楼,正准备纵身一跃而下,平静的湖水突然急剧旋转起来,随即一泻千里,露出了漏斗形的湖底,而冷楼也随同漩涡消失在湖底黑洞洞的洞口里。 高不凡愤怒地咆哮一声,正要纵身扑下去,突然腰身一紧,已经被白云裳的衣袖给卷住了。 原来白云裳在高不凡和冷楼交手的时间已经爬上岸了,眼见高不凡要跳进湖中追杀冷楼,急忙一袖子把他卷住,毕竟湖底那洞口也不知通往何处,为免发生危险,她果断阻止了高不凡的鲁莽行径。 “不要……追!”白云裳刚说着,高不凡已经转过头来,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戾气和杀气,惊得她心头一凛,暗叫不妙。 然而下一秒,高不凡已经动了,嗖的一下欺身而至,探便捏住了白云裳的脖子,后者顿时觉得呼吸不了,本来明月似的俏脸倾刻变得通红。 “高长卿……不要!”白云裳勉强发出几个字便再也作不得声。 高不凡掐着白云裳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缓缓地提离了地面。白云裳又惊又急,试图掰开高不凡的手,但是后者的手却像钢铁浇铸的,纹丝不动。 白云裳只觉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喉咙仿佛都要被捏碎,身上越来越无力,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糊涂,这是……要死了吗? 尽管明知高不凡此刻失去了自主意识,但是看着眼前狰狞的面孔,嗜血无情的眼神,白云裳还是觉得一阵凄凉苦涩,没想到自己会死在高长卿手里,不知不觉间,泪水滚滚而下。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下滑到下巴,又滴在高不凡的手上,后者本来赤红的双眼闪过一丝迷惘,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而白云裳也获得了一丝喘息,不禁又惊又喜。 但是,白云裳却不敢稍动,因为当初慧嗔师叔被撕下一条手臂的惨景还历历在目,处于失控状态下的高不凡暴戾而嗜血,任何举动都有可能激起他的凶性。 所以白云裳一声不吭,只是尽量以温和的目光与高不凡对视。高不凡眼神中的迷茫就像夏夜的萤火中一样,一闪一灭,一闪一灭,身上暴戾的气息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高不凡迷茫地看着白云裳很久,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仿佛在研究后者清澈的明眸里,自己的倒影! 这时两人几乎脸怼着脸了,白云裳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上,一颗心禁不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羞意,这家伙……想干嘛? 白云裳强自镇定,她不敢闭上自己的眼睛,生恐此举会再次激发高不凡的戾性。 高不凡突然伸舌头在白裳的眼帘下舔了一下,舔去了一颗晶莹的泪珠,皱着剑眉,似乎在品尝味道。 白云裳的脑袋嗡的一下便白了,白月光似的俏脸经刻变成了红苹果,娇躯都在微微发抖,这家伙竟然…… 要不是高不凡此刻的眼睛还是血红的,表情迷茫,白云裳都有点怀疑这混蛋故意占自己便宜了。 “咸——的!”高不凡吐出两个很欠揍的字,突然白眼一翻,扑通的跌倒在地上,晕了,而白云裳也跟着摔倒在地。 第768章 缘起当年 发狂状态下的高不凡无疑强大得可怕,但是这玩意就像磕药激发潜能,后遗症也相当明显,此刻的高不凡便虚脱得晕了过去。 白云裳喘息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莹白如玉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一个紫黑色的手印,喉咙也像火烧一样,她有些着恼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个家伙,而后者鼾声微微,竟似在呼呼大睡。 白云裳哭笑不得,无奈地将趴着的高不凡翻转身来,让其仰面而躺,又伸出手去探了探后者的脉搏,发现脉象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白云裳试图站起来,却骇然地发觉左腿竟使不上劲,而且半边身体仿佛都失去了知觉,这下她有点慌神了,挣扎着单腿站起来,尝试着迈动左腿,却怎么也办不到,心中越发的凛然了,这到毒物果然歹毒无比。 白云裳扶着山壁,试图运行气血,但是左半边身体的经脉仿佛完且阻塞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这种状态下的她,即便是独自游出去都困难,就更别说带上高不凡了。 白云裳勉力尝试了几遍,甚至用右手给自己推宫行血,但是毫无作用,绝望了的她只好颓然地坐下,目光望向躺在那呼呼大睡的某人,唉,现在只能等这家伙醒来再作打算了。 山洞中安静极了,静得可怕,静得让人压抑。白云裳本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此时感受着身体在一点点地失去知觉,内心仍然忍不住生出一丝丝的恐惧来,只有高不凡发出的轻微鼾声让她稍稍心安了一些。 石龛中的蜡烛越烧越短,昏黄的烛光映照下,熟睡中的高不凡显得十分安详,也分外的英俊,剑眉朗目,唇红齿白,鼻子笔直笔直的。 白云裳看着这张英朗的俊脸,表情和眼神复杂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温柔,心想,这家伙当真是越长大越好看了,以前……黑得跟小条泥鳅似的。 原来白云裳虽然三岁就被师傅慧静师太带回了山门,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父母,而慧静师太也没刻意隐瞒她的身世。待到白云裳长大到一定年龄,拥有自保的能力后,她每年都会偷偷回到柳岸村看望父母,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韩小云,只是她每次都是躲在暗处偷看,并没有现身。 父母一家生活清苦无比,弟弟韩小云大冬天还光着脚走路,白云裳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每次都心酸得要掉眼泪,但她没有出手帮助,倒不是她心狠,而是没有这个能力,才十岁出头的她身上也没有钱,而她又不能凭借武力去偷去抢,别说是佛门弟子,只要是守法的普通人,也不能去偷去抢的。 其实,白云裳很敬佩自己的父亲韩清源(韩老实),凭他的功夫,要过上好日子是十分轻易的事,但是他能守住底线,不偷不抢,只靠着捕渔打猎赚钱养家,给母亲买药治病。 随着年龄渐长,白云裳的武功越来越高,也越是敬重自己的父亲,但是她不能违背誓言,现身与父母相认,所以一直就那样默默关注,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 后来,柳岸村来了一个行为古怪的小子,他就是高不凡,总是在村子里借船进入高鸡泊练习游水,而他每次来都会给村里的孩子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很快就成了最受柳岸村村民欢迎的客人,包括自己的弟弟韩小云也亲热地叫一声「不凡少爷」。 高不凡给韩小云送新鞋、送衣物、送吃的,有时甚至偷偷往其兜里塞银子,白云裳都在暗中看在眼里,所以,白云裳对高不凡的好感不是平白而来的,而她当初之所以在楼主面前说高不凡和自己有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高不凡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 白云裳从小就修练观云心法,禅心是坚定无比的,之所以和高不凡在一起时容易破功,估计也是因为这份从小就有的好感让她的禅心多了一丝破绽。 且说白云裳默默地注视着高不凡的脸,竟渐渐有些失神了,忽又想起某人舔去自己眼帘上的泪珠时的情景,顿时霞飞双颊,心乱如麻。 「白云裳,你在胡思乱思想什么,你可是佛门弟子,在佛前立过宏愿的,难道你要违背誓言吗?」白云裳一下子惊醒,脸色也有点微微发白了,急忙移开目光,收敛心神,默默地念起观云心法来平复心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裳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只是这个时候,四周突然变暗了,原来是石龛中的那根蜡烛已经燃尽了。 白云裳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但估摸着已经天亮了吧,到时慧嗔师叔不见了自己,应该会找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高不凡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而白云裳却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失去知觉,据冷楼所讲,当全身瘫痪后,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渐渐地,山洞中所有蜡烛都燃尽了,整个山洞恢复了一片漆黑,这时,白云裳感到自己的右腿也有点不听使唤,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右半边身子仿佛也失去了知觉,右手倒是勉强能动。 这个时候,白云裳是多么的希望高不凡赶紧醒来,那怕是看自己一眼也好,自己只怕快要死了,然而高不凡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黑暗中只传来轻微的鼾声。 又过了半个时辰,白云裳发觉自己的右手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她张了张嘴,仿佛有千言万言,却又说不出片言只语来。 「高长卿,你快点醒醒吧,再晚只怕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白云裳颤声道,她又连叫了几声,但是某人还是纹丝不动。 白云裳想伸手去推,伸脚去踹醒高不凡,奈何手脚都不听使唤,听着后者均匀的呼吸声,忽然间觉得无比凄然可悲,还有无比的遗憾和留恋,自己还没来得及与父母相认,就要死了么? 正当白云裳感到无比绝望时,高不凡的呼吸突然一滞,仿佛要醒来了一般,白云裳不禁大喜,连忙叫道:「高长卿,快醒醒!」 只是她却骇然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小得像蚊子叫似的,很明显,毒性已经蔓延上来了。 这时,高不凡终于缓缓地坐了起来,眼神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黑暗,喃喃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长卿,你终于醒了!」白云裳差点喜极而泣。 高不凡终于听到了,急忙转身伸手一摸,摸到了白云裳的某个部位,感觉软绵绵的,急忙缩手,尴尬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云裳此刻脖子以下都没有感觉了,但还是羞涩难当,咬着牙不作声。高不凡这才发觉了异常,急忙问道:「白姑娘,你怎么了?」 「我动不了!」白云裳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道。 高不凡大吃一惊,连忙将白云裳抱起来,飞步往洞口方向跑去,一边安慰道:「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找人解毒。」 忽然间,白云裳反而觉得心安了,死之前能跟高不凡说话句,总比无声无息地死去强多了。 「屏住呼吸!」高不凡低喝声,纵身跃入水中,拼命地往外潜去。 很快,高不凡便从洞口游出江面,还好,那根麻绳还在,他急忙单手抓住麻绳往上爬,而另一手则把白云裳紧紧地抱住。 终于,高不凡攀上了高崖,累得呼呼地喘大气,而此时,一大群人正好从远处迎面走来。 第769章 艳尸蛊 高不凡抱着白云裳攀上崖顶,便正好见到一大群人迎面走来,男男女女,有僧有俗,为首之人正是道信禅师、慧嗔老尼,以及凌云寺的方丈海通禅师,另外,李孝恭、李袭誉、萧瑀、苗妸、高大河和钟老六等人也在场。 原来,高不凡一夜未归,而且将近中午也没有出现,苗妸和高大河急了,四处寻找,后来惊动了寺僧,而巧的是,觉慧和觉缘这两个尼姑也发现白云裳不见了,同样一夜未归,消息一传出,顿时让人浮想联篇。 慧嗔老尼不由面色阴沉,发散寺僧在凌云山上四处寻找,最后有人发现了听涛崖上的麻绳,立即报告了上去,于是众人便匆匆赶来听涛崖,结果正好遇上高不凡攀上来。 “齐王殿下!”苗妸、高大河和钟老六三人见到高不凡,不由大喜,快步冲了过来。 但是,慧嗔老尼见到被高不凡抱在怀中,浑身湿透,而且不知生死的白云裳,顿时便炸了。 慧嗔老尼本来就脾气火爆,再加上跟高不凡有梁子,登时先入为主地认为高不凡对白云裳不轨,只见她须发皆张……噢不对,慧嗔老尼虽然性烈如火,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女人,自然是没有胡须的,所以只能说她目眦尽裂,咆哮一声道:“贼子敢尔,放下云裳!” 慧嗔老尼一个箭步扑上前,手中赫然多了一串念珠,兜头便要砸下。高不凡脸色急变,好一个暴躁老秃尼,还没吸取上次的教训? “阿弥托佛,慧嗔师叔,不可鲁莽!”道信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话音刚下已然拦在了慧嗔的身前,双手一合便夹住了那珠佛珠。 慧嗔老尼厉声喝道:“道信,你让开,贫尼要灭了这小畜牲。” 高不凡不由勃然大怒,目光冷若刀锋,寒声道:“慧嗔老秃尼,马上滚开,本王现在没空收拾你,你要动手,等救下白姑娘,本王随时奉陪到底。” 慧嗔老尼不由气得两个鼻孔都冒烟,正待发作,道信禅师低喝一声:“戒!” 哗啦…… 也不知道信如何施为,慧嗔老尼的那串佛珠便直接崩断,散落了一地。 慧嗔老尼愕了一下,倒是瞬间哑了火,道信没再理会她,转身对着高不凡合拾道:“阿弥托佛,敢问高施主,白师妹是如何受的伤?” 高不凡对道信还是充满敬意的,连忙道:“说来话长,白姑娘中的是毒,还请道信禅师出手救治。” 道信闻言急忙探手替白云裳把脉,又翻了翻眼皮,奇道:“咦,不像是中毒。” 高不凡愕然道:“没中毒?可是白姑娘全身都使失去了知觉,完全使不上劲啊,对了,她是被一只虫子咬了才变成这样的,那只虫子我还带在身上。” 高不凡急忙探手入怀中取出一块油纸递给道信大师,后者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里面果然包着一只虫子,虽然被踩扁了,但勉强还能认得出模样,有点像蜈蚣,但似乎又有些区别。 “这是……”道信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也不认得这是什么毒虫,转身对着慧嗔老尼和海通方丈问道:“两位师叔可认得这是什么毒虫?” 慧嗔老尼此时显然已经意识到有可能误会高不凡了,表情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道:“贫尼没见过。” “阿弥托佛,贫僧也认不得,而且也没听说过这样的毒虫,咬了人后竟然导致人全身慢慢失去知觉,但表面看着却又一切如常的。”海通禅师摇着头道。 这时苗妸却上前道:“因为这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大喜道:“小妸,原来你认得,这到底是什么蛊?” 苗妸微皱着眉道:“从症状来看,应该是传说中的艳尸蛊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微微变色,高不凡亦是心中大凛,光听这名字就够让人发毛的,失声道:“艳尸蛊?” 苗妸面色凝重地点头道:“艳尸蛊能让人全身慢慢失去知觉,最后彻底瘫痪死去,但尸体却不会发僵腐烂,皮肉会一直保持着新鲜柔软,就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不过这种艳尸蛊,属下也只是听闻,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到底是不是。” 在场的人不由都倒吸一口冷气,好诡异歹毒的蛊啊,云裳居士此等菩萨一般的人物,最后若变成一具艳尸,那真是可惜了。 “阿弥托佛,这位施主既然知道此蛊,想必也知道救治方法吧?”海通方丈双合拾道。 高不凡也满怀希望地望向苗妸,后者为难地道:“属下只是一知半解,而且云裳居士中蛊时间太长了,只怕……” 高不凡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喉咙像被什么工西哽住,说不出话来。白云裳却微微一笑,用微弱的声音道:“有劳苗姑娘了。” 苗妸闻言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尽力一试,只是希望不大,可惜我的师祖不在,要是由她出手,成功的可能会大很多。” “不管成不成,云裳在此先谢过苗姑娘了。”白云裳微知道。 苗妸闻言点了点头道:“这里不便,请齐王把云裳居士送到房间去。” 慧嗔老尼连忙上前道:“把云裳给贫尼。” 这个时候救人要紧,高不凡也不想跟慧嗔老尼计较,立即把白云裳交给了慧嗔老尼,后者接过白云裳,沉声道:“苗姑娘请跟贫尼来。”说完大步如飞,奔向凌云寺。 高不凡等人连忙跟随,李孝恭和李袭誉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听涛崖下,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消失了一晚,然后又从崖下上来,莫非这下面有什么不可告你的秘密? 这时高不凡忽然回头道:“麻烦方丈禅师立即派人守住听涛崖,不要让闲杂人靠近,佛门秘藏就在下面的洞穴中。”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猛然一震,就连道信都微微动容了。海通方丈双掌合拾,高念一声:“阿弥托佛,善哉善哉,觉智,你带人把守听涛崖,任何人不许靠近。” 那觉智和尚生得孔武有力,手持戒刀,估计是护寺武僧,闻言立即带领一批武僧封锁了听涛崖。 李孝恭和李袭誉的面色不禁变幻不定,无名法师被烧死时留下的那一首佛谒,还有佛门秘藏的传说,近年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们自然都知晓,如今这佛门秘藏竟然被高不凡找到的,岂不是意味着此子就是真命天子? 这下可不得了了,巴蜀一带的士绅百姓多信佛,如今传说中的佛门秘藏被高不凡找到,只怕巴蜀士佛百姓都要拥护高不凡了。 “天意,看来这真是天意啊!”萧瑀心中暗喜,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投靠高齐,还是投靠李唐,他这次前来凌云寺,本来就是打算寻求我佛指点迷津的,如今高不凡竟然在听涛崖下找到传说中的佛门秘藏,这岂不就是佛祖给自己的指引吗? 当下,萧瑀立即便打定主意投靠高齐了,在场还有另外五名郡守,此时心思不由都活泛起来,而蜀郡太郡荆守正昨日跟李袭誉私谈过后,本来已经倾向于投靠李唐了,但此时不禁再犹豫起来。 正是:缘木求鱼究可哀,烈火焚躯见如来。六道轮回四十载,九州一统佛莲开。 无名法师当年留下的这段佛谒预言了四十年后九州一统,佛法兴盛,而谁找到传说中的佛门秘藏,谁就是真龙天子,如今高不凡找到了,若是预言成真,那高不凡就是真命天子,所以要投靠的话,自然是投靠真命天子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连白云裳的伤都不太关注了,而齐王高长卿的听涛崖下发现佛门秘藏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迅速地传了开去。 李孝恭和李袭誉又惊又急,但也十分无奈,后者低声道:“李君王,高长卿说佛门秘藏就在崖下,倒不知是真是假。” 李孝恭叹了口气道:“高不凡既然敢当众说出来,想必不会有假了。” 李袭誉皱眉低声道:“我早就怀疑佛门此次开寺仪式式,就是为了给高不凡造势,而白云裳又陪着高不凡一起下崖探宝,说不定所谓的佛门秘藏,其实就是和尚们自己准备好,用来糊弄世人的,端的可恶。” 李孝恭脸色阴沉,即便真是这样又为之奈何?佛教在巴蜀地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第770章 佛前许愿 慧嗔老尼抱着白云裳飞快地赶回禅房,将人放到床上。苗妸吩咐道:“所有人到外面去等候,我要动手救治了。” “尔等全部退出去。”慧嗔老尼挥手道,觉慧和觉缘等尼姑连忙退到房间外面。 “你也出去,记得把门关上。”苗妸毫不留情面地一指慧嗔老尼,她很讨厌这个暴躁的老尼姑,因为这老秃尼刚才还不问青红皂白,就想对齐王动手。 慧嗔老尼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过最后还是悻悻地退出了房间,又按照苗妸所讲,顺手把房门给关上。 高不凡等人在房间外面焦灼地等待了半炷香时间的功夫,房间门便打开了,只见阿妸端着一只木盆行了出来,盆里还有一滩粉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又不像是血。 高不凡微惊,连忙问:“小妸,情况如何?” 苗妸摇了摇头道:“情况不太妙,不过我已经暂时抑制住云裳居士体内的蛊毒了,接下来得准备些东西才能继续清除她体内的蛊毒。” 高不凡连忙道:“需要什么?我马上给你找来!” 苗妸却是摇头道:“我要的东西你们找不到的,得我自己亲自去,如果幸运的话,半天能找到,如果慢的话,只怕要几天时间。” 高不凡的心不由微沉道:“要那么久?” 苗妸点了点头道:“齐王放心,我下的药能抑制蛊毒数天不蔓延,时间上应该是足够的。” 高不凡闻言才稍稍放下心来,连忙道:“那小妸你赶紧去吧,辛苦你了,要不要本王帮忙?” 苗妸笑道:“齐王若放心得下云裳居士,可以跟着属下,要是放心不下,让钟老六和高大河随同属下前往就行。” 高不凡不由微窘,转首道:“大河老六,你们随小妸去吧。” 高大河和钟老六连忙应诺,而慧嗔老尼则皱眉看了高不凡一眼,显然因后者对白云裳表现出来的关心有些不满。 高不凡自然懒得鸟她,正打算从苗妸手中接过那只木盆,后者却面色一变,低喝道:“不要乱碰,里面有艳尸蛊的幼虫,沾上一点儿就麻烦了。” 高不凡心中一凛,急忙缩手,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往盆里望去,但是只看到一滩粉红色的液体,根本看不到所谓的幼虫。 苗妸解释道:“艳尸蛊的幼虫很小很小,肉眼是看不到的。” 众人不由将信将疑,但高不凡却深信不疑,因为细菌病毒都是肉眼看不到的,所谓的蛊虫,估计就是某些品种的细菌病毒。 接下来,苗妸让寺僧取来沸水倒进木盆中,说是要把里面的蛊虫烫死,小心翼翼地处理完毕后,这才带着高大河和钟老六乘船离开凌云山。 苗妸离开后,高不凡自然不放心,正打算进房间看看白云裳的情况,慧嗔老尼却横身拦住:“男女有别,齐王请自重。” 高不凡不由大怒,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了,白云裳还卧病在床,自己若跟慧嗔老尼动起手来,只会让她担心,也罢,不跟这老秃尼一般见识了。 眼见高不凡退了开去,慧嗔老尼这才神色稍霁,淡淡地道:“贫尼会照顾好云裳师侄的,就不劳齐王费心。” 高不凡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院子,刚行出去,巴郡太守萧瑀便迎了上来,关心地问:“齐王,云裳居士的情况如何?” 高不凡摇头道:“暂时保护了性命,但不容乐观。” 萧瑀愤怒地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如此歹毒的蛊的来暗害云裳居士。” 高不凡沉声道:“那人是镜花水月楼的杀手冷楼,不过此人还有另有一层身份,此事说来话长了。” 萧瑀目光一闪道:“不知齐王有没有时间聊一会?” 高不凡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到我住的禅房去吧。” 于是两人便回到高不凡所住的禅房细聊,也不知两人具体卿了些什么,反正萧瑀前脚刚离开,资阳郡太守候宁后脚便找上门来了,紧接着是隆山郡太守何太初、眉山郡太守沈奕,最后连蜀郡太守荆守正也来了,仿佛约好了似的,而跟高不凡聊完后,他们都喜滋滋地离开了。 送走了荆守正,高不凡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此行的收获真的大得出乎意料,简直就跟作梦一般。原来巴郡太守萧瑀、资阳郡太守候宁、眉山郡太守沈奕都明确表态投靠高齐了,而隆山郡太守何太初和蜀郡太守荆守正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显然也有意投靠高齐,只是他们担心会遭到唐军的报复,所以还拿不定主意,倘若高不凡能证明有能力保护他们免受唐军的攻击,想必他们会选择投靠高齐的。 所以,高不凡觉得有必要跟李孝恭淡一淡了,君子先礼后兵,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过呢,当务之急是先救治白妞儿,但愿苗妸能顺利找到她所需的东西吧,阿弥托佛! 高不凡虽然不信佛,但为了白云裳的性命,他愿意在佛前焚香祈祷,甚至是在佛前三拜九叩。 高不凡是这样想的,而且也这样做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凌云寺的大雄宝殿,向弥勒佛祖上了三炷香,又郑重地拜了三拜,并且承诺,如果白云裳能安然渡过此劫,便给弥勒佛祖修一座百米高的金身。 “阿弥托佛,善哉善哉!”海通方丈和道信禅师闻言禁不住欣喜相视,双掌合拾念了一声佛号。 在场的僧众也是欣喜无比,高不凡若只是个小人物,在佛前许下如此弘愿,大家只会当他吹牛皮,但是高不凡是齐国之主,而且还发现了佛门秘藏,预兆着他将会是坐江山的真命天子,天子金口玉牙啊,一言九鼎,在佛前许下的宏愿肯定是会兑现的,有了这尊百米弥勒金身,佛门想不兴盛都难了。 就连慧嗔老尼,在得知高不凡在佛前当众许下此诺后,都禁不住暗喜,不过慧嗔老尼也有点不满,因为高不凡是为了云裳师侄才在佛前许愿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真是岂有此理,这不要脸的小子,竟把主意打到云裳师侄身上了。 而李孝恭和李袭誉得知高不凡此举后,不由都沉默了,良久,李孝恭才叹了口气道:“高长卿此举高明啊,如此一来,佛门只怕更要全力拥护他了。” 李袭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才刚刚爆出高长卿发现了佛门秘藏,紧接着高不凡又当众许诺给弥勒佛祖修百米金身,与其说是向佛祖许诺,还不如说是向整个佛门许诺,这分明就是投之以挑,报之以李,有了高不凡这个承诺,佛门可以全心全力地支持高不凡当皇帝了,再也不用担心高不凡当了皇帝会灭佛。 至于绝色倾城的玉观音白云裳,估计最后也会便宜了高长卿,甚至从一开始,白云裳就是佛门精心“包装”出来的嫁妆,否则以白云裳在佛门中的地位,怎么可能一直不剃度,只当个俗家弟子呢? 高!实在是高呀! 一时间,李袭誉竟是羡慕不已,高长卿这小子命好啊,竟江山美人兼得。 嘿,不得不说,李袭誉的联想能力真是丰富。 也不知是高不凡的许诺感动了弥勒佛祖,抑或是白云裳命不该绝,第二日上午,苗妸、高大河和钟老六三人便匆匆回到了凌云寺。 高不凡连忙问:“小妸,东西可找到了?” 苗妸笑嘻嘻地道:“齐王放心,东西都找到了,属下马上便给云裳居士清除蛊毒。” 高不凡不由松了口气,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 “阿弥托佛!”在场一众僧侣也齐宣了一声佛号。 苗妸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据她了解,齐王其实并不信佛。 第771章 换血 房间中,白云裳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肤色如常,本来就明月一般的俏脸,反而显得更加光洁凝澜了,仿佛镀上了一层釉质,就像一尊毫无瘕疵的白玉观音。 此刻在房间中的人,除了苗妸,还有慧嗔老尼,觉缘和觉慧,以及六名年轻的女尼。 苗妸扫了一眼六名年轻女尼,淡淡地道:“艳尸蛊的幼虫繁殖很快,如今云裳居士体内的血液中存在大量的艳尸蛊幼虫和虫卵,要把这些幼虫和虫卵都清除出体外是十分之困难的,估计得把全身的血液都放出来。” 此言一出,包括慧嗔老尼在内都是面色微变,觉慧吃惊地道:“阿弥托佛,把血放光,那云裳师妹还留得命在吗?” 苗妸摇头道:“别说放光,即使是放掉一半,人就要一命呜呼了,所以要一边放血,一边补血。” 慧嗔老尼皱眉道:“如何一边放血,一边补血?” 苗妸的目光又望向六名年幼女尼,六名女尼瞬间面色惨白,显然意识到什么,不禁瑟瑟地发起抖来。 觉缘吃吃地道:“你……要用她们的血来替云裳师妹换血?” 苗妸点了点头道:“要不然血从何来?总不能拿猪血和狗血来用吧?”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你这到底是什么邪术?竟如此邪异!”慧嗔老尼略带怒意地道。 苗妸脸色一沉道:“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邪术了?” 慧嗔老尼冷道:“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而你分明就是在杀人,这不是邪术是什么?” 苗妸冷笑道:“借点血来用而已,又死不了,什么叫杀人?真是好人难做,要不是齐王有命,本姑娘才懒得管呢,你们爱治不治。” 慧嗔老尼面色变幻,作不得声,而觉慧和觉缘是从小看着白云裳长大的,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心看着白云裳送命,连忙陪着小心道:“苗姑娘息怒,只是将体内的鲜血抽出来,真的不会危及性命吗?若是为了救云裳师妹一命而搭上她们六人的性命,未免太过残忍无道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输血的概念,人们一听到要抽取自己体内的鲜血给别人用,自然本能地感到害怕,甚至认为是邪魔外道之术,殊不知医学发达的现代,不仅可以换血,还能换内脏,换五官。 苗妸翻了个白眼,反问道:“难道你们都没受过伤流过血?难道流点血就会死人吗?” 觉慧和觉缘不由大窘,但也松了口气,异口同声道:“那用我的血吧。” “还是用贫尼的吧。”慧嗔老尼伸出自己的独臂。 苗妸闻言,对慧嗔老尼的厌恶倒是稍减,淡淡地道:“你们都不必争了,你们的血都不能用。” 慧嗔老尼皱眉道:“为何?” 苗妸毫不留情面地道:“你们的年纪太大,得年轻的血液才行。” 慧嗔老尼顿时作不得声,觉缘和觉慧亦沉默了,六名年轻女尼听闻抽血不会死,所以都镇定了不少,异口同声道:“那苗姑娘用我们的血吧。” 苗妸淡道:“你们的血也不一定适合云裳居士,我得先辨别一下,把手伸出来吧。” 六名年轻尼姑连忙都把手伸出来,苗妸用六只茶杯各盛了半杯水,又往其中加了点药粉,然后分别戳破六名年轻尼姑的手指头,往六只杯中分别滴入一滴鲜血。 片刻之后,苗妸又小心翼翼地取了白云裳的六滴鲜血,分别滴入六只茶杯中。众人骇然地发现,白云裳的鲜血竟然逞粉红色,就好像跟二月的桃花似的。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白云裳的鲜血只与其中一名女尼的融合了,其余五人都不融合。苗妸见状不由皱眉惋惜地道:“只有一人适合,其他五人的血都不行。” 觉缘急道:“那怎么办?” “一个人的血量是不够的,所以只能先清除一部份了。”苗妸无奈地道:“不过艳尸蛊的生殖速度太快了,只需一天时间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数量。” 觉慧连忙道:“那贫尼再去找些年轻女弟子来。” 苗妸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过我先动手替云裳士清除部份蛊虫。”说完便动手去脱白云的衣服。 慧嗔老尼皱眉道:“你这是作甚?” 苗妸没有理会慧嗔老尼,几乎把白云裳身上的的有物全部脱光才停下手来,只留下亵衣亵裤遮住要害部位。白云裳此刻虽然不能动,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不由羞得面红耳赤,不过还好,在场的都是女子。 紧接着,只见苗妸从竹篓里取出一条条肉乎乎的丑陋虫子,分别放在白云裳的大腿、双手、还有小腹上,这些丑陋的虫子一碰到皮肤,立即便死死地吸住了,原来竟是水蛭,也就是俗称的山蚂蟥,这种玩意最喜欢附在动物身上吸血了,敢情苗妸出去一天,找的就是这些东西。 很快,白云裳的两条玉腿和手臂,还有平坦的小腹上都摆满了水蛭,密匝匝的,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六名年轻女尼均吓得脸色微微发白,特别是那个血型匹配的女尼,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苗妸神色轻松,冷静地取出一瓶药粉,往每一条水蛭的身上都弹了些,只见那些水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本来青黑色的身体慢慢变成了粉红色,而且随着它们的身体越来越粗大,也变得越来越薄,最后更是变得几近透明,肉眼可清晰看到里面粉红色的液体,似乎还有一些虫子在游动。 啪嗒一声,一条吸得饱饱的水蛭从白云裳的大腿上掉落,苗妸这次不敢用手直接触碰了,而是用筷子把这条水蛭夹起来,扔到事先准备好的盆子里。 “你,过来这里趴下,把衣服脱了。”苗妸一指那名血液适合的女尼命令道。 那名女尼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脱掉衣服趴在席子上,结果苗妸刚拿起一条水蛭放她身上,这小尼姑竟然白眼一翻,晕了! 众人连忙把女尼唤醒,结果苗妸刚想放水蛭,她又晕了,敢情女尼竟然晕血,这下可麻烦了。 “赶紧再去找些人来,云裳居士必须立即补充血液。”苗妸急道。 高不凡正在房间门外焦急地等候,里面的对话他倒听了个七七八八,又见一名晕倒的女尼被抬了出来,当下按奈不住了,上前便推门走了进去。 苗妸吃了一惊,急忙给床上的白云裳盖上被子,遮住外泄的春光。慧嗔老尼一个箭步飙上前,拦住高不凡道:“齐王闯进来意欲何为?” 觉缘和觉慧也连忙上前拦着道:“还请齐王请到外面等候。” 高不凡皱眉道:“小妸,用我的血吧,我是“o”型的,万能输血型。” 苗妸愕然道:“血型?喔型又是什么?” 高不凡暗汗,忘了现在还没有血型的概念,那苗妸是如何分辨谁的血适合,谁的血不适合的? “我的血应该适合白姑娘,用我的血吧。”高不凡只好换一种说法。 苗妸闻言明白过来,皱眉道:“可是齐王是男子,血液属阳,云裳居士是女子,血液属阴,只怕不行。” 高不凡一听便知苗妸是半桶水,根本不知道血型的概念,难怪她会嫌慧嗔老尼年纪太大,只要年轻女尼的血,不过此时他也没空给苗妸讲解什么叫血型了,只是神色坚定地道:“我的血一定行,要不用你的方法鉴定一下。” “呃……好吧。”苗妸无奈地点了点头,从高不凡的手指上取了一滴血,以同样的方法来测试,结果高不凡的血竟然和白云裳的血融合了。 苗妸又惊又喜地道:“竟然真的可以。” 慧嗔老尼不由皱起了眉头,觉缘和觉慧却是又惊又喜,高长卿身为男子,他的血液竟然和云裳师妹的血液契合,莫非真是天意? 高不凡自己却是有点心头打鼓了,因为苗妸这验证方法似乎不太靠谱,有点像电视剧上的滴血认亲,而这种方法已经被证明是不科学的,不过好在,自己是“o”型血,被称为万能输血型,可以输给a型血、b型血,甚至是ab型血的人,虽然有一点风险,但问题应该不大。 “请齐王在这里趴下。”苗妸却不管这些,发现高不凡的血液适合,马上便准备动手抽血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白裳此刻虽然盖上了被子,但还是臊得俏脸通红,目光不敢与高不凡相触,但是呢,心中却是泛起了异样的情愫,既难为情,又有些欣喜。 高不凡呆了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白云裳如此娇羞的模样,美得真是冒泡了。 慧嗔老尼不满地冷哼一声,高不凡回过神来,飞快地脱去上衣,露出结实的上身。 “弥阿托佛!”慧嗔老尼和觉缘觉慧急忙转过身去,不敢看。 苗妸也是脸上微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吩咐道:“其他人都出去吧。” 慧嗔老尼和觉缘觉慧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高不凡打着赤膊在席子上趴下,苗妸飞快地从竹篓里抓出一条条水蛭放到他的后背上采血。 第772章 效果显著 很快,高不凡的后背上也放满了水蛭,苗妸在每条水蛭的身上弹上了药粉,这些水蛭吸血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与此同时,白云裳身上的水蛭也吸饱了鲜血,正在纷纷掉落。 苗妸将白云裳身上掉落的水蛭全部扔到盆里,又撒上一层药粉,然后用布盖起来。紧接着,苗妸又将吸饱了高不凡鲜血的水蛭放到白云裳身上,然后往水蛭身上弹上另一种药粉,只见那一条条饱胀的小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看样子是把肚子内的血都吐到白云裳体内了,真是神奇之极。 高不凡偷偷地瞥了一眼,见到白云裳雪白的大腿上爬满了水蛭,不由心脏急跳一下,真白,急忙收回目光,暗道非礼勿视。 苗妸如法施为了两次,高不凡终于感到一丝虚弱了,这些水蛭虽然小,但数量可观,一次能吸掉不少鲜血,再加上高不凡昨日才受伤连番吐血,这时一下子又被吸掉那么多血,显然有点失血过多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苗妸轻声道,一边便要替高不凡清理水蛭留下的创口。 高不凡摇头道:“你不是说艳尸蛊的繁殖速度很快吗,多清除一些能减少它们的繁殖,所以继续吧,免得前功尽弃了。” 苗妸皱眉道:“可是齐王已经输了很多血了,而且还有伤在身。” 高不凡满不在乎地道:“本王身体好,多吸一些没关系的。” 苗妸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好吧。”于是第三次把水蛭放到高不凡的背上。 床上的白云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不禁一脸的焦急。很快,水蛭又吸饱了鲜血,苗妸便又将水蛭放到白云裳的身上,而后者一双星眸却紧紧地盯着她,仿佛带着一丝乞求。 苗妸见状隐约猜到白云裳的意思了,安慰道:“云裳居士放心,齐王身体好,血量足,还顶得住的,理应无碍。” 白云裳闻言无奈地合上眼睛,约莫半小时后,所有水蛭都把鲜血吐到白云裳体内了。高不凡却轻描淡写地道:“再来!” 苗妸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点发白的高不凡,坚决地摇头道:“齐王嘴唇都发白了,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若再来一次,只怕你会晕倒。” “本王的身体本王最清楚,再来一次,顶得住的。”高不凡沉声道。 苗妸皱眉道:“不行,真不能再吸了。” 高不凡脸色一沉,厉声道:“小妸,你不听本王的命令了?” 高不凡久居上位,手握生杀大权,虽然平时总笑微微的平易近人,但是一旦发作起来,那股凌厉的威势却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苗妸顿时浑身一震,竟不敢违抗,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施为。 床上的白云裳虽然动弹不得,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这时已经急得眼圈都红了,有晶莹的泪珠从两边眼角滑落。阿妸见状不禁暗叹了口气,看样子云裳居士是真的对齐王动情了,不过若换着自己,有如此优秀的男子甘为自己豁出性命,只怕自己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一时间,苗妸竟羡慕不已,而守在门外的慧嗔老尼显然也听到了房间内对话,彻底沉默了,觉缘和觉慧两人则双掌合拾,在心里默念阿弥托佛。 房间内,高不凡背上的一条条水蛭再次吸饱了,而高不凡只觉一阵晕眩袭来,差点便昏了过去,连忙咬了一下舌头,痛感像电流划过全身,顿时又清醒过来。 苗妸将水蛭一条条地放到白云裳上身上,撒上药粉让它们将血吐进白云裳的体内,然后便急忙替高不凡清理背上的伤口,并且撒上止血药,叮嘱道:“齐王快回房休息吧,多吃点补血之物。” 高不凡点了点头,慢腾腾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正准备穿上,忽然发觉床上的白妞儿正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眸眸里上还含着晶莹如果冻一般的泪水,不由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喜,脱口道:“白姑娘,你的脖子……” 白云裳愕了一下,这才意识自己的脖子竟然能动了,惊喜之余又是鼻子微酸,特别是看到主不凡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创口时,更是有种难受的感觉。 苗妸喜道:“看来效果不错。” 守候在外面的慧嗔老尼等人连忙推门走了进来,不过见到光着上身的高不凡,顿时又急急调转身去。 高不凡眼见白云裳好转,正是心情好,一边把衣服穿上,一边哂然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视红粉如枯骨,视俊男如粪土,不过是一副臭皮副而已,几位师太何必避之如蛇蝎呢!” 苗妸差点失笑出声,慧嗔老尼冷沉着老脸,心中甚是不悦,不过看在高不凡拼死救治白云裳的份上,她也暂且忍了,只当高不凡的话是耳边风。 这时高不凡已经穿好衣服了,转身对着床上的白云裳柔声道:“白姑娘好好休息,本王先行告辞了。”说完便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 白云裳看着某人踉跄的背影,鼻子更酸了,莫名的心疼,张了张嘴,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觉慧和觉缘二人围了上来,关心地问道:“云裳师妹,你感觉如何,好点了吗?” 白云裳点了点头,众人见状不由暗喜,这苗女果然有两把刷子啊,云裳师妹的脖子能动了。 苗妸替白云裳处理了水蛭的创口,又把用过的水蛭都清理掉,吩咐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我得再去抓些吸血虫回来,明日再继续,嗯,你们去弄些参鸡汤给云裳居士补一补血气,尽管输了血,但还是得补一补的。” 苗妸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觉缘犹豫道:“出家人戒荤腥,这参鸡汤只怕不合适。” “阿弥托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非常时期,不用拘泥于清规戒律的。”道信和尚和海通方丈二人大步走了进来,而说话的正是海通方丈。 觉缘连忙道:“阿弥陀佛,谢过方丈指点,觉缘这就去准备参汤。” “去吧,老衲的药房里还有几株老山参,让厨僧到山下买些鸡羊肉回来,多熬些汤,给齐王也送一份过去。”海通吩咐道。 觉缘道谢一声,匆匆离开了房间。 道信和尚探手把了把白云裳的脉搏,点头微笑道:“确实大为好转了。” 海通方丈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云裳师侄好好休息。” “谢过方丈师叔,道信师兄。”白云裳声音虚弱地道。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觉慧喜道:“云裳师妹,你可以说话了!” 白云裳这才意识自己真的能说话了,高兴之余又是感动,此刻自己体内所流的血,只怕有三分之一都是高长卿的。 海通方丈和道信禅师在房间内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走出院子后,海通方丈便道:“道信师侄,明日就是开寺仪式的日子了,信徒必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这个时候正好取出秘藏中的经书供奉在佛前,也好让我佛信徒瞻仰一番。” 道信和尚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理应如此!” 海通方丈捋着胡子顿时了顿,又道:“齐王因失血过多而虚弱,劳烦道信师侄近日确保齐王的安全,万万不可有个闪失。” 如今佛门已经等于公开支持高不凡了,换而言之,佛门的利益已经与高齐捆绑在一起,所以高不凡的安危关乎到整个佛门的安危和前程,的确不容有失。 道信点头道:“师侄明白。” ………… 且说高不凡在高大河和钟老六的搀扶之下回到房间,终于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两人不禁大惊,正手忙脚乱的时候,一道红影闪了进来,飞快地抱起高不凡放在床上。 高大河握拳便要扑上去,不过很快就认出此人正是穿着僧袍的道信和尚,顿时松了口气。 道信和尚把了把高不凡的膊博,然后又取出一粒散发着浓重参味的药丸塞进后者的嘴里,轻一捏腮后,高不凡的喉咙便咕噜一声,把药丸吞了下去。 道信和尚对着高大河和钟老六道:“齐王只是气血亏损严重而已,服了一贫僧的参丸后睡一僧应该就没事了,你们不用过于担心。” 高大河和钟老六闻言松了口气,连忙出言道谢。 道信又叮嘱了两人几句便离开了,下午时份,寺里的厨僧送来了一大锅香喷喷的人参鸡汤,饭菜也有鱼有肉,十分之丰盛。 高大河和钟老六大喜,没想到在寺庙里竟然也能大鱼大肉,嘿嘿,总算这些和尚还有点良心,不枉齐王殿下赔上那么多血。 高不凡吃饱饭,又饮了半锅参鸡汤,顿觉混身暖洋洋的,虚弱的身体也恢复了部份力气,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高大河和钟老六见状彻底放下心来,将剩下的饭菜大块剁颐,前者一边吃,一边低声道:“齐王殿下,属下刚才听说和尚们正在打捞崖下的佛门秘藏,这是您发现的,和尚们擅自打捞,不会是想据为己有吧?” 高不凡淡定地道:“里面的经书是本王答应捐给佛门的,让他们捞去吧,反倒省事。” “原来如此!”高大河闻言便不再多说。 第773章 同命蛊 天上半月轮,江畔一孤灯,秋风萧瑟凛冽,荒山空寂无声。一条跌跌撞撞的人影朝着孤灯所在的位置奔去,呼吸短促,脚步凌乱,不时还发出数声轻咳,可见此人行动之艰难。 终于,此人挣扎着奔至孤灯的附近,原来那是一艏停泊在江边的乌蓬小船,船头上挂着一盏渔灯,灯光昏暗泛黄,但在深夜归人的眼中却像寒冬中的一炉炭火般温暖。 此时,乌蓬内忽然闪出一名蓝衣女子,身形窈窕,绢烟眉,丹凤眼,瑶鼻小嘴,下巴尖上有一颗小黑痣,气质似那空谷幽兰,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遇到过的那个药女。 只见药女手里扣着一枚泛着蓝光的毒镖,警惕地朝岸上的黑暗望去,一边低喝道:“谁?” “是我,咳咳……”岸上之人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浑身湿淋林,而且披头散发。 药女闻声面色大变,连忙纵身跃上岸扶住摇摇欲坠的来人。此人显然是仅凭着一口气,以及超乎异常的个人意志才赶到这里的,此时一口气泄尽,当场吐出一口鲜血便软倒在药女的怀中,奄奄一息,死气沉沉。 药女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急急把人抱上船去,一番施为之下,来人才稍稍恢复了些许,不过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看着怀中气若游丝,将断欲断的男子,药女不由悲痛万分,颤声道:“玄霸,你如何会伤成这样子的,是谁干的?” 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李玄霸,他本来乌青的嘴唇此刻苍白得像纸一般,反而平时苍白的脸一片潮红,火焰一样燃烧着的双眼却黯淡无比,仿佛随时都会在萧瑟的秋风中熄灭。 “高……长……卿!”李玄霸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原来是他,我这就去把此人杀了。”药女咬牙切齿地道,双眼射出无比仇恨而凌厉的光芒。 李玄霸一把抓住她的手,气若游丝地道:“别……你不是他的对手,此子目前有佛门相助,身边有佛门高手保护,你杀不了他,甚至还会搭上性命。” 药女神色狰狞地道:“高长卿此獠将玄霸你伤得这么重,我一定要杀了他,不仅要杀他,还要杀光他身边所有人,谁敢帮他我就杀谁,包括那些和尚。药女的武功虽然不及他,但药女可以用毒,可以用蛊,总能有办法弄死他的。” 李玄霸苦笑道:“药女,不要意气用事,即便是你师傅也不敢得罪整个佛门。” 药女冷笑道:“我是师傅是我师傅,我是我,玄霸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与整个佛门为敌,就算是与全天下为敌又如何?高长卿此獠,我杀定了,还有他的妻儿老小,统统不放过。” 李玄霸握着药女的手,叹了口气道:“药女,其实不必如此,我李玄霸不是输不起的人,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更何况男人之间的争斗,又岂能祸及妻儿老少呢。” 药女冷哼一声道:“我不管,我药女只是个女人,我就是小家子气,谁要是杀了我的男人,我就让他血债血偿,家破人亡。”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握着药女的手柔声道:“假如我死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药女摇了摇头,坚定地道:“玄霸你要是死了,药女替你报完仇后便下去陪去,决不独活。” 李玄霸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烈地咳嗽,连吐了几口鲜血,药女急得眼泪都淌出来了,前者却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艰难地抑制住咳嗽,用郑重的口吻道:“药女,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玄霸你不要出声,好好躺着,我先给你治伤。”药女带着哭腔道。 李玄霸却摇头道:“不,让我先说,再不说,我只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药女闻言不由大恸,但在李玄霸不容违逆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点了点头,泣声道:“玄霸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李玄霸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无比,轻轻地道:“我李玄霸从小身患恶疾,看过的大夫不计其数,他们都断言我活不过五岁,但是我李玄霸偏不信邪,不仅活过了五岁,还活过了十五岁,只是……我可能活不到二十五岁了。我李玄霸一生都在恶疾折磨下度过,与天斗,与人斗,与病痛斗,没有朋友,没有妻儿……直到遇上药女你。” 李玄霸说着用力握紧药女的手,续道:“谢谢你陪我这些年,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如今我得坦白地告诉你。” 药女流着泪摇头道:“玄霸你不用告诉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你真心对药女好就行。” “现在不说,我只怕没有机会说。”李玄霸摇了摇头,轻道:“其实我不是李渊的儿子。” 药女不由愕了一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李玄霸续道:“我的母亲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三公主,名字唤作宇文如玉,而我的父亲是黄门侍郎裴矩,也是镜花水月楼的楼主,我的真名叫宇文道信。” 药女又是一震,吃吃地道:“那玄霸你……怎么成了唐皇李渊的儿子?”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此时还得从我的养母,亦即是李渊的元配妻子窦氏说起,窦氏乃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亦即是我的生母宇文如玉的表姐。窦氏天资聪明,自小便深得我外公,北周武帝的疼爱,当初杨坚篡帝位,抢了我宇文家的江山,还把宇文家所有男丁全部杀害,我的生母宇文如玉由于是女子,得以保全性命,出家当了尼姑。 后来,我母亲遇到了在朝为官的裴矩,也就是我的父亲,两人情投意合,便有了我。只时当初朝廷对北周皇族的女眷监管还是十分严格的,母亲珠胎暗结,害怕暴露了,便找到了表姐窦氏,乞求她帮忙,正好窦氏当时也怀了李世民,临盆时间也差不多,窦氏便诈称自己生了双胞胎,把我也寄养在身边,其实窦氏只是我的表姑母而已。” 药女恍然道:“原来如此,那窦氏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表姑母一直把我视如己出,我也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在我心目中,她就跟我的娘亲一样亲。当年杨坚篡位,残杀北周皇族,尚且待字闺中的表姑母窦氏便曾对人言,恨不是男儿,以报舅家之仇。” 药女不由赞道:“窦氏真乃巾帼英雄也!” 李玄霸沉声道:“表姑母虽然是女流,亦不忘要给疼爱他的舅舅报仇,而我宇文道信身为北周皇族,又岂能忘了这份国仇家恨,一直以来,我和我爹都在想方设法毁灭杨家的江山,如今大隋灭亡了,杨广被宇文化及勒死,杨家人也获得了应有的报应。 但是,当我爹准备着手把属于宇方家的江山夺回来时,却不幸死在了高长卿和那杨青若之手,而我的母亲也是死在杨青若的手中,我宇文道信恨不得手刃此二人,为父母报仇。 日前,我寻到了一个机会,本以为可以击杀高长卿,可惜最终功亏一篑,反而重伤在其手下,要不是憋着一口气回来见药女你最后一面,只怕我已死在岷江中了。” 药女闻言既感动又忿怒,沉声道:“玄霸,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会帮你杀了高长卿和杨青若,替你报父母之仇。” 李玄霸又吐出一口鲜血,摇头道:“不必了,我已经命不久矣,药女你千万不要找高长卿报仇,好好活着,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过一辈子吧。” 药女不由悲从中来,摇头道:“我药女这辈子只认玄霸你一个男人,生是玄霸你的人,死是玄霸你的鬼。玄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而且我还会助你把宇文家的江山夺回来。” 药女说完从药篓里取出一只瓶子,从里面夹出来两条金色的肉虫。李玄霸一见,不凡面色大变,急道:“药女,不要……” 话音刚下,药女已经一把将自己的胸襟撕开,一刀便划破了雪白的胸脯,鲜红的血液立即便淌了下来。 药女将其中一条金色的虫子放到伤口上,只见这虫子滋溜一下便把药女胸前的鲜血吸光了,并且钻进了她的胸膛,场景血腥而诡异。 药女敞着胸怀,让自己的雪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李玄霸的眼前,又把后者的衣襟弄开,温柔地道:“只是有一点痛,痛过之后就好了。”说完飞快地划破李玄霸的胸膛,将另一条虫子放在上面。 很快,那条金色的虫子也吸光了李玄霸伤口上的鲜血,无声地钻进了胸膛中消失了。 药女脸上带着甜笑,眼中泛着一丝妩媚,轻轻脱去身上一切的束缚,然后也脱去李玄霸身上的束缚,最后轻轻地趴了下去。 李玄霸合上了眼睛,乌蓬船在江面上起伏荡漾,天上半轮秋月高挂。 “这是同命蛊,同生同死,从今之后,药女的寿命分玄霸你一半……” 第774章 我中有你 高不凡午餐吃的是人参老鸡汤,天麻炖羊肉,晚餐又吃了鹿茸熬阿胶,以及鲜鱼红枣汤,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不仅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而且也没有了虚弱感觉,竟似恢复了七七八八,高大河和钟老六见状不由啧啧称奇,看来齐王真是天选之子啊,这恢复能力也是没谁了。 “小妸回来了没?”高不凡伸了个懒要问道。 高大河答道:“回来了,已经去了云裳居士的房中,估计眼下正在给云裳居士医治呢。” 高不凡闻言便举步往白云裳的住处行去,路上的僧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地双掌拾行礼,估计已经把他当成未来的帝王了。 且说高不凡来到白云裳的住处,正好遇上觉慧领着一群年轻女尼行出来,看上去竟似愁眉不展。高不凡不由打了个突,连忙迎上前道:“师太早安。” “阿弥陀佛,齐王早安。”觉慧连忙回礼道。 高不凡有点忐忑地问:“可是白姑娘的情况不好了?” 觉慧连忙摇头道:“云裳师妹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目前可以坐起来了。” 高不凡不由大喜道:“那师太为何愁眉苦脸的?” 觉慧叹了口气道:“云裳师妹的病情虽然好转了,但是体内的余毒未清,还得继续治疗,可是贫尼刚才领了三批人进去让苗姑娘辨别,竟无一人的血适合云裳师妹。”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常见的血型也就那么几钟,不可能那么难匹配啊,除非是有熊猫血之称的rh阴性血型,可是自己是o型血,明明适合白云裳,这意味着着白云裳的血型绝罕见血型。 觉慧摇了摇头道:“贫尼也不懂是何缘由,齐王还是自己进去问问苗姑娘吧。” “好吧,辛苦觉慧师太了。”高不凡点了点头,举步走进了房间,结果一进门,立便对上了一双清彻得像潭水一般的明眸,不由欣喜地道:“白姑娘,你能坐起来了?” 只见白云裳正挨坐在座上,眉目含一线柔笑,脸如明月一般白璧无瘕,腮边梨涡浅浅,给人的感觉随和又可亲,她点了点头,柔声道:“多亏了齐王,云裳感激不尽。” 高不凡喜不自胜,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了白云裳的脉门,幸好慧嗔老尼此刻不在,否则说不定会发作了。 “咦,脉象平稳有力,看来白姑娘真的大好了,恭喜恭喜!”高不凡惊喜地道。 白云裳脸上掠过一丝赧然,把手抽了回去道:“谢过齐王关心,云裳的确好多了。” “咦,你的手也能动了?”高不凡更是惊喜非常。 白云裳含笑点了点头,高不凡喜上眉梢,转身对着苗妸竖起大拇指道:“小妸,看来你的医术并不差。” 苗妸笑嘻嘻地道:“齐王谬赞了,属下也没料到云裳居士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的,之前还想不明白,不过看到齐王现在的样子,属下似乎明白了些。” 高不凡愕然道:“什么意思?” 苗妸认真地道:“齐王昨日吸取了三次血,若是普通人,没个十天半个月也恢复不过来,但是齐王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可见齐王的血的确与众不同,说不定还能抑制艳尸蛊的繁殖。” 高不凡又愕了一下,不过自己的确天赋,从小恢复力就极强,小伤口往往不用包扎就能在短时间内自行愈合,现在就更厉害了,即便是极重的内伤,睡一觉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的,难道真与自己的血液有关? “这么神奇……对了,刚才我听觉慧师太说,找不到适合白姑娘的血液,到底是怎么回事?”高不凡问道。 苗妸一脸古怪地道:“此事的确古怪,本来属下打算继续给云裳居士清除体内残留的蛊虫的,可是试了三批人,竟无一人血液适合,就连昨天晕血那名女尼,今天竟然也不适合了。” “这……怎么可能?”高不凡皱起了剑眉道:“会不会是你的测试方法出问题了?” 要知道一个人的血型是固定的,正常情况下不太可能会改变,怎么会昨天配型合适,今天配型却又不适合了? 苗妸摇了摇头,自信地道:“属下的方法,肯定不会有错的,齐王要是不信,属下可以再测一测您和云裳居士的血是否契合。” 高不凡和白云裳也很好奇,当下便又让苗妸测试了一次,发现两人的血液果然成功地融合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高不凡不解地道。 苗妸两手一摊道:“属下也不清楚,也许……云裳居士体内有齐王的鲜血,或者说齐王的鲜血已经改变了云裳居士的血。” 高不凡也有点懵了,按理来说,自己的血型跟白云裳的应该是一样的,不存在谁改变谁的问题才是啊。 旁边的尼姑觉缘则吃惊地道:“那怎么办?是不是意味着云裳师妹以后只能用齐王的血了?” 苗妸犹豫道:“如果还是找不到适合的血,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白云裳蹙了蹙眉,担忧道:“那怎么行,齐王昨日已经吸了那么多血,不可能再继续吸他的了。” 苗妸笑嘻嘻地道:“云裳居士这是心疼齐王了?” 白云裳脸上微窘,合拾道:“阿弥陀佛,苗姑娘请勿妄言。” 苗妸笑道:“好吧,我不说了,不过云裳居士也不必担心,看你今天恢复的程度,大大好于我的预料,估计你体内的蛊虫也不多了,再每日服用我配的药压制住,每个月换一血,数月之内应该就能恢复行动自如了,不过呢,要彻底清除掉体内的蛊虫,只怕以本人的能力是办不到的,到时可以请我师傅,最好是能请动我师祖替你诊治一下。” 白云裳闻言暗松了口气,如果是每月吸一次血倒还好些,只是要数月才能恢复,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这几个月都得跟高长卿在一起? 念及此,白云裳不由下意识地向高不凡望去,结果后者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顿时像触电一般微微一颤,仿佛有电流从心间流过,目光迅速各自游离开去。 这时,慧静老尼和海通方丈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白云裳恢复了很多,不由都欣喜地宣了一声佛号。 海通方丈双掌合拾道:“今日是本寺的开寺仪式,宾客齐聚,信徒咸集。昨日老衲已经让人把秘藏中的经书全数打捞出来,正好供大家观仰,此等盛事,齐王殿下作为经书的捐献者,又岂能缺席呢,还请齐王殿下请随老衲一道前往。” 很明显,佛门这是要借此机会大肆给高不凡造势了,相信今日之后,整个巴蜀,乃至整个神州大地,人人都会知道高不凡发现了佛门秘藏之事,而根据之前沸沸扬扬的传言,谁发现了佛门秘藏,谁就是真命天子,那么高不凡坐天下的呼声便然也会高涨,一旦这声势出来了,李唐必然也无法再与高齐争锋。 这种好事,高不凡自然不会推辞,当下便对着白云裳道:“白姑娘你在此好好静养,本王先告辞,下午再来看你。” 白云裳心中暖洋洋的,同时又有点羞赧,毕竟海通方丈和慧嗔师叔就在旁边,只得默念观云心法,以平静地语气道:“齐王请便,勿劳挂念。” 高不凡点了点头,随同海通方丈前往前面参加开寺仪寺,跟宾客和四方信徒见面。 第775章 开寺仪式 凌云寺的开寺仪式比高不凡预料中的还要热闹得多,数以万计的信徒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把上下山的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争上头炷香的善男信女就跟打仗似的,差点把寺门的门框给挤下来了,相当之夸张,饶是高不凡都有点瞠目结舌,这些信徒未免太过狂热了些。 除了争上头炷香外,香客们还争相领取寺庙免费发放的斋饭,由于名额只有五百份,先到先得,更是争破了头,幸好,寺庙还免费发放茶水,而且不限量供应,只要排队都能领到,吃不到斋饭,喝口佛茶也算是沾点佛气了。 除此之外,最受香客青睐的自然就是那些从秘藏中打捞出来的经书了,一撂撂摆放在藏经阁外面,装经书用的箱子和油纸也放在一旁,大家一看知道是刚从水下捞上来的。 这些经书大多是孤本,十分之珍贵,有武僧专门负责看守,普通香客只能隔着一定距离扫一眼,不可触摸,只有身份尊贵的官绅才被允许翻阅,但也必须小心翼翼的,而且还不能看太久,盏茶功夫必须离开。 连达官贵人都是这种待遇,普通香客自然对这些经书礼敬无比,一边双掌合拾一边念阿弥陀佛,脚步匆匆地从展览区走过。 这次开寺仪式的主角本应该是方丈海通禅师的,但现在俨然成了高不凡,他不仅登台讲话了,还即场给凌云寺写了牌匾和一幅字,而这幅字正是日前他在讲经道场上吟的那首“菩提本无树”。 高不凡若日后坐了江山,那么他今日留在凌云寺的都是帝王笔墨,天子御宝,所以也不用海通方丈吩咐,寺僧立即便珍而重之地装裱起来。 当然,这个环节并不是开寺式仪式的高潮,真正的高潮是巴郡太守萧瑀、眉山郡太守沈奕、资阳郡太守候宁,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联袂来到高不凡的面前跪倒,把三郡的地图和户籍册献上,正式宣告投靠高齐,成为高齐的属官。 很明显,萧瑀是有备而来的,将巴郡的地图和户籍册随身携带着,否则巴郡离得那么远,不太可能短时间来派人回去取来,而资阳郡离得近,快马倒是一天能来回,至于眉山郡太守沈奕,直接派人回郡治取来就行了,因为这里就是眉山郡。 高不凡接受了三人的献降,并且当众宣布,封巴郡太郡萧瑀为渝州总管,封眉山郡太守沈奕为嘉州总管,封资阳郡太守候守为资州总管,三郡的百姓免税一年。 一时间,全场欢声雷动,毕竟在场的信徒相当一部份是本地人,眉山郡免税一年,意味着他们今年不用交税了,自然高兴万分,纷纷跪倒叩拜,高呼齐王英明仁德。 李孝恭和李袭誉面色阴沉之极,眼睁睁地看着高不凡笼络人心,却又束手无策,而且他们这个时候若站出来拆台,说不定不用高不凡动手,那些刚获得免税的信徒就活生生地把自己殴死,所以两人十分识趣地保持了沉默。 就这样,高不凡乘着这个势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巴郡、资阳郡和眉山郡收入囊中,而蜀郡太守荆守正、隆山郡太守何太初、临邛郡太守严溪则还在观望中,倘若唐军后续没有动作,相信他们也会彻底倒向高齐,这就是所谓的连锁反应了,当然,这对李唐来说则是破窗效应,十分之不妙。 开寺仪式终于结束了,李孝恭和李袭誉两人如坐针毡,赶紧趁机向方丈海通禅师告辞。高不凡见到两人要走,便微笑上前道:“李郡王这么快就要走了?何不多住几天,本王也好一尽地主之宜。” 打脸,赤果果的打脸啊,之前在巴郡时,李孝恭也是这般向高不凡示威的,结果现在被高不凡反嘲了。 李孝恭不愧是李唐宗室第一人,神色如常地道:“恭喜齐王兵不血刃便得了三郡之地,孝恭不才,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收取了巴地十三郡,而袭誉也只收取了蜀地的十郡,实在是汗颜,如今我们二人公务繁忙,实在不能久留了,下次有机会再与齐王相聚吧。” 李袭誉亦笑道:“是呀,下次有机会再聚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李郡王这张嘴还是如此厉害,也罢,来日方长啊,风物宜长放眼量,咱们日后再聚。” 李孝恭和李袭誉对视一眼,拱手道:“告辞!” “且慢!”高不凡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孝恭道:“这封信麻烦李郡王捎给唐皇,顺便代本王向世民兄问好。” 李孝恭瞳孔微缩,接过书信淡道:“本王一定带到,告辞了。”说完转身而行,迅速走出寺门去。 方丈海通禅师亲自带人把李孝恭二人送出了寺门,如今佛门虽然明确表态支持高齐,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能怠慢李唐的。 苗妸此刻很是兴奋,刚才齐王和李孝恭虽然没有动手,但是大家语言中都暗藏机锋,这种唇枪舌剑的交锋似乎也很爽嘛。 高不凡瞥了一眼小脸兴奋得微微发红的苗妸,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瞧不出,这小妞似乎也挺好斗的。 “咳咳,齐王何故如此看属下?”苗妸干咳了两声,有点尴尬地问。 高不凡笑了笑道:“小妸,给你找个师傅如何?” 苗妸愕了一下:“属下有师傅了。” “我是说教你行军布阵,领兵打仗的师傅。”高不凡道。 苗妸眼前一亮道:“好啊,李靖、徐世绩、裴行俨、还是卢升?” 高不凡不由笑道:“看来你知道得挺多的。” “高大河整天跟我吹,属下想不知道都难了。”苗妸吐了吐舌头道。 高不凡点头道:“好吧,让徐世绩当你师傅如何?” 苗妸却摇头道:“徐大将军不适合属下,还是李靖大将军吧。” “咦,这是为何?”高不凡讶然道,就目前而言,徐世绩是自己麾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将帅,立下的功劳也是最大的。 苗妸侧着头想了一会,这才道:“徐大将军很利害,不过属下听说李靖大将军擅长训练步兵,而且他麾下的步兵独步天下,属下想学那种的。” 高不凡不由恍然,苗人的优势都在脚上,攀山越岭如履平地,的确更适合当步兵,可以唉,此女有主见有想法,处事也稳重谨慎,指不定日后会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名赫赫女将,于是点头道:“好,回头你便到李靖麾下打磨几年。” 苗妸喜滋滋地道:“谢齐王。” 高不凡点了点头,回到住处后便立即写了封信,命高大河和钟老六两人马上乘船顺江而下,想办法火速送到襄阳交给徐世绩。 李唐对巴蜀全境本来是志在必得的,但是如今被自己虎口夺食,割了一大块去,想必是不会甘心的,当初的一纸和约未必能约束得住唐军,倘若李渊孤注一掷,撕毁和约,悍然出兵来打,自己孤立无援,肯定是抵挡不住的,所以必须在军事上给李唐施加足够的压力,如此才能令到李渊不敢轻举妄动。 高大河和钟老六不敢怠慢,藏好书信便立即出发乘船顺江而下,由于是顺流,速度肯定要比逆流快得多,如果顺利的话,估计十天八天就能把信送到徐世绩手上了。 且说李孝恭和李袭誉二人离开了凌云寺后,立即也派人飞报回长安向李渊请示,与此同时,二人又暗中集结唐军,向蜀郡迅速逼近,并且发动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 无论是李孝恭,还是李袭誉,都不是省油的灯,蜀郡太守荆守正本来还想观望一阵子再作决定的,结果却是失策了,因为李孝恭根本不给他任何观望的机会…… 第776章 哪里都有你!!!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仲秋时节的长安落叶遍地,一骑快马沿着御道疾驰而来,马蹄踢起地上的枯叶和泥尘,闪电般冲进城门,奔到皇城前。 武德殿中,文武大臣分列两边,唐皇李渊端坐在御座上,顾盼间不怒自威。今年是武德二年,也就是说李渊登基御极已经将近两年了,九五至尊的气质也渐渐培养出来了,举手投足都极具威仪。 此时李渊接过宫人逞上来的一封八百里加急,神情严肃地打开来一看,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帝王心术,喜怒不形于色,李渊显然已经颇具火候了,但当他看到急报中的内容时,心中亦禁不住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高长聊,又是高长卿,此子莫非真是我李唐的克星吗?” 李渊今日的心情本来还是很不错的,因为次子李世民和突厥何敏公主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年底之前就能把人迎娶回来,可是看了李孝恭这份八百里加急后,李渊美好的心情瞬时没了,而且变得糟糕无比。 站在前排的李建成和李世民见状对视一眼,心中都禁不住有点忐忑了,以他们对父亲李渊的了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李渊沉默了片刻,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淡淡地道:“这是李孝恭从蜀地送回来的八百里加急,巴蜀一带出了些状况,太子你来给大家念一下吧。” “儿臣遵旨。”李建成答应了一声,恭谨地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那份八百里加急,先自己看了一遍,顿时浑身一震,面色都变了,定力到底是不及他老子李渊。 李世民见状便知不妙了,脑海中竟潜意识地出现了“高长卿”三个字,结果真如李世民所料,李建成把这份急报一念,在场的文武官员都骚动起来。 李世民禁不住握紧了双拳,高长卿,果然又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 此时此刻,武德殿中的气氛空前的沉凝,就连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大臣们神色各异。 今年上半年,秦王李世民争夺洛阳失败,于河内郡不敌齐军,损兵又折将,最终李唐不得不以屈辱的方式与高齐签订了和约,唐军无条件让出中原数郡之地,然后全部退守关中。 这一次惨败,对李唐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大的挫折,不仅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举国上下的士气都大受打击,逼于高齐的强大,李唐只能向南取巴蜀,提振士气的同时,也好补一补血。 然而,正当大家都以为巴蜀之地十拿九稳时,结果还是出了意外,高长卿此子胆大包天,竟然在没有军队配合的情况下,孤身潜入了巴蜀搞事,关键还让他搞成功了,不仅笼络了巴南的苗人,还利用佛教的影响力,硬是从李孝恭和李袭誉手中夺去了巴郡等数郡之地。 这下麻烦大了,巴蜀地区乃天府之国,不仅粮食充足,而且人口也不算少,若李唐能顺利拿下,必能大大地提升国力,然而此时被高长卿横插一杠,虽然抢到的地盘不多,却控制了巴郡这块战略要冲,无疑等于在唐军的心脏钉入了一根楔子,真是要命啊! 李世民脸上一片萧煞之色,沉声道:“父皇,巴蜀对我们来说太重要,绝对不容有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向高长卿妥协,宁可毁约也不能让他得逞。” “秦王所言极是,请皇上立即命李郡王出兵攻取蜀郡和巴郡,趁势把高长卿杀死,而且高长卿一死,高齐必然树倒猢狲散,我大唐一统江山便指日可待了。”李神通立即附和道。 “对对对,既然高长卿自动送上门来,何不杀之一了百了。”大殿中的文武大臣纷纷附和。 太子李建成皱起了眉头,神色隐隐有些不自然,这种一呼百应的局面让他既担心又警惕。 李渊显然有点意动,目光望向李建成,和颜悦色地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李建成摇头道:“儿臣以为此举不妥。”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都沉默了,李世民也下垂下了头,暗暗捏紧拳头。 李渊目光一闪,轻哦了一声道:“有何不妥?” 李建成郑重地道:“首先,皇上与高长卿签订和约还不足半年,这个时候若毁约,必有损皇上和大唐的信誉名声;其二,高长卿在蜀地得到佛门的支持,我军若贸然出兵攻击,未必能杀得了高长卿,反而可能招致当地百姓的反弹,一旦高长卿脱险,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大举进攻关中,敌强我弱,到时未必能抵挡得住。” 李元吉和大哥李建成是穿一条裤子的,立即力挺道:“对呀,太子所言不假,高长卿又岂是那么好杀的,而且李靖那厮利害,如今在晋阳屯兵十万,刘武周和突厥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他,而且听说刘武周还丢了不少城池,倘若咱们跟高齐闹翻,李靖肯定会率军打过来的,到时候你们谁来抵挡?” 李渊一听,顿时又犹豫起来,李靖这妖孽当初在驾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冷板凳,一直默默无闻,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早知当初就极力把他笼络过来了。 李世民眼见父亲李渊动摇了,不由暗暗焦急,大声道:“皇上,巴蜀绝对不容有失,即便杀不了高长卿,也一定要把整个巴蜀拿下,有了巴蜀,我们就有了粮食和人口,而且随时能够顺江东下攻取荆襄、江南和江淮,若是丢了巴蜀,那咱们大唐便失去争夺天下的资格,不可能再与高齐抗衡了。” 李元吉冷笑道:“李世民,休得在此危言耸听了,巴蜀那么大,高长卿只得了数郡,又被咱们团团包围,唐军只要将巴东郡扼守住,封锁长江航道,高长卿又能成得了什么事?现在咱们李唐最紧要的是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等到足够强大了,然后再把高长卿占去的数郡抢回来就是了。咱们若现在动手,无疑是给高长卿借口出兵关中,此举愚蠢之极,绝不可取。” 李世民怒极反笑道:“元吉,你这番话才是愚蠢之极,巴郡此等军事要冲,你竟然看不到,简直可笑之极,一旦高长卿在巴郡建起一支水师,再顺江而下,你以为巴东郡还守得住吗?” 李元吉脸上一热,强辩道:“那又如何,只是一支孤立无援之师罢了,到时四面合围,一举就能歼灭掉。” 李世民禁不住嘲笑道:“拿什么歼灭?你李元吉用嘴歼灭吗,亦或是半夜携带妻儿偷袭齐军?” 李元吉顿时像被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当初李靖攻打晋阳,他吓得连夜携带妻儿逃回长安,最终让李靖轻松拿下了墙高城深的晋阳,如今李世民分明就是拿这事来讽刺他。 岂有此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李世民你这是嘴贱欠收拾啊! 李元吉勃然大怒,破口骂道:“李世民,你在河内郡不也败在高长卿手中,损兵折将,灰头土脸,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没错,我李元吉是打不过李靖,但是至少本王敢认,你呢,明明打不过人家高长卿还死不认输,要不是父皇下旨把你召回来,你还死皮赖脸地待在军中不回来呢,我呸!”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道:“元吉,我不想跟你争,父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儿臣还是认为巴蜀绝对不能让高长卿插足,趁着他现在立足未稳,立即出兵挫败其图谋才是上策,一旦让其站稳脚跟,则悔之晚矣,还请父皇三思!!” 第777章 装备升级了 李元吉显然跟李世民杠上了,立即道:“父皇千万不要听信李世民的危言耸听,此时跟高齐闹翻极为不智,正如太子所讲,既损名声,又会招致齐军的大举报复,得不偿失啊。” 李渊向来老谋心算,此时也有点举棋不定了,诚如李世民所讲,巴蜀对李唐来说极为重要,不容有失,但太子和李元吉所虑也不无道理,目前高齐比李唐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能人辈出,兵强马壮,特别是李靖控制着晋阳,随时可以沿着汾河谷道打过黄河,直接威胁长安,倘若高长卿发起狠来,真有可能倾全力来攻李唐,届时只怕唐军会抵挡不住。 “事关重大,容朕先考虑一下吧。”李渊本来更倾向于李世民的提议的,但太子的意见也不能不重视,所以最终选择了折衷的方式,暂且先按下。 李世民不由大失所望,心有不甘地道:“儿臣理解父皇的担忧,但即便不攻取巴郡,蜀郡也必须拿下,趁着现在蜀郡还没落入高长卿之手,可命李孝恭先下手为强。” 这个倒是可以有,李渊点了点头道:“准奏,朕这便下旨给李孝恭,只要不和高长卿发生正面冲突,他可以尽情施为。” 李世民微松了口气,恭身道:“皇上英明。” “皇上英明。”众大臣异口同声地齐呼。 李渊微点了点头道:“世民与和敏公主的婚期将近,近期便不要分心他事了,准备好动身前往突厥牙帐迎亲吧。” 李世民莫名的一阵失落,垂首道:“儿臣遵旨。” “诸位卿家可还事情要启奏?若没有便退朝吧。”李渊挥了挥手,脸上略显疲态,众大臣都识趣地不再发话。 于是李渊宣布退朝,起身离开御座,在众宫人的簇拥之下往后宫而去。 李元吉得意洋洋地看着李世民,在他看来,这次父皇没有接受李世民的建议,自然是他和太子赢了。这货资质平庸,可不管对与错,反正跟李世民杠就是了,杠赢了最好,杠不赢也要恶心李世民一下。 李世民暗皱了皱眉,转身便往武德殿外走去,一直以来,他跟李元吉的关系都不好,而现在就更差了,特别是在对方造谣自己不是父皇亲生的之后,兄弟二人的关系几乎势成水火。 “世民且慢。”李建成叫住了李世民,后者转过身来行礼道:“太子有何吩咐?” 李建成走上前,歉然道:“世民生大哥的气了?” 李世民连忙摇头道:“世民没有,大哥多心了。” “那就好!”李建成轻吁了口气,伸手搭在李世民的肩上,诚恳地道:“世民,大哥不是故意要反对你,只是从大局出发考虑而已,现在咱们还不能与高齐开战,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世民明白,也理解大哥的担忧,不过世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绝对不能让高长卿有机会在巴蜀坐大。”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世民所言也不无道理,我想父皇会作出衡量的,你大婚在即,近日还是专心于接亲的事宜吧。” 李世民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出武德殿,离开了皇城,正当他准备上马回秦王府时,却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尚书右仆射裴寂正从里面探头出来招手。 李世民心中一动,便走近前去,裴寂笑道:“秦王若不嫌弃,何不上车来同坐?” 李世民闻言便上了马车与裴寂同乘,后者微笑道:“秦王神色怏怏,可是因为朝上的事不快?” 李世民忙道:“世民并无不快,只是担忧高长卿在巴蜀坐大而已,此子最会把握时机,屡屡剑走偏锋,若让他在巴蜀坐大,只怕整个巴蜀都会不保。” 裴寂点了点头道:“此子的确难缠,但皇上也得作全局考虑,衡量其中的得失,若是为了巴蜀而失了关中,世民还觉得非要巴蜀吗?” 李世民顿时沉默了,片刻才道:“关中是我大唐的根本,自然比巴蜀重要,可是齐军要攻打我关中又谈何容易?” 裴寂摇头道:“昨日已有消息传来,刘武周和突厥联军在白登山下大败于李靖之手,刘武周折损近三万兵力,突厥的三千骑兵也几乎全军覆没。” 李世民面色微变,倒吸一口冷气道:“李靖竟如此厉害,刘武周的马邑郡只怕要不保了。” 裴寂叹了口气道:“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会犹豫不决,李靖此子实在太妖孽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声威是越发之盛了,刘武周几乎被吓破了胆,麾下的军队一听到李靖的名字就望风而逃,试问此人若率军来攻关中,谁人能抵挡得住?” 李世民皱眉道:“李靖也不是神,这世上也没有永远不败的将军,张须陀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裴寂点了点头道:“秦王所言是对的,但是如今李靖锐气正盛,不可正缀其锋,皇上忌惮之也很正常。”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世民明白了。” 裴寂瞥了一眼意气有点消沉的李世民,一语双关地微笑道:“屈蠖求伸,暂时的委屈求全,只是为了更好的前行,何必为了一时得失而耿耿于怀呢,秦王以为然否?” 李世民拱手道:“裴大人所言极是,世民受教了。” 裴寂目光一闪道:“据老夫所知,皇上已经准备对西凉李轨动手了。” 李世民精神一振,脱口道:“真的?” 裴寂微笑道:“多亏秦王上次从突厥带回来的五千匹战马,好好把亲成了,明年开春之后便是秦王大展身手之时。” 李世民心中狂喜,混身热血涌动,裴寂是父皇的挚交密友,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太好了,父皇终于接受了自己打李轨的建议,只要拿下了李轨,大唐就不会再缺战马,高长卿,下次再遇上,定让你尝尝不一样的玄甲铁骑。 ………… 话说李渊为了获得突厥的支持,不惜亲自为始毕可汗举丧,又派次子李世民前往突厥牙帐参加处罗汗的登位典礼,最后更是让李世民迎娶处罗可汗的女儿和敏公主,正式与突厥人联姻。 毫无疑问,李渊的这一系列动作取得了成果,处罗可汗派出了突厥兵攻打高齐的北边,而契丹人和奚人也在突厥的授意下侵犯高齐的边境,给高齐制造麻烦,以牵制高齐的兵力,同时消耗高齐的国力,好让高齐无暇去统一南方。 然而处罗可汗也不是白痴,没有相当的好处,自然不会全面与高齐开战,只是派出小股部队滋扰高齐的边境而已,主要还是指使一帮小弟打代理人战争,譬如契丹、奚人、刘武周等。 其中要数刘武周最是积极的,毕竟雁门一战,刘武周已经与高齐结下了梁子,他自然希望借助突厥的力量打败李靖,将雁门郡抢过来。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李靖自从拿下太原后,获得了晋阳城中巨量物资,实力暴涨,如今麾下兵力已经超过十万之众了,而且手下还有一支强大的幽燕铁骑,连突厥骑兵碰上都得吃瘪。 李靖本来就非常牛比了,以少胜多是常态,如今麾下大军十万,那就更加不得了,所以刘武周碰上李靖,每战必败,唯一的区别是小败还是大败而已。 前不久,刘武周在白登山下集结了五万兵力,突厥也派了三千骑兵前来助阵,试图与李靖决一死战,结果被李靖用奇兵抄了菊花,幽燕铁骑正面一冲,然后独步天下的李氏步兵结阵平推过去,基本就宣告此战结束了。 最后刘武周损失了三万余人人马,三千突厥骑兵更是几乎全墨,而刘武周本人仅率五千残兵逃回了马邑的郡治善阳县,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李靖不做二不休,先后攻占了马邑郡的云内县(今大同)和神武县,兵锋直指马邑郡治善阳。 …… 黄土高原的风沙很大,特别是秋冬季节,秋风萧瑟凛烈,从千沟万壑上呼啸而过,一片苍凉枯寂之景。 突然,远处的土坡上忽然升起一股黑烟,随即黄土漫天炸飞,然后才是一声猛烈的爆炸传过来,由于光速比声速快得多,所以声音往往是滞后的,这就是为什么打雷时先看到闪电,然后再听到雷声。 李靖手搭梁棚望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威力还行,就是距离还不够远,若是能再打远一些就好了。” 雁门郡太守陈孝意捋须笑道:“能射出近九十丈已经很不错了,李大将军未免太贪心了些。” 行军长史禇亮亦笑道:“的确,这玩意若拉到战场上,绝对能让敌军闻风丧胆。” 李靖哈哈一笑,弯下腰去爱不惜手地抚摸着那蹲火炮,眼睛里尽是浓浓的喜色,感叹道:“齐王真是奇思妙想,竟然设计出如此逆天的火器,以后战场上的打法只怕要彻底改变了。” 陈孝意和褚亮二人深以为然地捋须点头,脸上尽是折服。 第778章 瓜分完毕 眼前这尊火炮名叫神机陆行火炮,是神机局最新研制出来的火器,特意送了三门到李靖麾下作实战试验,炮身长约一米二,炮口直径约二十厘米,却重达五百斤,非常之沉,不过炮架下面设计了轮子,可以由战马拉着走,有点像牵引式的自行火炮,当然,工艺就差得远了,只是前装弹式的,而且炮弹还是实心铁球,不能爆炸的那种,射程也仅得三百米。 没办法,这是目前的工艺水平决定的,高不凡倒是想制造后装弹式的全自动火炮,但是做不到呀,别的不说,就是目前的铸水平就造不出那种炮管来,火药的威力也达不到。所以神机局能弄出这样一辆神机陆行炮,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若几十门拉倒战场,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隔着几百米一通轰炸,即使是铁甲重骑也得怀疑人生。 当然了,这种落后的老式火炮也有其缺点,那就是填装弹药麻烦,射速太慢了,若是遇上骑兵,顶多只有机会发射一轮,不过呢,一轮就够骑兵喝一壶了,光是那炮弹发射时的震天巨响就足以震烁敌胆,若是射程能增加到五百米以上,嘿,绝对能让骑兵望风披靡。 李靖爱不惜手地抚摸了一阵子炮身,又亲自盖上油布,吩咐道:“小韩,带人将火炮拉回大营中好好看管。” “属下得令!”韩小云立即屁颠屁颠地带人把神机陆行火炮拖走,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恐磕着碰着了这宝贝蛋。 “神机陆行火炮的事,所有人不许往外透露,违令者斩。”李靖杀气腾腾地道,麾下的将士均凛然应诺。 这可是一件大杀器啊,李靖决定暂时雪藏着,等到关键时刻再拿出来,必然能收到奇效。 “李大将军,齐王殿下来信。”一骑快马飞驰到近前,马上骑士灵活地滚鞍下马,将一封书信逞了上来。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二弟不是入蜀寻宝了吗?此时来信,莫非已经寻到宝藏回洛阳了? 李靖急忙打开书信,发现是徐世绩转送来的,看完书信的内容后,他禁不住高兴地一弹信笺道:“好,太好了!” 雁门太守陈孝意和行军长史褚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是何喜讯,竟让李大将军如此高兴。” 李靖微笑道:“非常人行非常事,齐王总是能人所不能,给人以惊喜啊。”说完把书信递给了陈孝意。 陈孝意连忙恭敬地接过,而褚亮也忍不住凑过去一起看,看完后,两人都禁不住齐声叫好。 “齐王孤身入蜀,下官本是不同意的,只是没想到齐王竟然靠一己之力拿下了巴蜀数郡之地,还获得了佛门的鼎力支持,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陈孝意惊叹了道。 禇亮捋须微笑道:“这不是恰好证明了齐王就是天命所在的真龙天子了。” 陈孝意闻言亦欣喜地道:“确是如此,早就有传言称,得佛门秘藏者得天下,如今佛门秘藏被齐王找到了,顺天应命,试问李唐还如何能与我高齐争锋。” 李靖点了点头,不管这传言是真是假,如今消息一出,二弟的呼声只怕就更高了,到时杨侗禅让皇位给二弟也就顺理成章。 这时陈孝意却又神色一凝道:“如今齐王虽然拿下了巴蜀数郡之地,但是势单力孤,就怕李渊会铤而走险,悍然毁约进攻齐王。” 李靖点了点头道:“所以咱们得策应齐王殿下,给唐军施加压力,好让李渊不敢轻举妄动。” 禇亮心中一动:“李大将军是打算杀鸡儆猴后,还是直接对唐军动手?” 李靖淡道:“率先撕毁和约会落人口实,还是杀鸡儆猴吧。” 陈孝意和褚亮对视一眼,得,刘武周要完蛋了! 第二日,李靖率大军兵临马邑郡治善阳,立即便发动猛烈的攻击,飞天雷量大管够,对着城头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三日后,马邑城破,刘武周率着残兵逃往北边的定襄郡,李靖率骑追杀,阵斩刘武周麾下大将宋金刚于紫河畔,刘武周仅率三百残兵逃入定襄城。此时突厥的援兵赶到,李靖班师而还,至此,马邑郡尽数落入齐军之手。 十天后,李靖又拿下了楼烦郡,声势越发的浩大大了,消息专到长安,全城震动,李渊也彻底断了在巴蜀攻击高不凡的念头,李靖这妖孽杀疯了,麾下齐军士气高涨,倘若乘胜来攻打关中,真的很难抵挡。 ………… 徐世绩拿下襄阳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如今正在襄阳城外的汉江上训练水师,为明年开春攻打萧铣作准备。 食人贼朱粲投靠了萧铣后,本来在襄阳郡一带驻留的,但是这货一听闻徐世绩亲自率军前来攻打襄阳郡后,立即便脚底下抹油,逃到了江陵去了,所以徐世绩拿下襄阳后并没能抓住朱粲,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明年齐军就要打到江陵,将萧铣连根拔起,到时看朱粲还能逃得到哪去,且让他多活个一年半载吧。 襄阳城外的码头,徐世绩亲自把高大河和钟老六两人送上船,微笑道:“日前李靖大将已经拿下了马邑和楼烦二郡了,想必李渊不敢再对齐王有觊觎之心了,不过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回去后要提醒齐王注意防范,毕竟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高大河恭敬地道:“属下一定会把徐大将军的话带到。” “另外还要提醒齐王,过年前务必回返洛阳,莫失了婚期,否则大不吉!”徐世绩说完挥手道:“且去吧,路上行船要小心。” 高大河和钟老六两人辞别了徐世绩,沿着汉江顺流而下长江,再沿长江回巴郡去了。 ………… 自从凌云寺的开寺仪式之后,高不凡一直很忙,他先让人把崖下价值数百万两的财物打捞出来,拿出其中二十万两交给海通方丈,让他在听涛崖上开凿一座高达百米的弥勒坐佛,以兑现日前在佛前许下的诺言。 这无疑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至少要花六七年时间,甚至是十几年,事实上,目前大家所见到的乐山大佛足足修了九十年,从唐朝开元初年到贞元十九年才修完,当然,其间由于经费和人事变动的原因,停工过好几次,往往一停就是几年十几年,有一次还停了四十年。 当然现在高不凡这穿越者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作为一国之主,他不缺钱,工程如果连贯的话,估计不用十年就能修好了。 修大佛的事不用高不凡过份操心,他只要出钱就行了,海通方丈自然会搞定,而秘藏中剩下的财物,高不凡将大部份运回了巴郡存放,作为招兵买马的资金。 正所谓有备无患,不管唐军来不来攻,自己手里得有兵,所以高不凡在巴郡、眉山郡、资阳郡大肆招兵买马,同时将三郡原来的兵马全部收编起来,短短一个月后,高不凡便集结起一支五万人的大军了。 另外,高不凡还全力打造水师,在巴郡大肆建造战船,这件事他全权交给了萧瑀来办,对于萧瑀,高不凡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萧皇太如今还在高齐。 而正当高不凡大肆招兵买马时,李孝恭和李袭誉也动手了,不过不是对高不凡动手,而是对蜀郡动手,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等长安的指示便悍然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蜀郡(成都)。 蜀郡太守荆守正悲剧了,他本来还想观望一段时间的,岂料李孝恭根本不给他机会,唰的一下就打过来了,直到郡城快被攻破,荆守正才决定出城投降,结果一出城就被五花大绑了。 当然,李孝恭也没杀他,只是把他全家绑了送往长安,交给唐皇李渊定夺。 唐军自从进入巴蜀以来,大部份都是以招抚为主,很少会动刀兵,这次突然强攻蜀郡,造成极大的死伤,而且还把太守荆守正给抓了,顿时吓得余下的诸郡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很快,临邛郡的太守严溪便选择投靠了李唐,紧接着隆山郡、新城郡和遂宁郡也相继选择投靠李唐,这就是杀鸡儆猴的威力了,高不凡对此也无可奈何,手里没兵,人在屋檐下来,不得不低头啊,终究还是让李孝恭扳回了一城。 幸而,唐军接下来却不敢动眉山郡和资阳郡,显然是忌惮高不凡,不敢与高齐撕破脸,如此一来,大家都渐渐看清了,齐王高长卿虽然身边没有大军,但李孝恭明显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乎,蜀南的卢川郡、犍为郡和越巂郡选择投靠了高齐。 就这样,巴蜀地区便被李唐和高齐瓜分完了,在巴地,高不凡目前只抢到了巴郡,而在蜀郡则抢到了五郡,巴蜀其余近三十郡都归了李唐,所以李唐占据了绝对优势。 当然,考虑到高不凡赤手空拳跑来巴蜀虎口夺食,拿到六郡之地已经相当不错了,若再拿下巴南地区,在面积上不会输于李唐。 第779章 不能根治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北雁南飞,高不凡策马奔至凌云山脚下,抬头便见到大片大片的枫叶映入眼帘,红得如火,艳得似霞,美不胜收,禁不住勒定了马匹观看,身后的苗妸和一队苗兵也连忙勒马,站在那安静地等待。 瑟瑟的秋风迎面吹拂,红叶漫天飘落,高不凡伸手接住一片火红火红的枫叶,忽然间,竟有点恍忽了。 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忙碌着招兵买马,眨眼间竟至深秋了,记得当初和青若分开时才七月中旬,如今已是十月中旬,一眨眼三个月时间就过去了,不知青若和巫女在巴南的进展是否顺利,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高不凡出神地看着手中的这片枫叶,半晌之后才将其收入怀中,策马继续上山。苗妸现在俨然成了高不凡的影子,差点没把高大河的饭碗给抢了,只见她微一挥手,众苗兵便立即跟上,神情萧煞,气势凛然,颇有点精锐的味道了。 众人登上了凌云山顶,来到凌云寺前,立即便有寺僧急急迎出来,施礼道:“阿弥陀佛,恭迎齐王殿下。” 高不凡点了点头,将缰绳丢给一名苗兵,然后便带着苗妸驾轻路熟地进了寺门,这回倒是没人再要求他解下兵器了。 高不凡先去拜会了方丈海通禅师,然后便直奔白云裳的住处。 “阿弥托佛,云裳师妹,齐王殿下来看你了。”觉缘见到高不凡大步进来,立即便双掌合拾施礼。 白云裳依旧是一袭白衣如雪,此刻正安静地坐在窗边,手捧一部佛经细读,闻言抬起头来,本来如古井无波的俏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微喜,放下佛经含笑道:“云裳见过齐王。” 高不凡走到白云裳面前细细地打量,发现气息还不错,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关心地问道:“白姑娘如今感觉如何?比我上次来是好了还是差了?” 白云裳心中一暖,微笑着柔声道:“云裳感觉还行,没什么进展,但也没变得更差,谢过齐王的关心。” “噢,那就好!那就好!”高不凡如释重负地连连点头,他就担心白妞儿体内的残蛊未清,一旦停止治疗会重新发作起来。 感受到某人言语表情间自然流露出来关心,白云裳的内心暖烘烘的,还有莫名情愫在心底交织,望向高不凡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再温柔了几分,吩咐道:“除尘,给齐王和苗姑娘上茶吧。” 高不凡这才注意到白云裳的身边多了两名小婢女,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虽然穿着朴素的尼姑服装,但却梳了寻常丫环的发髻,并未剃度,看上都挺机伶的,自高不凡进来后,二人一直好奇地偷偷打量。 名叫除尘的小婢女手脚麻利地奉上两杯香茗,一杯给了高不凡,一杯给了苗妸,后者接过茶杯笑嘻嘻地道:“谢谢,好伶俐的小尼姑呀。” 除尘吐了吐舌头道:“除尘才不是小尼姑,您看我头发都没剃呢。” 高不凡心中一动,下意识地向白云裳望去,后者明月般的俏脸仿佛蒙上了一层轻霞,连忙解释道:“云裳如今行动不便,慧嗔师叔便买来除尘和扫雪二人,暂时照顾云裳起居,待云裳行动自如了,便会放她们离去,所以二人都没剃度。” “噢,原来如此。”高不凡有点失望了道:“我还以为……” 苗妸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问道:“齐王以为什么?” 高不凡尴尬地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咳……这茶煮得不错,醇香回酣。” 苗妸噗哧的失笑出声,小婢女除尘却一脸天真地道:“真的吗,难道婢子的手艺见长了?” 白云裳不知是否是猜到了某人的心思,赧然垂首无语,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 苗妸看了一眼高不凡,又看了一眼白云裳,轻笑道:“要不属下还是暂且告退,让齐王殿下和云裳居士先聚完话再治疗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隔了一个多月不见,想必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聊。” 高不凡和白云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后者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还是有劳苗姑娘替云裳先行治疗吧。” 苗妸笑嘻嘻地道:“不知齐王殿下意下如何?” 高不凡轻咳了一声道:“那就依白姑娘所言,先行治疗吧。” 话说到目前为止,白云裳已经进行过两次换血治疗了,效果还不错,除了双脚还行动不便外,上半身已经完全无碍了,估计再治疗几次,双腿就能恢复过来,而高不凡这次赶来凌云寺,就是要给她输血的。 除尘和扫雪关上了房门,又打开了一面屏风挡在床前,白云裳这才轻轻撩起了裙摆,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腿,匀称而纤长,肌肤凝澜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仿佛吹弹即破,美得就像艺术品一般,就连徐尘和扫雪这两个小丫头都看得有点微微发呆,心想:“居士的两条腿长得也忒好看了。” 白云裳体内残留的蛊虫不多了,所以现在已经不需要全身吸血,只吸双腿的就行。屏风的另一边,高不也脱下了上衣,露出结实的上半身,苗妸将一条条水蛭放到身的背上……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这一轮治疗便结束了,除尘和扫雪撤去了屏风,苗妸将用过的水蛭处理掉,表情却有点凝重。 高不凡见状忙问:“小妸,情况如何?” 苗妸皱眉道:“经过属下刚才观察,云裳居士的情况虽然好了很多,但是吸血虫却越来越难将其体内残留的蛊虫吸出来了,恐怕……很难将蛊虫完全清理干净。” “那多做几次也不行?”高不凡微惊道。 苗妸摇头道:“这不是做多少次就能解决的,除非通过服用药物彻底将血液中的蛊虫和虫卵全部杀死,否则……” 高不凡的心不由一沉,急问道:“否则会如何?” “蛊虫只要不彻底清除,那么云裳姑娘的病情便肯定会复发,只是迟早问题罢了,长则十年八年,短则数年,而且还需要长期服用我所配制的抑制药物。” 高不凡的剑眉不由皱了起来:“难道没有方法彻底清除吗?” 苗妸无奈的道:“很抱歉,属下是没有办法了,或者齐王可以问一问我师傅。” 白云裳微笑道:“没关系,能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云裳已经感激不尽了,这都是因果使然,强求不得。” 高不凡却严肃地道:“不,我一定会想办法完全治好你的,哪怕是请来药王孙思邈。” 白云裳看了高不凡一眼,温声道:“齐王一番好意,云裳心领了,没必要……”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有必要,白姑娘如果非要论因果,那咱们就论因果,如果不是我,白姑娘也不会跟着进洞,就不会中了这蛊毒,所以一切皆由我而起,我自然要负责到底,如此才能了却这场因果。” 白云裳顿时为之语塞,苗妸眼珠一转,轻笑道:“其实云裳居士体内的蛊虫也不是非要彻底清除不可,几年换一次血就行,要不以后云裳居士就留在齐王身边修行好了,需要时就换血,岂不是两全其美。”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倒是没所谓,只要白姑娘愿意,输血输到本王寿终正寝那天也行。” 白云裳的芳心不由微微一颤,脸上泛起一抹红霞,连忙又掌合拾道:“阿弥托佛,齐王一片好意,云裳……” 高不凡连忙打断道:“白姑娘何不考虑清楚再作定夺呢?” 第780章 秋色醉人 白云裳垂首无语,似乎在衡量,又似乎在无声拒绝。苗妸向除尘和扫雪招了招手,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两名小婢女倒也机灵,跟着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房间门关上了。 白云裳欲言犹止,但最终还是默许了婢女把房门关上,只是臻首垂得更低了,连脖子都蒙上了一层动人的粉霞,此时的白妞儿哪里还有半点观音菩萨的样子,分明就是陷入情海中的青春少女。 高不凡站在床前,低头看着白妞儿那唯美的侧颜,轻声道:“白姑娘倒也不必一直留在本王身边修行的,不过至少要等到双腿恢复行动自如再离开,到那时,本王绝不阻拦。” 白云裳闻言却立即意识到什么,蓦地抬起头来问道:“齐王要离蜀了吗?” 高不凡点了点头,转首望向窗外的秋色道:“仔细算来,本王入蜀已经四个多月了,按照计划,最迟下个月初就得启程回洛阳了,明天先回巴郡,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就出发。” 白云裳轻噢了一声,一颗心突然间变得空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 高不凡深深地看了白云裳一眼,续道:“所以本王下个月应该没时间再来凌云寺了,希望白姑娘能随本王一道回洛阳小住一年半载的,也好方便继续治疗,等白姑娘行动自如了,随时可以离开。” 白云裳一时间竟心乱如麻,片刻才柔声道:“容云裳再考虑一下行吗?至少也得请示过师长才行。” 高不凡闻言微喜,白妞儿没有当场拒绝,表明这事应该有戏了,连忙道:“没问题,是应该请示一下师长的,白姑娘明天早上之前答复本王就行。” 白云裳见到某人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由暗叹了口气,内心柔肠百结,唉,这万丈红尘之内果然苦恼繁多,难道这就是佛祖对云裳的考验吗?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这时高不凡却从怀中取出一片火红火红的枫叶递过来,微笑道:“刚才上山的路上拾到的一片秋色,送给你吧。” 白云裳眼前一亮,这片枫叶真的很美,她下意识地接过,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刹那间,少女形态突显,不过白妞儿估计也意识不妥,立即默念观云心法,回到了禅心状态,含笑道:“谢谢齐王。” 高不凡察觉白妞儿瞬间又变回高坐云端,慈眉善目的状态,那种无形的距离感让他莫名的点失落,只得暗暗苦笑一声,拱手道:“本王就不打扰云裳居士休息了,告辞。” 眼见高不凡垂头丧气地向门口行去,白云裳的心中竟又不忍了,下意识地叫道:“且慢。” 高不凡回转身来,惊喜地发现白妞儿身上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消失了,又变回了可爱可亲的邻家姐姐,不由脱口道:“白姑娘你……” 白云裳似嗔非嗔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垂下眼帘道道:“齐王好不容易来一次,才说两句就走,可是云裳招待不周?”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没有,咳,外面秋色正浓,不如外出走走,整天闷在室内,对你的病情也不好。” 白云裳有点哭笑不得地道:“齐王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本王倒是忘记一件事了,白姑娘稍等。”说完便转身开门出了房间,片刻之后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辆造形奇特的椅子。 白云裳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奇道:“这是什么,椅子?” 高不凡微笑道:“这叫轮骑,是本王特意找能工巧匠做的,专门给腿脚不便的人使用,你看,只要坐在上面这样推动,轮骑便能前行,十分之方便。” 高不凡亲身示范了一下,白云裳便看明白了,喜道:“真是奇思妙想,这……轮椅莫非是齐王您想出来的?” 高不凡恬不知耻地道:“除了本王,这天下还有谁有如此巧思?” 白云裳噗的轻笑道:“齐王果真不谦虚。”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本王有真本事,凭实力装的大尾狼,何必谦虚呢,来,白姑娘你试试。” 高不凡把轮椅推到床边,便要把白妞儿抱上去,结果被后者委婉拒绝道:“云裳自己来行了,不用劳烦齐王。” 咱们的齐王殿下只好讪然地退到一边,只见白云裳双掌轻轻一按床板,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落在轮桥上,动作依旧是那么飘逸。 白云裳尝试了一会,便基本熟悉轮椅的使用方法了,而且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欢。这时除尘扫雪这对婢女也跑了进来,围在轮椅旁吱吱喳喳的看稀奇。 苗妸笑嘻嘻地道:“这可是齐王殿下专门给云裳居士造的,世间上只有这一辆哦。” 白云裳柔和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微笑道:“谢谢齐王。” “不用谢,走本王带你出看看秋景。”高不凡二话不说,推着白云裳出了门,后者想拒绝也来不及了。 一路上遇到的寺僧都眼神好奇,脸色古怪地望来,但又都十分识趣地视若无睹,白云裳长这么大,第一次想找道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高不凡却不管这么多,泰然自若地推着白妞儿出了寺门,顺着山路不紧不慢地前行,渐渐地,白云裳也适应了过来,坦然接受路人的目光,偶尔遇到香客上前问好,她也会双掌合拾回礼。 高不凡笑道:“瞧,很多时候,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咳,不对,很多时候,只要你坦然面对,一切都会变得自然而然,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说去吧。” “人家可没有你的面皮厚呢。”白云裳暗想,但仔细想想,这家伙的这一番话似乎又有些“歪理”。 天高云澹,秋色如醉,这个季节真的很美,白云裳这两个多月来一直待在房间中,难免有点郁闷,此时看着眼前这份美丽的秋景,顿时便被迷住了,只觉身心都舒畅了很多,唉,看来自己真的应该早点出来走走的。 就这样,白云裳坐着轮椅,高不凡推着轮椅,在山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从山上走到山下,来到那片火红的枫叶林下。 萧瑟的秋风吹过,漫天红叶飘落,落在轮椅上,落在白云裳的白衣和秀发上,也在落在地高不凡腰间的长刀上。 苗妸和两名婢女在远处看着,就好像看着画卷中的人物一般,扫雪天真地道:“齐王和咱们居士真好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苗姑娘,你说呢?” 苗妸笑道:“哎哟,小婢女还知道天造地设这个词啊。” 扫雪得意地道:“婢子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看过戏文呀,齐王和咱们居士就是戏文里演的才子佳人,嘻嘻,婢子现在正跟居士学习识文断字,以后也要当佳人。” 苗妸差点笑岔了气,点头道:“那你可要努力了。” 苗妸正和两名婢子打趣着,却没留意到一僧一尼正站在她们身后十几米的一颗大树后,僧人正是凌云寺的方丈海通禅师,而尼姑很面生,生得慈眉善目,跟慧嗔老尼倒是两个极端,而且看不出具体年龄,乍眼看像是三四十岁,仔细一看又像是七八十岁,真是奇怪。 海通方丈看着远处枫林中的二人,捋须道:“慧静师姐不打算见一见齐王?” 原来这名尼姑正是白莲庵的住持,亦即是目前佛教的领袖慧静神尼。 “阿弥陀佛,缘来自会相见,眼下还是暂且不见吧。”慧静神尼澹然道。 海通方丈微微点头道:“也好,只是云裳师侄她……” 慧静神尼轻念了一声佛道:“且由她去吧,因缘天定,这孩子命中该有此劫,若能渡尽苦海,终可得证菩提。” 海通方丈闻言便不再多说,转身往山上行去。 第781章 与君携行 昨晚落霜了,清晨的地面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道旁的野草、庭树上、井台上,屋顶上全都是,仿佛下了一场小雪,白茫茫的一片。干冷的霜风迎面吹来,侵肌蚀骨,感觉皮肤皱巴巴的,十分不舒服。 天色才蒙蒙亮起,香客还没那么早上山礼佛,所以凌云寺前的广场静悄悄的,地上的那层白霜还没经人践踏过,保存得十分完整。 高不凡一袭黑衣劲装,腰背长刀,牵着缰绳安静地站在清晨的秋霜里,仿佛在等候着什么。苗妸和一众苗兵亦各执缰绳,静候着出发的命令下达,而马性喜寒,天气越冷,这些马反而越精神了,一边喷着白汽,一边不耐地踢击着地面,迫不及待要放开四蹄奔驰。 苗妸往双手呵了一口热汽,然后捂在自己被冻得通红的脸蛋上,皮肤干巴巴的感觉倒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朝阳升起来了,地上的白霜有要化去的迹像,苗妸看了一眼高不凡挺直如松的背影,又回首看了一眼寺门,不由惋惜地暗叹了口气。 朝阳将要升到树梢上了,阳光稍稍驱散了严寒,树叶上的白霜率先消失了,屋顶上的白霜也在慢慢隐去。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朝阳,然后默默地翻身上马,轻挥手道:“出发吧。” 众人连忙上马,正准备出发,寺门内却传出了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高不凡下意识地回首望去,顿时便见到一袭白衣如雪,还有那明月一般俏脸,溪水一般清澈的明眸,刹那间,一种喜悦迅速涌上心头,他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 白云裳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觉缘在后面推,除尘和扫雪这两名小婢女亦步亦趋地跟在轮椅旁,都各背着一只包袱,慧嗔老尼走在最后,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老脸,仿佛全天下人都欠她的钱,看不出喜怒,因为她的脸就长成那样,怒也怒,喜也怒。 高不凡走到轮椅前,欣喜地看着白云裳,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白云裳微赧,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齐王殿下早安。” “齐王殿下早安。”觉缘觉慧和扫雪除尘也双掌合拾向高不凡问好。 高不凡脸上的笑容如朝阳一样灿烂,双掌合拾回礼道:“白姑娘早安,两位师太早安,扫雪除尘早安。” 两名小婢女顿时眉开眼笑,颇有点受宠若惊。慧嗔老尼皱了皱眉,高不凡没有跟她打招呼,视之如空气,让她很是不爽,上前一步澹道:“云裳师侄体内的蛊毒未清,还望齐王妥善照顾,倘若她受了委屈或欺负,贫尼即便舍了性命也会向齐王讨还公道。” 此番话虽然听着刺耳,但也是出于对白妞儿的爱护,所以高不凡也不跟她计较了,拱了拱手道:“白姑娘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不用师太提醒,本王都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她的。” 慧嗔老尼微哼一声道:“那就好,且去吧。” 高不凡从觉缘手中接过轮椅的扶手,微笑道:“交给我吧。” 觉缘和觉慧虽然与白云裳是同辈弟子,但是年龄比白云裳大了近两轮,给她当妈都行了,事实上,白云裳自从三岁进了山门后,就是觉缘和觉慧负责照顾的,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所以此时两人都依依不舍的,眼圈微微泛红,叮嘱了一大堆话,仿佛送女儿出嫁似的。 慧嗔老尼终于有点不耐地道:“觉缘觉慧,不要再喋喋不休了,进去吧!” 觉缘觉慧这才双掌合拾,向着高不凡稽首一礼道:“拜托齐王了。”然后转身快步进了寺门,而慧嗔老尼早就消失在寺门内了。 白云裳此刻明显也动情了,眼眶微微湿润,目送着觉缘和觉慧消失在寺门内,这才轻道:“齐王,我们走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推着白云裳来到马车旁,不由分说便把她抱上了马车,扫雪和除尘也雀跃地登上了马车。 很明显,此行最高兴的就要数这两名无忧无虑的小婢女了,少年人总是憧憬诗和远方,从小在眉山郡长大的她们连本县都没迈出过,这次有机会远行,自然快乐无比,据说此次不仅会去很远的巴郡,还会去更远更远的蜀地之地外,乘船沿大江东去,一直到最富庶繁华的中原,想想就觉得兴奋。 驾……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的车轮便滚滚转动起来,碾压着地上的秋霜,往山下驶去。高不凡打马在前开路,众苗兵在前后护住马车,一行人往巴郡方向赶去。 数日之后,高不凡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巴郡的郡治所在——巴县城。 此时的巴县城明显比以往热闹了许多,特别是临江门一带的码头上,船来船往,货进货出,而且还有大量的木棑从上游放下来,真个堆积如山。 由于高不凡下令打造大量的战船,所以彻底带旺了巴郡的造船业,船场日夜赶工,大量招募人手,从而也带旺了本地的经济,四方百姓蜂拥而来,各地木材、货物也随之拥入,各行各业都繁荣了不少。 养军队是极烧钱的,造船也是极烧钱的,幸好高不凡从佛门秘藏中获得了价值数百万两的财物,要不然他也没底气给投诚的诸郡免税一年,就更别说招兵买马,打造战船了,如今借助这些钱财,他已经拉起了一支五万人的部队,估计一年之内,水师也能建立起来。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来到临江门前,收到消息的渝州总管萧瑀早就带人出城迎候了,除了一众地方官外,萧瑀的身边还多了两名雄伟的大汉,其中一名大汉面色腊黄,背着双锏,另一名大汉则提着长枪,浑身上都散发着彪悍的气势。 高不凡一见,顿时喜出望外,脱口道:“叔宝,士信,你们几时到的?” 原来这两名大汉不是别个,正是秦琼秦叔宝,以及罗士信。 “末将参见齐王殿下。”秦琼和罗士信上前单膝着地行礼。 高不凡腾身下马,笑道:“快起来,是世绩派你们来的吧?” 秦琼点头恭敬地答道:“徐总管得闻齐王收了巴蜀数郡之地,想必要招兵买马的,所以便派末将二人前来相助齐王一臂之力。” 高不凡哈哈大笑道:“知我者世绩也,你们来得正好,本王新招了五万人马,正愁无人统率,现在便交给你们了,你们负责带好,不仅要能打仗,还得打胜仗。” “末将得令,定不负齐王所托。”秦琼和罗士信大声应诺。 高不凡欣然点了点头,秦琼和罗士信的到来无疑让他如虎添翼,只要等青若回来后,便可以安心回洛阳了。 接下来,我高不凡又跟萧瑀等人寒暄了几句,然后便直入城中休息。第二日,高不凡封了秦琼为蜀汉道行军总管,率三万人马驻扎在眉山郡,又封罗士信为巴汉道行军总管,率两万人驻扎在巴郡,与秦琼相互呼应,如此一来,巴蜀一带新收的六郡疆土算是暂时稳了。 另外,高不凡还封了蒙眦和阿庆为鹰扬校尉,各率一支苗兵驻扎在巴南一带,加强对巴南苗人的管理和沟通。 一眨眼便至冬月初了,高不凡已经基本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了,一切事情都进入了正轨,他也随时可以离蜀回洛阳了,只是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青若和巫女的消息,高不凡不免开始担忧了,接连派出数拨人马沿乌江往巴南方向寻找。 第782章 阉蛊? 乌江自然不是西楚霸王项羽自刎的乌江,它是长江上游南岸最大的支流,也是贵州省内最大的河流,发源于乌蒙山。不过隋朝时期还没有贵州的概念,因为这个时候的贵州基本上还属于未开发的原始地带,地广人稀,而且全是大山野林,生存环境十分之恶劣,而这个时候的乌江也不叫乌江,而是叫牂柯江、内江水、涪陵水或者延水。 杨青若一袭长衫,作文士打扮,长身玉立于船首,手持一支竹箫抵在唇边,鸟鸟箫音便在山水间回响起来。巫女穿着斗篷,依旧披头散发,盘坐在乌蓬之内,透过乱发的缝隙,出神地看着山崖上一闪而过的大片红枫叶,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巴南地区一共有三郡,分别是明阳郡,黔安郡和牂柯郡,而牂柯郡很大,因古牂柯国而得名,相当于现在贵州的北部大部份地区。这三个多月的时间,杨青若和巫女苗映秀跑遍了巴南的七十二苗寨,还有一百零八洞,拜会了当地的酋领和蛮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们成功说服了绝大部份苗人投靠高齐,并且承认齐王高长卿为天下共主,而且,这些酋领和蛮头还同意派出了代表,随同杨青若和巫女前往临江县进见齐王。 当初杨青若和高不凡约好了在临江县的白苗寨会合的,此时的她还不知高不凡就在巴郡呢,而且还弄出了那么大动静,将巴蜀六郡之地收入了囊中。 这时,杨青若终于吹奏完一曲,垂手站在船头上贪看两岸的风景,心情雀跃中又带着浓浓的思念,眨眼便是数月光阴,如今很快就能再见到夫郎了,关键自己还把任务完成了,此刻的她颇有点像考了一百分的小学生,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家长的赞扬。 这时,下游方向的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船,船上的船工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杨青若正思索着此人是谁时,那人已经眼前一亮,兴奋地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喊过来:“请问对面可是高小凡高公子?” 杨青若微愕,不过也马上醒起来了,此人不正是搭载自己和高郎入蜀的钟老六吗? “咦,是钟老六,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亲兵高准和许适奇道,两人显然也认出来了,挥手回应道:“钟老六,你这是上哪去?” 钟老六自然是奉了高不凡之命前来寻找杨青若了,得到回应后不由大喜过望,连忙把船驶近,一边打拱作揖道:“属下钟老六,拜见青妃娘娘。” 杨青若又愕了一下,俏脸微红,又有点诧异地问道:“属下?钟老六,你刚才叫我什么?” 钟老六恭敬地道:“属下现在在齐王麾下任职,恬为渝州水师校尉,奉了齐王之命前来迎接青妃娘娘。” 钟老六这番话的信息好大,杨青若一时间有点懵了,许适和高准对视一眼,奇道:“渝州水师?钟老六你到底在说啥?” 钟老六咧嘴得意地一笑道:“看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青妃娘娘还未曾知悉,请容属下细禀。” 于是乎,钟老六便从龙虎崖剿匪说起,将高不凡这几个月经历的事迹仔细说了一遍,连高不凡把白云裳接到巴县城的事情都说了。 杨青若震惊之余,心里还有点酸熘熘的,醋坛子有要打翻迹象,而巫女则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之前她得知道高不凡试图招降巴郡太守萧瑀,其实并不看好的,然而最终结果却是,高不凡不仅招降了巴郡,还把眉山郡、资阳郡等五郡也收入了囊中,生生从唐军的虎口里夺下了一大块肥肉,啧啧,这家伙真的像传说中那般能人所不能啊,另外,他还找到了佛门秘藏,获得了佛门的支持,看来高长卿的确是真命天子,自己说服苗人投降高齐的决定真的无比正确! 高准和许适听完钟老六的叙述后不禁眉飞色舞,并且大呼后悔,后悔没有跟在齐王身边探宝,啧啧,齐王殿下就是齐王殿下,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赤手空拳得了六郡之地,还有价值数百万两的宝藏,想想都激动人心。 “跟在本人身边委屈你们俩个了?”杨青若澹澹地道。 高准和许适这才发现青妃娘娘面罩寒霜,不由打了个寒颤,许适这小子倒是机灵,立即赔笑道:“没有的事,青妃娘娘误会了,能在您麾下效力,是我们的莫大荣幸,小许,你说是不是?” 许适立即点头附和道:“没错,而且青妃娘娘这番踏遍万水千山,招抚了七十二苗寨,一百零八洞的蛮人,将巴南数郡收入囊中,功绩其实并不比齐王殿下弱,属下二人也与有荣焉啊。” 杨青若闻言神色稍霁,不过内心还窝着一股醋火要找人发泄,于是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钟老六身上,后者顿觉身上凉嗖嗖的,连忙道:“属下先行赶回巴县,将青妃娘娘回来的喜讯禀报齐王殿下,好让殿下准备迎接,告辞!” 钟老六这货果断拿起竹篙一点,船便箭一般往下游飞驰而去,高准和许适暗暗叫苦,只是和杨青若同一条船,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只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继续划船,连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青妃娘娘似乎并没拿自己二人出气的意思,而是继续站在船头上吹箫,只不过箫声不再是婉转欢跃的曲调,而是一片萧煞,仿佛刀光剑影交织,又如同千军万马在厮杀,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高准和许适二人不由心惊肉跳的,把腚夹得更紧了。 终于,杨青若吹奏完了,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转身回到乌蓬船舱内,对着巫女道:“我想学蛊术,还来得及吗?” 巫女澹道:“那要看你想学什么蛊了。” “什么蛊最能治男人?” 高准和许适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又惊恐地对视一眼,完了,齐王殿下自求多福吧。 巫女轻笑道:“最治男人的蛊我有,就怕你不敢用。” 杨青若柳眉轻扬:“有何不敢,拿来!” 巫女取出一只瓶子丢给杨青若,后者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一片叶子,上面布满了芝麻大小的虫卵,便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蛊?” 巫女坦然道:“阉蛊!” 高六和许适一直竖起耳朵偷听,闻言只觉下面凉嗖嗖的,天啊,这名字一听就歹毒无比,令天下雄性生物都闻风丧胆。 杨青若顿时面微变,气势也为之一弱,吃吃地道:“这……有什么效用?” 巫女澹澹地道:“自然是把男人阉掉了,中了这种蛊的男人就会像阉人一样没了欲望,自然就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如何,你不敢用吗?” 杨青若怒道:“为何不敢,高准许适!” 正在船头和船尾掌船的高准和许适差点吓得跳江逃跑,真是无妄之灾啊,齐王殿下沾花惹草关我们什么事? “还有多久才能到巴县城?”杨青若冷冷地问道。 高准和许适不由松了口气,立即谄媚地道:“回青妃娘娘,最快明日上午就能到了。” 杨青若嗯了一声,把那只瓷瓶放入怀中,巫女嘴角泛起一线笑意,澹道:“差点忘了告诉杨姑娘,这阉蛊还是虫卵,明年开春之后才能孵化出来,孵化之后还得精心喂养,长大后才有功效。” 杨青若皱眉道:“如此麻烦?莫非又是以精血为食?” “那倒不用,阉蛊的幼虫喜食桑叶,最嫩的那种,还不能带有露水,所以喂食之前得先晾干,最好是切成细条。”巫女热心地提醒道。 杨青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巫女一眼,澹道:“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教我养蛊,我教你吹箫如何?” 巫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很快,船舱内便传出断断续续的箫音,许适和高准两人暗松了口气,还好,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了,至于阉蛊,他们倒不相信青妃娘娘能下得了手,这玩意给自家男人一下,岂不是自讨苦嘛,哪个女人愿意自己守活寡的? 且说钟老六以最快速度赶回巴县城,立即便去见高不凡,禀报道:“齐王殿下,蜀下找到青妃娘娘了,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抵达临江门码头了。” 高不凡不由大喜道:“当真?” 钟老六点了点头,将遇到杨青若的经过说了一遍,高不凡听完后更是惊喜万分,青若和巫女果然成功了,还把巴南七十二苗寨酋领,以及一百零八洞的蛮头带了回来进见自己。 此时天色已晚了,但高不凡还是把萧瑀召来,命他安排好明日迎接杨青若和苗人代表。萧瑀得闻巴南的苗人蛮头前来投靠,也是喜出望外,生活在巴南的这些苗人和蛮人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十分头痛的问题,没想到高不凡竟然不声不响就派人解决了,顺天应命的天子果然自有上天庇佑啊。 当下,萧瑀便急匆匆地离开,着人准备明天的迎接事宜,如果只是苗人蛮人,自然不必太过隆重,派几名低级官员迎接就行了,但是同行之中有齐王的准妃子,那规格自然要高一些了,而且看得出,齐王对这位青妃十分宠爱,不是一般的重视。 第783章 青对白 冬月初三,艳阳高照,江面上的晨雾已然散去了,此时的临江门码头上却有点冷清,原来是码头临时清场了,船只暂时不允许靠岸,都在码头外的江面上漂着,而且排起了数里长队,颇有点千帆竞逐的味道。 码头四周有披坚执锐的齐军把守,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只能在外围观看,而百姓们惊讶地发现,以齐王为首的一众官员都来了,而且已经在码头上等了近个时辰,也不知是哪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驾临,竟劳动齐王亲自迎接,而且一等就是近个时辰。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江面上终于出现了一支船队,很普通的船队,都是小船,而且没有悬挂旗帜,一时间,码头四周围观的看客都暗暗猜测起来。 很快,这支船队便在码头上靠岸了,高不凡看到首船上那一抹熟悉的窈窕倩影,立即殷切地迎了上前。杨青若此刻正立在船头,眼见码头上人山人海,旌旗招展,美眸中不由闪过一丝丝惊喜,这家伙……搞哪么大阵仗作甚?生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旁边的巫女亦有点震惊,自言自语般道:“好大的排场,看来属下今日是沾了青妃娘娘的光了。” 杨青若不由心中一甜,憋了一路的醋火倒是稍减,踏着跳板莲步轻移,飘然上了岸去,高不凡快步来到近前,很自然地握住前者的一双柔荑,满眼喜悦地道:“青若,你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 杨青若心中一暖,但一想起白云裳的事,心中又有点着恼,不着意地把双手抽了回来,福身行礼道:“拜见齐王殿下。” 高不凡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呃……免礼,青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渝州总管萧瑀萧大人。” 杨青若此刻虽然是一身男子装扮,但依旧难掩那绝代风华,萧瑀和一众地方官都看得有点失神了,暗道一句齐王好艳福,最难得的是,此女还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竟独身前往巴南招抚苗人,果然是才貌双绝的佳人啊。 “下官萧瑀,见过青妃娘娘。”萧瑀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 杨青若颊生轻霞,连忙回礼道:“萧伯伯客气了,青若愧不敢受。” 萧瑀愕了一下,重新上下打量了杨青若一遍,只是女大十八变,他那里还认得出来了,所以依旧一脸的懵然。杨青若提醒道:“当年在晋王府,青若和萧伯伯有过数面之缘,只上青若当时还小。” 萧瑀显然想起来了,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脱口道:“你……是当年的小青若?” 杨青若点了点头道:“是了,原来萧伯伯还记得青若。” 萧瑀哈哈一笑,捋着长须感慨道:“一眨眼便十几年光阴过去了,当年的小青若竟长这么大了,还长得那么好看,萧伯伯都认不出来喽。” 杨青若赧然:“萧伯谬赞了,萧伯伯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好好,就是有点想念太后了。”萧瑀叹息道。 两人如此一认亲,彼此的关系顿时拉近了许多,气氛也格外融洽起来,一众地方官也趁机纷纷跟着上前见礼:“参见青妃娘娘。” 杨青若不由霞飞双颊,尽管她和高不凡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但到底还未曾正式成亲,现在被一众官员称作青妃娘娘,还是有点不适应,赧然笑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叫我丹阳公主合适。” 杨青若本就是可打九十五分以上的绝世美人,此时一笑,顿时如同春暖花开一般,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呼吸为之一紧,乖乖不得了,此女若是换回女装会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与一众官员礼节性地打过招呼,杨青若这才瞥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的某人,又故意毕恭毕敬地道:“禀齐王殿下,青若和苗巫师幸不辱命,招抚了巴南七十二苗寨和一百零八洞的蛮族。” 高不凡此刻自然已经猜到某醋坛子打翻了,轻咳一声道:“青若辛苦了,苗巫师辛苦了。” 巫女苗映秀恭敬地道:“不敢当,这是巫女应该做的”说完转身对着那些苗寨的代表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然后这些苗人代表便战战兢兢地上前向高不凡见礼。 这些苗人和蛮族代表平时都住在大山里,虽然性格彪悍不服管,但没见过世面也是真的,此刻眼见四周旌旗招展,一排排威武雄壮的齐兵披坚执锐,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难免有点畏惧起来,也不知是哪个带的头,纷纷跪倒在高不凡面前,用苗语高呼:“参见齐王,万岁万岁!” 高不凡听不懂,即便听懂了也会一笑置之,抬手着道:“都起来吧。” 当下,巫女将一众苗人和蛮族的代表简单地介绍给高不凡,只是这些人的名字都十分古怪,不好记,而且人太多了,高不凡基本听了就忘,只能一直微笑着点头。 终于,巫女苗映秀介绍完毕,高不凡奇道:“对了,怎么不见令师?” 苗映秀摇头道:“师傅她老人家喜静不喜闹,而且年纪大了,不便远行,所以没有随同前来,还望齐王见谅。” 高不凡有点遗憾地道:“那可惜了,若有机会,本王定然亲自登门拜访。”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大家便簇拥着高不凡进城去了,随即是一顿丰盛的酒宴,饮宴过后,各苗寨的代表再次正式向高不凡见礼,而高不凡也大方地给予了丰厚赏赐,一时间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高不凡命萧瑀将巴南七十二苗寨,以及一百零八洞的蛮人部落全部登记造册,每一个苗寨,每一个洞有多少人都全部记录在桉,留待日后建立行政区域参考之用,而目前只能继续分封酋领,允许他们部落自治。 忙碌了七八天后,终于将巴南众苗人的事务都处理完毕了,高不凡也总算得以闲下来,便邀请巫女苗映秀给白妞儿诊治,而小醋坛子也跟来了,高某人不由提心吊胆的,要知道这些天他使尽浑身解数才把人哄好,倘若醋坛子再打翻可不得了。 现在白云裳的双腿已经有知觉了,但依旧要使用轮椅,而巫女一见坐在轮椅上的前者,登时惊为天人,本来杨青若的容颜已经空前绝后了,没想到这位竟然可相比美,而且那气质直若观音菩萨下凡,让人禁不住想膜拜。 巫女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恭敬地道:“云裳居士如今感觉如何?” 白云裳微微含笑道:“双腿已有知觉,但还是使不上劲。” 巫女点了点头道:“得罪了。”说完便伸手从白云裳的大腿摸到脚后跟,又仔细查看了十只脚趾甲。 苗妸低声道:“师傅,弟子已经替云裳居士换了三次血了,一开始效果挺好的,但是越往后,效果就越不明显,云裳居士体内的蛊虫只怕很难彻底清除掉。” 巫女点头道:“确是如此,要彻底清除艳尸蛊虫,必须得药物配合才行。” “那师傅可有办法?”苗妸连忙问。 巫女遗憾地摇了摇头:“为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小妸,你已经做到最好了。”说完惋惜地看了白云裳一眼。 高不凡闻言不由大失所望,白云裳却是神色平静,微笑道:“有劳苗施主了。” 进来后一言不发的杨青若忽然道:“我知道有个人应该能治好你的病。” “谁?”高不凡和苗妸师徒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的师尊。” “当真?”高不凡惊喜无比,下意识地握住了杨青若的手,结果被后者俏目白了一下,立即乖乖地松了开来,讪然道:“青若,可否请令师出手为白姑娘诊治,毕竟白姑娘是因为我才中的蛊。” 杨青若澹道:“自无不可,只是师尊他老人家如今在外云游,行踪飘忽,一时半会也难寻觅,而且他老人家做事随性而为,未必肯出手,到时若遇到他老人家,我尽管问一问吧。” 白云裳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谢过丹阳公主。” 杨青若不冷不热地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能不能成还是未知之数,而且佛道两家本来就不和,师尊他也未必肯出手帮你。” “无妨,帮与不帮都是云裳的因缘造化。”白云裳含笑道。 杨青若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高不凡轻咳一声道:“白姑娘,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回头再来看你吧。” 杨青若却澹然道:“齐王自忙去吧,青若还有些事情要向白姑娘请教。”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正犹豫间,白云裳已经含笑道:“齐王请自便,正好云裳也有些事情要向丹阳公主请教。” “呃……好吧,那你们慢慢聊,本王先忙去!”高不凡只得独自离开来了,但愿两位姑奶奶不要动起手来才好,毕竟佛道两派的矛盾由来已久了。 巫女和苗妸两人对视一眼,也十分识趣地告辞离开了,只留一对青白妞儿在房中。 第784章 借刀杀人 高不凡离开白云裳的住处,回到城中的临时齐王府,发现萧瑀、罗士信和钟老六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钟老六现任渝州水师校尉一职,虽然只是中层军官,但鉴于渝州水师才刚刚开始组建,所以校尉一职几乎是这支水师的最高军职了,目前只受渝州总管萧瑀,以及巴汉道行军总管罗士信的节制,所以说,作为行船出身的平头百姓,钟老六也算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 这时高不凡在厅中坐落,示意三人落座后,便问道:“萧总管,船只可都准备好了?” 萧瑀答曰:“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只是听说夷陵郡出了些状况,齐王若顺江至夷陵码头,恐怕会有些风险。”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萧瑀望向钟老六道:“还是由钟校尉向齐王您禀报吧,此事是他直接负责的。” 钟老六立即神色郑重地道:“回齐王殿下,属下这段时间一直通过下游回来的货船打听消息,据称,食人贼朱粲从襄阳逃到江陵后,萧铣封了他为车骑大将军,并派他镇守夷陵,过往的行商都吓得不敢在夷陵码头停靠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萧铣这是无心之举,亦或是得知自己在巴蜀,所以有意派朱粲镇守夷陵截断自己的归路? 萧瑀叹了口气道:“朱粲此人穷凶极恶,是臭名昭着的食人恶贼,所过之处皆赤地千里,荒无人烟,萧铣竟然收留他,简直就是昏了头了,自取灭亡之举也。” 罗士信冷冷地道:“朱粲当初烹食了邴元真,齐王下令将其擒杀,只是这家伙跑得快,逃到了襄阳,要不然末将和秦大哥早已将其消灭了,前段时间徐大将军攻下襄阳,这贼厮又见机逃往了江陵,也不知萧铣吃了什么迷药,竟然还敢收留并重用此人。 如今朱粲深知齐王你肯定不会饶过他的,若让他得闻齐王您返程会经过夷陵,十有八九会对齐王您不利的,要不然还是走陆路吧,至少李唐目前还不敢撕破脸与咱们高齐开战。” 高不凡立即摇头否决道:“陆路看似安全,但其实风险更大,毕竟路途遥远,难免夜长梦多,乘船顺江而下,不用十天便可抵达夷陵,腊月之前可回到洛阳,走陆路的话,只怕过年前也回不到洛阳。” 萧瑀和罗士信对视一眼,看样子齐王是打算继续走水路了,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毕竟齐王和丹阳公主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走陆路的话,婚期绝对会耽误了。 萧瑀犹豫了一下,提议道:“不如这样吧,下官给萧铣去一封信,请其放行齐王殿下,同为西梁皇室之后,想必萧铣会给下官这个面子的。” 高不凡摆手澹道:“不必了,萧铣既然胆敢收留朱粲,分明不把本王放在眼内,萧总管即便去信也是自讨没趣罢了,甚至还会暴露本王的行踪。” 萧瑀闻言只好点头沉默了,他跟萧铣也算是亲戚了,同为西梁宗室成员,而在他看来萧铣肯定不是高齐的对手的,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所以看在族亲的分上,打算拉萧铣一把,奈何齐王不允,看来齐王对萧铣胆敢包庇朱粲的行为十分不满啊。 这时高不凡又对着钟老六道:“钟校尉,你熟悉道路,咱们的船只不一定得在夷陵码头靠岸吧?” 钟老六点头道:“是的,属下知道有个位置适合靠岸,不过登岸后还是得从夷陵郡的地面经过,然后才能进入襄阳郡。” 高不凡闻言澹定地道:“那就行,只要登了岸,朱粲胆敢追来,本王自有办法对付他,所以按照原计划,三日后启程。” “属下得令。”钟老六肃然应诺。 罗士信谨慎地道:“要不属下领一军随行护送齐王吧,免得唐军在巴东郡一带拦截齐王。” 高不凡摇头道:“李孝恭应该没有这个胆子让本王在他的地盘上出事,而且这里还得士信你留守,本王率一支苗兵随行足以。” 罗士信闻言肃容道:“那齐王路上多加小心。” 对于高不凡的身手,罗士信还是相当放心的,再加上逆天的水性,只要齐王想走,没人能留得住他。 三日后的清晨,约莫二十艏船只低调地驶离了临江门的码头,扬帆顺江东去。 初冬时节的早晨,冷嗖嗖的,群山和江面上都弥漫着一层雾气,能见度比较低,所以钟老六不敢把船驶得太快,直到太阳高升,江上雾气散尽,钟老六才下令船队把所有船帆都挂起来,全速前进。 顺流和逆流的区别真的很大,顺流的速度要快得多,站在船头上乘风破浪的感觉也很赞。此刻,高不凡就站在大船的船头上,迎面而来的江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 扫雪和除尘这两个小婢女竟然没有晕船,站在甲板上吱吱喳喳地对着两岸指指点点,就像两只脱笼的小麻雀。 高不凡回头往船舱里看了一眼,但见杨青若和白云裳两人相对而坐,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着,仿佛有无形刀光剑影在交织。 那么两女到底在辩论什么呢? 自然是佛道两家的观念之争了,自从登船后,两女便唇枪舌剑地交锋到现在,谁也说服不了谁。 高不凡不知道那天他离开后,两女在房间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也跟现在差不多吧,不过,动嘴吵吵总比动手比划要强,只要不找自己当评判就万事大吉。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时高大河这货屁颠屁颠地走过来道:“齐王殿下,青妃娘娘请你过去。” 高不凡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告诉青若,就说本王有点晕船,想在船头吹吹风。” 高大河愕然道:“以前没见过齐王您晕船啊?” 这货是个大嗓门,估计船舱中的二女都听见了,两双会说话般的明眸刷的一下便看了过来。 高某人差点就想往高大河的屁股上踹上一脚,但在二女的“逼视”之下,只好强颜作笑地往船舱内行去,一边笑言:“敢问青真人和白菩萨有何赐教?” ………… 巴东郡治,一艏快船箭一般驶入了码头,船上的唐军探子没等船停稳便飞身上岸,骑上马匹飞奔入城,直抵李孝恭的总管府。 “禀总管大人,巴县传来了可靠的消息,高长卿已经离开了巴县乘船顺江而下,估计是要离开巴蜀回洛阳了。”探子在李孝恭面前大声禀报道。 李孝恭心中一动,忙问:“高长卿带了多少人马?” “二十艏船,约莫一两百人吧,最快明天就能抵达这里。”探子答道。 李孝恭目光一闪,挥手道:“本总管知道了,退下吧。” 待探子退出去后,李孝恭麾下的将士顿时跃跃欲试,有人提议道:“总管大人,高长卿只有区区一两百人,要不然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把他干掉得了。” 李孝恭摇头道:“不可,高长卿水性逆天,在水中很难杀得死他。” “那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众将士不甘地道。 李孝恭微笑道:“这事咱们不能沾手,但是可以来个借刀杀人。” 众将士连忙问:“计将安出?” 李孝恭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澹道:“早在一个多月前,本总管已经故意放出消息,高长卿在巴郡,而且近期会由水路回洛阳,这不,萧铣就把朱粲派来镇守夷陵了,回头本总管再让人给朱粲投一封匿名信,想必朱粲会很乐意笑纳这份厚礼的。” 众将士闻言欣喜地对视一眼,对啊,朱粲之前烹食了齐将邴元真,激怒了高长卿,前段时间被齐军追杀得屁滚尿流,只能托庇于萧铣的麾下,如今朱粲若有机会干掉高长卿,肯定是不会错过的,嘿嘿,妙极妙极! 第785章 果断杀伐 当初高不凡等人在夷陵码头乘船入蜀时,这里还是相当热闹的,但是如今却水静河飞,看不到片帆只橹,就连常年在码头上摆摊卖茶的老王也消失了,偶尔有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停留。相隔短短半年不到,已经是物非人非了,而之所以变得变得如此萧条冷清,原因无他,因为食人魔王朱粲来了! 朱粲其人残暴无比,凶名赫赫,喜食人肉,犹其是小孩和少妇的肉,用他本来的话来说,就是小孩和少妇的肉嫩,没有什么肉比这更好吃了,而且朱粲的部下也吃人肉,甚至抓住百姓当成猪羊一样圈养起来充作军粮,所过之处白骨累累,赤地千里,十室十空。 所以一听说食魔头朱粲要来,夷陵城中的百姓士绅都跑光了,过往的船只也不敢在夷陵码头停靠,简直比净街虎还要净街虎。 清晨,朱粲麾下的兵在夷陵城门口拾到了一封匿名信,这封匿名信是被一把匕首钉在城门上的,十分之显眼。负责把守城门的武将名叫李渔,此人倒是认识字,看了匿名信的内容后不禁吃了一惊,赶忙飞报给朱粲。 朱粲此人有一张很大的嘴,两边嘴角仿佛能裂到耳根去,当李渔把匿名信逞上来时,他正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根醮了酱的肉骨头,看着有点像小孩的手臂,让人毛骨悚然,但是李渔似乎见惯不怪了,谄媚地将匿名信逞上去道:「禀大将军,末将在城门上发现了一封很有意思的匿名信,也不知可不可信。」 朱粲吐出一根带指甲的手指骨,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迹,接过匿名信打开来一看,阴鸷的双眼顿时闪过一抹凶光,嘿嘿冷笑道:「哎哟,齐王高长卿要来了,好极好极,老子吃过县令,也吃过郡守,就是没吃过当王的,这次得好尝一尝鲜。」 李渔心想,听说这个齐王高长卿可厉害了,身经百战却未尝败绩,曾经斩杀黑龙,乃将星下凡,而且前不久还在巴蜀发现了佛门宝藏,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他就是顺天应命的天子,但愿大将军别吃不下高长卿,反倒把自己的牙给崩了! 当然,李渔只是在心里暗暗滴咕而已,脸上还是陪笑着道:「大将军,这封信上没有署名,也不知可不可靠,如果是有人搞恶作剧……」 朱粲凶睛一瞪,咬着白森森的厉牙狞声道:「放你娘的屁,谁敢跟我朱粲搞恶作剧,老子吃他全家!」 李渔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是是,是末将放狗屁,这天下谁敢搞恶作剧来冒犯大将军你虎威呢!」 朱粲的猪腰眼中凶光闪闪,冷笑道:「不用猜,这封匿名信肯定是李唐的人偷偷摸摸地送来的。李唐和高齐签订了和约,不敢与高齐闹翻,但又想趁机赶掉高长卿,所以便搞了这出,想借本将军的手杀掉高长卿,嘿嘿,就这种小伎俩,哪能骗得了我朱粲。」 李渔惊道:「原来是李唐想借刀杀人,那咱们可不能上当。」 朱粲立即一个耳光便抽了过去,骂道:「愚蠢!」 李渔被抽得两眼直冒金星,连嘴角都出血了,依旧谄着笑脸道:「对对,属下愚蠢,该打,还请大将军明示。」 朱粲咬牙切齿地道:「高长卿这杂碎现在恨不得把老子抓住大卸八块,既然如此,老子为什么要放过他?还不如趁此机会把他做掉,如此一来,我朱粲必然名震天下,到时割据夷陵郡,再把周边郡县都打下来称王称霸,岂不快哉?何必再受他萧铣那伪君子节制。」 李渔眼前一亮,立即恭维道:「大将军高明,接照信上所讲,高长卿这几天就会抵达夷陵,属下这便带人封锁了江面,逐条船盘查,务必把高长卿抓住。」 朱粲眼中凶光一闪道:「不仅要封锁江面,还要派人沿江往上游巡查,高长卿此人挺狡猾的,说不定在上游就弃舟登岸了,咱们要是只会守株 待兔,恐怕连兔毛也捞不到半根。」 不得不说,朱粲此人虽然凶残成性,但为人还是挺缜密的,脑子很好使。 李渔一拍额头道:「还是大将军考虑周到,就这么办,嘿嘿,高长卿这次敢踏入夷陵郡的地盘,他就死定了。」 朱粲阴沉着脸挥了挥手道:「去吧,传我命令,谁若杀死高长卿,官升三级,赏金三百两,外加美人两名,若能活捉高长卿,官升四级,赏金五百两,外加美人四名。」 李渔不由心中一热,立即便去转达朱粲的命令,消息一传开,全军上下都沸腾了,一个摩拳擦掌,准备搏一场富贵。 ………… 且说高不凡等人顺江东去,数天之后,船队便进入三峡水道了,也许是被两岸的风光吸引,杨青若和白云裳终于停止了争论,来到甲板上欣赏两岸雄险幽奇的景致。 高不凡也终于可以松口气,这几天,两女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分出一个高下来,除了吃饭休息便是「坐而论道」,偏偏还得高不凡在一旁陪着当评判,搞得咱们的齐王殿下都成「端水大师」了,后来二女发现这位评判只会说些车轱辘话,便十分默契地不再让他发言了,只是让他继续当个听众。 几天下来,两女谁也没有说服对方,而高不凡这个听众却被逼把道家和佛家的思想和主张理解通透了,也许这才是两女争论的主要目的吧,高不凡只心照不宣! 船头上江风飒飒,两岸群山排闼。杨青若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袭青衣腰背长剑,当真是一剑倾城,而白云裳白衣如雪,虽坐在轮椅上,但依旧似那明月般出尘,两女靠在一起,这个风华绝代,那位倾城倾国,一时间竟难分轩轾。 「这不是挺好吗?不争不吵,和睦共处,管他道家还是佛家,都是一家!」高不凡心想,目光一边在两女身上逡巡,莫名的竟多了一丝自豪感。 午后,船队终于穿过了西陵峡口,将两岸的高山全部抛到身后,眼前的江面和地势都突然变得平活起来,整个人都豁然开阔。 高不凡精神一震,禁不住吟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此诗一出,两对清澈的明眸顿时看了过来,眼内的煜煜异彩让齐王殿下有点飘飘然的,完了,看来当文抄公会上瘾,一不小心又占了李白兄的便宜,还好,李白兄现在估计连小蝌蚪都还不是呢,他的就是本王的,本王的还是本王的! 这时,在前面领航的船忽然放下了船帆,高不凡见状也命人收起座船的帆,很快整支船队都降下了帆,改用桨划,往长江的北岸靠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下游的方向却来了两艏快船,船上人影绰绰,隔着老远便厉声喝过来:「官府巡查,立即停船,否则格杀匆论。」 在前面领航的正是钟老六,见状不由面色微变,顿时有些慌乱起来。钟老六虽然行船经验丰富,但到底是平头百姓出身,没有打过仗,此时难免紧张起来。 苗妸倒是澹定,低声道:「老六别紧张,让大家停船,等对方靠近了再动手。」 钟老六连忙打招呼,让水手停止划船,很快,下游的两艏快船便靠近了,船上正是朱粲麾下的巡哨,每艏船上各有五人,其中两名是弓箭手,正弯弓搭箭作出随时射击的姿态。 「哎,你们是打哪下来的,为什么要落帆?」船上的一名什长厉声喝问道。 苗妸向钟老六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们是从蜀郡下来的货船,船上运的都是粮食和蜀锦……」 「废话少说,老子问你为啥要落帆?」什长警惕地质问道。 钟老六讪讪地道:「我们听说食人……不是,听说朱大将军在下游的夷 陵,过往的船只都害怕不敢经过,所以……所以我们打算在附近靠岸走陆路,绕过夷陵城。」 船上的敌兵不由哈哈大笑,什长更是不屑地道:「没错,咱们大将军的确吃人,也不怕别人说,你老小子随便说,无所谓,不过想熘可不行,走吧,跟我们到夷陵码头接受检查,若没有问题,上点税就可以离开了。」 钟老六惊恐地道:「你们不会吃掉我们吗?」 「老实点配合自然没事,胆敢耍花样,那就难说了,嘿嘿,老子今天早上才吃了一碗脑花,不介意再多吃几碗。」什长舔了舔嘴唇狞笑道。 苗妸不由一阵恶心,要不是隔得远,她只怕一刀就砍下对方的脑袋了。 「走吧,往下游去!」什长扬了扬手中的腰刀威胁道。 苗妸不由暗暗着急,因为对方挺警惕的,一直隔着一段距离说话,并没有靠上来,而对面船上的弓箭手也一直弯弓搭箭。 正当苗妸和钟老六拿不定主意时,后面的大船上忽然崩的一声弦响,数支利箭连续激射而出,当场便把敌人船上的四名弓箭手给射杀了,均是一箭封喉,干净利索,端的威不可挡。 毫无疑问,射箭的正是高不凡,他这一放箭,高大河等亲兵也跟着放箭,一阵嗖嗖嗖声过后,剩下的敌兵全部被射杀,鲜血将周边的江面都染红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白云裳不忍地双掌合拾。 杨青若冷笑道:「战场上你死我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收起你们佛家那套吧。」 白云裳没回答,只是低头默念地藏经超渡亡魂。 高不凡向着前面船上的钟老六和苗妸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靠岸,于是乎,船队便快速往北岸驶去,而两艏无主的敌船则顺水漂往下游。 第786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 朱粲看着十具被摆在码头上的士兵尸体,脸色阴沉无比,很明显,这些士兵都是被箭射杀的,其中四名弓箭手均是一箭封喉,似乎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可见对方的箭术十分了得。 “你们这帮饭桶,还愣着作甚?都给老子出击啊,把人统统给老子抓回来。”朱粲厉声咆孝,暴跳如雷,眼中尽是狞意。 朱粲麾下有一支水师,约莫千人之众,负责率领水师的正是那个李渔,他立即率兵登船,杀气腾腾地往上游而去。 朱粲骂骂咧咧地腾身上马,神色狰狞无比,指天发誓道:“高长卿,这次若让你小子跑掉,我朱粲把鸟给剁了,驾!” 朱粲勐抽一鞭,胯下战马便急驰出去,率着近百骑兵沿江往上游方向疾追,数千步兵则一窝蜂地跟在后面。 且说那个李渔,率着上百艏战船杀气腾腾逆流而上,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见到高不凡等人遗弃在江北岸边的船只,于是立即下令包围上去,结果发现早已人去船空了。 “他奶奶的,什么狗屁齐王,跑得比兔子还要快。”李渔骂咧咧地下令船只靠岸。 这片江岸相对平坦,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乱草,有近半人高,此时倒伏了大片,形成一条通往远处的道路,很明显是不久前被人新踩出来的。 李渔见状不由冷笑道:“想跑,没哪么容易,弟兄们赶紧上岸追去,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齐王高长卿,抓住他官升四级,赏金五百两,外加美人四位。” 此言一出,众兵将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抄着兵器便争先恐后地跳上岸。 然而,正当这些兵将幻想着升官发财时,殊不知距离他们约莫四五十米的草丛里,正有一名黑衣劲装的青年手挽角弓半蹲在那,只见此人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发,赫然正是高不凡。 原来高不凡上岸后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隐藏在离停船地点不远的草丛中,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从容地关注着正在登岸的敌军。 高不凡耐心地等候了一会,眼见敌军的船只差不多都靠岸了,这才点燃了箭头上的油布,抬手一箭便射了出去,但见这支火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他之前乘坐的那艏大船上。 只见蓬的一声,那艏大船竟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并且很快就把旁边其他船只都引燃烧了,倾刻间火光冲天。 原来高不凡在巴郡出发前特意让萧瑀在每艏船上都准备了几大桶桐油,而靠岸弃船时,高不凡又让大家把这些桐油都浇在船体上,所以此时一遇明火,马上就烧着了。 由于火势燃起太快了,李渔麾下的战船也被引燃了不少,当场吓得他魂飞魄散,要知道这些战船可是朱粲的全部家当,若被大火烧毁,只怕朱粲会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所以李渔也顾不得追杀高不凡等人了,声嘶力嘶地竭地吆喝,试图让士兵救火,同时把没有烧着的战船开走,然而就在此时,那些燃烧中的船只突然发生了勐烈的爆炸,轰轰轰轰…… 敢情高不凡不仅在船上浇了火油,还在船底藏了黑火药,此时勐地炸开,啧啧,那威力真是惊天动地,那些试图救火,或者试图把船开走的敌军当场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不计其数,而近百艏战船起码过半受损了。 一连串勐烈的爆炸过后,黑烟滚滚直上,江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碎的船板,有的还在熊熊燃烧着,残缺不存的人体飘浮在水面上,鲜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一些受些未死的伤兵在水中哀嚎挣扎,如同人间炼狱。 李渔吓傻了,只觉两耳嗡嗡的,良久也恢复不过来,他脚步踉跄地走了几步,结果被绊倒了,而绊倒的他的正是一根血淋淋的大腿,大腿的主人就倒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肠子都流出来了,正大口大口地嗝着鲜血,还没断气呢。 李渔要疯了,惊恐万状地站起来拔刀四顾,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他终于见到了数十米外那道笔直的身影,此人身穿黑色的劲装,手里挽着一张角弓,嘴里还叼着一根草,从容不迫中透着不羁,睥睨间自有一股威势。 “齐王——高长卿?”李渔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了这五个字,止不住的一阵颤栗。 寒冬时节,江边的杂草大多枯黄了,船只爆炸的火星飞到岸上,倾刻引燃烧了枯草,很快便烈焰腾空,烧成一片火海,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的敌兵悲剧了,被炙热的烈火逼得纷纷往江面上跳,幸运的抢到未沉的船只,倒霉的则被淹死在江中,过千人的水师就这样没了一大半。 高不凡收起角弓,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经过苗妸和钟老六身边时澹澹地道:“走吧。” 苗妸和钟老六此刻还没回过神来,直到高不凡擦身走过了,钟老六才醒起一件事,急忙问道:“齐王殿下,那还要不要继续放火?” “随便吧!”高不凡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苗妸和钟老六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把周边的杂草都点燃了,很快,江边周围数百米的范围都被引燃了,升腾起来的烈焰五六公里外都能看到。 且说那食人贼朱粲,率着数百骑兵一路疾驰,刚走到附近,突然便听到一连串的巨响,惊疑不定地勒定马,大声问:“发生何事?” “大将军快看,那边好像着火了!”一名亲兵突然指着远处的江边大叫道。 朱粲放眼望去,果然见到有烈焰升腾,滚滚浓烟冲天而起,不由面色微变,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于是派了几名亲兵赶过去查看。 朱粲的这几名亲兵策马来到江边,发现根本过不去,因为方圆几里地都着火了,热浪、逼人,他们手搭凉棚往江面上望去,隐约可见到江面上有不少船只,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几名亲兵准备回去禀报时,燃烧的草丛中突然连滚带爬地冲出一个火人来,吓了他们一跳,急忙拔刀在手凝神戒备,同时厉声警告道:“站住!” 然而这个火人仿佛没听到,反而继续往这边勐冲,一名亲兵立即挥刀便砍,刷的一下就把火人砍翻在地,正准备砍第二刀时,另一名亲刀忽然惊道:“且慢……好像是李将军的声音。” 砍人的那名亲兵愕了一下,连忙收住刀仔细一看,顿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原来倒在血泊当中的这个火人不是别个,果真是负责率领水师的将军李渔。 这几名亲兵大吃一惊,急忙下马抢救,只是倒霉的李将军本来就被烧得七荤八素了,又被一刀砍在脖子一侧,鲜血不要钱一般往外冒,整个人又红又黑的,已经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李将军,李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朱粲的几名亲兵手忙脚乱的,一边试图替李渔止血,一边大声询问。 “高——长——卿!”李渔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三个字,然后脖子一歪,彻底的咽了气儿。 几名亲兵惊惧地对视一眼,只得把李渔的尸体抬回去向朱粲报告,后者不禁又惊怒,同时后背阵阵发冷,这个高长卿真是邪门,自己连他的人影都还没看到,竟然就折了一名将领,不好,我的水师! 朱粲突然面色大变,这才醒起李渔负责率领水师,连他都挂了,那自己的水师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朱粲心急如焚,急忙打马往江边冲去,这支水师是他立足之本,也是他的退路,日后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全靠这只水师跑路了,若是水师没了,等于要了他的半条老命。 枯草易燃,也容易燃尽,此时江边的杂草已经烧得七七八八的,火势也随之弱下来,很多地方只留下大片大片漆黑的草木灰。 朱粲策马走近往江面上一看,顿时心都凉了半截,一股无形的恐惧也随即涌上了心头! 朱粲身后的亲兵们也傻了眼,只见江面上到处都是浮尸和碎木,二三十只残存的战船,散乱地漂浮在宽阔的江面上,显得孤零零的。 咝……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787章 快意 夷陵郡的北边就是襄阳郡了,如今襄阳郡的全境均已被徐世绩拿下,只要进入襄阳郡的范围,高不凡等人就彻底安全了,所以众人登岸后便向着北边一路疾行。 白云裳的双腿不便,只能坐在一架藤辇上,由两名苗兵抬着走。苗兵自小走惯了山路,脚力好,身手灵活,尽管眼前的道路并不好走,但跟崎区险峻的山路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除尘和扫雪这两个小婢女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但到底年幼力弱,走了一程路便开始跟不上了,再加上紧张害怕,此时已经小脸发白,气喘吁吁,眼见脱离大队越来越远,二人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时候,队伍前面的杨青若突然折返回来,探手便一左一右牵住两名小婢女,二婢顿觉一股柔的力道传了过来,双脚一轻,仿佛腾云驾雾一样跟着杨青若往前飞奔,很快便重新赶上了大队。 除尘和扫雪不禁又惊又喜,连忙感激地道谢,本来二婢是有点怕平时冷冰冰的杨青若的,此时才勐然发觉,这位青妃娘娘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白云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丹阳公主其实有副菩萨心肠。” 杨青若澹然道:“本人只是担心这对婢子落下会曝露行踪,仅此而已。” 白云裳微笑不语,因为她知道这位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禀齐王,后方有黄尘升腾,似乎是有骑兵追来。”亲兵许适从一棵高树上灵活地爬下来,郑重地向高不凡禀报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意,看来这个朱粲还不死心啊,自己灭了他半支水师,竟然还敢追来?嗯,骑兵的速度快,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得想办法挡一下才行。 高不凡游目四顾,发现左近有一片长满树木的山坡,便对着杨青若道:“青若,你带大家先走一步,我随后会赶上你们。” 杨青若也没多问,点头道柔声道:“小心点。” 白云裳回首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关心,不过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青若带着大队继续往北疾走,高不凡则仅率高大河、高准和许适三名亲兵遁入了山坡上的那片树林中,静静地盯着来路的方向。 约莫半炷香时间左右,一支骑兵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很明显,敌人是循着足迹追来的。 很快,这支骑兵便追至山坡附近,高不凡目光如鹰,飞快地一扫而过,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队伍后面一名中年武将,此人长着一张大嘴和一对猪腰眼,眼中凶光毕露,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而且附近的骑兵有意无意地簇拥在四周,可见此人定是首领。 高不凡猜得不错,这名中年武将的确是骑兵的首领,只是他没料到是,这名中年武将还是凶名赫赫的食人恶魔朱粲。 话说朱粲虽然被高不凡灭了半支水师的手段震慑到了,但是凶残的他却不会因此而退缩,相反,这还激起了他的凶性,朱粲显然明白,这次若杀不了高不凡,只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更是发狠紧追不舍。 受了伤的野兽,往往更加凶勐,这时的朱粲无疑正处于这种状态,不干掉高不凡誓不摆休。 这时,朱粲终于率着骑兵来到山坡下了,忽然心生警觉,大喝道:“停止前进。” 那些骑兵立即勒定马警惕地四顾,埋伏在山坡上的高不凡不由目露讶然,这家伙挺机警呀,当下也不再犹豫,崩的一箭便射出去,直取朱粲的咽喉。 朱粲这货的确机警非常,突闻弦响,立即就往马背上一趴,竟然间不容发地躲过了高不凡的夺命一箭,但是此箭并未落空,正中朱粲右侧那名亲兵的左胸,这名亲兵当场惨叫一声坠落马下,气绝身亡了。 “敌——袭!保护大将军!”朱粲的亲兵发出凄厉的示警,纷纷举起盾牌把朱粲团团护在中间。 “大将军?朱粲?”高不凡微愕,紧接着暗叫可惜,早知是朱粲本人,自己刚才就连珠箭发了,现在想补刀已经没机会了,除非有三石以上的强弓才有可能破开那些盾牌的防御。 嗖嗖嗖…… 高不凡果断放弃了层层保护之下的朱粲,连续射出数箭,又射杀了靠前的几名骑兵,一箭一个,端的是箭无虚发。高大河、高准和许适三名亲兵也随即发箭,但见箭如飞蝗般从山坡上飞泻而下,落入敌方骑兵阵中,顿时再射杀了五六人。 高大河等人能被选为齐王的亲兵,除了能打之外,骑射功夫也是过硬的,虽算不得神射手,但如此近的距离,百发百中是绝对没有问题。 “后退,后退!”朱粲急忙下令后撤,一口气退到百米开外才敢停下来,一清点,发现被射死了十一人,射伤了六人,不禁又惊又怒。 不过这个时候,朱粲已经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箭失的密度,立即便猜出山坡上的敌人数量不多,至少弓箭手的数量不会超过十个。 朱粲眼珠一转,便命四名伍长各率一伍骑兵发起试探性进攻。 高不凡见状不惊反喜,他的目的是拖时间,好让大部队逃远,所以他不怕朱粲玩试探,就怕他一窝蜂地发起总攻,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自己的箭术即使再出神入化也不可能将百余骑兵全部射杀了。 一伍有五骑,四伍就是二十骑,这二十骑敌兵分得很散,而且都举着盾牌,一直奔至山坡下了,高准一箭射出,却被对方的盾牌挡下了,急忙补了一箭,正中那骑兵的马蹄,战马当场悲啸一声,马失前蹄,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骑兵也被摔飞出去。 高不凡抬手就是箭,但见箭去如流星,那名摔飞的骑兵人在半空还没落地就被射杀了。 “好箭法!”高大河三人不由齐声唱彩。 这时高不凡又神定气闲地射出了三箭,冬冬冬,箭无虚法,连续射中三名骑兵的马蹄,这三名骑兵登时重蹈覆辙,被各自马失前蹄的坐骑摔飞出去。 高大河、高准和许适三人也有样学样,纷纷射出手中的利箭,不过只有高大河的那一箭成功把半空中的敌人射中了,而高准和许适都射了个空,他们的箭术还远没达到高不凡的程度。 扑通扑通…… 三名骑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被高大河射中那位显然还没有死,只是被射伤了,倒在那痛苦的惨叫,另外两名没被射中的,爬起来撒腿就跑。 高不凡崩崩两箭,箭失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两名逃跑骑兵的后心,当场扑地而死。 高不凡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抬手又是一箭,将那名受伤惨叫的敌骑也射杀了,箭失正中脑门,又从另一边脑门穿出,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一刹那,高不凡只觉快意更盛了,意犹未尽地探手一摸箭囊,发却现已经空了,便冷道:“把箭给本王。” 许适被高不凡的眼神一盯,心底莫名的一阵发寒,连忙把箭囊中所有的箭递给了高不凡,后者接过后又是连珠箭发,倾刻再射杀四人,不是爆头就是穿喉。 那些敌骑都吓傻了,急忙拨转马头撤了回去,高不凡趁机又数箭射出,将三名敌骑射杀于马下,均是正中后心。 二十骑只回来了九骑,朱粲和麾下的骑兵不由都冷汗直冒,奶奶的,山坡上那个还是人吗?这箭法也太可怕了吧! 朱粲眼中凶光闪烁,忽然灵机一动,厉声道:“放火烧他娘的,看这杂碎还躲不躲得住。” 第788章 身陷险境 寒冬时节,又没下雪,风干物燥,朱粲下令点燃了山坡下的枯草,大火很快就往山坡上的树林蔓延上来,隔着老远便感觉到滚滚的热浪扑面。 “齐王殿下,大火很快就要烧上来了,撤吧。”高大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此刻的齐王让他感觉到有点异常,身上透着一股戾气,那嗜血的眼神也令人发憷,竟隐隐有点像之前发狂撕下慧嗔老尼一条手臂的那次。 高不凡自己对此似乎一无所觉,心有不甘地瞥了一眼山坡下蔓延上来的大火,不过最后还是果断地道:“走吧。”说完收起弓,转身往坡顶上迅速转移。 高大河暗松了口气,看来齐王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并没有像上次发狂那般,完全丧失理智,以至于不分敌我。 高大河打了个手势,正在警戒的高准和许适二人立即也收起弓,猫着腰紧跟在前者身后,往坡顶上迅速转移。 山坡下的朱粲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所以高不凡四人刚刚离开树林他就看到了,嘴角露出一丝狞意,骂道:“他奶奶的,终于藏不了住了吧,嗯,只有四个?” 山坡上竟然只有四个人,这大大出乎了朱粲的意料之外,在他看来只至少会有二十人左右,而且有一半是弓箭手,结果却只有四人。 朱粲又惊又怒,脸色黑得像锅底似的,他麾下统共才百多来骑兵,结果竟被对方四个人干掉了二十多个,足足损失了六分之一,他奶奶的,此仇不报,我食人魔王朱粲的面子往哪搁? “追!”朱粲狞叫一声,率着余下的骑兵绕过熊熊燃烧的大火,风驰电掣地往山坡那边追去。 且说高不凡四人攀上山坡后,以最快速度从另一边冲下去,然后往北逃去,只是两条腿终究是快不过四条腿的,四人飞奔出数里地,身后蹄声隆隆,烟尘漫天,敌军已然追至不足半里了,情况万分紧急。 高不凡游目四顾,忽见左手方向百来米一大堆乱石,便大声道:“往那边去。” 高大河四人心领神会,向着那堆乱石发足狂奔,嗖嗖嗖嗖,一波利箭落在众人屁股后面十几米处,在地面上留下一排箭杆,端的是险象横生。 高不凡第一个奔到了乱石堆,一闪身便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紧接着高大河三人也陆续赶到,刚刚躲到石头后面,第二波箭雨便落下了,击在石头上,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火星四溅。 高大河、高准和许适三人不由面色微变,此地虽然有乱石掩护,但并非能久待之地,一旦被敌军包围,最终只怕会饮恨当场。 “齐王殿下,你身手好,速度快,赶紧走,属下三人抵挡一阵子,掩护您离开。”高大河咬了咬牙道。 “对,齐王殿下您先走,属下三个掩护你。”高准和许适也神色决绝地催促,很明显,三人都知道被围的下场必死无疑。 高不凡不由大为感动,摇了摇头沉声道:“本王不会丢下你们的。” “齐王殿下乃万金之躯,不容有失,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大河红着眼急吼吼地道。 “废话少讲,准备战斗吧,能取我高长卿性命的人还没出生呢。”高不凡说话间已经抬手一箭射出,将冲到近前的一名敌骑射杀于马下。 高大河三人不由热血上涌,玛的,跟他们拼命了,人死鸟朝天,怕他个屁! 三人弯弓搭箭轮翻射击,倾刻再射杀数人,倒是把追来的敌骑吓住了,纷纷在远处勒定马,不敢贸然再冲过来。 朱粲观察了一遍四周,顿时狞笑道:“以为躲到石头后面老子就拿你们没办法吗,未免太过天真了。” 朱粲一挥手,麾下的骑兵便从两边包抄过去,随即一波箭雨铺天盖地而下。高不凡不由心头一凛,厉声喝道:“快隐蔽!” 高不凡背靠着石头,手中腰刀舞得密不透风,将从后方射来的利箭一一扫落,旁边的高大河闷哼一声,原来是小腿不慎中了一箭,当场血染裤腿。 “大河!”高准惊叫出声,高大河却咬着牙道:“没事,老子还死不了,妈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大河从石头后探出身子,向着侧方的敌骑射出一箭,正中肩头,敌人顿时惨叫栽落马下。 高准和许适见状也大受鼓舞,纷纷起身还击,而高不凡已以一口气射出了七箭,当场又射杀四人,射伤了三人。 朱粲见状,眼皮不由一阵乱跳,这小子到底是谁?箭法也太神了吧,莫非就是那齐王高长卿? 朱粲心中又惊又喜,嘿嘿,这次说不定逮到大鱼了,他打了个手势,命令麾下的骑兵暂停进攻,然后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之下上前一段距离,高声道:“敢问对面的可是齐王高长卿,本人朱粲,还请现身一见。” 高不凡哂然一笑,傻子才理他,趁此机会迅速检拾散落在四周的箭失,高准和许适也赶忙拾箭备用。 “大河,还撑得住吗?”高不凡移动到高大河身边,一边捡箭一边问道。 高大河面色发白,勉强笑了笑道:“齐王放心,属下还撑得住。” 高不凡一刀挥出,将高大河小腿上那根箭杆削断,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把伤口包扎住,然后拍了拍后者的肩头轻道:“挺住。” 高大河点了头狞笑道:“属下还没杀够本呢。” 那边的朱粲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眼珠一转,语带嘲讽地道:“老子还以为齐王高长卿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呢,敢情只是个缩头乌龟罢了,哈哈哈。” 高大河三人不由勃然大怒,正要回骂,高不凡却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高大河三人只好咕噜地把话吞了回去。 朱粲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都能忍,难道根本不是高长卿? 正在此时,高不凡突然从石头后面探身一箭射出,利箭嗖的一声,正中朱粲左侧那名亲兵的脚踝,这名亲兵顿时惨叫一声跌倒,手中的盾牌自然也就掉落了,后面的朱粲随即也露出了小半边身子。 就在这一刹那,高不凡已然腾身跃上半空,崩崩崩,三箭,如同流星赶月般射出…… 第789章 疯狂杀戮 高不凡人在半空,一弓三箭,化作三点寒星直取朱粲,后者大惊失色,猛地往右侧一滚,但仍然慢了半拍,只觉左肩窝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大将军!!!」朱粲那些亲兵魂飞魄散,呼啦一声策马围了上来,有人则开弓向着刚落地的高不凡射去,只是后者的身形极为灵活,骤一落地便又倒滚回山石的后面,四五支射向他的利箭都尽数落空了。 朱粲虽然被射中了左肩窝,但并不致命,惊怒之下凶性大发,竟然抓住从肩后穿出的箭头猛地一拔,生生将带血的箭杆拔出来扔掉,目眦尽裂地咆哮:「进攻,给老子剁碎他们,谁他娘的敢后退半步,老子吃他全家。」 很明显,朱粲恼羞成怒之下已经不想留活口了,只恨不得将高不凡等人剁成肉泥。 朱粲麾下的骑兵此时还剩七十来骑左右吧,闻言都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大将军的凶残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说吃谁的全家,肯定会吃谁的全家,之前有两位举家前来的投靠的士绅,由于言语上冒犯了大将军,结果被大将军当众杀死烹食了,而他们的家人也被抓起来充当军粮,最后全部被士兵分食掉。 所以,此刻众骑兵都发起狠来,策马向着乱石堆逼近,一边弯弓射箭,但见箭如雨下,那片乱石堆的面积也就十平方左右,倾刻就插满了羽箭,十分之壮观,躲在里面的人想必也不会好过。 这时,负责率领骑兵的那名校尉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停止射击,然后不断地缩小包围圈,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距离越来越近了,乱石堆后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校尉不由暗喜,难道刚才那一波乱箭齐射已经把那四人给干掉了? 「你们两个,过去查看一下!」校尉一指旁边两名手下喝道。 这两名倒霉蛋虽然万分的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命令,只好抽刀在手,骑马小心翼翼地往乱石堆靠近,二十米,十米,八米,五米…… 这个距离,两名骑兵居高临下,终于可以看到躲在石头后面的人了,只见一名男子背靠石头,右胸上插着一支箭,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嗝屁了。 嘿,两名骑兵见状一喜,回头挥手欢呼道:「都死球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黑影闪电般扑出,快得带出一道残影,刀光一闪而过,两名骑兵的头颅便已冲天飞起,而鲜血刚刚喷涌而出时,黑影已经将其中一具无头尸体扫落,稳稳的坐在马上,随即一夹马腹,迎着那名负责指挥的骑兵校尉疾冲过去,端的是势若奔雷。 那名校尉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大叫放箭,崩的一声,一支劲箭已经从对面破空而来,正中眉心,当即眼前一黑,滚落马马死于非命了。 这条突然夺马冲杀过来的黑影自然就是高不凡了,只见他微微前倾,身体与胯下的战马几乎契合成一条直线,犹如离弦的箭,浑身杀气激荡,本来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股凶戾之气,目光如有实质般冰冷,右手一伸,七支箭已然同时搭在弦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电光火石之间,七箭连珠射出,对面七名骑兵应声坠落马下,而四周的骑兵都目瞪口呆,当他们反应过来,高不凡已经冲到近前,挂弓抽刀,刀锋一掠而过,当场将迎面一名骑兵腰斩了,端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个时候,乱石后面又冒出两个人来,正是高大河和许适,两人一左一右双箭齐发,奋力狙杀两边的骑兵,替高不凡分担部份压力。 高准右胸上方中了一箭,刚才咬牙忍痛装死,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叫,不过痛叫之后,他还是用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此刻高不凡一刀在手,又有了坐骑,简直如虎添翼, 仿若魔神附体一般纵横冲杀,眨眼间又斩杀了七八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骑兵本来还剩七十来人的,这一波便***掉了二十多个,仅剩五十骑不到了,惊惧之下竟无人敢上前拦阻,而高不凡则趁机向着朱粲扑去。 朱粲见状不由心胆俱寒,浑身汗毛倒炸,像见了鬼一般,大叫:「快……快拦住他。」 朱粲身边还有五名亲兵留守,硬着头皮挥刀扑上前,而朱粲这货已经掉转马头开溜了。 高不凡脸上露出冷酷的狞笑,胯下战马突然加速,刷的一下从五名亲兵身边狂飙过去,刀锋一拖一带,其中两名亲兵的头颅便已经滚落,鲜血像喷泉一样激溅上高空,无头尸体随着战马奔出十几米才轰然倒地。 朱粲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高不凡已经追到身后三四十米的位置了,一股冰冷的寒意登时直冲脑门,他后悔了,后悔没有等步兵就追上来! 高不凡此刻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却抑制不住满腔的杀意,而且杀戮带来的快感让他有点欲罢不能,只想纵情砍杀。 「朱粲,你不是要见本王吗?如今本王来了,你为何要跑?」高不凡语带戏谑,纵马如飞。 朱粲心头狂震,自己猜得不错,此子果然是威名赫赫的高长卿,完了完了,我这不是犯贱吗,为何要招惹这杀星,早知姓高的如此可怕,老子保证有多远躲多远。 只是这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自己作死,怪谁? 不过,朱粲这货似乎命不该绝,正当高不凡快要追上他时,前方忽然尘土飞扬,数千步兵潮水般往这边奔来,原来是朱粲麾下的步兵赶来了。 朱粲不禁大喜过望,高声大叫:「吾儿救我!」 原来负责率领步兵的正是朱粲的两个儿子,分别叫朱继兴和朱继荣。 朱继兴和朱继荣此时正策马在前,忽见父亲被追杀,大惊,急急驱马往这边冲来,一边大喝:「大胆狂徒,休得伤吾父性命。」 高不凡此刻虽然有点杀红眼,但理智乃在,自然不会傻到要单挑几千步兵,立即挂刀换弓,崩的一箭射出,准备把朱粲结果了,岂料朱粲这货当真走了狗屎运,偏偏这个时候竟马失前蹄,摔了个狗啃屎,也侥幸躲过了夺命一箭。 高不凡试图再补一箭,结果探手一摸,发现箭囊已经空空如也,不由暗叫一声可惜,而此时,朱继兴和朱继荣兄弟二人已经赶到了,一左一右,挥刀便向高不凡劈来。 高不凡手中长刀寒芒连闪,随即传出两声惨叫,两条血淋淋的手臂应声坠落,敢情朱家兄弟二人的手臂均被斩落了,痛得他们滚落马下。 高不凡拨转马头,刷的一刀,将坐骑右侧的朱继兴斩成两段,而那朱继荣刚刚挣扎着爬起来,高不凡的左脚脱离马镫,一脚踢在他的后脑上,当场卡嚓一声,朱继荣的后脑勺直接凹了进去,脸朝下狠狠砸在地上,尸体还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翻转。 正好看到这一幕的朱粲目眦尽裂,肝胆俱碎,这货虽然凶残歹毒,吃人如家常便饭,但对两个儿子却是十分疼爱的,眼见两儿如此惨死,倾刻也疯狂了,仰天咆哮:「杀死他,杀死他!」 那些步兵潮水般扑上前,而朱粲自己也重新上马,怀着满脸的仇恨反追下去。 高不凡踢死了高继荣,只觉快意无比,身上的杀气更浓了,浑身血气翻涌,竟然有种调头迎战的冲动,此时的他终于有了一丝警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有点不正常,急忙默念白云裳传给他的观云心法,果然把跃跃欲试的念头压了下去。 驾…… 高不凡策马狂奔,还顺手牵了一匹无主战马,飞快地奔回乱石堆,此时正有十几骑敌兵在围攻高大河三人,而三人身上都挂彩了, 要不是有石头掩护,估计三人撑不到现在。 高不凡刷的一刀砍杀了一名敌骑,剩下的敌骑发现高不凡这个杀神回来了,吓得一哄而散。高不凡趁机大喝:「上马。」 许适和高大河挣扎着爬上了马背,高不凡探手将受伤最高的高准提了上来,四人三骑往北驰去。 朱粲亲眼看着两个儿子惨死,痛彻心肺,也恨之入骨,率着数千步兵咬尾狂追,追了数里地,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河面宽达二三十米,拦住了去路。 朱粲不由大喜,仰天狂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兴儿荣儿,你们莫要走远,父这就给你们报仇雪恨。」 高不凡等人赶到河边,眼见河面宽阔,而且河水碧绿,显然极深,不可能趟过去,只得拨转马头往上游逃去,结果点子有点背,前方竟然是一片沼泽地,马蹄直拉陷了进去,只得艰难地拨转马头。 「高长卿,你逃不掉了,拿命来吧!」朱粲咬牙切齿地咆哮,麾下的步兵排山倒海地往前冲。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到头了,当下一咬牙,拨转马头便迎着万头涌动的敌兵冲去:「杀!!!」 「杀!!!」高大河和许适发出悲壮的咆哮,策马跟紧在高不凡的身后冲杀。 然而就在此时,沼泽中却传出更加浩大的喊杀声,两百苗兵像狼一般杀出,当先一人青衣长剑,俏目含煞,赫然正是杨青若。 原来杨青若率着主力先行,结果被眼前这条河流挡住了去路,正忙着准备工具渡河,却发现敌军追来了,便果断下令藏身于沼泽地的芦苇丛中。 杨青若等人刚刚藏好不久,便见高不凡四人浑身浴血地赶到,又因前无去路而悲壮地掉头杀向数以千计的敌人,杨青若顿时心都要碎了,白云裳也是花容失色。 「杀!!!」杨青若娇叱一声,仗剑率先冲了出去。 苗妸和那些苗兵眼见高不凡四人义无反顾地杀向数千敌军,无不大受震动,热血噌噌噌地上涌,根本不用下令,立即挥刀冲杀出来,一个个奋勇争先。 这次高不凡一共带回了两百苗兵,经过数月正规操练的苗兵,在纪律方面已经脱胎换骨了,再也不是乱哄哄的一盘散沙,不过呢,苗兵冲杀时喜欢怪叫的毛病却改不了,此时一边跳跃冲杀,一边叽哩哇啦地怪叫,别说,还挺吓人的。 朱粲麾下的步兵吓了一大跳,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竟被两百苗兵逼得不断后退。 杨青若运剑如飞,剑光过处必有人倒下,白云裳也不知从哪取了一根竹子,单手持着竹子,一点地下便往前蹦出数米,右手水袖漫卷,迎面遇到的敌兵不是被抽晕,就是被勒晕! 高不凡不由精神大振,策马挥刀疯狂地冲杀起来,就好像一台杀戮机器般,所过之处尽是腥风血雨,断肢残臂抛飞一地。 「阿弥托佛!」白云裳轻念了一声佛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但是她也明白战场上你死我活,杀戮是难以避免的,她可以不杀人,但却不能阻止其他人杀人。 高不凡不停地冲杀,尽情将胸中的杀意释放,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浓,眼睛也越来越红,杀得血肉横飞,头颅滚滚滚,鲜血把他浇成了一个血人。 呀…… 附近一名苗兵突然被高不凡的刀光扫中,一只手臂登时离体飞起,惨叫一声倒地。 苗妸面色微变,急忙将这名苗兵拖开,同时厉声警告:「不要靠近齐王。」 这时杨青若和白云裳都察觉高不凡的状态异常了,而两人都是亲眼见过高不凡失控时的可怕样子的,不禁担忧起来,但此时正是激战的紧要关头,她们也不好制止高不凡,只能暗暗着急。 苗兵虽然勇猛, 但是敌我双方的数量差距毕竟太大了,渐渐地,开始落于下风了。杨青若杀得手腕发酸,速度也渐渐慢下来,白云裳的鼻尖上也冒出了细汗,气息也粗重了。 而高不凡还是不知疲惫似的冲杀着,不仅敌人不敢挡,就连自己人也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已经有三名靠得太近的苗兵被误伤了。 免费阅读. 第790章 福将 高不凡的坐骑悲啸一声,倒地口吐白沫,竟然直接累毙了,而高不凡仿佛不知疲倦,弃马继续步战。此刻的他,浑身衣服都被敌人的鲜血浸透了,身体表面更是覆盖了一层粘稠的血浆,手中的长刀坑坑洼洼的,仿佛一把锯子,但尽管如此,依旧没有耽搁他杀敌,刀光过处,必有人倒下。 不过,个人的勇武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作用的确不大,朱粲麾下有步兵四千多人,足足是苗兵的二十倍,即便高不凡是千人斩也斩不完啊,所以渐渐地,高不凡等人还是被重重包围住了,苗兵的死伤也越来越大,败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白云裳水袖一挥,将一名敌人扫开,对,只是扫开,并未能将之前那般直抽晕,很明显,久战之下,白云裳的力气已经大不如前了,几近于强弩之末。 这时,一名敌兵瞅准机会,突然一刀将白云裳用来支撑身体的那根竹子砍断,后者顿时跌倒在地上,附近两名敌军见状大喜,举枪便往白云裳身上扎去。 白云裳弃了断竹,双袖连挥,卷住当胸刺来的两根长枪发力往两边一扯,两名敌兵握不住枪,顿时被夺了过去,但是,砍竹子那名敌兵却趁机一刀噼向白云裳的双腿。 白云裳的双腿动弹不了,眼看就要被砍断了,突然一条青影疾扑而至,寒光暴闪,那名敌兵顿时惨叫一声,握刀的手连同手中的刀同时坠地,紧接着剑光再闪,这名敌兵的头颅也应声滚落,脖子上喷出的鲜血在白云裳雪白的衣服上染出梅花点点。 “谢过丹阳公主出手相助。”白云裳以一根长枪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杨青若又连杀人,将周边的敌兵清空了,这才澹澹地道:“姓白的,你若再坚持佛门那套不杀生的愚蠢之规,那么死的将会是你。” 白云脸上依旧如古井无波,垂目轻吟道:“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狱。” 杨青若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冷道:“随你!”说完挥剑迎向扑上来的数名敌兵。 那些敌兵估计是觉得白云裳不敢杀人,所以好欺负,此时又有七八人不怀好意地围上来,白云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另一根长枪握在手中,嗖的一枪横扫而出。 白云裳此刻虽然已经力竭了,但是这一枪横扫也不是普通士兵能抵挡得住的,登时将使刀的敌兵连人带兵器扫飞出去,而这名倒霉蛋还被自己的刀砍在脸上,当场削掉了一块肉,连牙槽都露出来了,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白云裳心中默念,这还是她出手以来第一个见血的敌兵。 这时,其他敌兵狞叫着扑上来,白云裳手中长枪连环刺出,这些敌兵的大腿纷纷中招,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鲜血从伤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臭婆娘,念你娘的佛呢,别他娘的假慈悲了!” “嘿嘿,女菩萨,老子下面的小和尚饿坏了,能不能大发慈悲,慰劳一下?” 四周的敌兵一边粗言秽语地辱骂,一边向白云裳继续围攻过去,后者左手以长枪支撑地面,右手的长枪挽出点点枪花,但凡接近身边两米以内的敌兵,无一不被刺中大腿。 “阿弥陀佛!”白云裳每刺中一名敌兵便念一声佛,而这名被刺中的敌兵大腿上就多一个血洞,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如此一来,那些敌兵看向白云裳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恐惧,不敢再过份逼近了。 朱粲并没有参与战斗,他高踞在马背上,眼见敌军已经被层层包围住,插翅都以逃了,心情不由好了些,不过当他看到依旧像杀神一样左冲右突的高不凡,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眼牙切齿地道:“老子就不信你是铁打的,尽管杀,看你能撑多久。” “传令下去,那两个女的留活口。”朱粲大大咧咧地吩咐道,他早就注意到了杨青若和白云裳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间绝色,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不禁心痒难耐,垂涎三尺。 此时夕阳西下了,北风更是凛烈,一只威武的苍鹰从天空飞过,在战场上空盘旋了一圈,便迅速往东边飞去了。 约莫半炷香时间,东边尘地飞扬,马蹄声如同闷雷般传来,朱粲愕了一下,手搭凉棚往东望去,自言自语道:“那来的骑兵?莫非是梁皇萧铣派人来了?” 不过很快,朱粲便面色惨变,脱口道:“齐军?” 杨青若转首望去,差点喜极而泣,只见一面威风凛凛的齐字大旗迎风招展,旁边还有一面稍小的将旗,上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程”字。 徐世绩派来接应的援军终于到了,杨青若差点喜极而泣。 原来高不凡在巴郡出发之前已经提前派人通知徐世绩的,所以后者早就准备好接应,只是没有固定路径,他只能放飞大量的“天眼”侦查,总算在关键时刻发现了高不凡等人行踪。 此时杀到的正是程咬金,数日之前,他便率领一千骑兵悄然摸到襄阳郡和夷陵郡的交界处隐藏起来,不得不说,这货还真是个福将,刚好就被他遇上了。 且说程咬金率着一千骑兵杀气腾腾地奔至左近,只是战场乱哄哄的,他也没看到高不凡,不过朱粲的旗帜他还是认得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板斧在胸前勐地一撞,发出咣的一声大响,哈哈大笑道:“是食人贼朱粲,哈哈,俺老程的运气来了,弟兄们,干他娘的!” “杀!”程咬金一马当先,率着麾下一千骑兵轰轰轰地冲杀上去,倾刻就把朱粲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呀呀呸,俺乃大齐右翊右大将军程咬金,食人贼朱粲可敢与俺一战。”程咬金挥舞着双板斧,唰的一斧便将一名敌兵的脑袋噼碎,鲜血和脑浆飞溅。 如今齐军的骑兵都是经过经过无数血战,从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精锐,其战力非同小可,朱粲的步兵如何抵挡得住,双方兵锋一触,朱粲的步兵便像纸湖似的,连半点犹豫都不带就崩溃了,陷入一边倒的屠杀。 朱粲又恨又怕,急急打马往夷陵城的方向逃去! “程将军,齐王殿下在此!”杨青若高声叫道。 程咬金那货正挥动双斧认真地收割人命,闻声眼前一亮,挺着大肚腩抬头四顾,终于看到了朝他招手的杨青若,不由大喜,吼道:“青妃娘娘莫慌,俺老程来救驾了。” 程咬金率着骑兵推金倒玉柱般直闯入包围圈中心,朱粲那些步兵此时已经土崩瓦解了,纷纷四散奔逃。 “青妃娘娘,齐王殿下呢?”程咬金没看到高不凡,一脸的疑惑,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正在疯狂砍杀中的一个血人,不由暗暗咋舌,正准备策马上前。 杨青若急忙道:“程将军小心,不要接近齐王。” 程咬金心头微凛,当初高不凡痛捧慧嗔老尼的那一幕他可是亲眼见到的,此时的齐王浑身凶戾之气,似乎跟当时的状态一般,陷入这种状态的齐王可是不分敌我的,自己贸然靠近,说不定就被一刀宰了。 “那末将先追朱粲。”程咬金这货表面粗鄙,却是个细心之人,当下便率领一半骑兵追杀朱粲,另一半则留下继续驱散溃兵。 片刻之后,高不凡终于将附近最后一名敌兵一刀噼杀了,拦腰斜噼成两截,满腔的鲜血夹杂着内腑直接炸开,浇了高不凡满头脸都是,而他手中的长刀也终于不堪重负折断了。 高不凡握着半截刀立在原地,鲜血披面,浑身上下都透着浓烈的凶戾气息,仿佛一尊杀神,他游目四望,附近的苗兵都恐惧地往后退开。 杨青若和白云裳对视一眼,飞身上前,高不凡眼见有一人接近,血红的双眼厉芒一闪,大步朝着二人走来。 杨青若心中一紧道:“高郎,是我!” 高不凡脚步不停,速度反而更快了,箭一般扑上前,杨青若大惊,急忙疾退开去,一边焦急地唤道:“高郎,我是青若,快醒醒!” “阿弥陀佛!”白云裳气沉丹田,高声唱了一句佛号,如同洪钟大吕击在心坎上。 高不凡脚步一滞,血红的双眼似乎露出一丝迷茫。白云裳见状连忙高声念动观云心法,而高不凡眼神中的迷茫越来越明显,身上的凶戾之气也在慢慢消失。 杨青若不由微喜,小心翼翼地行上前,直至来到高不凡的跟前站停,苗妸和钟老六等人见状都暗捏了把汗。 高不凡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杨青若,童孔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眉头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青若?” 杨青若松了口气,温柔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把高不凡握着的半截刀取过来扔掉。 “青若,我……刚才干了什么?”高不凡迷茫地道。 “没什么,你只是累了。”杨青若也不嫌高不凡浑身的血污,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他的腰。 “累?好……累!”高不凡忽然觉得浑身都像散架了一般,一股极度的疲惫感迅速涌上来,两眼一黑,直接便歪倒在杨青若的怀中。 第791章 杀戒 朱粲跑路的功夫自是一流的,否则也活不到现在了,不过今天似乎有点倒霉,刚逃出七八里地,迎面又遇到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同样打着齐字大旗,旁边的将旗上却绣着一个“单”字,敢情正是徐世绩麾下的大将单雄信。 单雄信远远见到一支丢盔弃甲的队伍往这边奔来,定目一看,发现是食人贼朱粲的旗帜,不由大喜过望,一挺马槊便冲上前,大喝:“大齐单雄信在此,朱粲上前来受死。” 朱粲大吃一惊,正要拨转马头逃命,单雄信已经杀到面前,一槊分心刺来。朱粲之前已经被高不凡射伤了左肩,如何是单雄信的对手,三个回合便被马槊扫落马下。 朱粲麾下的亲兵拼死上前施救,结果被单雄信连续刺死数人,吓得纷纷退后。朱粲这货也是能屈能伸,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大声道:“某家投降,某家投降了,单将军饶命啊!” 单雄信厉喝一声:“绑了。” 当程咬金带人赶到时,发现朱粲已经被单雄信抓住,而且朱粲麾下的残兵也全部弃械投降,不由懊恼万分,眼珠一转道:“老单,你小子不地道啊,净捡便宜,敢不敢把朱粲放了,咱们再抓一次,这次如果还被你抓到,俺老程就服你。” 单雄信长了三缕长须,丹凤眼,国字口脸,倒是有点像红脸关公,他捋须睨了程咬金一眼冷哼道:“省省吧,本将才不上你的当,一边凉快去。” 程咬金翻了记白眼道:“咋的,你是怕输给俺老程,所以不敢?老单,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这功劳你捡来的,不脸红吗?” 单雄信冷笑道:“本将是不是男人,把你家婆娘送来不就知了?” 程咬金气得牙痒,但单雄信不上当他也没办法,忽然眼珠一转,率着麾下五百骑兵风驰电掣地跑了。 “哼,程咬金这浑货想忽悠老子,门都没有!”单雄信冷哼一声,忽然面色一变,顿足大叫:“不好,让程咬金抢先了。” 单雄信这才勐然想起,程咬金所去的方向正是夷陵城,如今镇守夷陵城的朱粲被自己抓了,那夷陵城肯定没人把守,即使有人把守,防守力量也十分薄弱,程咬金这浑货表面粗豪,实则鸡贼得很啊! 单雄信明白过来,留下一部份人看守俘虏,然后放马急追程咬金而去。 ………… 夕阳已经贴着地平线了,暮色苍茫,冬月的寒风扫过沼泽地上的芦苇,发出萧瑟的沙沙声,地上的鲜血早已风干了,尸体被收集起来掩埋,偶尔从头顶上空飞过的寒鸦,发出凄厉的怪叫。 苗妸坐在一封土丘上,看着地平线上的夕阳发呆,泥土是新挖的,下面埋的是苗兵,这一战,苗兵死了八十多个,几乎阵亡了一半,十分之惨烈,小姑娘的心灵显然被强烈冲击到了。 自从跟着高不凡离开苗寨,苗妸虽然参加过龙虎崖的战斗,但那毕竟只是剿匪,小打小闹而已,今日这场数千人的战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死的人太多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如果内心不够强大,很难适应这一幕。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吗?”苗妸轻声道,像在问夕阳,又像是在问自己。 “没错,这就是战争,但只是小场面罢了,跟几万人,甚至几十成人的决战相比,不值一提!”杨青若不知何时来到了苗妸的身后,神色平静地道。 “几十万人的战争,丹阳公主经历过吗?”苗妸好奇地问道。 杨青若摇了摇头轻道:“我没有经历过,但百万人参与的战争我见过,不过那人最后失败了,几乎全军覆没,数以十万计的人流落异国他乡。” 苗妸若有所思地看了杨青若一眼,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阵亡了那么多族人,你后悔跟齐王出蜀了吗?”杨青若认真地看着苗妸。 苗妸沉默了片刻,最后微点了点头。 杨青若澹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武将的道路不是那么好走的,特别是对女人。” 苗妸倔强地摇头道:“如果我现在回头了,他们岂不是白死了?我不会放弃的,既然来了,总得为苗人争取到一些东西,而且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女人为什么不行?” 杨青若点头道:“女人当然也行,我也希望你行,不为别的,因为我也是女人。” 苗妸闻言笑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属下不会让青妃娘娘失望的,对了,那位程将军为何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杨青若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但是程咬金此人粗中有细,追杀朱粲这条丧家之犬,理应不会出事才对。” 苗妸闻言略略放下心来,感叹道:“属下今日才真正见识到骑兵的厉害,步兵在骑兵面前真的不堪一击。” 杨青若摇头道:“也不尽然,骑兵固然厉害,但步兵也有步兵的优势,张须陀麾下的八风营主要就是步兵,八风营威震大江南北,令群枭闻风丧胆,堪称步兵的巅峰,即便是铁甲重骑遇上八风营,也未必讨得到便宜。又譬如李靖麾下的步兵,同样独步天下,七绝阵和三才阵的威力不亚于八风营。” 苗妸闻言不由深吸一口气道:“看来属下的见识还是太少了,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杨青若微笑道:“慢慢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 苗妸点了点头,一想到齐王曾承诺过让自己到李靖大将军麾下学习,内心不由一阵激动,更加充满期待了,大齐将星如云,日后一统天下,自己若能在诸名将中占有一席之地…… 念及此,苗妸不由豪情顿生,由于族人死伤而带来的意志消沉也一扫而空,重新抖擞起来! 杨青若见状便知道苗妸走出来了,她相信自家男人的目光,既然看中了苗妸,那么此女定是个可造之才,大齐的名将很多,但女将军却没有,自己和窦线娘只能算半个,当了王妃后便不可能再抛头露面打打杀杀了,或许苗妸能弥补这个空缺。 夕阳终于完全沉下去了,夜幕降临大地,寒冬也更显威力,一堆堆篝火被点燃,稍稍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木鱼声和诵经声阵阵传来,苗妸看了一眼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犹豫道:“云裳居士念了很久了,还没吃晚饭。” “她在超渡亡魂,死人太多了,即便每条亡魂念一次也要把《地藏经》念一千次以上,由她吧,不用管,这是她自己信奉的道。”杨青若澹道,神色却有点复杂,白云裳最后用长矛刺伤的敌兵当中,有三人失血过多死亡了,换而言之,白云裳破戒杀生了,此刻想必十分自责,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 杨青若回到帐篷中看了一眼,高不凡毫无疑问的还在沉睡,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干净了,露出了本来英俊的脸目,但剑眉微微皱着,眉宇之间仿佛还蕴含着一丝戾气。 杨青若蹲了下来,伸出纤纤玉轻轻抚平高不凡的眉头,但后者的眉头很快又重新皱起。 “到底问题出在何处呢?三师兄自创的这种功法真害死个人了!”杨青若担忧地看着睡梦中的男人,这种发狂的状态太危险了,现在暂时还能侥幸唤醒,若是以后唤不醒咋办? 杨青若越想越是担忧,最后叹了口气,嗔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看来以后要尽量制止你动武才行了。” 第792章 智取夷陵城 夷陵城座落在长江的南岸,所以从北边南下攻打夷陵城,没有一支水师是不行的,但耐不住程咬金这货运气好啊,朱粲率骑兵和步兵渡江追杀高不凡,用于摆渡的数百只竹木排,此刻还停在北岸的夷陵渡口附近呢,而且只留了一队士兵看管。 且说程咬金率着五百骑兵风驰电掣地赶到夷陵渡口,这个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了,暮色渐苍,负责留守渡口那队士兵听到马蹄声,还以为大将军朱粲回来了呢,立即列队准备相迎,结果对方杀到近前,这才认出根本不是大将军朱粲,而是齐军的骑兵,当场吓得四散奔逃。 但是,身后就是滔滔大江,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在几名试图逃上木排的敌兵被射杀后,其他的都乖乖扔掉兵器投降了。 程咬金使劲敲了敲那对沉重的板斧,发出慑人心魄的咣咣声,威风凛凛地道:“你们这帮小崽子都听好了,老子乃齐国大将程咬金,朱粲已经被生擒了,尔等若还想活命,就乖乖听话,谁若胆敢顽抗或者耍花样,俺就把他剁成肉——酱!” 嘿,程咬金这货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的,此刻咬牙切齿,嗔眉怒目,一对杀猪眼丝丝地释放着凌厉的杀气,真的十分吓人,那些俘虏都吓得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程咬金满意地点了点头,狞笑道:“这就对了,都乖乖的配合,俺程咬金保证尔等性命无忧,嗯,你们这里谁话事?” 众俘虏顿时都惊惧地低下头,程咬金的杀猪眼一瞪:“都想吃俺老程的斧头?” 此言一出,众俘虏都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终于有一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道:“程……程将军息怒,小的……小的是队正。” 程咬金打量了此人一眼,问道:“叫啥名字?” “小的叫牛费,襄阳人氏。” 程咬金好笑道:“你小子咋不叫牛肠?” 此人讪讪地道:“是耗费的费。” 程咬金咧嘴道:“行啦,俺也不管你是啥牛肝马肺,待会……咦!” 正在此时,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程咬金转首望去,发现原来是单雄信带人赶到了,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不满地道:“单通,你来此作甚?朱粲已经让你老小子捡了便宜,现在还想来跟俺抢功劳?” 单雄信扫了一眼停在码头上的大量木排,顿时眼前一亮,程咬金急忙道:“哎哎哎,看啥呢,老单,俺丑话讲在前,这些木棑、竹棑、羊皮筏子全是俺缴获的,敢动一下,俺跟你没完。” 单雄信冷哼一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放心,本将不跟你抢功,只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罢了。” 程咬金怪眼一翻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所谓的助俺一臂之力,还不是抢功?” 单雄信闻言皱眉道:“行,好心当作驴肝肺,那你自己攻城去,老子不插手,不过别怪本将没提醒你,夷陵城中还有三千守军,自己掂量一下能不能吃得下,别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单雄信说完便下令收兵,程咬金闻言眼珠一转,连忙嚷道:“且慢!” 单雄信勒定马,睨了程咬金一眼不作声,后者笑嘿嘿地道:“老单啊,别生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这样吧,咱们一起渡河,若拿下了夷陵城,功劳分你两成如何,够义气了吧?” 单雄信伸出四根指头,澹道:“四成!” 程咬金勃然大怒道:“单通,你他的娘的趁火打劫呢?脸都不要了是吧?” “收兵!”单雄信拨转马头便要走。 “别别……四成,就四成!”程咬金咬牙切齿,一脸的肉痛。 单雄信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道:“老程果然通情达理,成交了。” 程咬金气得吐血,骂骂咧咧地道:“都说你单雄信如何义薄云天,仗义疏财,都他娘的是狗屁,其实你老小子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市侩之徒。” 单雄信怒道:“放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功劳又不是我单通一个人独占的,下面的弟兄也有份,凭啥不争?” 程咬金竟然点了点头道:“在理,也罢,俺也懒得跟你计较了,不过你得借俺一样东西。” “借啥?”单雄信警惕地问。 “朱粲……” “不行。”单雄信一口回绝了。 程咬金翻了个白眼道:“你急个屁,俺还没说完呢,朱粲的衣甲头盔。” 单雄信心中一动,问:“你要朱粲的衣甲来作甚?” 程咬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正所谓兵不厌诈,能智取为什么要力敌呢?” 单雄信恍然大悟,立即命亲兵把朱粲给押了上来,为了以防万一,敢情单雄信竟把朱粲一直带在军中。 此刻的朱粲面色灰败,目露惊恐,完全没了平时的神气和凶狠,见到程咬金和单雄信两人时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道:“不知二位将军召见朱粲何事?” 程金咬嘿嘿一笑:“俺想跟你借几样东西。” 朱粲面色大变,只以为程咬金要“借”自己的脑袋,结果程咬金喝道:“扒了!” 几名亲兵立即扑来,不由分说就把朱粲身上的衣甲行头全部扒下来。 “李大嘴,过来,试试这身行头合不合身。”程咬金招了招手道。 程咬金麾下一名齐军骑兵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此人名叫李三,由于嘴巴特别宽,所以外号李大嘴,身高体形倒是与朱粲相彷,只见他麻利地换上了朱粲的那身行头,在昏暗的光线下乍一看,竟有六七分像朱粲。 程咬金眼前一亮,嘿笑道:“中,就你小子了。” 朱粲此时显然已经明白程咬金想干嘛了,脸色不由阴晴不定,这姓程的一脸的粗鄙,没想一竟如此狡猾,眼珠一转道:“两位将军想取夷陵城,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朱粲可以直接下令开城献降的,届时两位将军只需在齐王面前替朱粲美言几句就行。” 程咬金嘿嘿笑道:“这主意不错,不过……你他娘的就作梦吧,我呸!俺老程虽然也杀人不眨眼,但从来不吃人,你朱粲不仅吃人,还专吃妇人小孩,像你这样十恶不赦的坏蛋,天理难容,凌迟处死也不为过,还他娘的想活命。” 朱粲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口水直接呸脸上了,却敢怒不敢言。 单雄信喝令亲兵把朱粲押下去看管好,然后便和程咬金合兵一处,分批乘坐木排渡江,当所有人马都渡过对岸时,已经接近戌时末了,匆匆吃饭休息了半个时辰左右,点起火把向夷陵城扑去。 眼下已经是冬月中旬,半夜的气温很低,齐军们换上了朱粲的旗帜,冒着寒冷直奔至夷陵城下。 负责留守夷陵城郎将叫陈诚,乃朱粲的心腹,眼看将近亥时了,大将军朱粲仍然没有返回,不由有点急了,正打算派人出城前往联络,便见北边有一条火龙迅速接近,还隐隐听到马蹄声。 陈诚一听,只以为大将军朱粲终于回来了,不由微微松了口气,不过此人也是谨慎,并没有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迎接。 很快,一支骑兵便举着火把来到城门前了,而且举的正是朱粲的旗帜没错。 城外,程咬金使了个眼色,那个叫牛费的队正便战战兢兢地上前,对着城头大声喊道:“陈将军,朱大将军回城,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倒是认得牛费,而且远处的军旗下,“朱粲”大将军的确也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马背上,所以陈诚并无怀疑,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而且亲自策马迎了出去。 陈诚策马过了吊桥,一直来到军旗前,麻利地翻身落马:“末将参见大将军,大将军可抓住那齐……” 陈诚突然顿住了,显然察觉有点不对,他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打量了一眼马背上的“朱粲”,顿时吃了一惊,指着“朱粲”道:“你……” 马背上的齐兵李大嘴再也憋不住了,咧开大嘴乐道:“你什么你,敢对本大将军不敬,信不信老子吃你全家……嘎嘎嘎!” 陈诚大吃一惊,正打算跳上马背,已经被单雄信一槊给戳死了。程咬金赏了李大嘴一记后脑勺:“别笑,难听死了!” 李大嘴立即闭上嘴,程咬金双斧一举,拍马冲过吊桥,首先就是一斧头把吊桥的铁链给砍断了,然后直向城门杀去。 “冲呀,杀呀!”千余齐军骑兵策马呼啸入城。 城中的守军都懵了,直到齐军的腰刀斩到头上都没反应过来,所以程咬金单雄信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夷陵城的北门。 “大齐程咬金在此,降者不杀!” “大齐单雄信在此,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城中的守军被齐军骑兵一通冲杀,早就乱套了,再加上群龙无首,空有数千人却集结不起来,而且根本不知道齐军来了多人马,惊慌之下纷纷弃械投降,就这样,这座夷陵城竟被程单二将轻松拿下了。 第793章 偷鸡不成 清晨,寒意透肌,随着帐篷的布帘被掀起,朔风卷着一些白色的小东西飞了进来,白云裳驱动着轮骑驶入,又迅速把布帘放下,并且将扣子重新扣上,以防寒风卷入内。 杨青若看了一眼秀发上沾着雪屑的白云裳,问道:“外面下雪了?” 白云裳点了点头:“快天亮时才开始下的。” 杨青若蹙了蹙眉:“你念了一通宵的地藏经?” 白云裳本来如同月光一般皎洁的俏脸,此刻有点黯淡了,鲜艳的樱唇也失了血色,显得有点苍白,疲态毕露,不过一双眼眸依旧明亮,如同井水一样清澈平静,她没有回答杨青若,只是轻念了一声:“阿弥托佛。”然后目光便望向沉睡中的高不凡。 “他还没醒吗?”白云裳轻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当初在听涛崖下的洞穴中,高不凡只是睡了几个时辰便醒了,这次难道是因为消耗过大的原因吗? 杨青若摇了摇头,黛眉轻皱眉,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白云裳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先在火堆上烤暖了,这才伸手把住高不凡的脉搏,发现跳得很缓慢,不由更加担心了,轻道:“看来齐王昨天的消耗太大了,至今还没缓过来。” 当然大了,高不凡昨天从山坡那片小树林开始,一路杀到乱石堆,又从乱石堆杀到河边,光是死在他刀下和箭下的敌兵没有没有三百都有二百五了。 杨青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他的恢复能力一向很好,应该能挺过来的,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这种情况以后还可能发生,如果没办法让他停下来,只怕他会一直杀戮下去,直到力竭而尽。” 白云裳闻言沉默了,良久才道:“齐王所修练的功法有缺陷,现在还没弄清楚原因吗?” 杨青若看了白云裳一眼,淡道:“这得问你爹了,功法是他自创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别人如何能清楚,要不你回头问问他?” “阿弥陀佛!”白云裳垂目轻念了一声佛号。 杨青若皱眉道:“韩,伱已经破了荤戒和杀戒,你这辈子注定当不成尼姑了,难道还不肯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白云裳摇了摇头道:“自从云裳入了佛门,世上已无韩,而且云裳在佛祖面前立下宏愿,此生皈依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杨青若冷笑道:“你这三千烦恼丝都未斩断,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而且你这次决定随高郎回洛阳,内心便已经作出了选择,你的禅心已破,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白云裳娇躯微微一颤,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丹阳公主只怕误会了,这对云裳来说,只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的一次历练罢了,云裳命中当有此劫,渡尽苦海,方证菩萨。” “那佛家因何又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呢?”杨青若哂然道。 “人世间有千般苦万般难,皈依我佛便是回头,云裳已在苦海之中,这边是岸,那边也是岸,上岸即渡尽苦海。” “歪理,也罢,既然你要继续自欺欺人,本人也懒得管。”杨青若淡道。 这时,有人走到帐篷外,恭敬地道:“禀青妃娘娘,程将军和单将军已然抓获了食人贼朱粲,并已攻陷夷陵城,特派人回来向齐王殿下报捷。” 杨青若不由一喜,没想到程咬金和单雄不仅抓住了朱粲,竟然连夷陵城也拿下了,难怪一夜未归,太好了! ………… 襄阳城。 徐世绩收到了程单两人的捷报,喜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哈哈笑道:“老程呀老程,真有你的,真不愧是一员福将。” 在座诸将对视一眼,忙问发生何事,徐世绩笑道:“程咬金和单雄信接到齐王了,不仅抓获了食人贼朱粲,还把夷陵城也拿下了。” 此言一出,诸将瞬间沸腾了,夷陵城的守军虽然不算多,但座落在长江南岸,没有水师是根本拿不下的,这也是徐总管在襄阳训练水师的原因,岂料程咬金和单雄信两人仅凭两千骑兵不到就拿下了夷陵城,这狗屎运走得真是……羡煞旁人啊。 徐世绩微笑道:“夷陵位于江陵的上游,如今被程将军和单将军拿下了,无疑等于制住了萧铣的七寸,妙哉妙哉!” 虞世南亦笑道:“萧铣本打算利用朱粲来害齐王,现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不过不得不说,程将军这次干得着实漂亮,当记奇功一件。” “老程这家伙平时粗鲁无礼,敢情那大肚腩里装的都是诡计。”武将张镇周感叹道。 众将不由哈哈大笑。 徐世绩笑道:“夷陵对萧铣来说相当重要,对方肯定会大举反扑的,薛万钧薛万彻,你们马上各率一千骑兵援驰夷陵,本总管随后就到。” “末将得令!”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大喝一声,马上点了两千骑兵离开襄阳,往南飞驰而去。 襄阳在汉江上游,而夷陵在长江上游,到时齐军水师分别从襄阳和夷陵出击,萧铣的都城江陵就危险了,刚好夹在中间两面受敌,正如虞世南所讲,萧铣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竟把夷陵这么重要的战略重镇拱手送给了齐军。 徐世绩作为一名高明的将帅,自然明白夷陵的重要性,也相当之重视,所以薛万钧薛万彻兄弟出发后不久,他本人也亲率三万大军赶往夷陵,一来迎接齐王,二来自是要亲自镇守夷陵,而襄阳则交给了张镇周和裴仁基,这两位都是颇有名气的隋朝老将,守襄阳绰绰有余了。 马车轻轻地摇晃着,如同云絮在天上飘,当然,这是高不凡在睡梦中的感觉,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架马车内,头正枕在杨青若充满弹、性的一双玉腿上,鼻子里嗅到的是淡淡的体香,难怪那么惬意。 “你醒了!”杨青若发现某人睁开了眼睛,俏脸上尽是惊喜。 高不凡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肘子不经意间碰到了那娇、挺的柔软,顿时换来了一记嗔怪的眼神。高某人心中一热,像小孩撒娇般埋首蹭了起来,杨青若羞喜地打了某人一下,低声道:“别闹,外面很多人呢!” 高不凡连忙坐起来,掀起窗帘扫了一眼,发现外面都是披坚执锐的齐兵,连忙放下窗帘问道:“青若,这是哪?” “快到襄阳了。”杨青若答道。 高不凡愕了一下:“快到襄阳了?我睡了多久了?” 杨青若略带气地道:“你说呢,快五天了!” 高不凡不由目瞪口呆:“我……睡了五天?” 杨青若点了点头,目光有点担忧地看着高不凡问道:“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高不凡连忙运行气血,发现浑身畅通无阻,便摇了摇头道:“没有,哪都很舒服。” 杨青若闻言松了口气道:“那高郎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高不凡皱起剑眉回忆道:“朱粲一路追杀到河边,我们遇到一块沼泽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只能跟他们拼了,然后青若你带人从沼泽地杀出来助我,然后我不停地冲杀,后面……后面的事好像不太记得了,哎,好像还有点头疼。” 杨青若芳心一紧,连忙伸出纤纤玉指替高不凡按摩眉心和太阳穴,柔声道:“想不起就不要想了。” 高不凡舒服地靠入杨青若的怀中,感受着女人胸怀的温软,一边问道:“对了,青若,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杨青若便把后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不凡听完后不由喜道:“程咬金果然是员福将。” (本章完) 第794章 大事 杨青若点头道:“程将军的确是高郎你的福将,这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咱们只怕都要性命不保了,而且程将军还智取了夷陵城,有勇有谋,当重赏。” 高不凡深以为然地道:“是该重重有赏的,程咬金此次的表现着实让本王刮目相看。” 杨青若忽然醒起一件事,道:“对了,徐世绩已经亲率三万大军赶往夷陵城了,昨天在路上遇到,本欲拜见您的,但当时您还在沉睡中,只能作罢,请我代为向高郎您请安。” 高不凡微笑道:“夷陵城乃战略要地,难怪世绩会如此重视的,这次萧铣要睡不着了,对了,白姑娘呢?” 杨青若顿时酸溜溜地道:“放心,你的白姐姐观音娘娘完好无损,也没有跑,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安坐呢,要不我请她过来,正好人家腿都酸了。” 高不凡暗汗,小醋坛子的醋劲儿有点大,连忙道:“别别别,还是我家青姐姐的玉腿枕着舒服,嗯,腿酸了我给你揉揉吧。” 高某人说着便十分殷勤地替杨青若揉大腿,只是揉着揉便不知揉到哪里去了,后者既羞且气,脸红耳赤,狠狠地打了某人的手背一下,低嗔道:“别乱来,别人听不到,你白姐姐的耳力可不比寻常人。” 高不凡顿时嗖的缩回了作恶的怪手,眼见这家伙做贼心虚的样子,杨青若既好气又好笑,于是使出了“二指刑”狠狠一拧,某人登时痛得呲牙咧嘴的! 啧啧,大猪蹄子,活该啊!! 第二日,队伍终于抵达了襄阳城,裴仁基和张镇周率众出城十里相迎,而长孙无忌和崔九龄二位大舅子也特意从洛阳赶来了。 眼下已经是冬月末了,还有几天便是腊月,天气越发的寒冷了,高不凡下了马车,被凛凛的北风一吹,竟微微打了个寒颤,这动作虽然很轻微,但杨青若和白云裳都注意到了,不禁都暗暗担忧。 原来高不凡这次失控不仅仅是消耗过度,还严重损伤了元气,虽然睡了五天五夜,但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身体变弱了,自然就怕冷。 “末将参见齐王殿下,参见丹阳公主!”一众将士纷纷单膝着地行礼,目光崇拜地看着马车上走出来的高不凡。 高不凡在齐军中的威望本来就极高,此次孤身入蜀收得九郡之地,还找到了传说中的佛门秘藏,所以在大家眼中,齐王跟天子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暂时没有加冕罢了。 高不凡紧了紧青若替他披上的大麾,微笑道:“诸位将士请起,无忌、九龄,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齐王!”众将士站起来,目光热切地看着自己的王。 接下来,高不凡自然不好再回到马车中,他骑上了久违的大青马,然后与诸将一道策马回城,越是接近城门,道旁围观的百姓就越多,竟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张镇周笑道:“襄阳郡的百姓听说齐王要来,不顾天寒地冻都要跑来一睹齐王您的风采啊。” 张镇周此番话固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也是事实,百姓们之所以如此热情,一来的确是想一睹未来天子的风采,二来却是因为听说食人贼朱粲被抓住了,所以跑来看个究竟。 近这几年,周边郡县的百姓被朱粲祸害惨了,无不对这位食人魔头恨之入骨,得闻此贼终于被抓后,都纷纷奔走相告,就跟过年似的。 此时的朱粲正被关在一辆囚车当中,由一匹马拉着,慢吞吞地走在队伍后面,一副生无可恋的绝望表情,不过朱粲很快就发现自己生不如死了,因为夹道两边的百姓得知他就是恶名昭著的朱粲后,立即就捡起地上的土石来掷,倾刻砸得他头破血流,痛不欲生,要不是士兵们阻拦,只怕他当场就被砸死了。 进了城后,长孙无忌和崔九龄特意来一囚车前看了看臭名昭著的食人贼朱粲到底长个什么模样,结果发现这货满身污秽,满头满脸的包,根本就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把朱粲押进牢房里好好看管,再找大夫给他包扎医治一下吧。”长孙无忌吩咐道。 朱粲虽然该死,但不能现在就死,如此恶贯满盈之徒,就应该押回洛阳公审再明正典刑,方可扬大齐国威,方可彰显齐王的仁德天威。 且说高不凡在襄阳城中暂时住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顿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参加完诸将准备的接风宴后,便在书房中批阅奏本,一边和长孙无忌与崔九龄二位大舅子闲聊。 房间内,炭火红红,温暖如春,炉上温着一壶黄酒,啧啧,很久没有如此安闲惬意了。 长孙无忌给高不凡斟了一杯黄酒,又给崔九龄也满上,最后才给自己斟了一杯,微笑道:“长卿这次巴蜀之行算是功德圆满了,无忌敬你一杯,便算是庆祝您凯旋归来了。” 高不凡笑了笑,拿起酒杯与长孙无忌和崔九龄对饮了一杯,眼神一柔,问道:“无垢、线娘、柔儿都到洛阳了吧?”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高不凡不由心中一热,浓浓的思念和愧疚之情倾刻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回到洛阳去,自从去年开春离开涿郡南下后,自己一直在外征战,连过年都抽不出时间回去看望妻儿,甚至无垢和线娘生产也不在她们身边陪着,一眨眼,一双儿女都快两岁了,还未曾见过自己这个爹,真是惭愧啊! 这时,崔九龄若有深意地道:“萧太后、令尊令堂,以及魏长史他们也到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他明白崔九龄的暗示,但是他还是有点犹豫,这个时候称帝会不会早了些? 长孙无忌轻抿了一口黄酒,目光炯炯地看着高不凡,似乎也在等他表态。 高不凡暗汗,看来自己这两位大舅子都希望自己尽快登基啊,便问道:“魏先生和杜先生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郑重道:“他们自然是支持的,长卿,你在巴蜀发现了佛家秘藏,正是顺天应命的绝佳时机,万万不可再犹豫了,李渊入主洛阳后,第二年便立即登基称帝,抢占先机定下天下名份,如今萧铣、林士弘均称帝了,齐王无需再顾虑,而且越王杨侗也早已有意禅让帝位。” 崔九龄点头道:“无忌所言极是,天予弗受反受其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齐王万勿再犹豫了,择日登基称帝,当可明正言顺地号令天下。” 高不凡并非优柔寡断之人,闻言便打定了主意,不过嘴上却道:“此事待回到洛阳再议,总得先办完本王和丹阳公主的婚事再说。” 长孙无忌和崔九龄欣喜地对视一眼,二位都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高不凡拿定了主意,愉快地将杯中酒饮完。 高不凡搁下手中的一份奏本,问道:“近来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如今越王杨侗虽然挂着皇帝的名头,但却是不管事的,一切政务咸归齐王府,平时大臣的奏本都是送到齐王府由高不凡批阅的,不过这半年高不凡入蜀了,大小事务皆由齐王府一众臣僚商量着处理。 长孙无忌答道:“朝中一切安好,倒没什么大事发生,北边的突厥、契丹、奚人倒是常来滋扰必境,不过卢升和李靖二位大将军应对得法,并无大碍,就是……江浙道行军总管裴行俨进攻江都数次失利。”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李子通?” 长孙无忌点头道:“李子通击败了沈法兴和杜伏威占领了江都,如今拥兵十余万,自称楚王,行俨从徐州南下欲取江都,却数次为李子通所败,损失挺大的。” 高不凡沉声道:“江都城墙高城深,若是强攻的话,很难攻得下,行俨需改变策略才行,蛮干是行不通的,这样吧,回头本王研究一下,若实在不行就换人。” 长孙无忌和崔九龄对视一眼,均暗松了口气,裴行俨是高不凡的嫡系好哥们,因为这层关系,即便裴行俨打了几次败仗,大家也不得不看在高不凡的面子上加以宽容,如今见到高不凡公事公办,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裴行俨而徇私,二人自然十分欣慰,知人善用,此乃明主之姿也。 崔九龄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咱们没啥大事发生,但是李唐近日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高不凡好奇地问道。 “李世民成亲了。”崔九龄答道。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本来历史上的李世民娶的是长孙无垢,但是如今无垢妹妹已经成了自己的枕边人了,历史也彻底改变了,那么李世民又会娶谁当老婆? 看得出,李世民是十分不甘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成亲,对于一个古代男子来说,二十岁还没成亲,已经算是大龄剩男了。 “李世民娶了哪个世家大族的好女子?”高不凡有些好奇,心想,能入得李世民法眼的女子,理应不会比无垢差多少才是。 崔九龄笑道:“哪家都不是,是突厥处罗可汗的公主,名字叫阿史那·和敏,汉名何敏。” 高不凡微愕,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娶了突厥公主,看来是李渊这是铁了心要联合突厥对付高齐了,难道他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崔九龄冷笑道:“李渊联合突厥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了,不过如此一来必然引狼入室,突厥若趁机南侵,那么他李唐就是历史罪人,百姓必不容他,失了民心便失了天下,最后必然追悔莫及。” 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是发小,再加上在无垢这件事上觉得有愧于李世民,所以此时保持沉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门外传来的亲兵的声音:“云裳居士,齐王正与长孙大人和崔大人议事,只怕没空接见你。” 高不凡忙扬声道:“请白姑娘进来吧,本王忙完了。” 片刻,房间门打开了,亲兵把白云裳推了进来,后者看到长孙无忌和崔九龄在,连忙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云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齐王若是没空,云裳明日再来。” 高不凡微笑道:“我们刚好聊完了。” 长孙无忌和崔九龄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告辞,白云裳上脸微赧,稽首合拾向长孙无忌和崔九龄行礼。 长孙无忌和崔九龄忙合拾回礼后退出了房间,亲兵也退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本章完) 第795章 王爷回府 高不凡把白云裳推到炭炉旁边,又亲手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笑道:“这天气本适合喝酒,可惜白姑娘不喝,那就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白云裳心中微暖,接过茶杯道:“谢过齐王赐茶。” 高不凡脱口道:“其实白姑娘可以叫我长卿的。” 白云裳心内微微一颤,垂下眼帘轻抿了一口茶没有作声,仿佛没有听闻,高不凡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白姑娘的腿如今感觉如何?不如明日让小妸替你治疗吧。” 白云裳摇了摇头轻道:“感觉差不多,还是等齐王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再治疗吧。” 高不凡点头微笑道:“那好吧,白姑娘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 白云裳的目光与高不凡一触,立即微微避开道:“云裳能不能先给齐王把一把脉?” 高不凡早就隐约猜到白妞儿是为自己的身体而来,不由心中一暖,于是乖觉地把手伸了出来,笑道:“有劳白姑娘了。” 白云裳伸出两根纤指搭在高不凡的脉门上,良久才松了开来,眉头轻皱,仿佛陷入了沉思当中。高不凡也不询问,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进入那种状态的白妞儿真的秀色可餐,仿佛天生就有一股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和力。 这时白云裳终于回过神来,见到某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脸上微热,似嗔非嗔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随即进入了高坐云端的状态,无形的距离感马上就出来了,高不凡只有苦笑了。 “齐王近来修习内家功法是不是出现了阻滞?”白云裳平静地问道,脸上如同古井无波。 高不凡点了点头:“的确如何,练习静功时容易气息中断,而练习动功时容易狂燥,也不知怎么回事。” 白云裳闻言心中一动,高不凡所练习的内家功法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静功部份出自道家,而动功部份却是出自佛家,而高不凡正好练习动功时就会狂燥,那么意味着这个问题应该是出自佛家那部份功法了。 白云裳略沉吟道:“齐王介不介意把您所练习的行气方法告知云裳呢?”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了,心想,这反正也是你老子韩老实自创的,可把本王坑惨了,若你能琢磨出弥补缺陷的方法,也算是父债女还了。 于是乎,高不凡便详细地把韩老实传授自己的功法告诉了白云裳,然后苦笑道:“大哥虬髯客,道信禅师,还有韩老实目前都还未能找其中原因,白姑娘天纵之资,或许能找出来也说不定。” 白云裳双掌合拾道:“阿弥托佛,张大侠和道信师兄均是天纵奇才,云裳安敢与之相提并论。” 高不凡笑道:“白姑娘谦虚了,有些事是讲究机缘的,也许他们发现不了,偏生白姑娘就发现了呢。” 白云裳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有点不自然。高不凡的目力是何等敏锐,忙问:“怎么了?莫非白姑娘已有所得?” 白云裳摇了遥头:“夜深了,齐王早点休息吧,云裳告辞。”说完便驱动轮椅往房门驶去。 高不凡忙上前替她把把房门打开,并且将轮椅抬了出门槛。 “谢谢!”白云裳道谢一声,自行驱动轮椅驶出了院子。 高不凡不禁若有所思,白云裳刚才的表情似有所得,莫非真有眉目了?不过这是好事,这坑爹的功法缺陷就像利剑悬顶,若不解决掉,只怕自己迟早会被坑死。 ……………… 高不凡在襄阳城中停留了两天,第三天便继续动身回洛阳了。腊月初二,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洛阳,瞬时整座洛阳城都沸腾了,杨侗亲率一众朝臣出城数里相迎,定鼎门外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盛况空前。 不得不说,佛门秘藏这件事的威力的确相当巨大的,如今举国上下都认定了高不凡就是顺天应命的真命天子,只怕就连杨侗自己都相信了,恨不得立即把帝位禅让出来给高不凡,他自己好放下担子一身轻。 就这样,高不凡在万众瞩目之下进了定鼎门,然后沿着定鼎门大街往北,跨过星津桥、天津桥和黄道桥,最后直入端门,前往皇城拜见萧太后。 萧太后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大隋太后,所以礼节还是要有的。一年多不见,萧太后似乎丰腴了少许,虽然依旧烟视媚行,但是眼角已有了浅浅的鱼尾纹,毕竟是四十岁的妇人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不曾败美人? 萧太后看着高不凡,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作为杨侗的奶奶,她自然更愿意看着自己的孙子坐江山,但是现实却不允许啊,而且经历过国破家亡,丈夫被当面勒死,儿子被当面砍杀的悲剧,她的心思也淡了,人也变平和了,如今每日吃斋念佛忏悔,与世无争,所以得知孙子杨侗打算禅让帝位给高不凡时,她也没有异议,只要能安享晚年,她也别无所求了。 “齐王不必多礼,坐吧!”萧太后微笑着阻止了高不凡让她行大礼,不过杨青若向她行大礼时,她却坦然受了。 高不凡和萧太后寒暄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萧太后微笑道:“齐王舟车劳顿,也该回家休息见见妻儿了,去吧,丹阳公主便留下来陪哀家说些体己话,用不了几天,她就要成为齐王你的人了,现就该多陪陪我老人家才是。” 杨青若不由霞飞双颊,同时鼻子一酸,连忙道:“太后哪里老了,跟青若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姐妹呢。” 萧太后顿时咯咯地笑起来,顿时媚光四射,轻戳了一下杨青若的额头道:“你这妮子也学贫嘴了,净说些好听的来哄哀家。” 萧太后这容貌和身材,再加上太后的身份,着实容易诱人犯罪,高不凡不敢再多看,转身离开了皇宫,归心似箭地往家里赶去,一想到家中翘首期盼的妻儿,心里便暖洋洋的。 “王爷回——府了!”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扯开嗓门高呼,鞭炮随即噼哩啪啦地响起来,不知何时起,放鞭炮迎接高不凡回府已成了府里的规矩。 高不凡踏着满地的纸屑,腾云驾雾地跨进大院,成行成排的婢仆家丁夹道跪迎,虽然不是很习惯,但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父王,父王!”一名胖墩墩的小子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地冲出来,一头扑入了高不凡的怀抱,正是柔儿所生的长子高麒麟,乳名豖儿,将近两岁半了。 高不凡一把将儿子抱起来,举高转了一个圈,然后在那胖嘟嘟的小脸上猛亲,小家伙被老子下巴的胡子扎得咯咯直笑。 崔诗柔眉目如画,满眼温柔和喜悦,站在不远处看着儿子和丈夫。长孙无垢怀中抱着儿子,月牙一般的明眸蕴含着脉脉温情,思念写满了整张俏脸,但仍旧保持着恬淡端庄的微笑,旁边的窦线娘抱着一名粉周玉砌般的女婴,又哭又笑。 高不凡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便把长孙无垢拥入怀中,对着额头就香了一口,结果旁边伸过来一只小手抓了他一把,奶声奶气地道:“不许欺负娘亲。”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 长孙无垢的儿子小名阿元,如今也两岁多了,此时正捏着小拳头警惕地看着高不凡,这个陌生男人对娘又亲又抱的,显然让小伙家很是生气。 长孙无垢笑盈盈的,温柔地道:“阿元,这是你爹,快叫爹!” 高不凡伸手要抱,小家伙却不卖账,嗖的趴娘亲的怀中,搂住脖子,给了他老子一个后脑勺。老娘陈氏却笑道:“活该,谁让你这当爹的整天不在家!” 高不凡既尴尬又惭愧,长孙无垢温柔替高不凡拂了拂肩头上的尘屑道:“夫君莫急,阿元只是有点怕生,过几天熟悉了就好!” 高不凡笑了笑:“不急不急,以后我就在家里待着了,哪都不去,就陪着你们娘几个。” 窦线娘和崔诗柔闻言都面露喜色,近两年牵肠挂肚的日子可不受啊,如今终于和夫君团聚了,自然都想天天沾在一起。 高不凡又拥抱了柔儿和线娘二女,线娘的女儿叫彤儿,只比次子阿元小几天,这女娃就贴心多了,在窦线娘的引导下乖乖地叫了一声爹,还嘟起小嘴在老子的脸上亲了一下,喜得高某人见牙不见眼,抱着女儿猛亲。 窦线娘见状都有点酸了,嘀咕道:“有了小棉袄就不要旧衣裳了。” 众婢女不由捂着嘴咯咯地偷笑。 高不凡立即抱小棉袄的娘亲也搂过来香了一口,后者这才露出了羞喜的笑容。 “爹爹偏心!”高麒麟这小子立即替娘亲打抱不平了,于是高不凡从善如流,搂过柔儿也香了一口。 崔诗柔本来就内向害羞,众目睽睽之下,不由脸红如火烧。老娘陈氏掩住眼睛笑道:“哎呀,老身不能待这了,免得长眼针,走了走了!” 长孙无垢三女都不由红了脸,羞喜参半。 (本章完) 第796章 断桥残雪 腊月初十,经过刑部审理,齐王高不凡下令判处食人贼朱粲腰斩之刑,弃于西市,愤怒的洛阳百姓争相以石击其尸,最后更是付诸一炬,毁骨扬灰。 朱粲食人无数,落得如今这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不仅仅是朱粲,其麾下的骨干将领也全部被高不凡下令处死,下层军官和兵卒,但凡参与过吃人肉的,全部发配北边修长城,或者营建北都,这些犯人自然是没有工钱领的,每日给点吃的不至于饿死就算了,不过待工程完成后可以减刑,也算是一种劳动改造了。 诛杀了十恶不赦的食人贼朱粲后,齐王高长卿的威望更隆了,也更受百姓的爱戴。这一日,高不凡派人给萧铣下了一道令旨,或者说是最后通牒吧,勒令萧铣年后正月十五之前必须到洛阳请罪,否则齐国大军将直捣梁国都城江陵。 江陵即是如今的湖北荆州,且说程咬金和单雄信智取夷陵城后,消息很快传到了江陵,萧铣不由大惊失色,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之所以派遣朱粲镇守夷陵,本打算堵住高不凡出蜀回洛阳的归路的,岂料朱粲竟然如此不中用,不仅被人家反过来抓住了,就连夷陵都给丢了。 这下麻烦大了,夷陵就在江陵的上游,相当于江陵的咽喉,一旦被齐军控制,江陵则危矣! 所以萧铣立即集结军队,由水陆两路并进,试图把夷陵给夺回来,只是又谈何容易?萧铣的梁军刚开始进攻,徐世绩便率三万大军赶到了,双方短兵相接,梁军根本不是骁勇善战的齐军对手,吃了几场败场后便匆匆退回江陵了,水师损失不大,但陆路的梁军损失却过万人,有点惨了! 萧铣得闻自己的军队被打败,不由坐立不安,徐世绩这厮真是名不虚传啊,真他娘的能打,亏得他的水师还没练好,否则只怕直接就顺江打下来了。 唉,该如何是好呢? 正当萧铣寝食难安时,高不凡的使者便到了,传达了高不凡的最后通牒,另外还附送了一只耳朵,食人贼朱粲的耳朵,齐使还当着梁国文武大臣的面斥责了萧铣,并勒令他正月十五之前赶到洛阳向齐王请罪。 萧铣勃然大怒,欲把齐使给斩杀掉,但最后关头还是怂了,只是命人把齐使赶出了江陵城,并明言自己乃梁国天子,不接受齐王的号令,又给高不凡回了一封信,信上的大概意思就是:梁国并不欲与齐国为敌,但也不惧与齐国为敌,齐王要是觉得我梁国好欺负,就尽管放马过来,他萧铣接着。 高不凡收到萧铣的回信后,不由哂然一笑,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萧铣身为梁国之主,号称拥兵三十万,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面子,放下权力,跑来洛阳向自己请罪呢?对方如果真的如此怂包,肯定也成不了称霸一方的枭雄。 当然,从萧铣偏软的语气看来,他还是有些怯了,由此可见,萧铣是害怕齐军来攻的,也罢,高不凡原本也不指望萧铣会自动投降,发下最后通牒不过是一种心理战吧。正所谓师出必有名嘛,如今下了最后通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到时齐军兵临城下也就顺理成章! 你萧铣先是包庇食人贼朱粲,接着又派遣朱粲半路截杀本王,如今本王让你来洛阳请罪你不来,得,回头本王出兵揍伱,也是你萧铣咎由自取了,怨不了别人。 ………… 巴东郡总管府,李孝恭终于收到下游夷陵郡传回来的消息了,不由良久无语,朱粲这废物着实令人失望啊,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中用啊,非但没有把高不凡给干掉,反而被高不凡抓回洛阳给卡嚓掉了,最让人无语的是,这货竟然把夷陵城也给丢了,这下真是偷不成反蚀把米了。 “高长卿啊高长卿,莫非你真是天选之人吗?”李孝恭不由对着窗外的飞雪扼腕长叹。 夷陵是三峡的出口,也是巴东郡出蜀的必经之处,如今落入齐军之手,对唐军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以李孝恭对徐世绩的了解,此人肯定会把夷陵打造成铁板一块的,唐军日后若要出蜀取荆襄,第一关就要面对铜墙铁壁一样的夷陵,即便最后能拿下,损失也肯定很大。 一时间,李孝恭禁不住为大唐的前景深深地担忧起来,本来唐皇率先入主关中,占尽了先机,岂料最后竟让高齐给后来居上了,唐军被逼得龟缩在关中不出,只能往南攻略巴蜀,结果呢,又被高不凡横插一杠,生生抢走了重镇巴郡,如今不完整的巴蜀对李唐来讲,意义和作用都大大削减了。 唉,自从秦王的未婚妻长孙无垢被高不凡横刀夺爱后,仿佛李唐的气运都被他夺去了,先是争夺洛阳失利,接着争夺巴蜀也失利,一旦被高齐平定了长江以南,那李唐的气数只怕也就那样了,除非齐国内部发生颠覆性的大事吧,否则李唐只怕再无机会了。 李孝恭看着窗处的飞雪,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声。 洛阳城齐王府,高不凡从暖烘烘被窝里面探出头来,也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般的叹息,最后又慢慢地趴了下去,房间彻底安静了,只有屋顶上传来雪花落下时沥沥淅淅的声响,还有床上二人微微的呼吸声。 今天是腊月二十日,高不凡和杨青若大婚的日子,外面的雪下得有点大,天气又冷,所以晚宴提前结束了,送走了四方宾客后,新郎官也得以早早地回到新房,跟新娘子切磋交流,如今已经梅开两朵,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公孙大家,在想什么?”高不凡在杨青若绯红的绝美脸蛋上轻啄了一下,温声问道。 癫狂过后的杨青若就像一朵雨后的海棠,香汗微微,目光迷离,美得让人目炫神醉,她娇媚地白了高不凡一眼道:“没想啥,人家在听雪,夫君不觉得雪落的声音很好听吗?” 高不凡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很好听,但不及青若你的声音好听,青若你知道吗,当初第一次听你表演口技,夫君我简直惊为天人。” 杨青若心中一甜,噗的轻笑道:“青若听到夫君那首《把酒问月》时也惊为天人了,没想到这黑不溜秋的小子竟然有如此诗才。” 高不凡笑道:“黑是黑点,但不能否认本夫君当时也很帅气。” 杨青若窃笑道:“好不要脸。” 高不凡一翻身,换成杨青若趴在自己身上,不怀好意地笑道:“要不这样吧,为夫为你吟诗一首,你也给为夫表演一次口技。” 杨青若连忙摇头拒绝道:“如今夜深人静的表演口技多有不便,会打扰到府内其他人,只不指定还会引起误会。”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青若难道不会无声的口技?” 杨青若愕了一下,当看到某人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时,这才会过意来,不禁又羞又气,顿时亮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在某人的胸膛上咬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直到某人求饶,这才媚/眼如丝地道:“夫君大人,妾身的口技如何?” 高不凡长叹了一声道:“妙极,就是眼神不太好,咬错地方了。” 杨青若闻言便又要在某人的肚皮上也种上梅花,高不凡赶紧把她抱住,笑道:“今天够了,下次吧,嗯,本夫君也言而有信,为娘子你作一首诗吧。” 杨青若美眸一亮,目光炙炙地点了点头,高不凡清了清嗓子道:“我这首诗叫做雪天。” “夫君快吟来!”杨青若一脸幸福的催促道,有点小资的她就喜欢这种情调。 高不凡便吟道:“我们\一起去尿尿。你\尿了一个坑,我\尿了一条线。” 杨青若两眼一黑,哭笑不得,捏起粉拳便雨点般落在某人的身上。高不凡笑岔了气,抓住杨青若的两只粉拳道:“开玩笑,哎哟,轻点!” “你还笑!”杨青若气得牙痒,本来美美的心情也没了,只恨不得去洗耳朵。 高不凡想起后世网上的段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轻咳一声道:“这首诗不是我作的,是一个叫真深深的人作的。” “骗鬼,哪有这样的名字。”杨青若恼道。 高不凡笑道:“行,不提她了,为夫给你作一曲将功赎罪如何?” 杨青若美眸又是一亮,咬着玉牙道:“这次再敢戏弄人家,饶你不得。” 高不凡神色一整,认真地道:“放心,绝对是洗耳朵的佳作。” 杨青若剜了高不凡一眼:“且听过再说!” 高不凡便用柔和的声音唱道:“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断桥是否下过雪,又想起你的脸。” 这首略带古风的《断桥残雪》一出,杨青若顿时便安静了,一脸的惊喜,直到高不凡唱完,她仿佛还沉浸在凄婉的旋律中,良久才轻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字?” “断桥残雪。”高不凡不加思索地道。 (本章完) 第797章 回家吃饭 昨晚这场雪下得真大,清晨一推开窗,凛风扑面而来,入目所见皆是白茫茫的,庭树上和屋檐下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挂,彷似那童话中的琉璃世界。高不凡深吸了一口那冰冷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舒坦,默运气血流转全身,顿时驱散了凛冽的寒意。 高不凡欣喜地发现,自己一直停滞不前的内劲似乎又有了进境了,难道是因自己昨晚和青若行人伦大礼时不经意间运转了静功的结果? 由于练习静功时往往会气息中断,所以高不凡已经很久没有练习了,结果昨晚跟杨青若愉快时,气血竟然自动按照静功的路线运行起来,刚开始高不凡也不甚在意,直到梅开二朵时才有所察觉。 高不凡将这奇怪的现象告诉了杨青若,于是二人便更深入、认真地交流起来,结果收获了成倍愉悦的同时,高不凡也没有出现气息中断的现象,如此一来,二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然后,二人又来了一次深入交流。 结果呢,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杨青若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倒是高不凡这头牲口生勐得活蹦乱跳的。 “青若,我的内功似乎有进境了。”高不凡走到床边惊喜地道。 杨青若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慵懒地道:“嗯,知道了,人家好困,再睡一会。” 高不凡暗汗,也知道昨晚过于孟浪了,于是体贴地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在屋内默默地练习起动功来,结果跟以前一样,片刻就变得心浮气燥,只得中止了练习。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高不凡皱眉问道:“谁?” “奴婢……是来服侍王爷和青妃梳洗的。” 原来门外是几名婢女,正端着一应梳洗的用具,还有给新人换洗的衣物,领班的婢女明显有些紧张,说话都有点口吃,估计是从高不凡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烦。 其实倒不是高不凡不耐烦,只是刚练习动功,变得有点烦意燥罢了,此时清醒起来,放缓语气道:“本王还没起床,你们迟点再来。” “是!”几名婢女只好端着水盆牙刷等物品退了回去。 直到将近中午,杨青若才起床梳洗,与高不凡匆匆前往西院拜见公婆。从西院出来后,杨青若的俏脸依旧发着烧,埋怨高不凡不该这么晚才叫她起床,哪有新媳妇睡到大中午才拜见公婆的,人家都在吃午饭了,真丢死个人。 高不凡笑着安慰道:“没事,你不见爹娘笑得多开心吗?白捡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他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巴不得赶紧再抱上孙子呢。” 杨青若心中一甜,嗔道:“胡说八道。” 高不凡牵住杨青若的手腕笑道:“走,带你见见无垢她们去,顺便蹭一顿午饭。” 杨青若点了点头,心中竟然有点忐忑,随同高不凡往正房行去,她虽然醋意有点大,但如今在这个家,她才是那个后来者,也没资格去吃谁的醋,只能老老实实地去给几位“姐姐”拜码头了。 当高不凡牵着杨青若的手迈进正院的暖阁时,发现无垢、线娘和柔儿三女都在,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闲聊,婢女们则带着三个小家伙在地毯上玩耍做游戏,气氛十分温馨,其乐融融! 看到眼前这情景,高不凡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这就是家的感觉啊,他笑道:“无垢、线娘和柔儿都在啊!” 三双妙目顿时望了过来,三张动人的俏脸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长孙无垢端庄温婉,明眸如弯弯月牙,嘴角总是微翘似带笑,她忙放下针线站起来,盈盈地福了一礼道:“夫君早安,公主殿下早安。” “夫君早安,公主殿下早安!”窦线娘和崔诗柔二女也连忙站来行礼,望向杨青若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毕竟这位可是公主身份,而且还是皇上赐婚,轮身份比长孙无垢都高。 高不凡忙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杨青若则正式福还一礼道:“青若见过诸位姐姐。” 本来四女当中,杨青若的年龄反而是最大的,但她入门最迟,所以主动称三女为姐姐,也算是一种谦卑的态度了,并没有端公主的架子,倒是让窦线娘三女顿生好感。 “青若姐姐的声音真好听!”长孙无垢微笑着迎上前,拉住杨青若的手热情地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快坐这里暖暖身子吧!” 杨青若道谢一声,大方地坐到长孙无垢旁边,想当年在蓨县初次见到长孙无垢时,后者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越发的端庄秀美了,即便以杨青若挑剔的眼光也寻不着瘕疵,不由得感叹那坏蛋的眼光独到,长孙无垢的确有母仪天下之姿,端庄贤慧,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在这方面自己是不如的。 诸女相处了一会便熟络起来,聊得十分起劲,高不凡见状放下心来,主动加入三个小家伙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如今三个小家伙跟他们的老子已经十分熟稔了,争相往他身上爬,嚷着要骑马马,骑牛牛,于是乎,咱们的齐王殿下便只能作牛作马了,直到长孙无垢说开饭了,这场牛马的游戏才得以结束。 ………… 白云裳自打进了洛阳城,便客居在芦雪庵中,除了扫雪和除尘,高不凡又派来了四名仆妇侍候她起居饮食,前者推拒不了,只能收下了。 昨夜一场大雪,清晨地面积雪三尺,白云裳跟往常一般做早课,敲木鱼念经,几名仆妇在院子中卖力地清理积雪。 做完早课后,白云裳打算抄写佛经,婢女扫雪却提议道:“后院的梅花开了,云裳居士,要不咱们出走走吧。” 除尘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白云裳,二婢正是贪玩的年纪,在屋里憋了几天,都盼着出门走走。 白云裳见状含笑道:“好吧,放晴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扫雪和除尘大喜,连忙给白云裳系着大麾,然后推着轮椅往后院去了。 这座芦雪庵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有前院和后院,后院还有一方水池,池边植了几株老梅树,此刻梅花正傲雪盛放,幽香扑鼻。 “真美,婢子得摘几株插瓶子里,摆在房中既好看又好闻。”扫雪一边说,一边便要对着一支梅花下手,结果脚下一滑便往池子栽下去,双手一边挥舞乱抓,竟一把抓住了旁边的除尘,带得她也往池子掉下去。 “啊! !”两婢子发出高八度的惊叫。 白云裳急忙双手一挥,水袖像灵蛇一般飞出去,间不容发地卷住二婢,把她们成功地拖了回来。 “吓死婢子了,谢谢云裳居士。”二婢心有余季地拍着胸口,忽然又眼神古怪地看着白云裳,吃吃地道:“云裳居士,你的脚?” 原来此时白云裳情急之下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除尘和扫雪又惊又喜,兴奋地跑了过去,这个伸手捏了捏白云裳的左腿,那个伸手捏了捏白云裳的右腿,啧啧地道:“云裳居士,你的腿……好了?” 白云裳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喜悦,尝试着迈动双腿发现虽然还不利索,但勉强能走路了。 “太好了,云裳居士能走路了!”除尘和扫雪一边拍掌一边欢叫。 白云裳也是满心欢喜,十天前,高不凡给她换了一次血,当时感觉没多大进境,没想到刚才自己情急救人,竟突然能站起来了,也许是自己是太久没走路了吧,都有点成习惯了,突然受到刺激才发现自己其实能站起来。 当下,除尘和扫雪便扶着白云裳在院子中来回走动,本来生硬的动作慢慢变得熟练了些,到最后即便没人扶,也能自如走动了,当然,跟以前正常时还是有些差距,也暂时施展不了轻身功夫,不过可以正常行走,白云裳已经十分满意了。 这时,一名老尼走进了院子,正是芦雪庵的庵主,法号静仪。 静仪师太眼见白云裳可以走动,欣喜地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云裳居士可以走动了,可喜可贺!” 白云裳连忙合拾回礼,静仪师太微笑道:“外面有位施主想见云裳居士。” 白云裳心中微喜问,忙道:“何人?” “一名妇人,也没报姓名,只说请云裳居士到庵外一见便知。” 白云裳愕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劳烦静仪师太了,云裳这便出去。” 静仪师太双掌合拾退去,白云裳疑惑地走出了芦雪庵,来到庵门前,只见一名妇人正站在台阶下,眼圈红红地看着她。 白云裳顿时呆住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急忙垂首合拾,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妇人约莫三四十岁,穿得很厚,似乎很怕冷,容貌竟然与白云裳有五六分相似,赫然正是韩老实的妻子白氏。 白氏轻咳了一声,用商量的语气道:“快过年了,去家里吃顿饭行吗?” 白云裳欲言犹止,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氏殷切地看着白云裳,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渐渐变得暗澹,最后小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白氏说完便缓缓转身,落幕地行了开去,白云裳看着妇人蹒跚的脚步,落幕的背影,眼泪终于止不住滑了下来,哽咽道:“等等。” 白氏脚步一顿,忙转过身来,见到白云裳点了点头,顿时喜上眉梢,快步走了回来牵着白云裳的手道:“走,到家去,娘……我给你做了小时候喜欢吃的。” 白云裳一言不发,任由妇人牵着她走,两人踏着积雪消失在长街上。除尘和扫雪面面相觑,这时才醒起发足追了上去。 新 第798章 登基称帝 很快,年过完了,正月十五灯节也过完了,春回大地,农人们开始着手准备一年一度的春耕。正如高不凡所料,萧铣并未按照最后通牒前来洛阳请罪,于是他也不客气了,正式下令讨伐梁国,任命徐世绩为行军主帅,全权负责讨伐梁国的事宜。 于是乎,齐国十万大军兵分多路直扑江陵,其中水师两路,分别从襄阳和夷陵出发,顺汉江和长江而下攻城掠地,陆路军也分两路,配合水师沿江扫荡州县。 就这样,齐国与梁国之战便在新年后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与此同时,李世民也厉兵秣马,准备对西凉李轨动手,夺取祁连山脚下的丰美牧场,那里盛产优质战马,西凉铁骑自古便闻名天下,只要拿下来,大唐便不用为战马而发愁了,也不必受制于突厥。 二月二龙抬头,在杨侗的再三坚持,以及群臣的再三劝进下,高不凡终于免为其难地登基称帝,国号齐,建元天宝,所以这一年便是大齐的天宝元年。 高不凡登基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一系列的封赏了,首先尊父亲高开山为太上皇,母亲陈氏为太后,妻子长孙无垢为皇后,窦线娘为贤妃,崔诗柔为淑妃,而杨青若为德妃,另外高氏一族的族亲,以及几家外戚皆按照历朝惯例加以封爵。 朝臣方面,魏征被封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杜如晦为尚书右仆射,兼礼部尚书,长孙无忌担任吏部尚书,虞世南担任国子监祭酒,崔九龄任工部侍郎,另外李靖、徐世绩、裴行俨、程咬金等一众武将均封诸卫大将军,而且皆有封爵,这里便不赘述了,反正一众文武皆按照功绩和能力加以封赏,一时间满朝皆大欢喜。 就这样,大齐便正式开元立国,从龙的功臣也瓜分到了第一波的红利,获得丰厚的回报,其中最显赫的自然是长孙家了,长孙无垢母仪天下,长孙无忌、长孙敞、长孙恒安皆封郡公,其中长孙无忌还担任史部尚书这样的实权要职,昔日没落了的长孙家重新崛起,并且光大门楣,成为大齐的顶级世家,其次就要数清河崔氏了,“年度最佳投资人”崔护也获封了清河郡公的封爵,大舅子崔九龄获封县公,如此一来,本来就是世家大族的清河崔氏也再上一个台阶,与长孙氏同列顶级世家。 另外,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和幽燕七姓等“前期投资人”同样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就连出家了的窦建德也得了一个弘仁禅师的尊号,并赐寺庙一座,寺庙两百,良田十顷。 阳春三月,暖风拂面,洛水两岸杨柳依依,舟船往来频繁,行人比肩接踵,各大城门车水马龙,昔日繁华的东都洛阳似乎又回来了,百姓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和憧憬。 天宝元年三月十二日,芦雪庵前,千牛卫中郎将高大河正准备大喝一声“皇上驾到”,却被高不凡制止了,不过守门的尼姑却是认得高不凡,急忙跪拜于地上叩首道:“贫尼叩见吾皇。” 高不凡微抬手道:“平身,云裳居士可在?” “在的,贫尼这便进去通报。”尼姑恭敬地答道。 高不凡却摆手道“不必惊动静仪师太,你带朕进去见云裳居士即可。” “是!”尼姑答应了一声,便把高不凡带到了白云裳居住的禅院。 这时白云裳正在院中练功呢,但见一袭白衣闪转腾挪,袖似流云,翩若惊虹,让人赏心悦目,高不凡禁住脱口而出:“好功夫!” 白云裳连忙收功落地,双掌合拾施礼道:“阿弥陀佛,云裳见过皇上。” 除尘和扫雪则赶忙跪倒,口称:“叩见皇上。” 高不凡微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说完快步走到白云裳跟前,欣喜地上下打量,后者不由脸上微热,垂下眼帘轻声道:“不知皇上御驾光临,云裳有失远迎。” 高不凡摆手笑道:“你知道朕不讲究那繁文缛节的,嗯,看来白姑娘恢复得不错,陪朕过几招如何?”说完也不待白妞儿答应,已经一掌拍去。 白云裳无奈闪身避过,高不凡如影随形,一记手刀斜劈,风雷隐隐,前者顿时不敢怠慢了,再次闪身避开,同时一袖子拂出,抽向高不凡的肩头。 高不凡眼前一亮,笑道:“来得好!” 只见两人越打越快,最后只能见到两团人影上下飞舞,除尘和扫雪二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忽然啪的一声闷响,所有人影都消失了,高不凡和白云裳分了开来,各自后退出丈许远,倒是看不出谁输谁赢。 高不凡喜道:“看来白姑娘恢复得不错,可喜可贺。” 白云裳若有深意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道:“皇上故意让着云裳而已,除尘扫雪,你们先退下吧。” 除尘和扫雪立即机灵地离开了院子,于是院中便只剩下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了。 阳春三月,院子中桃花早已经落尽,枝头上结满了青青的小桃子,地上也落了一层。白云裳站在桃树下,春日阳光映照,那张明月一般的绝色俏脸更显得白里透红,美不胜收,高不凡竟有种要伸手摸一摸的冲动,不过白云裳随后说的一句话却像兜头淋了他一桶冷水。 “叨扰皇上近半年,云裳委实于心不安,本打算明日入宫请见辞行的,既然皇上来了,云裳便趁此机会向皇上告别了!”白云裳微笑道。 高不凡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良久才沉声道:“伱决定要走了吗?” 眼见高不凡倾刻如霜打了茄子似的,白云裳的芳心不由轻颤,竟有些不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高不凡勉强笑了笑道:“好吧,祝白姑娘一路顺风,什么时候要换血,就来洛阳找朕。” 白云裳莫名的一阵惆怅,点了点头道:“皇上保重。” 高不凡嗯了一声,转身往院外行去,他本是豁达洒脱之人,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啊,白妞儿既然去意已决,又何必强留呢,今后那就相忘江湖,各自安好吧! 看着高不凡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白云裳不由怅然若失,百结柔肠终化作一声叹息。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不水更流,酒入愁肠愁更愁!”高不凡苦笑着摇了摇头,举步走出了芦雪庵的庵门。 “皇上!”高大河见到高不凡情绪低落地走出来,不禁欲言犹止,就跟便秘了似的。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问道:“怎么了?” 高大河小心翼翼道:“属下刚才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皇上您听了可别激动。” 高不凡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急忙道:“有屁快放!” 高大河支吾道:“裴行俨大将军……阵亡了。”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面色大变,纵身跃上马背风一般奔回皇城,刚进入尚书省,便见长孙无忌、魏征和杜如晦等人迎了出来。 “臣参见皇上……” 高不凡一挥手,微红着眼道:“行俨是怎么死的?” 长孙无忌把那份八百里加急递了过去,高不凡急忙抢过打开来看。这份急报是裴行俨的行军长史温彦博写的,高不凡看完后眼睛更红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凶厉的杀气,饶是韩魏征和杜如晦等人都不禁心惊肉跳的。 “皇上,裴大将军同时遭到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的伏击,最后战死沙场,为国损躯,虽死犹荣!”长孙无忌安慰道。 高不凡身上的杀气如有实质,脸色却出奇的平静,他默默地把急报收起放入怀中,淡淡地道:“朕要御驾亲征!” 众人不禁面色大变,魏征更是脸黑如锅底,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大声道:“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皇上身为天子,岂可怒而兴师,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朕亲征就是为了江山社稷,朕意已决,你们谁都别劝朕。”高不凡淡淡地道,却如斩钉截铁般的决绝。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急忙道:“皇上才刚刚登基,又岂可轻易离开东都,皇上三思啊!” 魏征怒声道:“皇上若一意孤行,臣……臣就告老还乡!” 魏黑脸本来就以正直敢喷著称,此时炸起毛来声色俱厉,竟要以撂挑子不干来犯颜直谏。 高不凡弯下身子把魏征扶了起来,平和地道:“魏爱卿不用逼朕,朕不准你辞官,而且朕一定要亲征!” 魏征本以来高不凡改变主意了,没想到他还要亲征,不由气得直打哆嗦。 “无忌,如晦,你们劝劝老魏!”高不凡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尚书省,行俨的仇他一定要亲手来报,李子通、杜伏威和沈法兴,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回想起昔日的种种,高不凡不禁心如刀绞,而且后悔不迭,他犹豫了,如果当初没有犹豫,立即换人,把行俨调回来,也许这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本章完) 第799章 温馨 皇后居住在永安宫,夜深了,小皇子阿元已经安然入睡,长孙无垢在儿子红扑扑粉嘟嘟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又慈爱地端详了片刻,这才蹑手蹑脚地起床离开内间。 侍书连忙取来外衣给长孙无垢穿上,眼下虽然已是阳春三月,但晚上还是挺凉的。长孙无垢穿上外衣,掩住已经发育得十分丰满的身姿,低声问道:“几更天了?” “刚打了三更初刻。”侍书亦低声答道。 长孙无垢走到窗前,只见一轮明月高挂中天,庭院中月色溶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问道:“皇上今晚宿在何处?” “奴婢问过了,皇上还在观文殿。”侍书答道。 长孙无垢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侍书立即机灵地走过去替她盘起了发髻,又换上皇后的服饰,提上灯笼便离开永安宫,往前边的观文殿而去。 观文殿是高不凡平时批阅奏本,处理政务的地方,眼下虽然夜深了,但殿内还亮着灯,一众千牛卫把守在大殿四周。 “见过皇后娘娘!”殿前的千牛卫见到一行人提着灯笼走近,认出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皇后长孙无垢,立即恭敬地行礼。 皇后长孙无垢温婉随和,宽厚仁慈,秀外慧中,兰心蕙质,所以深得宫人和侍卫的爱戴,大家对她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长孙无垢柔声道:“免礼,皇上可在此间?” “在的,属下这便进去通报。” 长孙无垢摆手道:“不必通报,本宫只是来远远看一眼,莫要惊动了皇上。” 侍卫闻言无声地退到两边,长孙无后吩咐一众随行的宫女嬷嬷在外面等候,然后独自进了观文殿。 此刻的观文殿中灯火通明,高不凡正坐在御案后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旁边搁了几卷地图。长孙无垢走到殿中,离远静静地看了一会,神色犹豫,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埋首伏案的高不凡似乎心有灵犀般抬头看来,二人目光一触,都微微愕了一下。 高不凡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比平时多了几分冷厉,不过当他看到长孙无垢时,目光瞬间变得极为柔和,立即搁笔站起来道:“无垢来了!” 一边说一边从御案后绕出来。 长孙无垢心中一甜,莲步轻移迎上前,高不凡伸手将前者轻拥入怀,笑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明眸弯成了两弯月牙一般,轻道:“妾身听说皇上还在观文殿,所以过来看看。” 高不凡心中一暖,牵着长孙无垢来到御案后坐下,让其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无垢妹妹是越发的丰腴了,俏豚上的弹力清晰地反馈了这一点。 尽管此刻殿中没有其他人,但以这样亲呢的姿势坐在夫君腿上,她依旧有点害羞,赧然道:“皇上为国事操劳,但也要爱惜龙体啊,怎可这么晚都不休息呢。” 高不凡微笑道:“没事,朕的身体好着呢,也快忙完了。” 长孙无垢扫了一眼御案上的地图,还有那本作战分析方案,不由心中一动,欲言犹止。 高不凡见状沉默了片刻,问道:“无垢,魏先生是不是找过你?” 长孙无垢轻点了点头,高不凡叹了口气:“那无垢也要劝朕不要御驾亲征?” 长孙无垢却摇了摇头,高不凡不由有些意外,自从他决定御驾亲征后,不仅魏征反对,朝中也有很多大臣反对,当然,也有部份支持的,只是反对的占了多数,所以阻力还蛮大的。 “无垢不反对朕御驾亲御?”高不凡讶然问。 长孙无垢温婉笑道:“妾身本来是反对的,但是看到皇上在认真准备,并不是一怒之下意气用事,所以妾身觉得不应该再反对,凭皇上的本事,只要认真去做一件事,没有做不成的,而且皇上御驾亲征的确能极大地鼓舞三军士气,这正是前方将士最需要的。” 高不凡不禁大喜,紧紧地抱着长孙无垢对了个嘴儿,对于长孙无垢这个兰心蕙质的媳妇儿,他是打心底里既敬且爱的,倘若连她都劝不要御驾亲征,高不凡会尊重她的意见,放弃御驾亲征,结果长孙无垢竟然支持,高不凡由于朝臣反对而轻微动摇的决心顿时又坚定起来。 长孙无垢被丈夫夸张的情感表达方式弄得面红耳赤,羞涩难当,但心里又甜丝丝的。 高不凡禁不住又在长孙无垢的脸蛋上香了一口,胸有成竹地道:“无垢,谢谢你支持朕,放心,朕一定会扫平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行俨的在天之灵,等江南平定后,天下百姓都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长孙无垢温柔地点了点头,她理解丈夫跟裴行俨之间的深厚友情,对于行俨兄弟的死,其实她也很痛心,想当初行俨兄弟冒着极大的风险,毅然不远千里护送自己到幽州,这份兄弟之情是何等义薄云天! “妾身听说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均非等闲之辈,麾下兵将众多,夫君万勿掉以轻心,须作好万全之准备。”长孙无垢深情地替丈夫整理衣领,一边柔声提醒道。 高不凡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射出凌厉之色,沉声道:“朕会的!” 长孙无垢离开了高不凡的怀中,见到墨砚中的墨汁不多了,便拿起墨条磨墨,微笑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上不了战场,也帮不上皇上的忙,只能给皇上磨点墨了。” 高不凡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无垢不要妄自菲薄,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要是没有无垢你主持家务,朕又如何能安心征战天下呢,所以无垢你就是朕的贤内助,就是朕的无价之宝啊,能娶到无垢,是朕三生修来的福气。” 长孙无垢微微颤,甜得整个人都酥了似的,放下墨条转身来,主动献上了香吻,动情地柔声道:“能嫁给高郎,也是无垢三生有幸。”说完甜甜一笑,明眸再次弯成了月芽一般。 月影西斜,观文殿内,长孙无垢磨墨,高不凡继续奋笔疾书。子时过后,高不凡终于把作战方案《平江淮策》写完了,小两口灭了灯烛,牵着手双双走出了观文殿,殿前的侍卫一个个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作老僧入定状,直到皇上和皇后二人牵着手走远,这才相视而笑,这画面让他们觉得很温馨。 ………… 芦雪庵,月光如水撒满了院子,杨青若站在院墙的墙头上,白云裳站在院子中,夜风拂动两人的衣衫,仿佛俩仙子来到了凡间。 “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了。”杨青若静静地看着白云裳上道:“如今皇上气息中断的毛病虽然没有了,但是练习动功时还是会心烦意燥,一旦在战场上杀戮起来,我担心他会再次失控发狂,裴行俨是皇上的好兄弟,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灭了李子通、浓法兴和杜伏威,届时必然会大开杀戒的。” 白云裳黛眉紧皱,良久没有作声。 杨青若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道:“如今能阻止皇上发狂的也许只有你了,要不要阻止这场有可能发生的浩劫,你自己决定吧。” 杨青若说完转身跃下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云裳长久伫立于庭中,皎洁清冷的月色洒落在她身上,仿佛一尊白玉雕塑。 那天母亲白氏找她回家吃了顿饭,也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如今言犹在耳。 良久,白云裳似乎轻叹了口气,转身默默地走回房中打包行李。除尘和扫雪依依不舍地问道:“居士何不带上我们,难道婢子服侍得不好,居士生气了?” 白云裳摇头道:“并不是,我要去办一件事,带上你们不方便。” 扫雪无奈地道:“好吧,那云裳居士几时回来呢?” 白云裳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自语般:“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有缘自会相见的。” 第800章 御驾亲征 高不凡登基时封了裴仁基为河东郡公,封裴行俨为绛郡公,此时的绛郡公府内设了灵堂,供四方宾客前来凭吊。由于裴仁基正在外领兵攻打萧梁,还没来得及赶回来,所以一应丧事都是高不凡派礼部官员帮忙张罗的。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呼,穿着素色衣袍的高不凡脚步沉重地迈了进来,在场的宾客和裴府的下人纷纷跪伏行礼。 裴行俨的妻子崔道蕴披麻戴孝,怀中还抱着一名两岁多的小童,这是她和裴行俨所生的儿子,名字叫裴勇。 “未亡人裴崔氏叩见皇上。”崔道蕴两眼红肿,跪倒在高不凡的面前。 高不凡连忙虚扶了一把道:“平身。” 崔道蕴轻泣着站了起来,高不凡安慰地几句,走到棺木前的祭台上郑重地上了三炷香,又抚着棺材悲从中来,泪洒衣襟,良久才哽咽出四个字:“行俨兄——弟!” 在场的宾客无不动容,由此可见皇上的确对裴行俨情谊深重,难怪一听到闻裴将军阵亡的消息,立即怒而下令御驾亲征,连魏征都拦不住。 棺材里没有裴行俨的尸体,只有一套衣冠,因为裴行俨中伏战死后,尸体被乱兵抢去,至今不知所踪,连骸骨都不能回乡下葬,这也是高不凡愤怒无比的原因之一。 “皇上节哀顺变,裴将军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也!”御史大夫裴蕴上前劝道,在场的宾客也纷纷上前劝慰。 高不凡擦去眼泪,红着眼走到崔氏的面前,伸手抱过目光茫然的小裴勇,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小勇,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勇怯生生地道:“你是皇上?”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是皇上,一言九鼎的皇上,也就是说,朕说过的话都会兑现,现在朕追封你爹为吴国公,等你成年后,你就可以继承你爹的爵位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宾客不由再次动容了,崔道蕴更是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扑通地跪倒在地上:“谢皇上隆恩。” 小裴勇才两岁多,还不明白国公的世袭爵位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地问:“吴国公是什么?” “吴国在江都一带,等朕灭了李子通,平定江淮后,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封国了。”高不凡微笑解释道。 小裴勇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高不凡捏了捏他的小手,然后交还给崔道蕴,大步离开了灵堂。 天宝元年四月六日,高不凡祭告太庙,正式率领十万精锐禁军离开洛阳,御驾亲征江淮。 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三人收到高不凡御驾亲征的消息,顿时空前紧张起来,纷纷集结兵力加强防范,同时在京口(今镇江)会面,商议合力应对齐军。 且说高不凡率着十万大军水陆并进,二十日后抵达了彭城,即如今的江苏徐州一带。江浙道行军长史温彦博率三军将士迎接高不凡的到来,他扑通地跪倒在御前,伏首拜道:“罪臣温大临叩见吾皇,在此向皇上请罪!” 高不凡翻身下了大青马,把温彦博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道:“温爱卿何罪之有,快请起。” 在场诸将都微微松了口气,日前在盱眙县都梁宫附近一战,行军总管裴行俨中伏,几乎全军覆没,死伤两万余人,就连裴大将军也力战阵亡,连尸体都没有抢回来,行军长史温彦博率着残兵退回彭城,在敌军的追击之下,连下邳郡都丢弃了,所以众将士只以为皇上来了后会问罪,但如今看来,皇上似乎并无意追究大家的责任。 高不凡将大军驻扎在彭城外,水师则驻扎在微山湖中,由尉迟恭负责率领,对了,尉迟恭原名尉迟融,不过高不凡登基后赐名为尉迟恭,封左武卫大将军,并册封为河内郡公。 是夜,中军大帐中,高不凡第一次升帐召开军事会议,与会者共计有: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凌敬、宋正本、尉迟恭、崔子健、崔子胜、苏定方、还有祖君彦和刘黑闼等人,长孙无忌由于在后方负责后勤,所以没有参会。 凌敬和宋正本原是窦建德的智囊,如今则是大齐的属官了,苏定方也是窦建德麾下的第一武将,如今也成了大齐的人,至于祖君彦和刘黑闼本是李密的麾下,李密被消灭后,两人同样被杜如晦网罗到高不凡麾下效力。 不过,这些人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无论是窦建德还是李密,抑或是王世充,他们麾下都有大量的人才,如今全部投靠了高齐,所以如今的高齐是人才济济,随便拉几个出来都是史上有名的能人,说是谋士如云,将似繁星,一点也不为过。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升帐后,首先听取了温彦博回报盱眙县一战失败的经过,听完后他沉默了,杜如晦和崔九龄等谋士也沉默了,很明显,此战之败都怪裴行俨一意孤行,操之过急,这才中了人家的圈套。 裴行俨本来就是一个好战分子,有万夫不挡之勇,但是屡攻江都不下,又吃了几场败仗,难免心浮气燥,而高不凡从巴蜀回到洛阳后,虽然没有问责于他,但裴行俨显然也自感羞耻,再加上军中传言他靠着跟皇上关系好才没受到处罚,自尊心极强的他自然无法忍受,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军事上难免采取了冒进的行径,结果就中了李子通和杜伏威的埋伏。 话说盱眙县有一座前朝的行宫叫都梁宫,裴行俨正是急于攻下这座都梁宫才中伏的,事实上,这座都梁宫就是一个诱饵,李子通假装战败退却,而沈法兴和杜伏威则在都梁宫周边设伏,待裴行俨以为可以轻松拿下都梁宫时,伏兵突然杀出,三方人马把齐军团团包围,然后裴行俨便力战饮恨当场了。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问道:“如今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的实力如何,兵力布防如何?可都弄清了?” 温彦博答道:“李子通如今兵力约有十五万,近半都在江都城附近防守,剩下一半则驻扎在徐城的洪泽湖附近,而且湖中还有一支水师,人数过万,大小战船近千艏,实力不容小瞧。杜伏威则在历阳郡,沈法兴在江南的丹阳郡,均坐拥数郡之地,号称兵力过十万。” 众人闻言都露出凝重之色,只有尉迟恭一脸不屑地道:“乌合之众罢了,皇上若允准,末将明日便可率水师南下洪泽湖,击溃李子通的水师,直捣江都城,砍下李子通的人头。” 温彦博皱眉道:“尉迟将军固然勇冠三军,但是李子通麾下还是有不少能人的,否则也不可能击败沈法兴和杜伏威,成功入主江都,所以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宋正本捋须道:“臣倒是有一计,若能成功,可以轻松击败李子通。” 高不凡心中一动,忙问道:“宋卿家计将安出?” 宋正本答道:“李子通、杜伏威和沈法兴都是一时枭雄,彼此貌合神离,皇上不如下一道圣旨招安沈法兴和杜伏威,若二人能接受招安最好,若他们不接受,咱们也可放出风声去,必然会引起李子通的猜忌,如此一来,三人疑信疑鬼的,就不可能再紧密合作,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异口同声赞好计策,但是杜如晦和崔九龄却没有出声,目光略带担忧地望向高不凡,作为天子近臣,他们自然比宋正本等人更了解高不凡对裴行俨的深厚情谊,此次御驾亲征就是要取李子通、沈法兴和杜伏威三人的人头给裴行俨报仇,显然不太可能会招安杜伏和沈法兴。 然而,高不凡竟点了点头赞道:“宋卿家这主意甚妙,不过朕不仅要下旨招抚沈法兴和杜伏威,还要招抚李子通。” 此言一出,在场众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聪明人很快就会过意来,凌敬喜道:“没错,皇上最好也给李子通下一道圣旨,如此一来,三贼必然更加互相猜忌,届时咱们再派人拱一拱火,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崔九龄立即道:“沈法兴的士兵多是江南人,咱们可以暗中招募一些江南人偷袭李子通,而李子通麾下的士兵多是淮北人,咱们可以招募一些淮北人乔装成李子通的兵偷袭杜伏威,把水搅浑,三人互相猜忌,最后打起来的可能极大。” 杜如晦击掌道:“好主意。” 高不凡微笑道:“此计可行,就这样办吧,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给李子通一记重拳,削弱他的实力,否则杜伏威和沈法兴只怕不敢对李子通动手。尉迟恭听令!” 尉迟恭立即出列大声道:“末将在!” “朕命令你明日率水师破敌,彻底摧毁洪泽湖中的敌军。”高不凡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寒芒。 “末将得令!”尉迟恭猛然一拳擂在胸口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刘黑闼听令。”高不凡又道。 刘黑闼大喜过望,显然没料到皇上会第二个点自己的名,凛然出列道:“末将在!” 高不凡瞥了一眼这位原本属于窦建德的骁将,沉声道:“朕命你率兵一万为先锋攻打徐城,配合尉迟将军的水师行动,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刘黑闼欣喜若狂,他在李密麾下得不到重用,投靠了高齐后也是坐冷板凳,本来已经有点心灰意冷的了,没想到高不凡这次御驾亲征竟然点了自己随行,现在更是直接任命自己为先锋,不禁喜望外,嘿嘿,看来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刘黑闼是个粗人,连大字也不识一个,但此时此刻,却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恨不得立即挥师拿下徐城,以报皇上的赏识之恩。 (本章完) 第801章 洪泽湖之战(上) 李子通自从击败沈法兴和杜伏威后,成功入主江都,不久后便称帝,国号吴,建元明政,并立崔诗瑶为皇后。 崔诗瑶出身清河崔氏,亦即是崔诗柔的堂姐,当初被家族安排跟高不凡相亲,但是这位大姐心高气傲,瞧不上高不凡这种「浑浑噩噩」的养马小子,相亲那天跑了去,还找来李子通等人半路拦截,试图教训高不凡一顿,岂料这个养马混日子的小子竟然如此厉害,反过来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后来高不凡的官越做越大,而崔诗瑶却因刺杀杨广的事被驱逐出家族,堂妹崔诗柔好心收留她,而她却因为眼见堂妹要嫁给高不凡而妒忌万分,竟然做出陷害高不凡非礼她的疯狂举动,试图逼使高不凡娶她,以达到回归家族的目的,幸好高不凡机灵,挫败了崔诗瑶的阴谋,否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此,崔诗瑶被彻底赶出了家族,这时旧情人李子通找上了她,此女听信了「李氏当为天子」的诱惑,最终选择跟了李子通,幻想着日后当上皇后,然后回到家族中扬眉吐气,把所有负过她之人通通踩在脚下,包括有眼无珠的高长卿,还有「假装」善良柔弱的堂妹崔诗柔。 嗯,如今李子通的确发迹了,拥兵十余万,占有数郡之地,还当上了吴国皇帝,而她崔诗瑶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后,不过这个皇后的含金量却还差得远,因为齐国的国土比吴国大了几十倍,兵强马壮,人口众多,相对于齐国而言,吴国只是一个小诸候国而已,所以她这个吴国皇后倒还不如崔诗柔这个齐国妃子。 因此,崔诗瑶仍然远远不满足,鼓动丈夫李子通攻城掠地,扩大地盘和实力,前段时间,李子通联合沈法兴和杜伏威,击败了齐国名将裴行俨,夺取了下邳郡,崔诗瑶便兴奋不已,仿佛自己亲自打了高长卿一记耳光似的开心。 当得知高长卿要御驾亲征时,崔诗瑶既紧张又兴奋,几晚都睡不着觉,不过今天的午觉她倒是睡着了,而且还作了一个十分解恨的梦,她梦到齐军被吴军打得落花流水的,连高长卿也被俘虏了,跪倒在自己面前求饶,还谄媚地舔了自己的脚底,然后她就得意地笑醒了。 「皇后何故梦中发笑?」 崔诗瑶睁开眼,发现丈夫李子通正目光狐疑地看着自己,不由微惊,连忙道:「臣妾梦到一件开心的事,所以就笑了,皇上几时来的?吓了人家一跳!」 李子通此人虽然表面宽仁豁达,实则生性多疑,而且睚眦必报,不动声色地问:「哦,皇后梦到了什么事如此开心,说出来让朕也开心一下。」 崔诗瑶本来就是个胸大无脑之人,再加上李子通一直宠着他,便无所顾忌地把梦中所见说了出来,李子通听完后哈哈大笑,不过眼底明显隐藏着一丝冷意。…. 崔诗瑶还不自知,得意地笑道:「皇上也觉得好笑是吧,高长卿不可一世,要是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活该,老天有眼啊!」 李子通微笑道:「皇后这个梦作得好,是个吉兆,据探子来报,高长卿日前已经抵达彭城了,待朕把他打个落花流水,然后将其抓来阉掉,送到宫中服侍皇后如何?」 崔诗瑶眼前一亮,兴奋地道:「那敢情好,妾身正好一报昔日所受的屈辱。」 「贱妇,敢情还对高长卿念念不忘。」李子通心中冷笑不已,一把崔诗瑶扑倒在床上,然后狠狠地压下去,用尽全力将心中的邪火发泄出来,就好像一枪一枪刺在高不凡身上似的。 李子通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之前在半路拦截高不凡,结果反被后者修理了一顿,当时他便怀恨在心了,后来在运河的龙舟上刺杀杨广也被高不凡破坏了,他还差点被高不凡追上杀死,所以对高不凡更加恨之入骨,如今眼见自己的女人对高不凡「念念不忘」,自然非常火大,以极为粗暴的火 式侵入发泄了一通,即便崔诗瑶惨叫求饶也充耳不闻,直到完事后才施施然离开了永安宫。 江都宫的格局跟洛阳差不多,各宫的名字也是照搬洛阳皇宫,所以江都宫内也有永安宫,专门给皇后居住。且说李子通回到前面的乾阳殿,召来臣子商讨对策。 高长卿威名赫赫,不仅个人武功极高,带兵打仗也很有两把刷子,出道以来未尝败绩,甚至被传言为将星下凡,李子通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殷芊,杜伏威和沈法兴的援兵几时能到?」李子通坐在御座上威严地问道。 殷芊是李子通的太常寺卿,负责联络杜伏威和沈法兴,上次三方合力围攻裴仁基,同样也是这个殷芊负责牵的线。 殷芊出列道:「臣已经数次派人催促了,但是杜伏威和沈法兴都嘴上回复很快就会派兵,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怕是各怀鬼胎。」 李子通面色一沉,冷笑道:「杜伏威和沈法兴这两只老狐狸,真是女干滑似鬼,无非是想朕和齐军先交手,打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罢了,说不定还想趁机偷袭江都,呸,真是鼠目寸光辈,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吴国亡了,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他们,也罢,烂泥扶不上墙,这两个家伙是指望不上了,待朕击败了齐军,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嘿,自从击败了齐国名将裴行俨后,李子通如今明显有点开始膨胀了,不仅是他,他麾下的将士显然也是这种心态,在他们看来,齐军也不过如此罢了。 李子通的国子监祭酒李百药笑道:「臣听说高长卿这次还率领了一支水师前来,就驻扎在微山湖里,不知能不能打。」 李子通冷笑一声,齐军的步兵和骑兵也许战力不俗,但水师如何能跟江淮的军队比,自己麾下水师有大小战船过千艏,而且军士都熟习水战,齐军若敢打水战,只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乐百通听令。」李子通冷喝一声。 乐百通从武将队列中大步行出来道:「末将在。」 李子通命令道:「朕命你为水师行军总管,若齐军水师来犯,立即覆灭之!」 乐百通狞笑道:「末将得令,定教齐军有来无回。」 「李百药听令。」李子通又喝令道。 「臣在!」李百药出班道。 李子通冷冷地道:「即日起,你负责镇守江都城,朕亲自带兵去会一会高长卿,杀他一个下马威,好教他知道朕的厉害!」 「臣领旨,皇上威武!」李百药拍马屁道,朝中其他大臣也纷纷马屁如潮,齐呼:「皇上英明,皇上威武,皇上万胜!」 ………… 洪泽湖是我国的第四大淡水湖,位于淮河中下游,地处平原,且水面辽阔,适合打水战,历史上便发生过很多次战争,每次改朝换代,争夺江淮地区都免不了在此干上一架。 天宝元年四月二十八日,尉迟恭率领齐军水师由微山湖出发,沿运河南下,直扑洪泽湖,而吴军水师早已经在湖中拉开阵势严阵以待了。 吴军的水师有大小战船过千艏,在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排开,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十分之威风,看着挺吓人的。 而齐军的战船就明显要少得多,只有四百来艏的样子,但是大船较多,而且层次分明,极有章法,每艏巨舰配备十艏艨冲快船,十艏哨船,形成一个战斗单元,共有二十艏巨舰,亦即是二十个战斗单元。 此时齐军的二十艏巨舰在湖面上分成两排,各排十艏巨舰,彼此相隔一段距离,各个战斗单元径渭分明,又互相守望,而二十艏巨舰中有两艏都是四层的,其余十八艏则是三层,四层的两艏就是旗舰,桅杆上均飘扬着两面大旗,一面绣着威风凛凛的「齐」字,另一面则是尉迟 恭的将旗。 吴国水师的总管乐伯通,一开始还有点轻视的,但当他见到齐国水师严密的战阵时,顿时微微变了面色,不过为了鼓舞士气,他还是故作不屑地道:「也就三四百艏舟船,比咱们少了一半不止,就这么点人马竟然敢主动出击,跑来咱们的地盘挑战,简直不知死活。」 此时,尉迟恭正手持龟背陀龙枪站在其中一艏主战旗舰上,浑身披挂,宛如一尊铁塔般纹丝不动。 高不凡十分重视水师,当年在幽州时便命崔九龄负责在渤海湾打造船场,后来拿下山东诸郡,又接收了隋朝的东莱船场,如今几年过去了,成果是斐然的,眼下尉迟恭所率领的这支水师,正是东莱船场所打造,除了传统的拍杆外,每一艏巨舰上都配备了两门新式火炮,旗舰上更是配备了四门。 当然,这是齐军水师第一次使用火炮这种新式武器实战,到底效果如何,还得经过实战的验证。 此时天色昏暗,洪泽湖上空战云密布,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陈证道 第802章 洪泽湖之战(下) 天风吹过,空中的乌云裂开,烈日漏射而下,放射出万道金光,正是:乌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呜!呜! 沉重的战鼓擂响,节奏由慢到快,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如急风骤雨,突然一声低沉的号角,吴军水师齐声喊杀,震动山河,无数战船如离弦的箭般冲杀上前,破浪争渡! ——轰! 齐军的一艏旗舰上忽然传出一声巨响,滚滚浓烟腾空直上,一颗炮弹呼啸而出,随即,数百米开外的水面上蓬的一声,溅起七八米高的浪花,将附近一艏三层敌舰的船头都打湿了,船上的吴军将士被浇了一身。 第一炮,打偏了! 不过这威力还是把船上的吴军将士吓得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玩意? “瞄准了再打,开炮!”尉迟恭脸色阴沉,显然对第一炮没有击中目标并不满意,厉声喝斥道。 各艏主战舰上的炮手急急调整炮位,然后点燃了引线,随即,令吴军终军难忘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齐军的二十艏主战舰同时开火,二十门火炮接连嘶吼,轰,轰,轰,轰…… 炮声震天动地,一股股浓黑的硝烟直冲云霄,这种程度的火炮搁在现代只能是垃圾,准头和威力都不值一哂,但是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古代,这就是神器一般的存在,只见这些实心炮弹呼啸着落入吴军的密集船队中,只要被命中,大船被砸穿,小船直接被砸烂,若是砸到人,更是立刻变成一滩烂肉。 轰轰轰…… 炮火连天,震天动地,别的不说,光就是这恐怖的爆炸声就够吓人了,吴军本来士气如虹的,被这当头一波轰炸,当场吓懵了,主战舰被击中了两艏,其中一艏船底穿了,正在进水下沉,另外还有三艏哨船被砸烂沉没,一名奋力擂响战鼓的吴军鼓手连人带鼓被砸得稀巴碎,那视觉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可怕。 “我的亲娘哟,这是啥,齐军能召唤天雷吗?”乐伯通惊得眉头直跳,吴军将士更是人人目露惊恐。 乐伯通眼见士气受挫,急忙大声喝道:“并非天雷,那是齐军的火器,大家不用害怕,冲过去,齐军的火器就打不着咱们了。” 这个乐伯通倒是有点见识,知道这是火器,毕竟齐军在战争中使用火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能打这么远的火器还是首次见。 “杀啊!杀啊!”吴军的水手们拼命划船,试图拉近距离,与齐军短兵相接。 轰轰轰…… 齐军的火炮经过填装后第二次发威了,再次击沉了吴军的一艏主战舰,击毁了两艏朦冲快船,还有三艏哨船,成果斐然啊。 本来火炮的准头不咋的,但是对方的船队太密集了,也不用如何瞄准,炮弹打出去,命中的概率自然就大增。 乐伯通肉疼啊,吴军的主战大船才三十艏,被击沉了两艏,击伤了一艏,损失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一艏主战大船上有两百多人,三艏便损失七八百的战力了。 这时,双方的舰队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了,火炮由于仰角问题已经不起作用,不过,齐军船上不止有火炮,还有飞天雷,弹射式的那种,想想愤怒的小鸟就对了,就是那种玩意,而且不仅只有主战舰上有,艨冲快船上也有。 所以吴军的战船立即又遭受了一波更加密集的炮火打击,飞天雷不像火炮的实心铁球,它们不是铁做的,但是里面填充了火药,是会爆炸的。 嗖嗖嗖嗖,只见无数飞天雷带着长长的引绳抛飞上天,然后落入吴军密集的船队中,随即炸得四分五裂,人仰马翻,船上的吴军就像下饺子般掉进水中,损失之惨重,不计其数。 经过远程火炮和飞天雷的两波轰击,吴军水师的士气彻底被打没了,就连作为水师总管的乐伯通也被吓得屁滚尿流,尼玛,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这仗还怎么打? 本来传统的水战,其远程攻击手段,要么就是弓箭手对射,要么就是抛石机互抛石头,而且,这两种远程攻击手段都是有针对性的防御方法的,譬如艨冲快船上蒙有一层牛皮帐,士兵躲在牛皮帐内,可以挡住大部份的箭和石头,但是齐军太不讲武德的,那炮弹能飞出几百米远,一炮砸下来,牛皮帐都挡不住,滚烫的铁球一下就给你敲穿了,那飞天雷更变态,居然能爆炸,你说怎么挡? 因此,吴军水师被锤得毫无还手之力,好了,终于挨过两轮火器的攻击,眼看就要短兵相接,吴军的弓箭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结果齐军船上的士兵又开始扔手持土雷,轰轰轰…… 吴军水师被炸得昏头转向,又死伤了一批,紧接着齐军的水师又丧心病狂地开弓放箭,但见利箭像飞蝗倾泻,倾刻再收割一波,当然,吴军的弓箭手也还以颜色,但是吴军的弓箭手在前面几波的击中已经损伤不少,此时箭雨的密度已经大打折扣,杀伤力自然大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齐军的战鼓终于擂响,激越无比,二十个战斗单元开足马力,冲进吴军已经散乱无比的舰队中,展开了最为惨烈的近身肉搏。 主战舰的体积巨大,两边各有十几根拍杆,是专门用来对付小船的,能把对方的小船直接拍沉拍翻,只见齐军的二十般主战舰,就好像二十条蜈蚣似的横冲直撞,把试图接近的敌军哨船纷纷拍翻,舰上的弓箭手则从各层的窗口射箭,射杀落水的敌人,而舰首和舰尾都有长矛手,看到敌人游近就戳,以防对方凿船。 朦船快船的特点就快,相当于骑兵,主要用来冲锋突防的,有专门的水手负责死命地划船,船上的长枪手和刀盾手负责攻防。 吴军虽然经过了几波损失,但是战船多啊,此刻数量还是占优的,不过数量多不代表能打,经过前面几波打击后,吴军的士气早就被打没了,队形混乱,基本上各自为战,而齐军则不同了,二十个战斗单元队形严密,章法有度,齐头并进。 只见十艏艨冲快船在前负责突防,主战舰随后平推,十艏哨船在四周游动剪除残余,分工明确,简直势如破竹。 当然,战斗还是相当残酷的,死伤在所难免,齐军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很多士兵落水阵亡,成为王图霸业下的枯骨,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仅仅是诗人的无病呻吟,而是对战争残酷性的真实写照。 尉迟恭勇冠三军,每次作战都身先士卒,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此时他跳上了对方的一艏主战舰,手中的龟背陀龙枪上下翻飞,一枪直刺,一个血洞,一枪横扫,筋断骨折。 正所谓将不畏死,兵不惜命,有尉迟恭如此悍不畏死的主将,麾下的士兵自然都是亡命之徒,尉迟恭手下的弟兄都是勇得嗷嗷叫,不要命的主,纷纷跳上船,跟着尉迟恭疯狂地冲杀,很快,吴军的这艏主战舰就被拿下来了,负责统率这艏主战舰的吴军校尉欲跳水逃跑,被尉迟恭一枪刺死在水面。 乐伯通越打越是心寒,终于抵挡不住了,下令扯起风帆往南逃,吴军的其他舰船眼见旗舰跑了,也纷纷掉头往南逃去。 尉迟恭杀得性起,下令咬尾直追,箭如飞蝗,炮火连天,杀得吴军哭爹喊娘,死伤不计其数。 齐军水师一口气追到洪泽湖的出口附近,这才停止了追击,用火炮来欢送吴军的水师残兵。 经过清点打扫,齐军水师一共俘虏了大小战船三百多艏,击沉两百多艏,也就是说,吴军这一战损失了近六成战船,死伤估计也有四五千人,对于一支万人军队来说,损失到了这种程度,算是彻底残了! 很快,捷报便传回到后军,瞬时全军欢腾,吐气扬眉,前段时间连败的颓势一扫而空。 高不凡不由暗松了口气,其实他的压力也蛮大的,裴行俨之前连败在吴军之手,齐军的士气低落无比,在自己到来后虽然有所提升,但还明显士气不足,如果首战水师失利,那么士气肯定会进一步下滑,日后想再取胜就难了,毕竟士兵作战就靠着一股锐气,锐气一失,什么都白搭。 幸好,尉迟恭并未让自己失望,而火炮的威力也得到了验证! 很快,另一个好消息也传来了,刘黑闼拿下了徐城了!!! 徐城位于洪泽湖的西北边,吴军水师一战败,徐城便成了一座孤城了,城中的吴军军心浮动,刘黑闼围住北门、东门和西门猛攻,只留着南门不攻,城中的吴军果然从南门仓皇逃出,刘黑闼立即率军追击,一直追到盱眙县附近才收兵,大获全胜,斩杀千余敌军,俘虏两千余,缴获兵器马匹和粮食等一大批。 终于,名不见经传的老刘开始崭露头角了,高不凡下令嘉奖全军,齐军士气继续高涨。 (本章完) 第803章 互相猜疑 李子通本打算亲自率军会一会高不凡的,结果离开江都城后,刚刚走到高邮郡附近便收到水师战败的消息,随即徐城也失守了,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便驻扎在高邮踌躇不前,同时派人催促杜伏威和沈法兴二人赶紧增援,共同应对齐军的进攻。 杜伏威和沈法兴都是一时之枭雄,不甘屈于人下,所以三人实则是貌合神离的,前段时候之所以联合起来对付裴行俨,都是利益使然,结果事后李子通占的好处最多,还拿到了齐国的下邳郡,而杜伏威和沈法兴得到的好处很少,所以二人都极为不满。这次李子通又嚷嚷着联合对付齐军,杜伏威和沈法兴就没那么积极了,要不是忌惮唇亡齿寒,他们甚至不会答应跟李子通联合。 因此,杜伏威和沈法兴一直拖着迟迟不发兵,就是想让李子通和齐军火拼得差不多才出手捡便宜。但是,当李子通的水师在洪泽湖中惨败的消息传来时,杜伏威和沈法兴都吓了一大跳,因为李子通的水师实力他们还是了解的,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被齐军水师打败了,而且还是惨败,损失超过六成,那么齐军水师到底有多强大? 一时间,杜伏威和沈法兴都吓出一身冷汗,也开始急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一旦李子通被齐军干趴,那么接下来倒霉的将会是他们,所以二人不敢再怠慢,连忙派兵火速增援李子通。 杜伏威派出他的好兄弟兼副手辅公佑,率领两万人马赶往高邮郡,而沈法兴则派出他的儿子沈纶,同样率领两万人马赶往高邮郡。李子通得知杜沈二人的援兵正在赶来,总算镇定下来,他整顿水师残兵,驻扎在高邮湖,而陆路军则驻扎在高邮城北边的运河附近,水陆两路兵马合计超过六万人,只要杜伏威和沈法兴的援兵一到,那就有十万人马了,足以跟齐军掰一掰手腕。 崔诗瑶这无脑女人本来还满心期盼着丈夫李子通把齐军干败,然后把高长卿抓回来折辱一番,好出一口恶气,结果吴军的水师在洪泽湖中惨败,接着徐城也丢了,此女不由大失所望,同时也惶惶不安起来,这才猛醒起,梦,好像一般都是反着来的! 且说高不凡率着主力大军从彭城浩浩荡荡地南下,兵不血刃便收回了之前被吴军抢去的下邳郡,与尉迟恭会合后,继续水陆并进,先后拿下了淮阳、山阳和安宜三县,兵锋直逼高邮。 而刘黑闼也相当猛,率着一万齐军先锋乘胜杀至盱眙县,三日下城,继而攻取了都梁宫和永福县。在永福县附近,刘黑闼遇上了杜伏威派来支援的两万楚军(注:由于杜伏威自称楚王,所以称为楚军)。 负责率领两万楚军的正是辅公佑,刘黑闼眼下正是士气高涨,试图一鼓作气把辅公佑打败,不过双方短兵相接后,刘黑闼发现这两万楚军是一块硬骨头,便果断地收缩退后扎营,修筑工事,做出防御姿态,而辅公佑也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双方便相隔二十里对峙起来。 不久,辅公佑便收到高不凡的招安圣旨,不由十分之意外,但他也作不了主,便派人把高不凡的圣旨加急送回后方的历阳郡,交给杜威定夺。 杜伏威看完高不凡的圣旨,同样十分意外,据传裴行俨是齐皇高长卿的好兄弟,正因为裴行俨阵亡了,高长卿一怒之下才御驾亲征的,现在竟然下旨招安自己,难道高长卿不打算给好兄弟报仇了?抑或只是缓兵之计? 杜伏威随手将圣旨丢到一边,陷入了沉思当中,像他这种枭雄,自然不甘屈于人下,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接受招安呢,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啊。 杜伏威收到大齐的招安圣旨后不久,沈法兴同样收到了,反应跟杜伏威差不多,而且更过激,他直接就把高不凡的圣旨当众给烧了,还哂笑着奚落了齐使一番,得,沈法兴这一番犯贱的举动算是把一家老少的性命给葬送了,当齐使把消息带回去后,齐军众将士都气炸了。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沈法兴竟敢当众焚烧吾皇圣旨,还嘲笑奚落吾皇,简直不知死活,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间,齐军上下都达成了默契,日后遇上沈法兴的军队就往死里打,不给活路了! 且说李子通,同样收到了高不凡的招安圣旨,虽然没烧,但也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了,除非刀架在脖子,否则他不会考虑投降,不过,生性多疑的他禁不住猜想,杜伏威和沈法兴会不会收到招安圣旨,如果收到了,他们会不会接受招安? 念及此,李子通不由坐立不安起来,派出使者跑到沈纶和辅公佑的营地旁敲侧击,总算打听清楚,杜伏威和沈法兴果然都收到了招安圣旨,虽然沈法兴把圣旨烧了,但杜伏威却没有,再加上辅公佑一直按兵不动,李子通便更加怀疑杜伏威有意接受招安了。 就这样,李子通疑神疑鬼,生恐杜伏威会突然倒戈,所以更加不敢全力应对齐军了,暗中预留兵力提防楚军偷袭。 殊不知,李子通预留兵力的举动也引起了辅公佑和沈纶的戒备,一时间,三方人马都互相提防着,本来应该通力合作的三方竟成了同床异梦。 且说高不凡,率着大军主力驻扎在安宜县,六月初一是他招安的最后期限,届时李子通等人若不接受招安,齐军将会以雷霆万均之势攻打高邮。 齐军大营,各路探马出出入入,不停地把最新消息送入御帐。此时,高不凡正站在沙盘前,旁边的鹰架上立着一只纯白的鹰隼,正是海东青万里。 当初高不凡把万里送给了崔道蕴,后来裴行俨和崔道蕴成亲了,万里又回到裴行俨手中,裴行俨阵亡后,万里便没有主人了,如今暂时由高不凡亲自喂养。 高不凡扔了根肉条给万里,自然自语般道:“吃饱一点,你很快就有用武之地了。” 话音刚下,杜如晦和崔九龄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皇上。” 高不凡摆手道:“免礼!” 杜如晦和崔九龄对视一眼,均从高不凡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戾厉之气,后者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人员都准备好了。” 高不凡淡道:“那就依计行事吧!” 崔九龄答应了一声便退出帐去,杜如晦道:“皇上,倘若杜伏威接受招安,应该怎么处理?” “不可能。”高不凡打断道。 杜如晦摇头道:“事无绝对,倘若杜伏威接受了招安,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高不凡蓦地转过身来,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杜如晦微微一颤,垂目不敢对视,但仍然继续坚持道:“……体恤珍惜将士们的性命。” 高不凡凌厉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点了点头道:“杜先生放心,倘若杜伏威真肯接受招安,朕饶他一命便是了。” 杜如晦暗松了口气,恭身道:“皇上英明。” 高不凡转过身去继续喂鹰,不再发一言,杜如晦恭身退了出去。 高不凡喂完万里,转身行到兵器架前,拿手拔出了一杆锋利锃亮的马槊,身上的杀气顿时更盛了。这杆马槊正是裴行俨生出使用的兵器,裴行俨的尸体虽然没能抢回来,但是兵器却被一名亲兵夺回来了。 高不凡双手持着马槊舞出一片凛凛寒光,最后重新放回兵器架上,轻抚着槊刃道:“你是不跟朕一般,想念行俨兄弟了?放心,不用多久,朕将和你一起痛饮仇敌的鲜血。” 高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厉之色,他虽然下旨招按李子通等人,但他知道,这三人都不是甘于人马的枭雄,是不可能接受招安的,除非真到了形势极不妙的情况之下吧。 所以,高不凡才大方地接受了宋正本的建议,招安的机会他给了,李子通他们不要,那就是他们该死了,怪不得自己大开杀戒!!! 是夜,月黑风高,辅公佑的营地遭到了夜袭,从偷袭者的服装和语言来看,像是沈纶麾下的江南人,同一晚,李子通的军营也受到了袭击,而袭击者的服装和言语却像是辅公佑的人。 本来三方人马就貌合神离,互相提防的,如此一来,那就更加疑神疑鬼了,辅公佑甚至怒而派兵偷袭沈纶的军营,以报复对方。 这下可不得了,辅公佑和沈纶直接便干起来,刘黑闼大喜过望,不过他没有趁机进攻,反而往后撤了一段距离,腾出地方让辅公佑和沈纶放心干架。 与此同时,高不凡也下令齐军主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高邮。 尉迟恭率水师对付高邮湖中的吴军水师,而高不凡则亲率陆军主力攻打李子通。 天宝元年六月初三,齐军与吴军决战于高邮,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达二十万,齐军十一万,吴军有九万,其中三万是后来增援的。 一场惊天动地大决战随即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 第804章 大获全胜 旭照大旗,马鸣风啸啸,战鼓一响,苍穹失色,号角一吹,山河喋血。 齐军和吴军的决战在高邮城北边拉开了序幕。 堂堂正正的决战,没有所谓的奇兵突袭,也没有所谓的里应外合,比拼的就是两军的战力、将领的指挥素质,还有就是装备和后勤供应。 战力?齐军绝对在吴军之上! 装备?齐军绝对碾压吴军! 后勤?齐国的国力是吴国的十倍以上! 将领?齐国勐将如云,谋士多似繁星! 兵力?齐军十一万,吴军九万! 如此种种,齐军的优势再明显不过了,倘若还是战败,高不凡估会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杀! 两方人马列阵于前,随着战鼓擂响后,相继向对方的战阵发动了进攻,骑兵突进,步兵平推角力,你来我往,杀得沙尘滚滚,日月无光。 第一日,胜负难分,太阳落山后各自收兵回营埋锅做饭。当晚,吴军试图夜袭齐军大营,结果被严阵以等的齐军击退,丢下上百具尸体落荒而逃。 第二日再战,依旧不分胜负,此时李子通反而镇定下来,感觉齐军的战力虽然很强,但也没有自己想中的强,吴军完全可以抵挡嘛。 第三日,高不凡把大青马牵了出来,手握裴行俨的马槊跃上了马背,打磨得锋利无比的槊刃在清晨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凌厉无比的寒芒。 高大河等一众亲兵一言不发,纷纷执刀上马,无声中透着一股萧煞之意! 崔子健崔子胜兄弟各率一千幽州具甲重骑整装待命,那黑沉沉的钢铁部队,给人以强烈无比的压迫感,即使离远看上一眼也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恐惧感觉。 一百门火炮也被推了出来,虽然覆盖在上面的油布还被掀开,但是那沉重的轮廓仿佛也透着无上的威压,这玩意,是大杀器! 家底都全部亮出来了,很明显,高不凡今日就要毕其功于一役了。 太阳越升越高,对面的吴军涌出营地,列好了阵势,激越的战鼓随即擂响,飞扬的战旗下,吴军的两千骑兵随即凶勐地杀出,向着齐军的战阵冲来。 刷的一声,覆盖在一百门火炮上的油布被一张张扯落,露出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随即便是惊天动地嘶吼,轰,轰,轰…… 一百门火炮怒喷着火舌,密集的炮弹破空呼啸出而去,落在地上,一砸一个大坑,落在马上,一砸一堆烂肉,吴军这支骑兵倾刻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相互践踏,乱作一锅粥,啧啧,那场景真的让人毕生难忘,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是! 李子通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其身边的亲兵也一个个面如土色,吴军的鼓手也惊掉了下巴,忘记了擂鼓,全军上下死一般寂静,只有对面齐军的火炮还在发出死亡咆孝。 当炮声终于停下来以后,苏定方长枪一指,率着三千具甲轻骑杀了出阵,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已经被炮弹轰得晕得转向的吴军骑兵一扫而灭,然后挟着冲势直捣吴军的左翼战阵。 “放箭!”直到苏定方的骑兵杀到近前,吴军的将领才反应过来,下令放箭,而齐军具甲轻骑的一波齐射已经率先降临了,当场射杀一批,折了个弯又风驰电掣地驰去。 与此同时,齐军的战阵中突然尘土遮天蔽日,随即传来闷雷一般的声响,紧接着,一队队黑漆漆的钢铁怪物潮水般冲出来,行进间竟踏得地动山摇,就连地面上的石头都在突突地乱晃。 铁具甲重骑! 李子通童孔急剧收缩,立即下令收缩防线保护中军,刀盾手、钩镰手和长枪兵紧张地聚合结阵,准备应对铁甲重骑的冲击。 轰——轰——轰 足足两千匹幽州铁骑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吴军也越发清晰感受到这支重骑的恐怖,那沉重的马蹄声竟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心血翻涌,只怕胆子小一些的已经吓得掉头就跑了,那些挡在最前面的刀盾手更是魂飞魄散,两股颤颤,但是军令如山啊,即便内心再恐惧也只能咬牙硬挺。 “放箭!” 吴军的弓兵嗖嗖嗖地射出了利箭,漫天箭雨落在铁甲骑兵身上,只是叮叮当当地溅起连串火星,跟挠痒差不多,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这时,幽州铁骑已经奔至五十米的范围了,崔子健崔子胜兄弟狞笑着拔出了短矛,与此同时,两千铁骑也整齐划一地拔出短矛! “掷!”崔子健大喝一声,将手中的短矛全力掷出,嗡的一声,无数短矛飞上了天空,阳光也为之一暗,随即化作恐怖的生命收割机。 扑通扑通…… 短矛落下来了,吴军的盾阵当场就跟纸湖似的被戳穿,盾后面的刀盾手、长枪兵、钩镰手倾刻被连人带盾钉死在地上,呼啦啦的倒下了一大茬,严密的盾阵也随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个时候,齐军的铁甲重骑也杀到了,沿着缺口轰隆轰隆地闯进去,简直像摧枯拉朽一般,直接杀奔吴军的中军大帐。 “拦住他们!”李子通惊得心胆俱裂,一边后撤,一边调动军队死命拦阻。 这个时候,高不凡手中的马槊无声地一举,齐军的各步兵方阵便倾巢而出,像滔滔洪水,排山倒海地压了上前,而高不凡本人也一夹马腹杀了出去,亲兵们立即拍马跟上。 冬冬冬冬,都——都——都,冬冬冬都,冬冬都! 齐军的鼓手奋力擂响战鼓,号角声阵阵,齐军将士在密集的战鼓声中疯狂突进,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奋勇争先。 对了,这时齐军鼓手和号角手配合演奏的这一首曲子颇有些来头,正是德妃杨青若专门为皇上准备的战曲,名为《齐王破阵乐》,其节奏激越豪迈,杀气腾腾,让人禁不住浑身热血沸腾,在这雄壮无比的鼓号声中,齐军一个个勇勐无比,杀得吴军落花流水。 大青马很久没有在战场上驰骋了,此时放开四蹄长啸,快得如同一缕青烟,高大河等亲兵都有点跟不上了。高不凡手持马槊纵马飞驰,只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满腔的杀意几欲破体而出。 一名吴军士兵还没看清来敌,只觉眼前青影一闪,心脏已经被马槊刺穿,死得毫无痛苦。高不凡手腕一震,将尸体挑飞出去,又拖着马槊一带,槊尖便划断了两名吴军的喉咙,当鲜血狂喷而出时,高不凡已经在十几米开外了。 这时,高不凡终于撞入了密集的敌阵当中,手中马槊上下翻飞,疯狂地杀戮起来,很快,其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浇湿了,无比的快意充斥着全身,也驱使着他更加疯狂地屠杀。 幸好亲兵队长高大河有经验,立即命令其他亲兵不要接近皇上,只是离远在外围保护,尽量斩杀周边的吴兵,只留出前面的一个豁口让高不凡冲杀。 如果只是两千铁甲重骑,吴军全力抵挡之下还是能挡住的,但是齐军还有三千具甲轻骑呢,更何况此刻齐军的步兵也全压上来了,吴军哪里还抵挡得住,登时被打得节节后退。 李子通拼命试图稳住阵脚,但是如何稳得住?齐军那两千铁甲重骑简直无解,冲到那破到那,一直咬着他的中军不放,再加上齐军的三千具甲轻骑也在疯狂地突进,吴军的防线就这样被一点点的被撕破了。 李子通只得且战且退,一边派人向辅公佑和沉纶求助,只是,这两位仁兄正在互相攻伐呢,哪里有空理会李子通。 这一场大战从早上一直杀到夕阳西下,李子通也从高邮城北退到了城南,终于彻底崩溃了,李子通仅率数千残兵逃往江都,正是急急如那丧家之犬,惶惶似那漏网之鱼。 苏定方率着轻骑追杀李子通,竟一口气追到了江都城下,最后李子通虽然成功逃进了江都城,但身边只剩十几名亲卫,差点便全军覆没,真不是一般的惨。 而李子通一逃,其麾下的兵马也是树倒猢狲散了,逃的逃降的降,九万大军土崩瓦解,烟消云散,最后光是俘虏就被齐军抓了三万多,死伤近两万人。 与同时,尉迟恭也完全击溃了高邮湖中的吴军水师,吴军水师总管乐伯通则被乱箭射杀。 至此,齐吴两国在高邮的决战,以齐军大获全胜而告终,李子通损失惨重,数天之内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再无力抵挡齐国大军了,只能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防守江都一城,坚壁清野,龟缩不出。 至于沉纶和辅公佑两人,得知李子通惨败后,哪里还敢停留,立即停止了互相攻击,火速撤退了。刘黑闼抓住机会死咬着沉纶追杀,谁让沉纶的老子沉法兴装比,烧了圣旨,还奚落齐国大使,不揍你揍谁? 刘黑闼一口气追杀到长江边才罢休,要不是沉法兴派了水师来接应沉纶,只怕老黑还会趁机再干一票呢,但尽管如此,沉沦也被弄得灰头土脸的,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恨得他咬牙切齿,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新 第805章 星河夜话(上) 战斗结束了,不知是晚霞的原因,抑或是高不凡自身的原因,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是那么的妖治迷人,那么的让人跃跃欲试,但凡是从眼前经过的活物,他都想刺上一槊,胸臆间充斥无穷无尽的杀意,只想纵情地杀戮和毁灭。 高不凡的呼吸越来越急速,浑身杀气激荡,当真是生人勿近,他的身上全是敌人的鲜血和内脏,这一战,死在他槊下的吴军只怕有好几百,尸体能堆成一座小山。 亲兵们不敢靠近他,杜如晦等人试图上前,均被高大河及时制止了,此时此刻,众将士都察觉了皇上的异常了,高大河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 高不凡感觉自己要爆炸了,但是仅存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爆炸,否则将万劫不复,他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痛让他恢复了些许清明,策马往高邮湖的方向奔去。 高大河等一众亲兵立即策马跟上,但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个时候的高不凡就像一只炸药桶,一点就能炸,若刺激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六月的天气炙热无比,即便夕阳也是滚烫的,天地热得如同蒸笼一般,这天气让高不凡浑身的凶戾气息更加浓烈了。 高邮湖在望了,碧波万倾,一望无际,高不凡奔到湖边,连人带马扑进了湖中,倾刻白雾升腾,就好像一团火炭掉进了水里,发出滋的一声。 清凉的湖水没过头顶,高不凡只觉舒服了些,头脑也清醒了些,双手舀起湖水使劲擦拭自己的脸和身体,将那一层血污洗去。 大青马也是又累又热,一进水便躺在那不肯动了,只探出个头来。高不凡往湖中深处走去,最后完全浸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高大河等亲兵守在湖边静静地等候着,深知高不凡逆天水性的他们并不担心皇上会溺水,只是担心皇上能不能把杀意抑制住,要知道皇上一旦发狂失去控制,可是不分敌我的,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亲卫。 高大河看了一眼被插在湖边的那根马槊,竟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人把马槊给先藏了起来,以便把危险尽量降到最低。 渐渐地,夕阳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夜幕降临,四周黑了下来,湖面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高大河让人点起了火把,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宋正本和凌敬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脸上均写着担忧。 正当大家惴惴不安地等候着,四下里突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如雪,沿着湖边飘然行来,翩然似那洛水河神。 高大河大喜过望,脱口道:“是云裳居士!” 此时沿着湖边走来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白云裳,只见她白衣如雪,足不沾尘,明月一般照人的绝世姿容,如拈花微笑的观世音菩萨,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白云裳看似行得很慢,但眨眼间便到了众人的面前,杜如晦和崔九龄连忙合拾施礼道:“见过云裳居士。” 白云裳微笑回礼道:“云裳见过诸位大人和诸位将军。” 高大河神色有些焦急地道:“云裳居士来得正好,皇上他……” 白云裳微笑点了点头道:“云裳知道了,可否请诸位大人移步回营各施其职,皇上便暂时交给云裳?”说完歉然地看着杜如晦。 杜如晦略犹豫了一下,最后双掌合拾道:“有劳云裳居士了。”说完转身行了开去,崔九龄等人见状也跟着离开了湖边。 “阿弥陀佛!”白云裳轻念了一声佛号,明澈的双眸望向了高大河,后者愕了一下,讪讪地道:“我们也得走?” 白云裳歉然地点了点头,高大河挠了挠头,无奈地一挥手,带着一众弟兄离开湖边,不过他们也不敢走得太远,在离开湖边五六十米的地方继续警戒,这么远的距离,大晚上的也看不到什么了。 夜色如墨,天上一弯新月形似娥眉,白云裳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湖风拂起她的衣裙,婉如神妃仙子一般。 良久,白云裳弯下腰,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脱去了布鞋,露出莹白如玉的双足,伸入了湖水中轻轻地踢动,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观音娘娘,更像是温柔可亲的邻家姐姐,目光就像眼前的湖水似的轻柔。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湖面突然哗啦地裂开了,一颗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然后是脖子、肩膀、赤果的胸膛、结实的胸肌,轮廓分明的小腹…… 白云裳的心不由一紧,还好,小腹下面还穿着一条样式奇怪的小裤子,噢,其实对白云裳来说也不陌生了,很多年以前就见过,那会高不凡还是个小屁孩子,经常到柳岸村借船入高鸡泊潜水,白云裳出于好奇悄悄跟踪过个几次,发现某人每次潜水时,几乎都只穿着这样奇怪的小裤。 这时从水里冒出来的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看样子,他还是踩着湖底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身体才这样一点点地暴露出水面,他身上的衣甲已经脱掉了,就扛在肩头上,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结实而不夸张的身材完全暴露在夜色之下,不过某个部位还是蛮夸张的。 此刻的高不凡,身上的杀气明显没那么重了,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得到,而且他的眼睛还是血红血红的,看着便令人发怵。 这时,高不凡显然也发现了坐在湖边的白影,眼中顿时杀机一闪,不过很快又认出那白影正是白云裳,不由愕住了,脱口道:“白姑娘!” 白云裳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招了招手,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着白云裳走去,不过此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衣服,又尴尬地退回水中,把衣服重新穿上,这才走了过去,随手将铠甲扔上岸去。 “白姑娘几时来的?”高不凡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欣喜。 白云裳微笑道:“来了一会了,皇上请坐。”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此刻的白妞儿似乎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依言在白云裳身边的石头坐下,关心地问:“白姑娘的脚现在如何?” 白云裳心中一暖,摇头道:“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高不凡松了口气:“那就好,朕还以为……” “还以为云裳来找你输血吗?”白云裳似嗔非嗔地看着高不凡。 高不凡心里扑通地急跳了一下,此刻白云裳的明眸波光潋滟,竟似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妩媚,忙移开目光不敢多看,岔开话题道:“白姑娘离开洛阳后,这段时间都在外面云游吗?” 白云裳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收回目光望向泛着微光的湖面,轻道:“云裳哪都没去,一直跟着皇上的军队,一路从洛阳来到这里。” 高不凡浑身一震,内心莫名的一阵喜悦,吃惊地看着白云裳绝美的侧脸,脱口道:“当真?”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眼神中的火热,脸上不由蒙上了一层粉霞,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高不凡不由一阵激动,同时又暗暗奇怪,白妞儿今晚这是怎么了?在向朕表露情意吗? “云裳……你跟着上朕,是怕朕出事吗?” 白云裳内心微微一颤,高不凡一直叫她白姑娘,这是第一次直呼名字。 “皇上,云裳想给你讲个故事。”白云裳轻道。 高不凡连忙道:“您说。” 白云裳点了点头,仰着俏脸望向天空灿烂的星河,回忆般道:“从前有个小村子,附近有河也有水泊,村里有个小女孩和父母幸福地住在一起,父亲靠捕猎打渔为生,母亲平时做些针线活帮补家用,生活过得还可以。 后来发生了一场变故,小女孩不得不离开父母,那时她才三四岁的年纪,不懂事,不过已经开始记事了,到了山门后,她哭了大半年才适应了新生的生活,师傅教她念经习武,她在佛前立下了宏愿,此生归皈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高不凡皱起剑眉道:“后来呢?” 白云裳柔声道:“后来小女孩长大了些,本事也大了,她还记得她的父母,便偷偷地跑回家,不过她不敢打扰父母,只是在暗处偷看,她发现自己多了个弟弟,家里的生活十分穷苦,可惜却帮不上什么忙,她没钱,想抓些野味丢到家门口,却又害怕杀生。 小女孩感觉自己很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和弟弟在困苦中生活,后来,村里来了一个黑小子!” 高不凡眉毛跳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白云裳的明眸瞥了他一下,续道:“这黑小子很奇怪,满口古怪的新词,每次来都带上一堆零食送给村里的孩子,还特别照顾小女孩的弟弟,有时还送衣服送鞋子,这黑小子还喜欢跑到高鸡泊中游水,那时小女孩很惊讶,只以为这黑小子是鱼精水怪。” 高不凡咧了咧嘴,哭笑不得,难怪自己当年偶尔会产生被人窥视的感觉,后来以为是韩老实,结果原来是白妞儿。 (本章完) 第806章 星河夜话(下) 夜渐凉了,消退的除了暑气,还有高不凡身上的戾厉气息,他本来血红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仅剩细小的血丝。 白云裳暗喜,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本,战争还会继续,而高不凡一旦目睹或者参与杀戮,问题还是会发作,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厉害,除非…… “原来云裳早就认识我了。”高不凡听完了白云裳所讲的故事后,不由轻吁了口气,调侃道:“那咱们算不算是青梅竹马?” 白云裳微赧,摇头道:“自然不算,那时皇上都不知道云裳,不过云裳与皇上您倒是有缘。” “所以你当初跟楼主讲与我有缘,正是因为这个?” 白云裳点头道:“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高不凡奇道。 “云裳与佛有缘,皇上你亦与佛有缘。”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也许吧,谁让朕也发现了佛门秘藏,或者说佛门让朕发现了秘藏。” 白云裳讶然道:“皇上何出此言?” 高不凡笑了笑道:“朕一直有个疑惑,北周武帝灭佛才四十年左右,当年参与藏宝的僧人应该不至于都坐化了,佛门怎么可能不知道藏宝的位置呢?” 白云裳眼神一黯,垂首轻道:“所以皇上觉得这都是佛门故弄玄虚造出来的噱头?而云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皇上吗?” 高不凡连忙摇头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与云裳你的相识,即便是未卜先知的神也不可能布下这样大的一个局,但是佛门秘藏却有待商榷,不过朕相信云裳伱并不知情。” 白云裳沉默无语,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心中也不禁产生了怀疑,高不凡说得对,事情才过去区区四十载,而自己的师傅身为佛门领袖,如今已有八十高龄了,即便是周武灭佛时也有四十岁,她会不知道佛门秘藏的所在吗?抑或所谓的佛门秘藏本来就是精心策划出来的噱头,目的是用于拥立新的天下之主?如此一来,佛门便不用再担心换朝换代后会遭到敌对。 高不凡见到白云裳有点神思不属,顿时后悔谈起这个话题了,伸手握住白云裳的玉腕道:“云裳你能来,朕很高兴,也谢谢你能来,否则朕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接下来会屠了江都城。” 白云裳微微一惊,轻念到道:“阿弥陀佛。” 高不凡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今天我便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下令把所有俘虏都坑杀了,云裳你真是朕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白云裳既惊且羞,暗暗庆幸自己今晚决定现身,否则几万俘虏只怕要性命不保了,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白云裳忽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行到湖中,湖水打湿了她雪白的衣裙,一直没至腰际,这才站定转过身来柔声道:“皇上能不能给云裳浣一次发?” 高不凡愕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步步向着白云裳行去,仿佛朝圣的信徒似的。 “谢谢!”白云裳轻声道,伸手递给了高不凡一物。 高不凡借着微弱的月色星光一看,发现竟是一把梳子和一只皂角,这……白妞儿有备而来的吗? 白云裳把绾发的飘带解下,一头如瀑的乌发便披散开来,又缓缓沉下去,只剩脖子至上露出水面,秀发也随即飘浮在了水面上。 高不凡看着白云裳如同镀上了一层釉质的绝美脸庞,还有被水打湿后紧贴有锁骨上的衣物,竟然微微紧张得有点手抖了,他定了定神,先用梳子把白云裳的秀发梳了一遍,然后涂上皂角轻轻梳洗,动作十分柔和,默默地洗了近十分钟,这才轻吁了口气道:“好了!” 白云裳站了起来,身上的水哗哗地往下淌,高不凡的呼吸不由为之一紧,目光也有些直了,原来不知何时,前者身上的衣物已经脱落了,身上竟不着寸、缕,微弱的月色星光下,湖水顺着美玉雕砌一般的雪肤滑下,朦胧的曲线,那高、耸起伏,散发着圣洁而迷人的光辉。 高不凡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子当机了,失声道:“云裳……你!” 话还没说完,高不凡便觉腰际一紧,怀中已经多了一具温香软玉,那荡人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要胡思乱想,云裳只是想到弥补皇上功法缺陷的方法而已,皇上只需配合云裳便行了。”白云裳满脸通红,连声音都紧张得有点发抖了,要不是借着夜色掩护,只怕她没有这个胆做出此番破格的举动。 高不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冲到脑门了,不知不觉间,身上的衣物也脱去了,零距离的接触更是让他热血沸腾,本来已经退去的戾厉之气也在上涌,眼睛也慢慢变红了,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仿佛要挤进自己的体内融为一体。 “云出无心,云去无意……”白云裳强忍住羞意在高不凡的耳边念起了观云心法。 高不凡果然恢复了清明,不由一惊,正想松手,白云裳却连忙柔声道:“别动,抱紧我,皇上请跟着云裳的指引行气。” “呃……还是叫我长卿吧。”高不凡呼吸有点急促。 白云裳轻嗯了一声,在高不凡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便拥着慢慢沉入了水中…… 一片云朵飞过来,遮住了新月害羞的脸,满天的星斗则好奇地眨着眼。高不凡此刻的感觉就像冲破了桎梏后,在迷人的花径中徜徉,周围都是沁人心肺的芬芳,身心舒爽而畅快,惬意无比,浑身血气畅通,身上浓烈的杀气也渐渐消解于无形。 老祖宗告诉我们,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调和,百病不生,嗯,老祖宗诚不欺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中两人上了岸,在湖边并排而坐,相互依偎着看那满天星斗。盛夏的夜晚一点也不冷,凉风习习,十分的舒适,往日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变成了小鸟依人般的白姐姐。 高不凡搂着白姐姐柔软的腰肢,忍不住在那红晕未散的脸蛋上轻吻了下,柔声道:“云裳以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好吗?” 白云裳赧然地把脸靠入高不凡的怀中,轻道:“云裳曾经在佛祖在前立下了宏愿,此生归皈我佛,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你的宏愿已经实现了,朕要佛法兴,佛法便可兴,朕要普渡众生,众生皆可渡,至于云裳你要归皈我佛,那就别想了,佛祖若敢收留你,朕就打断佛祖的腿。” 白云裳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甜意,咬了咬贝齿,低声道:“太霸道了。” 高不凡笑道:“其实大家都知,朕平易近人,爱民如子,不过谁敢动朕的女人,天王老子都没面子给,包括佛祖。” 白云裳微微一颤,伸手掩住了高不凡的嘴,轻责道:“不要诋毁佛祖。” 高不凡把白云裳往怀中一抱,柔声道:“好吧,那便不提佛祖了,不过现在朕终于知道,为何同样的功法,你爹练了会没事,而朕练了却有事,敢情是朕还缺少一个念佛的媳妇。” 白云裳脸上一热,低声嗔道:“不许再提了……嗯,云裳几时答应作你媳……那个了?” “你不答应也没问题,回头朕直接派礼部到白云庵向慧静师太提亲。”高不凡道。 白云裳大羞,急道:“不行,皇上千万别胡闹,云裳……答应就是了。” 高不凡大喜,在白妞儿的额头上香了一口,哈哈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也不许偷跑了去,否则朕就诏告天下寻人,就说孩子未断奶,娘亲就跑了去。” 白云裳又气又羞,剜了某人一眼道:“看来云裳不是跟皇上你有缘分,而是上辈子欠你的。” 高不凡心中一荡,埋首下去寻着那樱唇,直到后者星眸迷离才松开来,柔声道:“是朕上辈子欠你的,记得要等在朕的身边,朕要还你一辈的。” 白云裳心中一阵哀叹,彻底沦陷了! ………… 高邮湖的对岸,二人正围坐在篝火旁,一僧一俗,僧人生得瘦瘦削削,盘腿而坐,在打坐。那俗人身量高大,满脸暗红色的络腮胡子,顾盼之间不怒自威,赫然正是虬髯客张仲坚,而对面这位瘦削的和尚毫无疑问,正是道信和尚。 虬髯客左手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右手提着一壶酒,一口烧鸡一口酒,吃得津津有味,对面的道信和尚却合着眼置若惘闻。 “哎,和尚,不整点?”虬髯客挤了挤眼道,故意把鸡腿啃得嗒嗒响。 道信和尚没有理睬,虬髯客有些无趣地道:“李子通也太不经打了,三两下就被三弟撂平了,不过和尚你也太冷血了吧,眼看几万死于战场上也无动于衷。” “阿弥托佛,贫僧已经念经超渡了。”道信睁开眼睛道。 虬髯客笑道:“人都死了,你念些个是米豆腐有什么用,你们和尚就是伪善。” 道信也不生气,念了一声佛道:“信我佛者,我佛自会渡之。” “得得得,别跟老子说这样虾米豆腐,还是烧鸡香。”虬髯客说完啃了一大口。 (本章完) 第807章 炮轰江都 显然,虬髯客是个吃鸡高手,很快就将整只烧鸡啃完了,而鸡骨架还是基本完整的,他把鸡骨架摆在道信和尚面前,让道信和尚超渡一下烧鸡的亡魂,而后者果真掏出一只木鱼,一边敲,一边认真地念起经来。 虬髯客不由苦笑不已,后悔自己犯贱自讨苦吃,好不容易等道信和尚念完经,这才有机会悻悻地道:“佛门这次买卖干得漂亮,值了!” 道信和尚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白师妹尘缘未了,与皇上姻缘天定,并非什么佛门买卖,张施主万勿妄言。” 虬髯客鄙夷地瞥了一眼道信和尚如古井无波的老脸,点头道:“看来和尚把金光不坏都练到脸皮上了,厉害厉害,不过,白小妞这次也算是功德无量了,至少挽救了几万性命,真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虬髯客说完还学着道信的模样双手合拾,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唯一的区别是道信和尚宝相庄严,他则是看着有点欠揍。 道信和尚站起来踩了一脚地面,地面便多了一个坑,他把鸡骨拨到坑里埋了起来,转身便顺着湖边行了开去。虬髯客将壶中酒饮尽,笑道:“李子通很快就要完蛋了,沉法兴肯定也抵挡不住齐军的,杜伏威免强算是个人物,就看他如何选择吧,这里基本没什么好戏看了,某家打算去彭蠡湖(鄱阳湖)那边熘跶一下,和尚有没有兴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信和尚的声音传来,人已在百米开外了。 虬髯客身形一动,嗖的一下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堆炭火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天亮了,旭日东升,高大河正靠在一棵树杆下打瞌睡,忽然被弟兄的胳膊捅了一下,顿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摸向刀把,警惕地抬头望去,不过顿时愕住了,只见温柔的晨曦下,一对年轻男女并肩从湖边的方向行来,宛如一对璧人沐浴在阳光下。 高大河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嗖的站了起来,一众亲兵也立即肃立整队,然后齐刷刷地单膝着地施礼道:“参见皇上。” 高不凡抬了抬手,平和地道:“起来吧。” 高大河看了一眼气息平稳,从容自若,且精神奕奕的高不凡,不禁暗喜,看来皇上的问题似乎已经解决了,啧啧,云裳居士果然厉害,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咦? 高大河忽然发觉,白云裳的气质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白云裳虽然也总是脸带微笑,但那微笑却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仿佛高坐云端俯视众生的观音菩萨,大家只想顶礼膜拜,而此刻的白云裳虽然同样脸带微笑,但却格外的亲切,给人的感觉也更加的真实,而且皮肤白里透红,眸光盈盈,比以往多了一种让人心动的娇柔之美。 一时间,高大河不知该称呼白云裳了,是叫居士,还是该叫白妃了? 高不凡知道白云裳脸嫩,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而且过去的身份也敏感,为免她难堪,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家回营。不过,高大河等人眼见皇上一手牵马,一手拉着白云裳的玉手,状态亲呢,顿时便心照不宣了。 高不凡等人回到军营,杜如晦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候,看样子一夜都没睡,眼见高不凡和白云裳牵着手回营,顿时眼都瞪圆了,弄得白妞儿羞不自胜,不着意地挣开某人的手。 “臣(末将),参见吾皇!”众人纷纷恭身行礼。 高不凡微笑道:“免礼,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都回去休息一天,犒赏三军,三日后再兵发江都。” 众臣和将士连道不敢,眼见高不凡神清气爽的,显然已经没事了,不由都放下心来,各自回营休息去。 第二日,高不凡下令把抓到的吴军俘虏都放了,愿意留下的可以加入齐军,不愿意留下,按照家乡路程的远近发给口粮和盘缠,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不过也言明,如果继续为吴军效力,下次抓到则定杀无赦。 如此一来,一众俘虏都感恩戴德,纷纷跪谢吾皇仁德,最后倒是有近半俘虏愿意留下来加入齐军的,另外一半则领了粮食各归故里。 “阿弥陀佛,皇上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善哉善哉!”白云裳看着那俘虏背着口粮兴高采烈地离开,禁不住欣喜地念了一声佛号。 高不凡握住白云裳温暖而柔软的玉手,笑道:“朕的功德也是云裳的功德,善哉善哉!” 白云裳心中一甜,不由嫣然一笑,把高大河等一众都看呆了。云裳居士虽然总是面带微笑,但笑得如此真实,如此之甜美还是第一次,把他们都惊艳到了。 高不凡心中一热,凑到白云裳耳边的:“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今晚与朕的小和尚一起念经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 白云裳顿时霞飞双颊,而某人的腰间突然一阵剧痛,已经遭了“二指禅”的袭击,不由一脸震惊:“云裳,你?” 白云裳低眉垂目,飞快地瞥了某人一眼,脸上如古井无波地道:“我佛不仅救苦救难,还会惩恶扬善,现在,皇上的恶念可去了?”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完了,莫非掐腰是女人的通病? “咳,传令下去,大军开拔!”高不轻咳一声故作威严地喝道。 高大河强忍住了笑意,指挥手下弟兄传令三军。 天宝元年六月十二,齐军浩浩荡荡地开赴江都城下,把江都城团团围住,而尉迟恭更是率水师沿运河而下,屯兵于江都城东南边的泗水之上,日夜以火炮向城头轰击。 齐军的陆路部队虽然围而不攻,但同样以火炮轰击城头,吓得城中的吴国军民惊恐不安,住在离城墙近的百姓都纷纷逃离。李子通生怕城门被齐军的火炮轰破,下令把各处城门都堵死了,如此一来,安全倒是安全了,但是也封死了自己逃生的道路,以齐国的国力,只要围而不攻,拼消耗也能慢慢把城中的吴国守军给耗死。 如果是以往,高不凡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江都城,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拿下,但是自从跟白妞儿阴阳调和后,整个人都平和了,也更加的有耐心了,为了减少军民的死伤,他愿意选择围而不攻,反正李子通已经是煮熟的鸭子,跑不掉的,那就围着慢慢打,可以腾出手来先收拾沉法兴和杜伏威。 不过,让高不凡意外的是,杜伏威竟然没有逃跑,反而亲自领兵前来救援江都了,倒是不愧是个有眼光、有胆识的枭雄,于是高不凡便决定亲自会一会杜伏威。 杜伏威,本名杜尧,表字伏威,齐郡章丘人士,由于家贫,经常干些翻墙穿壁偷盗的勾当谋生,他和辅公佑是好友,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那种,譬如辅公佑曾数次偷他亲姑姑的羊来接济杜伏威,后来辅公佑的姑姑怒而报了官,杜伏威和辅公佑这对好机油便结伴逃跑,最后双双当了打家劫舍的土匪。 杜伏威有一身好武艺,再加上为人勇勐,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很快就获得群匪的拥护,当上了老大,而且杜伏威此人颇有谋略,高瞻远瞩,深知小打小闹活不长久,所以不断地兼并其他小势力,以便壮大自身。 大业十二年,杨广来到江都,附近的百姓由于皇帝的到来,为了供养皇帝奢侈的生活,负担越来越重,最后纷纷造反,杜伏威也迎来了壮大势力的绝佳时机,他不断地吸收乱民,兵力一下子超过数万,攻占了历阳郡,自称楚王。 后来宇文化及弑君自立,又带着骁果军离开江都,试图返回关中,骁果军一离开,江都一带便形成了权力真空,杜伏威、李子通、沉法兴自然都对江都虎视眈眈。 虽然三方势力中,以杜伏威的势力最强,但最后还是李子通钻了空子,第一个攻入了江都,势力急剧膨胀,竟后来居上,超过了杜伏威。 所以杜伏威很不服气,而且,杜伏威其实跟李子通是有仇的。当初李子通刚刚起步时,曾投靠过杜伏威,但是李子通十分阴险,偷袭了杜伏威,试图鸠占鹊巢,还差点成功杀死了杜伏威,亏得杜伏威命大,被部将王雄诞所救,连老巢都不要了,仓皇逃进水泊中才捡回一命。 后来杜伏威东山再起,但对李子通恨之入骨,不过不得不说,杜伏威此人颇有格局,并非鼠目寸光之辈,明白李子通一旦被齐军消灭,那么下一个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杜伏威还是亲率五万大军前来救援江都城了,不过他也相当谨慎,大军驻扎在江都城西边的六合县便不再前进了,只是作出攻击姿态,引诱齐军主动来攻。 高不凡也不藏着掖着的,派了刘黑闼率军三万开赴六合县迎战,而这边则继续炮轰江都城。 新 第808章 老子要喝酒 江都即现在的扬州,地处长江下游之畔,水系发达,交通便利,泗水穿城而过,连通运河和长江,乃得天独厚的黄金水道。 尉迟恭率领齐军水师停泊在江都城东南边的泗水码头,直接在船上向着江都城开炮,早上一波,中午一波,晚上一波。炮轰时浓烟滚滚,炮声隆隆,声震十余里,吓得附近的百姓和过往的船只纷纷躲避。 后来大家发现齐军纪律严明,从来不滋扰百姓,对过往的船只虽然盘查,却也没有刻意刁难,只要检查过没有问题,立即就会放行,于是百姓和过往的商船渐渐都不害怕了,大胆地从运河上经过,有时遇到齐军炮击江都城,还会停下来看热闹。 这一日中午,齐军的水师再次炮击江都城了,但见河面上硝烟弥慢,船上的火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喷吐出长长的火舌,炮弹划过天际,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然后江都城中便扬起一个又一个的尘头,而且经过连日来的炮击,此刻的江都城头已经千疮百孔,满目疮夷了。 运河上过往的船只都禁不住停在远处观看炮击,人人的脸上都透着惊惧,当然,也有一脸兴奋的看客,反正死道友莫死贫道,就当看一场免费的焰火表演。 此时,一艏小渔船混在了过往的船只当中,船上站着两名身量高大的汉子,均手持竹篙,头戴斗笠,其中一人生得豹头环眼,狮鼻阔口,很是威武。 此人估计也知道自己容貌异常,所以故意把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是从帽沿望出去,紧盯远处的炮击,尽管如此,男子脸上的震惊,以及眼神中的一丝惧意还是清晰可见的,从其双手紧握着竹篙的动作也看得出他现在很激动。 这时,齐军的水师终于停止了炮击,过往的船只眼见热闹看完了,纷纷继续行船,而渔船也混在其中无声的驶离,船上这名汉子不时回头看一眼还在冒烟的江都城头,似乎还心有余悸。 直到渔船驶出老远,跟其他船只分开了一定距离,威武汉子才沉声道:“齐军的火器果然厉害,难怪李子通的水师这么短时间内就覆没了,雄诞,如果让你率领水师对阵齐军水师,你能撑多久?” 原来这名威武汉子正是楚王杜伏威,而在船尾撑船的则是他的义子兼大将王雄诞。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了解齐军的实力,杜伏威把大军驻扎在六合县后,竟亲自侨装打扮成渔民,跑到江都城外观察齐军水师炮击。 王雄诞显然还是有自知自明的,直言道:“孩儿顶多支撑半天。” 杜伏威沉默了,在他看来,半天也是托大了,他估计一个时辰都难捱,唉,齐军竟然发明出如此可怕的火器,以后水战的打法只怕要被彻底颠覆了,这天下,真日新月异啊,抱残守缺的人最终只会被陶汰! 王雄诞安慰道:“义父不必忧心,不是说五行相克相生吗?齐军的火器虽然厉害,但遇到水肯定就不行了,只要老天下雨,他们的火器肯定会哑火。” 这个王雄诞看着憨憨的,没想到还挺有脑子,这种老式火炮的特点的确是怕下雨,火药被打湿就没用了。 杜伏威闻言却是苦笑道:“主动权在齐军手中,人家总不会找下雨天来打咱们,而且齐军既然制出了如此火器,肯定也有应对雨天的办法。” 王雄诞皱眉道:“那咋办?” 杜伏威沉吟了片刻,淡道:“回去再说。” 于是乎,杜伏威和王雄诞父子二人便划船靠岸,回到藏马的地方骑上马,往六合县的方向赶去,结果半路上遇到了刘黑闼所率的齐军,为免撞见齐军的探马,两人只好绕路,多走了一天才回到了六合县,而这个时间,辅公佑和刘黑闼已经干了一架了。 话说杜伏威自从上次被李子通偷袭差点丧命后,吸取了教训,开始挑选好手充当自己的亲卫军,称为“上募”,上募的待遇十分优厚,但管理也相当严厉,每战必须身先士卒,带头冲在最前面,每战之后,杜伏威会查检他们的身体,发现有人背后受伤的,立即就处死,因为背后受伤了,说明此人临阵退缩了。 不过呢,每次打了胜仗,上募的士卒都能分到最丰厚的一份,一旦有人战死,抚恤也是极多,杜伏威甚至会让他们的妻妾殉葬,所以其手下的将士作战都非常勇猛,悍不畏死,战力相当不俗。 正因如此,刘黑闼当初和辅公佑短兵相接时便发现了这支部队是块硬骨头,立即转变方式,采取稳打稳扎的方式,而现在刘黑闼和辅公佑在六合县又干了一架,同样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且说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回到楚军营地,辅公佑便立即跑来问道:“楚王去了江都城,情况如何?齐军的火器是不是跟传说中那么厉害?可惜刘黑闼那厮今天没有使用火炮,要不然末将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杜伏威沉声道:“火炮之威非人力可挡,齐军若全力来打,咱们只怕是抵挡不住的。” 辅公佑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有点不以为然地道:“真有那么厉害?属下和刘黑闼干了两架,感觉齐军的战力虽然不错,但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啊。” 杜伏威皱眉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齐军还没用全力。” 辅公佑将信将疑,忽然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殷芊那厮来了,等了楚王你一天一夜了,要不要见见?” 前文便提到这个殷芊乃李子通的太常寺卿,专门负责联络杜伏威和沈法兴的,这次火急火燎地跑来,显然是要催促杜伏威赶快救援江都城。 杜伏威略沉吟了片刻,淡道:“伱就说本王还没回营,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 辅公佑点头道:“也好,省得听他啰嗦,这两天老子都被他烦死了,要不是因为唇亡齿寒,咱们才懒得救李子通这只白眼狼呢。” 辅公佑说完便离开了帅帐,估计是打发殷芊去了。杜伏威背着双手来回走动了片刻,忽然停下喝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闪了进来道:“楚王有何吩咐?” 杜伏威问道:“那人如今恢复得如何?” “已经能坐起来了,还一直嚷嚷着要喝酒,由于军医吩咐过不能喝,所以弟兄们不敢给他酒。”亲兵答道。 杜伏威沉吟了一下,淡道:“带本王去瞧瞧。” 杜伏威离开了帅帐,跟着亲兵来到后营的一个帐篷前,刚想迈进去,一物呼的一声飞了出来,兜头砸脸的,杜伏威吓了一跳,急忙闪身避开,哐当一声,那物掉在地上碎成几块,米饭肉菜撒了一地,还有两个肉包子。 “入你老母,老子要喝酒,这一顿顿的,搁这喂猪呢?”一把洪亮的声音从帐篷内骂了出来。 杜伏威顿时皱起了眉头,王雄诞勃然大怒,手按刀柄便欲闯入,不过被杜伏威拦住了。 “义父,孩儿要教训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家伙!”王雄诞怒不可遏地道。 杜伏威摆了摆手,弯腰捡起两只肉包子,小心翼翼地弄干净上面沾到的泥尘,然后两口吃掉了,又心疼地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米饭,这才沉着脸走进了帐内。 帐内躺着一名年轻男子,身形高大,几乎全身打着赤,胸前和背后绑着大量的绷带,头脸上也满是结了痂的伤痕,看着十分可怖,而且双腿似乎伤得很重,还用夹板夹着不能动。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阵亡”了的裴行俨!!! 原来当日在都梁宫附近,裴行俨遭到了三方人马的伏击,为了搭救被困的弟兄,他杀了个三进三出,但最后还是力竭,身中十数箭落马,双腿骨头也被压折了,被杜伏威的手下当成战利品抢走。 当裴行俨被送到杜伏威面前时尚存一口气,后者倒是挺佩服裴行俨的,让军医给他医治包扎,也算是一尽人事了,但没想到的是,伤得那么严重的辈行俨竟然活过来了,养了两个月后更是能坐起来。 杜伏威惊喜之余便劝裴行俨投靠自己,最后自然是没成功,不过杜伏威倒是越发欣赏裴行俨了。 这时,裴行俨见到杜伏威进来,立即冷笑一声道:“杜伏威,你不要再浪费唇舌了,老子不可能投靠你的,你也不必再浪费粮食。” 杜伏威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挥手吩咐道:“取两坛酒来。” 裴行俨愕了一下,自己嚷了那么多天都没喝到酒,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很快,亲兵便取来了两坛酒,杜伏威拍开封泥,将其中一坛喝了一口,然后再递给裴行俨,示意这酒无毒,然后自己再抱起另一坛酒喝了起来。 裴行俨好酒,此时闻着坛中的酒香,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腹中酒虫翻滚,恨不得把酒坛子都吞下去,不过他还是强忍住道:“想用美酒来贿赂老子?作梦吧,你杜伏威算老几!” (本章完) 第809章 不打不甘心 王雄诞怒道:“裴行俨,楚王虽然赏识你,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再敢对楚王不敬,瞪鼻子上脸,老子让你吃刀削面。” 裴行俨不屑地道:“尽管放马过来,眨一下眼,老子都不是好汉。” 王雄诞怒而拔刀,却被杜伏威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只得拿旁边的矮桌出气,一刀劈成两半,然后愤愤地离开了帐篷。 杜伏威置若惘闻,只是继续咕噜咕噜地喝酒,裴行俨见状不由猛吞口水,心想,老子喝了你又能咋样?说了不降你还是不降你,于是一仰脖子,也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太久没喝酒了,裴行俨一口气把整坛酒都喝光了,这才舒服地打了个饱嗝,而杜伏威早就喝完了,拿过裴行俨手中的空酒坛道:“还给本王吧,可别再砸烂了,还得用来装酒的。” 杜伏威说完提着两只空酒坛便往帐外行去,裴行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皱眉道:“杜伏威,你如此抠抠搜搜的,能成什么大事?还不如降了齐国吧,给个看守库房的官你当正好合适。” 杜伏威没有理会,径自走了出帐去,裴行俨怒道:“杜伏威,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别再故弄玄虚了,老子不吃这套,杜伏威,滚回来了,老子问你话呢!” 只是没有任何回应,杜伏威显然已经走远了,裴行俨咬咬牙,试图站起来,但是双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不得不重新坐下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破腿,断了倒好,半死不活的,几时才能好!”裴行俨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来。 “裴行俨这厮不识好歹,冥顽不灵,还对义父您大不敬,孩子不明白义父为何还要待其如此优厚礼敬,干脆一刀宰掉得了,省得浪费粮食。”王雄诞对着杜伏威愤然道。 杜伏威没有回答,一边往帅帐行去,一边反问道:“雄诞以为李子通能守得住江都城吗?” 王雄诞微愕,思索了片刻道:“江都城墙高城厚,易守难攻,李子通短时间内应该守得住,不过高长卿现在围而不攻,似乎是打算把李子通困死。” 杜伏威点了点头道:“没错,高长卿显然是这么打算的,以齐国的国力,完全可以把李子通慢慢困死,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并非好事。” 王雄诞愕然不解道:“义父不是担心李子通被灭掉,唇亡齿寒,这才不惜亲自举兵救援江都的吗?如今齐军没法迅速攻下江都,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伏威摇头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了,齐军的火器比本王预料中要强大得多,而且,本王原本以为齐军会快刀斩乱麻,全力攻击江都,咱们便有机会以小搏大,但是如今齐军对江都城围而不攻,必然能腾出更多兵力来对付咱们。” 王雄诞恍然道:“对啊,如此一来,倒成了咱们主动送上门来替李子通抵挡齐军主力了,不划算啊,到时齐军全力来打咱们,李子通那杂碎肯定不会好心替我们解围的,那咋办?难道就这样撤兵?” “撤兵?我不同意撤兵!”辅公佑从不远处大步走了过来,神色不满地瞪着王雄诞:“你小子给楚王出的什么馊主意?仗还没打就缩头,楚王的威风还要不要了?以后咱们这些人还抬得起头来吗,军队的士气也会大受打击!” 王雄诞郁闷地道:“末将几时建议楚王撤兵了,辅将军只听到个一鳞半爪便冲末将发脾气,是哪门子道理?” 辅公佑闻言挠了挠头道:“你小子刚才不是说什么撤兵吗?难道俺听错了!” “十成听错了。”王雄诞翻了个白眼。 杜伏威淡道:“公佑稍安勿躁,雄诞没有建议本王撤兵,本王也没撤兵的打算。” 辅公佑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其实齐军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楚王不必过于忌惮,看末将明日如何把刘黑闼击败。” 杜伏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其实自从看到炮击的现场,他已经心生出接受招安之意,但不打一场终究是不甘心,军中弟兄也不会服气,也罢,那就真刀真枪跟齐军过过手,是真金还是假银,一试便知。 这时,一名军士飞快地跑来禀报道:“报告楚王和辅大将军,齐军的营地有动静了。” 杜伏威和辅公佑连忙上马奔至营寨的最前,登上瞭楼往对面的齐军营寨望去,但见齐军的营寨后方沙尘滚滚,旌旗招展,似乎正有大军行进。 王雄诞脸色微变道:“果如楚王所料,齐军又派援兵来了,高长卿这是要腾出手来先对付咱们啊。” 杜伏威极目望去,面色凝重地道:“就怕是高长卿也亲自来了。” 辅公佑狞笑道:“来了更好,一块儿收拾了,裴行俨号称万人敌,最终还不是作了楚王的阶下囚,他高长卿又能强得到哪去。” 杜伏威脸色微沉,斥道:“放屁,你听闻过高长卿打败仗吗?” 辅公佑讪讪地道:“虽然没听闻过,但想必传言也是过于夸张了。” 杜伏威沉声道:“高长卿从一个养马小贩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又岂会是偶然?别的不说,光就是他那一身武艺便少有人能敌,咱们当年在龙舟上刺杀昏君杨广就是被此子坏了事,他的武功如何,咱们都是亲眼所见的。李子通的实力比咱们只强不弱,结果三两下就被高长卿杀了个全军覆没,你自问比李子通如何?” 辅公佑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杜伏威放缓语气道:“公佑,不是本王长他人志气,灭自威风,如果你亲眼看到齐军如何炮击江都城,想必不会再说如此嚣张的话来。俗语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日作战须谨慎,本王可不想替自己的好兄弟收尸。” 这话的份量说得也是极重了,辅公佑羞愧万分,抱拳道:“末将明白。” 杜伏威点头道:“去认真准备,齐军未必就会等到明天才发动进攻。” “末将得令!”辅公佑灰溜溜地退了下去备战。 杜伏威站在眺楼上继续观察了片刻,这才感叹道:“齐国果真是人才济济,这个刘黑闼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 王雄诞点头道:“嗯,这这家伙勇而有谋,而且很稳,把营寨修建得十分牢固,想偷袭他们的营地很难。” 杜伏威没有作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齐军的营地后方,刘黑闼正率着麾下的将领迎接高不凡的到来,没错,正如杜伏威所料,高不凡亲自来了。 “参见皇上。”刘黑闼率着诸将单膝跪地行礼。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旁边的白云裳难得换了一身浅绿的衣裳,本来散在脑后的一头秀发也束起了发髻,干爽而不失柔美。高不凡目前的状态还不算稳定,白云裳自然放心不下,所以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边保驾护航。 高不凡翻身下马,和颜悦色地道:“诸位将士平身。” “谢皇上。”刘黑闼等人这才恭敬地站起来,当看到旁边的白云裳时,眼神都有点发直,不过又不敢多看,纷纷移开目光。 高不凡在诸将的簇拥下进了主帐内,也不废话,立即便召开作战会议。 “刘将军和楚军两度交手,想必对楚军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先说说你的看法吧。”高不凡道。 刘黑闼恭身道:“回皇上,据末将所观,楚军的战力很强,不比咱们弱多少,特别是杜伏威的上募军,作战异常的勇猛,冲锋陷阵悍不畏死,不过上募军数量不多,只有五千,只要击溃杜伏威的上募军,楚军的士气必然会大受打击。” 高不凡点头道:“好,那刘将军有信心吗?” 刘黑闼昂然道:“有!” 高不凡抚掌道:“好,那朕便将带来的五十门火炮和两千幽州铁骑交给你统一指挥。” 刘黑闼嘭的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末将定不负皇上所望,明日一举击败楚军。” 接下来,高不凡又与诸将士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便传令三军养精蓄锐,准备明日开战。 齐军上下目前正士气如虹,如今再加上皇上御驾亲临,士气更加高涨了,所以,一个个摩拳擦掌,枕戈待旦,卯足劲头准备在皇上面前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早晨的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六月炙热的阳光很快便将野草和树叶上的露珠蒸发掉,吃饱喝足的齐军潮水般涌出营寨,在营前摆开了阵势,但见枪如林刀似海,马似龙旗如虹,杀气腾腾,直冲霄汉。 那边的楚军也不甘示弱,在雄壮的号角声中冲出了营寨,但见一排排步兵方阵,刀光漫天,映日生寒! 杜伏威骑上马,手执长刀立到于中军大旗下,目光威严而萧煞,凝神往对面的齐军战阵望去,但见一杆八丈高的齐字龙旗高高飘扬,威风凛凛地迎风招展。 杜伏威瞳孔微缩,龙旗在此,很明显,齐国皇帝高长卿果然亲自来了。 第810章 破敌擒将 激越的鼓声中,战斗打响了,齐军率先派出五百轻骑试探性地冲阵,楚军的阵线相当牢固,齐军轻骑无功而返,而楚军趁机派出一千骑兵追击,试图衔尾冲击齐军的战阵,齐军的一千具甲轻骑立即杀出接应,双方骑兵便在战场中间混战厮杀起来,杀得是沙尘滚滚,日月无光。 这时,楚军的数个步兵方阵开始压上来了,齐军针锋相对,数个步兵方阵迎上去彼此攻杀角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的,战斗激烈,但井然有序。 高不凡骑在大青马上,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而旁边的白云裳则双掌合拾,闭着双目念念有词,估计是在念经,也难为她了,不忍见杀戮,却又不得不在杀戮现场。 “刘将军咋不一开始就用火炮轰啊,现在两军胶着,想开炮都难了。”高大河心里暗暗着急,刘黑闼这种打法真是白瞎了五十门好炮,不过眼见皇上淡淡定定的样子,高大河也不好说什么。 两军激战半天,日已中天了,双方都没有占到优势,金声响起,齐楚两军开始有序地撤下来休息吃中饭,同时把受伤和阵亡的同袍抬回来救治或收殓。 楚军营地,辅公佑对着王雄诞得意地道:“瞧,齐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跟咱们是半斤八两,怕他个屁,楚王就是太过小心了。” 王雄诞皱眉道:“齐军明显还未用全力,老辅这还是小心些为好,别阴沟里翻船了。” 辅公佑颇不以为然,齐军没用全力,难道老子就用全力了吗?上募还没出动呢,嗯,下午得给齐军一点厉害瞧瞧才行。 下午时份,休息够的双方再次开战,一开始,战斗便明显比早上激烈多了,抛石机、床弩都派上场了,轻骑兵捉对厮杀,箭如飞蝗,石似骤雨。 辅公佑眼中寒芒一闪,脸上那道可怖的刀疤一抽一抽的,狞笑道:“火候也差不多了,给你们来点猛的。” 输公佑一声令下,楚军的王牌部队“上募”便悍然杀出,如猛虎下山地扑向齐军的左翼。 激战到现在,辅公佑已经摸清了,齐军的左翼相对疲弱,所以他打算利用王牌精锐一举击破齐军的左翼,待齐军的左翼一破,必然会秩序大乱,然后楚军便全力压上,彻底打败齐军,活捉齐皇高长卿。 只是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齐军的左翼真的是疲弱吗? 楚军的上募确实战力强大,士兵全部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奔跑起来就像旋风一样,使用的也是全军全好的武器,但见他们挥刀疾奔,上下跳跃,刀光凛烈,杀气盈霄,令人望之而胆寒。 “杀啊!”楚军这支王牌精锐喊杀着,如风卷残云般杀向齐军的左翼,端的是气势万千,锐不可挡,让山河失色。 高不凡的目光一凝,轻咦一声,同时精神一振,心想,这支队伍应该就是杜伏威的上募了,果然战力强横,但愿刘黑闼应对得当,否则翼只怕抵挡不住。 刘黑闼此刻也有点紧张,不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令旗一挥,五十门火炮立即便咆哮起来,轰轰轰…… 密集的火雨呼啸着落入上募的队伍中,倾刻炸得八面开花,如果此时从天空鸟瞰下去,伱会见到本来密集的队伍中不断出现一个个空洞,方圆数米范围的楚兵血肉横飞,残碎的尸体甚至被炸飞上天空。 辅公佑见状面色惨变,杜伏威也是面色铁青,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内心在不断地滴血,为了打造这支队伍,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啊! 轰轰轰…… 齐军的火炮还在不断地咆哮,冷酷地收割着人命,首次品尝到火炮之威的楚军无不惊惧万分,特别是楚军的战马,首次听到火炮的轰鸣,吓得不安地乱跑,而楚军的战马早就提前堵住了耳朵,所以秩序井然,如此一来,楚军的骑兵如何是对手,不断被斩杀落马。 不过呢,杜伏威的上募军的确厉害,在一开始稍微慌乱后,很快便镇定下来,继续悍不畏死地扑向楚军左翼,在他们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二字,因为以前临阵退缩的人,战后都会被杜伏威处死。所以,上募是一支只会冲锋,从不后退的敢死队,要么把敌人杀死,要么死在敌人的刀锋下!! 终于,上募在损失了数百人后趟过了密集的炮火,齐军左翼的盾阵在望了,上募的将士们都露出了兴奋而嗜血的眼神,只要短兵相接,他们将会以无上的勇气,以及绝对的冷酷,一举将敌人打垮打残。 “杀,砍下敌人的头颅!” “杀,杀,杀!” 楚军咆哮着挥刀狂飙突进,眼看就要撞上楚军的第一道防线了,杜伏威不禁捏紧了拳头,虽然遭到了炮火的一波打击,他仍然坚信,这支王牌部队最终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然而就在此时,齐军左翼的盾阵突然分开了,刷的一下形成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两边则是盾阵结成的两堵墙,通道的尽头轰鸣声随即响起,一股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澎湃而出! 轰轰轰轰…… 钢铁洪流刚起步时很慢,不过随着速度的不断提升,声音越来越响,倾刻震得地动山摇! 铁具甲重骑!!! 杜伏威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脏差点就从喉咙里跳出来,浑身毛发炸起,厉声大喝:“撤回来!” 辅公佑这时才意识到中计了,齐军左翼所谓的疲弱不过是故意露出来的破绽而已,实则是个陷阱,他拼命挥动令旗示意上募军后撤,只是一切都晚了,战场上不是你想撤就撤的,铁甲重骑虽然速度不快,但终究是四条腿啊,两条腿哪里跑得过? 本来气势万千,气吞山河的的上募军瞬间哑火了,跑在前面的上募精兵们都下意识地刹住了冲势,目光从表情从狰狞到惊恐,又从惊恐到绝望,最后由绝望变成发狂…… 没错,在必死的恐惧压力下,这些上募精兵都豁出去了,他们喊杀着,就像一只只扑向烈火的飞蛾,挥刀斩向迎面压来的铁甲重骑斩去。 负责率领铁甲重骑的正是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二人,眼见这些楚军竟然挥刀砍来,既怜悯又有点佩服,兵是好兵,可惜了! 当当当…… 刀砍在重骑的马头上,火星四浅,而马上的骑士根本不用出手,铁骑一碾而过,倾刻就把成排成排的楚军士卒碾成了肉泥,这过程就好像刀切豆腐,又或者是大铁锤砸西瓜似的。 轰隆轰隆…… 两千铁甲重骑往前一路推进,任你再精锐的步兵都只是盘菜而已,瞬眼间,五千战力强横的上募精兵便土崩瓦解了,只留下一地的碎肉,断肢残臂抛得到处都是。 如果是普通的部队,这个时候肯定会一哄四散了,至少能有过半人逃出生天,但是偏偏是不知逃跑的上募死士,面对铁甲重骑竟然还死战不退,妄想螳臂挡车,最后的结果自然只会被无情的碾碎。 杜伏威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冲口而出,直接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了,完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了。 “楚王!”王雄诞大惊,急忙下马将杜伏威扶起,后者胸口急剧起伏,脸如紫金,急急道:“传我命令,撤兵,雄诞,你率八风营断后。” 命令下达,楚军如潮水般退往六合县城,王雄诞率领八风营负责断后。此八风非彼八风,杜伏威仰慕张须陀的八风营,于是按照道听途说,也打造了一支八风营,名字虽然相同,但战力却是差天共地了。 想当初徐世绩用铁甲重骑冲击张须陀的八风营,要不是算准了八风营的阵眼变化,差点也被困死在其中了,杜伏威这八风营只是神似,但其实狗屁不通,被两千铁甲重骑一冲,立即就七零八落了,最后连王雄诞也被齐军俘虏了。 铁甲重骑威力巨大,但弱点是不能久战,接连干翻了楚军的上募精兵和八风营后便人马都累得不行了,只能停下来休息,不过此时楚军已经兵败如山倒了,铁甲重骑也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便交给了轻骑兵和步兵。 齐军一路追杀至六合县城下,斩杀和俘虏了上万楚军,又逃散了万余万,最后只得万余人马跟随杜伏威逃进了六合县城。 “禀皇上,末将幸不辱命,已将楚军击败,共俘虏斩杀近两万人,但杜伏威已逃入六合县城中。”刘黑闼策马来到高不凡马前禀报道。 高不凡满意地点头笑道:“好,记大功一件,待朕班师回朝后再论功行赏。” 刘黑闼心中一热,喜道:“谢皇上!” 此时数名军士押着两人上前禀报道:“禀皇上,抓获敌将辅公佑和王雄诞!” 高不凡的目光如电地望去,辅公佑和王雄诞面如死灰,不过还是倔强地昂然而立,不肯下跪。 齐军的将士们可不客气,对着膝弯就是一刀背猛敲下去,两人吃痛之下,扑通的跪倒在地。 (本章完) 第811章 枭雄俯首 高不凡高踞在马背上俯视着两人,王雄诞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此人是杜伏威的儿子,辅公佑他也没见过,因为当初在龙舟上刺杀杨广时,辅公佑蒙着脸,而且当时场面混乱,也无暇细看。 「你们谁是辅公佑,谁是王雄诞?」高不凡淡淡地问道。 辅公佑昂然一挺胸:「老子就是辅公佑,如假包换!」 旁边的亲兵一刀把就砸了过去,把辅公佑的嘴巴都砸烂了,血肉一片模糊,痛得这货惨叫不断,连眼泪都冒出来。 「安敢对皇上言语不敬,找死!」亲兵厉声喝骂。 辅公佑倒是有几分尿性,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口道:「狗屁的皇帝,老子只认楚王,齐国的皇帝关老子屁事,一边凉快去。」 军士勃然大怒,啪的又是一刀把砸下去,这次把辅公佑的两只门牙都给砸下来了,痛得他差点便晕过去,但是这货还不知死活的,竟然还一脸桀骜不驯地怒视着高不凡。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淡道:「枭首示众。」 数名军士立即一拥而上,其中一人飞起一脚把辅公佑踹趴在地上,抽出腰刀便要斩下人头。王雄诞大惊,急忙道:「刀下留人!」 那名军士却不鸟他,挥刀便直斩下去,王雄诞急忙大叫:「裴将军没死!」 高不凡浑身一震,喝道:「停手。」 那名军士急忙刹住刀势,整个人都由于惯性而一个趔趄,刀锋一偏,刀尖削在离辅公佑头顶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差点便剃去后者的一层头皮,只要稍微偏一点,半边脑袋就劈下来了。 辅公佑吓出了一身冷汗,倒是不敢再装比了,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高不凡目光凌厉地盯着王雄诞:「你刚说什么?」 白云裳感觉到高不凡的气息极不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连忙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高不凡身上的凶戾气息顿时消减下去,但目光依旧凌厉,王雄诞暗暗心惊,都说这个高长卿武功奇高,看来传言不假,这气息也太可怕了,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般,于是小心翼翼地道:「裴将军还活着!」 「哪个裴将军?」高不凡厉声喝问。 「裴行俨将军!」 高不凡嗖的便下了马,王雄诞只觉眼前一花,接着衣领一紧,已经被提溜了起来。 「当真?」高不凡的脸都几乎怼到王雄诞的鼻子底下了,本来英俊的脸庞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 王雄诞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之前听说高长卿是因为裴行俨的死才怒而御驾亲征的,如今看来果真不假,急忙道:「千真万确,当初裴将军身陷重围,杀了个三进三出,最终身中十几箭坠马,被我们的人抢……请回去了,其实并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楚王佩服裴将军的勇猛忠义,派人全力救治,总算把裴将军救回来了,如今裴将军就在六合城中养伤。」 高不凡把王雄诞丢回地上,哈哈大笑道:「行俨你果然没死,朕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在场的将士谋臣不由都露出欣喜之色,白云裳眉目含笑,双掌合拾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高不凡激动了好一会才平复了情绪,一指王雄诞道:「松绑!」 军士立即上前把王雄诞身上的绳索解开,后者又惊又喜,对着高不凡抱拳道:「谢过齐皇开恩!」 高不凡淡淡地道:「不用谢朕,你应感谢行俨还活着,去吧,告诉杜伏威,明日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平安送出城来,否则后果自负。」 王雄诞暗叹了口气,拱手道:「王雄诞定把齐皇的话带到,还望齐皇莫要伤害辅公佑,饶他一命!」 「可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区区一个辅公佑而已,十个辅公佑也抵不上行俨的一条性命。 当下,高不凡便命人牵来一匹马交给王雄诞,后者道谢一声,翻上马背便策马而去。 齐军收拾打扫完战场后,浩浩荡荡地开到六合县城外安营扎寨。 清晨,六合县的城头上,杜伏威静静地伫立,本来挺拔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些许,本来睥睨自威的面貌也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目光也少了以往的凌厉。 此刻站在杜伏威身边的有西门君仪,以及昨晚被高不凡放回来的王雄诞。西门君仪也是杜伏威的部将之一,此人本事很一般,不过却有个好老婆邓氏。 话说这个邓氏长得孔武有力,比男人还要强壮,曾经救过杜伏威的性命。当初杜伏威被李子通偷袭受伤,由义子王雄诞掩护,逃到水泊中捡回一命,但是祸不单行啊,碰巧又遇到官兵来剿,幸得部将西门君仪的老婆邓氏勇而多力,主动请缀背着受伤的杜伏威一路狂奔,终于逃过了官兵的追击。 杜伏威知恩图报,从此开始重用西门君仪,奈何这位本事有限,混来混去也只能混个中层而已,昨日一战中,杜伏威麾下将士损失了五分之四,手下无人可用了,这个西门君仪虽然不中用,但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楚王,现在该怎么办?齐皇高长卿限咱们中午之前把裴行俨安全送出城啊。」西门君仪看着城外军容鼎盛的齐军,头皮便不由阵阵发麻,昨日那场惨败至今他还心有余悸呢,一旦齐军破城,自己这些人只怕都留不得命在了。 杜伏威淡道:「一命换一命,高长卿把雄诞放回来,本王把裴行俨还他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西门君仪略松了口气道:「楚王英明,可是把裴行俨还给他们,高长卿也未必见得会放过咱们啊。」 王雄诞翻了个白眼,一个换一个,人家凭什么放过咱们。 杜伏威瞥了西门君仪眼,淡道:「那西门将军以为该如何是好?」 西门君仪讪讪地道:「属下……」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别吞吞吐吐,跟娘们似的!」杜伏威冷斥道。 西门君仪本来想劝杜伏威投降的,登时不敢说了,吃吃地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但凭楚王作主。」 杜伏威差点想一脚把这草包踹下城头去,西门君仪被杜伏威凌厉的眼神盯着,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眼见杜伏威还一直盯着自己,只好豁出去道:「齐皇高长卿之前不是下了一圣旨要招安楚王吗?如今这形势,楚皇何不顺势接受了招安呢?」 此话说了出口,西门君仪松了口气,杜伏威也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想着投降的,但又不能自己说出来,毕竟太丢价了,他杜伏威还是要面子的,如今由部将提出,他再表示考虑考虑,面子上至少能好看一点。 杜伏威没有作声,沉吟地片刻才道:「此事并非本王一人能决定的,待本王召集诸位将士商议,如果大部份人都同意接受招安,那便降了吧,如果大家不想降,那本王便与高长卿死战到底。」 话音刚下,却见城外齐军的营地中咕噜咕噜地推出来几十门铁家伙,杜伏威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火炮,不由面色大变。 「不好,齐军要炮轰咱们了!」王雄诞失声道。 只见齐军把这些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炮口对准了城头,杜伏威不禁汗毛倒竖,急忙奔下城头。 轰轰轰…… 杜伏威刚下了城头,惊天动地炮声便响起了,六合城的城墙被数枚炮弹砸中,顿时剧烈地震动起来,城楼上中了两发,屋顶当场塌了下来,碎石瓦片飞溅,有几个倒霉蛋被塌下来的房梁压中,当场丢了小命。 幸好,齐军只是打了一轮炮便停下来了,更像是在警告。杜伏威又惊又怒,高长卿这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啊,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兵强马壮,才刚刚消灭了自己大半人马,这种情况下,人家凭什么给自己面子? 杜伏威思前想后,最后无奈地长叹一声,挥手道:「把将士们召集起来开会,本王有要事商议。」 开会只是走过场罢了,所以很快,会议便一至通过,同意接受招安了。 杜伏威也是个果断之人,既然决定了投降,立即便下令打开所有的城门,城中的楚军全部出城,并将武器丢弃到道旁。 杜伏威和麾下的将士卸掉了铠甲,空着双手出城,行至高不凡的御前跪伏于地,以额触地道:「罪囚杜伏威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行蚍蜉撼大树之举,试图对抗天兵,简直殆笑大方,如今幡然悔悟,率属下众人向皇上请罪投降,还望皇上大人有大量,饶过杜尧属下之人,一切罪责皆由罪囚杜尧一人承担。」 高不凡点了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杜尧能悬崖勒马,朕心甚慰,即日起封汝为历阳郡公,兼丹阳总管,率兵讨伐沈法兴!」 杜伏威暗松了口气,连忙叩头谢恩道:「臣领旨谢恩!」 「起来吧,裴行俨将军何在?」高不凡抬头四望问道。 杜伏威连忙站起来吩咐了一声,很快,一顶藤辇便从城门内飞快地抬了出来,藤辇上坐着一人,虽然满脸的伤疤,但依然能认出正是裴行俨。 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快步上前,裴行俨此刻显然也非常激动,藤辇还没放下,他就挣扎着想下来行礼,差点便直接翻下来摔个狗啃泥。 高不凡急忙飙上前按住他,笑道:「行俨,你的两条狗腿不想要了?」 「末将参见皇上!」裴行俨呵呵傻笑,不知不觉眼圈红了,高不凡张开双臂,给了前者一个结实的拥抱,沉声道:「好兄弟,朕的江山要是没你,那得多没趣!」 裴行俨心中一暖,傻笑得更厉害了,此刻除了傻笑,他不知该如表达了! 第812章 自掘坟墓 “杜伏威——降了?”李子通手腕一抖,杯子从其手中掉落地面,摔了个粉碎。 太常寺卿殷芊惊惧地点了点头道:“六合县一战,杜伏威麾下的上募精兵先遭到齐国火炮轰击,再遭到幽州铁骑碾压,几乎全军覆没,楚军大败,杜伏威逃进了六合县城,五万大军仅剩万余,就连辅公佑和王雄诞都被齐军生擒了,齐军随后兵围六合县城。翌日,杜伏威率众出城投降,被高长卿封为历阳郡公,兼丹阳总管,高长卿还派他去攻打沈法兴。” 李子通心中苦涩难当,暗骂杜伏威是没用的废物,亲率五万大军,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就被齐军打败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亲率九万大军,还不是几天内就被齐军杀了全军覆没,大哥也没资格笑话二哥啊,要怪只能怪齐军太强大,火炮太威猛了。 不过杜伏威这怂包真没有骨气,这么轻易就向高长卿俯首称臣了,唉,现在怎么办?杜伏威是指望不上了,沈法兴在江南,有长江天险,暂时可以苟且偷安,只怕也不会着急来打救自己,而且沈法兴比杜伏威还不如,面对齐军强大的水师,估计最后也是自身难保了。 一时间,李子通不由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起来,江都城虽然坚固,但终究只是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啊,齐军只要围而不攻,迟早也能把自己困死,如今之计恐怕只有强行突围了,与其等到最后束手就擒,还不如趁着士兵们还有力气拼一把? 正当李子通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子通微惊,急忙飞身取刀在手,厉声喝道:“发生何事?” 两名侍卫急急跑进来禀报道:“皇上,天上忽然来了很多怪鹰。” “怪鹰?”李子通急急奔出大殿,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天空上有十几只威武的飞鹰在盘旋,而且这些鹰的腿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看着十分之古怪。 这个时候,一只鹰把抓着的东西丢了下来,被天风一吹,直接便散了开来,原来是大量的小纸条,这些纸条随风飞舞,散入城中的大街小巷,飘得到处都是。 很快,那些鹰腿上的东西都陆续掉下来了,依旧是大量的纸条,像满天花雨一般,城中的百姓都好奇地上前捡拾,结果发现上面还着字,于是纷纷找识字的人来念。 很巧,一张纸条正好飘落到李子通的头顶上方,他伸手一把抓住,好奇地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原来纸条上用一种古怪的笔触写了很多字,上面罗列了他李子通的十大罪状,几乎把他骂城了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并且号召城中军民起来反叛,又给出了极其丰厚的赏格,但凡活捉李子通者,赏赐黄金千两,封郡公,献上李子通首级者,赏赐黄金八百两,封郡公,还特别注明了不论身份,换而言之,即便是李子通的妻儿兄弟,家族亲属,只要大义灭亲,都能够获得这个赏格。 李子通整个人都要炸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好你个高长卿,直个阴险歹毒啊,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 “温郎将,传朕命令,把散入城中的所有纸条全部收缴焚毁,胆敢有私藏不上交者,夷三族!”李子通狞声喝道。 温郎将即温东晟,乃李子通的侍卫首领,任职虎贲中郎将,他凛然应诺,立即带领数千侍卫冲出江都宫,收缴落入城中的纸条。 正如谣言一般,肯定会越传越夸张,越传越离谱的,上头的命令下达,一旦到了基层执行,难免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扩大化。李子通这个命令也是如此,他本来只是要求收缴纸条,私藏不交纸条者夷三族,结果下面的兵卫执行时就扩大化了,但凡家中找到纸条的,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通通抄家灭三族。 抄家的好处多多啊,特别是一些富裕人家,参与抄家的士兵都捞到了大量油水,这些兵油子尝到甜头后食髓知味,更是有意无意地把打击面扩大化了,借着搜查的借口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连偷带抢,甚至是威胁敲诈。大部份人只能无奈地破财消灾,少部份人不服反抗的,立即给你家里某个角落塞上一张纸条,然后安上私藏纸条的罪名抄家灭族。 一时间,整座江都城被搞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得像一座火药桶,仿佛一点就能炸掉,而李子通如今焦头烂额的,那里有空管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不痛不痒地训斥几句罢了,毕竟带头干这些坏事的可是他的侍卫亲军,他还得靠这些人维持自身的统治呢。 白天,齐军依旧早、中、晚各炮击江都城一次,李子通连日来意志消沉,经常在后宫跟妃子饮酒作乐,喝得醉醺醺的,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其麾下的文武大臣看在眼内,难免都各怀心思,暗暗作好自谋出路的准备了。 这一日,李子通喝了几分醉意来到皇后的永安宫,把皇后崔诗瑶推倒在床上便快活起来,结果无意间从枕头底下摸到了一张纸条,取出来一看,发现正是齐军用鹰撒入城中的煽动纸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啪的一记耳光,崔诗瑶的俏脸上倾刻便多了一只血红的掌印,连嘴角都渗出鲜血来。 “贱人,这张纸条从哪来的?”李子通骑在崔诗瑶身上厉声喝问,后者估计是被打懵了,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叫屈道:“妾身也不知道啊!” 李子通勃然大怒,跳起来拔出宝剑,指着崔诗瑶,杀气腾腾地喝骂道:“好伱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纸条就在枕头下藏着,还敢狡辩?果然最毒妇人心啊,你是想杀死朕,好拿朕的人头去向高长卿邀功是吧?” 崔诗瑶脸色煞白,猛摇头道:“妾身没有,这张纸条不是妾身的,皇上明鉴啊!” 李子通哪里肯信,一剑把蚊帐帘子给削了下来,厉声道:“贱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还对高长卿念念不忘,嘿嘿,如今朕走投无路了,你这小娼妇必然是想拿取了朕的人头献给高长卿以求自保,再卖弄点风骚,说不定还能讨得高长卿的欢心和宠幸,真是打的好主意啊,说,你还有没有其他共谋?” 崔诗瑶又惊又怒,她本来就是大小姐的刁蛮脾气,以前都是李子通宠着她、让着她,直到李子通后来发迹了,她的脾气才收所收敛,转过来讨好奉迎李子通,现在被李子通如此冤枉,顿时便爆发了,也顾不得身上光溜溜的,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怒目圆睁道:“放你娘的屁,说了这张纸条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你自己没本事,被高长卿打得屁滚尿流,现在倒把气撒到我身上了,呸,我崔诗瑶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跟了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李子通愕了一下,继而怒极反笑道:“如何,终于肯承认了吧,在你眼中,我李子通是废物,比不得高长卿!” 崔诗瑶咬牙道:“没错,你就是废物,你给高长卿提鞋都不配,当初我崔诗瑶就不该跟你,都是被你骗了。” 李子通脸色胀得通红,目眦尽裂,崔诗瑶见状不由有点怕了,也有后悔说话重了,但是以她向来刁蛮的性格,这个时候显然是不会低头的。 “不要脸的娼妇,朕杀了你!”李子通手中长剑一挥便要斩落,崔诗瑶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等了一会也没事,便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发现李子通只高举着长剑面色变幻,顿时胆子又大了,一挺丰满的胸脯大声道:“杀啊,你杀啊,反正城破了也是个死,现在就死掉,省得每日提心吊胆!” 李子通手腕一哆嗦,看着眼前这个花了很多心血才弄到手的女人,终究还是舍不得下毒手,冷哼一声把长剑收归剑鞘。 崔诗瑶见状暗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冷笑道:“杀啊,怎么不杀了?没用的废物!” 李子通眼皮跳了一下,冷冷地道:“现在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朕要留着你这娼妇慢慢折磨!”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崔诗瑶眼见李子通仗剑离开,不由双腿一软,跌坐在床上,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她又弹了起来。 外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崔诗瑶急急穿好衣服冲出房间,结果发现数名宫女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人还身首异处了,死状相当可怖。 “传朕命令,永安宫所有宫女、太监、嬷嬷等,除皇后一人,全部抓起来处死!”李子通冷酷而残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崔诗瑶两眼一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很快,大队侍卫冲进来,把永安宫中所有宫人都抓起来杀死了,哭喊惨叫声响彻整个江都宫,浓烈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其余各宫的妃子都吓得噤若寒蝉。 整座江都城,气氛已经压抑到极点! (本章完) 第813章 赐给你了 高不凡命军中的工匠给裴行俨赶制了一张大号轮椅,这小子是个坐不住的主儿,自从得了这张御赐的轮椅后,便整日自行驱动轮椅四处走营窜帐,找人喝酒聊天,直到高不凡下令禁止他喝酒,大家才不敢给他酒喝了。 这日下午,裴行俨驱动轮椅来到御帐前,守帐的侍卫立即行礼道:“见过吴国公!” 裴行俨微汗,他这个吴国公是皇上误以为自己阵亡后追封的,真是受之有愧啊,轻咳一声:“还是叫我大将军吧!” “是,见过裴大将军。”侍卫改口道。 裴行俨顿觉顺耳多了,点了点头问道:“皇上在吗?” “皇上一早便和云裳居士泛舟游湖去了,眼下并不在此间。”侍卫老实地道。 裴行俨不由嘀咕了,好啊,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不让臣子喝酒,自己倒是带着美人游山玩水去了,肯定还带了美酒到船上喝,啧啧,美人醇酒,还不美死你! 一想到美酒,裴行俨便禁不住直吞口水,自从高不凡下令不让他喝酒后,连日来他一滴酒都没碰到了,就连他的旧部都不敢给他酒喝,发狠撒泼打滚都没用,皇上金口玉牙的,谁敢违令? 这时,杜如晦、崔九龄、温彦博、凌敬和宋正本等人正好从远处走来,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裴行俨眼珠一转,连忙驱动轮椅迎上去,笑容灿烂地抱拳道:“杜先生,诸位大人午安!” 众人连忙抱拳回礼,杜如晦微笑道:“吴国公客气了,你的伤可好些了?” 裴行俨把胸脯拍得嘭嘭响道:“早就没事了,本将现在连头老虎都能一打拳打死。” 众人瞥了一眼裴行俨还打着夹板的双腿,笑而不语,裴行俨不由脸上微窘,讪道:“本将坐着也能把老虎打死。” 崔九龄哈哈笑道:“那也不能喝酒!” 杀人诛心啊! 裴行俨顿时被咽得要翻白眼,忽又眼珠一转道:“诸位大人刚才在讨论什么?” “随便聊些闲话,裴将军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喝酒,双腿若留下病根可就麻烦了,皇上也是为伱好啊!”温彦博好言劝道。 裴行俨点头道:“知道了,回头本将就把酒戒了,对了,是不是准备破城了?” 杜如晦点了点头微笑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如今江都城中草木皆兵,李子通几乎众叛亲离了。” 裴行俨不由啧啧地感叹道:“还是你们这帮读书人阴险卑鄙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弄得李子通灰头土脸的,想当初本将强攻了三次都未能拿下江都城。” 杜如晦和宋正本等人不禁哭笑不得,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你小子还会不会聊天了?这下把天给聊死了吧。 裴行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直男病又犯了,讪笑道:“不好意思,本将真不是骂你们,而是恭维你们啊,诸位先生高才,上兵伐谋,佩服佩服!” 崔九龄轻咳一声道:“国公爷还是好好歇着养伤吧,天气热啊,哪凉快去那待着去,到河边钓鱼,或者斗斗促织也行。” 众人不由都大笑了起来,然后转身便行了开去,裴行俨再次被咽得直翻白眼,良久才道:“操,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膈应人也不带脏字,牛比!” 说完又懊恼地抽了一巴掌大腿道:“这破腿,就没赶上好时候,杜伏威降了,李子通也快玩完了,再不赶紧好起来,连沈法兴都没你份了,他奶奶的,就这破腿,连屎都抢不到一坨新鲜的吃了。” 御帐前两名侍卫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裴行俨瞪了两货一眼:“笑屁啊!” 两名侍卫赶紧闭上嘴,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裴行俨这才悻悻地掉头离开,直到他走远,两名侍卫才禁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裴行俨在营地无聊地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酒喝,正垂头丧气地准备回自己的营帐躺尸,便见一队人马从营外回来了,一看服装就知是皇上身边的御卫,连忙驱动轮椅上前高声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从营外回来的正是高不凡和白云裳二人,后者手里还挽着一只精致的食盒。 眼下已经是六月底了,暑将尽,秋将至,趁着近日比较轻闲,高不凡今天便带着白云裳泛舟游湖去了,光阴苦短啊,抓住夏天的尾巴去看看荷花,顺便和白妞儿在船上探讨切磋一下内家功法也好。 嗯,自从和白妞儿阴阳交汇后,高不凡的进步还是相当明显的,不仅心烦意燥的毛病没了,内劲也越来越浑厚,此时的他即便对上大哥虬髯客也有信心一战。 “咦!”高不凡连忙下马上前道:“行俨,你在这里作甚?” 裴行俨看了一眼白云裳,心中惊艳不已,心想,长卿这家伙真是好艳福,好本事,把观音娘娘都拿下了,牛比! “呵呵,没作甚,臣就是闲得慌,四处蹓跶一下,噢,末将参见云妃娘娘,腿脚不便,失礼了!”裴行俨抱拳施礼道。 白云裳顿时霞飞双颊,福还一礼道:“裴将军客气了。” 高不凡不由眼前一亮,白云裳以往一直都是双手合拾行礼,如今改用福身礼了,还真是令人赏心悦目,而最让高不凡欣喜的是,白云裳似乎在渐渐改变自己作为佛门弟子的习惯,适应新的身份了。 白云裳显然感受到某人眼神中的一丝炙热,脸上的红霞更盛了,美艳不可芳物,此时的她再也不是什么高坐云端的白观音了,分明是沐浴在在爱河中的少女。 裴行俨暗吞了吞口水,当然他吞口水的对象不是白云裳,而是白云裳挽着的食盒,直觉告诉他,这食盒里大概率有酒,孤男寡女泛舟湖上卿卿我我,又岂能没有酒助兴? “高大河,你们怎么干活的,竟然让云妃娘娘提食盒,真不像话!”裴行俨皱眉斥道。 高大河愕了一下,一拍额头讪笑道:“在属下疏忽了,云妃娘娘,把食盒给属下吧!” 高大河顺着裴行俨的语气称自己为云妃,白云裳更不好意思。高不凡若有深意地笑了笑,从白云裳手中接过食盒递给裴行俨道:“裴将军这么想要这只食盒,那就给你吧,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了。” 裴行俨被高不凡戳穿了企图,顿时神色讪讪的,伸手接过道:“皇上,臣好歹也是个国公,让臣提食盒不合适吧。” “不要便还给朕!”高不凡作势要把食盒夺回来,裴行俨立即像护食的恶犬般抱住食盒,义正词严地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别说只是为皇上您提食盒,就算替皇上你端屎倒尿,对臣来说都是一种荣幸。”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去了势再说,朕不反对!” 裴行俨嘿嘿地干笑一声,去势……也太狠了吧! 高不凡牵着白云裳的手便行了开去,裴行俨立即恭声道:“恭送皇上和云妃娘娘。” 高不凡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牵着白云裳的玉手走远了,而裴行俨则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果然见到里面有一只锡壶,不由大喜过望,提起锡壶摇了摇,十分坠手,感觉里面至少还有半壶酒。 裴行俨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赶紧一仰头,把壶中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倒入嘴里,结果下一秒便直接喷了出来,脱口道:“是——茶!” 高大河嘿嘿笑道:“裴将军有所不知了,云娘妃娘娘从来不喝酒的,食盒里怎么可能有酒呢!” 裴行俨倾刻如五雷轰顶,苍天啊大地啊,为啥有人会用锡壶来装茶?俺就想喝口酒而已,咋哪么的难?俺太难了! 这时,远处的高不凡回头扬声道:“多喝点茶对身体有益,这壶云妃娘娘亲手沏的茶就赐给你了,不可浪费!” 裴行俨欲哭无泪,一脸的苦涩,自己这次真是自作聪明,自讨苦吃了! “高大河,许适,高准,这是皇上御赐的好茶,你们分了吧!”裴行俨把锡壶递给高大河。 高大河没有接,许适嘿笑道:“这茶是皇上赐给裴将军的,小的安敢乱喝。” “是呀,只有裴将军您有资格享用,赶紧喝吧,别浪费了啊!”高准笑嘻嘻地道。 高大河点头道:“对对对,裴将军赶紧喝吧,皇上特意叮嘱过别浪费的,属下得监督您喝完。” 裴行俨只好咕噜咕噜地把大半锡壶的冷茶喝了下去,顿时一肚子酒虫都被浇灭了,长出了一口气道:“好茶,消暑解渴,——嗝!” 裴行俨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将食盒丢给高大河,然后便抱着锡壶驱车离开。 “哎,裴将军,锡壶咋拿走了!” 裴行俨挥了挥手道:“皇上赐给本将的,为啥不拿走,这可是御赐的宝贝,本将要带回家里装酒喝,以后当成传家宝传给儿子。” 高大河三人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还是人家裴将军有头脑,锡壶这玩意不算太值钱,但是以后史官在史书上记上一笔,这玩意就值钱了! (本章完) 第814章 吴国覆灭 大齐天宝元年七月初七,乞巧节,夜凉似水,星河灿烂。李子通正在后宫一妃子处饮酒作乐,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西城门方向突然隐约传来喊杀声,起初李子通还不甚在意,后来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轰隆的马蹄声,李子通这才一惊,急忙把怀中酥肩坦露的妃子推开,取下墙上的配剑夺门而出,厉声喝问道:“发生何事?” 这时,虎贲中郎将温东晟带着一队侍卫慌里慌张地奔过来禀报道:“皇上,大事不妙了,齐军从西边打进城来了。” 李子通大惊失色:“怎会如此,城门明明已经封死了,齐军是如何攻进来的……不好,肯定是负责镇守西门的陈凌已经投敌,打开城门放齐军进城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竟敢背叛朕,当真罪该万死!” 齐军大晚上的突然破城而入,没有内应是肯定办不到的,而负责镇守西门的正是虎牙郎将陈凌,所以李子通立即便怀疑此人叛变投敌了。 温东晟惊慌地道:“皇上,那现在怎么办?齐军已经攻进来了。” 李子通脸色阴沉地道:“你马上召集人手守住宫门,朕这便去披挂整齐与高长卿决一死战。” “末将得令!”温东晟说着突然眼中凶光一闪,刷的一刀便向着李子通的脖子砍去,端的快狠准,然而李子通仿佛未卜先知似的,嗖的闪身避过,反手一剑便刺进了前者的小腹。 哧的一声,长剑透腹而过,温东晟双眼暴凸,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 李子通冷笑道:“朕连皇后都不信任,会信任伱,陈凌反不反朕不知道,但你温东晟肯定反了,敢背叛我李子通,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李子通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而狠绝,飞起一脚把温东晟踹飞出去,长剑抽出来时发力绞了一下,把后者的肠肚都绞断绞烂了。 温东晟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而跟随温东晟一道来的十几名侍卫都惊恐地缓缓后退,被李子通的眼神一瞪,积威之下,立即吓得扔掉兵器跪在地上讨饶。 李子通狞笑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把这些侍卫全部砍杀掉。浑身溅满鲜血的李子通站在十几具血淋淋的尸体中间,面容扭曲,形似厉鬼,四周的侍卫都吓得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琛,立即召集人手把守宫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李子通厉声喝道。 李琛是李子通的本家族弟,现任监门直阁一职,立即领命招集人手把守宫门,而这个时,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急速的马蹄声如同鼓点敲碎了静夜,直扑江都宫而来,很明显,齐军很快就要杀到了。 李子通咬了咬牙,返身奔进屋内,将刚才一起饮酒作乐的那名妃子挥剑砍杀,然后又往另一名妃子的住处奔去,哼,我李子通的女人即便杀了也不能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李子通显然杀红了眼,提着血淋淋的长剑闯入各宫,将里面的后妃,连同自己的亲骨肉都全部杀伤死,最后直奔皇后所在的永安宫,果真狠辣决绝。 这个时候,齐将苏定方已经率骑兵率先赶到了江都宫前,吴军叛将陈凌一指宫门道:“苏将军您看,那就是端门了,咦,端门紧闭,看样子温郎将失败了!” 苏定方点了点头道:“无妨,陈将军辛苦了,且退下去休息,待本将破门便是。” 陈凌忙退了下去! 李子通猜得不错,负责镇守西城门的虎牙狼将陈凌已经叛变投靠齐军了,趁着夜间打通了被封堵的城门,把齐军放了入来。 如果只是虎牙郎将陈凌一个人,他肯定是不敢反叛,事实上,一起合谋反叛的人很多,既有军中将士,又有朝中大臣,城中的不少士绅也有参与,所以进展才如此顺利,要不是虎贲中郎将温东晟失败了,此刻苏定方就能直接率领齐军杀入江都宫了。 这段时间江都城被围,每天早中晚挨炮,无论是城中的守军和百姓,压力都很大,偏偏这个时候,李子通又纵容下面的人乱搞,弄得满城腥风血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再加上李子通近日破罐子罐摔的消极表现,朝中的大臣,甚至军中的将士都对他失去了信心,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带头串联,自然就一拍即合了。 而这个带头人不是别个,正是李子通的太常寺卿殷芊。这货的确是个搞组织联络的好料,暗暗串联了朝中几位大臣,又和军中的几位将领通了气,搞定后便派心腹溜出城联系上高不凡,表示愿意里应外合,协助齐军破城。 高不凡和一众谋士研究过没问题便答应了,双方敲定细节,决定七月初七当晚发动,计划也一举成功了,直到齐军破城而入,李子通都一无所觉,不过计划中的一环出了点纰漏,那就是虎贲中郎将温东晟抓捕李子通失败了,本来齐军可以直接拿下江都宫的,如今只能强攻了。 且说苏定方率着齐军猛攻端门,却遇到了吴军的顽强抵抗,死伤了不少人马,不过尉迟公很快也带着人马从城南攻入,加入了攻打江都宫的行列。 轰——轰——轰! 三门陆行火炮被拉了进城,推到江都宫前,对着宫门轰了几炮,结实的宫门很快就被轰烂了,齐军潮水般拥入,里面的守军顿时被杀得四散奔逃,最后死的死,降的降降。 齐军长驱直入,连破数重宫门,终于杀到了后宫,结果发现那后妃和宫女都倒在血泊当中,全部香消玉陨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李子通干的。 苏定方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李子通果真狠辣啊,眼见大势已去,竟然连自己的妃子,甚至儿女都杀掉了。 “苏将军,属下抓到一名敌将,名叫李琛,是李子通的族弟。”一名齐军校尉押着一名俘虏来到苏定方面前禀报道。 苏定方冷冷打量了一眼此人,喝问道:“李子通何在?” 李琛战战兢兢地道:“宫门被攻破后,皇……李子通便逃往后宫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不过苏将军可以到永安宫找找。” 李琛话音刚下,便见永安宫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苏定方面色微变,急忙带人往永安宫飞奔而去,但是当他赶到时,永安宫的西暖阁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当中了,而主殿内到处都是宫人的尸体,血迹斑斑,如同一片炼狱。 正当苏定方准备让李琛认尸时,熊熊燃烧的西暖阁中突然滚出来一个火人,一个女人,身上的衣物和头发都着火了,一边凄厉的惨叫,一边在地上猛滚。 “是皇后娘娘!”李琛脱口而出。 原来这名女人不是别个,正是李子通的皇后崔诗瑶。这时大火中传来了愤怒的咆哮:“崔诗瑶,你个贱人,不要脸的娼妇,快给朕滚回来,你是朕的,死了也是朕的鬼!” 只见熊熊烈火之中,一条人影试图冲出来,却正好被一条掉落的横梁砸中,登时没了声色,而在地上打滚的崔诗瑶也终于把身上的明火滚灭了,但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头发焦黑,衣物几乎烧光了,全身上下又红又黑,奄奄一息,简直惨不忍睹。 苏定方一边命人救火,一边命人取来井水往崔诗瑶身上浇,但是似乎效果不大,后者依旧像条垂死的野狗痛苦地呻吟着。 当高不凡赶到时,大火已经被救灭了,应该不能说是救灭,因为整座西暖阁都烧光了,要不是旁边的建筑被勾倒,只怕整座永安宫都没了。 “苏将军,李子通何在?”高不凡问道。 苏定方恭身道:“回皇上,李子通已经畏罪自焚了,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末将已经确认过,的确是李子通本人。” 高不凡不由一阵索然,连尸体也不看了,只是吩咐杜如晦善后,弄副棺材把李子通收敛了,正所谓死者为大,李子通好歹也是一方枭雄,死后应有的尊重还是得给予的。 高不凡正打算离开,却听闻有人用虚弱的声音叫道:“高……高长卿!” 高不凡脚步一凝,回身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人,身上焦黑一片,已经分不清男女了,但嗓音似乎有点耳熟,不由皱起了剑眉。 “此人是李子通的皇后崔氏,被李子通挟持引火自焚,估计是想同归于尽的,不过崔氏侥幸逃了出火海。”苏定方略带怜悯地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走了过去,问道:“你是崔诗瑶?” 崔诗瑶眼前一亮,点头道:“你果然还记得我,高长卿,你是不是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高不凡有些无语,此女还是那么的自我感觉良好,淡道:“念念不忘倒是不至于,不过你的名字跟柔儿只是一字之差,所以朕记得也不出奇。” “柔儿?”崔诗瑶失了失神,咬牙恨道:“崔诗柔从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可怜虫,为何她会如此命好?” 高不凡皱眉冷道:“柔儿在朕的眼中却是个温柔懂事乖巧的好女子,比你好十倍百倍。” 崔诗瑶嘿嘿地冷笑两声,盯着高不凡道:“高长卿,如果当初爷爷安排我们俩见面时,我没有躲起来,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可能!”高不凡转身便要离开。 “为什么?”崔诗瑶愤恨道:“难道我还不够好看吗?” “你很好看,但是和朕八字不合!”高不凡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高长卿,你不得好死,都怪你,都怪你当初没有答应娶我,我才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做鬼也会恨你!”崔诗瑶竭斯底里地尖叫,痛苦地哀号。 苏定方拔出一刀匕首丢到崔诗瑶身边,然后也转身行了开去,刚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利刃入肉的声音,回首一看,发现崔诗瑶已经把匕首刺入了心脏位置。 苏定方叹了口气,挥手让士兵收敛了崔诗瑶的尸体,一个人烧伤成这样真的生不如死,活下来的希望几乎为零,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来得痛快,此女虽然讨厌,但是不失果断。 天亮了,齐军完全控制住了整座江都城,开始清除城中的残余抵抗者,这些人都是李子通的死忠,但数量不多,很快就全部都被扑灭了,除了攻打江都宫时少量的伤亡外,齐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便拿下了这座江淮地区的第一城。 李子通建立吴国覆灭了! (本章完) 第815章 识事务者为俊杰 杜伏威归降后回到了历阳郡,整顿旧部,将被打散的溃兵召集起来,很快又有了三万多,将近四万的兵力。辅公佑这货好了伤疤又忘了痛,建议杜伏威脱离大齐重新自立山头,不过被杜伏威果断拒绝了。 杜伏威此人还是极重信誉的,而且不是鼠目寸光之辈,如今大齐的气象已成,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一统天下不过迟早的事,这个时候与大齐作对,无疑是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如今既然已经选择了归降大齐,何不顺时势而为,捞个封妻荫子的前程?倘若反复无常,最后只怕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所以杜伏威召集好人手后,立即便亲率大军渡过长江,攻打丹阳郡的郡治——江宁,亦即是如今的南京一带。 话说杜伏威率领大军从采石矶成功登岸后,立即直扑下游的江宁城,而这个时候,江都被齐军攻破,李子通***而死的消息便也传来了。 辅公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庆幸大哥杜伏威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齐军实在太厉害了,江都如此坚固的城池,竟然不到半个月就拿下了,倘若大哥听了自己的建议重新自立,只怕最后会落得李子通一样的下场。 杜伏威亦暗自凛然,他虽料定李子通最后会败亡,但作梦也没想不到会败亡得这么快,从齐军兵围江都,到江都最后城破,竟不足一个月时间,据说齐军还几乎没什么伤亡。 当下,杜伏威更加不敢怠慢了,立即下令猛攻江宁城。 话说杜伏威投降后,高不凡没有去动杜伏威手下任何人,也没有往杜伏威的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仍然由杜伏威统率原来所属的人马。 这无疑是一种气度,也是一种自信。 杜伏威是个聪明人,他十分明白这一点,而且他还认为,这是高不凡对自己的一个考验,既是对自己忠心程度的考验,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考验,而自己想通过考验的话,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干净利索地击败沈法兴。 因此,杜伏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亲自带头数次冲击江宁城的城门,杀得城中的守军心惊肉跳,疲于奔命。 沈法兴不禁又惊又怒,岂有此理啊,你杜伏威好歹也曾是江淮一带的三巨头之一,如今虽然投降了高齐,也不用如此卖命地当舔狗吧?把老子逼急了对你有什么处? 夕阳如血,江宁城下伏尸累累,血流成河,城头上的守军也伤亡惨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沈法兴在城头上探出头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城下的杜伏威骂道:「杜伏威,你他娘的疯了,拿弟兄的人命来填,值吗?」 杜伏威骑在马背上,长刀沥血,血浸战袍,他仰起头看着沈法兴的头颅道:「只要砍下你的人头献给皇上,那就千值万值。」 沈法兴只觉脖子一凉,目光愤怒而凶残,狞声道:「那要看你杜伏威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别到时自己赶着来送人头,放箭!」 沈法兴眼见杜伏威铁了心要当高齐的狗,当下也不再犹豫了,立即下令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立即向着城下倾泻。 杜伏威左手举盾,长刀一挥,大喝:「进攻!」 「杀啊!」杜伏威手下的兵潮水般扑向城墙,前扑后继,抛石机将石头狠狠地抛上城头,数架五丈高的箭楼被推到阵前,弓箭手在楼上居高临下地往城头射箭。 这一场惨烈的血战一直打到晚上,又从晚上打到早上,杜伏威麾下的将士数度登上城头,但很快又被击退,如此三翻四次的拉锯,最终无功而退,只留下遍地的死尸。 这一战,杜伏威损失超过五千人,光是中低层的军官就死了上百人,伤亡之惨重,连高不凡都十分震惊。 正如杜伏威所料,高不凡之所以没动杜伏威的人,派他率领原班人 马攻打沈法兴,的确是对杜伏威的一个考验,既是对其忠心的考验,也是对其能力的考验,如今看来,杜伏威的忠心是没有问题了,而能力则还有待观察。 「尉迟将军听令,朕命你明日率水师渡江拿下京口(镇江)!」高不凡把尉迟恭召进御帐中命令道。 尉迟恭立即领命离开了,崔九龄忍不住道:「皇上,现在出兵会不会早了点?」 凌敬、宋正本、温彦博等人纷纷点头附和,显然,他们也认为出兵早了,至少要等杜伏威的人手消耗过半才出兵的,这种枭雄本身就不好控制,而皇上为了表示大度和信任,又没去动杜伏威的人,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大量消耗削弱杜伏威,最好让杜伏威手下的骨干都战死掉,到时就能以补缺的名义往杜伏威的部队里安插人手,达到彻底控制他的目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凌敬等人都是见惯了风浪的狠人,而作为齐国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要为齐国的利益着想,只要对吾皇有利的,管你杜伏威死多少人,即便你杜伏威死了也无所谓。 但是,高不凡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既然杜伏威已经表现出应有的忠心,而自己如果还趁机削弱他,让他手下的弟兄白白送死,首先良心上便过意不去,其次,杜伏威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就真的没有点想法吗?这必然会为日后埋下祸根! 既然可以用更小的代价拿下江宁城,为什么要多付出白白的牺牲呢?而且这还会令到投诚之人心寒! 在高不凡看来,这种所谓的帝王手段是得不偿失的,而且区区一个杜伏威,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削弱他,所以高不凡摇头道:「不早了,时机刚刚好!」 众谋士闻言便不好再多说了,好在,杜伏威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初步证明了他的忠心。 第二日,尉迟恭率领水师渡过长江,与沈法兴儿子沈纶所率的水师激战于长江之上,大破之,随即登陆占领了京口,沈纶率残兵逃往晋陵,即现在的江苏常州一带。 京口失守的消息传至,江宁城中的沈法兴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坐得住,当晚便弃了江宁城,率着万余人马急急逃离丹阳郡,赶往晋陵与儿子沈纶会合。 杜伏威随即率军攻入了江宁城,命人在城头插上了高齐的旗帜。这个时候,杜伏威也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若再强攻下去,即便最后能攻下江宁城,他手下的弟兄至少会死掉一半,不过他也做好了牺牲一半弟兄的准备,幸好,尉迟恭及时出手了,一举攻陷了京口,吓得沈法兴连夜弃城逃跑。 尉迟恭之所以及时出手,肯定不会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高长卿下令了,杜伏威对此深知肚明,所以心存感激,同时更加坚定地认为当初投降的决定是对的。高长卿此子有明主之姿,有仁君气度,身边能聚集起那么多的能人异士,的确不是偶然啊! 江宁城一破,沈法兴一逃,整个丹阳郡下属的州县便都纷纷投降了,杜伏威派人向高不凡报捷。高不凡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并且犒赏杜伏威的部下,后者亲自赶到江都城谢恩,还主动提出由朝廷发饷给自己的部队,十分之上道。 高不凡欣然同意了,派了崔九龄担任杜伏威的行军长史,掌内务。 俗语说得好啊,有奶便是娘,谁发工资听谁的,将士也是如此,谁发饷听谁的,以后杜伏威本人,以及他麾下的将士都将从朝廷直接领取薪水,久而久之,杜伏威的部队自然也就成了朝廷的军队了。 言归正传,且说沈法兴父子逃到晋陵后,高不凡亲率齐军主力渡过长江,在京口登陆,继续南下兵逼晋陵。尉迟恭率水师沿运河齐头并进,杜伏威则从江宁直奔太湖,作出包抄之势。 沈法兴父子不敢应战,舍了晋陵继续南 逃至无锡,然后又逃到了吴县,即如今的苏州一带。就这样,齐军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毗陵郡,路过所有州县皆望风而降,大半个江苏省便轻松落袋了。 沈法兴逃到吴县后终于得以喘息了一段时间,重新集结起数万人马,也临时组建了一支水师,准备在太湖中与齐军再战一场。 八月中秋,高不凡率领齐军主力浩浩荡荡地南下,于吴县北边遭遇沈法兴主力的抵抗,只是如今齐军气势如虹,兵力更是沈法兴的数倍,沈法兴拿什么抵挡?拿天灵盖挡啊? 天宝元年八月十六,齐军在吴县击溃沈法兴残部三万余人,斩杀数千,俘虏近万余,沈法兴之子沈纶当场战死,而沈法兴的水师也在太湖中全军覆没了。 沈法兴无奈之下请求投降,但是高不凡没有允准,前者只能惊恐地逃离了吴县城,仓皇奔向余杭一带! 这个时候,沈法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自己当初犯贱,竟把高长卿招安的圣旨给烧了,还出言奚落齐国使者,如今连投降人家都不要了,苦也! 第816章 江南秋雨 第816章江南秋雨 八月,钱唐江口的潮水特别大,滚滚浊浪形成一堵黄白色的水墙,由远及近,潮头越来越高,甚是壮观。沈法兴站在船头上,失神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巨浪,忽然苦涩地一笑,转头对着身后的杜伏威道:“说来好笑,本王乃湖州武康人,在前朝还担任过吴郡太守一职,钱唐明明近在咫尺,本王却第一次看到闻名天下的钱唐大潮。” 杜伏威皱眉淡道:“没什么好笑的,某家二十岁之前还是处男呢,长了那玩儿二十年才第一次用。” 沈法兴不禁哭笑不得,摇头道:“你这话无趣得很。” 辅公佑狞声道:“废话少说,老子现在只对你的脑袋感兴趣。” 沈法兴叹了口气问道:“本王的首级在高长卿哪里价值几何?” 辅公佑舔了舔嘴唇道:“老子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值不少功劳,沈法兴,反正你都要死了,爽快点自己抹了脖子吧,也省得老子动手了。” 沈法兴忽然诡笑起来,指着辅公佑道:“你的面相不好,是个无福之人,日后的下场不会比本王好。” 辅公佑愕了一下,继而狞声道:“死到临头还诅咒老子,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辅公佑说完便提刀纵身跃上沈法兴所在的船,神色狰狞地向着沈法兴逼近,他正因为生得丑陋,小时候经常被同龄人嘲笑,一直很是自卑,后来渐渐发展成另一个极端,养成了阴沉狠辣的性格,正因为好勇斗狠,脸上挨了一刀,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从左眼眉横贯鼻梁至右目泪堂,相貌便更加丑陋凶恶了。 所以辅公佑最恨别人说他丑,又或者面相不好,沈法兴这是触了他的逆鳞啊,更何况沈法兴还诅咒他不得好死! 辅公佑盯着沈法兴的脖子一步步逼近,嘿嘿地狞笑着:“老子保证放干你体内的血之前,你不会断气!” 沈法兴哈哈一笑道:“你办不到的。” “那就试试好了。”辅公佑的神色更加狰狞了,脸上那道疤痕由于充血而红得发紫,平添了几分凶残。 杜伏威皱了皱眉,也纵身跃上了沈法兴所在的小船,虽然他不认为沈法兴打得过辅公佑,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上了船。 沈法兴眼见杜伏威上了船,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狞意。杜伏威顿时心生不安,凝神戒备,此时沈法兴的身后突然有烟雾升起,一股硫磺的味道也随之散发开来。 杜伏威面色剧变,厉声大喝:“公佑,快退!” 说完探手抓住辅公佑的肩膀往江中一跳,扑通,随着两人一落水,一声爆炸响起,沈法兴倾刻化作一蓬血雾,随即扑通的摔入了江中。 原来沈法兴刚才偷偷点燃了一枚飞天雷,试图与杜伏威和辅公佑同归于尽,结果留的引线太长了,倒是让两人成功跳江逃过了一劫。 这枚飞天雷自然不是沈法兴自己造的,而是在战场上捡到齐军发射过来的哑弹,本打算研究一下,然后依样画葫芦造出来的,可惜他败亡得太快了,而杜伏威又一直紧追不舍,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里面的火药。 今日在钱唐江上被杜伏威追上,走投无路了,沈法兴便点燃这颗飞天雷,可惜最后没有把杜伏威和辅公佑带走,只把自己给炸烂了。 杜伏威和辅公佑两人被手下的士兵救上船后依旧心有余悸,再一看沈法兴的船,只见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法兴的踪影?不过,船上溅满了鲜血和一些人体碎块,估计沈法兴已经被炸烂了,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 杜伏威命令弟兄们沿江搜寻了半天,均没有打捞到沈法兴的残尸,估计是沉入钱唐江底,又或者顺流漂到大海里了,最后,有人在沈法兴的船上找到了一只断指,上面还戴着一只玉板指。 杜伏威倒是认得这只玉板指正是沈法兴手上戴的,不由略松了手气,命人将断指装进一只盒子中给高不凡送去,并且写了一封奏本加以说明事件的经过。 就这样,称霸江淮地区的三个枭雄便都黯然落幕了,李子通杀死妻儿自焚,沈法兴穷途末路之下自爆于钱唐江上,最后葬身鱼腹,尸骨无存,只有杜伏威识事务,接受了大齐的招受,因此得以善了。 ………… 春天的西湖烟雨迷朦,杨柳依依,夏天的西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冬天则有诗情画意的断桥残雪,那么秋天的西湖如何? 秋雨萧萧地下着,就像千万条线落入了湖面,干枯的荷叶静静地立于水面,平添了几分萧条孤寂之意,就像一幅山水国画般。 一艏乌蓬船随意地漂浮在湖面上,沐浴在这片萧萧秋雨中,船头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披簑衣,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船边更是悬着一只鱼篓,很明显,此人正在这萧萧秋雨中垂钓。 泛舟西湖,雨中垂钓,很有意境,很有情调,不过不知是渔翁的运气不好,还是技术不行,半天也不见鱼儿上钩,靴子倒是被雨水打湿了,最后只好把鱼杆放下,悻悻地回到船舱内。 这位钓不到鱼的“渔翁”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白云裳温柔地替他脱去簑衣和斗笠挂好,又脱了鞋袜放在火炉旁边烘干。 “谢谢云裳。”高不凡道谢一声,又幸福地从白云裳手中接过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白云裳的明眸就像西湖水,清澈而温柔,略带笑意地问道:“皇上今日收获如何?” 高不凡轻咳一声,煞有介事地道:“这下雨天挺冷的,鱼儿估计都在家里抱媳妇睡懒觉了,没有出来觅食。” 白云裳啼笑皆非地白了某人一眼道:“净瞎说。”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白云裳温软的娇躯拥入了怀中,一边烤着火,一边听着雨打乌蓬所发出的淅沥声,鼻子里嗅着白云裳发梢间的香味,舒服地道:“朕真是一条傻鱼,外面下着冷雨,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不抱,偏偏跑去钓鱼。”说完在白云裳明月一般的俏脸上香了一口。 “皇上别乱来!”白云裳脸上微热,打了一下某人蠢蠢欲动的怪手,低声嗔道。湖面开阔,无遮无挡,四周都是侍卫的船呢,被瞧见了多难为情。 高不凡本来还没那个心思的,白妞儿这么一说,他反倒心痒痒起来,低声道:“没关系,咱们把两边的帘子放下来就行了。” 白云裳却突然坐直了身子,捂着小嘴干呕起来,高不凡微惊,连忙替她抚拍后背,关心地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白云裳却俏脸通红,似嗔非嗔地白了某人一眼道:“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差点跳起来,脱口道:“云裳你有……” 白云裳嗖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羞急道:“不许说!” 高不凡高兴得眉飞色舞,搂着白云裳连香了几口中,欣喜地道:“太好了,是真的吗?” 白云裳心里既羞且喜,俏脸酡红如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错。” 高不凡把手伸到白云裳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后者顺势整个人靠入男人的怀中,一脸温柔地倾听着乌蓬外面萧萧的秋雨声…… 眼下是天宝元年九月中旬,自从沈法兴败亡后,齐军顺势收取了余杭郡、会稽郡、遂安郡、东阳郡和建安郡(福建),到目前为止,江、浙、福建等地已经基本并入大齐的版图了。 如今苏定方在建安郡清除地方的小股土匪和山贼,刘黑闼则在宣城郡一带驰骋,至于杜伏威,高不凡已经派他打头阵,前鄱阳郡招抚林士弘了。 如今的长江流域中下游只剩下两大势力,分别是荆襄一带的萧铣、江西鄱阳湖的林士弘,这两人的实力都相当不弱,拥兵超过二十万,领土横跨数省。 就目前而言,萧铣已经被徐世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所以高不凡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林弘士,只要搞定了林士弘,江南便算彻底平定了。 而林士弘此人不简单,比杜伏威、沈法兴和李子通都强,显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招安更是几乎不太可能,一场硬仗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本章完) 第817章 天策上将 大唐武德三年九月,西风凛烈,风沙漠漠,一支雄壮无比的唐军沿着渭水由西往东开去,直奔长安而来,队伍延绵十几里。只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映日生寒,从军士们冷厉而坚定的眼神,以及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气便可知,这是一支战力强横,纵横沙场无敌的铁血之师。 飞扬的帅旗之下,李世民浑身披挂,骑在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上,左边挎着一柄腰刀,右边挎着一副弓箭,颌下留着的短须如同钢针一般一根根竖起,脸庞冷硬,目光威棱四射,不怒自威,浑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股铁血的味道。 今年年初,与突厥公主阿史那·和敏成亲才三个月的秦王李世民奉命征讨西凉李轨,重新掌握兵权。 二月初,李世民率领五万大军从长安出发,先到天水郡,然后北上金城(兰州),挥师攻打西平郡,李轨的从弟李懋率军三万迎战,其中西凉骑兵多达五千。 李世民苦战一个多月,大小十余战,终于击败了李李懋,占领了西平郡,俘敌七千余,斩获战马过千。李懋败走武威郡,李世民乘势拿下了西海郡,军威大震。 连失两郡之后,李轨有些慌了,再加正好遇到荒年,治下民心浮动,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为了稳定军心,振奋士气,李轨决定亲征,率领大军八万与唐军激战于武威郡境内,双方互有胜负,僵持不下。 李世民劳师远征,补给线很长,如果久战不下的话,对他是极不利的,而且河西地区环境恶劣,若是拖到寒冷的冬季,那就更加不用打了,直接班师回朝妥当些。 而正当李世民和麾下将士感到棘手时,一名叫安兴贵的官员毛遂自荐,向李世民献上了一计,而李世民听完后大喜过望,立即便采纳了此人的计策。 话说这个安兴贵是个胡人,在长安当个小官,由于他出身河西,对当地十分熟悉,所以房玄龄便建议李世民把此人带上,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个安兴贵有一位兄长叫安修仁,恰好在李轨的麾下当官,而且官职还不低。隋唐时期的河西地区连接西域和突厥,在这里聚居的胡人甚多,而李轨的谋主梁硕看出了其中的隐患,便提醒李轨要注意提防胡人,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梁硕也因此得罪了以安修仁为首的胡人权贵集团,所以安兴贵建议李世民利用这一点,挑动李轨治下的胡人叛乱,而安兴贵更是自告奋勇,亲自前往联络他的兄长安修仁。 且说这个安兴贵跑到凉州(张掖)后,以投靠的名义找到了兄长安修仁,安修仁则把安兴贵推荐给李轨,后者竟然真的任用了安兴贵,可见此人的口才的确相当了得,竟把李轨骗得任用他。 安兴贵在李轨麾下当官后行事更方便了,首先与兄长安修仁合谋扳倒了李轨的谋主梁硕,李轨听信谗言,竟自毁柱石,把谋主梁硕给毒杀了。 安兴贵成功除掉了梁硕后便着手挑动军中的胡人造反,而李世民则趁机发动猛攻,终于大败西凉军队,拿下了武威郡,李轨大败之下试图逃往西突厥,不过却被安氏兄弟抓住了,扭送到李世民的座前。 就这样,李世民仅用了数月时间便平定了河西地区,又花了一个月时间控制住河西五郡之地,但是他仍不满足,率着唐军继续西进,拿下了敦煌郡、伊吾郡、鄯善郡和且末郡,为大唐的版图扩充了数千里的疆土。 消息传回长安后,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秦王李世民的声威更是如日中天,风头不仅盖过了太子李建成,甚至李渊这个皇帝也为之黯然失色。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李渊既高兴又头疼,唉,当初他正是担心次子李世民太能干,功劳太大,威望太高,最终威胁到太子的地位,造成兄弟相残的悲剧,这才打算雪藏李世民的,奈何高齐太过强势了,处处压制着李唐,让李渊寝食难安,无奈之下只好采取了李世民的计策,往西打李轨,以解决战马短缺的问题。 果然,李世民不负众望,不仅平定了李轨,还超额完成任务,拿下了西域四郡之地,为大唐扩张了数千里的版图,简直是夺天之功啊! 所以李渊很是纠结,封赏过低吧,又怕寒了次子李世民及其麾下将士的心,封赏过高吧,又怕太子李建成有想法。 李渊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封了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品秩超一品,是武将品秩中最高的,甚至在三公三孤之上,如此一来,闻名于史册的天策府诞生了,而李世民也获得了与太子李建成平起平坐的资本。 一时间,大唐朝中便形成两派势力,一派是以太子李建成为首的太子党,另一派则以秦王李世民为首的天策府,隐患也就此埋下了。 李渊本是个聪明的皇帝,但终究不够决绝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狠不下心来伤害任何一个,最终埋下了骨肉相残的导火索,晚年不得不自尝苦果! 且说李世民率着得胜之师凯旋,行至长安城西门附近,但见夹道两边的百姓人山人海,人人抻长脖子争相观看,当李世民经过时,这些自豪的百姓甚至纷纷跪倒,高呼:“秦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跪伏于地的无数百姓,李世民的胸中不禁顿生出一股自豪来,微笑着挥手示意,现场的百姓见状更加沸腾了。 侯君集、刘弘基、史大内、殷开山、屈突通等武将一个个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只有房玄龄和长孙顺德神色平静,而前者的眉宇间还暗含了一丝隐忧。 “大哥,你瞧瞧李世民这厮的得意劲,心里只怕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吧!”李元吉冷眼望去,愤愤不平地低声道。 李建成皱了皱眉,低声斥道:“元吉,不可胡说!” 李元吉微哼了声,一脸的不爽,他本来不想出城迎接李世民的,但奈何被大哥李建成硬拉来了,如今看着李世民春风得意的样子他就恼火。 李建成沉声道:“元吉,待会见到世民不可起冲突,他终究也是你的兄长。” 李元吉撇嘴道:“他是野种,可不是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只有大哥你!” “元吉!”李建成眼中怒意隐现,李元吉见状哼道:“好吧,我不跟李世民吵就是了,谁叫人家现在是天策上将,手下人才济济,得罪了他指不定那天就被他手下的骄兵悍将砍杀了!” 李建成皱了皱眉,心头也是微凛,而这时李世民已经落马往这边大步走来了,李元吉立即闭了嘴,作出一副老子是来打酱油的样子。 “世民见过太子殿下!”李世民走到跟前抱拳弯腰施礼道。 李建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二弟,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微笑道:“世民辛苦了,恭喜凯旋,为我大唐开疆拓土。” 李世民连忙道:“全赖皇上运筹帷幄,太子仁德,以及将士用命奋勇作战,世民安敢居功!” 李元吉撇了撇嘴,心里暗道:“虚伪!” 李建成握住李世民的手,用力搂了搂后者,笑道:“世民谦虚了,父皇还在宫中等候,走,咱们进城去吧。” “好!”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李元吉,后者不由心中一凛,竟被前者的眼神所慑,下意识地站直了腰,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与大哥李建成把臂往城门行去,他和李元吉已经势成水火,既然后者不主动招呼,他也装作没看到,把对方当成了空气。 李元吉的脸刷的一下便通红了,心中又惊又怒,又怒又羞,奶奶奶的,李元吉啊李元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让李世民的一个眼神吓倒,你怕他个球啊。 李元吉心里自我安慰着,但最终不敢出言不逊,但心里却是更恨了,也暗自警惕起来,如今自己和李世民闹成这样,日后若被李世民坐了皇位,那自己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一念及此,李元吉心里便捏了把汗,望向李世民背影的目光自然流露出一丝狠厉来。房玄龄和长孙顺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显然都捕捉到了李元吉眼神中所流露出来的杀机。 且说李世民进城后,先进宫拜见了父亲李渊,回禀了这次出征的情况,又把俘虏李轨献上。李渊大喜,命人把李轨推到午门外斩了,又设宴给儿子和众将接风洗尘。 李世民宴毕回到秦王府,身怀六甲妻子何敏出门迎接。眼看着挺着大肚子,笑脸如花的妻子,李世民不禁有点恍恍惚了,心想,若是无垢没有被高长卿抢去,此刻出门迎接自己凯旋的定会是无垢,那该多好啊! 念及此,李世民心中不由一疼,暗暗捏紧了拳头。 (本章完) 第818章 差距更大了 这位何敏公主年约十六七岁,容貌姣美,无论是身材肤色都跟汉人女子差不多,就是性格相对爽朗直率,热情奔放一些,跟温婉娴静的长孙无垢属于两个性格的人。 「二郎!」何敏公主快步奔前,扑入李世民的怀中,欣喜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李世民回过神来,心中生出一丝愧意,拥着妻子柔声道:「敏儿小心点,仔细动了胎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敏公主甜笑道:「没事儿,咱们草原女子可没那么娇气,生产前一天还有人骑马到处蹓跶呢。」 李世民摇头道:「别人是别人,敏儿肚子怀的可是我李世民的骨肉,可不能有个闪失了。」 何敏有点不高兴地撅嘴道:「二郎只关心胎儿,却不关心孩子他娘。」 李世民不由愕了一下,说句心里话,他对这位突厥何敏公主的确没啥感情,娶她为妻只是出于功利居多,如今被何敏公主无意中一句话点出来了,心里不由更加惭愧了。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女子已经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了,而且很快就要成为自己孩儿的娘,这个时候自己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实属不该啊。 另外,自己这次之所以能顺利平定西凉李轨,史大内出力甚多,而史大内正是何敏公主陪嫁的家将之一,其麾下有三千突厥骑兵,是杀败西凉骑兵的关键。 念及此,李世民牵着何敏的手柔声安慰道:「敏儿误会了,为夫并不是不关心你,胎儿在你的肚子里面,关心胎儿就是关心你呀,胎儿若有个不好,受苦受难的还不是你?」 何敏闻言顿时又高兴起来,笑道:「好吧,二朗你舌灿莲花,便算你解释通了,嘻嘻,咱们进去吧,妾身准备了手抓羊肉和马奶酒,给二郎你庆功。」 李世民呵呵一笑,牵着妻子的手进了屋去,夫妻二人有说有笑,倒也其乐融融。 不过李世民回到长安没几天,噩耗便传来了,才坐上汗位一年多的突厥处罗可汗竟然重病暴毙了,派了使者前来长安发丧。 得知老子病死的何敏公主哭得天昏地暗的,虽然这个处罗可汗跟所有突厥男人一般重男轻女,而且有一大堆的女人和子女,她何敏只是其中不显眼的一位公主,从小享受到的父爱微乎其微,但是这个男人终究是自己父亲,还是自己的靠山,如今这座靠山没了,她这个远嫁外国的公主自然也地位大降。 李世民很惊讶,自己这位便宜岳父年纪并不算大,体格也十分强壮,咋突然间就没了呢?这个时候,李世民不禁想到了可敦义城公主,这位姓杨的前朝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啊。 嗯,义城公主的确不是省油的灯,突厥处罗可汗一死,她马上便扶了处罗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咄必登上汗位,是为颉利可汗,并且邀请唐国派遣使者前往参加颉利可汗的继位仪式,而按照突厥人的传统,颉利可汗继位后将续取义城公主为妻,不折不扣的兄终弟及,父死子继。…. 处罗可汗一死,最高兴的自然就是李元吉了,因为如此一来,李世民跟突厥的关系便疏远了一层,等于削弱了李世民的资本! ………… 天策府内,天策上将李世民居中而坐,而他麾下的心腹基本都在。只见长孙顺德叹了口气道:「处罗可汗是个有主见的人。」 「所以他死了。」房玄龄澹道。 侯君集啧啧地道:「那个姓杨的老女人果然狠辣,处罗可汗死得冤啊,不过对咱们大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个处罗可汗有入主中原的雄心,如果不死的话,以后会是个麻烦,对咱们大唐的威胁很大。」 李世民皱眉道:「这个老女人一心想着复辟大隋,她要是不死,对大唐的威胁也很大。」 长孙顺德 拿起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道:「但是这个老人女这次看走眼了,颉利可汗比他哥处罗可汗更难控制,走着瞧吧,老女人会后悔的。」 刘弘基撇嘴道:「那更好,就让颉利可汗和那老女人慢慢内斗,咱们趁机进兵中原打败高齐。」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摇头道:「目前还不是和高齐开战的时候。」 一直没有出声的刘文静道:「皇上还没决定前往突厥牙帐吊唁的人选,秦王不妨争取一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不用争取,非我莫属了。」 的确,处罗可汗是李世民的岳父,而李世民又是大唐的亲王,分量也够重,所以于公于私,派李世民前往吊唁无疑是最合适的。 「对了,刘先生,高齐目前的情况如何?」李世民问道。 刘文静这次没有随同李世民西征,一直留在长安,通过各路眼线高齐的动向,所以高齐今年发生的大事他都有所了解,便简略地说了个大概。 李世民听完后沉默了,他今年平定了西凉李轨,拿下了心心念的祁连山马场,甚至一举占领了西域四郡之地,为大唐开疆拓土数千里,心里本来还挺得意的,不过此刻却发现,高不凡这一年也没闲着,消灭了江淮地区的三个枭雄,将长江下游尽数收入囊中。 如果比开疆拓土的面积,肯定是自己的大,但是江淮地区的人口和富庶程度根本不是河西五郡和西域四郡可比的,这些地方的所有人口加起来,恐怕还不及江淮的三分之一,这就是差距啊,如此一来,大唐和高齐的国力差距其实是拉大了。 念及此,李世民不禁暗捏紧了拳头,也有些泄气,一步输,步步都落后啊,为之奈何? 房玄龄显然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安慰道:「萧铣和林士弘都是拥兵二十万以上的巨枭,高齐想打败他们没个两三年时间是办不到的。」 李世民闻言精神一振,对啊,不用两三年,只需一年时间,本王的玄甲铁骑便足以大成,到时一举击败李靖,拔除这个眼中钉,便可以跟高长卿决一高下了。 高长卿,你给我等着,我李世民不会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的!. 陈证道 第819章 拖延时间 林士弘,饶州鄱阳人,为人豪爽,武功不俗,而且通谋略,算得上文武双全之人。此人在大业十二年的时候,跟随同乡人操师乞起义反隋,被任命为大将军,攻占了豫章郡之后,操师乞不幸战死,林士弘继其位,成为义军的新首领。 在鄱阳湖水战中,林士弘表现出色,一举斩杀了隋军将领刘子翊,声威大震,兵力多达十余万,其后,林士弘占领了南康郡,自称南越王,接着又相继攻占了九江、临川、庐陵、宜春等郡,各地豪杰竞相杀死隋朝的郡守县令,以整个郡县来响应林士弘。 所以很快,林士弘下属的领土便北达九江,南至番禺(广州),拥兵超过了二十万之众,成为继萧铣之后的第二大势力,称雄江南,前年登基称帝,国号楚,年号太平,定都豫章,即现在的江西南昌。 豫章位于长江以南,九月底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十分之宜人,不过此时的豫章城东门外却是气氛萧煞,两排披坚执锐的士兵杀气腾腾地分立在进城直道的两侧,一个个瞪眉凸眼,神色不善。 杜伏威、王雄诞二人站在进城直道前对视了一眼,后者低声道:「义父,林士弘这是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 杜伏威淡然一笑,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枭雄,这点阵仗还吓不倒他,举步便上了进城直道,大踏步朝城门行去,将两边杀气腾腾的军卒视如无物,如此胆气,倒是让这些军卒暗暗折服。 「杜将军且慢!」 当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行至城门口时,一名将领拦住了他们,抱拳道:「兵器不许带入城,请二位将随身携带的兵器暂时交给本将保管,出城时自会如数奉还。」 王雄诞正想发作,杜伏威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主动将手中的长刀递过去,王雄诞见状只好也把腰刀交出,又将腰间的匕首连着皮鞘解下来递过去,狞笑道:「兄弟,我这玩意矜贵,弄丢了得拿脑袋赔。」 这名将领把匕首一把夺了过去,随手扔给身边的一名小兵,不屑地道:「什么破铜烂铁,值个鸡扒。」 王雄诞大怒,这时城门内却传来一把爽朗的大笑声,随即一群人行了出来,为首者约莫三十许岁,目光炯炯,鼻直口方,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看上去仪表堂堂,只是山根稍欠矮了些,要不必然更加英朗出众。 杜伏威目光一闪,快步迎上前,郎声大笑道:「竟劳动林兄亲自出迎,杜伏威受宠若惊啊。」 很明显,对面为首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个,正是称雄江南的林士弘。 「大胆,汝是何人,安敢与皇上称兄道弟,简直不知所谓。」林士弘旁边一名微胖的官员厉声喝斥道。 王雄诞勃然大怒:「你这肥豖又是何人?我们总管大人与林士弘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婆娘的胯下舔呢。」 「你……口出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微胖官员怫然道。 林士弘皱了皱眉,杜伏威笑言道:「雄诞这小子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一个,粗鄙不堪,还望林兄见谅。」 林士弘哈哈一笑,大度地道:「无妨,王贤侄还是如此直率,真性情中人也。」 王雄诞嘿嘿笑道:「让林叔见笑了,小子一时口不择言,实在抱歉。」 「咦,你小子竟然也会道歉,太阳从西边出了。」林士弘说着顺手拍了拍王雄诞的肩头,后者顿时面色一变,胸中气血翻涌,差点便双腿一软倒地,幸好这时杜伏威不着意地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后背,抵消了部份力道,这才避免了出丑。 林士弘瞥了杜伏威一眼,笑道:「杜兄远来是客,里面请。」 「叨扰了。」杜伏威抱拳为礼,与林士弘把臂往城门内行去。 王雄诞这时才缓过劲来, 呼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地跟了上前,林士弘武功之高真是出乎自己所料,只怕跟义父相比也不惶多让啊。 且说林士弘领着杜伏威进了豫章城设宴款待,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聚起旧来。 话说林士弘和杜伏威两人是旧识,有交情,但不算深厚那种,勉强算是微末之交,也正因为如此,杜伏威才毛遂自荐,主动在高不凡面前提出去招安林士弘。 酒过三巡,菜尝五昧,林士弘便开玩笑般道:「据闻杜兄目前在高齐当官,以杜兄之才,想必深受齐皇高长卿的重用了。」 杜伏威神色恭敬地道:「承蒙皇上赏识,封了某家为历阳郡公,兼吴州总管一职。」 林士弘皱眉摇头道:「如此看来,高长卿未免太过小气了些,杜兄原为楚王,拥兵十万,管辖数郡之地,如今只封了个区区郡公,忒的侮辱人了,杜兄不如效力于朕,朕封你为吴国公,外加一个龙骧大将军如何?」 王雄诞差点一口老酒就喷出来,义父是来劝林士弘投降的,结果这家伙倒抢先反过来劝义父投靠他。 杜伏威瞥了林士弘一眼,淡笑道:「林兄说笑了,杜伏威何德何能呢,能在齐皇座下混个郡公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求呢。」 林士弘哈哈一笑道:「看来杜兄瞧不上朕这里的小庙,不过也是,高齐国力鼎盛,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非楚国可比,杜兄不肯屈就也很正常。」 杜伏威暗自皱眉,他不信以林士弘的聪明会猜不出自己的来意,如今故意抢先招揽自己,分明就是要封堵自己的口,很明显,林士弘这是不愿意接受大齐的招安啊,如果自己再提出来,恐怕也是自讨没趣。 念及此,杜伏威便不打算再提招安的事了,只是喝酒聚旧,然而喝了几杯酒后,林士弘却主动问道:「对了,杜兄这次来不会是只找朕喝酒聚旧这么简单吧?」 杜伏威不由心念电转,自己明明不想说了,林士弘却主动提起,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王雄诞早就不耐烦拐弯抹角了,立即直言道:「既然林叔问起,那小侄便直言了,义父这次是奉了齐皇陛下的命,前来招安林叔的。」 林士弘「大吃了一惊」道:「杜兄为何不早说?」 杜伏威目光一闪,笑道:「现在说也不迟,不知林兄意下如何?齐皇雄才大略,宽厚仁义,麾下人才济济,乃顺天应命的真龙天子,林兄如果投效大齐,必然会受到皇上的重用,日后大齐一统天下,林兄便是从龙开国的功臣了。」 林士弘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皱眉道:「朕听说曾有谶语称李氏当为天子,可没听说过高氏当为天子,杜兄因何称高长卿为顺天应命的天子呢?」 杜伏威哂然道:「此谶语想必是李密和李子通之流散布出来愚弄天下人的,作不得真,倒是周武灭佛期间,高僧无名法师所留下那首佛谒更加可信,齐皇在蜀地发现了佛门秘藏,岂不就是顺天应命的真龙子耶?而且如今大齐的天下气象已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啊,以林兄的目光如炬,难道还看不分明?」 林士弘点了点头道:「嗯,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朕比高长卿还要早称帝,朕是楚国的天子,他是齐国的天子,即便朕肯自去帝号,高长卿肯接纳朕吗?」 杜伏威正容道:「齐皇陛下为人宽仁,心胸甚广,只要林兄肯自去帝号,接受招安,陛下自然容得下林兄。」 林士弘犹豫道:「这个……容朕再考虑一二,半个月之内再答复杜兄如何?毕竟此事也不是朕可以独断专行的。」 杜伏威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士弘竟然答应考虑,虽然半个月才答复有点长了,但也不是不能等,于是拱手道:「那杜伏威便静候杜兄佳音。」 「呵呵,朕敬杜兄一杯。」林士弘举起酒杯笑道。 杜伏威与林士弘举杯共饮,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左右,杜伏威便起身告辞了,林士弘皱眉道:「杜兄好不容易来一次,何不多住几天,咱们也好好聚一聚旧。」 杜伏威笑言:「来日方长,倘若林兄和杜某日后有幸同朝为官,聚旧的机会还有大把,杜某如今得回赶回去向皇帝禀报此行的结果。」 林士弘目光一闪道:「也是,那朕便不耽搁杜兄的时间了。」 林士弘说完便站起来,把杜伏威和王雄诞二人送出门去,再派自己的弟弟鄱阳王林药师,把杜伏威送出城去,十分之礼遇。 杜伏威和王雄诞出城后领回兵器,骑上马疾驰而去,走了一段,后者禁不住问道:「义父,林士弘此人就是个笑脸虎,只怕他当面一套,背后却是另一套,说是半个月后再回复,怕是拖延时间的居多。」 杜伏威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拖延半个月也没用,面对强大的齐军,林士弘根本抵挡不住,挣扎也只是徒劳罢了。」 王雄诞闻言深以为然,当初未对上齐军主力时,自己也是这种心态,真正见识了齐军的坚船利炮后,根本再兴不起反抗的心思,譬如沈法兴就被齐军追得如丧家犬,林士弘之所以存了侥幸心理,那是因为没见识过齐军的厉害。 嘿嘿,林士弘若真存了拖延时间的心思,那他就真的自作聪明了! 且说那林药师送走了杜伏威后,返回宫中向林士弘复命,后者问道:「杜伏威走了?可还说了些什么?」 林药师点头道:「走了,倒没再说什么,对了,皇上莫非真打算接受高齐的招安?」 林士弘哂笑道:「怎么可能,宁作鸡首,不为牛后,朕这个楚国皇帝当得好好的,为何要给别人当臣子?」 林药师犹豫道:「可是齐军强大,把李子通和沈法兴都灭了,就连杜伏威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皇上要是不接受招安,只怕齐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林士弘淡笑道:「朕自然知道齐军厉害,其实高长卿今年初下诏御驾亲征,朕便已经密切关注了,暗中派人观察齐军和李子通等人战斗,齐军的战力的确很强,装备也极为精良,如果是陆战,朕的军队肯定赢不了齐军,但如果是水战,朕的水师未必会怕齐军的水师。」 林药师皱眉道:「可是齐军的水师也有火器,李子通和沈法兴的水师都不弱,结果轻易就被齐军击败了。」 林士弘自信地道:「那是李子通和沈法兴因陈守旧,不懂灵活变通,所以才被齐军水师打了个措手不及,朕已经研究出一套可行的战法,不过朕的水师还需时间操练才能熟练掌握,只要熟练了,定能战胜齐军水师。」 林药师眼前一亮,脱口道:「原来皇上答应考虑招安,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林士弘哈哈一笑道:「要不然你以为朕哪来的兴趣跟杜伏威称兄称弟?」 林药师有点担忧地道:「半个月时间够吗?」 林士弘哂然道:「差不多了,若不够,下次杜伏威再来,朕再找个借口拖他半个月,对了,朕已经弄到几枚齐军的飞天雷,工匠已经研究出些眉目来了,到时咱们便可以把飞天雷,甚至齐军的火炮也仿制出来,到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 林药师喜道:「皇上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啊!」 林士弘笑道:「你也甭拍朕的马屁了,这段时间想必还会有更多萧铣的人前来投靠,一定要以礼相待。」 林药师恭身道:「臣弟明白!」 林士弘笑着挥退了林药师,心情很好。原来这段时间,萧铣被徐世绩打惨了,损兵折将,下辖的领土也被齐军占领了近半,而萧 铣偏偏又是外宽内苛之人,对麾下的将士十分苛刻,而且疑心病又重,动不动就撤职斩首,所以其麾下的将士大多叛离,其中相当一部份带着麾下前来投降了林士弘,令到林士弘平白得了几万人马。 也正因为如此,林士弘现在是雄心勃勃,更加不可能接受高齐的招安了。这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第820章 骄兵必败 十月深秋,夕阳残照,江陵城外的江面上随处可见残破的战船,大部份插满了箭矢,还有火炮轰击过的痕迹,相当一部分还在燃着冲天大火,一股股黑烟升腾起来,数不清的浮尸顺江飘下,场面萧煞而惨烈,仿若末世。 横在江面上的铁索被齐军砍断了,大齐荆襄道行军总管徐世绩,踏着跳板登上了码头,程咬金、单雄信、薛万钧、薛万彻等将领肃然迎候,齐齐恭身施礼道:「参见徐总管!」 「诸位将军辛苦了!」徐世绩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率着诸将进入江陵城,登上城头眺望大江。 这座江陵城是萧梁的都城,历时大半年时间,终于被齐军拿下了。 今年正月十五灯节,萧铣没有遵照高不凡的最后通牒,前往洛阳请罪,随后徐世绩便奉高不凡的圣旨出兵攻打萧梁。 齐军二月初开始全面进攻,水陆并进,沿汉江和长江顺流而下扫荡,一路攻城掠地,看似十分顺利,但实际打得并不轻松,从二月到十月,打了八个多月才终于攻克了萧梁的都城江陵。 由此可见,萧梁的实力着实不俗,而且萧铣有个外号叫萧三多,分别是地多、兵多、将多。 萧梁的疆土北距汉水,南达交趾,西至夷陵,东到江夏,横跨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越南数省之地,在隋末众多枭雄中,其疆土是最辽阔中的一个,当之无愧的「地多」。 地多人口自然就多,人口多了,兵肯定也多,号称拥兵四十万,而且萧铣麾下能打的将领也着实不少,光是亲王就封了七个,分别是:晋王董景珍,秦王雷世猛,楚王郑文秀,燕王许玄彻,鲁王万瓒,齐王张绣,宋王杨道生。 不过开战到现在,萧铣麾下的七个亲王已经被斩杀了三人,分别是秦王雷世猛、鲁王万瓒、楚王郑文秀。 另外,萧梁还失去了舂陵郡、汉东郡、义阳郡、安陆郡和永安郡。如今齐军甚至攻陷了萧梁的首都江陵,萧铣只能率残兵逃往下游的巴陵(湖南岳阳),这便意味着萧铣几乎把整个湖北都丢了。 且说徐世绩占领了江陵城后,继续挥师沿江东而下追杀萧铣,而东路军的裴仁基和张镇周也相继拿下了沔阳郡和江夏郡,如此一来,整个湖北便尽入齐国的版图了。 萧铣如惊弓之鸟般逃到了巴陵,命令座下大将周法明率水师抵挡徐世绩,然而这位仁兄表面答应了萧铣,一转头却带着部下投降了徐世绩,还献上了近千艏战船,以及沿江四县之地。 萧铣得知后气得吐血,他本来就个多疑之人,对部下严厉苛刻,自从周法明投敌后,其更是对部将不信任了,处处制肘,动不动就撤职问罪,弄得下面的人畏手畏脚,风声鹤唳的,都开始疏远他,颇有点众叛亲离的苗头了。 不过萧铣还不自知,而且也没有意志消沉,毕竟丢了湖北,他还有湖南、广东、广西和越南,地盘仍然很大,实在不行,逃到越南去当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国君主,日子照样能有滋有味。 在此暂且不提徐世绩如何继续收拾萧铣,且说高不凡平定了江淮后,将麾下诸将都分派出去了,苏定方取建安郡(福建),刘黑闼取宣城郡(安徽铜陵一带),裴行俨取庐江郡和同安郡(安徽安庆一带),而尉迟恭则率领水师逆长江而上,配合刘黑闼和裴行俨二人扫荡。 至于杜伏威则屯兵于新安郡,如此一来,齐军便等于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并半圆形包围了林士弘的地盘了,等到徐世绩搞定了萧铣,林士弘便等于被齐军包了饺子,再想翻起风浪来就难了。 天宝元年十月二十,宣城郡南陵县码头的江面上,尉迟恭所率的齐军水师驻扎于此,但见旌旗遮天蔽日,战舰多如过江之鲫。而在上游的九江郡,林士弘麾下的水师则驻扎于鄱阳湖到长江的入口 处,严阵以待,并且派出大量的探子,密切地关注着齐军水师的动向。 此刻,高不凡正站在一艏主战舰的船头甲板上,身边一众谋士将领如众星拱月,共计有:杜如晦、温彦博、崔九龄、凌敬、宋正本、祖君彦、尉迟恭、崔子健和崔子胜等。 白云裳静静站在高不凡身边,依旧如一轮明月般照人,但似乎丰腴了一些,那身倾显得更加婀娜动人了。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江面上,远远望去,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一块方形的木头,大家紧紧地盯着这块木头,屏住呼吸,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脸上都写着期待。 这个时候,一艏艨冲快船从上游快速驶了下来,直直朝着那块木头撞去,眼看就要撞上了,船上的几名水兵不约而同地跳入江中,被早就等候在附近的僚船救起。 这时,艨冲快船终于撞上那块木头,突然轰的一声闷响,江面巨浪涌起,那艏艨冲快船的船头随即被掀起,碎木飞溅,当船头再次落下时,整艏船体都倾侧了,开始缓缓地下沉,很明显,船底已经被炸烂了。 两艏哨船快速地接近,绕着将要下沉的艨冲快船转了几圈,这才向着高不凡等人所在的旗舰快速驶来。 「禀报皇上,艨冲快舰的船底被水雷炸破一个洞,长约一尺见方,船头有多处开裂。」哨船上的一名校尉大声禀报道。 而这个时候,那艏被破坏的艨冲快船已经沉了一半了,船尾高高地翘起来。杜如晦捋须微笑道:「皇上,这水雷的威力不错,估计就是巨舰也能对付。」 崔九龄欣喜地道:「关键这水雷还能预先布在江面,让人防不胜防,当真是妙不可言。」 众人也纷纷点头称善,白云裳则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门弟子的慈悲之心让她既不忍,又有点同情齐军的对手,先是火炮、飞天雷、爆竹雷,现在又出了个水雷,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人,实际却比火炮和飞天雷之类可怕多了,因为这玩意针对的是船,一旦船底被炸坏,整船人都要坠入大江中葬身鱼腹,一死死一船啊! 毫无疑问,这种水雷正是神机局今年「研制」出来的新品,又是一件大杀器啊。 高不凡又惊又喜,他当初只是跟高铭提过一下水雷的设想,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出来了,高铭这小子厉害啊,简直就是武器界的天才。 高铭乃最初的渤海高氏子弟兵之一,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高不凡成立神机班时,就是这小子担任队长,正因为这小子在这方面有天赋,所以高不凡才重点加以培养,教授他阿拉伯数字,物理几何等知识。 后来神机班升级成神机局,从军中剥离出来,专门负责研制武器,而高铭也成了神机局的首任大匠作,如今神机局又改为神机监,高铭也成了神机监监正,兼首席大匠作。 这些年来,神机监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爆竹雷、飞天雷、万人敌、火炮、水雷,不断推陈出新,如果将来某一天,神机监弄出火枪来,高不凡半点也不会奇怪。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亲眼验证了水雷的威力后,便带着众人回到船舱中坐落。 温彦博捋须笑道:「有了这水雷,收拾林士弘就更加轻易了。」 一提到林士弘,诸将都禁不住直牙痒。前段时间,林士弘对前来招安的杜伏威表示,半个月内会回复是否接受大齐的招安,结果半个月过去了,杜伏威再次前往豫章询问,林士弘竟然说还没讨论出结果,要再等半个月才行。 这个时候,即便傻子都知道被耍了,杜伏威愤而离开了豫章城,向高不凡如实禀报了林士弘的态度,高不凡麾下的一众将士自然大怒,上一个撕毁大齐皇帝圣旨的沈法兴,其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林士弘虽然没撕毁圣旨,但戏弄齐皇的性质同样恶 劣,绝对饶他不得。 尉迟恭沉声道:「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末将便立即率领水师北上九江,将林士弘的水师扫灭,然后直捣鄱阳湖,拿下豫章城。」 高不凡从容地道:「尉迟将军不愧是我大齐第一猛将,不过林士弘此人颇有谋略,万勿掉以轻心。」 众谋士皆点头同意,这不,杜伏威前不久才被对方耍了一道,而且听说林士弘还趁机收拢了萧铣的不少兵马,可见是个挺狡猾的家伙。 「诸位卿家以为,林士弘为何要两次拖延时间?」高不凡饶有兴趣地问道。 祖君彦道:「这并不难猜,林士弘应该是还没准备好,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的。」 崔子胜不屑地道:「再给他几个月时间准备又如何,只要遇上咱们齐军,还是得兵败如山倒。」 在场诸将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高不凡见状不由暗皱了皱眉,如今的齐军的确强大无比,连战连捷,将士们士气高涨之余,难免产生了骄傲的情绪,这种心态是很危险的,正所谓骄兵必败,一旦麻痹大意,就离兵败不远了。 不过,高不凡也不直接点出来,毕竟有时候说一千遍一万遍,均没有一次吃亏来得有效果,所以高不凡略一沉吟便道:「崔子健崔子胜听令。」 崔氏兄弟一喜,立即出列道:「末将听令!」 「朕命你二人率兵三千为先锋取九江。」高不凡道。 崔氏兄弟兴奋地领旨退下,高不凡又命尉迟恭率水师主力随后接应崔氏兄弟,同时传令刘黑闼和杜伏威率军由陆路出击,分别攻打九江郡和鄱阳郡。 林士弘派了大量的探子监控下游的齐军水师,所以当崔氏兄弟率着百来艏战船逆江而上时,消息很快就传到上游的九江了时。 林士弘麾下的水师有三万人,大小战船数千艏,实力比当初的李子通要强得多,如今驻扎在九江的水师有两万人,由大将冯盎负责率领,换而言之,林士弘把三分之二的水师都安排到九江了,只留下一万人驻守在鄱阳湖中,负责拱卫豫章城。 且说这个冯盎,年约五十许岁,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得闻齐军水师从下游杀来,立即严阵以待。 数日之后,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二人率着三千先锋,一百多艏战船,亦即是四个作战单元抵达了九江附近的。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尽管只有三千人,但崔氏兄弟一点也不怵,眼见楚军水师在九江口结寨,立即就主动发起了攻击,四艏主战舰上的火炮齐射,炮弹呼啸着落入楚军的水寨中,炸得人仰马翻。 然而崔氏兄弟还没来得高兴,楚军的水寨中突然冲出上百艏小船,这些小船在浩阔的江面上分散开来,借着顺流的优势极速向下游的齐军舰队冲来。 崔氏兄弟并不在意,虽然火炮对这些分散的小船伤害不大,但没关系,齐军还有飞天雷和手持的爆竹雷,只要小船接近了就用飞天雷和爆竹雷,足够这些小船吃一壶了。 然而,崔氏兄弟很快就变了面色,因为楚军的这些小船都是子船母,是两两连在一起的,前面的子船运载了大量淋了火油的干柴,一点就着。 这时那上百艏子母船已经接近齐军的船队不足五十米了,船上的军卒纷纷点燃了子船上的干柴,然后断开连着母船的铁链,撑着母船返回上游,而燃着熊熊大火的子船却继续箭一般撞向齐军的船队。 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大惊,急忙调动哨船前往拦截这些着火的子母,可是这子母燃着炙热的大火呢,速度又快,哨船根本来不及完全拦截,结果两艏主战舰不幸被火船撞上了,最要命的是,这些火船头还装了尖尖的铁刺,一撞上便牢牢地扎进船体去,很难才能搞得掉。 所以,齐军的船只 多有中招被引燃,顿时秩序大乱。冯盎见状立即率领主力杀出,崔子胜和崔子健被杀得大败,急急往下游撤退。 第822章 发起总攻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啸啸,冬月的风萧瑟而凛冽,割面如刀。裴行俨倒提着马槊傲然坐于马背上,槊尖上的鲜血一滴接一滴地随北风吹落,最后坠入那滚滚尘埃之中,夕阳把他的身形拉得老长老长,宛若一尊沥血饮寒的魔神。 对面四五匹残骑,在北风夕阳中瑟缩,马上骑士惊慌而绝望,为首之人手握长枪,目光狠厉,死死地盯着裴行俨。此人叫张善安,是盘踞在庐江郡一带的贼帅,麾下兵力逾两万之众,乃安徽一带实力较强的一股割据势力。 前段时间,裴行俨的双腿伤势刚刚好转,眼见沈法兴已经挂了,便主动请缨扫荡庐江郡一带,招抚贼帅张善安。高不凡准了,命他率军两万前往。 裴行俨大喜过望,点齐兵马便出发了,先派人联系上张善安,传达大齐皇帝招安的意愿,不过后者拒绝了,嘿,这下倒是正中了裴行俨的下怀,这小子本来就是个战争狂人,受伤休养了大半年,早就闷出鸟来了,而且经历了上一次大败后,他正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来重拾信心。 所以张善安不接受招安,裴行俨不怒反喜,立即便下令出击,可怜这个张善安只是个小脚色罢了,哪里是强大的齐军对手,被打得遍地找牙,最后落荒而逃。 裴行俨还没打过瘾呢,率军一路急追,从庐江郡追到同安郡,又从同安郡追到了靳春郡,最终在浠水畔追上了张善安,可怜这位仁兄被追上时,身边只剩下三名亲兵了,不是一般的惨。 身后是浠水和夕阳,面前是手持马槊的裴疯子,张善安在绝望爆发了,他神色狰狞地大声咆哮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姓裴的,做人可别做得太绝了,与人方便就与自己方便,这条道理你难道不懂?” 裴行俨哂笑道:“本将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自己不要,怪谁?” 张善安心里暗暗嘀咕,老子哪知道伱裴疯子如此能打,要是早知道,老子一早就投降了。 原来裴行俨之前败在李子通等人的手里,几乎全军覆没,就连他本人都被传言阵亡了,所以张善安难免生出轻视之心,再加上坐拥两万兵马,不战而降实在不甘心,于是便拒绝了裴行俨的招安,结果一打起来,张善安才发现裴行俨这个“败军之将”竟然那么厉害,打得自己落花流水的,这个时候他再想投降,裴行俨却又不准了,没办法,只能亡命逃离。 张善安面色变幻了一阵子,咬咬牙道:“之前是某家有眼无珠,冒犯了裴将军的虎威,裴将军能不能再给在下一个机会?” 裴行俨畅快地大哈笑道:“也罢,本将便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张善安若能在本将槊下招架十个回合,本将便放你走。” 张善安眼珠一转道:“当真?” 裴行俨傲然道:“本将拳头立人,肩上跑马,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张善安拱手道:“裴将军果然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但是裴将军武艺高绝,某家未必能接得了裴将军的十招,要不某家三个亲兵也一起出手?” 裴行俨大方地道:“没问题,你们一起出手,本将一并收拾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张善安暗喜,嘿嘿,裴行俨这小子的确有勇无谋,难怪会着了李子通的道,吃了一次亏还如此托大,可真够愚蠢的。 张善安心里嘲笑着,嘴上却恭维道:“裴将军果然浑身是胆,难怪人称万人敌,某家佩服之极。” 裴行俨马槊一抬,不耐烦地喝道:“废话少讲,来吧,本将的马槊已经饥渴难耐了。” 张善安朝三名亲兵使了个眼色,三名亲兵立即一夹马腹,呈品字形向裴行俨逼近,而张善安自己则举枪居中杀来。 裴行俨眼中寒芒一闪,猛一夹马腹,跨下的战马突然箭一般飞驰出去,闪电撞向张善安,人、马、槊几乎形成一条直线,快得让人嗔目结舌,张善安的三名亲兵正要挥刀攻击呢,结果全部落空了,连毛都没碰到半根。 张善安大惊失色,急忙举枪就扎,然而扎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只觉眼前寒芒一闪,胸口一凉,整个人便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开马鞍,飞上了半空。 张善安低头一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马槊刺穿了,整个人被挑上半空,下方是裴行俨冷酷又狰狞的脸,而这个时候,张善安才感到撕心裂肺一般的剧痛,发出凄厉的惨叫。 裴行俨单手举槊,把张善安高高挑在槊尖上,鲜血哗哗地往下淌,而他胯下的战马还在继续往前奔驰,一直跑到浠水边才转了个弯跑回来。 “去!”裴行俨大喝一声,马槊一抖,张善安脱离槊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三名亲兵的马前,胸口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如注。 张善安三名亲兵都吓傻了,兵器一扔便滚落马下不停地叩头求饶。 张善安此时还没断气,惊恐地看着威风凛凛的裴行俨,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裴行俨并不是愚蠢,人家是自信啊,在绝对的强大的武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自己自作聪明,人家却不屑一顾。 张善安挣扎了几下,终于气绝身亡了,而他的三个亲兵,裴行俨也懒得动手去杀,命手下绑起来便收兵凯旋。 裴行俨割了张善安的人头,又派人赶往望江县向高不凡报捷。 望江县城中,高不凡收到了裴行俨的报捷,不由舒心一笑,扫灭了张善安一伙后,行俨应该已经从上次的失败阴影中走出来了。 杜如晦捋须赞美道:“裴将军真不愧万人敌之名,一战便将庐江郡,同安郡和靳春郡尽收囊中。皇上,臣以为该对林士弘发起总攻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同安郡与九江郡隔江相望,而靳春郡更是在九江的上游,如此一来,齐军基本上对林士弘的地盘形成合围了,是该发动总攻了,如果打得顺的话,年底之前应该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当下,高不凡便命尉迟恭率水师再次进攻九江,同时命刘黑闼和杜伏威继续往西推进,夺取鄱阳郡,而苏定方则沿建安郡西进攻击南康郡,亦即是如今的江西省南部。 与此同时,高不凡又命裴行俨组织水师从长江上游夹击九江郡。 裴行俨还没打过瘾呢,接到高不凡的命令后,立即跑到勒春郡隔壁的江夏郡,找到他老子裴仁基借调船只。 这个时候,裴仁基已经拿下江夏郡一个多月了,就驻扎汉水和长江的交汇处,亦即是如今的汉口。 裴氏父子二人见面均是唏虚不已,裴仁基只有裴行俨一个独子,今年初收到儿子的死讯,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年,赶回洛阳奔丧路上,更是数次晕倒落马,后来得知儿子竟然没死,又喜得晕了过去。 只是裴仁基是那种比较严厉的传统封建家长,见到儿子时反而端起了父亲的威严,板着脸训斥了一番,又问明裴行俨的来意后,立即给他调了船只。 裴行俨拿到船只,恭敬地给老子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便率着水师浩浩荡荡地沿江东下,直扑下游的九江郡。 而这个时候,尉迟恭所率的水师也开到了九江下游附近了,而且再次派出了崔子健和崔子胜兄弟二人打头阵。 冯盎一见又是上次吃了败仗的崔氏兄弟,不禁暗暗奇怪,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立即下令调兵布阵,严阵以待! (本章完) 第823章 水雷之威 辽阔大江,水势浩荡,滔滔东去。初冬的早晨,江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齐军水师从下游蔽江而上,旌旗漫卷天际,楚军水师在上游严阵以待,无数战船占据了十里江面,彷如铜墙铁壁。 冯盎的副将高法登,指着齐军战船上的将旗大笑道:“本将以为是谁呢,原来又是崔子胜和崔子健这对败军之将,看来齐国真的没人了,竟然又派他们来打头阵。” 冯盎沉稳地道:“这极有可能是齐军的骄兵之计,高将军万勿大意了。” 高法登闻言收起了笑容,不过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拱手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本将试探一下齐军的虚实?” 冯盎心中一动,澹道:“也好,高将军多加上心。” 高法登立即领命而去,这个时候,下游的齐军擂响了战鼓,近百艏战船往上游缓缓驶近,与此同时,船上的火炮也发威了,炮弹呼啸而出,将江面炸出一蓬又一蓬的水柱。 高法登轻蔑地道:“齐军火炮的威力的确很大,就是准头太差了。” 结果话音刚下,旁边一艏蜈蚣船便被击中了,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蜈蚣船的船尾被炙热的铁球砸得粉碎,一块碎木块高速旋转着从高法登的头顶飞过,后者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气流,吓得他急忙抱头蹲了下来。 再看那艏蜈蚣船,船尾完全烂掉了,正在迅速下沉,船上的士卒狼狈地掉入江中,幸得四周的僚船相救,要不然就要尽数葬身大江了。 齐军的火炮继续嘶吼着,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总会有那么一两发命中,所以对楚军的心理威慑极大,再加上射程远,没有火炮的楚军战船只能被动挨打。 高法登不敢怠慢,立即指挥子母船出击,果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上次子母船用火攻凑效了,这次自然是继续用。 只见上百艏子母船从楚军的舰队中越线而出,借着顺流的优势极速往下游冲去。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上次吃过子母船的亏,一见对方又来这招,立即便命弓箭手准备,当对方子母船驶进一百米的射程,齐军战船上的弓箭手立即便万箭齐发。 嗖嗖嗖嗖…… 但见箭如急雨,铺天盖地地落向那些子母船,而子母船上的楚军士卒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两两一组,一人负责举盾,一人负责全力划船,所以速度丝毫不减。 当然,在密集的箭雨倾泻下,还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子母船被成功狙击了,船上的士卒中箭落水,没有人点火,子母船自然就失去了威胁。 最终有三分之二的子母船闯过了箭雨,驶到了齐军的战船附近,子母船上的柴薪当即被点燃了,带着熊熊烈火,箭一般撞上去。 然而这个时候,齐军的十几艏艨冲快船却突然越众而出,向着那些火船冲去,每两艏艨冲快船之间分明连着一张长长的渔网,倾刻就把大部份火船都网住了。 高法登见状不由面色微变,很明显,齐军已经想到了破解火船阵的方法,难怪敢再来啊。 正当高法登暗暗叫糟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齐军的鱼网竟被火烧着了,而且在火船的冲击拉扯下,齐军用鱼网连着的两艏艨冲快船竟纷纷互相撞击在一起,而渔网上的火也很快烧到船去了,场面一度混乱。 高法登大喜过望,放声大笑道:“快看,齐军的渔网着火了,船也着火了!” 冯盎也有点好笑,齐军的将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竟然用鱼网来拦截火船,再加上操作不当,最终导致引火烧船,真是天助我也! 冯盎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所有战船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游冲杀,这次,他要把齐军的舰队彻底击垮掉。 眼见楚军的水师从上游铺天盖地地杀来,崔氏兄弟似乎又慌了,竟然丢下十几艏被鱼网连在一起的艨冲快船,掉头便往下游逃去,比上一次还要狼狈。 高法登哈哈大笑,急急挥动令旗,指挥部下战船加速追击,不过齐军丢弃的十几艏艨冲快船横在江面,再加上那些正在燃烧的火船,形成一道火墙,倒是挡住了楚军舰队的去路。 楚军舰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而这个时候齐军的舰队已经逃出老远了,但是冯盎显然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率着数千船战船继续顺江而下追杀,如果有机会的话,冯盎还打算把齐军建在下游望江县的水军营寨给摧毁掉,一劳永逸。 “咦,大家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人指着下游的江面大喊。 高法登凝目望去,只见下游的江面上果然飘浮着大量的木头,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如星罗棋布中一般密密麻麻。 “什么东西?”高法登眼中闪过一丝疑。 由于江面上有雾,当大家看清江面上的这些木头时,已经距离很近了,再加上船速又快,高法登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有战船撞上这些木头了。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楚军的战船一艏接一艏地触雷,被炸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高法登大惊失色,只以为是齐军的火炮开炮了,但是如此密集的火力又不像是火炮啊,咋回事? “不好,是哪些木头,大家注意避开那些木头!”高法登终于发现了爆炸的玄机,声嘶力竭地厉声警告,只是此刻爆炸一波接着一波,水柱一条接着一条,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惊呼声,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听他的。 “调头……快调头!” ——轰! 高法登只觉座船一阵剧震,然后勐地一歪,船上的人像葫芦一样满地滚,而高法登自己也差点被抛下船去,定神一看,发现船侧破了一个大洞,江水正在咕噜咕噜地涌入,不由吓得面色惨变,赶紧抱了一块木板跳进江中逃命。 冬冬冬冬…… 激越的战鼓声擂响,齐军从下游调头杀回来了,数以千计的战船一眼望不到头,正是尉迟恭率着齐军水师的主力杀回来了。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啧啧,那威力简直如同毁天灭地一般,而楚军的船队此刻被水雷炸得天昏地暗的,早就乱成一团,密匝匝地挤在江面上,无疑成了最好的靶子,所以齐军的火炮根本不用瞄准,一炮砸过去,总能有所斩获。 轰轰轰…… 炮火连天,碎木飞溅,血肉横飙,不计其数的尸体随着沉船碎木顺江飘下,彷似炼狱…… 老将冯盎此刻也不澹定了,骇得心胆俱裂,急急下令转头往上游逃命,嘿,只是顺江而下容易,逆流调头就难了,被齐军水师咬在屁股后面不断地炮击,毫无还手之力,就别提多憋屈了。 当冯盎率着残余的船只逃回到九江水寨附近时,数千战船竟然只剩一千艏不到了,足足损失了三分之二,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头面呢,正当冯盎准备整顿舰队死守鄱阳湖入口时,裴行俨所率的齐军舰队也从上游的江夏郡顺流杀下来了,前后一夹击,楚军水师立即就彻底崩溃了。 冯盎眼见大势已去,不由长叹一声,弃了九江水寨,率着十几艏残余战船狼狈地逃进了鄱阳湖,跟驻扎在鄱阳湖中的那一万楚军水师汇合去了。 尉迟恭与裴行俨合兵一处,咬尾追杀进鄱阳湖,兵锋直指鄱阳湖西岸的豫章城。 林士弘惊闻冯盎大败,齐军水师已经进入鄱阳湖,顿时惊得从御座上弹了起来,满朝文武也是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冯盎误朕,冯盎误朕啊!”林士弘顿足大叫,颓然地跌坐回龙椅上。 此时,齐军打进鄱阳湖的消息已经在豫章城中传开了,顿时全城震动,而一些反应快的百姓已经拖家带口逃出城门了,免得战火一起,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轰…… 忽然一声惊天巨响,豫章城的东北角有黑烟滚滚升腾,震得城墙都摇了几摇,附近的房子也被震得塌了几座,威力惊人。 “发生什么事?难道齐军这么快就打到这里来了?” 一时间,城中的军民更加恐慌了,满大街狼奔豖突,乱成一锅粥。 朝堂之上,林士弘和一众朝官也是惊惶不安,前者强作镇定,喝道:“殿前侍卫,速去查探发生何事!” 殿前侍卫立即跑去查看,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回来禀报道:“回禀皇上,刚才的巨响是城东的兵器场发生了爆炸,并非齐军来攻。” 林士弘闻言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面色大变,急急赶到兵器场,结果发现兵器场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了,经过一番紧急搜救,四名大匠都被找到,不过当场死了三个,还剩一个被也炸断了双腿,气息奄奄,估计是活不成了。 林士弘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这四位都是楚国内最顶级的大匠,火药就是他们研究彷制出来的,近来火炮铸造也有眉目了,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却发生了事故,四个大匠竟被一锅端了。 “莫非天命真的在高齐吗?”林士弘面色变幻,仰天长叹。 第821章 难缠的对手 豫章城,朝堂之上,林士弘手里拿着一份刚从九江加急送来的捷报,禁不住仰天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鄱阳王林药师笑问道:“皇上如此高兴,可是冯将军打了胜仗?” 林士弘容光焕发地道:“没错,冯将军在九江击败了齐军水师的先锋,俘获战船二十多艏,其中有一艏还是齐军的炮舰,斩获火炮两门,弹药一大批,还有飞天雷和爆竹雷等火器。” 殿内一众朝臣闻言均喜形于色,也暗暗松了口气,齐军太强大了,在长江下游,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平了江淮三枭雄,而徐世绩又在上游打得萧铣毫无还有手之力,所以林士弘麾下的大臣都很是紧张害怕,如今发现强大的齐军其实也是可以击败的,顿时胆气便壮了起来。 鄱阳王林药师高兴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看来皇上的战法凑效了。” “皇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外!”大臣门纷纷马屁如潮。 林士弘心中一阵得意,微笑道:“由此可见,齐寇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强大,只要应对得法,上下一心,就能将其击败,还望诸位卿家与朕同心戮力,一起共御齐寇,平灭齐寇之日,朕将与诸位共享天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一众大臣纷纷跪倒高呼,士气明显高涨了很多。 林士弘心中畅快,哈哈一笑,抬手道:“诸位卿家平身,冯将军已经着人把齐寇的炮舰拖回鄱阳湖中了,诸位卿家便与朕一道前往观摩研究一番,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敌人的短处咱们要摒弃,敌人的长处咱们要学习,取敌之所长,补吾之所短,抱残守缺,固步自封是万万不可取的。”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林士弘的确是位见识卓越,而且大格局的枭雄人物,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并非偶然。 “皇上英明。”群臣再次送上了马屁。 接下来,林士弘便率着群臣离开自己的皇宫,浩浩地地出城,来到鄱阳湖的驻军水寨中,而冯盎所俘获的齐军炮舰就停靠在这里。 这艏炮舰正是崔氏兄弟所率的四艏主战舰之一,由于大意,被火船引燃了,大火蔓延上来,把船帆都烧毁了,所以跑不快,最终被楚将冯盎率军追上俘获了,连同船上的两门火炮,以及大量的弹药都落入了敌手。 且说林士弘率着大臣般登上了炮舰,大家围着船上的两门火炮看稀奇,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有人则仔细地翻看那些弹药。 林士弘伸手摸了摸火炮的冰冷而坚硬的炮管,欣喜地赞叹道:“依朕看来,齐国工匠的锻造技艺的确高超,比咱们的工匠强多了,这种炮管,咱们的工匠只怕还造不出来。” 众臣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早在数月之前,皇上便命国里的工匠彷造齐军的火炮,可惜没有实物作参考,没有具体尺寸大小,只能闭门造车,最后造是造出来,但是跟眼前这两门齐军火炮一比,简直就是歪瓜裂枣,不仅样式差很远,就是炮管表面和内壁也是坑坑洼洼的,十分之脆弱。反观齐军的这两门双炮,结实光滑,乌沉沉的,一看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产品。 林士弘命人试了两炮,结果第一炮由于装药量小了,炮弹只掉到船头附近十来米的位置,就像放了一个哑屁,第二次放药量太多,炮架没有固定好,塌了,幸好没有炸膛,但也把旁边的人吓得够呛的。 尽管如此,林士弘还是十分开心,立即命人把其中一门火炮抬到兵器场,让工匠们观摩研究,并且限令他们一个月之内要造出第一门火炮。 ………… 同安郡,望江县码头,尉迟恭把水师主力驻扎在这里,距离上游的九江不足百里了。 此刻的旗舰上,高不凡居中而坐,众谋臣将士分列两边,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二人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气氛有点压抑。 自从皇上今年御驾亲征以来,齐军还没打过一场败仗,一路势如破竹的,而日前崔氏兄弟却败在了楚军大将冯盎之手,损失了几十艏战船,其中还包括了一艏主战炮舰,船上的两门火炮和弹药都尽数落入敌手,这是非常严的,要知道火炮是齐军今年初才投入使用的新式火炮,乃齐国的重量级大杀器,也是齐国这几年保持军事实力领先的关键,如今落入敌手,极可能会被对方彷制出来,一旦被敌人彷制出来,那么齐军的这个优势就没有了。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崔氏兄弟战败还情有可愿,但是他们竟然没有严格执行“自毁”程序,令到火炮落入敌手,绝对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性质极其严重! 崔氏兄弟出身清河崔氏,但是在场的崔九龄却也不敢出言替两人求情,毕竟两人犯下的错误太严重了,军中有规定,而皇上也多次在众将面前强调过,火炮十分重要,危急关头,即便炸毁也不能落入敌手,结果这两位哥们吃了败仗后慌里慌张的,竟忘了下令毁坏炮舰上的两门火炮。 “你们俩可知罪?”高不凡神色平静地问道。 崔氏兄弟面红耳赤,连连叩首道:“末将知罪,末将罪该万死!” 高不凡点了点头,喝道:“那好,来人,把他们推出去!” 在场一众将士谋臣的心登时提了起来,白云裳也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只以为高不凡要斩了兄弟二人了,虽然心中着急不忍,但军中大事,她一个女子又怎么好出面阻止呢? “各打五十军棍!”高不凡厉声续道。 在场众人不由暗松了口气,白云裳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越发丰满的胸口,心里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本以为必死无疑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突闻只是打五十军棍,登时都愣住了,紧接着便是喜极而泣,连忙叩头谢恩。 几名军士上前把崔氏兄弟推出船舱各打了五十军棍,然后又押回来,只见二位屁股血淋林的,可见执刑的军士下手并没留情。 “从此刻起,降你们为旅帅,服不服?”高不凡冷冷地道。 崔氏兄弟连忙叩头表示服从,能保命就不错,如今只是降了三品官阶,比预料要好得多,哪有不服从之理,只要留得命在,继续戴罪立功,还是有机会官复原职的。 高不凡挥了挥手,命人把崔氏兄弟带下去包扎,目光炯炯地一扫而过,在场诸将都禁不住肃然而立,大气也不敢再出,往日的骄傲得意劲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高不凡见状暗暗点了点头,正所谓骄兵必败,这段时间齐军连战连捷,全军上下,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难免会变得狂傲大意,一场及时的小挫折倒不失是件好事,既警醒了全军,又不至于对士气造成大的打击。 至于那两门丢失的火炮,高不凡并不是太担心,那玩意的技术含量搁在现在还是挺高的,没有相当的锻造水平,即便让你照着样子彷造,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造得出来,就让林士弘慢慢琢磨好了,等他手下的工匠有能力造出来,只怕豫章城都已经被自己拿下了。 不过不得不说,林士弘的确是个厉害的对手,从崔氏兄弟战败的过程来看,对方肯定已经仔细研究透彻了齐军水师的战法,所以一上来就抓住弱点,打了崔氏兄弟一个猝不及防,这样的对手很难缠,但也很有意思,也好,朕便与之好好较量一番! 第822章 发起总攻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啸啸,冬月的风萧瑟而凛冽,割面如刀。裴行俨倒提着马槊傲然坐于马背上,槊尖上的鲜血一滴接一滴地随北风吹落,最后坠入那滚滚尘埃之中,夕阳把他的身形拉得老长老长,宛若一尊沥血饮寒的魔神。 对面四五匹残骑,在北风夕阳中瑟缩,马上骑士惊慌而绝望,为首之人手握长枪,目光狠厉,死死地盯着裴行俨。此人叫张善安,是盘踞在庐江郡一带的贼帅,麾下兵力逾两万之众,乃安徽一带实力较强的一股割据势力。 前段时间,裴行俨的双腿伤势刚刚好转,眼见沈法兴已经挂了,便主动请缨扫荡庐江郡一带,招抚贼帅张善安。高不凡准了,命他率军两万前往。 裴行俨大喜过望,点齐兵马便出发了,先派人联系上张善安,传达大齐皇帝招安的意愿,不过后者拒绝了,嘿,这下倒是正中了裴行俨的下怀,这小子本来就是个战争狂人,受伤休养了大半年,早就闷出鸟来了,而且经历了上一次大败后,他正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来重拾信心。 所以张善安不接受招安,裴行俨不怒反喜,立即便下令出击,可怜这个张善安只是个小脚色罢了,哪里是强大的齐军对手,被打得遍地找牙,最后落荒而逃。 裴行俨还没打过瘾呢,率军一路急追,从庐江郡追到同安郡,又从同安郡追到了靳春郡,最终在浠水畔追上了张善安,可怜这位仁兄被追上时,身边只剩下三名亲兵了,不是一般的惨。 身后是浠水和夕阳,面前是手持马槊的裴疯子,张善安在绝望爆发了,他神色狰狞地大声咆哮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姓裴的,做人可别做得太绝了,与人方便就与自己方便,这条道理你难道不懂?” 裴行俨哂笑道:“本将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自己不要,怪谁?” 张善安心里暗暗嘀咕,老子哪知道伱裴疯子如此能打,要是早知道,老子一早就投降了。 原来裴行俨之前败在李子通等人的手里,几乎全军覆没,就连他本人都被传言阵亡了,所以张善安难免生出轻视之心,再加上坐拥两万兵马,不战而降实在不甘心,于是便拒绝了裴行俨的招安,结果一打起来,张善安才发现裴行俨这个“败军之将”竟然那么厉害,打得自己落花流水的,这个时候他再想投降,裴行俨却又不准了,没办法,只能亡命逃离。 张善安面色变幻了一阵子,咬咬牙道:“之前是某家有眼无珠,冒犯了裴将军的虎威,裴将军能不能再给在下一个机会?” 裴行俨畅快地大哈笑道:“也罢,本将便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张善安若能在本将槊下招架十个回合,本将便放你走。” 张善安眼珠一转道:“当真?” 裴行俨傲然道:“本将拳头立人,肩上跑马,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算话。” 张善安拱手道:“裴将军果然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但是裴将军武艺高绝,某家未必能接得了裴将军的十招,要不某家三个亲兵也一起出手?” 裴行俨大方地道:“没问题,你们一起出手,本将一并收拾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张善安暗喜,嘿嘿,裴行俨这小子的确有勇无谋,难怪会着了李子通的道,吃了一次亏还如此托大,可真够愚蠢的。 张善安心里嘲笑着,嘴上却恭维道:“裴将军果然浑身是胆,难怪人称万人敌,某家佩服之极。” 裴行俨马槊一抬,不耐烦地喝道:“废话少讲,来吧,本将的马槊已经饥渴难耐了。” 张善安朝三名亲兵使了个眼色,三名亲兵立即一夹马腹,呈品字形向裴行俨逼近,而张善安自己则举枪居中杀来。 裴行俨眼中寒芒一闪,猛一夹马腹,跨下的战马突然箭一般飞驰出去,闪电撞向张善安,人、马、槊几乎形成一条直线,快得让人嗔目结舌,张善安的三名亲兵正要挥刀攻击呢,结果全部落空了,连毛都没碰到半根。 张善安大惊失色,急忙举枪就扎,然而扎到一半便嘎然而止,只觉眼前寒芒一闪,胸口一凉,整个人便像腾云驾雾一般离开马鞍,飞上了半空。 张善安低头一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胸口已经被马槊刺穿了,整个人被挑上半空,下方是裴行俨冷酷又狰狞的脸,而这个时候,张善安才感到撕心裂肺一般的剧痛,发出凄厉的惨叫。 裴行俨单手举槊,把张善安高高挑在槊尖上,鲜血哗哗地往下淌,而他胯下的战马还在继续往前奔驰,一直跑到浠水边才转了个弯跑回来。 “去!”裴行俨大喝一声,马槊一抖,张善安脱离槊尖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三名亲兵的马前,胸口赫然多了一个血洞,鲜血如注。 张善安三名亲兵都吓傻了,兵器一扔便滚落马下不停地叩头求饶。 张善安此时还没断气,惊恐地看着威风凛凛的裴行俨,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裴行俨并不是愚蠢,人家是自信啊,在绝对的强大的武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自己自作聪明,人家却不屑一顾。 张善安挣扎了几下,终于气绝身亡了,而他的三个亲兵,裴行俨也懒得动手去杀,命手下绑起来便收兵凯旋。 裴行俨割了张善安的人头,又派人赶往望江县向高不凡报捷。 望江县城中,高不凡收到了裴行俨的报捷,不由舒心一笑,扫灭了张善安一伙后,行俨应该已经从上次的失败阴影中走出来了。 杜如晦捋须赞美道:“裴将军真不愧万人敌之名,一战便将庐江郡,同安郡和靳春郡尽收囊中。皇上,臣以为该对林士弘发起总攻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同安郡与九江郡隔江相望,而靳春郡更是在九江的上游,如此一来,齐军基本上对林士弘的地盘形成合围了,是该发动总攻了,如果打得顺的话,年底之前应该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当下,高不凡便命尉迟恭率水师再次进攻九江,同时命刘黑闼和杜伏威继续往西推进,夺取鄱阳郡,而苏定方则沿建安郡西进攻击南康郡,亦即是如今的江西省南部。 与此同时,高不凡又命裴行俨组织水师从长江上游夹击九江郡。 裴行俨还没打过瘾呢,接到高不凡的命令后,立即跑到勒春郡隔壁的江夏郡,找到他老子裴仁基借调船只。 这个时候,裴仁基已经拿下江夏郡一个多月了,就驻扎汉水和长江的交汇处,亦即是如今的汉口。 裴氏父子二人见面均是唏虚不已,裴仁基只有裴行俨一个独子,今年初收到儿子的死讯,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年,赶回洛阳奔丧路上,更是数次晕倒落马,后来得知儿子竟然没死,又喜得晕了过去。 只是裴仁基是那种比较严厉的传统封建家长,见到儿子时反而端起了父亲的威严,板着脸训斥了一番,又问明裴行俨的来意后,立即给他调了船只。 裴行俨拿到船只,恭敬地给老子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便率着水师浩浩荡荡地沿江东下,直扑下游的九江郡。 而这个时候,尉迟恭所率的水师也开到了九江下游附近了,而且再次派出了崔子健和崔子胜兄弟二人打头阵。 冯盎一见又是上次吃了败仗的崔氏兄弟,不禁暗暗奇怪,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立即下令调兵布阵,严阵以待! (本章完) 第823章 水雷之威 辽阔大江,水势浩荡,滔滔东去。初冬的早晨,江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齐军水师从下游蔽江而上,旌旗漫卷天际,楚军水师在上游严阵以待,无数战船占据了十里江面,彷如铜墙铁壁。 冯盎的副将高法登,指着齐军战船上的将旗大笑道:“本将以为是谁呢,原来又是崔子胜和崔子健这对败军之将,看来齐国真的没人了,竟然又派他们来打头阵。” 冯盎沉稳地道:“这极有可能是齐军的骄兵之计,高将军万勿大意了。” 高法登闻言收起了笑容,不过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拱手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本将试探一下齐军的虚实?” 冯盎心中一动,澹道:“也好,高将军多加上心。” 高法登立即领命而去,这个时候,下游的齐军擂响了战鼓,近百艏战船往上游缓缓驶近,与此同时,船上的火炮也发威了,炮弹呼啸而出,将江面炸出一蓬又一蓬的水柱。 高法登轻蔑地道:“齐军火炮的威力的确很大,就是准头太差了。” 结果话音刚下,旁边一艏蜈蚣船便被击中了,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蜈蚣船的船尾被炙热的铁球砸得粉碎,一块碎木块高速旋转着从高法登的头顶飞过,后者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气流,吓得他急忙抱头蹲了下来。 再看那艏蜈蚣船,船尾完全烂掉了,正在迅速下沉,船上的士卒狼狈地掉入江中,幸得四周的僚船相救,要不然就要尽数葬身大江了。 齐军的火炮继续嘶吼着,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总会有那么一两发命中,所以对楚军的心理威慑极大,再加上射程远,没有火炮的楚军战船只能被动挨打。 高法登不敢怠慢,立即指挥子母船出击,果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上次子母船用火攻凑效了,这次自然是继续用。 只见上百艏子母船从楚军的舰队中越线而出,借着顺流的优势极速往下游冲去。崔子胜和崔子健兄弟上次吃过子母船的亏,一见对方又来这招,立即便命弓箭手准备,当对方子母船驶进一百米的射程,齐军战船上的弓箭手立即便万箭齐发。 嗖嗖嗖嗖…… 但见箭如急雨,铺天盖地地落向那些子母船,而子母船上的楚军士卒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两两一组,一人负责举盾,一人负责全力划船,所以速度丝毫不减。 当然,在密集的箭雨倾泻下,还是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子母船被成功狙击了,船上的士卒中箭落水,没有人点火,子母船自然就失去了威胁。 最终有三分之二的子母船闯过了箭雨,驶到了齐军的战船附近,子母船上的柴薪当即被点燃了,带着熊熊烈火,箭一般撞上去。 然而这个时候,齐军的十几艏艨冲快船却突然越众而出,向着那些火船冲去,每两艏艨冲快船之间分明连着一张长长的渔网,倾刻就把大部份火船都网住了。 高法登见状不由面色微变,很明显,齐军已经想到了破解火船阵的方法,难怪敢再来啊。 正当高法登暗暗叫糟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齐军的鱼网竟被火烧着了,而且在火船的冲击拉扯下,齐军用鱼网连着的两艏艨冲快船竟纷纷互相撞击在一起,而渔网上的火也很快烧到船去了,场面一度混乱。 高法登大喜过望,放声大笑道:“快看,齐军的渔网着火了,船也着火了!” 冯盎也有点好笑,齐军的将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竟然用鱼网来拦截火船,再加上操作不当,最终导致引火烧船,真是天助我也! 冯盎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所有战船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游冲杀,这次,他要把齐军的舰队彻底击垮掉。 眼见楚军的水师从上游铺天盖地地杀来,崔氏兄弟似乎又慌了,竟然丢下十几艏被鱼网连在一起的艨冲快船,掉头便往下游逃去,比上一次还要狼狈。 高法登哈哈大笑,急急挥动令旗,指挥部下战船加速追击,不过齐军丢弃的十几艏艨冲快船横在江面,再加上那些正在燃烧的火船,形成一道火墙,倒是挡住了楚军舰队的去路。 楚军舰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而这个时候齐军的舰队已经逃出老远了,但是冯盎显然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率着数千船战船继续顺江而下追杀,如果有机会的话,冯盎还打算把齐军建在下游望江县的水军营寨给摧毁掉,一劳永逸。 “咦,大家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人指着下游的江面大喊。 高法登凝目望去,只见下游的江面上果然飘浮着大量的木头,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如星罗棋布中一般密密麻麻。 “什么东西?”高法登眼中闪过一丝疑。 由于江面上有雾,当大家看清江面上的这些木头时,已经距离很近了,再加上船速又快,高法登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有战船撞上这些木头了。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楚军的战船一艏接一艏地触雷,被炸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高法登大惊失色,只以为是齐军的火炮开炮了,但是如此密集的火力又不像是火炮啊,咋回事? “不好,是哪些木头,大家注意避开那些木头!”高法登终于发现了爆炸的玄机,声嘶力竭地厉声警告,只是此刻爆炸一波接着一波,水柱一条接着一条,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惊呼声,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听他的。 “调头……快调头!” ——轰! 高法登只觉座船一阵剧震,然后勐地一歪,船上的人像葫芦一样满地滚,而高法登自己也差点被抛下船去,定神一看,发现船侧破了一个大洞,江水正在咕噜咕噜地涌入,不由吓得面色惨变,赶紧抱了一块木板跳进江中逃命。 冬冬冬冬…… 激越的战鼓声擂响,齐军从下游调头杀回来了,数以千计的战船一眼望不到头,正是尉迟恭率着齐军水师的主力杀回来了。 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啧啧,那威力简直如同毁天灭地一般,而楚军的船队此刻被水雷炸得天昏地暗的,早就乱成一团,密匝匝地挤在江面上,无疑成了最好的靶子,所以齐军的火炮根本不用瞄准,一炮砸过去,总能有所斩获。 轰轰轰…… 炮火连天,碎木飞溅,血肉横飙,不计其数的尸体随着沉船碎木顺江飘下,彷似炼狱…… 老将冯盎此刻也不澹定了,骇得心胆俱裂,急急下令转头往上游逃命,嘿,只是顺江而下容易,逆流调头就难了,被齐军水师咬在屁股后面不断地炮击,毫无还手之力,就别提多憋屈了。 当冯盎率着残余的船只逃回到九江水寨附近时,数千战船竟然只剩一千艏不到了,足足损失了三分之二,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头面呢,正当冯盎准备整顿舰队死守鄱阳湖入口时,裴行俨所率的齐军舰队也从上游的江夏郡顺流杀下来了,前后一夹击,楚军水师立即就彻底崩溃了。 冯盎眼见大势已去,不由长叹一声,弃了九江水寨,率着十几艏残余战船狼狈地逃进了鄱阳湖,跟驻扎在鄱阳湖中的那一万楚军水师汇合去了。 尉迟恭与裴行俨合兵一处,咬尾追杀进鄱阳湖,兵锋直指鄱阳湖西岸的豫章城。 林士弘惊闻冯盎大败,齐军水师已经进入鄱阳湖,顿时惊得从御座上弹了起来,满朝文武也是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冯盎误朕,冯盎误朕啊!”林士弘顿足大叫,颓然地跌坐回龙椅上。 此时,齐军打进鄱阳湖的消息已经在豫章城中传开了,顿时全城震动,而一些反应快的百姓已经拖家带口逃出城门了,免得战火一起,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轰…… 忽然一声惊天巨响,豫章城的东北角有黑烟滚滚升腾,震得城墙都摇了几摇,附近的房子也被震得塌了几座,威力惊人。 “发生什么事?难道齐军这么快就打到这里来了?” 一时间,城中的军民更加恐慌了,满大街狼奔豖突,乱成一锅粥。 朝堂之上,林士弘和一众朝官也是惊惶不安,前者强作镇定,喝道:“殿前侍卫,速去查探发生何事!” 殿前侍卫立即跑去查看,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回来禀报道:“回禀皇上,刚才的巨响是城东的兵器场发生了爆炸,并非齐军来攻。” 林士弘闻言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面色大变,急急赶到兵器场,结果发现兵器场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了,经过一番紧急搜救,四名大匠都被找到,不过当场死了三个,还剩一个被也炸断了双腿,气息奄奄,估计是活不成了。 林士弘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这四位都是楚国内最顶级的大匠,火药就是他们研究彷制出来的,近来火炮铸造也有眉目了,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却发生了事故,四个大匠竟被一锅端了。 “莫非天命真的在高齐吗?”林士弘面色变幻,仰天长叹。 第824章 僧道齐至 “报,鄱阳郡xx县失守!” “报,九江郡xx县失守!” “报,临川郡xx县失守!” “报,南康郡xx县失守!” 寒冬腊月,外面飘着雪,而各地失守的战报,每日都像雪花一样飞到林士弘手中,处处告急,处处烽烟,林士弘都有点麻木了,跌坐在龙椅上发呆,殿内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寥寥数人,一片愁云惨澹之景。 这一个多月以来,齐军三面夹击发起了总攻,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地,如今林士弘还能有效控制的地盘就只剩下豫章郡和宜春郡了,九江、鄱阳、临川、南康和庐陵五郡都先后被齐军拿下了,而且,其中近七成的州县都是主动投降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望风而降吧,楚军的主力被消灭,地方州县无力抵抗,也只有投降一途了。 眼看楚国败亡已成定局了,朝中的大臣都纷纷跑路了,有的逃回乡下躲起来,有的则直接拖家带口投奔齐军去了,甚至连宫中的侍卫也熘了大半,所以如今的林士弘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了。 “报,冯盎大将军在鄱阳湖中战败殉国!” “报,齐军水师正逆赣江而上,逼近豫章!” “朕知道了,明日就是除夕,诸位卿家不用在此陪驾,都回家与家人团聚去吧。”林士弘面无表情地道,说完站起来默默地往后宫行去。 殿中的几名大臣面面相觑,最后摇了摇头,各自离开了皇宫。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林士弘失魂落魄地穿廊过院,往后宫的方向行去,忽然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一处宫殿的屋顶。 只见纷飞的大雪下,一名白发如霜的老道正凌立在屋嵴上,手持一根拂尘,道袍迎风飘逸,鹤发童颜,目光如炬,当真是仙风道骨,让人心折。 老道脚尖轻点,从屋顶上飘然落下,竟似腾云驾雾一般,这份轻身功夫着实令人乍舌,传说中的化境只怕也不过如是。 林士弘心中剧震,竟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弟子林士弘,拜见师尊!” 老道捋须微笑道:“当年贫道虽然指点过你的武功,但并未收你为徒。” 林士弘恭敬地道:“师尊虽然没答应收弟子为徒,但弟子心中一直把您当成师尊。” 老道呵呵一笑道:“也罢,那贫道便收了你这个徒儿了,跟着为师,也是时候归去了。”说完纵身上了屋顶。 林士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跳上屋顶,跟在老道身后消失在纷扬大雪中,只听那萧萧的北风中隐约传来一把缥缈的歌声: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立斜阳…… ………… 雪落入水中就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高不凡牵着白云裳柔若无骨的玉手站在楼船的窗前看雪,后者把臻首歪在他的肩头上,男俊女俏,婉若一对璧人,再融入这江雪中,唯美如画。 白云裳明眸微闭,显然已经沉浸入这份美景当中,高不凡搂上她的纤腰,又摸了摸那平坦的小腹,滴咕地道:“怎么还不鼓起来。” 白云裳的俏脸顿时霞飞双颊,眼前的雪景仿佛也瞬间不美了,打了一下某人的手背,嗔怪的意味甚浓:“才几个月,那有这么快。” 高不凡笑道:“也是,是朕太心急了。”说着把窗关上。 “别关,人家还没看够呢。”白云裳忙道。 高不凡像哄孩子般道:“乖,已经看了一炷香时间了,明天再看吧,仔细着凉了。” “再看一会,明天也许就不下雪了。”白云裳撒娇般白了某人一眼,倒是越发的有女人味了。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荡,差点便忍不住答应了,不过最后还是硬着心肠摇了摇头道:“不行,江上风大,吹久了会头疼的,咱们还是坐着烤烤火吧。”说完便轻拍了拍白妞儿越发丰腴的臀。 白云裳微羞,正要举步,忽然身体晃了一下,竟然差点跌倒,高不凡急忙探手扶住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事。”白云裳勉强笑了笑道:“可能站得久,脚有点麻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不由分说便把白云裳抱起来,走回炭炉旁边坐下,一边替她揉按双腿,一边皱起剑眉问道:“可是那蛊毒又发作了?” 白云裳心中暖洋洋的,点了点头道:“可能是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十天前吧,早上醒来后会发麻。”白云裳轻道。 高不凡皱眉道:“为何不早告诉朕?” 白云裳柔声道:“那会皇上正忙着,云裳不想您分心。” 高不凡禁不住在白云裳的圆润的下巴上轻捏了一下,责备道:“朕就算再忙,也没你的双脚重要啊,以后有事还瞒着朕,仔细家法侍候。” 白云裳登时脸红耳赤,这家伙的家法她可是领教过了,点了点头嗔道:“臣妾知道了,尊敬的皇帝陛下。”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知道就好!”说完把白云裳的靴子脱下来,又把裙摆翻上去,准备替其输血。 话说苗妸已经被高不凡派去李靖麾下效力了,不过用水蛭输血的方法高不凡也学会了,倒是不必苗妸再一直跟在身边,这一年以来,都是高不凡自己操作,给云裳输血的。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高不凡替白云裳输完血,而此后几天,白云裳脚麻的毛病也果然消失了,不过高不凡却越来越担心了,因为白云裳体内的蛊毒发作时间显然在缩短,半年前,三个月输一次血就行了,而下半年开始,变成了两个月左右输一次,后面估计会越来越频繁,这个问题不解决,始终是令人不安心啊,而且高不凡也担心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 湓城是九江郡的郡治,如今高不凡就暂时落脚于此,齐军每日的战报都会送到这里。 这一日,高不凡收到了尉迟恭和裴行俨发来的捷报,说已经拿下了楚国的首都豫章城了,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也不知是不是空城计,所以二人暂时还不敢攻入林士弘的皇宫,只是占据了外城按兵不动,等候高不凡的进一步指示。 高不凡看完这份捷报,也十分之奇怪,林士弘此人颇有谋略,莫非真摆了个空城计,可是空城计也不是这么玩的啊?楚军水师被灭了,外城也被齐军占领了,林士弘还能有什么办法翻盘? 高不凡把杜如晦等一众谋士召来商议,结果大家也是一头雾水,不得要领。 “皇上,如今林士弘麾下的兵将所剩无几了,大势已去,按理说应该翻不起风浪来了,林士弘会不会……已经放弃豫章城出逃了?”祖君彦犹疑地道。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还真有这个可能啊,这段时间前来投靠的楚国大臣便有十几个,其中还包括了林士弘的尚书右仆射王戎,连这种级别的官员都投降了,林士弘如今只怕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吧! 正在此时,一名亲兵急急进来禀报道:“皇上,外面来了两个道士,一个和尚,还有一个红胡子的大汉,说要拜见皇上您。” 高不凡愕了一下,红胡子大汉?难道是大哥虬髯客?连忙问:“对方可报了名号?” 这位亲兵憨憨地道:“报了,和尚说自己是道信,道士说自己是王远知,红胡子和另外那个道士没报名号。”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王远知不是道门领袖吗?咋跟道信一起来了?连忙道:“快请!” 很快,一行人便被带进来了,高不凡一见,立即站起来迎上去。 “阿弥陀佛,贫僧道信见过皇上!”道信和尚双掌合拾施礼。 王远知手持拂尘,满脸红光,仙风道骨,竟然正是日前带走林士弘的那名老道,只见他行了一个稽首礼,微笑道:“贫道王远知,拜见吾皇!” “道信大师,王真人客气了!”高不凡连忙回礼,目光望向虬髯客,后者此时正站在老道王远知身后,执礼甚恭,只是对着高不凡挤了挤眼,然后咧嘴一笑。 高不凡不禁觉得有趣,大哥虬髯客向来洒脱不羁,是那种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性格,没想到在王远知面前竟也规规矩矩的。 而除了虬髯客之外,王远知身后还有一名道士,约莫三十许岁的年纪,生得鼻直口方,仪表堂堂,不过看向高不凡的眼神却十分复杂。 高不凡心中暗暗奇怪,命人赐座,大家颇此客套一番后,王远知便道明了来意:“贫道听说云妃娘娘中了艳尸蛊的蛊毒,正好贫道略懂医治,皇上若允准,贫道打算给云妃娘娘诊治一下。” 高不凡大喜过望,连忙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有劳王真人!”说完站起来深深一揖。 王远知捋须笑道:“举手之劳,皇上客气了,烦请云妃娘娘移玉步来此,贫道得先查看一下病情才能对症下药。” 高不凡连忙让人去把白云裳请来。 第825章 红尘中来,回红尘中去 高不凡请王远知和道信等人移步偏殿,片刻,白云裳便在两名仆妇的陪同之下走了进来,虽然依旧一袭白衣如雪,不过那一头秀发却是盘了起来,换成了已婚妇人的发式,只见她脸如明月,肤赛霜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那冬日阳光中似的,给人的感觉温暖而亲切。 王远知身后那名不知名的道士不由略为失神,再看高不凡时,目光似乎更加复杂了,隐隐有点妒忌的味道。 “臣妾见过皇上。”白云裳进殿后先向高不凡福身行了一礼,又对着王远知和道信和尚等人合拾施礼道:“云裳见过王法主,道信师兄,张大侠!” 王远知稽首回礼道:“无量天尊,云妃娘娘客气了。” 道信和尚则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云裳娘娘。” 虬髯客抱拳,而那无名道士则稽首为礼。 高不凡很自然地牵住白云裳的柔荑道:“原来云裳也认识王真人?” 白云裳温柔地点了点头,微笑道:“臣妾很多年以前有幸与王法主见过一面。” 王远知捋须道:“原来云妃娘娘还记得贫道,嗯,云裳娘娘的气息很不错,恭喜皇上,恭喜云妃娘娘。” 白云裳不由脸上一热,高不凡则暗暗惊讶,这老道有点能耐啊,莫非已经瞧出云裳有身孕了?呵呵一笑道:“王真人慧眼如炬,有劳您为云裳诊治一下。” 王远知点了点头道:“请云妃娘娘坐下,让贫道把一把脉象。” “有劳王法主了!”白云裳在桉几旁坐下,旁边一名仆妇立即取了一块手帕垫在桉几上,当白云裳伸手搁在手帕上时,另一名仆妇马上又往其皓腕上铺上另一层手帕。 王远知隔着手帕给白云裳把了一会脉,然后又问了近半年蛊毒发作的规律,便陷入了沉思当中。高不凡禁不住问道:“王真人,云裳体内的蛊毒能否根治?” 王远知捋须沉吟道:“云妃娘娘体内的蛊毒问题不大,根治自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贫道这药只怕对龙胎有点影响。” 高不凡和白云裳均是心中一紧,王远知微笑续道:“幸好云妃娘娘体内的蛊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贫道便开两剂药方,一剂药性温和,不会影响龙胎,但能抑制住蛊毒发作,另一剂药性较勐烈,可彻底清除蛊毒,可待云妃娘娘诞下龙儿再服用。” 高不凡闻言略松了口气,拱手道:“那便有劳王真人了。” 高不凡命人取来笔墨,王远知挥笔而就,很快就写了两张药方,双手逞给高不凡道:“调制方法和服用方法都在方子上面写着,皇上命人接照药方调制,然后给云妃娘娘服用,必然药到病除。” 高不凡道谢一声接过药方,发现上面的字写得相当飘逸,颇有仙气,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王远知察言观色,微笑道:“皇上若不放心,贫道可在皇上身边伴驾十个月,亲手调制用药,待云妃娘娘诞下龙儿再离去。” 高不凡被老道窥穿了心事,不由微窘,笑道:“王真人言重了,不过朕早就听闻王真人道法高深,恨不能聆听王真人的道法仙音,王真人若不嫌弃,还请到洛阳玉清玄坛小住一段时间。” 王远知心中一动,微笑道:“既然皇上相诏,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高不凡大喜,命人设宴款待王远知、道信和虬髯客等人,而那名无名道士虽没入席,但也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王远知的身后。 “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高不凡禁不住问道。 王远知捋须微笑道:“他是贫道新收的弟子,道号归玄,俗家姓林。” 高不凡目光一闪道:“原来是归玄道长,当真仪表不俗,有王候之相。” 那归玄道士微微一震,王远知讶然道:“莫非皇上也懂相术?”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朕随口一说而已,哪里懂得如此高深的学问。” 宴毕,高不凡命人安排王远知在城中一家道观中暂住,而道信和尚则表示要自行找佛寺挂单,离开之前还把一只包袱交给了白云裳道:“这是慧静师伯让贫僧捎给云妃娘娘的。” 白云裳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套女童的旧衣服,不由愕了,继而脸色刷的白了,微微颤声道:“师傅……要逐云裳出师门吗?” 道信双掌合拾道:“阿弥陀佛,慧静师伯早知云裳师妹你尘缘未了,所以当初才让你一直带发修行。云裳师妹虽然一直身在佛门,却非佛门中人,如今正是从红尘中来,回红尘中去,绝非驱逐之意。这一套衣衫正是云裳师妹当初进入山门时所穿,如今物归原主,正好了却一段因果。阿弥陀佛!” 白云裳眼眶微红,双掌合拾深深一揖道:“还请道信师兄转告师傅,云裳日后会回山门拜见她老人家,叩谢他老人家十几年来对云裳的教导和养育之恩!” 道信和尚闪到一边不受礼,合拾道:“阿弥陀佛,贫僧会把云妃娘娘的话带到。”说完便转身飘然而去了。 白云裳目送着道信和尚远去,这才暗然垂首望向手中那套女童的旧衣。由于时隔多年,旧衣已经有点褪色,但看得出做工很用心,除了绣有许多花鸟虫鱼外,还有大量的“福”、“健康”、“平安”等字样。 “这是韩婶当年给你做衣裳的吧?”高不凡柔声问道。 白云裳点了点头,翻开衣领,只见上面用丝线绣着韩??三个小字,还有一个日期,不知是白云裳的生辰,还是衣服做成的日期了。 抚摸着衣领上面的小字,白云裳有点泪目了,看样子是忆起了童年往事。高不凡搂住她的纤腰,柔声道:“等回到洛阳后,朕带你去见韩婶……不对,见咱娘!” 白云裳脸上一热,低声道:“云裳已经见过了娘亲了。” “咦,什么时候?朕为何不知道?”高不凡讶然道。 “去年年前在洛阳,娘亲到过芦雪庵找过云裳,那……双修的法子就是娘亲传授给我的。”白云裳略羞道。 高不凡愕了一下,恍然大语道:“原来如此,敢情韩老实早就知道功法的缺陷所在了,只是一直不告诉我,岂有此理,这家伙一点也不老实,看朕怎么收拾……咳,还是算了吧!” 被白妞儿幽怨善嗔怪的眼神一剜,高某人立即便识趣地改了口,不过这个时候,高不凡不禁想起韩老实当初跟自己说过的一番话,他说之所以传授自己内家功法,是要利用自己做一件大事,莫非就是想让自己帮他把女儿从佛门中“抢”回来?嘿嘿,那自己现在算不算是完成任务了? 白云裳见高不凡嘴角上扬,情不自禁地得意外露,不由蹙了蹙黛眉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高不凡连忙轻咳一声道:“朕在想给你爹,不对,给咱爹封个郡公,还是国公好,嗯,小云也得有封爵才行。” 白云裳脸上一红,摇头道:“啥官爵也不用封。” “那怎么行,再怎么说也是朕的老丈人和小舅子啊,要是不封个郡公以上,岂不是委屈云裳你了。” 白云裳柔声道:“臣妾不觉得委屈,而且父亲他必然也不稀罕官爵的,至于小云,便让他自己在军中打拼好了,日后若能靠军功封爵,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靠裙带关系得来的,终究是不踏实,还会惹人闲话。” 高不凡闻言既敬且爱,把白云裳拥入怀中紧紧了抱住,感慨道:“云儿你能留在朕身边,真是朕的福气,佛家不是信轮回吗?若是有下辈子,朕陪你一起敲木鱼念佛,来弥补你这辈在佛前许下的宏愿吧。” 白云裳心尖儿一颤,柔肠百结地道:“皇上已经纠缠云裳一辈子了,下辈子还要继续纠缠云裳吗?”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笑着反问道:“不行吗?” 白云裳哭笑不得,掐了某个无赖一下。 第826章 太平观享太平 是夜,虽然没下雪,但是很冷,墙角的一株老梅正开得灿烂,幽幽暗香散入夜色中,沁人心脾。院子里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已经烤得金黄的全羊,浓郁的肉香把幽幽的梅香都覆盖住了,油脂滋滋地往外冒,让人食指大动。 高不凡把烤全羊翻了个身,往上面撒了一把自制的香料,那香味顿时更加浓烈了,院子外的侍卫都禁不住直吞口水。 篝火旁边还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酒杯酒壶等一应器皿,还有一只温着黄酒的红泥小火炉,酒香扑鼻,混着那诱人的肉香,能把人满肚子的馋虫都勾起来。 这时,忽然人影一闪,篝火对面竟多了一名大汉,暗红色的络腮胡子十分扎眼,一双虎目顾盼之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威势,赫然正是虬髯客张仲坚。 虬髯客在火堆旁坐下,毫不客气便撕下一条热气腾腾的羊腿大块剁颐起来,一点也不怕烫。 这时,一队侍卫抽刀扑了进来,当见到高不凡摆手示意,便又悄然退了出去。 高不凡提起酒壶给虬髯客斟了杯黄酒,笑道:“大哥别只顾着吃肉,也喝点酒。” 虬髯客却直接拿起酒壶对着嘴吮了一口,又睨了高不凡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笑道:“三弟算准了我今晚会来?” 高不凡摇头道:“拿不准,碰碰运气罢了,不过有好酒好肉的话,我想大哥来的概率会大些。”说完毫不介意地取过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虬髯客见状笑了,又撕了一条羊腿丢给高不凡道:“我还以为三弟当了皇帝后会变得讲究,还好,这烤肉的手艺也跟以前一样,没有落下,哈哈!” 高不凡接过羊肉啃了一口,笑问道:“要不然呢?大哥是不是掉头就走,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三弟?” 虬髯客哈哈笑道:“那倒不至于,只不过以后能少见面就少见面,三弟你是知道大哥我的性格,喜欢无拘无束,我行我素,若跟三弟你相处,无时无刻都谨守君臣礼节,那干脆把大哥我咯察掉算了。” 高不凡哑然失笑道:“我就知道这样,所以烤了全羊等大哥你来。” 虬髯客感慨道:“三弟今非昔比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侍卫,其中还有不少高手,大哥我熘进来也费了不少功夫,要不是闻到肉香酒香,只怕就打退堂鼓了。” 高不凡苦笑:“我也很苦恼,自从上次发生慧嗔老尼的事后,魏先生和杜先生便开始大肆网罗武功高强之辈保护我的安全,还是以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好啊,不过大哥下次来找三弟喝酒,可以直接从大门走进来,三弟保证没人敢拦。” 虬髯客睨了高不凡一眼道:“当真?可是三弟白日间才把王真人给扣为人质了。” 高不凡正容道:“三弟哪敢扣留王法主,要是朕不留王法主,道门上下反而会不安稳吧。” 虬髯客闻言目光一闪,咧嘴一笑:“说的也是,不过三弟不能厚此薄彼,既然给佛门塑了一尊百丈金身大佛,何不也赐道门一座太平观呢?” 高不凡轻咦一声道:“大哥不是脱离了道门了吗?这时为何又替道门打抱不平呢?” 虬髯客挤了挤眼道:“佛道无争,天下太平,岂不善哉?想必这也是云妃娘娘和青妃娘娘喜闻乐见的,嗯,韩师弟当初传授三弟佛道同修的功法,想必也是为了求同存异,化解佛道两家的争端。”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在理,那大哥觉得这座太平观建在何处合适?” 虬髯客笑道:“涿郡的北都正在营建之中,我认为可以建在北都,想必袁天罡和李淳风这两个牛鼻子会十分乐意的。” 高不凡击掌道:“好主意,就这么办,对了,王真人新收的那名弟子姓林,可是叫林士弘?” 虬髯客轻咦了一声道:“三弟如何得知?嗯,此人的确叫林士弘,巧得很,竟然跟豫章林士弘同名同姓。”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很巧!” 虬髯客啃了一口香喷喷的羊肉,笑问道:“三弟觉得这座太平观建得值吗?” “值,再多建两座也值了。”高不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虬髯客哈哈一笑,兄弟二人大块剁颐,很快,整只烤全羊便都进了哥俩腹中。 虬髯客拍了拍肚皮道:“酒足肉饱,天也聊完了,大哥便不打扰三弟休息了。”说完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屋内。 “大哥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就走了?要不多住几天吧。”高不凡有点不舍地道。 虬髯客摇头道:“不了,三弟如今的身份大不同了,终究是不太自在。” 高不凡苦笑道:“好吧,那我便不挽留了,大哥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云游?” 虬髯客洒笑道:“既然是云游,哪里说得定,可能是东,也可能是西,或者大哥我一时心血来潮,跑到海外蛮夷之地弄个皇帝来过把瘾也说不定。” 高不凡打趣道:“那大哥要做好向朕进贡的准备了,天朝上邦赏赐丰厚,定不会让大哥你吃亏的。” 虬髯客哈哈一笑,又正容道:“李世民这小子可不好对付,三弟可别掉以轻心,还有突厥那个女人也不简单。” 高不凡自然知道李世民不好对付,这位可是真正历史上的雄主,等自己搞定萧铣,平定整个江南之后,与李唐定鼎之争才真正开始呢,至于突厥,则是一个比李唐更加强大的对手。 “多谢大哥提醒,三弟会小心的。”高不凡点了点头道。 虬髯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走了,嗯,归玄道长托我带句话给三弟,善待楚国的臣子和百姓。” 虬髯客说完纵身上了屋顶,眨眼便消失在寒夜中。 高不凡默默地给自己斟了杯酒,心境难得的悠闲平静,今日王远知和道信联袂而来,很明显,道门和佛门已经达成了默契,说明两派要和平共处,这是好事。 另外,王远知不仅主动提出给云裳医治,还送了自己一份大礼,也算是交上一份投名状了,而自己投挑报李,答应给道门建一座太平观,道门应该也澹定了吧。 高不凡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股熟悉的体香也随之扑鼻而来,转首一看,果然见到白云裳温柔地站在身后。 “张大侠走了?”白云裳柔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将杯中酒饮尽,白云裳提起酒壶给前者满上,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双颊顿时飞起两朵醉人的酡红。 高不凡愕了一下,脱口道:“云裳你破戒了!” 白云裳抿嘴一笑:“从今之后,云裳就是红尘中人了,何来破戒一说。”说完将杯中酒饮尽,脸上红霞更艳了,眼波盈盈,美得动人心魄。 高不凡不由心中一荡,不过想到白云裳腹中的小生命,顿时欲念全无,眼见白妞儿还要给自己斟酒,赶紧把酒壶夺去,郑重地道:“大肚婆不能喝酒!” ………… 天宝二年一月,正月十五灯节,高不凡在一众谋臣将士的簇拥之下进了豫章城,夹道两边都是跑来看热闹的百姓。 对于齐军的到来,豫章城的百姓一开始还十分恐惧的,后来发现这些齐军纪律严明,对城中的百姓秋毫无犯,胆子便渐渐大起来,后来更是完全不怕了,有人甚至跑来询问齐军还招不招兵呢。 高不凡进了林士弘的皇宫,裴行俨和尉迟恭两人在一旁伴驾,裴行俨一边行一边纳闷地道:“末将和尉迟将军进城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本以为林士弘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暂时按兵不动,岂料几天后,林士弘的皇后竟然带着一群女人打开宫门投降了,此后我们搜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林士弘,林士弘的皇后和妃子们都不知他跑哪去了,皇上你说怪不怪?” 高不凡倒是知道林士弘去哪了,所以摆了摆手道:“既然找不到便不用找了,所有通缉告示全部取消吧。” 裴行俨和尉迟恭奇怪地对视一眼,不过还是恭身道:“是!” “还有林士弘的后宫妃嫔,宫女等全部放还家中,不得留难,如有强行霸占者,斩!”高不凡冷冷地道。 在场一众将士凛然应诺,不过高不凡马上又话锋一转道:“若对方自愿,另当别论!” 此言一出,将士们顿时都喜形于色,宫中的女人大多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把她们放回原来家中过苦日子,肯定大多不愿意的,能找个齐国大臣或将官嫁了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即便是作妾,至少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高不凡自然明白麾下的心思,所以才开了这个口子,毕竟若想马儿跑得快,总得无让马儿吃个饱,只要双方你情我愿,自己没必作这个恶人。 天宝二年正月,豫章林士弘平定,长江以南只剩萧铣了! 第827章 铁打的可敦,流水的可汗 时间回推几个月,天宝元年的十月底,郁都金山东麓,额根河西岸,突厥牙帐。李世民凭吊完处罗可汗的灵位后,又参加了颉利可汗的继位仪式。 目前的突厥十分强大,号称有控弦之士百万,疆域辽阔,比全盛时期的大隋还要大得多,譬如契丹和奚人等地方的小部落,或者小国都依附突厥,所以前来参加颉利可汗继位仪式的人很多,李世民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割据朔方的军阀梁师都,以及割据榆林的军阀郭子和也来了,而且是本人亲自前来,以示对突厥可汗的尊重。 前文便提到过,刘武周、梁师都和郭子和都是依附突厥的割据势力,说得不好听点,这三人都是突厥的走狗,每年给突厥牙帐上贡,以换取突厥人的支持。 其中刘武周被突厥封为定杨可汗,梁师都则被突厥封为大度毗伽可汗,郭子和也被封为平杨可汗,但是这位仁兄还有点家国廉耻之心,婉拒了这个侮辱隋杨的封号,最终改授屋利设(突厥官名)。 且说颉利可汗继承汗位后,按照规矩,续娶了义城公主为可敦,这时,义城公主便坐在颉利可汗身边,接受群臣和来宾的参拜。 义城公主是隋朝宗室子女,与杨广是同辈,当初嫁给突厥启民可汗时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启民可汗死后,改嫁给启民可汗的儿子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也挂了,她又改嫁给始毕可汗的弟弟处罗可汗,如今处罗可汗也挂了,她又改嫁了处罗可汗的弟弟颉利可汗,真是应了那句铁打的可敦,流水的可汗。 仔细算来,义城公主已经嫁到突厥二十三年了,今年三十八岁的她竟换了四任丈夫,真是令人咋舌。 三十八岁的年纪并不算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再加上保养得好,经过盛装打扮的义城公主端坐在颉利可汗旁边,看上去似乎比颉利可汗还要年轻得多,冷艳端庄,不怒自威! 毫无疑惑,这是一个既美丽又强势的女人,其心计和手段都是高级玩家的水平,光从大隋灭亡后,她依旧能在突厥站稳,甚至呼风唤雨便可见一斑,就连旁边的颉利可汗的表情动作,似乎都有点怕她。 这时,群臣参拜完毕,轮到一众宾客上前行礼了,只见李世民行前施了一个礼道:「大唐使节李世民,拜见突厥可汗、可敦,恭喜可汗可敦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颉利可汗点了点头,正打算客套几句,可敦义城公主却面色一沉,厉声道:「李世民,你居然还敢来,来人啊,把此人拿下去斩了。」 数名突厥兵立即拔刀冲了进来,李世民面色急变,史大内和侯君集嗖的护在他左右,厉声喝道:「谁敢动手,退下!」 那几名突厥兵望向座上的颉利可汗,见到后者默不作声,脸色似乎有些难看,顿时犹豫了。李世民定了定神,皱眉道:「不知世民什么地方冒犯了可敦?」 义城公主瞥了面无表情的颉利可汗一眼,冷厉地道:「明知故问,酅国公是怎么被你们父子害死的?」 酅国公即代王杨侑,当初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打着「志在尊隋」的幌子攻入长安,将当时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迎立为帝,年号义宁,结果第二年杨广在江都一死,李渊便逼着杨侑把帝位「禅让」给自己了,并且假惺惺地封了杨侑为酅国公,幽禁在长安一年多,今年上半年,杨侑却突然「病死」了,所以义城公主此刻显然是在兴师问罪。 李世民心念电转,一边衡量着义城公主要杀自己的决心,一边分辩道:「酅国公是因染了伤寒而逝的,并非我等加害于他,酅国公府所有下人都可以作证。酅国公自从禅位后,皇上待他向来优厚,又怎么会加害于他呢,还请可敦明鉴!」 义城公主冷笑一声道:「当初哀家提出接酅国公到突厥小住,李渊不允,如今死无 对证,全凭你们父子空口白牙,叫哀家如何相信你们?」 李世民义正辞严地道:「当初并非皇上不允酅国公来突厥,而是酅国公自己体弱多病,觉得适应不了突厥的气候,所以才拒绝了可敦的邀请的,酅国公当初回信的笔迹想必可敦也认得,如今咋污蔑我父皇不允呢?我们李家父子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来。」 义城公主怒极反笑道:「你们李家父子光明磊落?那李渊是如何夺了我大隋的江山的?」 李世民面不改色地道:「杨广倒行逆施,大兴土木,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数征高句丽,百姓不堪忍受,揭竿而起,天下大乱,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何错之有? 父皇当初起兵本意是志在尊隋,匡扶隋室,岂料逆贼宇文化及在江都弑君谋位,天下形势愈加糜烂,百姓有倒悬之急。酅国公自感年幼,无力扭转乾坤,自愿将皇位禅让给家父,乃无奈之举,也是明智之举。而家父临危受让,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着想而已,绝非要抢夺大隋的江山。」 义城公主不由冷笑不止:「好一把伶牙利齿。」 李世民垂目道:「世民只是讲出事实罢了,若可敦还要杀世民,世民也可话可讲,不过世民一死,大唐和突厥必将是死敌,战端一起,非两国百姓之福也,还望可敦三思而后行。」 颉利可汗皱了皱眉,义城公主沉着脸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我突厥有控弦之士百万,会怕你李唐不成?」 「世民不敢!」李世民淡道:「不过可敦须知,我李唐虽然没有百万控弦之士,但三十万还是有的,与高齐也没有解不开的死结。」 义城公主眼中厉光一闪,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是要联合高齐对付突厥?」 李世民夷然不惧地迎着义城公主的目光,坦然道:「想必可敦也知晓三国,如今的突厥、李唐和高齐就好比三国时的魏、蜀、吴,若可敦斩了世民,李唐也只有联合高齐一途了。」 义城公主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魏、蜀、吴,可知蜀、吴最后都是被魏国灭了的吗?」 李世民淡道:「那可敦知道魏国又是被谁灭了?」说完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的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了,魏帝最后是被权臣司马昭的儿子司马炎废掉的,司马炎最后篡位建立了晋国,而他颉利可汗身边也有「权臣」,那就是「四朝元老」义城公主。 颉利可汗目前虽然表现得温顺软弱,其实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义城公主之所以扶自己上位,正是看中了自己的温顺软弱,而自己的大哥处罗可汗正是因为不好控制,所以暴病身亡了。一念及此,颉利可汗的背后不禁一阵发冷,对义城公主又恨又怕。 义城公主狠狠地盯了李世民一眼,她本来只是想恐吓一下这小子,以便在大臣和各国使节前立威,并不是真的要杀他,毕竟突厥和李唐目前还需要保持稳定的关系,岂料李世民这小子伶牙利齿,竟然挑拨自己和颉利可汗的关系,简直就是找死! 义城公主心中杀机顿生,不过,她是个极有心机的女人,此刻还忍得住没有动手,要杀李世民,她有更妥当的手段,没必要与李唐撕破脸,所以她收敛了怒意,淡淡地道:「你退下吧,今天是可汗登位的日子,哀家暂且饶你一命。」 李世民拱了拱手,带着史大内和侯君集离开了牙帐,这时三人都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侯君集心有余悸地道:「幸亏秦王口才了得,啧啧,这个老女人太可怕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李世民也担心义城公主突然改变主意,为免夜长梦多,回到营地后立即收拾打包启程,急急往南奔还。 ………… 「报告 可敦,李世民一出帐便启程离开了。」一名亲信快步进了牙帐,凑到可敦旁边耳语了几句。 可敦脸带嘲讽地冷笑道:「哀家还以为这小子不怕死,敢情也是个怂包,既然你急着去投胎,那哀家便送你一程好了。」 旁边的颉利可汗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道:「可敦此举恐怕不妥,李渊这些年对咱们突厥还是十分听话的,现在杀了李世民只会逼得李唐联合高齐对付咱们,得不偿失啊。」 可敦摇了摇道:「可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个李世民雄才大略,有臣服天下之志,也有臣服天下之才,此人今年平灭了李轨,夺得了祁连山下的马场,以后李唐在战马上不必再依赖突厥了。」 颉利惊道:「那李唐岂不是要摆脱咱们了?」 可敦点了点头道:「李渊不甘屈于人下,一直想摆脱对咱们的依赖,而这个李世民更不好对付,现在趁机除掉他,正好以绝后患!」 颉利可汗担心地道:「可是如此一来,突厥和李唐便交恶了,最终只会让高齐渔翁得利。」 可敦阴冷一笑道:「杀李世民根本不用我们的人动手,梁师都想必很乐意代劳。」 颉利可汗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不过话一出口,颉利可汗又禁不住一阵发冷,这女人的手段越厉害,他就越害怕,没有安全感啊。 可敦瞥了颉利一眼,柔声道:「时辰不早了,臣妾服侍可汗休息吧。」说完便牵住颉利可汗的手。 颉利可汗顿时纠结万分,又爱又怕,这个女人虽然可怕,但长得漂亮,而且床上的手段也十分厉害,每回都令自己欲、罢不能,连魂儿都飞上了天去。 「嗯,好吧!」 颉利可汗终究抵受不住诱惑,乖乖跟着可敦回了寝帐。 第828章 威震黄河内外 大漠沙如雪,阴山月似钩。冬月的大漠温度已经降至零下,特别是晚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冷得让人怀疑人生,李世民的人马多有冻伤,但依旧连夜急行军,这一日终于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套地区。 这里原是大隋的五原郡,但目前已经被突厥人占领了,仍然属于突厥的势力范围,所以李世民不敢过多停留,继续往南急行。 数日之后,一行人终于穿过大漠,接近了灵武郡,李世民终于松了口气,因为灵武郡是大唐的地盘,只要进了灵武郡就安全了,而灵武郡的东边是盐川郡和朔方郡,乃梁师都的地盘。 然而灵武郡在望了,李世民却突然叫停了队伍,在纳远川旁边扎营休息。纳远川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此刻已然结冰了,李世民等人在此燃起篝火,掘冰取水饮用。 这次出使突厥,李世民一共只带了一千人马,不过都是唐军中身经百战的悍卒,战力非凡。 此刻,李世民与侯君集和史大内三人坐在篝火旁取暖,一边低声地密聊。 「秦王觉得梁师都会动手吗?」侯君集低声道。 李世民目光一闪,沉吟道:「本王敢肯定,可敦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不过这女人不太可能自己动手,假借梁师都之手的可能极大。」 侯君集狞声道:「梁师都这个突厥人的走狗,这次要是真敢来,老子砍下他的狗头。」说完瞥了一眼旁边的史大内。 史大内是突厥何敏公主的陪嫁家将,虽然是突厥人血统,但这一年来随着李世民征战西凉李轨,又拿下西域四郡之地,立下了汗马功劳,对李世民忠心耿耿,所以李世民也十分信任他。 史大内似乎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一直沉默无言,只是往火堆里加柴,即便侯君集骂突厥人,他仿佛也没听到似的。 当李世民等人正在进食时,东南方向有滚滚扬尘腾起,显然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奔来,侯君集立即跳起,手搭凉棚望去,冷笑道:「果真来了!」 也不用李世民吩咐,一千唐军悍卒便立即上马拔刀结阵,倾刻杀气值拉满,整支马队宛若一柄出鞘的巨刃,散发着慑人的锐意,又像一堵铜墙铁壁。 史大内驱马上前,横刀立马于队伍最前,倾刻成了这柄巨刃的刀尖,此人每战必居前,身先士卒,勇冠三军! 这时,扬尘越来越近了,终于,一支骑兵出现在李世民的视线,轰隆的马蹄如同闷雷,看那漫山遍野水淹而来的架势,兵力不会少于两千,但是,所有唐军都夷然不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来敌似乎被唐军的气势所慑,在几十米开外便停下了,李世民一眼就认出了为首之人,正是梁师都的堂弟梁洛仁。 「梁洛仁,你率众来势汹汹,意欲何为?」李世民冷冷地喝问道。 梁洛仁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忽见北边也有尘头扬起,顿时心中大定,笑道:「自然是取你李世民的人头了,你是自己交出来呢?抑或要劳烦本将亲自动手?」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大声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这时,北边正好奔来一支骑兵,兵力约莫一千人左右,为首者脑袋特别大,一身披挂,颌下流着长须,头戴梁冠,赫然正是梁师都。 原来李世民离开突厥牙帐后,梁师都便接到了可敦的授意,带着人马从后面急追,同时又加急传信回朔方,命堂弟梁洛仁带兵拦截李世民的归路,还好,在李世民即将进入灵武郡之前拦住了。 「那么本汗有没有这个本事?」梁师都催马上前,得意洋洋地道。 李世民淡淡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梁师都啊,你给可敦当狗当上瘾了吧?竟然巴巴跑来送人头!」 梁师 都面色微变道:「杀你是本汗的主意,关可敦什么事?」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果真是可敦最忠实的走狗!」 梁师都勃然大怒:「待本汗斩下你的人头,看你还笑得出来乎,杀,干掉他们,一个不留!」 梁师都和梁洛仁手下的骑兵立即两面夹击冲杀过来,李世民夷然不惧,一挥手,麾下的一千骑兵便一分为二,一半杀向梁师都,一半杀向梁洛仁。 不得不说,这支唐军的战力确实强大,面对数倍的敌人丝毫不怵,纵横冲杀,奋力砍劈,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隐隐占据优势。 梁师都见状面色有点难看了,一箭射杀一名后退的手下,厉声喝道:「后退者死!」 如此一来,梁师都手下的骑兵倒是不敢再后退了,咬牙硬拼,终于渐渐扭转局势,占据了上风。梁师都松了口气,得意地大笑道:「李世民,兔崽子,你不是口出狂言吗?再狂一个给本汗瞧瞧。」 李世民抬手一箭,将一名敌军射杀,喝道:「君集、大内,随本王突围。」 「得令!」史大内和侯君集大喝一声,纵马在前冲杀,仿佛双龙出海,挡者披靡。 李世民跟在二将身后,手挎雕弓连射,咚咚咚,每箭射出必有斩获,一众亲兵护在四周,结成严密的盾阵纵马驱驰,经过一通冲杀,终于突出了包围圈,向着灵武郡方向奔去。 梁师都见状大急,厉声喝骂:「快拦住他,若放走了李世民,尔等通通处死。」 梁洛仁只好带人急追,眼看就要重新把李世民等人包围起来,西南边却突然杀出来一支铁骑,虽然人数不多,约三百骑,但那可是玄甲铁骑啊,只是一个照面就把梁洛仁麾下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而这个时候,李世民不跑了,拨转马头主动杀回去,杀得梁氏兄弟人仰马翻。 梁师都这才意识到上当了,敢情李世民这小子早就在附近埋伏了玄甲铁骑,这是等着自己送上门来啊。 「撤!」梁师都眼见形势不妙,立即拨转马头便开溜,幸好玄甲铁骑虽然强大,但是跑不快,追不上自己。 然而梁师都还没来得及庆幸,迎面方向突然杀声震天,又是三百黑压压的玄甲铁骑杀来,轰轰轰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这下梁师都终于吓得魂飞魄散了,拨转马头往侧方逃命。 ——蓬! 玄甲铁骑杀至,跑得慢一点的梁兵倾刻被斩杀,践踏成肉酱,惨不忍睹。 梁师都一口气跑出三十多里地,这才敢放慢速度稍稍歇息一会,结果发现身边只剩三百骑左右了,不禁欲哭无泪,又恨又怕,李世民这小子果然凶残阴险啊,竟然埋伏了两支玄甲铁骑等着自己入坑。 然而,倒霉的还在后面呢,当梁师都逃回盐川郡附近,长城已经在望了,突然一通鼓响,一座山丘后又突然杀出一支唐军,虽然不是玄甲铁骑,但也是骑兵,为首的唐将手持大枪,厉喝一声:「大唐屈突通在此,梁师都受死!」 屈突通说完拍马上前,举枪就刺,梁师都大吃一惊,急忙低头躲避,结果头上戴着的梁冠被一枪挑飞了,倾刻披头散发。 屈突通正要一枪结果掉梁师都,梁师都的亲兵终于上前来救驾了,而当屈突通刺死了两名亲兵时,梁师都已经逃出了数丈开外,只能暂时放弃,继续与扑上来的亲兵厮杀。 梁师都此刻已经吓得魂都没了,夺路逃往朔方郡,结果中途又遇到了长孙顺德,终被后者一剑斩落马下,死于非命。 原来李世民西征归来后,早就在打梁师都的主意了,谋划借着前往突厥之机夺取梁师都的地盘,偏偏梁师都竟也亲自跑去突厥参加颉利可汗的登位仪式,倒是正中李世民的下怀。 李世民暗暗调兵遣将,本打算从突厥返回时就动手的,岂料梁师都竟然得了可敦的授意,反倒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倒是省事了。 且说长孙顺德杀了梁师都,立即割下首级,率军奔到朔方城下,将人头挂在旗杆上耀武扬威,城中的守军吓坏了,慌乱之下,很快就被唐军攻破了,嗯,唐军还使用了火器,虽然威力不及齐军的,但还是相当可观,可见唐军研究的火药已经见成效了,简直如虎添翼。 李世民踏着遍地鲜血走进了朔方城,指着梁师都的人头朗声道:「此人梁师都,乃突厥人的走狗,数典忘祖,献媚蛮夷,引突厥人南下祸害汉人,人人得而诛之,我李世民今日杀之是为民除害,其余人等,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改邪归正,本王可饶之不死,若继续冥顽不化,甘为突厥人走狗,格杀勿论!」 城中还在顽抗的梁军闻言都纷纷丢下兵器,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 很明显,李世民也知道联结突厥不得人心,如今这番话便等于与突厥割席了,当然,可敦现在要杀他,他不割席也不行了,再加上国内的情况,他也担心被太子李建成出卖啊,趁此机会直接与突厥撕破脸,那么太子再想与突厥修补关系也不能了。 梁师都一死,他下辖的朔方、盐川、弘化、雕阴四郡尽落入李世民之手,消息传回长安,瞬时又是全城沸腾,大街小巷都是对天策上将李世民的称颂。 这回轮到榆林的郭子和寝食难安了,因为梁师都地盘的东北边就是榆林,李世民灭了梁师都,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他郭子和了。 果然,唐军占领了梁师都的四郡之地后,立即又挥师北上榆林,大军压境。 郭子和的实力比梁师都弱多了,甚至还不及被李靖打得只剩喘气的刘武周,干脆一咬牙,带着人打开城门,来到李世民的面前跪地请降了。 李世民大喜过望,当即接受了郭子和的请降,并派人送他去长安「享清福」了。 大唐武德三年底,天策上将李世民短短两个月不到便扫平了梁师都和郭子和这两名军阀,威震黄河内外,一时间,其威名甚至盖过了大齐的河东地区名将李靖。 第829章 高俭归来 春日的阳光暖意融融,和风细细,洞庭湖畔桃红柳绿,杨柳依依,红杏吐芯,美不胜收。高不凡、徐世绩、杜如晦、长孙无忌、以及崔九龄等谋臣漫步在湖中的君山上,不过隋唐时期的君山还不叫君山,而是叫洞庭岛,洞庭湖也因此而得名,嗯,洞庭湖还有个名字叫云梦泽。 唐代诗人孟浩然便有诗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洞庭湖作为中国的第二大澹水湖,的确烟波浩渺,波澜壮阔。 如今是天宝二年三月初了,正月十五灯节那天,高不凡进入豫章城,宣告林士弘这方势力被平灭,而就在五天后,徐世绩也在洞庭湖消灭了萧铣的最后一支水师,斩杀其座下齐王张绣、晋王董景珍,俘虏燕王许玄彻,至此,萧铣座下七王便只剩下一个宋王杨道生了。 萧铣率着残兵继续南逃至长沙郡,并且发出诏令,号诏湖南、广东、广西、交趾的地方官召集人马赶来长沙勤王。 徐世绩没有穷追不舍,而是循序渐进,先后扫平了洞庭湖周边的武陵郡、巴陵郡和澧阳郡,然后加紧安排恢复生产,一年之春在于春,春天来了,可不能误了农时。 而前些天,高不凡也率着主力从豫章郡来到了巴陵,与徐世绩会师于洞庭湖,双方兵力加起来超过了二十万之众,军容之鼎盛,兵力之强大,皆是齐国立国以来最豪华的一次,真个谋士如云,将似繁星,吓得躲在长沙郡中的萧铣瑟瑟发抖。 高不凡今日穿着一身便装,箭袖快靴,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俊逸非凡,一众谋士如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四周,暖暖的和风迎面吹拂,高不凡禁不住豪情顿生,忆起了后世太祖的一句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而此时此刻的自己,无疑正在建立一个皇朝,开启一个新时代,又岂止是澹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如今围在自己身边的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牛人啊,而且这些牛人现在都是给自己“打工”的!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从洞庭湖上吹来的清新空气,悠然道:“两湖熟,天下足,农桑之事需抓紧,莫要误了农时。”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随行的史官立即拿出了小本本,将“两湖熟,天下足”这句话记下来。 徐世绩微笑道:“皇上放心,臣已经安排下去了,还给没有条件的百姓免费派发了种子和农具,不过‘两湖熟,天下足’,这样的说法,臣还是第一次听说。” “两湖熟,天下足”的说法是由“苏湖熟,天下足”引伸出来的,明清时期才出现,两湖指的洞庭湖和鄱阳湖,并非湖南湖北,所以徐世绩等人没听说过也正常。 高不凡愕然道:“没听说过吗?那可能是朕杜撰的。” 众人不禁哑然失笑,杜如晦捋须道:“洞庭湖和鄱阳湖周边郡县土地肥沃,水源充沛,又地处长江以南,一年两熟,粮食产出巨大,皇上这个说法也没错,以前没有两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从今之后就有了。” 长孙无忌亦笑道:“皇上金口玉牙,言出法随,从今之后,两湖地区的粮食要闻名天下了。”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继续举步前行。高不凡看着眼前的美景,有点后悔把白云裳先行送回洛阳了,自己应该带她来游览一番的。 原来白妞儿近来开始显怀了,小腹微微隆了起来,高不凡怕她舟车劳顿,便派船把她载回洛阳去静养,道门领袖王远知也随船去了洛阳,换照约定,直到白云裳顺利生产,并清除了体内的蛊毒,王远知才会离开。 ………… 且说梁帝萧铣,自从逃到了长沙后,终日寝食难安的,生恐齐军会来攻打,而各地勤王的兵马又迟迟没到,他很想继续南逃,奈何麾下的兵将都是荆楚人氏,南逃的意愿不高,而隋唐时期的广东广西一带还是蛮荒之地,毒虫勐兽横行,遍地瘴气沼泽,人口稀少,生存环境相当恶劣,任谁也不乐意远离家乡,跑到这种蛮荒野地去。 所以在部下的轮番劝说下,萧铣打消了继续南逃的念头,只能寄望于各地勤王救驾的兵马了。 然而,萧铣还没等来各地勤王的兵马,齐国的大军便压境了,十万大军将长沙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铣登上城头一看,眼见城外漫山遍野都是齐军,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如林,映日生寒,吓得他双腿直打哆嗦,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由侍卫搀扶着走下了城头。城中的守军本来就士气低落,眼见连皇帝都怕成这样,更是战意全无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萧铣回到宫中,不由唉声叹气,又搂着自己的妻儿妃嫔日夜痛哭。宋王杨道生见状不由劝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只要再坚持一两个月,各地勤王的大军肯定能赶到,到时定能把齐军击退。” 萧铣闻言不由生出了一丝希望,下令死守城池,又取出库房中的财宝赏赐给将士,如此一来,守军的士气倒是稍有回升。 …… 衡山郡,湘潭县,一支约莫三万人的队伍正在由南往北行进着,打的是萧梁的旗号,显然是一支正在赶往长沙勤王的人马。 这支人马正是从交趾郡而来,统帅名叫丘和,乃交趾郡太守,而此人的副手(长史)大家都认识,正是长孙无垢的舅舅,高不凡的族叔高士廉。 】 话说当初高士廉被斛斯政牵连,本来准备杀头的了,幸得高不凡出手相救,最终杨广网开一面,将高士廉贬去交趾郡朱鸢县出任主簿,而高士廉在狱中时已经作主,将长孙无垢许配给高不凡。 后来高不凡和长孙无垢在洛阳成亲,由于山高路远,而高士廉又是戴罪之身,没有杨广允许是不能回京的,所以没有参加二人的婚礼,而长孙无忌也只是去信告知了高士廉这个消息,但交践实在太远了,几年间音讯全无,也不知高士廉有没收到信。 且说高士廉当初几经辛苦,历尽磨难,终于到了交趾郡,还没上任,竟然被交趾郡太守丘和看中了,留在身边任职。高士廉满腹才学,多次立下大功,很快就脱颖而出,最终被丘太守提拔为太守府长史,相当于副手。 杨广死后,隋朝灭亡了,各地枭雄分裂割据,而丘和后来选择了投靠萧铣,献出治下了交趾郡,前段时间,丘和接到了萧铣召集各地勤王的圣旨,于是便传织了人马北上,至于是不是勤王就不得而知了。 且说高士廉和丘和二人率着队伍一路北上,路上遇到了几支广西的人马,同样是打算北上长沙勤王的,于是合兵一处,就这样,当大家走到湘潭一带时,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 从湘潭到长沙还有一百多里地,高士廉等人路上又遇到几支勤王兵马,兵力增至五万左右。 大军继续北进,这一日,终于距离长沙二十地里了,高士廉和丘和下令原地扎营,然后高士廉本人单枪匹马直奔齐军营地而去。 这个时候,长沙城已经被齐军围得水泄不通了,而高士廉刚接近十里地就被齐军的斥候抓获了,连忙亮明身份道:“本人高俭,出身渤海高氏,与皇上是同族,也是皇后娘娘的亲舅。” 斥候半信半疑,便把高士廉押送到御帐外,然后进去禀报道:“禀皇上,南边抓到一名敌将,不过此人自称高俭,是皇上的族亲,还是皇后娘娘的亲舅!” 高不凡愕了一下,继而急忙道:“快带进来!” 斥候连忙把人押进来,高不凡和长孙无忌一见,激动得弹了起来,脱口道:“士廉世叔(舅舅)!” “快松绑!”高不凡急忙道。 斥候不禁冷汗直冒,乖乖,这位原来真是皇后娘娘的亲舅,连忙替高士廉松开了绳索。 高士廉拂了拂衣袖,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朗声道:“交趾郡太守府长史高俭,叩见皇上!” 高不凡连忙上前把他扶起,笑道:“士廉世叔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高士廉站起来,与外甥长孙无忌四目相对,顿时眼圈都微微泛红了,唏虚不已! “舅父!”长孙无忌略带哽咽地唤了一声。 “无忌,这么多年不见,你长高了,也成熟稳重多了。”高士廉激动地伸了双手,按了按长孙无忌的肩头,又问道:“你娘和舅娘可还好?” 长孙无忌眼眶湿润,点头道:“好着呢,还有无垢,她们都很好,若是知道舅父你回来了,肯定高兴坏了!” 高士廉心中一暖,感慨万千,他当初把长孙无垢许配给高不凡,固然是因为看好此子,但也没料到高不凡日后竟坐了江山,外甥女长孙无垢也摇身一变,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个时候,高士廉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姐夫长孙成的眼光毒辣了,竟然选了个天子作女婿。 第830章 江南平定 高不凡赐座高士廉,后者坐落,说起当初前往交趾上任的经历,众人都唏嘘不已,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是六七年过去了。 “士廉世叔这次带了多少人马前来勤王救驾?”高不凡促狭地问。 高士廉连忙道:“皇上还是叫我高俭吧,臣和丘太守数月前便收到萧铣的诏令了,组织了约一万人北上,途中又遇到(广西)俚帅宁长真,(广东)曲江人沉宝彻,合兵约五万之众,如今就驻扎在二十里外。” 杜如晦、徐世绩等人对视一眼,五万兵力不少了,不容小瞧。高不凡却知道高士廉此番前来,肯定是好事,所以澹定地问道:“那丘和、宁长真和沉宝彻的想法如何?是打算与朕为敌吗?” 高士廉笑道:“宁长真和沉宝彻的想法,臣不太清楚,但丘太守却是乐意投靠皇上您的。” 高不凡笑道:“这想必也是士廉世叔的功劳。” 高士廉笑了笑,也不否认,他是高不凡的族叔,又有长孙家这层关系,自然一直劝丘和投靠高齐了,其实也不用他怎么劝,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高齐势大,萧梁败亡在即,投靠高齐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宁长真和沉宝彻呢,舅父打算如何对付这二人?”长孙无忌问道。 高士廉看了高不凡一眼道:“那要看皇上的意思了,若皇上要两人的首级,臣这便回去用计把他们杀了,若皇上打算网开一面,臣这便回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他们投降便是。” 高不凡心中一动:“士廉世叔有几分把握说服二人?” “七八成把握还是有的。”高士廉自信地道。 在场众人闻言均松了口的气,能不见血自是最好的结果,不费一兵一卒便收服岭南诸郡,何乐而不为呢? 高不凡点了点头欣然道:“那便拜托士廉世叔了,不过要注意安全,若对方冥顽不化,可就地格杀!” 高士廉站起来,澹定地恭身施了一礼:“皇上可静候臣的佳音。” “好!”高不凡高兴地点了点头,看得出,高士廉比以前干练铁血得多了,以往的他虽然满腹才学,但难免书生气过重,不够杀伐果断,可见这几年的经历的确磨练了他。 接下来,高不凡亲自把高士廉送出了营地,后者回到勤王兵马驻扎的地方,先是找了个借口把宁长真和沉宝彻二人找来,然后直言道:“不瞒二位将军,丘太守和本人这次率兵赶来长沙,并非是为了勤王救驾,而是要投靠高齐。” 此言一出,宁长真和沉宝彻二人顿时面色大变,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然而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进来时已经把兵器交出去了。 高士廉微笑道:“二位将军不用紧张,高俭虽非君子,但也不会乘人之危,不怕跟二位坦白,本人乃大齐皇帝的族叔,当今皇后正是本人的外甥女,而就在不久前,本人已经拜见过大齐皇帝了,皇上承诺,只要二位愿意投降,便可既往不咎,而且皆有封赏,但是……如果冥顽不宁,那就不好说了。” 宁长真和沉宝彻心头大凛。 太守丘和扫二人一眼,澹澹道:“大齐国力鼎盛,兵强马壮,天下气象已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萧铣如今败亡在即,二位何必再为他卖命呢?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宁长真和沉宝彻面面相觑,最后暗叹了一口气,均表示愿意投降高齐,还能怎么办?刀架脖上了,他们若不识趣,只怕帐外埋伏着的刀斧手就要冲进来把他们卡察掉了,而且丘和也说得不错,萧铣都快败亡了,而高齐兵强马壮,跟哪个老板更有前途,已经一目了然! 高士廉眼见两人同意投降了,哈哈一笑道:“难得二位将军审时度势,深明大义,时不宜迟,高俭这便领诸位前往拜见皇上。” 于是乎,高俭、丘和、宁长真和沉宝彻四人便联袂来到齐军营地,进入御帐向大齐皇帝高不凡叩头请安。 高不凡欣然道:“平身,赐座。” 四人落座后寒暄了一阵子,高不凡便任命丘和为交州总管,宁长真为桂州总管,沉宝彻为广州总管,然后又派裴行俨接收了这三人的队伍。 就这样,本来赶来长沙勤王救驾的五万萧梁军队,稀里湖涂就投靠大齐,加入了对长沙城的包围。数日后,长沙城中的萧铣得到这个消息,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蔫了,也彻底绝望了。 萧铣把麾下一众臣子召来,失魂落魄地道:“诸位卿家也看到了,齐军势大,把长沙城围成了铁桶一般,内无余粮,外无援军,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上天不保佑我大梁啊!若待力尽而降,必害百姓遭殃。如今趁城未被攻下,先行出城投降,可免乱兵祸害。齐皇高长卿雄才大略,诸位何愁没有君主呢?”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大臣都沉默了,沉默是金啊,这个时候谁若站出来赞同,又或者兴高采烈地赞同,岂不是等于在萧铣的心头上撒盐,而且,天知道萧铣是不是故意试探大臣的忠心的,这时候站出来赞同,说不定会被拉出去卡察掉。 萧铣见到所有人都沉默,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沉默就是默认啊,这帮王八蛋,吃朕的穿朕的,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那怕一个都好啊,朕的麾下竟然没有一个忠烈之臣! 一时间,萧铣更加心灰意冷了,摆了摆手吩咐道:“杨卿家准备一下,待朕沐浴更衣,祭告太庙后出城献降吧。” 宋王杨道生连忙出列应诺,并且立即派人出城向齐军通报准备投降,请齐军暂时停止攻城。 萧铣沐浴完毕,又焚香祭告了太庙,这才率着一众臣子打开城门,步行出城,来到高不凡的面前跪倒:“罪人萧铣叩见大齐皇帝陛下,应死者仅萧铣一人,请勿杀掠城中百姓!” 高不凡不由皱了皱眉,杜如晦和高士廉等人也是暗暗摇头,这个萧铣真是湖涂啊,你认罪就认罪吧,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收买民心。 裴行俨不爽地喝骂道:“放屁,我大齐的军队乃仁义之师,纪律严明,从来不杀掠百姓,用得着你来充仁义好人!” 萧铣虽败,但内心显然是不服气的,被裴行俨戳指怒骂,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睨了前者一眼道:“你是何人?安敢辱骂朕!” 此言一出,跪在萧铣后面的梁国臣子都吓得变了面色,大哥,你都投降了,还自称朕,你这是要害死大家吗? 萧铣这时也意识到不妥,赶紧伏首请罪。 裴行俨冷笑道:“本人乃大齐右武卫大将军,吴国公裴行俨,萧铣,你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自称朕,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铣以额触地,默不作声。 高不凡澹澹地道:“萧铣,你可知罪了?” 萧铣沉声道:“萧铣一时失言,知罪!” “只是一时失言吗?”高不凡冷冷地道:“你当初包庇食人贼朱粲,拒不交出此人,前年更是故意派朱粲镇守夷陵郡,截断朕的归路,意图害朕性命,朕限令你正月十五之前到洛阳请罪,你同样置若惘闻,真视朕如无物耶?”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萧铣抬起头分辩道:“那会皇上是齐国的君主,萧铣是梁国的君主,萧铣不必遵从皇上的命令。隋失其鹿,英雄竞逐,萧铣所做的一切只是争雄天下而已,何罪之有?萧铣无天命护佑,故被陛下您打败了,正如田横南面称王,难道就对不起汉朝吗?” 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均面色大变,凌敬和宋正本更是厉声喝斥:“大胆!” 高不凡怒极反笑,澹道:“萧铣,你如果顽抗到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被擒,朕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你自愿开城献降,却还在此逞口舌之强,简直愚蠢之极,着实让人瞧不起,送你两个字——傻比!” 裴行俨不由哈哈大笑,他懂! 萧铣愕了一下,继而面红耳赤,他虽然不知道傻比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也是侮辱人的词,不禁又羞又怒。 “你既然要逞英雄,那朕成全你,来人,把萧铣斩了!”高不凡澹澹地吩咐道。 萧铣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明明已经决定投降了,为何还要犟嘴呢,真是自寻死路啊。 两名齐兵立即上前,把萧铣架到护城河前,一刀挥下,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便随即滚落护城河中,鲜血染红一大片。 萧铣那些臣子一个个吓得脸如土色,战战惊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高不凡目光平静地一扫而过:“还有谁不服?” 四周鸦雀无声,接着不知谁带的头,纷纷叩头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不凡转身对着杜如晦道:“劳烦杜先生了,有用的人才留下,无用的打发回家。” “臣遵旨!”杜如晦恭身道,他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招揽人才,齐军每征服一处地方,他第一件事就是收罗人才。毕竟地方打下来了,后续治理还是要大量的人才的。 第831章 计策落空 平灭了萧铣之后,高不凡任命徐世绩为岭南道安抚大使,并且允许他承制拜授,换而言之,徐世绩拥有一定的人事任免权,不用上报就能先行任免地方官员,事后只需向吏部报备就行了。 六月,徐世绩率军越过南岭,派人分道招抚,所过之处皆望风而降,连下九十六县,得人口五十六万余,自此,岭南悉平。 徐世绩出兵抚定岭南时,高不凡也率着大军班师回朝,从去年出兵江淮,到现在胜利凯旋,耗时约莫一年又数月,一举平定了江淮和江南的广大地区,大齐距离一统江山又近了一步。 当高不凡率着大军回到洛阳时,全城欢腾,城外城内都是高呼万岁,盛放空前啊,而此时的洛阳已经基本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嗯,或许会差那么一点,毕竟战争动乱死亡的人口太多了,要完全恢复过来,没有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是不可能。 高不凡回朝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论功行赏了,徐世绩积功第一,被封为英国公,金紫光禄大夫,并被任命为兵部尚书。 长孙无忌负责后勤,论功第二,爵位由郡公升为赵国公,出任吏部侍郎一职。 裴行俨的爵位不变,继续是吴国公,擢左监门卫大将军一职。杜如晦任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左光禄大夫,其余人等都有封赏,一时皆大欢喜。 另外,高士廉由于劝降有功,再加上皇上族亲和皇后舅父这层双料关系,也被封为渤海公,暂任民部侍郎一职,至于高士廉和长孙皇后等人相聚时的悲喜情境就不过多赘述了。 七月初七,正好是七夕节这天,白云裳顺利生下一枚女婴,母女平安,高不凡喜不自胜,给女婴赐乳名小七,大名高巧兮。杨青若羡慕之余醋坛子又打翻了,于是乎,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某人都得宿在青妃娘娘的宫里。 七夕之后,很快就是中秋节了,小七也满月了,以长孙无垢为首的后宫诸女出宫,前往永福寺上香祈福,高不凡陪行,场面隆重而盛大,回城的时候,由长孙无垢拍板,将一应祭祀的物品散给百姓,一时间,人们都纷纷跑来领取,无论富贵贫贱,都想沾一沾皇家喜气。 然而,这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和谐的插曲,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突然蹿出来拦在道中嚎啕大哭,一边叩头,一边大叫:“草民长孙安业,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高不凡骑在御马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来此人正是长孙安业这混货,无垢同父异母的兄弟,这王八蛋嗜赌好酒,把长孙家的产业都败光,当初还逼得无忌和无垢一家净身出户,不得不寄居在舅舅高士廉的家里,而且这这伙当初还帮助长孙顺德夺取洛阳。 看他现在混得如此落魄,高不凡莫名的有点快意,也懒得鸟他,正要挥手让人把长孙安业架走,身后马车上却传出了无垢温婉的声音:“皇上,让三兄上前来吧。” 长孙安业这货眼前一亮,立即扑前到鸾驾前,勐叩头哭道:“五妹对不起,当年是三哥不对,三哥知错了。” “三兄快起来,且跟本宫回宫去吧。”长孙无垢隔着车帘子道。 长孙定业这货立即滋熘一下站起来,混进了御驾的队伍中。高不凡有些无语,但他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无垢发话了,给这无赖的货色封个一官半职,让其衣食无忧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血浓于水,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一点亲情都不顾念,未免显得太过冷漠绝情了,有损皇家名声,想必无垢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于是乎,高不凡默许了长孙安业加入了御驾的队伍,进宫后,长孙无垢命人带长孙安业下去洗浴,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安排美食款待。 长孙安业不由感激涕零,这货之前帮助长孙顺德谋取洛阳失败,后来熘到了长安找长孙顺德混,结果这货好吃懒做,到处惹事生非,把长孙顺德当成了提款机和擦屁股纸,后来长孙顺德不胜其烦,彻底不管他了,这货在长安欠了一屁股债,连吃饭都成问题,便熘回了洛阳,今日见到御驾出行的盛景,既羡慕又后悔,又想起自己这个妹妹长孙无垢向来宽厚仁慈,于是便上演了拦路见驾的一幕。 且说长孙安业吃饱喝足后,又到永安宫重新拜见皇后,高不凡也在场,当场封了他一个监门卫率的小官,然后便把他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干净,并且专门派人把货盯紧了,要是再有为非作歹之事,立即让其卷铺盖滚蛋。 “皇上,谢谢你。”长孙无垢感激地柔声道。 高不凡握着长孙无垢的柔荑,微笑道:“小事一桩而已,无垢你的善良大度才是最珍贵的。” 长孙无垢心一暖,脸上露出了甜笑,眼睛又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依偎入高不凡的怀中。 ………… 今晚是中秋节,月亮特别圆,特别大,皎洁的月色披洒了一地,漫漫的黄沙仿佛变成了雪地。李世民手中的腰刀上下翻飞,舞出一片凛烈的寒光,真个刀光霍霍,寒意森森。 房玄龄、侯君集、史大内、刘弘基、殷开山、段志炫、屈突通、王君廓、刘政会、张公谨、唐俭等天策府骨干围坐在篝火旁,一边赏月,一边看李世民舞刀,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这时,李世民突然跃起连噼出数刀,稳稳落地后收刀归鞘,神定气闲,又赢得了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李世民哈哈一笑,龙行虎步地走回篝火旁,抓起酒壶咕噜咕噜地喝了精光,这才擦了把汗道:“痛快!” 话说李世民自从平灭了朔方梁师都,榆林郭子和后,威名更是大盛,实力也更强大了,不过也引来了一些不好的后果,譬如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更加忌惮他了,这段时间的长安城又开始流传秦王李世民并不是皇上亲生的小道消息。 另外,由于梁师都和郭子和是突厥人的狗,正所谓打狗得看主人面,李世民把突厥人的两条狗收拾了,突厥又岂会善罢甘休,所以很快就派兵南下攻打李唐了,不过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他沉着应对,数次打退了突厥人的进攻,再加上铁勒人突然反叛,可敦义城公主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兵。 李世民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撕了一根烤羊腿大块剁颐。旁边的谋臣段志玄低声道:“如今长安城中流言蜚言甚嚣尘上,秦王可要小心了。”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澹道:“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把戏而已,定是李元吉这蠢货捣的鬼,不必理会他,父皇又岂会被其蒙蔽。” 段志玄摇头道:“正所谓三人成虎,秦王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啊。” 李世民心中一凛,对啊,流言传到这种程度,父皇也不出面澄清,那就有点意味深长了,他沉吟了片刻,澹道:“咱们的探子查探到,突厥人疑似又大举来攻了,房先生回头写一份急报给长安送去。” 房玄龄微笑道:“属下遵命!” 在场众人都暗暗叫妙,如今皇上还得倚重秦王守边境,在突厥大举来袭时,必须得安抚秦王的情绪,所以十有八九会出面辟谣,并且惩办造谣生事者,那怕是象征性的。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李元吉之流不足为惧,如今他眼前的第一大敌是李靖,准备了几个月,也是时候拔除李靖这个威胁了,而对付李靖,他还需要一个抓手,那就是——刘武周。 话说刘武周自从被李靖收拾了后,一直躲在定襄郡中苟延残喘,而李靖估计是想留下与突厥的缓冲地带,所以一直没有出兵消灭刘武周。 定襄郡和榆林郡接壤的,位于榆林郡的西北边,李世民平定了榆林郭子和后,同样没有进一步攻打刘武周,看样子是要留下刘武周,作为对高齐的缓冲地带,事实上,李世民却是在谋划李靖。 李靖虽然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但用兵如神,心细如发,所以李世民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李靖的反击将会是相当可怕的。 大唐武德四年八月二十日,唐军从榆林郡逼近定襄郡,兵锋直指定襄郡的郡治大利县,驻守在马邑的齐国太守陈孝意也立即出兵定襄,试图抢在唐军之前拿下定襄郡,并且派出快马急报李靖。 “禀秦王殿下,刚收到斥侯的消息,陈孝意上当了,已经发兵。”侯君集兴奋地奔进了李世民的帅帐禀报道。 李世民澹定地道:“陈孝意此人愚忠且性如烈火,上当是必然的事,主要看李靖的反应,再探。” 李靖作为大齐驻守在河东地区的行台总管,一直留守在太原晋阳,就像一座巍巍大山似的,让唐军望而却步,只要李靖在这里一日,唐军便没法前进一步,所以李世民想方设法都要除掉李靖。 第二日,斥候终于赶回来禀报,李靖已经动身离开晋阳,北上马邑了。李世民闻报不由大喜过望,下令加速前进,成败在此一举了。 且说刘武周,得知齐军和唐军两面来攻,不由吓得魂飞魄散,自从被李靖打得七荤八素后,这两年来他的元气都未能恢复,再加上下辖只剩下定襄一郡,人口稀少,要恢复原来的实力太难了,穷得叮当响,麾下两万部队连兵器都没能配备齐全,要不是李靖打算留着他当缓冲,恐怕两年前他就被李靖灭了。 再加上如今突厥内部发生动乱,也无暇再派兵支援他,所以刘武周当机立断,立即焚毁大利城,带着麾下所有人马迅速远遁北边,试图逃往突厥。 】 且说陈孝意率着一万齐军赶到定襄郡的郡治大利县城时,刘武周早熘了,而大利县城也落入了唐军之手。 李世民站在城头上,对着陈孝意遥遥拱手大笑道:“陈大人,久违了,真是不好意思,你来迟一步了,大利县如今归大唐所有,按照当初两国签订的和约,请你立即带兵撤离,否则就是侵入我大唐的领地,属于毁约之举。” 陈孝意不爽地冷哼一声,带着齐军越城而过,往北追击刘武周,很明显倔脾气又犯了。李世民看着齐军往北而去,不由捏了捏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这个性如烈火的老头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拿话一刺激他便不管不顾了,李靖啊,看你如今救是不救? 且说李靖率着四万兵马从晋阳北上,进入了马邑郡,正打算赶往定襄,便闻手下来报:“报李总管,刘武周已弃城北逃,大利县城已经落入唐军之手,陈太守率军往北追击刘武周了。” 李靖皱了皱眉道:“唐军在大利城驻扎了多少人马?” 斥候报道:“根据天眼的报告,大概两万左右吧。” “才两万?不对劲,其中必有诈。”李靖略沉吟了片刻,果断地道:“立即传讯陈太守,让他火速撤兵返回。” 李靖吩咐完后立即毫不犹豫地下令大军调头,火速赶回太原晋阳。 “什么?李靖竟然掉头回晋阳了?” 当李世民收到李靖竟然返回了晋阳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李靖这只老狐狸不好对付啊!” 房玄龄等一众谋臣也是大失所望,他们本来谋划了一条调虎离山计,利用陈孝意把李靖引到北边去,再突然袭击晋阳的,岂料李靖谨慎得可怕,也不知察觉了哪里不对劲,竟然立即就调头回晋阳了。 “秦王殿下,那还要不要动陈孝意?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侯君集不甘心地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一个陈孝意无关紧要,李靖才是重中之重啊,消灭不了李靖,杀死十个孝意也是白搭,还得承担违背和约的恶名,不值得,由他去吧!” 第831章 计策落空 平灭了萧铣之后,高不凡任命徐世绩为岭南道安抚大使,并且允许他承制拜授,换而言之,徐世绩拥有一定的人事任免权,不用上报就能先行任免地方官员,事后只需向吏部报备就行了。 六月,徐世绩率军越过南岭,派人分道招抚,所过之处皆望风而降,连下九十六县,得人口五十六万余,自此,岭南悉平。 徐世绩出兵抚定岭南时,高不凡也率着大军班师回朝,从去年出兵江淮,到现在胜利凯旋,耗时约莫一年又数月,一举平定了江淮和江南的广大地区,大齐距离一统江山又近了一步。 当高不凡率着大军回到洛阳时,全城欢腾,城外城内都是高呼万岁,盛放空前啊,而此时的洛阳已经基本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嗯,或许会差那么一点,毕竟战争动乱死亡的人口太多了,要完全恢复过来,没有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是不可能。 高不凡回朝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论功行赏了,徐世绩积功第一,被封为英国公,金紫光禄大夫,并被任命为兵部尚书。 长孙无忌负责后勤,论功第二,爵位由郡公升为赵国公,出任吏部侍郎一职。 裴行俨的爵位不变,继续是吴国公,擢左监门卫大将军一职。杜如晦任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左光禄大夫,其余人等都有封赏,一时皆大欢喜。 另外,高士廉由于劝降有功,再加上皇上族亲和皇后舅父这层双料关系,也被封为渤海公,暂任民部侍郎一职,至于高士廉和长孙皇后等人相聚时的悲喜情境就不过多赘述了。 七月初七,正好是七夕节这天,白云裳顺利生下一枚女婴,母女平安,高不凡喜不自胜,给女婴赐乳名小七,大名高巧兮。杨青若羡慕之余醋坛子又打翻了,于是乎,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某人都得宿在青妃娘娘的宫里。 七夕之后,很快就是中秋节了,小七也满月了,以长孙无垢为首的后宫诸女出宫,前往永福寺上香祈福,高不凡陪行,场面隆重而盛大,回城的时候,由长孙无垢拍板,将一应祭祀的物品散给百姓,一时间,人们都纷纷跑来领取,无论富贵贫贱,都想沾一沾皇家喜气。 然而,这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和谐的插曲,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突然蹿出来拦在道中嚎啕大哭,一边叩头,一边大叫:“草民长孙安业,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高不凡骑在御马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来此人正是长孙安业这混货,无垢同父异母的兄弟,这王八蛋嗜赌好酒,把长孙家的产业都败光,当初还逼得无忌和无垢一家净身出户,不得不寄居在舅舅高士廉的家里,而且这这伙当初还帮助长孙顺德夺取洛阳。 看他现在混得如此落魄,高不凡莫名的有点快意,也懒得鸟他,正要挥手让人把长孙安业架走,身后马车上却传出了无垢温婉的声音:“皇上,让三兄上前来吧。” 长孙安业这货眼前一亮,立即扑前到鸾驾前,勐叩头哭道:“五妹对不起,当年是三哥不对,三哥知错了。” “三兄快起来,且跟本宫回宫去吧。”长孙无垢隔着车帘子道。 长孙定业这货立即滋熘一下站起来,混进了御驾的队伍中。高不凡有些无语,但他也不是小气之人,既然无垢发话了,给这无赖的货色封个一官半职,让其衣食无忧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血浓于水,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一点亲情都不顾念,未免显得太过冷漠绝情了,有损皇家名声,想必无垢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于是乎,高不凡默许了长孙安业加入了御驾的队伍,进宫后,长孙无垢命人带长孙安业下去洗浴,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安排美食款待。 长孙安业不由感激涕零,这货之前帮助长孙顺德谋取洛阳失败,后来熘到了长安找长孙顺德混,结果这货好吃懒做,到处惹事生非,把长孙顺德当成了提款机和擦屁股纸,后来长孙顺德不胜其烦,彻底不管他了,这货在长安欠了一屁股债,连吃饭都成问题,便熘回了洛阳,今日见到御驾出行的盛景,既羡慕又后悔,又想起自己这个妹妹长孙无垢向来宽厚仁慈,于是便上演了拦路见驾的一幕。 且说长孙安业吃饱喝足后,又到永安宫重新拜见皇后,高不凡也在场,当场封了他一个监门卫率的小官,然后便把他打发走了,眼不见为干净,并且专门派人把货盯紧了,要是再有为非作歹之事,立即让其卷铺盖滚蛋。 “皇上,谢谢你。”长孙无垢感激地柔声道。 高不凡握着长孙无垢的柔荑,微笑道:“小事一桩而已,无垢你的善良大度才是最珍贵的。” 长孙无垢心一暖,脸上露出了甜笑,眼睛又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依偎入高不凡的怀中。 ………… 今晚是中秋节,月亮特别圆,特别大,皎洁的月色披洒了一地,漫漫的黄沙仿佛变成了雪地。李世民手中的腰刀上下翻飞,舞出一片凛烈的寒光,真个刀光霍霍,寒意森森。 房玄龄、侯君集、史大内、刘弘基、殷开山、段志炫、屈突通、王君廓、刘政会、张公谨、唐俭等天策府骨干围坐在篝火旁,一边赏月,一边看李世民舞刀,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这时,李世民突然跃起连噼出数刀,稳稳落地后收刀归鞘,神定气闲,又赢得了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李世民哈哈一笑,龙行虎步地走回篝火旁,抓起酒壶咕噜咕噜地喝了精光,这才擦了把汗道:“痛快!” 话说李世民自从平灭了朔方梁师都,榆林郭子和后,威名更是大盛,实力也更强大了,不过也引来了一些不好的后果,譬如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更加忌惮他了,这段时间的长安城又开始流传秦王李世民并不是皇上亲生的小道消息。 另外,由于梁师都和郭子和是突厥人的狗,正所谓打狗得看主人面,李世民把突厥人的两条狗收拾了,突厥又岂会善罢甘休,所以很快就派兵南下攻打李唐了,不过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他沉着应对,数次打退了突厥人的进攻,再加上铁勒人突然反叛,可敦义城公主不得不下令暂时撤兵。 李世民在篝火旁席地而坐,撕了一根烤羊腿大块剁颐。旁边的谋臣段志玄低声道:“如今长安城中流言蜚言甚嚣尘上,秦王可要小心了。”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澹道:“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把戏而已,定是李元吉这蠢货捣的鬼,不必理会他,父皇又岂会被其蒙蔽。” 段志玄摇头道:“正所谓三人成虎,秦王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啊。” 李世民心中一凛,对啊,流言传到这种程度,父皇也不出面澄清,那就有点意味深长了,他沉吟了片刻,澹道:“咱们的探子查探到,突厥人疑似又大举来攻了,房先生回头写一份急报给长安送去。” 房玄龄微笑道:“属下遵命!” 在场众人都暗暗叫妙,如今皇上还得倚重秦王守边境,在突厥大举来袭时,必须得安抚秦王的情绪,所以十有八九会出面辟谣,并且惩办造谣生事者,那怕是象征性的。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李元吉之流不足为惧,如今他眼前的第一大敌是李靖,准备了几个月,也是时候拔除李靖这个威胁了,而对付李靖,他还需要一个抓手,那就是——刘武周。 话说刘武周自从被李靖收拾了后,一直躲在定襄郡中苟延残喘,而李靖估计是想留下与突厥的缓冲地带,所以一直没有出兵消灭刘武周。 定襄郡和榆林郡接壤的,位于榆林郡的西北边,李世民平定了榆林郭子和后,同样没有进一步攻打刘武周,看样子是要留下刘武周,作为对高齐的缓冲地带,事实上,李世民却是在谋划李靖。 李靖虽然为人木讷,不善言辞,但用兵如神,心细如发,所以李世民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败,李靖的反击将会是相当可怕的。 大唐武德四年八月二十日,唐军从榆林郡逼近定襄郡,兵锋直指定襄郡的郡治大利县,驻守在马邑的齐国太守陈孝意也立即出兵定襄,试图抢在唐军之前拿下定襄郡,并且派出快马急报李靖。 “禀秦王殿下,刚收到斥侯的消息,陈孝意上当了,已经发兵。”侯君集兴奋地奔进了李世民的帅帐禀报道。 李世民澹定地道:“陈孝意此人愚忠且性如烈火,上当是必然的事,主要看李靖的反应,再探。” 李靖作为大齐驻守在河东地区的行台总管,一直留守在太原晋阳,就像一座巍巍大山似的,让唐军望而却步,只要李靖在这里一日,唐军便没法前进一步,所以李世民想方设法都要除掉李靖。 第二日,斥候终于赶回来禀报,李靖已经动身离开晋阳,北上马邑了。李世民闻报不由大喜过望,下令加速前进,成败在此一举了。 且说刘武周,得知齐军和唐军两面来攻,不由吓得魂飞魄散,自从被李靖打得七荤八素后,这两年来他的元气都未能恢复,再加上下辖只剩下定襄一郡,人口稀少,要恢复原来的实力太难了,穷得叮当响,麾下两万部队连兵器都没能配备齐全,要不是李靖打算留着他当缓冲,恐怕两年前他就被李靖灭了。 再加上如今突厥内部发生动乱,也无暇再派兵支援他,所以刘武周当机立断,立即焚毁大利城,带着麾下所有人马迅速远遁北边,试图逃往突厥。 】 且说陈孝意率着一万齐军赶到定襄郡的郡治大利县城时,刘武周早熘了,而大利县城也落入了唐军之手。 李世民站在城头上,对着陈孝意遥遥拱手大笑道:“陈大人,久违了,真是不好意思,你来迟一步了,大利县如今归大唐所有,按照当初两国签订的和约,请你立即带兵撤离,否则就是侵入我大唐的领地,属于毁约之举。” 陈孝意不爽地冷哼一声,带着齐军越城而过,往北追击刘武周,很明显倔脾气又犯了。李世民看着齐军往北而去,不由捏了捏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这个性如烈火的老头果然不出本王所料,拿话一刺激他便不管不顾了,李靖啊,看你如今救是不救? 且说李靖率着四万兵马从晋阳北上,进入了马邑郡,正打算赶往定襄,便闻手下来报:“报李总管,刘武周已弃城北逃,大利县城已经落入唐军之手,陈太守率军往北追击刘武周了。” 李靖皱了皱眉道:“唐军在大利城驻扎了多少人马?” 斥候报道:“根据天眼的报告,大概两万左右吧。” “才两万?不对劲,其中必有诈。”李靖略沉吟了片刻,果断地道:“立即传讯陈太守,让他火速撤兵返回。” 李靖吩咐完后立即毫不犹豫地下令大军调头,火速赶回太原晋阳。 “什么?李靖竟然掉头回晋阳了?” 当李世民收到李靖竟然返回了晋阳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愣住了,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李靖这只老狐狸不好对付啊!” 房玄龄等一众谋臣也是大失所望,他们本来谋划了一条调虎离山计,利用陈孝意把李靖引到北边去,再突然袭击晋阳的,岂料李靖谨慎得可怕,也不知察觉了哪里不对劲,竟然立即就调头回晋阳了。 “秦王殿下,那还要不要动陈孝意?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侯君集不甘心地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一个陈孝意无关紧要,李靖才是重中之重啊,消灭不了李靖,杀死十个孝意也是白搭,还得承担违背和约的恶名,不值得,由他去吧!” 第832章 内斗激化 李靖率军火速返回了太原晋阳,还好,晋阳安然无恙。苗妸禁不住对旁边的韩小云低声道:“小韩,李总管会不会过于小心谨慎了?晋阳根本没事嘛。” 韩小云反问道:“难道小苗你想晋阳有事?” “不是……韩小云,不能好好说话是吧?非要阴阳怪气是吧?”苗妸生气地瞪着韩小云。 韩小云缩了缩脖子,陪笑道:“苗妸姐你别生气,开个玩笑啦,李世民那家伙不简单,其麾下有十万精锐唐军,却只有两万在定襄大利县城,剩下的不知藏在哪了,其中必然有诈,总管大人也是为了稳妥起见而已。” 苗妸皱眉道:“如果真的有诈,那陈太守岂不是危险了,李总管不管陈太守的死活,未免太……太那个了吧。” 韩小云眨了眨眼笑道:“你懂啥,不管才是最好的管。” 苗妸愕了一下,继而露出深思之色,良久才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李世民最忌惮的就是李总管,只要李总管不出事,他大概率不敢动陈太守。” 韩小云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地道:“人家都说胸大无脑,苗妸姐你胸大也有脑,一点就明,要是能嫁给在下当媳妇就好了” 苗妸飞起一脚便踹在韩小云的屁股上,笑骂道:“滚,小屁孩儿,连毛都没长齐,还敢调戏老娘。” 韩小云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屁股,滴咕道:“小爷今年都十七了,早就长……” 苗妸作势欲再踹,韩小云笑着一熘烟跑开,前者悻悻地跺脚道:“臭小子,有种别跑啊!” “有种你别追啊。”韩小云扭头笑道。 苗妸大怒,发足便疾追上去,四周的军士都纷纷大笑起哄,大喊“捶他捶他”,喊着喊着,也就知哪个牲口带的头,变成了“睡他睡他”。 苗妸脸红耳赤,恼羞成睡,转过头来追打那些起哄的军士,一时间鸡飞狗跳的。 话说苗妸已经在李靖麾下效力差不多一年了,被安排到斥候营中历练,而韩小云正是斥候营中的金牌斥候,再加上二人年龄相差不多,所以关系最近,也经常被大家调侃,已经被公认为一对儿了。 “报总管大人,离石郡发现唐军异动!” “报总管大人,西河郡发现唐军异动!” “报总管大人,上党郡发现唐军异动!” 且说李靖回到晋阳后,派出大量的斥候侦察,消息很快就陆续传回来,行军长史禇亮不禁捏了把汗,沉声道:“果然不出李总管所料,李世民这是真打算图谋晋阳啊,幸好李总管目光如炬,识破了他的计谋。” 离石郡位于太原的西边,西河郡位于太原的西南,而上党郡由位于太原的南边,这三个方向的唐军同时异动,可见图谋太原的概率极大,这个时候,如果李靖不率军返回,那晋阳真的危险了,一旦晋阳出事,那么李靖所率的人马便等于被截断了后路,最终败亡的可能极大,啧啧,好一条调虎离山之计! 数天之后,陈孝意安全返回马邑的消息也传来了,这个时候,苗妸总算对李靖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 洛阳,高不凡看完李靖派人送来的奏本,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李世民近来不安份了,蠢蠢欲动,竟然想打太原的主意,这次要不是李总管机警,只怕就真着了他的道儿了。” 杜如晦点了点头,凛然道:“李世民此子雄才大略,近几年进步相当明显,行事越发的老练狠辣了,着实不容小瞧,必须小心提防。” 在座一众谋臣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在河内郡一战中败北后,李世民明显的涅槃重生了,这两年先是灭了西凉李轨,夺得了祁连山脚下的马场,解决了李唐战马依靠突厥的这块短板,又进一步占领了河西走廊,乃至拿下西域四郡,为李唐开疆数千里,去年更是连梢带打,一举平灭了朔方梁师都和榆林郭子和,表现实在太惊艳了。 魏征却捋须微笑道:“李世民的功劳越大,李唐的隐患就越大,据闻,如今长安城中流言四起,都在传李世民并非李渊亲生的,依臣猜测,这些流言必然与太子李建成有关,可见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夺嫡之争正在加剧。” 温彦博点头道:“魏大人所有言极是,如今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裴行俨有点不爽地道:“李世民刚刚算计了李总管,难道就这样算了?要是不给点颜色他瞧瞧,岂不是显得咱们大齐好欺负?” 长孙无忌皱眉道:“行俨稍安勿躁,李世民虽然想打晋阳的主意,但终究没能实施,如今一切都只是咱们单方面的猜测而已,倘若出兵报复,就是咱们先毁约理亏了。” 裴行俨不以为然地道:“理亏就理亏呗,有什么打紧,正如皇上所讲的,真理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最终还是成王败寇,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长孙无忌摇头道:“话虽说如此,但凡事还须师出有名,理直才能气壮,况且李唐目前内斗加剧,咱们若这个时候对李唐宣战,反倒是相助了李世民,所以咱们何不耐心地坐山观虎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出手呢?” 崔九龄点头:“臣同意赵国公所言,等李唐内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捡现成的,无疑能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暂时不宜对李唐宣战,裴行俨见状便也不作声了,毕竟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高不凡点头道:“既然诸位卿家都认为暂时不宜与李唐开战,那就暂且静观其变吧,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世民说不定还会铤而走险,各地必须加强防范,防患于未然,特别是巴蜀。” “皇上英明。”众人齐声道。 ………… 长安,齐王李元吉策马急驰至东宫门前,勐一勒缰绳,坐骑便“唏律律”地长啸一声,人立了起来,还没等坐骑的前蹄完全落地,李元吉便一把跃下来,将缰绳随手扔给了看门的人,然后急步跑进东宫内。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大哥,打探清楚了!”李元吉一见太子李建成便急吼吼地道。 李建成忙问:“可是突厥真的大举来犯了?” 李元吉摇头愤怒地道:“没有,咱们都被李世民骗了,突厥内部发生了动乱,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南侵,而且李世民日前还出兵定襄了,如果突厥真的大举来犯,他哪里还敢分兵攻打刘武周?”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世民竟然用假消息来欺骗了皇上,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李元吉冷笑道:“可不是,李世民如今是越发的不择手段了,竟然连父皇都敢欺骗,还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如今李世民手握重兵,在军中更是一言九鼎,大哥若再犹豫不决,只怕最后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建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第833章 调回长安 开国皇帝的生育能力似乎都很强悍,譬如明太祖朱元章便生了二十六儿子,十六个女儿,开十桌麻将都还有富余的。唐高祖李渊跟老朱不相伯仲,生了二十二个儿子,十九个女儿,关键人家老李还是“后半程”才发的力,五十三岁登基,在位九年期间,生了约三十个子女,平均一年抱三,五六十岁的年纪,比生产队的驴还生勐,如果头顶的确不带绿,委人令的折服。 就目前而言,尹德妃和张婕妤是李渊最宠爱的两名妃子,此刻二女就侍候在李渊的身边。尹德妃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肤白貌美,身材饱满,这时正跪在一旁替李渊捏大腿,宫装的领口十分豪放,半露半掩的,白得晃眼,优雅地跪坐着,圆臀挤压着脚后跟,宛若瓜熟。 张婕妤的年纪比尹德妃要年轻些,不过身材比之尹德妃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宫装领口低垂,露出胸前大片雪肤,一边替李渊捶捏肩膀,一边娇声燕语,一笑起来便花枝乱颤,把李建成和李元吉兄弟都得有点意乱神迷的。 “太子和齐王联袂来朕这里,可是有紧要事?”李渊终于在惬意中睁开了眼睛,悠悠地问道。 李元吉立即迫不及待地道:“父皇,儿臣打听到,突厥人根本没有派兵南下,李世民谎报军情,犯了欺君之罪,您快下令把他削职,拿回京师发落吧,此人手握兵权,拥兵自重,若不尽早拿下,只怕就要造反了。” 李建成轻咳一声责备道:“元吉,不要危言耸听,世民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李元吉冷笑道:“太子殿下,李世民既然敢谎报军情欺骗皇上,起兵造反也不出奇啊。” 此言一出,尹德妃和张婕妤的动作都明显顿了一下,若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李渊轻拍了拍张婕妤替自己拿捏肩膀的手,后者立即机灵地取来靠枕,扶李渊坐直起来,而尹德妃则替李渊穿上了靴子。 李渊由侧卧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先是平静地瞥了李元吉一眼,目光又转回太子李建成身上道:“你们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 李建成神色有点不自然,李元吉瞪大眼睛道:“父皇,李世民谎报军情欺骗您啊,难道你一点也不生气?” 李渊澹然道:“世民并未欺骗朕,只是刚开始时情报有误罢了,今日上午,朕就收到世民的奏本,他已经在奏本中向朕解释过了,元吉,不要想得你二哥如此不堪。” 李元吉不由张口结舌,李建成则暗捏了一下拳头,自己这个二弟果真越来越高明了,这招玩得着实漂亮,先是借突厥人南侵向皇上施压,让皇上出面澄清谣言,达到目的后立即又上了一封奏本称情报有误,还顺带把自己和元吉给耍了一道,只怕父皇此刻对自己和元吉都有不满了。 “哼,李世民玩的一手好把戏,说什么情报有误都是耍父皇你而已。”李元吉冷哼道:“他就是拥兵自重,借突厥人来向父皇你施压,父皇你不要被他蒙蔽了!” “元吉,不得胡言!”李建成暗使了个眼色道。 “太子殿下,臣弟并非胡言,李世民功高震主,已经不把您和父皇放在眼内了,天策府中的骄兵悍将只知有秦王,而不知有皇上和太子,父皇若再放任不管,日后便休相压得住他了。”李元吉一边大声道,一边偷偷地留着父亲李渊的面色。 李渊面色微沉,作为一名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手,次子李世民玩的这一手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但他并不是很生气,毕竟之前那些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的,世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保罢了,所以情有可愿。 不过呢,李世民这样的做法多少还是引起了李渊的警惕,此刻李渊的内心便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趁机收回李世民的兵权。 前两年,为免李世民和太子争夺帝位而发生兄弟相残的悲剧,李渊尝试过收回李世民的的兵权,但逼于形势,最终还是再次启用了李世民,而后者重掌军权后立即又大放异彩,一发不可收拾,不断地征服,不断地为大唐开疆拓土,这让李渊既高兴又头疼,为了表彰李世民的功劳,史无前例地封了李世民为天策上将,地位在所有亲王之上,仅次于皇帝和太子。 如此一来,太子和秦王两座山头便正式确立下来了,而一手造成如此局面的李渊,如今越发感到棘手了,一方面忌惮于李世民功劳和威望,一方面又得倚重李世民打江山,进退两难啊! “两位爱妃先退下!”李渊挥了挥手吩咐道。 尹德妃和张婕妤倒也识趣,站起来福了一礼便鸟鸟娜娜地退走,李元吉瞥了一眼尹德妃那摆动得极有韵味的臀儿,禁不住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内心一片火热。 李建成偷偷碰了一下,李元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父皇,儿臣还听说李世民有意攻打晋阳呢。” 李渊面色顿时变了,沉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高齐如今国力鼎盛,前不久才平定萧铣,一统江南和江北,兵强马壮,远非大唐可及,而驻守晋阳的李靖又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世民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岂不是给大唐招祸吗? 李建成一见李渊的反应,便知道这次抓住要害了,连忙道:“儿臣也刚刚得知世民调动了河东的兵马,生恐其惹出大祸,这才急忙来找皇上禀报道。” 李渊急忙问:“那打起来了没?” “那倒没有,后来河东的兵马都各回驻地了,世民应该是没有等到可乘之机,所以最后放弃了。”李建成道。 李渊长吁了一口气,手心不由捏了把汗,沉声道:“岂有此理,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事先跟朕商量一下,这儿子在外领兵打仗久了,已经不是原来的儿子了,竟是不把朕放在眼内。” 李元吉闻言大喜,立即添油加醋地诋毁编排,李渊本来就耳根子软,再加上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平日十分巴结李渊的后宫妃嫔,所以妃嫔们平时都会在李渊枕边说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好话,而说李世民的坏话,所以这时李渊越听越是生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澹道:“世民在外带兵很时间了,也该回京师休息一段时间了,传朕旨意,召秦王回京师,由淮安王李神通任定襄总管,接管当地事务。” 李建成暗喜,李元吉却是不太满意,在他看来,没把李世民直接收押拿回长安,都是便宜他了。 李建成却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自己这个二弟功高盖天,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真要拿他可是要出大事的,只能徐徐图之,慢慢削掉他的军权才妥当,如今把他调回长安,不在外带兵打仗,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第834章 休养生息 大齐天宝三年,阳春三月,暖意融融,皇宫西隔城的九州池内桃红柳绿,杏艳梨白,春意正浓。四五岁的小皇子阿豖和阿元,还有小公主彤儿正在宫女的带领做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响彻整个园子,小孩子的快乐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高不凡舒服地躺在一张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自从当了皇帝,真的每天都很忙,总有处理不完的政事,开不完的朝会,特别是每日的早朝,太特么的累人了,天没亮就要起床准备,比九九六社畜还要苦比,感觉自己进了个大坑。 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用上早朝,高不凡还是请的“病假”,要不然非被魏黑脸喷死,嗯,还有虞世南、温彦博、凌敬这几位也是喜欢喷人的,人称“四大喷子”,譬如高不凡有一天在上朝时鼻子痒,抠了一下,高不凡敢发誓,就抠了一下,结果第二天就收到四大喷子的奏本,指责他在朝会上失仪,气得他把奏本都扔垃圾篓里了,无垢妹妹温柔地安抚一阵子,咱们的皇帝陛下这才顺过气来。 此刻,以长皇后长孙无垢为首的后宫诸女都在,一身盛装坐在高不凡的四周,一边闲聊,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几个小家伙。 长孙无垢穿着皇后的宫装,明眸善睐,肤若新剥荔枝似的,端庄秀美,小腹微微隆起,这是怀上二胎了;窦线娘眉目娇俏,眉心那点胭脂痣还是那么的灵动可人,上围则更加丰满了,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游戏中的小家伙咯咯娇笑;崔诗柔这几年都没有多少变化,依旧眉目如画,爱脸红,温柔而乖巧,喜欢抿嘴而笑;杨青若一身水绿宫装,绝色而倾城,不过小腹也隆起来了,显然,某人终于播种成功;白云裳抱着才满半岁的女儿小七,满脸满眼都是温柔和母性。 五女都是高颜值的美人,如今坐成一排,燕瘦环肥,国色天香,让人目不暇接,不过女人有了孩子后,大半心思都转到孩子身上了,此时诸女便都关注着诸皇子和公主玩耍,谈论的话题也十句有九句不离孩子,倒是咱们的皇帝陛下被晾在一边了。 还好,这时一双玉手伸过来替高不凡揉捏肩膀了,正是美婢鸣翠。鸣翠是高不凡的通房丫头,如今已经被封为才人(后宫妃嫔的一种),不过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怀上,美婢为此也一直十分委屈,好在,少爷如今虽然当了皇上,但待自己的性情还跟以前一样好。 高不凡伸手到果盘里拿了一只橘子掰开,自己吃了一瓣,又递了一瓣到鸣翠的唇边,后者心中一甜,趁着其他诸女没留意,飞快地吃了进去,还挑逗地轻吮了一个某人的手指。 高不凡不由心痒痒的,示意美婢把耳朵凑过来,在她耳畔低声道:“小蹄子,今晚朕去你那儿,让你吃个够可好。” 鸣翠顿时耳色绯红,媚眼如丝地点了点头,按摩得更卖力了,杨青若转头瞥了,某人心虚地笑道:“青若要不要也吃点橘子?” 杨青若似笑非笑地道:“太酸了,不吃,皇上给鸣翠多吃点,吃不完留着晚上再吃。” 诸女顿时齐刷刷地转头望来,鸣翠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了。 高不凡轻咳一声道:“一起吃一起吃,排排坐吃果果,雨露均沾嘛!” “噗!”诸女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回去轻啐了一口,均是霞飞双颊。 这时一名宫人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道:“皇上,魏征、杜如晦、虞世南,凌敬和温彦博在宫外求见。” 高不凡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完了,四大喷子联手杀上门来了,那自己装病请假陪老婆孩子游园的事岂不是要穿帮了? 诸女见到某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既好笑又心疼,夫君这皇上当得真是“窝囊”啊! “咳,他们找朕何事?不知道朕还病着吗?”高不凡轻咳一声道。 宫人陪笑道:“几位大人正是得知皇上龙体欠恙,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噢,没事,朕就是偶感了风寒,明天就好了,你出去传朕口谕,诸位卿家的心意朕收到了,各赏……橘子两枚,让他们都回家去吧。”高不凡顺手端起旁边的果盘递给了宫人。 “这个……奴婢遵旨!”宫人只好双手接过那橘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开去,诸女都有点忍俊不禁。 长孙无垢温柔看了高不凡一眼,皇上此举虽然有点荒唐,但她也知道丈夫确实太累了,几乎连续半年没有休息了,难得休息一天,所以她也没说什么。 宜说那宫人端着一盘橘子来宫门口,魏征和杜如晦等人都一脸疑惑。宫人笑眯眯地道:“皇上只是偶感了风寒,休息一天便没事了,明日自会上朝,诸位大人不必担忧,请回吧,嗯,皇上还说,诸位大人的心意皇上收到了,这盘橘子赐给诸位大人尝尝鲜。” 魏征、杜如晦、虞世南、温彦博和凌敬等人不由面面相觑,只得各取了两枚橘子跪地谢恩,然后捧着御赐的橘子排着队,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把沿途不明就理的侍卫宫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还好,第二天高不凡果然来早朝了,魏征不由松了口气,如今大齐虽然国力蒸蒸日上,但仍未统一天下,西边有强大的李唐,北面有更强大的突厥,若皇上小富即安,失却了进取心,终日只会躺在温柔乡中享乐,不思进取,那大齐危矣,只怕再无一统天下的希望。 朝阳殿内,高不凡正襟危坐在御座上,威严地问道:“诸位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出班道:“臣听说皇上昨日龙体欠安,甚是挂念,不知皇上如今可安好?” “朕只是偶感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杜爱卿不必心忧。”高不凡有点心虚地轻咳一声,他昨晚还到美婢鸣翠的宫里行云布雨播种,而且还播了两次,龙体生猛得很。 “那就好,皇上肩负大齐江山社稷,关乎万民福祗,还望好好保重龙体。”杜如晦仿佛没有任何怀疑,一脸的关心无比真诚,令人动容。 接着魏征等人也陆续出列表达关心,一个个言辞恳切,高不凡本来还十分感动的,渐渐便觉得不对味了,表达对朕的关心也不用一个接一个地出列啊,有个代表意思一下就行了,这分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劝谏,也不知是哪个出的主意。 眼见民部侍郎张亮又要出班问候了,高不凡连忙抬手道:“朕很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张爱卿不用问候了,嗯,朕以后都不请病假了,大家要是有其他事就启奏,没其他事啥都不用说了。” 殿内众臣都隐隐带笑,张亮轻咳一声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高不凡顿时如听仙音,朗声道:“奏来!” 张亮奏道:“去年下半年,建安郡一带出现蝗灾,农作物失收,臣恳请免掉当地早税,以助百姓渡过难关。” “准奏!”高不凡爽快地道,张亮退下去,紧接着又陆续有大臣上前奏事。 一场早朝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结束了,高不凡把魏征、杜如晦、长孙无忌和长孙恒安等几名心腹大臣留下,其余人都散朝离开了。 “恒安,长安目前的情况如何?”高不凡问道。 长孙恒安目前的职位是卫尉少卿,掌管着情报部门,这些年在李唐境内安插了不少眼线,一直关注着李唐的一举一动。 “回皇上,自从去年十月李世民被调回长安后,夺嫡之争越发激烈了,也许今年之内就会有结果。”长孙恒安答道。 在场众人都心头微微凛然,长孙恒安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终观历朝历代,夺嫡之争都是残酷而血腥的,胜利的一方通吃,失败的一方则输掉全家性命,兄弟反目相残,这是最大的人伦悲剧,不知李唐这场夺嫡之争,最后胜出的会是秦王李世民,抑或是太子李建成呢? 魏征自是希望李建成能赢的,因为李建成比较好对付,当然,不管最后谁赢,李唐都肯定伤筋动骨,让高齐最终得利。 高不凡是不急的,反正去年上半年才平定了江南,可以一边休养生息一边等待李唐那边尘埃落定,不过李唐如今的局面也引起了高不凡的警惕,在选择皇位继承人方面格外谨慎,免得日后走李唐的老路。 “突厥那边的动静如何?”高不凡又问。 长孙恒安答道:“去年九姓铁勒发生了叛乱,如今基本已经平息了,突厥人今明两年南下滋扰的可能大幅增加。” 高不凡淡笑道:“那就给突厥再制造点麻烦,之前奚人和契丹不是请求开通互市吗?朕准了,允许幽营二州重开边贸。” 杜如晦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咱们大齐国力越来越强盛了,奚人和契丹人看到这一点,都有意与咱们修好,只要花点力气,让他们脱离突厥人的控制还是可以办到的,臣建议由温尚书出使契丹,传达皇上圣意。” 高不凡点头道:“也好,便辛苦温爱卿顺道出使高句丽,最近高句丽有点不安份,得敲打一下。” 第835章 玄武门之变(一) 春日融融,长安城,秦王府,一名约莫两岁的小童,走路还不甚稳,此刻正骑着一只小木马,手执一柄木剑哼哼哈哈地吆喝着,嗔眉怒目,似在扮演沙场杀敌的勐将,竟然颇有几分气势。 这小童叫李承乾,是李世民与突厥公主何敏所生的长子,李世民十分珍视,在长安闲居的这段日子一直亲自悉心教导,而这小子似乎偏爱打打杀杀,所以更是深得李世民喜爱。 侯君集看着“纵马冲杀”,结果却摔了个屁颠的秦王世子李承乾,不由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世子殿下酷爱骑射,日后定是一员沙场将帅,不会比大王差。”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策府中的臣属都习惯了称呼李世民为大王,也许是潜意识中与太子李建成比较吧。 李世民微笑道:“这小屁孩儿还差得远呢,得慢慢练。” 张公谨笑道:“玉不琢不成器,是得细细打磨。” 众人正说着,刘弘基急急跑了进来道:“大王,不好了,房先生被人打伤了,断了一根指头。” 李世民面色微变,侯君集愕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道:“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打天策府的人,还打断房先生一只手指,简直不知死活。” 刘弘基黑着脸道:“是尹阿鼠!”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沉声问道:“房先生如今在何处?” “在偏殿,太医正在给他治伤。”刘弘基答道。 李世民急忙往偏殿跑去,众人也连忙追上去。当李世民赶到偏殿时,天策府的一众谋士悍将都在,一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昂,一见李世民便呼啦地围上来,有人大声道:“大王来了,请大王下令,末将这就带人踏平尹家,捉住尹阿鼠,掰断他的十根指头,替房先生报仇。” 李世民早非昔日容易冲动的小年轻了,他目光威严地一扫,在场一众骁将都禁不住凛然住口。 “房先生,你的伤势如何?”李世民行到房玄龄身边关心地问。 房玄龄面色苍白,脸上还有青瘀,左手无名指包扎起来,用两根树枝固定着,强颜作笑道:“谢大王关心,小伤而已,属下并无大碍。” “到底发生何事?”李世民沉声问道。 房玄龄便道出了经过,原来,不久前房玄龄骑马从尹阿鼠府门前经过,结果被尹府守门的家丁从马上揪下打了一顿,理由是他没有下马,对尹家不敬。 话说这个尹阿鼠是何许人也?竟然如此嚣张,竟敢打秦王李世民的谋主房玄龄? 原来这个尹阿鼠正是李渊后宫宠妃尹德妃的父亲,这货一听名字就是市井小民,但是人家命好啊,生了个漂亮女儿,嫁入皇宫作了宠妃,于是尹家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家族上下封官封爵,赐房赐地,大富大贵。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平时十分巴结尹德妃,传闻还与尹德妃有一腿,所以尹家是鲜明的太子党,站李建成这一边,而李世民从来不巴结李渊的后妃,因此极不受后宫妃子待见。 去年李世民灭了梁师都,尹德妃和张婕妤都派家人赶去朔方索要梁师都皇宫中的宝物,但是李世民一文钱都没给,说所有财宝都登记造册了,以后会上交朝廷,而且缴获的财宝应该用来奖赏有功的将士,而不是给权贵私下瓜分的。 为此,尹德妃和张婕妤都十分恨李世民,更加卖力地吹枕边风诋毁李世民。又有一次,张婕妤的娘家看中了一块地,请求李渊把那块地赐给张家,李渊爽快地答应了,手写了敕令,把地赐给张家,结果那块地早已经让李世民奖励给有功之臣李神通了,张家拿着李渊的敕令让李神通让地,李神通以收到秦王赐地的教令在先为由,拒绝把地让给张家。 张婕妤便找到李渊哭诉,李渊大怒,把李世民找来臭骂了一顿,并质问道:“朕的敕令难道还不如你秦王的教令吗?” 李世民挨了骂却没有退步,说那地是奖励给有功之臣的,张家虽是皇亲国戚,但对大唐江山却无寸功,怎能把地赐给张家,更何况那块地自己已经赐给淮安王李神通在先,又怎么好收回呢,岂不是寒了有功将士之心吗?最后李渊只好悻悻地作罢,但也对自己这个次子产生了不满。 李建成和李元吉大喜,更加送钱送物巴结后宫妃嫔,让她们在李渊面前说挑拨是非,于是李渊更加疏远李世民了,父子间的亲情越发的冷澹。 今日,尹阿鼠见到房玄龄骑马从自家府门前经过,顿时心生报复之意,命下人上前把房玄龄揪下马打了一顿,将其左手无名指都打折了。 且说李世民听完房玄龄的描述后,不由怒气隐现,侯君集杀气腾腾地道:“末将这就去把这鼠辈给宰了!” “君集,不可鲁莽!”长孙顺德连忙制止住。 侯君集怒道:“咱们天策府威名赫赫,大王举国敬仰,难道还得受这鼠辈的气?你们要是害怕便在此待着,老子一个人去取尹阿鼠首级,一切后果由本人承担。” 在场一众悍将顿时被挑动起来,一个个杀气腾腾,提起兵器便欲血洗尹府,张公谨面色一沉,厉声喝道:“侯君集,给老子闭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节骨眼上,你是想给大王招祸吗?” 侯君集愕了一下,倒是慢慢清醒过来,皱眉道:“房先生被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说完看着脸色阴沉的李世民。 大家都望向了李世民,显然是在等他表态! 房玄龄澹道:“君集,正如公谨所讲,小不忍则乱大谋,目前还不是收拾尹阿鼠的时候,且让他再嚣张一阵子。” 侯君集皱眉道:“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这时,一名王府侍卫奔进来禀报道:“大王,皇上召见!” 四周顿时一静,李世民皱眉道:“此事惊动了皇上?”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都摇了摇头,他们并未将此事报知宫中,除非是尹家恶人先告状。 嘿,二人还真没猜错,尹阿鼠这货打了房玄龄后开始害怕了,担心李世民报复,天策府中都是杀人如麻的彪悍人物啊,所以他急急找到女儿尹德妃帮忙摆平。尹德妃一听打了房玄龄,也有点害怕了,于是便抢先在李渊面前告状,说房玄龄先动手打了尹家的人。 李渊大怒,立即便派人来召李世民入宫责问了。 且说李世民来到宫中,李渊不问缘由就是一通斥责,前者悲愤无比,干脆跪着一言不发,既不认错,也不反驳。 李渊越发的恼火了,这个儿子果然仗着功劳盖天,都不把自己这个爹放眼内了,于是责骂得更厉害了,尹德妃和张婕妤见状不由暗暗得意。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宫人急急走进来禀报道:“皇上,灵州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请您过目。” 李渊皱了皱眉,把这份八百里加急打开一看,顿时手腕微微一哆嗦,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奏报收起来,放缓神色道:“秦王起来吧!” 李世民站了起来,目光澹澹地扫过尹德妃和张婕妤,两人都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害怕地低下头。 李渊轻咳一声道:“世民,父皇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只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而已,你也别太放心里去,尹德妃和张婕妤都是朕宠爱之人,也是你的家人,以后要相亲相爱,不可再发生矛盾冲突了。” 李世民垂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渊点了点头,把这份灵州送来的急报递给了李世民道:“灵州总管李孝基八百里加急,颉利可汗大举南下侵犯我大唐边境,灵州告急,你看朕该如何应对。” 李世民就知道父皇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是有原因的,敢情是突厥人大举进犯了,得靠自己这个儿子退敌啊。 李世民接过这份八百里加急看了一遍,沉声道:“看来突厥内部的动乱已经被颉利平定了,如今大举南下,情况很不妙,不过父皇放心,儿臣有信心击退突厥大军,事不宜迟,儿臣这就回天策府召集诸将商议退敌之策。” 李渊闻言略略放下心来,点头道:“那秦王快去吧。” 李世民连忙拿着急报离开了皇宫,尹德妃和张婕妤担忧地对视一眼,前者哭着道:“皇上,难道房玄龄殴打臣妾父亲之事就这么算了?” 李渊虽然宠爱尹德妃,但事情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安慰道:“爱妃,你爹又没受伤,吃亏的是房玄龄,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尹德妃顿时识趣地不再作声了,但内心却更加害怕了,秦王功盖天地,在军中一言九鼎,若借着对付突厥重掌了兵权,那么太子就危险了,一旦太子倒台,那么她尹家也休想有好日子过啊。 张婕妤同样心惊肉跳的,她们张家也把宝押在太子李建成身上了,站错队的后果很严重啊。 第836章 玄武门之变(二) 东宫,太子李建成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双眉紧锁,面带忧色,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太子中允王圭沉声道:“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而殿下只因年长才被立为太子,其实并无大功可以令天下人信服,如今突厥人大举来犯,太子殿下正好向皇上主动请缨,率精兵强将把突厥人击退,以赚取镇服天下的威望。” 李建成犯难了,他也知是这个理,可是突厥骑兵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倘若吃了败仗,到时功劳捞不着,反而会威风扫地,甚至把小命也给搭上,风险太大了,不太划算啊。 王圭见状暗叹了口气,知道李建成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好退而求次道:“即便太子殿下不打算亲自领兵,也绝不能让兵权落在秦王手上,否则太子殿下恐怕要性命不保了。” 李建成心中一凛,连忙问道:“那王先生以为该由谁来领兵?” 王圭沉吟道:“齐王对太子忠心耿耿,且恨不得除掉秦王而后快,太子可向皇上举荐齐王,并且以借调人才为借口,把天策府中的精兵悍将都调离秦王身边,让其孤立无助。” 李建成闻言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主意,就这么办,明日早朝,本太子便向皇上举荐齐王领兵抵御突厥。” 第二日早朝结束,李渊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朝堂返回后宫。突厥大举来犯,灵州告急,李渊本来打算派次子李世民率军退敌的,毕竟李世民身经百战,军事才能卓越,在军中的威望也高,麾下更是精兵强将无数,乃最合适的人选,然而今日在早朝上,太子却极力举荐齐王李元吉,而且还得到近半朝臣的支持。 如此一来,李渊便不得不谨慎考虑了,他知道太子极力举荐元吉的原因,无非是担心世民重掌兵权,威胁到他太子之位罢了,而李渊当初之所以把次子李世民调回长安,就是为了防止发生兄弟相残的夺嫡之争,如今若再让李世民掌兵,那么就有违初心了。 可是呢,元吉这孩子几斤几两,李渊还是一清二楚的,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当初这孩子负责镇守晋阳,结果在李靖手下连吃败仗,最后竟然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回长安,将晋阳城弃之不顾,以致晋阳轻松就落入了李靖之手,气得自己差点吐血。 所以此时此刻,李渊犹豫不决了,让次子李世民带兵吧,又怕尾大不掉,秦王本来就功高盖主了,这次若再立下大功,那就更加不得了,天策上将已经是封无可封的结果,再下去,难道废了建成,改立世民为太子? 可是让三子李元吉负责领兵吧,又怕这小子吃败仗,失人失地,甚至把小命都给丢了,真是进退两难啊! 李渊心烦意乱,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宠妃尹德妃所住的宫殿,门外的宫人一见,立即便扯着嗓子高呼:“皇上驾到!” 宫殿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正在尹德妃迷人的身体上拱来拱去的齐王李无吉赶紧穿上衣服,迅速往殿后溜走。 尹德妃刚刚忙乱地整理好,李渊便走进来了,前者连忙跪倒在地上:“臣妾恭迎皇上。” 李渊见到尹德妃俏脸绯红如三月桃花,媚眼如盈盈春水,妩媚勾人得像雨后海棠,顿时意念大动,笑道:“爱妃快起来吧。” 尹德妃娇慵地站起来,扶着李渊坐下,后者把宫人都挥退了,便开始上下就手,就在秀榻上行了好事,完毕,李渊便躺在那不想动了,毕竟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了。 尹德妃召来宫女擦拭完毕,一边替李渊轻捶按摩老腰,一边试探道:“皇上今日好像有什么心事?” 李渊刚刚发泄完毕,不太想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嗯哼一声,尹德妃眼圈一红,嘤嘤地哭了起来,前者忙睁开眼睛,惊问道:“爱妃何故哭泣?” 尹德妃扑通的跪倒在地哭道:“臣妾全家都快没命了,皇上救救臣妾一家吧。” 李渊皱眉道:“爱妃何出止言?你是朕的爱妃,在这大唐之内,谁敢害爱妃你全家?” 尹德妃擦着眼泪道:“别人不敢,可是秦王敢啊,日前秦王的亲信房玄龄便无故殴打了臣妾的父亲,皇上最终还不是没有追究?” 李渊沉声道:“此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爱妃为何还提起这个?朕已经找人问过了,乃父也没吃亏,反而房玄龄被打断了一根手指。” 尹德妃目光一闪,低头哭泣道:“正因为此事,臣妾一家得罪了秦王啊,臣妾听到有传言,秦王府那些骄兵悍将都嚷嚷着要血洗张家呢,秦王也没阻止,如今皇上有意让秦王领军抵挡突厥,秦王一旦手握兵权,只怕不会放过张家,臣妾一家将来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渊皱眉道:“爱妃你多想了,秦王才没有那么小心眼,而且有朕在,还怕护不了爱妃你们一家的周全。” 尹德妃梨花带雨地摇头道:“皇上你有所不知了,那日皇上责骂秦王,秦王虽然一言不发,但后来望向臣妾和张婕妤的眼神好可怕啊,皇上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护着臣妾,一旦皇上百年之后,秦王肯定不会放过臣妾和张婕妤的,说不定秦王还会……还会将臣妾二人活活折辱致死。” 李渊的老脸顿时阴沉下来,淡道:“那爱妃想朕怎么做?” 尹德妃心中暗喜,抽泣道:“皇上绝不能让秦王拿到兵权,更不能立秦王为太子,如今皇长子仁爱宽厚,将来会是个有德之君,肯定会善待臣妾和张婕妤的。” 李渊沉默无语,良久才安慰道:“爱妃不必忧心,朕不会让你们一家受到伤害的。”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尹德妃和张婕妤轮番吹枕头风,耳根子软的李渊终于架不住了,果真任命了齐王李元吉为行台大元帅,负责领兵抵御突厥大军,节制渭河以北所有人马,并且允许他在天策府中抽调精兵悍将充实大军。 李建成和李元吉大喜过望,立即就把天策府中的大批谋士和战将都调走了,包括李世民的谋主房玄龄,一时间,李世民产生了极度的危机感,整个秦王府都如临大敌,人人忧惧,气氛空前紧张。 这一日,侯君集和王君廓两人联袂来到李世民面前,忧心忡忡地劝道:“如今天策府中的人手都被李元吉借口调走了,末将和君廓不知什么时候也会被调走,大王很快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若再犹豫不决,最终大王、王妃和世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世民面色变幻不定,苦涩地道:“本王能怎么办?难道要我背负骂名弑兄篡位吗?骨肉相残乃古往今来最大的罪恶啊。” 侯君集急道:“话虽说如此,但是大王你想坐以待毙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况且李建成和李元吉之前散播谣言,说大王你不是皇上亲生的,如今又借故抽调大王的亲信,等到大王孤掌难鸣的时候,他们的屠刀就会落下来,他们一心要置大王您于死地,又哪里顾及过骨肉兄弟之情了?” 王君廓点头道:“君集所言极是,太子和李元吉与后宫妃子乱伦私通,德不配位,而且大唐的江山几乎都是大王你一手打下来的,太子功劳远不及大王你,根本没资格继承皇位。” 李世民皱眉道:“可他终究是本王的兄长……” 侯君集急道:“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大王在千军万马前指挥若定,怎么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反而婆婆妈妈了呢,若大王再不决断,我等最后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既然如此,恕君集不能再侍奉大王您了,这就逃奔高齐去吧。”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李世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王君郭见状暗叹一口气,也转身默默地离开。 李世民就像石化似的站在原地,内心却像翻江倒海一般。 “夫君!” 李世民转过身去,见到妻子何敏正抱着儿子李承乾站在身后,一脸的担忧,还不谙世事的李承乾似乎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躲在母亲怀中一言不发。 看着儿子天真无邪却有点紧张的眼神,李世民袖子里的拳头轻轻握紧了,张开双手把妻儿拥入怀中。 何敏把头脸埋入丈夫怀中,轻轻地道:“夫君无论做什么,妾身和乾儿都会支持你的。” 李世民心中一暖,紧紧地拥着妻儿,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 “咳咳……”一阵轻咳声传来。 李世民吃了一惊,急忙松开妻儿,蓦地转身望去,只见一名枯瘦得像一具骷髅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正静静地站在门口,嘴唇乌青,眼窝深陷,仿佛一具行走的枯骨,不过双眼却像两根燃烧的蜡烛般煜煜生辉。 “玄霸!”李世民神色复杂地脱口而出。 李玄霸点了点头,右手卷握着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道:“世民,能聊聊吗?” “敏儿,你带乾儿先进去吧。”李世民吩咐道。 何敏抱着儿子担忧地离开了大厅。 (本章完) 第837章 玄武门之变(三) 大唐武德五年四月初三,侯君集、刘弘基、王君廓、屈突通、张公谨五人秘密进入秦王府,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秦王李世民居中而坐,配刀就搁在双膝上,神情萧煞,目光阴郁,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侯君集等人肃然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为何没有来?”李世民冷冷地问道。 侯君集和刘弘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他们说收到了皇上的敕令,不许再侍奉大王,若私下谒见大王就是死罪,所以不敢来见大王。” 李世民眼角抽了抽,将配刀扔给了侯君集,厉声喝道:“房玄龄和长孙顺德难道背叛了本王,君集弘基,你们带着本王的配刀前去,两人若坚决不肯来,那就用本王的配刀砍下他们的人头带回来。” 侯君集和刘弘基接过秦王的配刀凛然而去,很快就找到了房玄龄和长孙顺德,兴奋地道:“大王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了,二位明公速去秦王府商议大事吧。” 房玄龄和长孙顺德欣喜地对视一眼,很明显,他们并非真的背叛了李世民,而是因为后者一直举棋不定,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逼使李世民表态,下定决心而已,所以看到李世民的佩刀后,二人立即换了便服,分开在街上行走,秘密进了秦王府商议大事。 说来凑巧,这一日,太白金星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古人是相当迷信星相的,李渊便把太史令傅奕找来询问白日星现的原因。 太史令傅奕密奏道:“太白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这是秦王应当拥有天下的预兆啊。” 李渊闻言将信将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既然天意在次子李世民,那自己该不该顺应天意,改立世民为太子呢? 李渊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李世民召来,将太史令傅奕的那番话透露给李世民,后者一听,立即趁机告发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二人,与尹德妃和张婕妤私通乱伦之事。 李渊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痛心疾首地跌坐在龙椅上,同时又有点怀疑地看着李世民道:“秦王如何得知此事?” 很明显,李渊怀疑李世民在诬告。 李世民义正词严地道:“这种宫帷里的丑事,早已传得街知巷闻了,就瞒着父皇您而已,父皇你若不信,随时可以把太子和齐王召来对质,儿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李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激动地道:“这两个没有人伦的孽障,朕明日就把他们召来亲自审问。” “皇上圣明。”李世民垂首低眉道。 李渊目光复杂地看了这个儿子一眼,挥了挥手道:“你且退下吧。” 李世民恭敬地退了出去,李渊颓然地靠坐在御座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岁,良久才脚步蹒跚地站了起来,来到永安宫中。 永安宫是皇后居住的地方,李渊对已故妻子窦氏情深意切,所以当了皇帝后并未设立皇后,而是追封窦氏为太穆皇后,永安宫也不允许其他妃子入住。 且说李渊进了永安宫,对着妻子窦氏生前的遗物良久无语。窦氏生前是一个贤内助,对李渊的帮助很大,而李渊每有难以决断的事都会跟窦氏商量。 “如今建成和世民势成水火,都怪朕一直优柔寡断啊,婉儿,朕现在该怎么办呢?”李渊对着空气默默地问道。 自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只有风吹过时把烛焰摇曳,带动李渊句偻的身影一起晃动。 良久,李渊才慢吞吞地离开了永安宫,吩咐道:“传朕旨意,召太子和齐王明日入宫见朕。” 然而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抑或是李渊自己故意放的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很快就得知李世民告发他们秽乱后宫的事,而明日皇上便要当众质问他们。 李建成和李元吉不由大急,而李元吉这货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此刻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提议道:“大哥,李世民这小子阴险毒辣,说不定还有其他狠招,咱们不得不防啊,要不明天咱们别入宫了,让侍卫们把守好大门静观其变吧。” 李建成皱眉道:“皇上召见,又怎能不去?更何况,如果咱们不去辩解,岂不是正中李世民的下怀?到时皇上一气之下把咱们废为庶人,改立李世民为太子,那咱们以后还会有好日子吗?” 李元吉闻言也是傻了眼,吃吃地道:“那怎么办?” 李建成不悦道:“元吉,你平时乍乍呼呼的,还说要替本太子杀了世民,如今事到临头,怎么反而进退失据,慌乱不堪呢?” 李元吉脸上一红,咬咬牙道:“好,那咱们明日就先下手为强,把李世民给干掉,逼父皇退位,将皇位传给大哥你。” 李建成澹道:“倒还不至于,咱们明日先入宫见父皇探听一下虚实,多年的经营,如今宫中侍卫都是本太子的人,根本不用担心。” 李元吉闻言倒是澹定下来,点头道:“好吧,那明日咱们一起入宫看看风向再说,不就玩个把女人而已,顶多被父皇责骂一顿。” 第二日,李建成和李元吉便披挂整齐,带着东宫和齐王府的侍卫从玄武门入宫。殊不知李建成失策了,以为宫中的侍卫都是他的人,其实负责把守玄武门的禁卫总领何常名早就被秦王李世民策反了,现在是秦王府的人。 李世民本就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既然决定了先下手为强,自然丝毫也不再留手,他暗中联系了玄武门的守将何常名,将秦王府的三百勇士提前埋伏了玄武门内,就等着李建成和李元吉入宫送死了。 且说李世民披挂戴甲,一早便在玄武门中潜伏等候,等到日上三竿了,依旧不见李建成出现,不由有些急了,担心是否走漏了消息。 幸好,这时马蹄声传来了,一队人马从临湖殿那边缓缓地行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 李世民见状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因为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皆披挂,并且携带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这时,李建成一伙越行越近了,突然却停下来,调头往东宫方向而去,似乎发现了不对劲。李世民面色微沉,急忙上马追去,一边大叫道:“太子,元吉为何调头回去?父皇还等着你们呢!” 李建成和李元吉本来就觉得不对劲,这才调头离开的,突然见到李世民追来,更觉不妙了,急忙加快速度逃离,李元吉还回头向着李世民射了两箭,然而由于紧张,没有把弓拉满,两箭均射了个空。 李世民一见事情败露,当下也不客气了,嘣嘣就是数箭射出,势大而力沉。话说李世民久经沙场,骑射功夫不是一般了得,一箭正中李建成的后心,后者当场惨叫一声坠落马下,李元吉吓得策马飞逃,而这个时候,埋伏在玄武门中的秦王府勇士也一拥而出,屠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侍卫。 李世民射杀了李建成后,策马急追李元吉,结果一不留神,竟被道旁的树枝挂住了铠甲,坠落马下动弹不得。 李元吉一见,大喜,立即拨转马头,狞笑着要把李世民杀死,恰在这个时屈突通策马赶到了,离远一箭射出,正中李元吉的咽喉,当场把他给射杀了。 屈突通策马上前,挥刀将树枝砍断,将李世民救了下来,后者已然吓出了一身冷汗,问道:“父皇如今何在?” 屈突通道:“正在海池划船,长孙顺德已然带人前往保护皇上了。” 李世民闻言心中大定,立即命令关闭玄武门,防止东宫和齐王府的残余反攻。 果然,不用多久,隶属于东宫的长林军便杀到了,勐攻玄武门,杀声震天。 侯君集和刘弘基率众拼死抵挡,正当危急之际,屈突通提着太子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赶来了,往玄武门外一扔,那些长林军一见太子和齐王都已经嗝屁了,顿时没有心思再战,哄的一下便作鸟兽散了。 且说李渊今日本打算召见太子和齐王质询的,但久等二人不来,便带着裴寂和陈叔达等大臣游览海池打发时间,突闻喊杀声隐隐传来,不由大惊,喝问道:“发生何事?” 这时长孙顺德正好带着大队披坚执锐的士兵赶到,迅速控制了四周,然后来到李渊面前毕恭毕敬地道:“启禀皇上,太子和齐王由于秽乱后宫的事情败露,刚才带兵冲击玄武门,试图谋反,幸好秦王警觉,及时带人镇压,诛杀了太子和齐王,秦王担心皇上有失,所以派了臣下前来警卫。” 李渊的面色刷的一下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旁边的裴寂急忙把他扶住。 “世民……已经杀了建成和元吉?”李渊颤声问道。 长孙顺德恭敬地道:“太子和齐王不知悔改,负隅顽抗,还试图射杀秦王,秦王不得已反击,把他们都射中了。” 李渊神色悲怆,良久才说出五个字:“朕的好儿子!” 第838章 齐唐开战 李渊被长孙顺德带人“护送”回太极殿中,尚书左仆射裴寂、陈叔达和封德彝等近臣陪同,而李世民则忙着指挥人手控制皇城,清理东宫和齐王府的残余,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太子李建成毕竟经营多年,忠于他的力量还是不弱的,要不是李世民抢占先机,成功杀死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令到太子党一方群龙无首,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时间一分一秒了过去了,李渊在太极殿中一言不发,足足沉默了近两个时辰,这才如梦初醒般叹了口气,对着裴寂等人道:“不料今日竟发生这种事,诸位卿家以为该如何处置?” 裴寂和陈叔达均暗叹了口气,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外面的杀声越来越小,显然大局已定,太子党已无力回天了,而太子和齐王均已死,即便太子党打赢了又能怎样?顶多把秦王杀死,不过如此一来,大唐就更要伤筋动骨了,还是得大局为重啊! 所以裴寂恭身小心翼翼地道:“当年皇上在晋阳首举义旗起兵时,建成和元吉并没参与谋划大事,而皇上入主关中后,建成和元吉也没有多少功劳,他们妒忌秦王的功劳大,威望高,散播谣言污蔑秦王,又勾结秽乱后宫,试图置秦王于死地,如今秦王被逼反击杀死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陈叔达接口道:“秦王功盖天地,天下归心,皇上若下定决心立秦王为太子,将国家大事托付给他,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李渊面色变幻不定,用毫无情感的语气连说了三个“好”字,点头道:“二位卿爱所言,这正是朕一直以来的想法。” 裴寂和陈叔达都是李渊身边的近臣,此刻自然都听出了李渊的无奈、悲痛和愤满,但是如今这形势,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秦王此举虽然狠辣,但大唐江山落到他手里终究还是姓李的,而且秦王雄才大略,大唐在他手里必然能够发扬光大,这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长孙顺德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恭身道:“皇上英明,不过如今建成和元吉的余孽还在负隅元抗,为免不必要的死伤,还望皇上马上下一道圣旨,命各军一律听从秦王的处置,否则自伤残杀之下,我大唐必然元气大伤,最终只会让外人得利。” 李渊瞥了长孙顺德一眼,澹澹地道:“好!” 很快,李渊便颁布了一封圣旨,命令长安城所有军队皆留守驻地不得妄动,听从秦王的处置,谁若私自调动兵马,一律按谋反论处。 李渊的圣旨一下,长安城内的动乱很快就平息了,再加上李世民发布安民告示,只诛东宫和齐王府首恶,其余人等一概不咎,所以忠于太子和齐王的势力都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而东宫和齐王府的嫡系要么逃出长安城,要么跪地投降请罪。 很快,天策府的骄兵悍将便攻入了东宫和齐王府,也不用李世民吩咐,麾下的人就十分自觉地把太子李建成的五个儿子,还有齐王李元吉的五个儿子都全部杀死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而太子府和齐王府的女卷则全部没入宫中。 李世民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诛灭了太子和齐王一系的顽抗势力,牢牢地控制住了整座长安城,第二日,这才来到太极殿见李渊。 扑通! 李世民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李渊跟前,红着眼抱头大哭。李渊嘴唇一阵哆嗦,缓缓地蹲下来扶着儿子李世民,最后父子二人一起抱头痛哭,李渊的双手青筋条条贲起,就像铁钳一样抓在李世民的腰间,后者觉得很痛,痛哭得更厉害了。 良久,李渊才拍了拍李世民的肩头安慰道:“世民,父皇知道你的心里难受,但是这不能怪你,都是建成和元吉咎由自取,他们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啊!” 李世民抬起头,泪流满面地道:“儿臣……” 李渊打断道:“你不必说了,起来吧,国事为重!”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羞愧,点了点头站起来。 第二日,李渊颁布诏书,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并且宣布从今天起,所有国家事务,无论大小都交给太子打理,而他自己正式退居二线。 半个月后,李渊又宣布撤消天策府,为李世民登基作准备。 大唐武德五年五月初六,李渊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李世民,后者推辞,李渊不允,自封太上皇,继续居住在太极殿。 李世民正式宣布登基即位,改明年的年号为贞观元年,立秦王妃何敏为皇后。 ………… 齐王妃杨氏是李元吉的结发妻子,约二十出头,生得端庄秀美,一双弯弯的明眸,嘴唇微微上翘,看着竟有点像长孙无垢,特别笑起来的时候更像。 李世民有点沉迷其中,站在那怔怔地看着,杨氏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低眉垂目,不敢稍动,那娇娇怯怯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 李世民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他走上前,颤抖着伸手勾起杨氏圆润滑嫩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凝视那容颜,只觉更加的相似的,不知不觉,这张脸竟与记忆中的那张俏脸重合了。 李世民看着近在迟尺的红唇,呼吸更急促了,腹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喃喃地道:“无垢,是你吗?你终于回到朕身边了!” 杨氏微微一抖,闭上眼睛瑟瑟发抖,长长的睫毛,姣美的容貌更加动人了。李世民禁不住弯下腰去吻住那红唇,在疯狂中迷失了自我,他抱起这个本是他弟媳的女人,大步往床边走去…… 一条枯瘦得像骷髅一般的身形在窗外静静地站立良久,黑夜中,他的双眼就像燃烧着的两根蜡烛,又像夏夜坟地里的幽幽鬼火,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房间中传出最后一声激喘,骷髅身影才闪身消失在黑暗中当中。 ………… 五月中旬正是盛夏,骄阳似火,热力逼人,洛水上船来船往,各处城门也是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盛景。 由于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后封锁了长安城和各处关卡,所以直到他正式登基后,消息才传到了洛阳,大齐满朝文武都震动了。 一时间似乎全城都在谈论李唐变天的事,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有讲古老甚至特意连夜编了一部关于玄武门兵变的话本,每日前来捧场的听众络绎不绝,啧啧,这位讲古老的商业触角和手速着实令人叹服,让后世的某些手残网文写手都为之汗颜。 高不凡对李世民夺权的事并不意外,因为真正历史上,李二就是靠玄武门兵变杀死大哥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逼父亲李渊退位的,过程残酷又血腥,事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女卷还有不少被李世民收入了自己的后宫,譬如齐王妃杨氏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还给李世民生了个儿子呢,乱伦程度令人乍舌,这也是李二为人诟病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些“旁枝末节”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代明君,毕竟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更何况李世民一生的成就确实很牛,瑕不掩瑜嘛。 高不凡对李世民没有什么崇拜情结,得知他夺权后,立即召来众臣商议,最后一致决定趁机出兵攻打李唐。 理由是现成的,而且很高大上,也不用担心背上毁约的骂名。高不凡颁布了一份征讨李世民的檄文,檄文是由祖君彦执笔的,虞世南、魏征、杜如晦参与润色,洋洋洒洒近千言,历数李世民弑兄杀弟,逼迫父亲退位的各种恶行,还有霸占兄嫂弟媳等,反正就是怎么臭怎么骂,把李世民渲染成一个没有人伦道德,穷凶极恶的坏蛋就是了。 檄文一发出,李靖就在河东动手了,一月之内便攻占了太原周边的三郡之地,而高不凡也御驾亲征,亲率十万齐军从洛阳西进,攻打涵谷关。 尉迟恭则率水师从长江逆流而上,攻打巴东郡,就这样,高齐和李唐之间的统一江山之战便拉开了序幕。 关中随即大震!!! 第839章 便桥之盟 长安武德殿,李世民手里拿着高不凡诏告天下的那份檄文,面色冷沉,目光萧煞,在场的朝臣均凛然肃立。 片刻之后,李世民的面色恢复了正常,信手把这份檄文撕了个粉碎,其实在发动玄武门兵变之前他和房玄龄等谋士便考虑过高齐会从中渔利,如今果不其然,高齐以此为借口,以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姿态,悍然撕毁和约,趁着李唐内部不稳大举来犯了。 明明是高齐背信弃义,却发出这样一份大义凛然的讨伐檄文,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李世民自然愤怒无比,但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毕竟弑兄夺位的事他的确干了,无论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当然,即便洗不掉也要洗,舆论阵地就在那里,你若放弃了,敌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占据,所以李世民也找来了笔杆子,写了一份诏书公告天下,说明自己发动玄武门兵变是被动反击,是为了自保,而且得到太上皇李渊的支持,同时,诏书中又痛骂高不凡阴险狡诈,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等,反正把高不凡回骂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卑鄙小人就是了。 不过两国交兵,靠打嘴仗是打不赢的,最终还是得看谁的拳头硬,于是乎李世民也调兵遣将,在河东和函谷关与齐军对砍,唐军的精锐几乎都调到这两处了,总算堪堪敌住了齐军的攻势。 然而,李世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条极为不妙的消息传来了,颉利可汗和突利二可汗竟然率着二十万突厥骑兵攻破了萧关,又打破了豳州,直扑渭河上游的武功县。 如此一来,整座长安城都震动了,一时间人人自危,因为武功县距离长安已经不足两百里了,二十万突厥骑兵近在咫尺,谁不害怕? 李世民又惊又怒,猛一拍御案厉声道:“李瑗和张谨这两个乱臣贼子误国误朕啊,不杀不足以平朕心头之恨也。” 话说突厥大军若要南下攻打关中,必须得翻越黄土高原,其中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条路是先打灵州,然后沿清水河南下,过萧关,走回中道或豳(bin)州,再到武功县,最后顺渭水而下到长安,这条路是最好走的,因为清水河谷道路宽阔平坦,牧草也茂盛,适合骑兵快速突进。 然而这次颉利可汗出乎意料的绕到了会州,即如今的甘肃靖远,再折回清水河南下,一路狂奔千余里,“出其不意”地攻破了萧关,又越过了豳州,短短二十天时间竟然就打到了武功县,简直像闪电一般,打了李世民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萧关和豳州都是天险之地,有大量的唐军把守,如果这些守军积极抵挡的话,颉利这二十万突厥骑兵要打到武功县是不可能那么轻松的,少说也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的时间。 很明显,问题就出在萧关和豳州的守军上! 原来啊,负责把守萧关的唐军守将叫李瑗,而负责把守豳州的守将则叫张谨,这两人都是太子李建成的人,李世民通过玄武门兵变杀死李建成,将皇位抢到手,李瑗和张谨两人虽然表面承认了李世民的合法地位,也接受了李世民的安抚,但内心还是极为不满了,所以当突厥骑兵杀来时,李瑗只是装装样子就把突厥骑兵放过去了,而张谨干脆连装都不装,龟缩在豳州城中不出,任由颉利可汗率着大军越境而过。 就这样,颉利可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到了长安上游的武功县,也难怪李世民会如此愤怒的,但大敌当前,李世民即便再愤怒也只能先想办法退敌,然后再秋后算账了。 武德殿内,气氛空前紧张,人人屏息静气。当日参与玄武门兵变的天策府骨干,如今都成了朝堂上的重臣,只是他们没想到,秦王刚登位还不满一个月时间,突厥大军就杀到眼前了,大唐面临灭国之危啊,难道这就是报应? 李世民愤怒过后却出奇的冷静,扫了在场诸位大臣一眼,淡淡地道:“高齐小人背信弃义,趁着朕初登大宝,国内不稳,悍然撕毁和约,令人不耻。如今我唐军精锐皆在河东和函谷关抵御齐寇入侵,颉利可汗这卑鄙小人又突然来袭,如今长安城中兵力只有数万,诸位卿家以为该如何应对?” 裴寂立即道:“颉利拥兵二十万,来势汹汹,势不可挡,而咱们兵力不足,臣以为应该闭城固守,等待四方援兵赶到再作反击。” 李世民皱眉道:“闭城固守固然可以保存长安,但关中百姓必遭突厥人掳掠践踏,哀鸿遍野,朕如何忍心?” 李世民才刚刚登基,而且得位不正,国内局势远远未稳,若是放任突厥人在关中肆虐,只会更加不得民心了,到时只怕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民众轰下台了。 裴寂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默然退了下去。 房玄龄出班献计道:“启禀皇上,颉利可汗挟二十万大军而来,看似势大,实际是孤军深入,兵行险着,必然也担心会被切断后路,陷入重围,所以臣以为这个时候不应示之以弱,反倒更应该示之以强,巧布疑兵,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李世民眼前一亮道:“房爱卿计将安出?” “首先,皇上应该派一良将率精兵阻敌,给予敌人迎头痛击,让颉利可汗识得厉害,迟疑不进,然后再谋之。”房玄龄道。 李世民点头道:“此计甚好,殷开山、屈突通听令,朕命尔等各率精兵一万,在泾阳迎击颉利,首战许胜不许败。” 殷开山和屈突通两人凛然领命而去,各率一万唐军精锐赶到渭水北岸的泾阳,布下埋伏,等候颉利的先头部队抵达。 两日后,颉利麾下的先头部队抵达泾阳,负责领兵的突厥将领名叫阿史德没咄,此人一路走来都畅通无阻,便有点大意了,结果遭到殷开山和屈突通两人的突然袭击,大败,死伤数千人,就连阿史德没咄也被生擒了。 不过呢,当颉利可汗率着主力大军赶到泾阳时,殷开山和屈突通由于兵力悬殊,不敢力敌,便主动撤退到渭河南岸,隔河与颉利可汗对峙。 正如房玄龄所料,颉利可汗虽然拥兵二十万,但毕竟孤军深入,他的压力也很大,一不留神被截断退路,二十万家当就得折在关中了,所以吃了一场小败后,颉利便有点犹豫不前了,将大军驻扎在泾阳与唐军隔河对峙,又假惺惺地派出使者到长安探听虚实。 这名突厥使者名叫执失思力,到了长安城后装大爷,趾高气昂,对李世民也是颐指气使的,结果李世民不吃这一套,直接下令把他斩首,吓得这货赶紧求饶,后来在群臣的求情之下,李世民才饶过他,但也关押起来。 然后李世民便只带着房玄龄等六名亲信赶到渭水畔与颉利可汗会面。 渭河之上有一座便桥,只容两人并排通行,李世民单枪匹马站在渭河这边喝道:“朕乃大唐皇帝李世民,颉利可敢现身一见?” 颉利可汗本来就有点拿不准了,眼见李世民竟然只带着六个人前来,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于是更加心虚了,但是输人不输阵啊,颉利便也只带六人现身便桥的对岸。 李世民眼见颉利现身,眼中冷光一闪,厉声喝道:“颉利,大唐和突厥本是友邦,你为何背信弃义,带兵南下侵略大唐领地,掳掠大唐的百姓。” 颉利可汗嘿嘿地干笑两声道:“那你李世民为何又攻打梁师都和郭子和?他们都是本汗的臣子,若说背信弃义,恐怕是伱们李唐在先吧。” 李世民淡道:“梁师都半路截杀朕,只不过是咎由自取吧,至于郭子和则是主动投诚我大唐的。” “那刘武周呢?他又得罪你了?”颉利可汗反诘道。 李世民冷道:“朕瞧刘武周不顺眼,灭他又如何!” 颉利可汗愕了一下,继而冷笑道:“那本汗也瞧你李世民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率军南下攻伐李唐?” 李世民寒声道:“那可不同,大唐和突厥之间有盟约,而大唐与刘武周可没有盟约。” 颉利可汗嘿嘿冷笑两声不作声,李世民放缓神色道:“我大唐精兵强将无数,你颉利只不过是钻了空子才打到这里罢了,真以为我李世民怕你不成,你此时若立即撤兵回去,朕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以后突厥和大唐还是友邦,若冥顽不灵,朕不妨让你这二十万大军葬身关中。” 颉利可汗冷笑道:“好大口气,只是本汗不太相信你有这个能耐。” “那不妨走着瞧。”李世民说完转身就走。 颉利眼珠一转,高声道:“且慢,也许咱们可以再谈谈的。” 颉利可汗本来就拿不准,再加上不久前吃了一场小败,如今又看到李世民底气十足,于是更加心虚了,这就是孤军深入的结果,他也怕久待生变,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 李世民见状便知道暂时把颉利给镇住了,于是两人便隔着渭水谈判,最后颉利被说服了,答应退兵,但李世民必须负责担颉利这次出兵的花费,并且赔偿一定数额的财物。 很明显,颉利这是想大捞一笔再走,经过一番谈判,李世民和颉利终于达成了协议,杀白马签订和约,是为便桥之盟。 就这样,李世民暂时化解了这场登基之后遇到的最大危机,至于赔了多少钱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颉利满载而归的样子,应该不会少的。 李世民隔着渭水目送颉利大军撤走,双手拳头紧捏,眼中杀机浓烈,这场毕生的奇耻大辱,待击败了高齐后,他将会连本带利向颉利讨还。 (本章完) 第840章 坚韧不拔秦叔宝 蜀地,资阳郡威远县,六月天时,烈阳似火,浑身浴血的秦叔宝纵马在唐军的包围圈内纵横冲杀,手中两条熟铜锏上下翻飞,碰之者死,触之者残,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威猛无比。 然而唐军的骁勇也是天下闻名的,他们前仆后继,悍不死地迎着秦叔宝扑去,牢牢地封死齐军突围的去路。如此残酷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个时辰,齐军和唐军都死伤很大,但唐军的数量占据了绝对优势,始终把齐军围困在这片谷地内厮杀。 眼下是大齐天宝三年六月,也是大唐武德五年六月,距离李世民玄武门兵变登基后还不足一个月。虽然高不凡已经下诏讨伐李唐了,但蜀地闭塞,再加上下游的巴东郡为唐军所控制,切断了长江三峡水道,所以高不凡的诏令目前还没送到巴蜀,换而言之,秦叔宝和罗士信两人还不知道齐唐两国已经正式开战了。 日前,秦叔宝率领三千齐军离开驻地,来到资阳郡威远县,本打算剿灭盘据在这一带的一小股山贼的,岂料竟然中了唐军的埋伏,被困死在这处山谷中。 而这次设伏秦叔宝的人正是李唐的蜀汉道行军总管李袭誉。事实上,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不久后便命令李袭誉和李孝恭两人消灭巴蜀一带的齐军了,换而言之,在高不凡发出征讨李世民的檄文之前,李世民就已经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巴蜀对李唐来说非常重要,是一块无可替代的战略要地,不仅能提供大量的粮食和人口,而地处长江上游,顺江东下可横扫江南江北,所以当初高不凡只身入蜀获得佛门支持,硬是从唐军手中夺走了巴郡和嵋山郡等地时,李世民便劝李渊动手,绝对不能让巴郡这种战略要冲落入高不凡之手,但是,当时李渊害怕与高齐开战,所以没有采取李世民的策略。 如今李世民夺取了李唐的政权,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巴蜀一带的齐军,拔除这根窝心刺,好把整个巴蜀纳入李唐的控制,可见李世民对巴蜀的重视。 尽管高不凡早就提醒秦叔宝和罗士信要小心唐军突然发难,但秦叔宝还是大意了,中了李袭誉的埋伏,被困在这片绝地中脱不得身。 不过秦叔宝性情坚毅,身经百战,当初跟随大隋第一名将张须陀征战八方,比这艰难惨烈的战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他这时十分沉着,呼的一锏扫出,将一名唐将扫落马下,轻夹马腹一带而过,铜锏咣的一声砸在这名唐将的头盔上,只见这名唐将的头盔和脑门都塌了进去,黄白之物汨汨而流,眼珠凸出,已然死于非命了。 李袭誉站在高处看到这幕,亦禁不住脑门阵阵发冷,好一个秦琼秦叔宝,真不愧是张须陀麾下的三虎将之首,如此不利的情况下竟然还临危不乱,下手又狠又稳。 “取本将的三石弓来!”李袭誉大喝一声,身后的亲兵便立即取来了一把铁胎强弓。 李袭誉戴上开弓用的板指,这才接过三石强弓,先试了试弓弦,然后弯弓搭箭,目光如鹰一般追随着在阵中冲杀的秦琼。 这时秦琼的战马突然扬起前蹄,李袭誉心中一喜,就是现在,他吐气开声,猛地一拉弓弦,将弓拉了个满月,只听得嘣的一声,仿似裂帛,利箭就像流星般直取秦叔宝的后心。 秦琼突闻弦响和利箭破空的尖啸,不由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一拧身,回手就是一锏急砸而出。 咣的一声,秦琼这一锏只扫中了箭杆,而利箭的力道太猛了,只是偏了一下,斜斜地击中了秦琼的左肩,卡嚓一声,箭头在铠甲上擦出一寸火花,然后便从甲片的缝隙间刺了进去,入肉颇深,鲜血倾刻间就弥漫出来了。 咣当…… 秦琼吃痛之下,左手的熟铜锏当场掉落下马下。 “秦将军!”四周的亲兵大叫,呼啦地拥上前,堵住四面八方。 李袭誉本来再想射出一箭的,见状不禁暗叫可惜。 秦琼皱了皱眉,伸手把箭杆截断,带着箭头继续冲杀,虽然只剩下单锏,却是越战越勇,就好像游戏中的大boss,越是残血,武力值点数越高,只见他像砸西瓜似的,试图挡路的唐军都被他开了瓢。 终于,秦琼带着手下弟兄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三千齐军已经不足五百了,剩下大部份还被困在谷中。 秦琼勒定马回首望去,虎目圆睁,旁边的亲兵急劝道:“秦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当务之急是赶回驻地,等召集人手再来解救众弟兄吧。” 秦琼咬了咬牙,策马往资阳郡的郡治盘石县方向奔去。李袭誉见到秦叔宝突围而去,不由暗叹了口气,秦琼终究是老成稳重,顾全大局,若是换了罗士信,想必会重新杀回头送死。 “追!” 李袭誉明显不甘心就这样放走秦叔宝,所以下令一支骑兵追杀上去。 “秦大哥,敌人骑兵追上来了,属下带人抵挡一下,你先走!”樊虎不由分说,率了麾下弟兄拨转马头迎战。 秦琼马不停蹄继续往前飞奔,当转过一处山坳时,道旁突然寒光一闪,一条人影竟从草丛中快如闪电般扑出,一刀便刺向秦琼的咽喉,端的是快速绝伦,迅似惊鸿! 秦琼大惊,猛地往后一仰,使了一招铁板桥,整个人几乎躺在马背上了,然而来人的反应也是极快,一刀刺空后从战马上方掠过,刀尖改为斜劈,瞬间把战马的脖子给劈断了。 卡嚓…… 马首轰然坠落,鲜血狂飙,马尸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飞出十几米才轰然倒地,而马背上的秦琼也被摔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几乎岔了气,半天爬不起来,但他的右手还牢牢地握着那根铜锏。 这名突然施袭者飘然落地,就像一片残叶,他转过身来,赫然戴着一副金色的鬼面具,右手倒提着一柄血淋淋的腰刀。 鬼面人向着趴在地上的秦琼行去,面具后的双眼闪着火焰一般的冷芒。本来趴着的秦琼突然一转身,手中的熟铜锏呜的一声脱手飞出,打着急旋扫向鬼面人,正是秦琼的夺命绝招——撒手锏。 这一锏灌注了秦琼的全身力道,角度极为刁钻,只要被扫中,不死也得残废,然而鬼面人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脚步一闪,便像鬼魅般避过了铜锏,甚至有暇正了正脸上的金色鬼面具。 秦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绝望,来人是个顶尖高手,一身功夫只怕不比大齐皇帝高不凡弱。 “你到底是谁?”秦琼吐出一口鲜血问道,他不怕死,但想知道自己到底死在谁的手下。 鬼脸人没有理会他,只是举起了屠刀,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点黄芒急射而至,分取鬼脸人的上中下三路,同时一把洪亮的声音传来:“阿弥托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鬼脸人一刀挥出,将几点黄芒劈落,原来是三粒佛珠,而此时三名穿着僧袍的和尚已然奔至,拦在了秦琼身前,为首者赫然正是凌云寺住持海通禅师。 秦琼松了口气,站起来感激地:“感谢海通禅师出手相救。” “阿弥托佛,秦将军先走!”海通和尚道。 秦琼鞠了个躬转身大步离开,鬼脸人目光冷冷地道:“秃驴找死!”说完身形一闪便向着海通和尚扑去。 “阿弥托佛,施主身上不仅有杀气,还有邪气,何不放下屠刀,改邪归正呢?”海通和尚身形一动,凌空拍出一掌,而与他同来的两名和尚则亮出了戒刀,一左一右攻向鬼面人。 且说秦琼一口气奔回资阳郡的郡治盘石县,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立即调集数万齐军由原路杀回去。 秦琼和李袭誉在内江县境内奋力激战七次,终于将唐军击退,一路追至资阳郡和蜀郡的交界处,这才停止了追击了。 李袭誉退回蜀郡境内,不由仰天长叹,在天时地利占尽,有心算无心的情况竟然也没能击败秦琼,看来天命真的在高齐啊,不过秦叔宝此人的确厉害,坚韧不拔得可怕,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李郡王那边了。 秦琼终于让军医把插在肩头上数日的箭头拨了出来,由于疲劳和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连走路都有点不稳了。 这时,一名亲兵急急走进帐内禀报道:“秦将军,刚收到罗将军从巴郡派人送来的急报,巴县城遭到李孝恭的突然袭击,如今已被十万唐军重重包围,请秦将军立即驰援。” 秦琼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本将知道了,让来人通知罗将军,援军三日内必然赶到。” 亲兵凛然退了出去,秦琼站起来淡道:“披甲!” 亲兵们欲言犹止,不过还是取来了战甲替秦琼披上,后者提了熟铜锏便走出大帐,厉声喝道:“全军集合。” (本章完) 第841章 指挥若定徐懋公 李孝恭发动十万唐军,分别从涪陵郡、宕渠郡和巴东郡突然袭击了巴郡,其中水师有两万人,大小战船超过一千五百艏,沿长江逆流而上。负责镇守巴郡的罗士信逼于唐军势大,采取了收缩防御策略,将兵力集中在郡治巴县城,婴城固守,齐军的水师也在临江门一带的江面上结寨迎敌。 李孝恭不愧是李唐的宗室名将,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二,他指挥唐军由水陆四路进攻,一路攻城拨寨,短短数日间便荡平了罗士信沿途布置的数十据点,兵临巴县城下了。 正所谓兵贵神速,李孝恭抵达巴县城下,立即便下令发动勐攻,抛石机将灌装了火药的石雷不停地掷向城头,分明就是李唐版的飞天雷,虽然威力不及高齐的飞天雷,但也不容小瞧。 在唐军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下,城中的齐军井然有序地防守着,同时还以颜色,抛石机居高临下地将威力更大的飞天雷掷入唐军的阵中,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城门附近突然轰的一声巨响,硝烟冲天弥漫,原来守军往城下扔了一枚“万人敌”,包裹着几百斤火药的“万人敌”轰然爆炸,将试图用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几十名唐军给团灭了,威力骇人。 李孝恭的心头在滴血,但脸上却毫无波动,命令唐军更加勐烈地进攻,正所谓慈不掌兵,作为三军统帅,早就见惯了生死,意志坚如磐石,心肠硬若铁石。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牺牲在所难免,只有取得胜利,牺牲才是值得的,为了消灭齐军,拿下巴县城,李孝恭甚至已经作好了牺牲三分一兵力的准备。 惨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唐军阵营里才响起了金声。看着潮水般退下去的唐军,巴郡太守萧瑀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作为一介书生,如此铁血惨烈的战斗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参与,难免紧张万分。 罗士信披挂戴甲,手持长枪,仿佛一座铁塔,他看了萧瑀一眼,澹定地笑道:“萧大人莫紧张,才刚刚开始而已。” 萧瑀脸上微窘,目光望向居中而立的那名黑衣青年,只见这名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一身黑色的长衫,神色澹定自若,颇有点羽扇纶巾,指挥若定的味道。 “徐大总管似乎胸有成竹,可是有了退敌妙策?”萧瑀禁不住问道。 原来这名黑衣青年不是别个,正是徐世绩,早在两个多月以前,高不凡便密令他秘密潜入巴蜀,只是一直在巴县城深居简出,没有现身罢了。 徐世绩微笑道:“李孝恭是一名良将,但是这次操之过急了,只想着兵贵神速,速战速决,殊不知攻城乃下下之策,且让他消耗几日再觅机反击吧,但愿秦将军那边无碍吧。” 罗士信自信地笑道:“大总管放心,秦大哥向来很稳,出不了岔子。”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那就最好,只是李唐突然发难,不知是李渊的主意,还是李世民的主意。” 罗士信道:“肯定是李世民的主意,李渊这只老狐狸虽然老谋深算,但是计较太多,难免优柔寡断,而李世民这小子则不同,行事果断强硬,梁师都、郭子和、刘武周三人,他说收拾就收拾了。” “嗯,这的确像是李世民的风格,不过跟咱们大齐开战也不是李世民能说了算,再加上还有太子制肘,除非……”徐世绩说到这里目光一闪。 很明显,现在徐世绩等人还不知李世民已经发动兵变夺权了。 萧瑀脱口道:“徐非李世民已经真正掌权。”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唐内部必然发生了大事,皇上估计会下旨,甚至已经下旨对李唐宣战了。” 罗士信沉声道:“不管皇上有没有下旨,唐军已然杀到眼前了,干他大爷的就完事。” 徐世绩哑然失笑道:“话糙理不糙,只要击溃了李孝恭,巴蜀便是我大齐的囊中之物。” 接下来的几天,唐军的攻势一波勐一似一波,尝试了各种方法,均未能攻破巴县城,城中的齐军虽然只有四万不到,却守得固若金汤,而几天勐攻下来,唐军已经付出了近万人伤亡的代价。 李孝恭既急且惊,也开始清醒过来,果断放弃了人海战术,同时暗暗怀疑城中除了罗士信和萧瑀外,另有高人指挥。 对于萧瑀,李孝恭十分了解,不过一介书生罢了,纸上谈兵或许可以,但真上了战场怕是不中用的,罗士信倒是一员身经百战的勇将,但此人有勇无谋,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但守城守得如此滴水不漏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正当李孝恭疑神疑鬼时,一条极不利的消息传来了,李袭誉在偷袭的情况下竟然没能杀死秦叔宝,还被对方击败,不得不退回蜀郡。 如此一来,李孝恭更加着急了,然而屋漏更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巴东郡下游的长江要塞秭归,竟然被齐军大将尉迟恭率水师攻陷了。 这下可不得了,若唐军再拿不下巴郡,到时只怕要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于是乎李孝恭只得下令全力进攻,唐军本来已经放缓的攻势便徒然勐烈起来,城中的守军也压力大增,伤亡同样急剧上升。 罗士信吃惊地道:“李孝恭疯了,伤敌五百自损一千,难道他不怕部队打光?” 看着城外前仆后继,潮水般攻来的唐军,徐世绩也是神色凝重,皱眉道:“李孝恭是真的急了,看来情况对唐军不利,只要咱们守住这两天,李孝恭就要撤退了。” 果不其然,唐军全力勐攻一天,一天的伤亡差不多赶上前面几天了,仍然没能攻破巴县城,当天晚上便留下一个空营悄然撤退,使了一招金蝉退壳计。 然而,陆军可以金蝉退壳,水师却总不能把战船给扔了吧?所以唐军的陆路军乘夜撤走,水师则待到天亮才开始撤退,这一撤退,立马就被发现了。 像徐世绩这种战场高手,又岂会放过此等机会,立即下令水师出击,追杀唐军的水师,与此同时,城中的齐军也杀出城去,追杀唐军的陆军。 而这个时候,秦叔宝也率着数万齐军赶来支援了,合计兵力七万余,往巴东郡扑去,与此同时,巴南的苗兵也在蒙眦和巫女的率领下集结完毕了,配合齐军攻向下游的巴东郡。 第842章 函谷关之战(上) 正当巴蜀一带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高不凡也正率着十万齐军勐攻洛阳以西的函谷关,但见火炮轰鸣,硝烟漫天,战斗异常激烈,但却远算不上惨烈,因为齐军更多的是使用火炮远距离轰炸,并没有利用人海战术,以牺牲人命作为破关的代价,这点与李孝恭攻打巴县城截然不同。 李唐虽然通过山寨,彷制出了火药,也造出了爆竹雷、飞天雷等简单的火器,但是火炮这种利器还没来得及造出来,而经过这一年多的改良,高齐的火炮威力更勐,射程也更远了,有效打击范围达到了八百米,这杀伤距离在一千几百年前的古代已经非常夸张了。 所以齐军根本不必用人命来填,几十门火炮离远一字排开,对着函谷关的关城就是一通狂轰滥炸,而城中的唐军只有被动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他们手里根本没有武器能够得着齐军啊。 函谷关是洛阳平原通往关中的咽喉要道,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靠黄河,人在谷中,深险如函,故名之曰函谷关。 函谷关两侧是稠桑原高地,单兵徒手难攀,就更别说大军的车马辎重了,唯一的通道就是一条狭窄的谷道,宽度仅能容一辆车通过,而这段谷道还长达十几里,关城修在谷道的入口处,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另外,函谷关城正面就是弘农河,只有一条桥可以通过,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线,敌人如果想过桥进攻关城,首先就得承受来自关城上的一波箭雨的洗礼。 然而,这回齐军根本不渡河,只是在河对岸摆出几十门火炮狂轰滥炸,倒是函谷关关城中的唐军每天都得接受齐军火炮的洗礼,经过七八天的轰炸,本来坚固的关城已经被轰得百孔千疮,面目全非了,表面的墙体也被醺成了黑色。 这一日,滂沱大雨,足足下了一日一夜,黄河水瀑涨,弘农河水也瀑涨,几乎淹到了石桥的桥面,齐军的火炮在雨天便不太好使了,所以这一日暂停了轰击,关城中的唐军总算可以松了口气,获得了喘息之机。 齐军的中军大帐内,高不凡居中而坐,一众谋臣将领分列两边,只见裴行俨大声道:“皇上,我军火炮轰击函谷关城已经有八天了,城中的唐军噤若寒蝉,城防也遭到极大的破坏了,等雨一停,咱们马上就挥师强攻,一举将关城拿下吧。” 程咬金一拍大肚皮道:“裴将军言之有理,火炮虽然犀利,但要破城还是得靠人来攻啊。” 帐内众将也纷纷表示请战,火炮轰了七八天,虽然很爽,但大家都有点憋不住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一举把函谷关踏平,然后长驱直进,直取三秦之地,消灭李唐,一统天下。 高不凡微笑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会有你们用武之地道。” “可是末将的战斧已经饥渴难耐了,皇上您说咋办?”程咬金嗡声道。 “那正好,待会程将军留下给朕噼柴。”高不凡道。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气氛轻松活跃,可见高齐这一边的心理优势不是一般的大,这就是实力给予的底气啊,论国力、论装备、论士气,高齐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要不是有险关作为倚仗,唐军只怕已经被击溃了。 老实说,李世民得位不正,弑兄杀弟逼父,对唐军将士的士气产生了极为负面的影响,而齐军又打着讨伐李世民的正义旗帜而来,唐军上下心理上无疑是自卑的,再加上齐军一来就是远程火炮犁地,唐军的士气进一步受到打击,虽然还不到一蹶不振的地步,但也极为低落,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 高不凡之以一直只用炮击,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减少士兵伤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击唐军的士气,让唐军的消极情绪不断发酵,最后再全力发动,一举拿下这座通往关中平原的第一雄关。 此外,还有第三方面的原因,那就是牵制李唐的兵力,减轻李靖在河东一带的压力,所以高不凡并不急于拿下函谷关,反正大军身后就是洛阳,战线并不长,后勤补给可以源源不断地运过来,拼国力,拼消耗,李唐肯定是拼不过高齐的。 半个时辰后,这次军会议开完了,诸将陆续离开了御帐,程咬金这货则果真留下来噼柴,没办法,皇上金口玉牙,即便是开玩笑也是圣旨口谕,必须得遵守。 “程将军,多噼点,朕今晚请你吃烤全羊。”高不凡说完便带着杜如晦、长孙无忌等笑着走出了御帐。 程咬金眼前一亮,舔了舔嘴唇,噼得更卖力了,皇上亲自烤的全羊,他有幸吃过一次,至今回味无穷啊。于是乎,老程抡动双斧,嘿休嘿休地噼得更加起劲了。 …… 第二日,大雨停了,旭日东升,肆意地释放着盛夏暑热,瀑涨的河水也渐渐回落了。经过一日一夜大雨的冲涮,函谷关关城的外墙被炮弹轰过的地方,剥落得更加严重了,城头上仓促修补的女墙也倒塌了几段,破烂不堪。 平阳公主李秀宁身披战铠站在函谷关关城的城头上,秀眉紧蹙,面带忧色,其座下的心腹家将马三宝手执铁棍,无声地立在身后,仿佛影子,忠诚而沉默。 平阳公主李秀宁是李渊的嫡女,由窦氏所生,在女儿中排行第三,是李世民的姐姐,后来嫁给了李世民的发小好友柴绍,李渊入主关中称帝后,李秀宁被封为平阳公主。 此女巾帼不让须眉,乃李唐赫赫有名的女将,李渊之所以能入主关中,此女功不可没,要不是她在关中拉起一支近十万人的队伍作为内应,李渊未必能顺利入主关中。 这时,一名混身披挂的将军登上了城头,左右张望一下,目光很快就落在平阳公主的身上,眼神一柔,举步行了过去。 马三宝立即恭身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这名将军不是别个,正是平阳公主的丈夫柴绍,目前官拜左翊卫大将军,李世民登基后,进封柴绍为霍国公,视之为心腹,并派他统兵镇守函谷关,足见对其的重用。 齐军强大,十万大军来攻,而且还是齐主高不凡御驾亲征,此子号称将星下凡,出道以来未尝一败,平阳公主担心丈夫柴绍不是对手,所以便随军一道来了函谷关,协助丈夫守关。 柴绍挥了挥手,马三宝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柴绍走到平阳公主身边,后者才回过神来,抱拳施礼道:“见过大将军。” 柴绍轻咳一声道:“此处没有外人,夫人不必多礼。”说完握着平阳公主的手,柔声问道:“夫人刚才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平阳公主心中一柔,他和柴绍青梅竹马,婚后的感情也是极好,轻声道:“妾身在想齐军何时会发动真正的进攻。” 柴绍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色,齐军火器太厉害了,射程远,威力大,连日来不断地轰炸,不仅麾下将士,就连他这个三军主将都觉得郁闷无比,不过为了安慰妻子,柴绍还是自信地道:“函谷关险要无比,关城固若金汤,高长卿妄想用火器不断轰炸就能破关而入,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咱们有守关将士七万,齐军敢来攻城,定教他有来无回,所以夫人不必忧心。” 平阳公主可不是不谙军事的闺中妇人,她摇了摇头道:“如今我军士气低迷,夫君不要盲目乐观了,而且……” 柴绍不由脸上微窘,讪道:“而且什么?” “而且妾身觉得高长卿似乎并不急于破关。”平阳公主忧心忡忡地道。 柴绍皱眉道:“为何?” 平阳公主分析道:“齐军连日来虽然不断地用火炮勐击关城,但如终没有发动攻城战,妾身以为高长卿的本意是在牵制我大唐的兵力。” 柴绍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是高长卿亲率十万大军来攻,反过来,咱们不也在牵制高齐的兵力吗,而且还是以少制多。” 平阳公主苦笑道:“高齐国力和人口比咱们大唐强盛得多,高长卿去年上半年便彻底平定了江南,再无后顾之忧,拼消耗,咱们大唐哪里拼得过人家?” 柴绍皱眉道:“说的也是,但齐军强大,装备精良,据险而守咱们还守得住,若是正面野战,定不是对手,主动权在对方手上,为之奈何?但愿皇上能在河东尽快击败李靖吧。” 平阳公主暗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他还对自己二弟李世民有信心,但是现在就拿不准了,以前的二弟战功赫赫,深得人心,而这次通过兵变杀兄夺位,终究是伤了太多人的心啊,特别是那些忠于大哥李建成的人,如今大唐内部人心不齐,要战胜李靖怕是很难了。 一念及大哥李建成,以及四弟李元吉的惨死,平阳公主便禁不住心中一阵刺痛,俏脸煞白,捂住小嘴勐烈咳嗽起来。 第843章 函谷关之战(中) 柴绍轻轻抚拍着平阳公主的后背,一边关心地道:“城头风大,夫人还是回屋里歇着吧,这里有为夫看着便行了。” 平阳公主渐渐平复下来,轻摇了摇头道:“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妾身的身子骨还算可以,料也无妨。” 柴绍深知妻子的性情,便也不再多说了,体贴地解下水囊递了过去的道:“那夫人喝点水吧。” 平阳公主眼神一柔,接过水囊喝了两口,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夫君可觉得世民现在变了很多?” 柴绍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世民……皇上这次发动兵变也是迫不得已,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夫人便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平阳公主黯然道:“妾身不是说那件事,也不想再提起。” “噢,那夫人指的是哪方面?”柴绍微窘问道。 平阳公主望向远处,沉默了数息才道:“妾身也不清楚具体是哪方面,反正觉得世民变了,在他面前,妾身只感觉到陌生和冷漠,世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世民了。” 柴绍犹豫道:“世民现在是九五至尊,很多时候要顾及皇帝的威仪,的确没有以前亲近了。” 平阳公主却是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个。” 柴绍茫然道:“会不会是夫人你太敏感了?” “也许吧。”平阳公主叹了口气,世民把元吉的五个儿子都杀了,可以理解为铲草除根,但把元吉的王妃杨氏也据为己有,实在太过了,大大出乎她所料。 一时间,夫妇两人都沉默了,似乎各怀心事,而这个时候,城外齐军的阵营中却奔出来一乘马,直向弘农河上的石桥而来。 柴绍和平阳公主不由心中一紧,只以为齐军要发动进攻了,结果仔细一看又不太像,因为齐军营中并未见到兵马调动,只有单骑前来,倒像是传信的居多。 果然,只见那匹齐骑不紧不慢地来到弘农可边的石桥头,一边向着城头挥手示意,一边大声吆喝道:“城头上的唐军将士听好了,本人奉了大齐皇帝之命前来传话,千万不要放箭。” 此人声音洪亮,城头上的唐军都听到了,柴绍夫妇自然也听清了,相互对视一眼。 “高长卿这小子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柴绍疑惑道。 平阳公主李秀宁淡道:“管他打什么主意,我自不变应万变,先听听那人怎么说。” 柴绍点了点头,打手势示意来人上前,河对面那人见状便策马过了石桥,不过显然并不放心,左手还举着盾牌以防万一。 终于,这名齐骑慢吞吞地来到关城前,此时柴绍却认出来了,脱口道:“程咬金!” 原来这名齐骑不是别个,正是程咬金那货,只见他胯下的枣红马膘肥体壮,肚子吃得圆滚滚的,而其本人也挺着圆滚滚的大肚腩,正是有其马必有其主,背后还背着一双板斧,十分好认。 程咬金这时终于放下了盾牌,瞪着一双绿豆眼往城头上打量,一边粗声粗气地高声道:“敢问城头上的两位将军如何称呼?” 柴绍冷冷地道:“在将乃大唐左翊卫大将军,霍国公柴绍,这位乃大唐平阳公主。” 程咬金眼前一亮,小声嘀咕道:“原来是个母的,难怪看着有点娘里娘气。” 柴绍虽然没听清程咬金嘀咕什么,但料想不会是好话,脸色一沉,大声喝道:“程咬金,你来此作甚?” 程咬金嘿嘿笑道:“原来柴将军和尊夫人都在此,那就好办,俺老程奉了大齐皇帝的旨意,特来向两位传话。” 平阳公主的秀眉不由蹙了起来,柴绍则不耐烦地喝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高长卿让你传什么话?” 程咬金清了清嗓子,十分欠揍地挤了挤绿豆眼道:“准确来讲,皇上是让俺给平阳公主带句话的。” 柴绍皱起眉头,疑惑地望向平阳公主,后者也一脸愕然,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厉声叱道:“程咬金,休得在这里故弄玄虚,仔细本公主下令弓箭手射伱。” 程咬金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两军相争,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平阳公主秀眉一挑,立即便取弓搭箭,程咬金吃了一惊,急忙把盾牌举了起来,高声叫道:“别……别放箭啊。” “废话少讲,高长卿到底让你带什么话给本公主?”平阳公主厉声喝斥道。 程咬金把脑袋从盾牌后探出少许来,口吃吃地道:”“平阳……公……公公主息……怒,您先把弓放下,要不然俺老程连说话……都……都不利索了。” 平阳公主哭笑不得,犹豫地了一下,还是把弓垂下厉斥道:“说!” 程咬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朕当年在涿郡有幸得见平阳公主一面,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夜不成眠……” 平阳公主愕了一下,继而面红耳赤,柴绍更是瞬间怨目圆睁,头顶冒绿烟,他本以为高不凡是派程咬金来劝降的,岂料竟是当着自己面调戏自己的妻子,简直不知死活。 柴绍再一看妻子面红耳赤的“娇羞”样子,顿时更加愤怒了,须发皆张,目眦尽裂,恨不得直接从城头上一跃而下,把程咬金这浑货连人带马给劈杀了。 程咬金那货继续洋洋自得地吟道:“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事隔多年,朕乃难忘平阳公主的倩影……” 平阳公主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由最初的羞怒变成冷厉,一对杏目杀机四伏,寒意森森,好一个无耻之徒,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离间自己夫妻间的感情。 “李世民此僚弑兄杀弟,逼父篡位,残杀侄子,霸占弟媳,灭绝人性,灭绝人伦,简直禽兽不如,平阳公主何必为此等人卖命呢,何不弃暗投明,开关献降,与朕再续前缘?”程咬金摇头晃脑地吟完,嘿笑道:“以上乃吾皇的原话,不知平阳公主意下如……” 程咬金的话还没说完,平阳公主已经一箭射出,而前者显然早有准备,硕大的脑袋往铁盾后一缩,利箭便当的一声正中铁盾。 “哎哟,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个球,买卖不成仁义在,平阳公主咋还想置媒人于死地呢。”程咬金一边耍着嘴皮子,一边催马缓缓后退。 嗖嗖嗖…… 平阳公主冷着脸一言不发,手中角弓连珠箭发,顿时射得程咬金左支右拙,险象横生,而柴绍这时也黑着脸开弓一箭射来,正中程咬金坐骑的左前蹄,枣红马悲啸一声失去了控制,把程咬金颠落马下。 擦,这下玩大了! 程咬金落地后急忙滚了开去,嗖嗖两箭,正好射在他刚才所处的地方。 “额的亲娘哟,差点就交待了!” 程咬金急急举盾,往石桥飞奔而去。柴绍怒极了,恨不得把程咬金射成刺猬,一声令下:“放箭!” 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弯弓射出,箭雨顿时倾泻而下,程咬金这货身形高大肥壮,但奔跑起来却灵活无比,走位还相当风骚,竟然让他躲过了几波箭雨,成功跑上了石桥。 而这个时候,一队齐军的刀盾手弯着腰,结成严密盾阵奔上石桥,把程咬金给掩护住了,箭雨射在盾阵上咚咚作响,却伤不了老程分毫。 柴绍气得猛砸城头咆哮:“放箭,放箭!” 而这时齐军的刀盾手已经护着程咬金退到了河对岸,城头的箭雨由于射程关系,杀伤力越来越有限了,眼见程咬金就要成功溜走,柴绍暴跳如雷,竟厉声喝道:“来人,打开关门,本将军今日不杀此贼,誓不罢休。” “夫君不可!”平阳公主急忙劝道。 柴绍此刻满腔怒火,几近失去理智,厉声反问:“为何不可?怕我杀了程咬金,影响你和高长卿再续前缘吗?” 平阳公主愕了一下,继而气得发抖,啪的一记耳光便抽在柴绍的脸颊上,赫然多了五道指印,可见此女的手劲着实不弱。 四周倾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两人身上,神色各异! 柴绍本来话一出后便后悔了,结果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妻子一记耳光,顿时怒火上冲,捂住脸颊冷笑道:“如何,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平阳公主气得眼圈通红,眼泪在眶内打转,泣声道:“柴绍,我李秀宁是怎么样人,这多么年你还不清楚?别人侮辱我就算了,连你也要侮辱一份是吗?” 柴绍顿时哑口无言,他虽然资质不算出众,但也不是愚蠢之人,此刻已经渐渐清醒过来,高长卿很明显使的就是拙劣的挑拨伎俩,自己竟然还上当了,弄得夫妻当众不睦,实属不该啊! 柴绍本来就有点惧内,此刻见到妻子伤心欲绝的表情,更是慌了,吃吃地道:“夫人……我!” 平阳公主一抹眼泪,转身飞奔下城楼! “夫人,秀宁!”柴绍大喊着追了几步,忽然发觉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窘得无地自容,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各施其职!” 城头一众将士连忙转过身去,气氛一度尴尬之极。柴绍羞愧难当,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保留作为男人最后尊严,不追了! “大将军,要不你还是去哄哄公主吧。”家将马三宝走近前低声劝道。 柴绍神色有点不自然道:“不必了,女人嘛,不能惯着,否则越发登鼻子上脸,去去去,该干嘛干嘛!” 马三宝只得退了开去,柴绍背着双手,装作巡往别处。 “高长卿高长卿,你个卑鄙小人,本人跟你誓不两立!”柴绍心中恼火之极,恨得咬牙切齿。 (本章完) 第844章 函谷关之战(下) 裴行俨牵来一匹战马给程咬金,哈哈笑道:“老程,咋弄得如此狼狈啊。” 程咬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以为然地道:“捅马蜂窝总得付出点代价的,要是小裴你来传话,指不定比俺老程还要狼狈。” 裴行俨笑道:“俗语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段婚,这种缺德脏活还是老程你干拿手。” 程咬金怪眼一翻道:“你小子说谁缺德呢?这主意可是皇上出的,有种你到皇上面前说去,要不俺替你说也行。” 裴行俨立即陪笑道:“别别别,千万别啊,开个玩笑而已,老程你别当真,瞧,我还特意向皇上讨了一匹最好的御马给老程你送来,够意思吧?” 程咬金瞥了一眼裴行俨牵着的这匹骏马,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只见这匹御马全身毛发乌黑透亮,唯独四蹄雪白,十分之扎眼,正是名马“乌云盖雪”,是博陵崔氏去年献给皇上的宝马,不仅程咬金,就连军中诸将都十分眼馋。 程咬金登鞍上马,爱不惜手地抚摸着骏马的鬃毛,睨了裴行俨一眼道:“这马真是小裴你向皇上讨来的,没有诓俺?” 裴行俨轻咳一声道:“差不多吧!” 程咬金顿时警惕地道:“什么叫差不多?不会是你小子偷来的吧,莫了害老子。” 裴行俨哈哈笑道:“莫慌,其实这宝马是皇上补偿给你的,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 程咬金一喜:“当真?” 裴行俨反问道:“这种事本将敢乱说,老程你要是不想要,让给本将好了。” “滚一边去,这是俺拿性命换来的。”程咬金喜得见牙不见眼,嘿嘿地道:“真不枉俺老程冒险走一趟,只是可惜了俺那匹老伙计了。” 程咬金虽然成功撤下来了,但是他那匹枣红马却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裴行俨摇头道:“不可惜,不可惜,给皇上说媒总得带点聘礼嘛。” 程咬金闻言笑嘿嘿地道:“但是没有说成啊。” 裴行俨拍了拍程咬金的肩头道:“无妨无妨,能让柴绍夫妇产生嫌隙就行,平阳公主是个人物,不好对付,但柴绍此人平庸无能,要是没有平阳公主坐镇,想必函谷关会更容易拿下。” 程咬金遗憾地道:“可惜皇上此计似乎不太行啊,人家夫妻情比金坚,还差点联手把俺老程给做掉了。” 裴行俨笑嘻嘻道:“老程你当时只顾着逃命,而本人在后面却看得真切,平阳公主扇了柴绍一记耳光呢。” 程咬金顿时瞪圆了绿豆眼道:“真的假的?” 裴行俨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笃定地道:“本将这一双招子能百步穿杨,如今亲眼目睹,还能有假?” 程咬金的表情精彩了,哈哈大笑道:“也就是说,俺老程竟然成功挑拨了柴绍夫妻间的关系?” 裴行俨点了点头道:“八九不离十了,就是不知这夫妻最后会不会彻底闹翻,不过也够呛的,柴绍那小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婆娘扇了一记耳刮子,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程咬金啧啧道:“俺之前以为如此拙劣的挑拨伎俩,根本不会有人上当,没想到柴绍这蠢货竟然真的中招了,还是皇上高明啊。” 裴行俨嘿然道:“计策没有高明和拙劣之分,只有管用和不管用,本将当年和柴绍同在宫中担任千牛备身一职,所以对此人还是比较了解的。柴绍十分好面子,而且视平阳公主李秀宁为珍宝禁脔,只要李秀宁和别的男子说句话他就疑神疑鬼的,为此还跟不少人干过架。” 程咬金恍然道:“一个汉子爷们竟然如此善妒,也是少见,难怪会中计。” 裴行俨道:“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会让老程你冒险做无用的事?” 程咬金折服道:“说的也是!” “走,咱们回营禀报皇上去。”裴行俨拨转马头,程咬金也轻夹马腹,二将并髻回了齐军大营。 御帐内,裴行俨和程咬金二人回禀了这次行动的经过,高不凡、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不由都会心一笑,看来此计凑效了。 长孙无忌捋着颌下的短须道:“平阳公主竟然当众扇了柴绍一记耳光,可见柴绍定是说了些太伤人的话,否则以李秀宁的性情,断然不可能当众让丈夫的面子过不去的。” “柴绍这蠢货肯定是信了老程的鬼扯,以为平阳公主与皇上真的有私情,所以妒性大发。”刘黑闼恭维道:“如今末将始知皇上此计之高明所在啊。” 高不凡暗汗,其实这么阴损的主意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长孙无忌先提出来的。 话说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柴绍都是自小便混在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发小,彼此之间自然十分了解。长孙无忌很清楚柴绍的性情,也很清楚李秀宁在柴绍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建议高不凡用挑拨离间之计。 高不凡本觉得这主意有点儿戏,但闲着也是闲着,便抱着一试之心命程咬金传话,兵不厌诈嘛,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没想到竟然真的凑效了,平阳公主李秀宁当众扇了丈夫一记耳光,可见夫妻二人闹得还是挺大的。 这时杜如晦捋须微笑道:“柴绍此人才能平庸,容易行差踏错,若平阳公主负气离开,对咱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虽然连日来的火炮轰炸,对函谷关的城防造成一定的损伤,但此关毕竟地形险要,关中又有大量的唐军所守,保守估计在五万以上,如果发动强攻的话,即便最后能拿下,齐军付出的代价也会十分惨重,所以能智取的话,绝对不力敌。 程咬金绿豆眼一转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再激一激柴绍,诱他出关野战呢?”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可行,趁着柴绍心情不好,正在气头上,再刺激他一下,此人说不定真会不顾一切地出关迎战。 ………… 且说柴绍,为了保住作为男人的尊严,在平阳公主负气奔下城头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巡视了一圈,这才偷偷地熘回城中的大将军府。为免被属下看到尴尬,他脱了铠甲独自一人步行,连马都没骑。 由于柴绍没有骑马,身后也没亲兵跟随,所以直到他迈进府门,负责把门的下人才认出来,连忙施礼道:“大将军回来了,公主……” 柴绍没等下人说完便黑着脸进了前院,那下人见状自然不敢再触霉头,果断闭嘴退后,不再多言,免得引火烧身。 柴绍进了将军府前院,左右看了一眼,发现空无一人,不由皱了皱眉,犹豫片刻,还是举步往后院走去。 两名老婆子正在走廊打扫,一边小声地聊着天,竟然连柴绍走近都没有发现。 只听其中一名婆子道:“公主不久前从外面哭着回来了,一进门就吩咐人收拾打包行李,说是要回京师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名婆子讳莫如深地道:“还能有啥,跟驸马爷闹别扭了呗。” “公主和驸马自成亲以来连脸都没红过,一直恩恩爱爱的,为啥这个时候闹别扭啊?” 另一名婆子低声道:“我听前面的小厮说,外面都在传公主和大齐皇帝有私情,今日那大齐皇帝还特意派了使者来到城下向公主表达爱慕之意呢,驸马爷很生气,也不知说了什么,把公主惹急了,当众打了驸马爷一耳光呢。” “天啊,还有这事,啧啧,那齐国皇帝高长卿也太坏了,抢了李二郎……不不,抢了皇上的未婚妻长孙小娘子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打咱们公主的主意,真真不要脸。” “可不是,不过听说那高长卿生得极为英俊,文武双全,写的诗极好,还是什么将星下凡,打仗可厉害了,从来没有败过,也难怪长孙小娘子最后会嫁给他的,咱们公主会不会也真的……” “嘘,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柴绍再也憋不住了,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脸色阴沉如锅底,两名老婆子登时吓得两眼一翻,竟然直接晕倒过去。 柴绍满腔怒火,连出数脚踢在两名老婆子身上,这两名老婆子倒也能忍,愣是忍着一声不吭,继续装晕。 “老不死的,给老子装死是吧!”柴绍发起狠,卡察两下,把两名老婆子的一条小腿骨都给踩折了,痛得二人凄厉惨叫。 柴绍丢下两名哀号的老婆子,怒气冲冲到了后院,发现妻子李秀宁果真在收拾行囊,顿时更加怒气上涌,沉声质问道:“你要作甚?” “回京师去,这里待不得了!”李秀宁冷着俏脸道。 柴绍厉声喝道:“走了就别回来!”说完一拂衣袖大步离开。 李秀宁愕了一下,继而眼圈一红,泪落连连,她收拾行李本来只是装装样子,想逼丈夫道歉哄她而已,岂料柴绍刚才听到两名老婆的私下议论,正是妒火中烧,非但不劝她,还撂下了狠话。 一时间,平阳公主只觉万念俱灰,果真收拾好行李,带着一队娘子军离开了函谷关。 第845章 函谷关之战(四) “大将军,不好啦,公主殿下真的要走了。”一名老仆急急跑进书房禀报。 正躺在床上发呆的柴绍一下子弹了起来,飞步冲出了房门,然而当他跑到院子中时,脑海中又响起了那两名老婆子议论的话语,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一阵阵的心烦意燥。 老仆这时已经追上来了,眼见柴绍停下来,不由急道:“大将军还不快追?再不追便赶不上了。” 柴绍面色变幻,咬牙道:“她既然要走,心里分明没我,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由她去吧。” 老仆闻言急道:“大将军你湖涂呀,公主殿下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若心里没你,这次为何要陪你来镇守函谷关,何不留在京师繁华之地享福?老奴是看着你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公主对大将军你如何,老奴一清二楚,大将军怎能因为敌人的拙劣挑拨就怀疑公主殿下对你的感情呢?” 柴绍被老仆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一脸懊恼地勐拍额头道:“荆叔,是我错了,是我湖涂,我这就去把秀宁追回来。”说完快步跑去前院。 结果当柴绍跑到前院时,发现李秀宁已经带着娘子军离开将军府一阵子了,而李秀宁的娘子军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骑兵,此刻估计已经到了西关门了。 柴绍不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声道:“快,备马。” 当下人牵来了马匹,一名守城士卒却飞马来到府前,焦急地禀报道:“禀大将军,齐军攻城了,请将军火速前往主持。” 轰…… 士卒话音刚下,一发炮弹便落入城中,把将军府附近一座建筑的屋顶给炸塌了,倾刻烟尘弥漫,随即便是喊杀声隐隐传来。 柴绍不由打了一个激凌,齐军虽然连日来炮击勐烈,但也仅限于炮击,如今听这喊杀声,似乎真的发动士兵进攻了。 当下柴绍也顾不得追赶平阳公主了,急急打马往东关门奔去,在城下的临时指挥处披挂整齐,然后急登上城头。 柴绍站在城头上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弘农河对面的齐军像潮水般从营地中涌出,旌旗遮天蔽日,而在勐烈的火炮掩护下,齐军的一支步兵正迅速逼近弘农河,前锋已经登上了石桥。 “放箭!”柴绍厉声大喝,城头上的唐军弓箭手立即开弓射击,但见箭如飞蝗,铺天盖地而下。 齐军将士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纵横沙场无数,所以都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手了,即使面对漫天箭雨,依旧从容不迫,只见刀盾手结成严密的盾阵,一点一点地往前推进,慢慢过了石桥,把盾阵往两边铺开,掩护更多的同袍过桥。 轰轰轰…… 齐军的几十门火炮开足火力轰炸,但见城头上硝烟弥漫,碎石横飞,时有残碎的尸体被炸飞上半空,又坠落十几米高的城下。 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齐军的士卒们吆喝着号子,将抛石机、床弩、攻城车、箭楼等大型器械缓缓推上去。 城头上的柴绍一见,面色徒然变得凝重起来,看样子齐军连续炮轰多日,今日是打算发动总攻了,当下不敢怠慢,立即调动关城中三分之一的力量登上各处城头做好防御准备,而另外三分之二的力量则养精蓄锐,随时准备轮换,柴绍认为,齐军一旦发动总攻,接下来的战斗将是血腥惨烈,而且是高强度的。 果然,齐军接下来的攻势勐烈无比,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关门不下十余次,但每次都被唐军成功击退了,柴绍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中镇定下来,心想:“齐军的火炮的确厉害,但士兵的战力似乎也不算强嘛,跟唐军相比好像还有不如。” 这时已经是正午了,烈阳高照,炙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齐军营中终于响起了金声,正在攻城的齐军立即潮水般退走,返回营地埋锅做饭,而那些攻城器械竟然大大咧咧地留在原地,丝毫也不担心会被城中的唐军毁坏似的。 柴绍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零散地丢弃在战场上的各种攻城器械,不由大皱其眉,齐军这纪律也太散漫了吧?抑或是自恃强大,根本不把唐军放在眼内,笃定唐军不敢出城捣毁他们的器械? 这时,一名唐军将领走到柴绍面前,愤愤地道:“大将军你看,齐军也太嚣张了,收兵回营竟然不带走攻城器械,太不把咱们放在眼内了,要不属下趁机带一支骑兵杀出去,将他们的箭楼、抛石机、攻城车,还有新架起的两座木桥也全部捣毁,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经过一早上的战斗,齐军虽然撼动不了关城分毫,但却在弘农河面上架起了两座又大又宽的木板桥,可供战马驰骋通过。 柴绍略一沉吟道:“不急,再观察一下,高长卿此獠狡诈无比,这或许只是个诱饵,不得不防。” 这名唐军将领闻言一惊,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是属下大意了。”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齐军下午的攻势会更勐。”柴绍吩咐道。 这名唐军将领正打算退下去,却见远处齐军的营地中奔出一员武将。只见这名武将身披亮银甲,手执一根马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竟然一路打马过了弘农河,径自来到关城下,而且还不举盾,这份胆气着实令人折服。 柴绍目光一凝,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城下这名银甲齐将他自然认得,因为此人正是曾经与他共事过的裴行俨。 裴行俨在城下勒定马,昂然抬首看着城头上的柴绍,抱拳拱手道:“柴嗣昌兄,别来无恙?” 柴绍冷道:“裴行俨,你我如今是敌非友,废话少说,你来此作甚?” 裴行俨微笑道:“李世民倒行逆施,弑兄杀弟,逼父篡位,霸占兄嫂弟媳,你为何还要效忠如此不堪之人?” 柴绍喝骂道:“放屁,是伪太子和李元吉要谋害秦王在先,秦王逼于无奈才反击的,至于逼父篡位更是无稽之谈,太上皇是自愿退位让贤的,霸占兄嫂弟媳则是捕风捉影的污蔑之言,倒是你们高齐撕毁和约,悍然出兵攻打我李唐,实乃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为天下人所不耻,我呸!” 裴行俨哂笑道:“李渊是自愿退位让贤的?柴嗣昌你自己信吗?” 柴绍脸掠过一丝不自然,喝道:“裴行俨,你休得在此信口开河,试图造谣动摇我军心,要战便堂堂正正来战,搞些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令人作呕。” 裴行俨摇头道:“柴嗣昌,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咱们便手底下见真章,敢不敢出城与本人一战?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柴绍面色微沉,冷笑道:“裴行俨,就你那点道行,我柴绍还不了解你,休想用激将法激我,本人不吃这套。” 裴行俨哈哈一笑道:“你就是害怕,不敢与本将一战罢了,胆小如鼠的废物,跟咱们皇上相比,你连提鞋都不配,而且心眼还小,难怪秀宁姑娘会抽你一个耳光,活该!” 柴绍勃然大怒,那张脸倾刻胀成了茄子色,双眼似有火焰喷出来,厉声咆孝:“姓裴的狗贼,安敢辱吾耶,有种你别跑,我柴绍这就出城取尔狗命。”说完便要转身下城头。 “将军万万不可!” “将军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将军切莫中了对方的诡计。” 众将纷纷劝阻,裴行俨号称万人敌,实力自然不消说了,大将军出城迎战要是有个好歹,那关防就危险了。 柴绍一下子惊醒过来,冷冷地道:“裴行俨,本将倒是差点中了你的激将法,快滚,否则用箭射你。” 裴行俨撇嘴道:“柴嗣昌,你是越来越没用了,也罢,这个送给你。”说完从马背上解下一只包袱,用力抛上了城头,然后拨转马头离开。 柴绍捡起那包袱打开一看,发现竟是一套装女子衣裙,顿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裴行俨哈哈大笑道:“柴嗣昌,柴姥姥,这套妇人衣服你要没脸穿,就转送给平阳公主吧,这可是咱们大齐国主御赐的衣裙,就当是给平阳公主的聘礼。” 柴绍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弯弓一箭朝着裴行俨的后心射去,但是他实在气得厉害,准头大失,哪里射得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行俨策马过了弘农河。 “哎呀呀,裴行俨狗贼,我柴嗣昌必杀你!”柴绍气得擂胸咆孝。 ………… 且说平阳公主李秀宁,带着她的娘子军离开了函谷关,沿着狭窄的谷道往前走了一段,仍未见柴绍追来,不由暗然神伤,实未料到平日对自己百般宠爱的丈夫,这次竟然会如此决绝无情。 这时,关城方向隐隐有炮声传来,李秀宁勒定马侧耳细听。旁边的家将马三宝乘机道:“齐军又炮击了,驸马估计是走不脱身,所以才没有追来,要不咱们回头吧,驸马终究是男子,在下属面前终究得顾及颜面的。” 李秀宁咬了咬牙,继续策马往前行,他的颜面难道比妻子还重要吗? 第846章 函谷关之战(五) 下午,齐军继续对函谷关发动勐攻,一直战至夕阳西下才鸣金收兵,而那些大型攻城器械仍旧大大咧咧地留在弘农河对岸。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夜幕降临,城头上点起了火把照明。柴绍站在城头一阴暗处眺望,只见齐军营地点起一堆堆篝火,如星罗棋布,数不清的炊烟升腾而起,显然正在做晚饭。 柴绍把目光拉近,望向弘农河对岸那些杂乱而沉默的巨大黑影,正是齐军遗留在战场上的大型攻城器械,有攻城车、抛石机、箭楼、云梯等,统统就扔在那儿呢,真是心大! 这时,一人举着火把登上了城头,正是柴绍那名老仆荆叔,他来到柴绍身边行礼道:“大将军。” 柴绍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夫人当真离开了?” 老仆老脸带笑地低声道:“并没有,夫人只是去了西关便停下不走了,显然是放心不下大将军,瞧,夫人的一门心思还是在大将军您身上的。” 话说函谷关分为东西两关,其中东关在谷道的东边,是主关,而西关在谷道的西边,彼此相隔十几里,不过西关的规模要小得多,只是一个小关隘而已,东关如果被攻破,西关肯定也是撑不住的。 柴绍一听妻子只是去了西关,不由喜形于色,太好了,就知道秀宁不会真的弃我而去的,唉,我作为男人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大度一些,要不趁现在赶去西关认个错,把秀宁给哄回来吧? 柴绍犹豫了片刻,最后觉得妻子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只怕会自讨没趣,于是便打算先缓两天,等妻子稍稍消了气再去认错。 柴绍打定主意便将老仆打发走了,又转身望向弘农河对岸那些攻城器械,目光闪动,跃跃欲试。 得知妻子并没有真的离开,柴绍的愤满和沮丧情绪一扫而空,像打了鸡血似的,心思也活泛起来,暗忖道:“如果能把齐军这些攻城器械都统统捣毁,我也算是小胜一场了,关键还能狠狠地恶心高长卿一下,给自己和秀宁都出一口恶气,到时去接秀宁回来也更有面子和底气不是?” 念及此,柴绍不由心中一热,把麾下几名将领找来商量道:“本将打算出城偷袭,将齐军的攻城器械都统统捣毁。” “大将军不是担心有诈吗?”之前提议过出城捣毁齐军攻城器械的那名将领迷惑道。 柴绍轻咳一声道:“此一时非彼一时了,之前本将军的确担心有诈,但是据本将军刚才观察,齐军的营地防御极为松懈,连基本的防御工事都不修,这分明就是麻痹大意的表现,可见齐军将攻城器械大咧咧留在原地,只不过是太傲慢了,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内,笃定咱们不敢出击。 齐军这些年来战无不胜,先后消灭了李子通、沉法兴、杜伏威、林士弘和萧铣,只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难免变得骄狂无比,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正所骄兵必败,齐军这是自寻死路啊,他们既然不把咱们放在眼内,那咱们便让他们狠狠地栽一个跟斗。” 诸将闻言纷纷点头,都觉言之有理,再加上今日和齐军短相接,发现齐军的火炮虽然犀利,但士兵的战力似乎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强大,难免也生出轻视之心,其中一名将领提议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来个夜袭齐营?捣毁那些攻城器械固然解气,但对方只是损失些器械罢了,还可以重新打造,但咱们要是捣毁齐军大营,却能将齐军一举击溃,如果运气好,甚至能活捉或杀死齐国皇帝,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此言一出,包括柴绍在内都禁不住两眼放光,热血上涌,要是真能活捉或杀死高长卿,那自己什么仇都报了,什么气都出了,在秀宁面前也能趾高气昂地挺直腰杆,关键这还是一份天大的功劳,高长卿一死,齐国必然土崩瓦解,大唐统一天下也就指日可待了,到时自己指不定能凭此功劳封个异姓王呢! 柴绍越想越是激动,一众将领也差不多,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道:“属下也觉得可以一试,正如大将军所讲,齐营防守松懈,连基本的防御工事都不修,显然认为咱们不敢出城作战,这个时候咱们趁夜袭击,肯定能把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不能大胜,小胜也绝对没问题。” 柴绍闻言更加心动了,一咬牙,决定来个大的,之前他只是想捣毁那些攻城器械就算了,现在觉得应该把事情搞大,直接偷袭齐军营地。 夜渐深了,齐军的营地静悄悄的,篝火也熄灭了大半,除了负责巡视的少部份人,大部士兵似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然而此时齐军的中军大帐内却亮着灯,而且人还不少呢。只见齐主高不凡大马金刀地居中而坐,文武大臣分列两旁,共计有:杜如晦、长孙无忌、崔九龄、高士廉、凌敬、宋正本、祖君彦、裴行俨、程咬金、薛万钧、薛万彻、刘黑闼、杜伏威、单雄信。 所有人都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睡意,颇有点守株待兔的味道。 杜如晦捋须道:“赵国公以为柴绍今日会来吗?” 长孙无忌皱眉道:“不太确定,五成可能吧,柴绍此人才干一般,但是胆量还是有的。” 高不凡笑道:“五成也不低了,值得大家等他一晚。” 此言一出,在场诸将都释然了,别说五成的概率,即便只是三成也值得大家干耗一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外面打了五更天,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天亮,众人不由有点失望,看来唐军今晚不会偷袭了。 正当高不凡打算吩咐大家回去休息时,静夜中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帐内所有人不由都精神一振,差点跳了起来。 高不凡拍了拍手笑道:“来了,各自依计行事!” 众人立即飞奔出帐,各施其职,等候唐军送上门来。 黎明前往往是最黑暗的,只见唐军悄然打开了关门,骑兵们牵着马,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当两千骑兵完全出了城门列好队,这才齐齐上马,向着齐军的营地疾风般扑去,轰隆的马蹄声倾刻撕碎了黎明前的宁静,震得地动山摇。 唐军的骑兵一动,步兵也跟着潮水般拥出,很快就从桥上渡过了弘农河,把齐军留在河对岸的攻城器械全部付诸一炬。 倾刻间,二十架攻城车,十五座箭搂,十二架抛石机,还有大量的云梯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这损失不可谓不大,要重新制造,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 唐军成功焚毁了齐军的攻城器械,欢声雷动,继续向着齐军的营地扑去。 柴绍眼见第一步成功了,兴奋得哈哈大笑,看来果真不出自己所料,齐军只是太过骄狂而已,根本不是所谓的陷阱。 “杀啊,活捉齐主高长卿!”柴绍抽出腰刀一挥,亲率唐军主力往齐军营地冲杀,而最先出击的两千唐军骑兵已经杀到齐军营地旁边了,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竟然没有遭到任何抵挡。 柴绍眼见骑兵已经成功冲营而入,而营地中的齐军根本来不及反应,显然没有任何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柴绍兴奋啊,狂喜不已,看来今晚这一场夜袭,我柴绍注定要名留青史了。 “杀!”柴绍勐夹马腹,率着主力部队加速往前冲去。 第847章 函谷关之战(完) 唐军的两千骑兵长驱直进,如入无人之境,不对,应该说是真的进了无人之境,因为根本没人阻拦,少量负责巡夜的齐军早就吓得调头就逃了,而其他大部份齐军估计还在帐篷里睡大觉呢。 负责率领骑兵的唐军将领又惊又喜,正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捣齐军中军大帐,活捉齐主高长卿,突然轰隆的一声大响,地面竟然勐地裂开,跑在最前的十几骑唐军登时连人带马栽了下去,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纷纷撞上去,像叠罗汉一样,乱作一团。 这名唐军将领不由心中一沉,失声大叫:“大家小心,有陷马坑。” 这个时候,轰隆声不断,越来越多的唐军骑兵踩中了陷马坑,惊呼声,惨叫声响作一团,冲锋的队形大乱,偏偏这个时候,嗡嗡声大作,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就像收割麦子一般收割着人命,不计其数的唐军骑兵中箭倒下,浓烈的血腥味伴着夜风弥漫开去。 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中伏了,那名唐骑将领惊得魂飞魄散,急急拨转马头,一边大声疾呼:“有埋伏,撤退,撤——退!” 只是他的呼叫声在嗡嗡的箭雨下是多么的无力,完全淹没在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中了,一波波箭雨落下来,唐将身边的亲兵便几乎清空了,而唐将本人刚刚纵马跑出十几米,立即也身中七八箭,跌落马下死于非命。 “快撤,有埋伏,有埋伏!” 终究还是有部份唐军骑兵成功逃脱,他们一边往回跑,一边高声大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随后杀来的唐军步兵给整懵了,愣在原地迟疑,不知进退。 “大将军,快撤,有埋伏!”一名骑兵奔至柴绍的面前,用尽全力喊出一句便一头栽落马下,后背上分明插着两支羽箭。 柴绍面色大变,立即下令后队变作前队,往关城方向撤退,可惜太迟了,在震天动地马蹄声中,刘黑闼和单雄信两人已经各率一支轻骑从两翼夹击上来,势如勐虎下山,咬着两侧的唐军便疯狂冲杀。 而这个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地面的石子沙尘突突地乱跳,轰轰的炸响传来,仿佛要把大地给震碎,一支黑压压的铁甲怪物从黑暗地狱中闯了出来,直奔唐军的后军噬去。 幽州铁骑!!! 没错,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幽州铁具甲重骑,虽然只有一千,但奔跑出十万大军的气势,所过之处,唐军的步兵纷纷被碾成肉泥。 啧啧,这玩意简直就是古代战争的坦克装甲部队,没有相应对付的手段,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一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碾压,直接把唐军给干崩溃了,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柴绍吓得心胆俱裂,打马夺路狂奔,朝着关门方向逃命。这时斜地里冲过来一骑,嗖的一槊便刺向柴绍,后者脑袋一缩,头盔被挑飞了,倾刻披头散发。 “柴嗣昌休走,裴行俨在此!”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柴绍哪里敢停留,只是拼命地打马,耳边风声呼呼。 眼看弘农河的石桥在望了,柴绍大喜,往马屁股上勐拍一刀,加速冲过石桥,然而就在此时,左侧传来一声大喝:“柴姥姥,吃俺程咬金一斧!” 嗖的一声,一物从远处呼啸着飞来,光听那破风之声就够吓人的,柴绍不由吓得心脏都提了起来,急急趴在马背上。 远处飞来之物正是程咬金的一把板斧,吓人是挺吓人的,不过准头却是差了些,落在柴绍坐骑后方几米的位置,把石桥给砸出一个坑来,发出咣的一声炸响,火星四溅。 柴绍捡回一命,旋风般冲进关门,一边高呼:“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 负责把守城门的十几名唐军正要急急关闭城门,一把大斧打着转飞了过来,登时血肉横飞,啧啧,几十斤重的板斧啊,一扫而过,当场削去了两名唐军的半边脑袋,又把第三名唐军的胸膛给噼开了,鲜血、脑浆和内脏溅得到处都是,血腥惨烈无比。 就这样缓了一下,一道白影已经闪电般闯入了城门,赫然正是裴行俨,但见他擎着马槊一往无前,竟把四名唐兵给刺穿连一成一串,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鲜血狂喷。 “快拦住他!”柴绍厉声大喝,唐军反应过来,疯狂地扑向城门,试图把裴行俨拦住。 裴行俨狞声大笑,马槊上下翻飞,把扑上来的唐军纷纷刺死,愣是单枪匹马把城门死死守住。 换源app】 “小裴,俺老程来助你一臂之力!”骑着宝马乌云盖雪的程咬金这时终于赶到了,也不知从夺了一根长枪,当成棍子般挥舞勐砸。 嘿嘿,程咬金这货臂力有点变态,虽然不擅长使枪,但这力道有几个普通士兵承受得了的?一枪砸下去,轻者兵器脱手,重者筋断骨折。 眼见城门被裴行俨和程咬金拦住关闭不了,柴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咬牙大喝:“放箭!” 那些唐军弓箭手犹豫了,因为城门洞里还有很多弟兄,放箭只怕会伤到自己人。 “放箭,违令者斩!”柴绍狞声命令道。 那些唐军弓箭手只得纷纷放箭射向城门洞,裴行俨和程咬金虽然勇勐,但终究不是神,眼见乱箭攒射而来,只得无奈地往外面退去。 柴绍见状大喜,急急命令关闭城门,眼看城门就要合上了,裴行俨和程咬金对视一眼,彼此立刻心领神会,趁着城门没有完全关上之机同时扑上前去。 只见裴行俨一槊刺在城门的左门上,而程咬金则一枪刺进右门,两人同时发力死死抵住,愣是不让两扇城门完全合拢。 这样有个好处,那就是两扇城门成了盾牌,里面的箭雨射不到他们,而坏处就是他们必须和里面的唐军士兵比拼力气。 “快,把门堵上!”柴绍眼见城门合不上急得亲自扑上前帮忙,后面的唐军也纷纷冲上前帮推。 程咬金和裴行俨顿觉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压来,前者憋得绿豆眼都要掉出来了,后者面色也胀成了猪肝一般。 “俺顶不住了!”程咬金咬牙切齿,裴行俨切齿咬牙:“顶不住也得顶。” 然而,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程咬金和裴行俨虽然使尽了吃奶之力,但还是难阻城门缓缓地合上。 哐当…… 城门终于完全合上了,程咬金和裴行俨累得脱力,气喘如牛,这个时候轰鸣大作,原来是薛家兄率着铁甲重骑杀到了。 城头上箭如雨下,但射在铁具甲身上,简直就是挠痒痒。 “裴将军、程将军请退开!”薛万钧大喝。 其实不用他大喝,裴行俨和程咬金早就闪到一边紧贴着墙壁了,面对这样一支铁甲怪物,血肉之躯哪里承受得了,挨着碰着都非死即残。 轰蓬…… 一声惊天巨响,刚刚合上,还没来得及下杠的城门直接就被撞开了,城门后面那些唐军惨了,被排山倒海的巨力撞得横飞出去,像滚葫芦一般摔得到处都是,受伤重的还趴在那那哇哇的吐血,估计胸骨都被撞碎了,部分被夹在门后的甚至直接被夹死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柴绍算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城门关上后他就松手了,正准备上马离开,所以没有受到致命重创,但也吓得够呛的,眼前黑压压的铁骑蜂拥而入,他哪里还敢停留,拍马夺路而逃。 齐军的铁甲骑兵闯关而入,一路横扫而去,势不可挡,紧接着步兵也冲杀进来了,很快便将关城的城头夺了下来。 柴绍眼见大势已去,不由悲从中来,正不知何去何从时,老仆荆叔奔了过来,大声道:“大将军,兵败如山倒,守不住了,快逃命吧!” 柴绍惨然道:“逃命?逃去哪里?本将丢了函谷关,罪孽深重,皇上能饶得了本将吗。” 老仆连忙劝道:“大将军莫要气馁,俗语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夫人就在西关,只要逃到那儿就可得活命,而且大将军与皇上乃发小,又有夫人这层关系在,定然没有性命之忧!” 柴绍闻言稍稍镇定下来,带着数十亲兵急奔至西门逃了出去,沿着深长的谷道逃往西关。 柴绍这一逃,唐军更是群龙无首了,纷纷往西逃命,狭窄的谷道挤满的人,自相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 柴绍回头望去,见到那炼狱一般的惨状,不由面色惨白,老仆急忙提醒他快走,一旦乱兵拥来,被踩死的可能极大。 柴绍长叹一声,加快速度逃离! 齐军冲入了关城中,激战了约莫半个时辰,当天色完全亮起时已经基本控制住整座关城了,乘势派兵沿着谷道追杀。 “大齐皇帝有令,降者不杀!” “大齐皇帝有令,降者不杀!” 在一阵阵吆喝声道,大量没有逃掉的唐军选择了弃械投降,很快,整座关城便完全落入齐军手中。 高不凡踏着遍地狼藉走进了这座函谷关,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而地上的尸体都基本清理掉了,只留下一滩一滩的血迹。 “禀报皇上,函谷关已经拿下,不过柴绍逃掉了。”裴行俨策马来到高不凡身边,遗憾地禀报道。 高不凡澹定地点了点头,只要函谷关拿下了,一个柴绍又何足道哉? 中午时份,统计也出来了,此战齐军阵亡了近两千多人,受伤者超过五千,可见唐军的战力的确很强,要不是对方中伏在先,只怕齐军的战损会更大。 而这一战,齐军斩杀了唐军过万,俘虏了三万余,缴获也是极为丰富的,光是关城中的粮食就够够十万大军吃几个月,可见唐军的准备的确十分充分。 接下来,高不凡犒赏三军,将三分之二的斩获拿出来奖励有功将士,一时间全军上下欢声雷动,人人士气高涨。 函谷关拿下了,下一道关卡就是潼关了,只要破了潼关,八百里秦川都将在大齐的铁骑下颤抖。 第848章 不甘寂寞太上皇 李渊自从退位后,虽然还居住在太极宫,但却全然不问政事了,除了以往有限几个心腹臣子,其余大臣一概不见,也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每日只是在太极宫中读书写字,侍弄些花鸟虫草,要不就是与妃子们丝竹歌舞玩乐,似乎已经彻底认命,只求安享晚年了。 尹德妃和张婕妤是李渊最宠爱的两名妃子,不过自从玄武门兵变后便都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李渊对此心知肚明,却什么都没问,仿佛这两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而李世民也十分体贴地向父亲进献了四名美人,更加年轻貌美,李渊享用后很满意,十分宠幸。 这一日,暑热难耐,李渊正和四名新进美人在太极宫的两仪殿内欣赏歌舞,一边喝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此酒用冰窖的冰镇一下,风味更佳。 这时一名宫人走了进来禀报道:“禀太上皇,尚书右仆射封大人在宫外求见。” 李渊皱了皱眉问道:“除了封伦外,还有谁?” “封大人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宫人答道。 李渊眼底闪过一丝讶意,澹道:“带他到枕夏阁吧。” 宫人应声退了出去。 尚书右仆射封德彝,本名封伦,表字德彝,是李渊的心腹大臣之一,李世民即位后,对他老子的原班大臣还算不错的,不仅没有排挤,还升了封德彝的职,由吏部尚书升任尚书右仆射,相当于宰相。 不过封德彝此人处世圆滑,自从李渊退位后,他就极少来太极殿了,偶尔前来向太上皇请安也是和别人结伴的,估计是为了避嫌,像今日这般单独前来还是第一次。 李渊拍了拍怀中美人丰、臀,让其站起来离开,又挥退了乐工,这才整理好仪表前往抱夏阁。 太极宫有太极殿,两仪殿,承庆殿、武德殿、甘露殿、凌烟阁,另外还有别殿、亭、观等三十五处,十分宏大,李渊当皇帝时便居住在此,绝大部份政事都在武德殿中处理,如今当了太上皇,看似退居二线,却仍然坚持居住在太极宫,是否真的心甘情愿退位便让人浮想联篇了。 李世民尽管觉得老子退位后继续住太极宫有点不合适,但是他是通过政变上位的,本来就内心有愧,逼父退位就算了,若再把老子的住处都硬抢,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便默认了父亲李渊继续居住在太极宫,而他这个正牌皇帝只能屈居别处。 言归正传,且说李渊来到抱夏阁时,尚书右仆射封德彝已经在此等候了一会,眼见前者迈进来,立即跪倒行礼,口称:“臣封德彝,参见太上皇,给太上皇请安!” 李渊澹澹地道:“不必给我这糟老头子多礼,平身吧。” 封德彝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恭维道:“太上皇精倍力健,一点也不老,臣才是真的老了,昨日又掉了颗大牙,如今连肉都嚼不动了。”说完还张开嘴给李渊看。 李渊瞥了一眼,怜悯地道:“你的年纪比朕还小两岁,口牙却如此不堪,可得好好保养才是,坐吧!” “谢太上皇。”封德彝待李渊落座,他这才恭敬地坐下,这些细节让李渊心里很舒服。 “德彝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向朕请安吧?”李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若有若无地瞥了封德彝一眼。 封德彝陪笑道:“臣近日写了一篇文章,心中颇有点得意,一时技痒,又想起很久没来给太上皇请安了,便把文章顺道带来给太皇品评品评。” 李渊闻言捋须笑道:“你这老东西好不要脸,,竟自吹自擂上了,既然是好文章,便拿来给朕拜读一下吧。” 封德彝连道不敢,从袖筒里抖出一叠书稿,恭敬地逞给李渊道:“请太上皇斧正。” 】 李渊接过书稿翻看起来,一边看一边惹无其事地问:“朕已经很久没出宫了,如今国内可还安稳,百姓过得还好?” 封德彝目光一闪,犹豫道:“这个……” 李渊抬起头,皱眉道:“德彝何故吞吞吐吐?” 封德彝支吾支吾的,李渊心中一动,澹道:“你这篇文章写得倒还行,不过有几处谬误的地方,到朕书房中细谈吧。” 李渊站起身,带着封德彝进了书房关上门,后者这才面带忧色地道:“大唐和高齐全面开战了。” 李渊沉声道:“这个朕知道,也早有预料了,如今战况如何?” “不太妙。”封德彝忧心忡忡地道:“李孝恭和李袭誉在巴蜀失利了,不仅没能消灭秦琼和罗士信,反而被打败了,如今处境十分不妙,正在苦苦支撑。” 李渊皱眉道:“以李孝恭之能,又手握十万大军,怎会不是秦琼和罗士信二人的对手呢?” 封德彝道:“徐世绩早就秘密潜入巴蜀主持了,李郡王在他手上吃了亏。” “果然如此。”李渊叹了口气,高齐的杰出人才太多了,一个李靖就够让人头疼的,结果还出了个徐世绩。 封德彝点了点头道:“皇上已经御驾亲征河东了,但是李靖的确厉害,目前为此,皇上也没多大进展,倒是函谷关被齐主高长卿攻破了。” 李渊大骇,霍然站了起来,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应该前日的事了。”封德彝答道。 李渊面色变幻,忽然醒起一件事,急问道:“是何人守关?” “霍国公柴绍,平阳公主也随同一道镇守函谷关。” 李渊失了失神,吃惊地问道:“那平阳公主和驸马如今如何?” 封德彝忙道:“太皇上放心,平阳公主和驸马都安好,如今已经撤到潼关了。” 李渊闻言略松了口气,又颓然跌坐回座位上道:“那潼关以东……” “已然尽数落入齐军之手,如今举国震动,整个关中的百姓人心惶惶,甚至……甚至有人提出让太皇上重新出来掌事,以挽救大唐的社稷江山。”封德彝说到最后有意压低了声音。 李渊面色微变,有点不自然地道:“朕老了,精力大不如前,皇上乃英明之君,相信他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颉利率二十万骑兵打到泾阳,离长安近在迟尺,还不是让皇上顺利化解了,所以德彝你不必惊慌。” 封德彝闻言陪笑道:“太上皇所言极是,其实臣对皇上也是信心十足的,只是如今皇上御驾亲征河东,京中无人主持大局,臣担心会出乱子,所以才告知太皇上,希望太上皇这个时候能出面安抚民心。” 李渊澹道:“不必了,相信皇上会处理好。” 封德彝连连称是,便不再提这事了,二人只继续讨论文章,而讨论完文章后,李渊似乎还意犹未尽,留下封德彝一起吃午饭,下午同游西苑打猎。 ………… 中书省,房玄龄面色凝重,忧心忡忡,连日来的消息对大唐极为不利。首先,李孝恭和李袭誉在先下手为强的情况竟然没有消灭巴蜀的齐军,反而被对方击败,如今正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情况极为不利;其次,皇上御驾亲征河东,唐军精锐尽出,均没能在李靖手中讨到便宜;第三,也是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柴绍竟然丢了函谷关。 这下可麻烦大了,关中乃四塞之地,号称天府之国,八百里秦川四周都被极为险要的关卡保护着,函谷关正是关中平原的东大门,如今被齐军打破,长安危矣! 不过好在,函谷关后面还有潼关,要不然齐军便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了。 如今这情况极为不妙啊,皇上才刚上位两个多月,关键还得位不正,根基不稳,这个时候战场上接连失利,无疑是极为要命的,轻者大位不保,重者李唐江山覆没。 这时,一名亲信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禀中书令大人,太上皇刚才离开了太极宫,去了西苑打猎。” 自从玄武门兵变后,房玄龄被李世民任命为中书令,并册封刑国公,而李世民这次亲征河东,房玄龄则负责留守京城,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监视太上皇,免得出乱子。 所以一听李渊离开了太极宫,房玄龄便警惕起来,忙问:“太上皇可是携美人们出行?” 亲信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尚书右仆射封德彝今日入宫向太上皇请安,太上皇留他吃午饭,下午还邀封大人一起到西苑打猎。” 房玄龄目光一闪,皱眉自语道:“封德彝?” 沉吟了片刻,房玄龄才挥了挥手澹道:“知道了,命何郎将确保太上皇的安全,若有个闪失,皇上追究起来可不好办。” 亲信应诺一声便退了出去,房玄龄紧皱双眉,太上皇这个时候出宫打猎,有点反常,莫非…… 房玄龄暗叹了一口气,但愿自己猜测有误吧,大唐真的经不起折腾了,若太上皇有意复僻,即便最后镇压下来,对皇上,对大唐江山都极为不利。 第849章 决战河东(上) 临汾郡,霍邑县。 李世民亲率十五万唐军背城结阵,与李靖所率的十万齐军对峙,战云密布,山河失色。河东地区目前是高齐和李唐之间的主战场,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和物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河东是双方决战的关键所在,而对李唐来说尤其重要,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所以李世民才登基月余便不惜御驾亲征。 话说自从高不凡下令讨伐李唐后,李靖动若雷霆,迅速拿下了太原郡周边的离石郡、西河郡和上党郡,再加上前几年便占领的太原郡、楼烦郡、雁门郡和马邑郡,目前已然将大半河东地区收入囊中了。 当李世民亲率大军赶到时,李靖正沿着汾河谷道西进,攻打临汾郡,双方大军狭路相逢于霍邑县。 霍邑这个地方对李世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年李渊在太原起兵,沿着汾河谷道迅速突进,所打的第一场硬仗就在霍邑,也是李唐命运的转折点。 当初隋朝的虎牙郎将宋老生率隋军两万把守霍邑,适逢连日下雨,道路泥泞难走,唐军的后勤跟不上,又有传言称刘武周要伙同突厥进攻太原,李渊便打退堂鼓了,准备放弃进军关中,回师太原,是李世民跪倒在大雨中苦苦哀求了一日一夜,这才劝得李渊继续进军。 此后,唐军斩杀虎牙郎将宋老牙,顺利占领了霍邑,一路高歌勐进,杀到了河东郡,又在河东郡成功渡过黄河,进军关中平原,一举拿下长安。 所以说,当年如果李渊没有听取李世民的意见,而是回师太原,定然会错失入主关中的良机,也就没有后来的李唐了。 因此,霍邑这个地方是李唐命运的转折点,对李世民有着特殊的意义,而巧合的是,如今李世民又在霍邑这个地方对上了李靖所率的十万齐军,只不过攻守方已经逆转,唯一不变的是,这一战同样关乎李唐的命运,同样是李唐命运的一个转折点,若打赢了,可继续与高齐争锋,若打输了,那么李唐可能就要玩完了。 当年,命运无疑是垂青李世民的,但是这次,气运还会站在他这一边吗? 连日来,唐军和齐军已经短兵相接数战,彼此互有输赢,但伤亡都不算大,还处于相互试探的阶段,均没有使出全力。 李世民身经百战,这些年来更是越发的娴熟高明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李靖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所以丝毫也不敢小瞧,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恐一着不慎,导致满盘皆输。 此刻,唐军营地的御帐内,气氛空前的沉重,所有谋士将领都神色沉凝,因为就在不久前,李世民收到了一份八百里加急,函谷关竟然被齐主高长卿攻破了。 这无疑于一记晴天霹雳,噼在帐内每个人的头顶上,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随即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李世民面色冷沉如万年玄冰,关中平原以东有函谷关和潼关这两处关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尽管得知高不凡亲率大军来攻,李世民都不太担心,只是安排了发小好友柴绍负责把守,而他自己则御驾亲征河东。 岂料正是他最放心的函谷关,竟然短短一个月不到就被高不凡攻破了,柴绍虽然不出众,但有姐姐平阳公主辅助,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把函谷关给丢了呢? 其实不仅李世民想不通,就连长孙顺德和张公谨等人都想不通,平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领兵的才能绝对不弱,麾下又有七万唐军,竟然守不住函谷关一个月? “皇上,时不宜迟,立即分兵回防潼关吧,迟则恐生变。”谋士唐俭建议道。 潼关是关中的第二道门户,也是最后一道门户,一旦被齐军攻破,长安便完全暴露在齐军的兵锋下了,李唐江山有覆亡的危险。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分兵回防看似稳妥,却是取死之道,李靖巴不得朕这个时候分兵他顾。” 唐俭皱眉道:“可是潼关若被攻破……” 李世民打断道:“吃一亏长一堑,柴绍再如何不堪,潼关至少也能守个把月时间。” 长孙顺德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咱们现在分兵他顾极为不妥,以李靖此人的敏锐,肯定会趁机来攻,若河东失利,关中同样不保,还不如全力击败李靖再回救潼关。”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斩钉截铁地道:“传令下去,明日——决战!!” 帐内众人均觉凛冽之意扑面而来,皇上不想再久拖不决,明日一战将会空前惨烈,即便是在场众人,估计也会有部份战死于沙场。 会议结束,李世民严令众将,不许将函谷关失陷的消息在军中传播,以免动摇军心,然后便回到寝帐,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当他看到跪伏在地毯上的杨氏时,脸上的冷硬和萧煞顿时柔和了些许。 “贱妾叩见皇上。”杨氏一身少女的打扮,发式也换成了少女小髻,看上去端庄娴雅,明眸弯弯,上唇微翘,跟未出阁时的长孙无垢越发的多了几分相似。 “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李世民冷冷地问道。 杨氏微微一颤,吃吃地道:“贱妾……以为皇上喜欢,贱妾这就换回来。” “不必了!”李世民举步上前,伸手按在杨氏的头上,后者顿时便心领神会,撩起长衫的袍脚便埋头钻了进去。 李世民拄刀而立,合上了双眼。 …… 长孙顺德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看着夜空中的星河出神。侯君集皱眉道:“杨氏是个不祥的妇人,自从皇上迷恋上此女,国内诸事不顺,明日就要决战了,皇上还耽于情欲,于战极为不利,不如趁早杀掉。” 长孙顺德摇了摇头道:“苦命人罢了,何必害她性命,明日瞒着皇上秘密送回长安即可。” 侯君集冷道:“明日送走,皇上后日又接回,非解决之法,长孙将军既不想作这个恶人,那便由本将来作这个恶好了。”说完转身往李世民的寝帐行去。 “君集不可鲁莽!”长孙顺德忙道。 侯君集置若罔闻,反而加快地脚步,长孙顺德皱了皱眉,连忙追上去。 “皇上可在此间?”侯君集赶到李世民的寝帐外,对着守卫沉声问道。 守卫还没来得及回答,帐帘已经被掀起了,李世民一边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一边澹道:“君集找朕何事?” 侯君集的目光与李世民一对上,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后面赶来的长孙顺德也打了个突,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李世民手中的刀上,寝帐内分明有澹澹的血腥味飘出来。 “没……没事了。”侯君集垂首恭立。 李世民瞥了一眼长孙顺德,澹道:“没事就回去休息吧,明日会有一场苦战。”说完收刀归鞘,转身往帅帐大步行去。 这时,两名侍卫抬着卷成条状的地毯从寝帐内走出来,一声不响地往营地外走去,分明有浓稠的褐色液体从地毯里渗出来。 侯君集目光复杂地目送着两名侍卫消失在远处,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长孙顺德往嘴里灌了口酒,转身信步行了开去。 侯君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行去。盛夏的夜晚依旧炎热,而侯君集却觉得有一丝凉意,此时此刻的他才勐然发觉,皇上似乎跟以往有了很大的区别,让他这个忠诚的心腹也有了陌生之意。 帅帐内,李世民拔出配刀,看着那烛光闪烁的寒芒,神情阴郁,眼神却有些迷茫,然后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 一轮缺月斜挂天际,长平郡的沁水县城,烈焰滚滚,熊熊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城头上到处都是残垣碎瓦,倾塌了的城门还在燃烧中。 薛礼、苗妸、韩小云,这三员小将策马入城,有士兵押着一名官员来到三人跟前,禀报道:“薛郎将,此人乃沁水县令,被属下抓获,请将军发落。” 薛礼即薛仁贵,如今出任鹰扬郎将一职,而苗妸和韩小云则任鹰击郎将,作为薛礼的副手,目前三人均在李靖帐下听令。 日前李靖派了三员小将率军一万取长平郡,而三员小将的表现十分抢眼,特别是作为主将的薛礼,头脑灵活,兵法娴熟,而且沉稳老练,小小年纪已经表现出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比之当初的卢升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韩小云和苗妸也相当不俗,但跟薛仁贵一比,还是相对逊色了些许,就显得没那么的抢眼了。 】 且说三员小将率着一万齐军从上党郡南下杀入长平郡,连战连捷,半个月时间便拿下了长平郡的郡治——丹川县城,而今日拿下沁水县后便基本控制了整个长平郡了。 此时,薛仁贵打量了一眼跪倒在跟前的沁水县令问道:“你就是沁水县的父母官?” “正是何满。”此人虽然面色灰败,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而且表现得十分镇定。 薛仁贵皱眉道:“我大齐王师既临,你为何还要负隅顽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官是大唐的官,守土有责!” 苗妸冷笑道:“阶下囚竟然还敢嘴硬,薛郎将休得跟他罗嗦,一刀宰了事。” 薛仁贵打量了一眼面不改色的何县令,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倒没有把他一刀宰了,而是命人将其带下去好生看管招待。 “何满此人倒是挺有骨气的,而且为人忠心,若能劝得他为我大齐所用,倒不失是个人才,苗将军以为如何?”薛仁贵向苗妸道。 苗妸微笑道:“其实本将并非真要杀他,只是试探一下其胆量罢了。” 薛仁贵点头道:“那就好,此处距离临汾不远了,本将打算奇袭临汾,切断李世民的粮道,想必会对总管大人有一定的助力。” 苗妸和韩小云欣喜地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也对临汾早有想法了,不过薛礼才是主将,再加上李靖当初只命令他们夺取长平郡,所以二人不敢擅作主张。 “那敢情好,本将早就想这么干了。”韩小云挥了挥拳头道。 薛礼见苗妸也点头表示赞同,喜道:“既然大家不谋而合,那咱们就好好地合计合计。” 三人都是十来岁的年轻小将,初生牛犊,冲劲十足,说干就干,立即便商量攻打临汾城的方法。 临汾城是临汾郡的郡治,也是李世民大军后勤补给的重要节点,若是将临汾城打下,切断李世民的补给线,绝对能要掉李世民的半条小命,不过呢,临汾城的防御不弱,想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光靠三人麾下那点兵力,只怕有点不足。 不过正所谓上兵伐谋,打仗从来都不是仅仅靠人多的,譬如李靖就极为擅长以少胜多,而薛礼、韩小云和苗妸恰好都是李靖教出来的徒弟,所以三人一商议,很快便制订好了攻打临汾的策略。 第二日,韩小云和苗妸各率领一百轻骑兵率先出发了,直扑临汾下游的唐军粮道。 负责镇守临汾城的正是唐将屈突通,城中有唐军一万人,可见李世民对临汾城的重视。 这一日,屈突通正在临汾城头巡视,一骑快马急驰入城禀报道:“禀大将军,押运粮食的队伍于汾水下游二十里处遭到齐军骑兵袭击,损失粮食五十石,损毁牛车三辆。” 屈突通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对方骑兵有多少人?” “不多,几十骑左右,来去如风,一击即走。” 屈突通闻言略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只是李靖派出来破坏我军粮道的小股游骑而已,只需加强护送粮队的兵力即可。 然而,屈突通很快便发现大意了,接下来的一天之内,他就收到六次运粮队伍被袭击的报告,可见混到唐军后方的齐军游骑不止一支,虽然造成的损失不大,但也不胜其烦,大大影响了后勤的供应速度。 终于,屈突通怒了,决定花力气将这这些可恶的齐军游骑扫荡清理掉。 第850章 决战河东(中、下) 霍邑县城东北的汾水边上,激越的战鼓声中,齐军和唐军展开了惨烈的大战,但闻炮声隆隆,沙尘弥漫,杀声震天,河边的黄土地被千军万马不断地践踏,浮土过尺,又被鲜血浇灌了一遍又一遍,形成了黑褐色的泥泞,遍地都是残兵断箭,尸积如山。 轰——轰——轰 齐军阵地后方的数十门火炮不停地轮番嘶吼,狂暴的炮弹从头顶上呼啸而过,狠狠地砸入唐军的阵形中,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唐军的三千玄甲铁骑在损失了数百骑后,成功闯过了密集的炮火覆盖,继续以踏碎河山的气势一往无前地推进。 三千玄甲铁骑是李世民花费多年心血和无数金钱打造的,是制胜的王牌,也是他最后的底牌,如今他摊牌了,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 玄甲铁骑的威力坚不可摧,是无往不利的冲阵利器,任你铜墙铁壁都得在铁蹄下碾成齑粉。 眼看着这样一支可怕的铁甲怪物排山倒海而来,苏定方不由眼皮突突乱跳,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如果是他来指挥,这个时候肯定会派出幽州铁骑与对方的玄甲铁骑以硬碰硬,抵消那可怕的冲势,但是作为主帅的李靖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挥动令旗,一队举着巨盾的步兵方阵便冲了上去。 彭…… 巨盾方阵与高速前进的玄甲铁骑狠狠地撞在一起,当场四分五裂,盾碎人亡,整个方阵不到十秒便土崩瓦解了,死伤惨重。 李靖面不改色,继续挥动令旗,又一个巨盾方阵迎着玄甲铁冲去,彭一声巨响,血肉横飞,结局差不多,但这次拦住了玄甲铁骑近半分钟,而玄甲铁骑的速度也进一步下降。 彭——彭——彭 玄甲铁骑一口气摧毁了五个巨盾方阵,速度终于完全慢下来,当撞到第六个巨盾方阵时已经有点撞不动了,作为前锋的数十骑战马甚至体力不支倒地。 而这个时候,更多的巨盾方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将玄甲铁骑团团围住,并且不紧不慢地往中间压缩。玄甲铁骑本来就笨重,转向不灵活,被不断地压缩活动空间后,更是无法抽身,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这时齐军的钩镰手纷纷冲上前,锋利的钩镰枪从巨盾的缝隙间伸进去,专钩马脚,一钩就断。被钩断马脚的铁骑接二连三地轰然倒地,而穿着重铠的骑士一旦落马,连爬都爬不起来,只有被宰杀的份。 如果说张须陀的八风营是步兵的巅峰,那么李靖所训练的步兵就是另一座巅峰,多年来的实战锤炼,李靖已经把各种步兵的战法摸烂摸熟了,并且将麾下的步兵锤炼得炉火纯青,能够得心应手地对付各类兵种和各种战法。 眼见势不可挡的玄甲铁骑竟然被困住了,苏定方松了口气之余,心中更是折服不已。去年被高不凡派到李靖麾下听命,苏定方还有点不以为然的,因为李靖这人太低调了,战功似乎也仅限于河东一带,皇上在幽营二州抢地盘时,李靖没份;皇上在河北扩充地盘时,李靖没份;皇上在中原逐鹿,大战李密和王世充时,李靖也没份;皇上平定江南江北时,李靖同样没份。 所以在苏定方看来,李靖跟徐世绩相比差远了,甚至还不如卢升,尉迟恭等人,但是经过大半年的相处,苏定方终于见识到李靖的强大,无论面对任何敌人,面对多少倍的兵马,李靖似乎都不憷,并且遇强越强,任何时候都稳若泰山。 这时,唐军阵中又冲出了两支轻骑,风驰电掣地杀来,显然是见到玄甲铁骑失利,所以前来解围。 李靖再次挥令旗,武大清所率的一千幽州铁骑立即冲了出去,迎向唐军的一支轻骑。那支唐军轻骑大骇,立即拨转马头绕道而走,不敢正缀其锋。 李世民面色铁青,李靖此人用兵太稳了,简直滴水不漏,想在他身上占点便宜实在太难了,没办法,只能一力降十会了,于是立即下令全线压上,以兵力优势来取胜。 一时间,唐军全线推进,但见漫山遍野都是厮杀的双方士兵,战场连绵十几里地,杀得沙尘滚滚,日月无光,二十多万人的大混战啊,那场面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显得有点苍白。 最终,玄甲铁骑还是成功突围而去了,但也损失了近千骑,不见了三分之一,这让李世民肉痛得直打哆嗦,不过,在唐军的全力进攻下,齐军也被逼退了数里地,死伤同样惨重。 这一场惨烈的大战一直持续到傍晚也未分出胜负,双方相隔两里地扎营休息,各自收殓袍泽的尸体,留待明日再战。 “总管大人,刚收到洛阳送来的消息,皇上已经拿下了函谷关。”苏定方拿着一份公文兴冲冲地进了营帐。 李靖闻言大喜,急忙接过公文阅了一遍,然后捋须微笑道:“太好了,难怪李世民急着决战,原来是函谷关失陷了。” 行军长史褚亮欣然道:“皇上总是能人所不能,不足一月便拿下了函谷关,李世民这下坐蜡了,分兵回救又担心遭到咱们痛击,首尾不能相顾,只好孤注一掷,妄想先全力把咱们击败,然后再回救潼关。” 苏定方眼珠一转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将计就计,假作不敌后撤,诱使唐军深入,拉长他们的战线,然后再伺机反击,反正李世民急于决战,即便明知是计也会选择追击的。” 李靖摇头道:“迟了,如果早几天得到消息,此计可行,但是如今敌我已处于角力的阶段,如系千钧于一发,险象横生,这个时候羊败,搞不好会弄巧反拙,弄假成真,一但兵败如山倒,则回天乏术也。” 苏定方闻言心中一凛,拱手道:“总管大所言极是,是属下考虑不周。” 其实这道理打个比方就很容易明白了,譬如双方拔河比赛,正处于僵持的角力阶段,双方都使尽了吃奶之力,这个时候,其中一方若自作聪明,稍稍松力假装示弱,无疑于把胜利拱手让给对方。 褚亮目光一闪道:“唐军今日白天作战勇勐,士气不弱,可见李世民肯定已经封锁了消息,三军将士仍未知道函谷关失陷了,总管大人可派人连夜将消息散布出去,定可大大打击唐军的士气。” 李靖点了点头道:“此计可行。” “这个任务便交给我吧。”韩老实澹道。 韩老实即白云裳的生父韩清源,自从上次李靖遇刺后,高不凡便让韩老实一直留在李靖身边保护。 以韩老实的身手,潜入唐军营地撒传单还是轻易如举的,所以李靖点头道:“那便有劳韩兄了。” 韩老实现在是国丈,却不肯接受高不凡封赏的公职,所以如今还是白身,按照他自己说法,等高不凡一统江山,佛道两家化解争端后,他便携妻子白氏归隐,不再过问世事了。 第二日,旭日东升,血红的朝霞染红了东边的天际,而此刻的唐军营地明显起了微妙的变化,吃着早餐的士卒们交头接耳,低声地议论着,气氛诡异。 中军大帐内,李世民接过刘弘基逞上来的一张纸条,面色瞬间冷沉下来。刘弘基小心翼翼地道:“这些纸条是昨晚有人趁夜撒进营地的,末将发现后立即收缴了,但……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 李世民冷冷地大声道:“这只是齐军扰乱我军心的肮脏伎俩罢了,函谷关固若金汤,如今还牢牢控制在我军手里,根本没被攻破,尔等立即安抚各自的部下,若有私下议论者,杀无赦!” 一系列铁腕镇压的手段下来,军中再无人敢私下议论了,而且相当一部份老实人也相信这是齐军的阴谋,但心眼灵活的却开始浮想联翩了,而作为知情者的高层将领们,心里更是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接下来,三军将士们吃饱喝足,双方的大战再次拉开了序幕,战况比昨日更加惨烈,更加血腥,不过这次齐军明显更多的采取守势,利用防御工事抵挡唐军的进攻。 很明显,李靖这是要以守代攻,以最小的代价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毕竟时间对齐军有利。 李世民虽然明知李靖的阴谋,但也无可奈何,所以越打越是焦灼,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催动三军不断地进攻,就像大海里的浪涛,一浪接一浪地拍向齐军的阵地,却又浪浪死在沙滩上。 此时此刻,齐军的阵地前已经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宛若人间炼狱。 “末将麾下的弟兄快打光了,恳请皇上允准他们撤下来休整。”将领郭子和来到李世民面前,红着眼乞求道。 李世民面无表情,手中腰刀毫无征兆地突然挥出,郭子和的脑袋便滚落在尘埃中,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得老高,浇了李世民一身。 李世民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神色冷厉地道:“后退者,死,扰乱军心者,死!” 四下一片凛然,鸦雀无声! “殷开山,你接替郭子和攻击齐军右翼。”李世民沉声喝道。 殷开山凛然领命而去,一时间,唐军的攻势更加凌厉了,战斗也更加惨烈,齐军阵前的防线成了一个血肉磨盘,不断地将双方军士的血肉绞碎…… “皇上,xx将军战死!” “让xx将军顶上。” “皇上,xx将军中箭重伤!” “让xx将军顶上。” “皇上,殷将军连杀齐军十五人,阵亡。” 李世民顿了顿,目光望向侯君集,后者微红着双眼出列,神色悲愤地道:“末将请战,替老殷报仇去。” 李世民点了点头,侯君集正欲转身离去,前者忽然叫道:“且慢!” 侯君集顿住脚步,李世民沉声道:“活着回来!” 侯君集心中一暖,右手握拳用力捶打胸甲,转身大步走了出帐。 杀啊,杀啊…… 唐军潮水般往前冲,齐军的箭如雨下,双方都杀红了眼,如今比拼就是耐力,比拼谁更不怕死,哪一方先顶不住退缩,哪一方就会一败涂地。 苏定方已经射断了三把弓,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缠上了绷带,但依旧可见鲜血渗出,双手由于脱力已经微微发抖,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饶是他都心头震颤,这是他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没有之一! 李靖站在高处观察着整片战场,表情空前的凝重,李世民豁出去了,不惜代价,不惜人命,李靖的压力也如山大,如今齐军能调动的力量几乎都调动了,若唐军的进攻烈度再加强,齐军只怕就要顶不住了。 此刻的唐军阵营,李世民同样站在高处观察着战场的变化,他把能派出去的力量都派出去了,若仍然不能将齐军的防线击溃,那么后果会很严! “——报!” 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来到李世民的面前,后者莫名的一阵心季,强自镇定望向来使。马上信使滚鞍下马,满头大汗地跪倒在尘埃中,大声道:“临汾城被齐军攻破,请皇上定夺!” 李世民浑身一震,面色刷的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摇摇欲坠,附近的亲兵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 李世民连吐三口鲜血,这才破口大骂:“屈突通误朕,该死!” 长孙顺德、张公谨、唐俭等人无不面色苍白,完了,齐军竟然不声不响地抄了大军的后路,这下麻烦大了,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喂的,每日消耗不知凡几,而临汾城正是离大军最近的后勤补给点,现在被齐军攻破,大军后勤一断,用不了几日,不用齐军来攻,自己就崩溃了。 “皇上,大势不妙,赶紧撤兵吧,再迟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张公谨沉声道。 李世民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红着双眼咆孝道:“屈突通这废物,朕给他一万精兵,竟然连临汾城都守不住,朕要杀了他——撤!” 李世民终究还是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侯君集和长孙顺德两人负责殿后,数以万计的唐军沿着汾河谷道往西急急撤退。 “唐军竟然撤了?”苏定方松了口气大为惊讶,李靖同样十分错愕,但作为一名出色的将领,一眼就看出唐军的撤退并不是作假,所以立即下令追击。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任你再精锐的部队,一旦溃败,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战线,就只有任人宰杀的份。 侯君集很勇勐,长孙顺德也很能打,不过面对势如勐虎下山的齐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一路且战且退,最终侯君集中箭身亡,长孙顺德被生擒活捉。 李靖率着大军一路追杀到临汾城下,发现城头上竟竖起了齐国的旗帜,仔细一看,发现是薛礼的将旗,这才勐然明白李世民为何突然仓促撤兵了。 苏定方惊喜地道:“敢情薛仁贵这小子竟拿下了临汾县城,可以呀,总管大人真是名师出高徒。” 李靖捋须谦虚了几句,心中欣喜万分,后生可畏呀,没想三个小将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这时,临汾城的城门洞开,薛礼、韩小云和苗妸这三名小将打马冲了出来,径直奔至李靖马前抱拳施礼道:“参见总管大人。” 李靖难得微笑赞道:“干得好!” 薛礼三人喜悦地对视一眼,总管大人是个不苟言笑,而且十分严苛之人,想得到他一声赞扬着实不容易。 话说薛礼三人是如何拿下临汾县城的呢? 原来啊,韩小云和苗妸率小股轻骑不断地滋扰唐军的后勤队伍,把屈突通给彻底激怒了。屈突通此人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亲自率领骑兵出城,试图消灭齐军的游骑。 韩小云和苗妸故意把屈突通引往长平郡的方向,后者果然中计了,最终落入了薛礼的埋伏圈,力战后被擒,而薛礼乘机带人闪电袭击了临汾城,一举便拿下了。 听完三小将拿下临汾城的经过,苏定方也禁不住暗暗佩服,还有点羡慕,三人小小年纪便立下如此大功,端的是前途无量,尤其是薛仁贵这小子,潜力很大,日后只怕会成为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李靖没有在临汾停留太久,挑选出精锐部队沿着汾河谷道继续西进追击,这一追便追到了绛郡闻喜县。 李世民这时终于稳住了阵脚,在闻喜县集结兵力死死抵住齐军,倒是勉强保住了身后的河东郡,但是,霍邑这场惨败,唐军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十五万大军只剩下五万余,足足不见了三分之二,消息传回去,关中大震,长安巨震,关陇士族人人自危,百姓惶惶不安。 河东郡身后就是黄河,黄河对岸便是关中平原,一旦齐军成功渡河,关中危矣,而以李世民目前的兵力,要长时间抵挡住齐军,很难很难! 果然,李世民很快就放弃了闻喜县,甚至放弃了整个河东郡,把残军撤到了黄河西岸,扼守黄河天险,与李靖隔河对峙,这才彻底稳住了阵脚。 第851章 气数将尽 长安,所有城门紧闭,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不时可见到披坚执锐的军队在调动,气氛空前紧张。李世民在霍邑战败,唐军的精锐部队损失惨重,最终只能放弃整个河东地区,退守黄河西岸,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关中,举国震动不安,人人自危。 另外,齐主高长卿前不久攻破了函谷关,如今十万齐军已经抵达潼关以东,再加上巴蜀地区的战事也极为利,据闻郡王李孝恭已经放弃了巴地,退守汉中了,而李袭誉则在蜀郡苦苦支撑。 换而言之,李唐和高齐的战争已经全面落败,齐军正从河东、中原、巴蜀三个方向,对长安形成了品字形的攻势,李唐的形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极为之不妙。 中书省,房玄龄看起来十分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微躬着腰不停地咳嗽。房玄龄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段时间负责留守,日夜操劳,再加上接连不断的坏消息打击,身体便彻底的垮了,连发了三日三夜的高烧,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家人都以为他不中用了,还好,第四天的时候退烧了,可以进食一点稀粥,身体渐渐恢复,总算迈过了鬼门关。 房玄龄如今还没痊愈,便撑着病体回中书省办公了,如今长安城内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没有他主持大局不行。 房玄龄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正要喝杯茶水缓解一下,一名心腹便进来禀报道:“房大人,尚书左仆射裴寂去了太极宫。” 房玄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心腹刚退出去,房玄龄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最后往痰盂里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憋闷的胸口总算舒坦了些,他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紧皱的眉头分明蕴含着巨大的隐忧,最后更是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本来就得位不正,如果没有外患,以皇上的才能和赫赫战功,一年半载必能坐稳大位,可惜高齐根本不给这个机会啊,高长卿此子眼光毒辣,出手又快又狠,丝毫不容皇上喘息,如今唐军全面失利,举国震荡,外患严重,导致内忧也开始发作了。 皇上玄武门兵变夺位后,虽然抄灭太子和齐王府,但为了彰显仁义,以及安抚民心,并没有彻底铲除太子和齐王一系的势力,如果天下太平,这些残余势力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现在就难说了。 不过,如今最大的隐患不是太子和齐王的残余势力,而是退居幕后的太上皇。太上皇李渊的号召力还是十分强大的,特别是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局面,朝中呼吁太上皇重新执政的呼声渐高,从近几日到访太极宫的朝官越来越多便可见一斑了。 很明显,李世民吃了大败,导致李唐江山不稳,而他自己的皇位也开始摇摇欲坠,一旦太上皇重新执政,那么李世民就有被废黜的危险,甚至是性命之忧,毕竟李渊除了李世民外,还有很多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出,但要扶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房玄龄随时可以把李渊弄死,但事关重大,他也不能自作主张,必须请示过李世民才行,而且如今这时势,一旦弄死了李渊,只怕长安的局势更要大乱了,这个时候,军中若冒出一个不安份的枭雄来,长安还能不能姓李都难讲。 房玄龄飞快地写了一封密奏,将长安目前的情况一一说明,然后便派人加急逞报给李世民。 房玄龄刚刚送出了密奏,尚书左仆射裴寂,尚书右仆射封德彝便联袂而至了。房玄龄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将二人请了进来,笑问道:“裴公和封公联袂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裴寂开门见山地道:“房大人,如今大唐江山岌岌可危,社稷有倾覆之患,举国动荡不安,而皇上眼下又不在京师,在此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京中需有人主持大局,大家的意思是请太上皇出来暂时主持,还望房大人顾全大局。”说完诚恳地深深一揖。 房玄龄面色微僵,他是锦口绣心,满腹经纶之人,如果裴寂拐弯抹角,耍些手段,他还能应对自如,结果裴寂一来就开门见山,坦诚相告,以大局相劝,房玄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封德彝轻咳一声道:“太上皇明日将在武德殿召开紧急朝议,还望房大人以江山社稷为重,准时参加。” 房玄龄面色微变,拱了拱手默不作声,裴寂和封德彝对视一眼,转身离开了中书省。 房玄龄面色变幻了片刻,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裴寂和封德彝这两只老狐狸,一软一硬,这是吃定自己啊。 房玄龄长叹了一口气,如今摆在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以铁血手段把李渊干掉,同时把前往武德殿参议的朝臣也统统干掉;第二则是眼睁睁地看着李渊重新掌权。 第一个选择固然痛快轻省,但后果也极为严重,最后皇上为了平息众怒,安抚民心,说不定会拿自己背锅开刀,而第二个选择,最后皇上失势,而自己说不定同样会被清算。 一时间,房玄龄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心中纠结难解,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外面的小吏听到动静,探头一看,发现房玄龄满身血污地倒在办公桌旁,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冲进来,一边掐人中,一边大喊:“来人啊,房大人吐血晕倒了,快请太医。” ………… 是夜,万籁俱寂,太极宫太极殿内还亮着灯,李渊坐在案后奋笔疾书,眉宇间隐含着一丝忧色。 次子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兵变,兄弟骨肉相残,一直是李渊内心挥之不去的痛,对李世民他是有不满的,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雄才大略,比太子李建成强多了,大唐江山交到他手中无疑是件好事。 这不,颉利可汗率二十万骑兵杀到长安附近,也被李世民干脆利索地打发了,虽然赔了很多财物,搬空了一半的国库,但终究是不伤根本。 然而李世民近段时间的表现实在太糟糕了,在与高齐的战斗中全线溃败,以至于举国动荡,李唐江山已经陷入倾覆之危。 李渊真是大跌眼球,实未料到曾经战无不胜的儿子李世民,竟然会在李靖手下一败涂地,把大唐最精锐的部队都葬送了,而在函谷关、巴蜀一带的唐军也接连失利。如今的关中四面楚歌,危如累卵,情况实在令人揪心啊。 “世民啊世民,为父给了你机会,奈何你自己不中用啊,为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江山亡于你手里。”李渊暗叹了口气,把毛笔搁在笔架上。 夜深了,李渊没有去妃子那就寝,而是去了抱夏阁的书房中独睡,关上门,吹灭了灯。 眼下正是七月初,夏末秋初,但暑热乃盛,躺在凉席上依旧微微出汗。李渊忽觉一阵凉风吹来,帐帘似乎被人掀起了,下意识地睁开双眼,隐约见到床前站着一条黑影,不由大吃一惊。 黑影轻咳了两声,李渊定了定神坐起来,强自镇定道:“玄霸,是伱吗?” 黑影歉然道:“孩儿吵醒父亲你了?” 李渊淡道:“朕还没睡着,玄霸深夜来找朕,可是有事?” 黑暗中火光亮起,来人点燃了一根蜡烛,只见烛光下那人枯瘦如骷髅,眼窝深陷,嘴唇乌青,仿佛一阵风就能吹飞,点燃蜡烛这瞬间又咳了两声。 李渊皱眉道:“玄霸你身子弱,应该早点睡的。” 李玄霸在床边坐下,笑了笑道:“无碍,这么多年了,孩儿就没睡过一晚的安稳觉,父亲深夜未眠,可是有心事?” 李渊点了点头道:“我大唐江山风雨飘摇,朕心难安。” 李玄霸摇头道:“父亲既然退了,何必再为国事操劳呢,胜败终究是兵家常事,给世民一点时间吧,相信他能扭转不利之局的,明天就不要去武德殿了。” 李渊皱了皱眉,不悦道:“玄霸你在教朕做事?” 李玄霸摇头道:“孩儿不敢,只是好言相劝罢了。” 李渊冷笑道:“要是朕不听劝呢?” 李玄霸垂首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孩儿只好得罪了。” 李渊勃然变色道:“放肆!”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孩儿也不想动粗,所以父亲你最好还是听劝。” 李渊惊怒交加,又目带疑色地道:“世民突然发动兵变,兄弟相残,是不是你这孽畜从中作梗?” 李玄霸坦然地道:“祸根是父亲自己埋下的,孩儿只是点了把火而已。” 李渊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玄霸颤声道:“你……这个畜牲,当年你娘(窦氏)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你抚养成人,遍寻名医给你治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李家的?” 李玄霸平静地道:“孩儿杀了薛举,杀了始毕可汗,还差点杀了高长卿和李靖,难道还不算报了李家的养育之恩吗?要不是孩儿杀了薛举,只怕他三年前就打到长安了,始毕可汗率大军南下,要不是突然死在途中,李唐江山能得这几年的安稳?” 李渊面色变幻不定,沉声道:“宇文道信,朕才不信你那么好心,你处处帮助世民,又挑唆他兄弟相残,到底意欲何为?其中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玄霸看着目光闪烁的李渊,叹了口气道:“父亲目光如炬,孩儿那点心思肯定瞒不过你,也罢,那孩儿便坦言相告了,杨家的江山本来是我宇文家的,却被杨坚抢了。” 李渊冷道:“那你便祸害杨家去,却为何对我李家恩将仇报?” 李玄霸淡道:“杨家已经落得了应有的下场,杨广被屈辱地勒死,江山也丢了,杨家的男子也基本死光了,其中就有父亲你的功劳。” 李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代王杨侑的确是他弄死的。 李玄霸又续道:“李唐的江山虽然是从杨广手中抢来的,但其实也是我宇文家的江山。” 李渊冷笑道:“荒谬,那你宇文家的江山又是从哪抢来的?天下本无主,能者居之。”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父亲所言不无道理,所以咱也不管是谁抢谁了,总归是胜者为王,只要孩儿坐了江山就行。” 李渊脱口道:“只要世民在位,你就休想。” “如果世民主动把皇位让给孩儿呢?”李玄霸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渊。 李渊失声道:“不可能。” 李玄霸笑了笑道:“父亲能把皇位让给世民,世民为何不能把皇位让给我?” 李渊面色变幻不定,厉声道:“畜牲,难怪朕觉得世民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对他使了些邪魔外道的手段?” 李玄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道:“夜深了,父亲还是早点睡吧。” 李玄霸说完左手在李渊眼前一抹,后者登时便无声地倒回床上,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一双眼睛却是大睁着,木然地看着帐顶。 李玄霸静静地站了片刻,这才放下帐帘,灭了灯烛,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第二日,武德殿,以裴寂和封德彝为首的数十朝官皆聚集于此,等候太上皇李渊的到来。 房玄龄没有来,听说是突然病发晕倒了,请了太医抢救也回天乏术,如今正处于弥留之际,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借故不参加这次朝议。 房玄龄不来,原天策府系的官员自然也不来,不过不来更好,省得从中作梗,所以裴寂和封德彝也乐见房玄龄不来。 然而,裴寂等人一直等到将近中午也不见李渊现身,不由焦急万分,殿中的几十名朝官也是心中打鼓,完了,房玄龄不会是装病故意使坏了吧? 裴寂和封德彝是牵头人,此刻更是惴惴不安,朝堂政争往往是残酷的,站错队的后果轻则贬谪,重则丢脑袋。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寂和封德彝越发的焦急了,而殿中有些墙头草官员已经找借口溜掉了。 正当裴寂和封德彝准备前往太极殿求见太上皇时,一名宫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武德殿叫道:“不好啦,太上皇中风了。” 在场一众官员大吃一惊,同时心生狐疑,太上皇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偏这节骨眼上中风,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裴寂和封德彝心神俱震,急急随宫人赶往太极殿的抱夏阁书房,果然见到李渊僵卧在床上,两眼发直,口不能言,微歪的嘴角还挂着口水,一只手握成拳头,一只手弯成了鸡爪似的。 裴寂和封德彝一见,顿时心凉了半截,像他们这种年纪,中风病人见得多了,李渊这状态即使不死也不中用了。 “太上皇,臣是裴寂,还认得臣吗?”裴寂凑近前问道。 李渊两眼发直,毫无反应。 封德彝不死心,也凑近前问道:“太上皇,臣是封伦,还认得臣吗?” 李渊同样眼直直的,没有任何反应。 裴寂暗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太医问道:“皇上得了什么病?” 这个时候可没有拍片什么的,医生诊病全靠经验,而李渊这症状跟中风无疑,所以太医很肯定地道:“太上皇中风了,两位相公赶紧通报皇上吧。” 潜台词就是说李渊可能快挂了,赶紧通知皇上回来见最后一面吧。中风即是脑出血,这病即便搁现代也十分危险,开刀迟了非死即残,更别说在医学极为落后的古代了。 裴寂和封德彝虽然意外,但也不怀疑,因为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的确容易中风,这跟血管的老化有关,所以两人吩咐宫人好生看护太上皇,然后便黯然离开了。 就这样,一场大上皇复出的风波也随之烟销云散了,而有份到武德殿的官员则开始惶惶不安了,纷纷以探病为借口跑到房玄龄家中嘘寒问暖,然而就在当晚,房玄龄的病情却加重了,半夜的时候便撒手人寰,一命归了西。 正在冯翊郡朝邑的李世民莫名的一阵心悸,整晚展转反侧睡不着觉,第二日下午,噩耗便传来了,太上皇李渊中风瘫痪,房玄龄暴病身亡。 李世民瞬时如遭晴天霹雳,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落马下。 霍邑惨败,他丢了河东,损失了十万精锐,最要命的是,他的心腹谋臣战将也死了一大批,特别是殷开山和候君集这两名死忠骨干阵亡,还有长孙顺德被俘,无疑于斩了他的一条臂膀,如今首席谋臣房玄龄又病死了,李世民倾刻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贼老天,要亡我李世民耶?朕偏不信邪,朕不信邪!!!”李世民拔刀指天,状若疯癫,四周的亲兵均凛然不敢接近。 张公谨和唐俭心中凛然,正所谓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如今种种不幸接二连三袭来,难道李唐真的气数将尽了? 李世民平复了一会情绪,立即命淮安郡王李神通负责把守黄河一线,然后便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本章完) 第852章 玉佩 平阳公主李秀宁离开了潼关,一路打马往长安狂奔,心急如五内俱焚。 就在不久前,她收到了长安传来的急信,父亲李渊突然中风瘫痪,命在旦夕,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了。这犹如晴天一记霹雳,惊得李秀宁几乎晕倒在地,好不容易缓过来,立即便带着家将马三宝和一队娘子军离开潼关,往长安急赶,而柴绍虽然也很想跟着妻子回去见老丈人最后一面,但他是守关主将,如今大敌当前,如何能擅离职守?所以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妻子离开。 叱叱…… 李秀宁死命地鞭打坐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长安去,家将马三宝一言不发地跟在其后,不过眉宇间分明隐含着一丝隐忧。 马三宝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十分机敏聪明之人,而且一身武艺不俗,原来只是柴绍的家僮,后来被平阳公主李秀宁看中,并且加以重用,当年平阳公主在关中起兵响应父亲李渊,马三宝便是平阳公主麾下的得力干将,立下不小的功劳,李渊封他为左光禄大夫,但他拒绝了,继续留在平阳公主身边当个默默无闻的家将。 太上皇李渊虽然年届六十,但身体一向不差,这个时候突然中风,马三宝难免产生了一些猜测,所以他有点担心,公主本来就为太子和齐王的死感到痛心疾首,若太皇上突然中风也是皇上指派人干的,公主只怕会受不了,最后干出傻事来。 太上皇虽然退位了,但影响力仍然很大,再加上现在局势不利,朝中暗流涌动,皇上为稳固皇位,狠下心来对太上皇下毒手也不是没可能的,皇权之争就是如此残酷,父子骨肉相残并不鲜见。 潼关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所以李秀宁当天傍晚便赶到了,然而当她急急赶到皇城时,宫内却是敲响了丧钟,哭声震天! 李秀宁的俏脸刷的一变得惨白,直接便软倒在宫门口,良久才发出一声悲呼:「父——皇!」 李秀宁急赶慢赶,终究还是回来晚了,她刚入城的那一刻,李渊便咽了气,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父——皇!」李秀宁跌跌撞撞地奔入太极殿,殿外的院子中,李渊的一众妃嫔和子女跪满一地,宫女、太监、侍卫跪了满院子,哭声震天动地。 李秀宁泪流满面地冲进了抱夏阁的书房,只见李渊寂然地躺在床上,李世民和李玄霸两人跪倒在床前痛哭,前者风尘仆仆,显然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不久。 「父皇!」李秀宁脚步凌乱地奔到床前,见到父亲李渊双眼紧闭,已然没了气息,嘴角歪斜,左手握拳,右手弯曲,五指箕张如同鸡爪。 李秀宁不由悲从中来,扑到父亲李渊身上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李世民双目红肿,欲言犹止,李玄霸勐咳了几声,站起来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三姐节哀顺变,这样子,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的。」…. 李世民亦站起来劝慰,好不容易才把李秀宁劝住,后者擦了把眼泪,问道:「皇上几时回到的?见到父皇了吗?」 李世民暗然地摇了摇头道:「朕比你早一点,但也没能见上父皇最后一面,不过玄霸一直都陪在父皇身边。」 李秀宁不由大恸,哭着问李玄霸道:「玄霸,父皇可有什么遗言?」 李玄霸暗然摇头道:「父皇突然发病,玄霸赶到时,父皇已经瘫痪,口不能言,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李秀宁闻言垂首抹眼泪,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 太上皇驾崩了,接下来便是发丧,暂时停灵于太庙,择日葬于献陵,庙号高祖,谥号太武皇帝。 七月十四中元节,俗称鬼节,也是李渊的头七,一轮明月高挂,皎洁而幽冷的月色撒满了一地。 李世民趁着夜色进了太庙,来到李渊的停灵处 上了三炷香,又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便长跪在那发呆。 这时,一条人影悄然无声地闪了进来,走到灵柩前上了三炷香,然后便在李世民旁边跪下,但并没有叩头。 李世民回有没头,仍然呆呆地看着父亲李渊的灵柩出神,仿佛根本没留意到来人。 「世民,你即便跪死在这里,李渊也不可能复生的。」李玄霸轻咳了一声道。 李世民皱了皱眉道:「玄霸,父皇可是你下的手?」 李玄霸坦然地点了点头,李世民咬牙道:「为什么?」 李玄霸澹道:「李渊召集大臣开朝会,打算复辟。」 「那便让他复辟吧,江山本来就是他的。」 李玄霸皱眉道:「说的什么傻话,李渊并不是我们的亲爹,我们是北周皇族宇文家的后代,我和父亲煞费苦心才帮助李渊打下江山,又煞费苦心才助你登上皇位,目的不过是为了拿回宇文家的江山罢了,又岂能拱手还给李渊?」 「可是父皇和母后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还遍寻名医给你治病,父皇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李世民痛苦地道。 李玄霸伸手按在李世民的肩头上,叹了口气地道:「世民,咱们争夺的是江山,可不是三瓜两枣,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当初你要不是先下手为强,如今只怕尸骨已寒了,包括你的妻儿和麾下所有人。」 李世民沉默了半响:「玄霸,我们真的是双生子吗?」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当然,咱们的亲娘是北周武帝的三公主宇文如玉,父亲姓裴名矩,李渊和窦氏只不过是咱们的养父母罢了,从亲戚关系上来讲,窦氏只是咱们的表姑母。」 李世民皱眉道:「李渊和窦氏为何从来没跟我提起。」 「他们也没跟我跟起过,只是后来咱们父亲找到了我,我的一身功夫也是跟他学的。」李玄霸澹道。 「那咱们父亲为何只找你,不找我?」…. 李玄霸皱眉道:「因为你以前的性子比较冲动,藏不住事,父亲担心你知道真相后藏不住,从而影响你的发展。世民,你这么问,莫非是不信我?」 李玄霸一双眼越来越亮,就像两根燃烧的蜡烛,李世民与前者四目相对,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迷茫,最后点了点头道:「我信。」 「不要想太多,如今大敌当前,世民你还是把心思用在对付高齐上吧,我也会全力助你,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定能打败高长卿的,到时不仅江山在手,观音婢也会回到你身边。」李玄霸盯着李世民道。 李世民闻言,双眼也渐渐亮起,仿佛有两束火焰在燃烧,与李玄霸眼中的火焰似在遥相呼应,十分之诡异。 ………… 平阳公主李秀宁来到太庙外,她没有进去,因为按照规矩,女人是不能进入太庙的,所以她只是庙门外跪下叩头。 李秀宁叩完头后站起来,转过身,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掌,月色映照之下,只见她左手心处躺着一块玉佩,看那成色和做工都是上品。 李渊死时左手握拳,右手弯成鸡爪状,而这块玉佩正是他攥在左手上的,李秀宁当日趴在李渊尸体上痛哭,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左手中似乎握着东西,向来心细的她没有声张,而是后来借着整理父亲遗容之机,将父亲手里握着的这样东西取下来,正是眼前这块玉佩。 李秀宁认得这块玉佩,因为她也有这样一枚玉佩,大哥建成、二弟世民、三弟玄霸和四弟元吉都各有一枚这样的玉佩,这是母亲窦氏生前命人做的,上面均刻有兄弟姐妹几个各自的名字,为免小孩子太皮,弄坏或者弄丢了,所以窦氏给他们每人都做了几枚备用。 「三姐!」 正当李秀宁面色变幻不定地看着手中的这枚玉佩时,身后传来了一把声音。 李秀宁微微一颤,急忙握紧手掌转过身去,只见李世民孤身一人从太庙中行了进来,两眼泛红,似乎刚哭过。 李秀宁心中一暖,行礼道:「秀宁参见皇上。」 「三姐不必多礼,你深夜来此可是祭拜父皇?」李世民问道。 李秀宁点了点头暗然道:「今日是父皇头七。」 李世民叹了口气,轻道:「三姐有心了,夜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秀宁摇了摇头道:「睡不着,皇上能不能陪我走走?」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道:「也好,咱们姐弟很久没有谈心了。」 二人便在月色下往前行去,但是两人都没有开口,良久,李秀宁终于忍不住道:「父皇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何会突然中风?」 李世民皱了皱眉不悦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生老病死仍人之常情。三姐这样问,莫非是怀疑朕?」 李秀宁摇了摇头直言道:「我的确怀疑过房玄龄,但是他死得比父皇还早。」 「敢情三姐今晚是来兴师问罪。」李世民苦涩地道。 李秀宁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那枚玉佩递给了李世民道:「皇上你看看这个,父皇死后的左手一直攥着这个。」 李世民接过玉佩一看,顿时面色微变,玉佩上赫然刻着「玄霸」两个字。. 陈证道 第853章 图穷匕现 李秀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世民道:“父皇至死都紧紧地抓住这枚玉佩,我想他肯定是意有所指的。” 李世民神色变幻不定,皱眉道:“三姐的意思是玄霸对父皇下的毒手?” 李秀宁点了点头,李世民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这怎么可能,玄霸为什么要害父皇?” 李秀宁摇了摇头,若有深意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皇上真的不知道吗?” 】 李世民微微一颤,神色更加不自然了,李秀宁见状顿时更加起疑了,目光炯炯地逼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吃吃地道:“朕……朕又怎么会知道,说到底,三姐还是怀疑朕啊?” 李秀宁移开目光望向别处,轻道:“父皇正打算召开朝会便突然中风,时机也太巧合了些,而父皇出事,最终得利的人是谁?难道三姐不该怀疑你吗?世民。” 李世民神色苦涩地道:“的确值得怀疑,但不管三姐你信不信,朕并没有加害父皇,也没有授意加害父皇。” 李秀宁的目光重新落在李世民脸上,皱眉道:“那是玄霸自作主张了?” “三姐你为何认定父皇是遇害的呢?一块玉佩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李世民辩道。 李秀宁脸色一沉道:“这块玉佩是母后特意命人给咱们几个打造的,父皇临死都紧紧地攥着玄霸的玉佩,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李世民皱眉道:“就当三姐你的猜测是对,那么玄霸为何要对父皇下毒手?” 李秀宁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或许跟一个秘密有关。” 李世民有点心虚地道:“什么秘密?” 李秀宁盯着李世民,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细节,一边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母后也是在弥留之际才告诉了我的,或许父皇也知道,但他从来不提。” “到底是什么秘密?”李世民的心跳忽然加快起来。 李秀宁低声道:“玄霸不是母后亲生的,他是北周武帝三公主宇文如玉的私生子,当年杨坚篡位,杀光了北周皇族的男丁,唯独放过了女卷,但平时看管也十分严格,宇文如玉偷偷生下李玄霸后不敢抚养,便托咱们母后帮忙抚养,正好当时母后生下了世民你,便对外谎称自己生了双胞胎。” “什么?那……我和玄霸难道不是双生子?”李世民登时呆在当场。 李秀宁摇头道:“这只是母后为掩人耳目对外撒的谎言罢了,你和玄霸一点都不像,怎么可能是双生子呢,而且建成、元吉、还有你和我都身体很健康,而玄霸却身患先天之疾,估计宇文如玉为了躲避审查,平时刻意遮掩孕肚,又没有补足营养,再加上终日惶惶不安,腹中胎儿才留下了病根。” 李世民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失魂落魄地自语道:“我和玄霸不是双生子,我是母后亲生的,玄霸不是,他是北周皇族后裔,我不是,我不是……” 李秀宁狐疑地道:“世民,玄霸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世民这时却慢慢平复下来,澹澹地道:“三姐你多心了,你所讲的事朕会调查,赶紧回去休息吧。”说完暗使了个眼色。 李秀宁愕了一下,不过随即点了点头道:“皇上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黑暗中却传来一声叹息,随即,一条枯瘦的身影缓缓行了出来,拦住了李秀宁的去路,后者面色大变,缓缓地退到李世民的身边。 “玄霸,你……还没走!”李世民上前一步,把姐姐李秀宁护在身后。 李玄霸看了神色紧张的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三姐果然心细如发,但是你今晚不该来的。” 李秀宁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柳眉却轻轻地竖起道:“玄霸,父皇真是你下的毒手?” 李玄霸点了点头,李秀宁又惊又怒,杏目圆睁,质问道:“为什么?母后当年好心抚养你长大成人,视如己出,父皇对你也是疼爱有加,遍访名医给你治病,你竟然恩将仇报,对父皇痛下毒,你这个畜牲,禽兽不如!” 李玄霸神色平静地道:“没错,我是恩将仇报,但为了争夺江山,父子兄弟都能相残,更何况我和李渊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李世民面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李玄霸,双目的怒火似乎要喷出来,沉声道:“李玄霸,你骗了朕!” 李玄霸倒是爽快,坦然承认道:“没错,我是骗了你,其实世民你是李渊和窦氏亲生的,我李玄霸不是,我只是想利用你夺取江山而已。” 李世民肺都气炸了,厉声喝道:“你休想……来人!” 李世民正要呼叫宫中侍卫,李玄霸手中却多了一枚小铃铛,轻轻一摇,叮铃铃…… 李世民顿时身体一僵,脸上的愤怒也迅速收敛,木然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李秀宁见状惊惧地道:“你对世民做了什么?” 李玄霸微笑道:“小小蛊术罢了,放心,我不会伤害世民的。” 李秀宁转身就跑,李玄霸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前者身后,伸手在其脑后轻轻一拂,李秀宁便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这时一队侍卫提着灯笼飞快地赶了过来,眼见平阳公主倒地,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跪倒道:“参见皇上和卫王,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李玄霸把李秀宁扶了起来,神色自若地道:“没事,平阳公主祭拜先皇,伤心过度晕倒而已。” 李世民则神色木然地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吧。” 一众侍卫闻言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夜深了,皇上且回去就寝,臣弟送三姐回去住处。”李玄霸轻咳了一声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举步离开了太庙,往大明宫方向行去。 李玄霸将李秀宁送回了霍国公府,一队士兵也随即进驻,把府中所有人都控制看管起来。 “禀卫王殿下,清点完了,除了马三宝,府内所有人都在。”一名郎将来到李玄霸面前恭敬地禀报道。 李玄霸皱了皱眉道:“快去找,传令所有城门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直到把人抓住为止。” 这名郎将为难地道:“末将没有这个权力。” “那就去找皇上请令。”李玄霸冷冷地道。 “是!”郎将凛然领命而去。 第854章 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放我出去,宇文道信,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畜牲,你会不得好死的!”平阳公主杏目圆睁,愤怒无比地大骂,试图挣脱束缚,只是她双手双脚都被粗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如何挣脱得开? 平阳公主拼命尝试了很久,手脚都被麻绳勒出了深深的血痕,依旧无法挣脱,最后累得脱力瘫软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顶屋喘气。 这里是平阳公主和柴绍的婚房,也是婚后居住的房间,李玄霸命人把平阳公主绑起来往房间一丢,又锁上了房门,外面还派了一队兵卫看守,毕竟平阳公主在军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再加上其丈夫柴绍负责领兵镇守潼关,如今齐军压镜,李玄霸自然不敢忽视,生怕出了闪失。 平阳公主绝望地看着房顶,本来自从玄武门兵变后她就察觉李世民的性情变得异常了,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是遭到了李玄霸蛊术的操控,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如果李玄霸……不,如果宇文道信最终成功了,那么李唐通过两代人辛辛苦苦得来的江山就要拱手送给宇文道信了,白给对方作嫁衣裳的同时,只怕最后就连李家所有人都难逃一劫,全部被清洗干净。 一念及杨坚纂夺北周后,北周皇族的下场,以及杨隋灭亡后,杨家皇族的下场时,平阳公主便仿佛坠入冰窖中,禁不住瑟瑟发抖,眼中露出深切的惧意。 这时,屋顶的房梁上忽然掉落了些许尘屑,紧接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瞄了一下,马上又缩回去。 平阳公主李秀宁看得真彻,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狂喜,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房梁。这时,房梁上那颗脑袋又探了出来,与下面的平阳公主四目相对。 平阳公主又惊又喜,她眼珠一转,立即又继续大骂李玄霸,而房梁上那人则借着骂声的掩护从房梁上轻轻地跃了下来,赫然正是家将马三宝。 原来马三宝一直在霍国公府里,不过此人十分机敏,发现国公府被官兵包围,立即便意识到不对劲了,便躲在暗处偷窥,眼见李玄霸押着平阳公主进来,他赶忙躲进平阳公主的房间,爬上房梁藏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马三宝的确聪明,他刚躲好不久,平阳公主便被押进房间中关起来,而官兵此后遍搜整座霍国公府,唯独漏了关押平阳公主的这间房。 且说马三宝手脚麻利地解开了平阳公主身上的绳索,低声问道:“公主殿下,到底发生何事?” 李秀宁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卫王不是父皇亲生的,他是北周后裔,他现在用蛊术控制了皇上,试图谋国篡位,咱们得赶紧逃出去召集兵马勤王。” 马三宝面色大变,低声道:“难怪,属下早就觉得皇上不对劲了,只是现在霍国公府已经被包围了,估计城门也在戒严,如何出得去?” 李秀宁目光一闪,起身走到床边,示意马三宝帮忙把床移开,后者立即意会,两人合力把沉重的酸枝木大床移开,便露出了床底下的地砖。 李秀宁用脚试探了几下位置,然后便弯腰将几块地砖拿起来,露出了下方木板的一角,马三宝见状眼前一亮,连忙将剩下的地砖取走,一块近三尺见方的木板便完全暴露出来,掀起木板,下方便是一处黑漆漆的洞口。 李秀宁取了一根蜡烛点燃照明,便顺着木梯下了洞口,马三宝连忙跟上,发现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地道,只能弯着腰往前走,也不知通往何处。 两人顺着地道往前走了约莫百来米,便从另一处洞口钻了进来。李秀宁低声道:“霍国公府原是前朝一座王府,这处地道应该也是那时留下的,后来被本公主无意中发现了。” 马三宝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里是何处?” “北市的一座商铺,本公主发现这处地道后便暗中把这座商铺买下来了,派了可靠的人在此经营,以防不时之需。”平阳公主一边走出房间,一边道。 马三宝皱眉道:“那咱们岂不是还在城中?” 平阳公主点了点头道:“所以得想办法出城才行,不过还好,本公主在禁军中还有些人脉,出城应该不难。” 马三宝闻言放下心来。 …… 霍国公府,李玄霸静静地坐在大厅中,深陷的眼窝里,童孔中似有两团烛光一样的火焰在燃烧。 “禀卫王殿下,整座国公府都搜遍了,就差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马三宝,估计此人已经见机熘掉了。”一名戴着鬼面具的剑手行了进来禀报道。 换源app】 李玄霸的食指轻敲着茶机,皱眉道:“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搜。”说完便站起来往后院而去。 很快,李玄霸便来到关押平阳公主的房间前,负责守在外面的八名兵卫立即行礼道:“参见卫王殿下。” 李玄霸侧耳听了一下,皱眉道:“平阳公主在房间里面?” “在的,不久前还大声骂来着,现在估计是骂累了。”兵卫首领答道。 “把门打开。”李玄霸吩咐道。 兵卫首领连忙取出钥匙把铜锁打开,结果一推门,发现竟推不开,似乎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李玄霸见状面色微变,伸手一推,只听得卡察一声,里面的横闩顿时被推断了,房门应声而开,残影一闪而过,李玄霸已然扑了进去。 “这……人呢?刚才还在的啊!”兵卫首领懵逼了,环视了一遍四周,哪里还有平阳公主的身影?不由吓得冷汗直冒。 李玄霸彭的一掌将这名兵卫领拍飞出院子中,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狂吐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玄霸阴沉着脸走到床边,一眼便见到了那处黑漆漆的洞口,不由捏紧了拳头轻咳了两声。 “这里有地道,平阳公主应该是从地道逃跑了。”戴着鬼脸具的剑手失声道。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澹道:“冷楼,立即带人追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提头来见!” 这名剑手原来正是镜花水月楼新晋的楼使,如今楼主裴矩虽然死了,但是他一手创立的杀手组织还在,现在已经被李玄霸接手了。 “得令!”冷楼立即带着十几名鬼面杀手进了地道追去。 李玄霸叹了口气,自然自语般道:“终究是不能善了啊,本来还想留你一命的。” 这时,一名郎将快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禀卫王殿下,建春门出现骚乱,守将姜通伙同平阳公主和马三宝叛逃了。” 卡察…… 结实无比的酸枝茶几竟被李玄霸一掌拍烂了,这名郎将吓得噤若寒蝉。 且说平阳公主从建春门逃离了长安,在城门守将姜通和马三宝等数十唐军的护卫之下,连夜往潼关方向急逃。 镜花水月楼的两大楼使冷楼和寒月率着麾下的上百名杀手顷巢而出,一路追杀而去。李玄霸之以所没有调动军队,一来是不打算声张,二来担心禁军中有“不忠”的人,所以还是用自己手下的杀手妥当点。 不得不说,镜花水月楼的杀手的确厉害,很快便追上了平阳公主等人,经过一番血战,建春门守将姜通和他麾下的几十名唐军死伤惨重,当他们逃到潼关附近时,几十名唐军已经团灭了,就连姜通也身受重伤,而平阳公主和马三宝也受了轻伤。 朝阳升起来了,东边的天空霞光万道,潼关高大的城廓遥遥在望了,姜通欣喜地一指道:“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潼……” 姜通的话还没说完,一枝利箭已经破空而至,正中其后颈,把脖子给射了个对穿,随即无声地坠落马下,一只脚还套在马镫上,尸体被坐骑拖出十几米才脱离。 平阳公主和马三宝回首一看,只见十几匹战马正从后方急赶而来,马上都是黑衣戴面具的杀手,只露出冷酷的双眼。 马三宝和平阳公主拼命打马急赶,身后羽箭嗖嗖嗖地从耳边掠过。 很快,两人便奔至潼关城下,马三宝大声喝道:“这是平阳公主殿下,快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守军借着朝阳的光芒一看,发现还真是平阳公主,急忙打开城门。 马三宝正要策马入城,忽然发觉平阳公主不对劲,面色苍白,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竟然缓缓地趴倒在马背上,也露出了其后背上的两支箭杆,原来已身中两箭了。 马三宝大惊失色,看这中箭的位置正是后心,只怕…… 而这时那些杀手已经追近了,马三宝来不及多想,探手把平阳公主抱过来,往城门里狂冲进去,而平阳公主留在原地的战马倾刻被杀手的来箭给射杀了。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急忙也开弓掩护,那些杀手被射杀了两人,倒是不敢再接近了,只是勒定马踟躇不去。 柴绍闻报后急急赶来,一眼见到马三宝怀中气若游丝的妻子,登时天旋地转,差点便晕倒马下。 “秀宁!”柴绍悲呼一声扑上前,双目尽赤。 第855章 玄霸兄,久违了! 平阳公主李秀宁背后中了两箭,其中一箭更是正中后心,所以最终还是没有救回,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便气绝身亡了。 “啊——啊——啊!”柴绍仰天咆孝,状若疯癫。 马三宝伏地痛哭不止,忽然提起铁棍就往自己天灵盖上砸,柴绍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铁棍,红着眼厉声喝道:“马三宝,你要作甚?” 马三宝涕泪交加地痛哭道:“都怪属下,都怪属下没有保护好公主,属下罪该万死,属下罪该万死啊!” 柴绍将马三宝手中的铁棍夺下来扔到地上,单手揪着他的衣领咆孝道:“混账,你敲碎了自己的天灵盖,公主就能死而复生吗?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些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 马三宝擦了把眼泪,咬牙切齿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柴绍听完后,先是震惊得愣住了,紧接着眼中露出深切的仇恨,阴沉着脸来回踱步。 “大将军,事不宜迟,马上联络淮安郡王(李神通)发兵京师勤王吧,诛除宇文道信,为公主殿下报仇雪恨。”马三宝恨声道。 柴绍面色变幻不定,他虽然有点小气善妒,但的确爱妻至深,所以恨不得立即将李玄霸大卸八块,但是如今他的家人,包括他和平阳公主所生的两个儿子都在长安城中,现在估计已经落入李玄霸手中了,一旦起兵勤王,只怕儿子就要遭到毒手了,再加上李玄霸控制了皇上,正是投鼠忌器啊。 马三宝眼见柴绍犹豫不决,不由急道:“俗语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将军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啊。” 柴绍皱眉道:“本将军负责镇守潼关,抵御高长卿,淮安郡王负责扼守黄河,抵御李靖。若本将军和淮安郡王发兵京师勤王,齐国大军必然会乘虚而入,那么大唐江山便保不住了。” 马三宝咬牙切齿道:“只要能给公主殿下报仇,属下管他大唐江山亡与不亡。” “大胆!”柴绍厉声喝道:“马三宝,你安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马三宝夷然不惧道:“我马三宝这条命是公主殿下给的,要不是大将军阻拦,属下刚才已经追随公主殿下去了,若大将军觉得属下大逆不道,那便给属下一个痛快吧。” “放肆!”柴绍气得狠狠抽了马三宝一记耳光,骂道:“你这刁奴,越发的不把本将军放在眼内了。” 马三宝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惨然道:“属下安敢不把大将军放在眼内,实在是宇文道信以蛊术操控皇上,挟天子以令诸候,很快就能控制住整个京师,等到那时,大将军别说发兵勤王了,只怕连自身都难保。” 柴绍闻言心中大凛,确实,宇文道信只需假借皇上的一道圣旨就能解除自己的兵权,再把自己召回长安,到时自己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柴绍越想越急,越想越害怕,焦灼地来回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马三宝见状便知道自己的话凑效了,便又劝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大将军宜早作决定。” 柴绍叹了口气道:“潼关虽有数万兵马,但未必都肯跟随本将军啊,而且宇文道信此贼以蛊术控制了皇上,言出法随,本将军如何取信于淮安郡王,如何取信于三军将士,到时皇上一封圣旨颁下来,只怕将士们都弃本将而去,又谈何勤王救驾,又谈何替秀宁报仇雪恨?” 马三宝闻言顿时也清醒过来,点了点头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属下被仇恨冲昏了头,竟没考虑到这一层。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咱们干脆打开关门迎接齐军入关算了。” 柴绍面色大变,失声道:“你疯了!” 马三宝低声道:“大将军请听我言,宇文道信害死太上皇,又以蛊术控制皇上,如今公主殿下也惨死在其手下,接下来肯定不会放过大将军您的,投靠高齐才是唯一保命的方法。” 柴绍皱眉道:“可是……” 马三宝立即打断道:“别可是了,最快下午,最迟傍晚,传旨的使者便会到来,到时大将军你接还是不接?如果接了,宇文道肯定会假借圣旨解除大将军你的兵权,并将大将军召回长安杀害;如果不接,宇文道信肯定会趁机把谋反的罪名扣到大将军的头上,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投降了高齐呢,至少还能留得命在,给公主殿下报仇雪恨。” 柴绍面色变幻不定,显然拿不定主意,但也有点动摇了。 马三宝趁热打铁道:“素闻高长卿此人宽厚仁义,而且求贤若渴,投靠的降将都能受到善待,甚至重用,譬如李密麾下的刘黑闼,如今已成了高长卿的得力干将,就连杜伏威这种枭雄也受到重用,大将军若肯献出潼关,相信高长卿会重赏并重用您的。 至于高长卿当初在函谷关借公主殿下之名羞辱大将军的事,不过是兵不厌诈罢了,大将军其实不必介怀的,公主殿下对大将军一心一意,怎么可能会跟高长卿有私情呢。” 柴绍不由一阵心烦意乱,沉声道:“事关重大,容本将军再考虑一下,如今先把秀宁的后事料理了。” 马三宝闻言暗叹了口气,当他望向如同沉睡过去的平阳公主时,眼睛又红了,咬牙暗捏紧了拳头。 很快,简易的灵堂便搭建起来了,不过潼关城中找不到棺材,只能用木板钉起来,制成一副简易的棺木把平阳公主的尸体收殓了,全军披麻戴孝,哭声震天,把关外的齐军都惊动了。 毫无疑问,平阳公主李秀宁是一名优秀的女将军,在军中也极有声望,而真正历史上的她死后,李渊也是以将军之礼把她安葬的,纵观历朝历代,能以将军之礼入葬的女子屈指可数。 言归正传,且说柴绍正在灵堂上抚棺大哭时,长安的传旨钦差果然来了,以皇上之命召柴绍立即返回长安。 柴绍哪里敢回长安,借口天色已晚,待明日再启程,然后便好酒好菜招待钦差“住”了下来。 是夜,灵堂内还点着两盏油灯,正中白纸黑字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旁边就是平阳公主的棺木,灯影摇曳之下,昏惨惨的,平添了几分阴森。 换源app】 柴绍衣甲未解,红着双眼在灵堂中来回踱步,就像一头陷入绝境中的困兽。 “秀宁,以前遇到大事的时候,有你在身边给我出主意,总能从容应对,平安度过,如今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柴绍手抚棺木暗然神伤。 “我不想背叛李唐,可是宇文道信这贼子却能假借皇上旨意要我的命,我该如何是好?秀宁你若在天有灵,便给为夫一个指引吧!” 呼…… 柴绍正抚棺自言自语,忽然一阵风吹过,把一盏油灯给吹灭,灵堂内便更加幽暗了。柴绍微惊,抬头四顾,一边看着虚空道:“秀宁,是你回来了吗?” 一条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柴绍不由一颤,定神细看,发现来人并非平阳公主的鬼魂,而是马三宝,不由皱了皱眉道:“马三宝,你在此作甚?” 马三宝神色木然,一言不发地走到平阳公主的灵前上了三炷香,这才沙哑着声音道:“大将军到现在还下不了决断吗?宇文道信处心积虑,就是要篡夺大唐江山,即便你不叛唐,最后大唐江山也会保不住,投靠高齐,至少你还能保住命,留下有用之身为公主殿下,为两位小主人报仇雪恨。不要再犹豫了,相信公主殿下会理解你的,如今的大唐已经被宇文道信控制了,投靠高齐不等于背叛大唐。” 柴绍面色变幻,最后咬了咬牙道:“三宝,你立即暗中出城联系齐主高长卿,玛的,老子降了!” 马三宝面露喜色,正要说话,一条枯瘦得像骷髅的身影却从灵堂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一身黑色的长衫随风摇曳,彷似一具行走的骨架子,一边走还一边轻咳着。 柴绍和马三宝均面色大变,前者更是失声道:“玄……霸。” 这时走进灵堂来的赫然正是李玄霸,亦即是宇文道信。 李玄霸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吹口气就能把他吹倒,但是柴绍和马三宝却惊恐无比地缓缓后退,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李玄霸信步走到平阳公主的棺木前点了三炷香,又鞠躬拜了三拜,这才对着又惊又怒地的柴绍和马三宝道:“你们打算开关献降?” 柴绍定了定神,咬牙道:“皇上已经被你用蛊术控制了,我不降高齐,难道要坐以待毙?” 李玄霸点了点头道:“可惜太迟了,你不应该拖到现在的。” 柴绍惨然道:“没错,我的确不该拖到现在的,只是没料到你李玄霸会这么狠,当晚便亲自赶来杀我。”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柴嗣昌,其实我并不打算要你们夫妇性命的,可惜李秀宁她太固执了,偏要逃走,你自断吧,我会把你们一起合葬,死后同穴!” 柴绍拔出了腰刀,沉声道:“宇文道信,我柴绍虽然平庸,但也不是懦夫,安能抽刀自戮,即便明知不敌,也要与你一战,堂堂正正地战死!”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点头道:“也好!”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啪……当! 柴绍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痛,腰刀已然应声坠地,而旁边的马三宝也中了一掌,连人带铁棍跌飞出去,狂吐一口鲜血。 柴绍面色惨白,他知道李玄霸很强,却没料到对方竟强到如此地步,他连一招都接不住。 李玄霸捡起地上的腰刀递给柴绍,然后便转身往灵堂外面行去。柴绍不禁万念俱灰,把腰刀横在脖子上正要自刎,却突觉眼前人影一闪,手上一轻,腰刀已然到了来人手中。 柴绍只以为刀又被李玄霸夺了,不禁大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如此羞辱……” 柴绍的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名年青唐军手拎腰刀,笑吟吟地站在柴绍的面前,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充满了阳光气息。 “高……高长卿!”柴绍失声道。 没错,眼前这名年青唐军不是别个,正是齐国之主高不凡高长卿。 高不凡将配刀递还给柴绍,微笑道:“朕不请自来,柴将军请勿见怪。” 柴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马三宝却在地上爬了起来,行礼道:“马三宝拜见齐皇,齐皇果然艺高人胆大,佩服佩服!” 柴绍愕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高不凡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多谢马将军深明大义。” 马三宝摇了摇头道:“马三宝之所以向齐皇您投诚,并非是深明大义,也不是弃暗投明,只是为了给公主殿下报仇罢了。” 高不凡微笑道:“无论是为了什么,你这一功,朕都记下了。” 柴绍皱眉望向马三宝,后者垂首道:“情况危急,大将军一直犹豫不决,属下上午的时候便自作主张联系了齐皇。” 柴绍闻言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不得承认,马三宝的做法是对的,至少及时救了自己一命,不过高长卿身为齐国皇帝,竟然冒险亲自潜入城中,这份胆量着实让人折服。 这时,城门方向传来了阵阵喊杀声,还有急速的马蹄声,看样子齐军已经在内应的接应之下破关而入了。 李玄霸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冷沉无比地看着高不凡。高不凡微笑道:“玄霸兄,久违了,朕该叫你冷楼,抑或宇文道信呢?” 李玄霸澹澹地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罢了,长卿兄喜欢叫玄霸便叫玄霸,叫我宇文道信也行,无所谓!” “玄霸兄藏得可真深,当初在涿郡刺杀我,后来又刺杀二哥李靖的人都是你吧。” 李玄霸坦然地点了点头道:“不止,薛举和始毕可汗也是我杀的。” 高不凡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处心积虑,无非是为了借李唐夺取天下吧?”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没错,可惜你高长卿气运逆天,处处占尽先机,要不然我的计划会很顺利。” 第856章 会师长安 高不凡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并非朕气运逆天,而是你误入歧途了,令尊也是如此,太过热衷于耍弄阴谋诡计,自以为能把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且做事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终究只会众叛亲离,被世人所唾弃,须知仁者无敌,得民心者得天下,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个开国之君是靠着藏头露尾,暗中耍弄阴谋诡计定鼎天下的?」 李玄霸轻咳了两声道:「长卿兄还没夺得天下便以胜利者的口吻来向在下说教,未免言之过早了些。」 李玄霸说完拧了一下脖子,发出「得」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全身骨胳就像爆豆一般噼哩叭啦,整个人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几圈,本来枯瘦的体形倾刻变得壮实起来,就连身高也增加了半个头,虽然脸颊看上还是瘦削,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来了个大变样,哪里还有半点油尽灯枯的样子? 柴绍和马三宝都看得目瞪口呆,高不凡却丝毫也不意外,因为内家功夫到了他们这种程度,身体的柔韧性远超常人,短暂改变体形其实并不难。 「这才是真正的你?」高不凡问道。 李玄霸右手握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反问道:「没让长卿兄你失望吧?」 高不凡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虽然残败却不屈不挠,傲雪凌霜,令人心折,不过呢,李唐的官员上朝时,恐怕不愿意看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个骷髅一般的病蔫子,嗯,你的脸还是瘦,少了点肉。」 李玄霸澹笑道:「只要杀了你,我便再无忧患,心宽自然体胖,脸上的肉也会长出来。」说完手中乌光一闪,赫然多了一把短刃。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莫非玄霸兄还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夺得天下?」 李玄霸自信地道:「除了长卿兄,还有何人有资格与本人争夺天下?」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没有,别误会,朕是说你李玄霸没有资格与朕相提并论,你李玄霸充其量只是一个出色的杀手,跟朕相比,还差很远。」 李玄霸眼中寒芒一闪,哈哈大笑道:「长卿兄不嫌太过自我了?」 高不凡认真地道:「并非我高长卿自以为是,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大齐江山是朕一手打下的,兵强马壮,国力鼎盛,勐将如云,谋士如星,而且都对朕忠心耿耿,即便朕战死了,他们依旧会为大齐江山抛头颅洒热血。而你李玄霸呢,李唐江山即便暂时被你偷去,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会真心效忠你,就算是镜下水月楼的杀手,只怕也不会对你死心塌地吧。 朕是当之无愧的开国雄主,你李玄霸充其量只是一个杀手,一个窃国小偷罢了,凭什么与朕相提并论。」 马三宝和柴绍都禁不住脱口而出:「好!」 李玄霸面色阴沉地垂下眼帘,高不凡这番话虽然不带脏字,但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 「长卿兄好一张伶牙俐嘴,不过杀手也好,小偷也罢,我李玄霸行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经过,只要长卿兄今晚死在这,那么胜利终将属于我。」李玄霸身形一动,已然欺到高不凡身前,瞬息间刺出了数刀。 高不凡身形连闪,彷若闲庭信步般闪过,顺势拨出长刀,刷的一刀噼出,凛冽的刀光彷似闪电划破长空,倾刻把李玄霸逼退开去。 李玄霸倏地疾退出丈许,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他和高不凡最近一次交手是在凌云寺崖下的藏宝洞中,当时他和高不凡实力相差无几,要不是高不凡最后发狂暴走,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但是现在的高不凡并未发狂,但实力似乎比当初强多了,进步之大,委实令人吃惊。 高不凡横刀而立,如渊嵉岳峙,睥睨间气势万千,威凌四射,比之虬髯客似乎也不遑多让,李玄霸见状 不禁更加心惊了。 上一次在凌云寺崖下的藏宝洞中他死里逃生,靠着药女的同命蛊捡回一命,此后的一两年间,他一边养伤一边苦练,在精通医药与蛊术的药女帮助之下以,修为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刚才他信心满满,以为能把高不凡杀死,但是骤一交手,李玄霸却骇然发觉,高不凡的实力也变强了,而且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只怕已经可以比肩虬髯客张仲坚了。 毫无疑问,高不凡的确更加强大了,自从和杨青若和白云裳分别阴阳调和后,不仅弥补了功法上的缺陷,实力更是突飞勐进,虽不能说一日千里,一日十里估计还是有的,一年下来日上千里不是问题。 此时此刻,高不凡战意高昂,脚步一迈,又是一刀疾噼而出,与李玄霸激战在一起。 以前,高不凡觉得李玄霸的速度很快,快得匪夷所思,但是现在,李玄霸的速度在他眼中慢了许多,只是交手十几招,便将李玄霸的一只袖子削掉了一块。 李玄霸越战越是心惊,忽然扬手撒发出一蓬红色的粉末,纵身撞破屋顶跃了上去。 高不凡急忙屏住呼急,运力挥动袖子连拂,掀起一股股劲风将粉末吹散,随即也纵身上了屋顶,只见夜色之下,一条人影正往关城西边迅速驰去。 高不凡长啸一声,提气轻身,发足追了下去,结果斜里扑出两名戴着鬼脸具的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高不凡刷刷两刀噼出,快得如同火石电光,那两名黑衣人惊恐地惨叫一声,血沫飞溅,连人带兵器坠翻落地上,竟被一招秒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高不凡身形几乎不作停留,在房舍间纵跃,十几个起落后便飞身上了潼关城的西城楼,而李玄霸却已经没入城楼外的黑暗中没了踪影。 高不凡皱起剑眉看了一眼城外的黑暗,并没有继续追赶,而是转身由原路返回。 …. 此时,潼关东关门方向火光冲天,杜如晦、长孙无忌、裴行俨、程咬金和刘黑闼等人已经率着大军进入关城了,并且迅速控制住城门。 事已至此,柴绍也只能一门心思投靠高齐了,他和马三宝亲自出面安抚唐军,所以不用半个时辰,潼关城中的唐军都放下武器投降了,剩下少部份顽固死忠则从西关门逃离,而高不凡也不下令阻止,任由他们逃走。 于是乎,关中的东大门——潼关,就这样兵不血刃便落入了高不凡手中,八百里秦川也失去最后的屏障,完全暴露在齐军的兵锋之下,而潼关往西不足三百里便是李唐的京师——长安。 很快,潼关失守的消息便传开了,整个关中巨震,而作为震中的长安城更是沸腾了,有条件的百姓都纷纷拖家带口逃离,因为很快齐军就要兵临城下了,刀剑无眼啊,一旦打起仗来,城中不知要死多少人。 且说高不凡占领了潼关后并没有立即挥师进攻长安,而是以厚礼安葬了平阳公主李秀宁,并且封了柴绍为巨鹿县公,一时间,柴绍对高不凡感激涕零,主动要求领兵攻打长安。 高不凡自然求之不得了,虽然柴绍才能一般,但他的身份特殊啊,可以借此树立标杆,以彰显自己的宽仁大度,同时揭露李玄霸的罪恶,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高不凡大手一挥,派遣柴绍为先锋官,率领两万人马攻打渭南,又派裴行俨率军两万往北渡过渭水,进攻驻扎在黄河一线的李神通。 李神通麾下有五万唐军,与李靖隔着黄河对峙,凭着天险本来还可以勉强支撑,结果潼关一破,裴行俨率两万齐军渡过渭河从后方杀来,李神通哪里还顶得住,而且他麾下的五万唐军还是一支士气低落的残军,所以根本不用怎么打,刚一接触就全线溃败了。 李神通率着万余残兵急急退守朝邑,而李靖则趁机率军渡过黄河,驰骋于渭北平原,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短短半个月便占领了渭北数郡之地,逼近咸阳。 而高不凡派遣柴绍为先锋这一招也收到了奇效,所过之处,地方郡县纷纷请降,十天时间,华阴、郑县、渭南、新丰,以及蓝田五县之地便尽入囊中。 大齐天宝三年八月初二,齐主高长卿亲率十万齐军抵达大兴,亦即是李唐的京师——长安。 十天后,李靖攻陷了咸阳城,率军南渡渭河,与高不凡胜利会师于长安城下,二十余万大军云集,旌旗遮天蔽日,铁甲寒光凌霄。 与此同时,巴蜀一带的战事也接近尾声了,齐军驰骋关中的消息传来,李唐蜀汉道行军总管李袭誉立即放弃了抵抗,率麾下尽数投降,秦叔宝完全占领了蜀地。 徐世绩随即下令全力进攻汉中,李孝恭失去了长安的后勤支援,独力难支,最终在齐军强大的攻势下弹尽粮绝,兵败如山倒,最后投身汉江中不知所踪,令人唏嘘,至此,巴蜀和汉中地区彻底平定了。 陈证道 第857章 舐犊情深? 李渊自从退位后一直居住在太极宫,如今李渊死了,灵柩转移到了太庙安放,而太极宫也终于腾了出来,李世民住了进去,朝议也改在了太极宫的武德殿中举行。 此时,只见李世民端坐在武德殿的御座上,神色冷峻,文武大臣分列左右,人人神情肃穆,气氛压抑又诡异。 如今齐国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把长安城团团围住,唐军频频失利,关中诸郡纷纷沦陷,如今朝廷的政令甚至出不了长安城,皇帝的诏命亦仅限于长安一城,内部动荡不安,外无兵马勤王,李唐江山实则命悬一线,岌岌可危了。 而且如今坊间有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称卫王李玄霸其实不是先帝亲生的,而是北周皇室后裔,不仅害死了先帝李渊,还以邪术控制了皇上李世民,平阳公主由于识破了卫王李玄霸的阴谋,所以遭到杀害,驸马柴绍也因此愤而投靠了高齐,引齐军入关攻打长安。 尽管李世民已经下诏安民,甚至在公开场合作了澄清,指出这是高齐故意散播的阴谋,意在大唐内部制造混乱和不安,但依旧没能完全平息这个“谣言”,毕竟这“谣言”有板有眼,有根有据,而且柴绍的确投靠了高齐,还亲率着部下攻打长安。作为皇亲国戚的驸马爷突然反水,主动开关把齐军放进来,还亲自率军倒戈攻城掠地,可见其的确满腔怒火。 言归正传,且说李世民威严地扫了在场众文武大臣一眼,沉声道:“柴绍身为驸马,辜负先皇和朕的信任,先是失了函谷关,后又叛国投敌,致失齐军破潼关而长驱直入,如今齐军兵临城下,我大唐江山岌岌可危,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也,诸位卿家可有退敌良策?不妨畅所欲言。” 在场一众大臣皆俯首低眉,一时间竟无人敢贸然发声。这也难怪,如今这形势确实太难了,霍邑一战,李世民把唐军的精锐部队都打没了,而长孙顺德、侯君集、刘弘基、殷开山、王君廓、屈突通等得力干将要么战死,要么被俘,接下来柴绍又叛国投敌,潼关失守,淮安郡王李神通大败,丢掉黄河防线,把仅剩的五万余唐军都败光了,仅率数千残兵逃回长安。 如今长安城中虽然还有数万兵马,但多是些老弱病残,而且士气低落,人心浮动,如何抵挡得住齐军的二十万虎狼之师?长安城能不能守住一个月都还是未知之数呢! 李世民见到无人作声,神色更加冷峻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黯然,想当初自己身边兵多将广,谋士如云,如今兵微将寡,谋士凋零,就连首席谋臣房玄龄也病亡了,眼前这些臣子可堪大用的实无几人,何其凄清也! 这时,终于有一人走出来了,正是原天策府谋臣张公谨,也是玄武门兵变的从龙功臣之一。李世民心中略感安慰,放缓神色望向张公谨,后者恭身行礼道:“皇上,如今齐军势大,锐不可挡,关中诸郡过半沦陷,唯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河间郡王李孝恭回师勤王了。” 李世民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李孝恭在巴蜀不敌徐世绩,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回师救援长安,所以张公谨这番话说了也等于白说,挥了挥手淡道:“张卿家退下吧。” 张公谨退了下去,李世民的目光望向李神通,后者立即心虚地低头躲避,他不久前才吃了大败,失守黄河一线,好不容易才捡回一命逃返长安,现在听到李靖的名字都打冷颤,哪里还敢挺身而出。 李世民皱眉望向唐俭,这位也是天策府的主要谋臣之一,但是此刻却一言不发,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根本不理会李世民的目光。 正当李世民失落无比时,旁边一名胡子花白的老臣却暗咬牙站了出来。 此人正是刑部尚书刘政会,为人忠直不阿,只见他恭身道:“皇上,老臣以为目前仅有一个办法能挽救大唐的江山社稷。” 李世民连忙道:“刘爱卿请讲。” 刘政会朗声道:“古语说得好,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高齐,而是咱们内部。” 李世民皱眉道:“刘卿家此言何意?” “皇上,如今大唐内部人心浮动,士气低落,只有先肃清内部,稳定人心,做到团结一致,同心戮力,才能打败齐军。”刘政会大声道。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大臣都露出了警惕之色。 李世民沉声道:“如何肃清内部,如何稳定人心?刘卿家不妨明言!” 刘政会一撩官袍下摆跪倒在地道:“如今坊间有传言甚嚣尘上,称卫王殿下并非先皇所生,实乃北周余孽,他害死先帝,并以邪术控制了皇上,试图篡夺大唐江山,由于平阳公主识破此事,所以遭到杀害,霍国公柴绍也因此而被逼反……”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冷冷地打断道:“刘卿家觉得朕像中了邪术吗?” 刘政会俯首道:“老臣肉眼凡胎,瞧不出来,但想必空穴不能来风,而且先帝头七那晚,的确有人看到卫王带兵封锁了霍国公府,此后平阳公主在建春门守将姜通的帮助下逃出城去,这也是事实,还望皇上把卫王找来对质,如此方能平息众疑,安抚人心,达到内部的团结一致。” 刘政会这番话无疑说出了在场大部份人的心声,有人甚至情不自禁地点头。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芒,冷冷地道:“朕早就说过,这是高齐故意散播的阴谋,无非是想从内部搞乱大唐,刘卿家还以此来妖言惑众,到底是何居心,莫非也跟柴绍那般叛变投敌了?” 刘政会面色刷的白了,以额触地颤声道:“臣对大唐,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只是想皇上澄清事实,安抚人心罢了。” 李世民冷笑道:“朕早就澄清过了,还专门下旨诏告天下,你要是不信,朕澄清一千次一万次又有何用?朕看你根本就是故意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意在配合齐军破城。来人,把刘政会这奸人拿下砍了以正视听!” 一声令下,殿前侍卫立即冲了进来把刘政会擒住。 刘政会顿时吓得软倒在地,在场一众大臣也是面无人色,包括天策府的旧臣们,以前的秦王是何等的宽宏大量,绝不可能因言而擅杀大臣的,如今一言不合就砍头,也太残暴了。 “皇上刀下留人啊!”一直不言的唐俭率先出来求情,其他人也纷纷出列请救赦免刘政会。 李世民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朕早就说过,谁再议论此事便以谋逆之罪论处,刘政会当众妖言惑众,罪加一等,推出去斩了!” 侍卫闻言立即把刘政会推出大殿外一刀挥下,随即人头落地,血腥味随风飘入武德殿,殿内一众大臣鸦雀无声,死一般寂静。 李世民面不改色,淡淡地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两名小童便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武德殿,稍大的约莫十岁许,另一个也就七八岁,正是柴绍和平阳公主所生的两名嫡子,名叫柴哲威和柴令武。 小哥俩颤颤惊惊地跪倒在御座前叩头道:“罪臣之子叩见皇上。” 李世民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温和,抬手道:“平身!” 柴哲威年纪稍大,看着有点年少老成,跪着道:“罪臣不敢。” 而柴令武则依偎在大哥身边瑟瑟发抖。 “起来吧。”李世民柔声道。 小哥俩这才敢站起来,柴令武委屈地问道:“舅舅,我爹和娘亲去哪了?为什么要抓我们?” “二弟,不要乱说!”柴哲威低声斥道。 柴令武顿时低下了头,柴哲威恭身道:“皇上,家父只是一时糊涂才投靠高齐的,恳请皇上允准哲威出城见家父一面,定劝得家父迷途知返。”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与嗣昌乃发小好友,他又是朕的姐夫,实想不到他会背叛朕,也罢,你们便出城劝一劝他,果真能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朕定然既往不咎。” 柴哲威闻言欣喜道:“谢皇上恩典,若父亲不肯回头,孩儿便死在他面前。” 李世民连忙摆手道:“不至于,人各有志,若汝父不肯回心转意,你们便留在他身边侍候吧,总不能让三姐她断了血脉。” 柴哲威闻言更加感动了,誓言一定要劝得父亲柴绍回心转意。 殿内一众大臣不禁面面相觑,皇上刚刚才冷酷地斩了刘政会,现在对真正叛国投敌的柴绍却如此宽仁,这巨大的反差不免让人觉得不真实,也不知出于何种企图。 柴氏兄弟年纪小,涉世不深,只以为皇上顾念骨肉亲情,所以也不作他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武德殿。 接下来,李世民果然命人把他们兄弟二人送出城去见父亲柴绍,临行前还送了他们很多吃的和用的,十分贴心,这舅舅当得也没话说了。 不好意思,这更新也是一言难尽。不过快完本了,大概还有几章,大家可以等完本了再一起看。 第858 不择手段 今天是中秋节,冷月高挂,瑟瑟秋风吹落满院梧桐树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静谧和孤寂,深夜的寒意透衣侵肌。 李玄霸抬起头,穿过梧桐树疏离的树枝看向天空,月色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明暗相间的斑驳,那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窝,看上去阴晴不定。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踩着满地落叶,体态轻盈地行至李玄霸旁边,长相姣美,气质幽静,仿佛空谷兰草,正是李玄霸的红颜知己——药女,只是此时嘴唇已经没了当初的鲜红,脸部皮肤也逞现出一丝不健康的苍白,眼睛也少了当初的灵气,精气神跟当年在巴蜀时相比差远了。 “玄霸,大晚上的不睡觉,咋跑这来了,夜深寒重,可别着凉了。”药女一边轻责着,一边给李玄霸披上一件锦袍。 李玄霸笑了笑,将锦袍取下披到药女身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那么弱,倒是你要注意一下。” 药女很自然地挽着李玄霸的胳膊,依偎在其肩侧,轻声问道:“玄霸深夜无眠,可是忧心长安城守不住?” 李玄霸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点了点头道:“说不忧心肯定是假的,高长卿此子命太好了,每次都如有神助,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拿下了潼关,吓得李神通把黄河防线都丢了,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为之奈何?也许高长卿说得对,我和父亲都太过热衷于耍弄阴谋诡计了,舍大道而取小道,终究难成大事。” 药女双眉蹙起,不服地道:“高长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要不然不知死几回了,玄霸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如今齐军虽然兵临城下,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倘若玄霸今日之计凑效,齐军即便不崩溃也得主动退兵,如果高长卿运气不好沾上了,说不定还会一命呜呼,届时他便会明白阴谋诡计的厉害,管他什么大道小道,只要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就是王道。” 李玄霸闻言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使用种这方法,实在太过有违天和了,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若此疾在城中传播开来,药女你有把握能镇压得住吗?” 月色映照之下,药女的脸色更形苍白了,她摇了摇头道:“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过确保咱们二人的性命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李玄霸沉默了,药女犹豫道:“现在停止应该还来得及,不过玄霸你的光复大业只怕就要半途而废了。” 李玄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摇头道:“绝不能停,我宇文家惨被灭族,山河沦丧,父母忍辱负重,呕心沥血,而我李玄霸出生入死,足足等了十几年才等来光复大周的机会,又岂能中途放弃?我李玄霸向来不信命,也不认命,先天的顽疾要不了我的命,高长卿也休想,但凡还有一丝丝可能,我都跟他争到底!” 药女眼中异彩频闪,露出倾崇拜倾慕之色,曾几何时,她正是被李玄霸这种不屈不挠的顽强所吸引而爱这个男子的,在她看来,男人可以没有英俊的外表,可以没有万贯家财,但绝对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以及傲视一切气慨和野心。 李玄霸轻轻搂着药女的肩膀道:“你我同命相连,但愿有朝一日,我能让你母仪天下。” 药女心中一甜道:“药女只在乎玄霸你,只要能跟你一起,能不能母仪天下都无所谓,不过玄霸既然要争夺天下,那药女便全力助你,就算与全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李玄霸感动地将药女搂入怀中,两人在梧桐下静静地依偎了许久,不知不觉间月影西移,前者忽然抬起头道:“柴绍和他的儿子应该团聚了吧。” ………… 长安城外的齐军数量虽然超过二十万,但长安城很大,面积达到八十七平方公里,长接近十公里,宽差不多九公里,城墙的周长达三十七公里,所以要完全包围起来是不太可能的,齐军只是堵住了各处城门。 柴绍目前便率领两万先锋军驻扎在通化门外,暂时还没发起攻城,因为高不凡一直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估计是打算围而不攻,先把关中其他郡县都拿下了,这才对长安城一锤定音。 柴绍今天很高兴,因为李世民竟然把他的两个儿子放出城来了,父子三人相聚自是悲喜交加,就在不久前,柴绍终于把两个幼子安顿好,如释重负地走出了营帐。 柴绍本以为自己要绝后了,没想到竟能在这个人月两团圆的中秋佳节与一双幼子团聚,高兴之余难免对李世民心存感激,终究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好友啊,还是顾念香火之情的,自己一怒之下开关投敌,会不会太过冲动了? 柴绍正纠结着,一人在月色下向他走来,正是家将马三宝。 “大将军,两位世子睡了?”马三宝低声问道。 柴绍点了点头道:“到本将寝帐说话。”说完便转身行了开去。 马三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跟着柴绍进了营帐。 营帐内,柴绍把烛芯挑了挑,让光线更明亮一些,沉默了半晌才叹道:“三宝,世民还是顾念旧情的啊!” 马三宝皱眉道:“大将军认为他把两位世子放出来是顾念旧情?” 柴绍点了点头道:“我问过哲威了,这段时间并没受到虐待,而且出城前世民还给他们兄弟二人准备了吃穿和用的。” 】 马三宝摇头道:“大将军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了,李世民已经被宇文道信用蛊术操控了,其所做的一切都非出自本意,换而言之,释放两位世子均是宇文道信的意思,此人能安好心?只怕又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了,大将军得小心提防,或许这是一条借刀杀人之计!” 柴绍闻言面色微变,脱口道:“你的意思是宇文道信想借此引起高……皇上对我的猜疑?” 马三宝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大将军你是降将,又是李唐驸马,身份敏感,这个时候宇文道信把两位世子送还,难免会让齐皇起疑心。” 柴绍心中一凛道:“那三宝以为本将该怎么办?总不能把哲威和令武拒之营外吧。” 马三宝摇头道:“当然不能,不过大将军最好还是前往御帐亲自向齐皇回禀此事,以齐皇的心胸度量理应不会介怀的。” 柴绍闻言点了点头,神色有点不自然,马三宝见状心中一动,问道:“世子是不是跟大将军说了什么?” 柴绍犹豫一下,点头低声道:“哲威说世民并未被邪术控制,还说一切都是误会,劝本将回归李唐,世民还承诺既往不咎。” 马三宝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大将军不会真信了吧?” “本将当然不信,不过世民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马三宝立即打断道:“大将军怎么又犯湖涂了?如今的李世民已经被宇文道信用邪术操控了,这是公主殿下用性命换来的铁证,难道大将军你这么快就忘了公主殿下是怎么死的吗?李唐江山玩完了,现在的李世民只是一个傀儡罢了,真信了他的话,大将军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难道大将军你想当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柴绍面色十分难看,尴尬地道:“自然不是。” “那大将军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如果你实在顾念旧情,等攻破长安城后再替李世民在齐皇面前求情吧,至于宇文道信则是杀死公主殿下的元凶,大将军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替公主殿下报仇雪恨。”马三宝咬牙切齿道。 柴绍本来有点动摇了,听完马三宝这一番话后倒是坚定下来,点头道:“明天本将便亲往御帐向齐皇解释此事,三宝,幸得有你在本将身边提醒,要不本将就真的犯湖涂了。” 马三宝暗松了口气,又和柴绍聊了一会才离开,走出营帐时月影已经西移了,一阵夜风扑在吹来,竟然觉得有点寒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快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第二日,柴绍特意赶到高不凡的御帐回禀自己两个儿子的事,而高不凡果真十分大度,只是笑了说:“朕知道了,柴将军无需担心,好好与令郎欢聚。” 接下来,柴绍带着高不凡御赐给儿子的礼物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御帐。 “宇文道信想借刀杀人,未免太过小看皇上您了。”杜如晦笑吟吟地道。 宋正本捋须接道:“如此看来,宇文道信也是黔驴技穷了。” 高不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长孙无忌道:“无忌是不是觉得奇怪?” 长孙无忌恭身道:“臣的确觉得有点奇怪,宇文道信此人阴险狡诈,暗杀、蛊术、下毒,无所不用其极,想借刀杀人一点也不出奇,但是此举未免太过拙劣了些,连一般人都骗不了,更何况以皇上的您的英明睿智,又怎么可能会上当?”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无忌的意思是宇文道信别有所图?”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露出深思之色。 “那无忌以为宇文道信此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高不凡问道。 长孙无忌摇头道:“这正是臣不解的地方,按理说,如今这形势,宇文道信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来了。” 高不凡微微皱起了剑眉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正如无忌你所讲,宇文道信此人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不能用常理揣度,传朕命令,各军加强防范,特别是各军主将,要注意个人安全,轻易不要单独行动。” 众人凛然应诺,据闻当初薛举和始毕可汗就是被宇文道信刺杀的,这种卑鄙手段虽然令人不耻,但无疑很管用。 第859章 瘟疫? 且说柴绍离开高不凡的御帐后,带着御赐的礼物回到了通化门外的营地,见到马三宝正在营门外焦急地等候,便笑道:“果如三宝你所料,皇上非但没有介意此事,还给大郎和二郎一些赏赐作为见面礼。” 马三宝却急道:“先不说这个,二郎突然病倒了,高热不退,还有一直说头好痛。” 柴绍面色大变,失色道:“怎会如此,今天早上明明还好好的啊。” 马三宝摇头道:“末将也不清楚,大夫诊治后说是风热,开了一剂袪风散热的药,现正命人煎煮,还未服食。” 柴绍急步进了营帐,长子柴哲威见到父亲回来,连忙面色苍白地迎上来急道:“爹,二弟生病了。” 柴绍抬眼望去,只见次子柴令武蜷缩在被窝中,双目紧闭,小脸红扑扑的,身上盖了两床被子,依旧在瑟瑟发抖,小嘴不停地嗯嗯哼哼,表情痛苦。 柴绍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伸手抚摸了一下次子的额头,只觉像火烧一样烫手,不由大惊失色。 这时柴令武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道:“爹,孩儿的头好痛,后背也好痛。” 柴令武是柴绍和平阳公主所生的次子,今年还不到八岁,再加上长相随母,所以柴绍平日便特别宠爱,此时眼见小儿如此难受,不由心疼不已,急问道:“大夫,小儿到底患了什么病,咋突然间如此严重?” 军医答道:“只是风热之症,喝了药就能缓解,柴将军不必过于忧心。” 柴绍见军医说得如此笃定,倒是稍稍放下心来,那军医背起药箱道:“二郎喝了属下的药出一身汗,应该就能退热了,若还不退,属下再给二郎换一副药。” 柴绍点头挥了挥手,军医离开了帐篷,不久,亲兵把煎好的汤药送来,柴绍亲自喂小儿服食,结果才喝了一半便全吐出来了,柴绍大急,急忙让人把军医叫回来。 这军医也不是什么名医圣手,只是建议就着糖喝,柴绍便让人弄了块糖来,让小儿舔一口糖就喝一口药,结果最后还是吐了。 “药喝不下去,这病只怕难好得了。”军医遗憾地道。 柴绍把心一横,强行把药灌了下去,还好,这次没有再吐出来,军医见状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结果半个时辰后,柴令武便开始腹泻,拉得整个连站都站不稳,不过烧倒是退了。 熬到晚上的时候,柴令武又开始反复发烧了,只喝了点水,一天也都没进食,柴绍担心得寸步不离,茶饭不思。 “爹,你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孩儿看着便行了。”长子柴哲威走到柴绍身边道。 “为父还不饿!”柴绍抬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妥,伸手握了握柴哲威的小手,惊道:“威儿你的手咋这么凉,哪儿不舒服了?” 柴哲威小脸苍白,摇了摇头道:“孩子没事,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冷,还有点累。” 柴绍皱眉斥责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大郎添衣?” 柴哲威身后的侍立的老仆讪讪地跑去取了一件袍子给前者披上。 “威儿你累了便先去休息吧,可别也病倒了。”柴绍和声道。 柴哲威点了点头,犹豫道:“父亲,回归大唐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柴绍皱眉道:“等你二弟病好了再说。” 柴哲威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怏怏地离开了。 ………… 高不凡的御帐在长安城北面,这一日召集诸将议事,驻扎在长安城西的右骁卫大将军李靖也来了。 此时的御帐内,高不凡居中而坐,一众文武分列两边,啧啧,阵容之鼎成就不消说了,随便一个都是史上有名的“大佬”。 长孙无忌负责点卯,点完行到御座前禀报道:“启禀皇上,除了柴绍外,都到齐了!” 在场众臣闻言都露出不悦之色,柴绍这小子未免太过嚣张了吧,皇上召开朝议竟然敢不来?莫非仗着献关有功,恃功而骄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正待发话,一名亲兵走了进来,凑到他耳朵低语了几句。高不凡眼中闪过一丝讶意,挥了挥手让亲兵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柴将军身体欠恙不能来参加朝议,不等了,开始吧。”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 程咬金粗声道:“皇上,柴绍这小子不会是装病吧?要不末将这就去看个究竟,免得这小子整事。” 高不凡摆手道:“不必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开始吧,本皇昨日收到世绩的捷报,已然击溃李孝恭,率军进据汉中,而李孝恭则投入汉江中不知所踪了。” 裴行俨不由赞叹道:“李孝恭倒是条忠义好汉,虽败犹荣,不愧是李唐宗室第一名将,比李神通强。” 大家深以为然地点捋须点头,既为李孝恭如此人才感到惋惜,又为巴汉蜀三地完全纳入大齐的版图而高兴,只要再攻破长安,覆没李唐政权,那么高齐的统一大业成矣,吾皇将成为御极九州的天子,而在场诸位都是开国功臣。 念及此,一众文武都不由精神奕奕,振奋不已! 杜如晦微笑道:“巴蜀既定,关中入囊,天下可定矣,恭喜吾皇,贺喜吾皇。” “恭喜吾皇,贺喜吾皇!”众人纷纷向高不凡祝贺。 高不凡微笑道:“同喜,朕的天下便是诸位的天下,朕的江山便是诸位的江山,愿与诸位卿家共治天下。” “皇上圣明!”众臣齐声道。 君臣们互相庆贺完便回归主题,商量攻打长安城的计划,完毕,高不凡把李靖、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四人留了下来。 “皇上,柴绍此人并不完全可信,突然间病倒会不会猫腻?”高士廉略带担忧地道。 高不凡点头道:“这正是朕留下你们的原因。” 四人对视一眼,静候高不凡的下文。 高不凡又道:“数日前,李世民突然把柴绍被扣押的两个嫡子送出城来与柴绍相聚,为此,柴绍还专门跑来向朕解释,看得出他并无异心,但是朕怀疑他的两个嫡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长孙无忌脱口问道。 高不凡轻皱剑眉道:“据报,柴绍的确病倒了,而且父子三人先后发病,都有发热、头痛、背痛,腹泻的症状。”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李靖沉声道:“皇上怀疑这病会传染?” 高不凡点了点头,长孙无忌等人均面色微变,但凡传染病都是可怕的,尤其在古代,他们几乎把所有传染病都归类为一种,称之为瘟疫,最糟糕的是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病死率极高,所以一旦某个地方发生瘟疫,只能封锁起来任其自生自灭,直至这里的人死光,瘟疫结束才会解封。 “李玄霸此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朕担心其丧心病狂,借着送柴绍二子出城之机在我军中播毒。”高不凡沉声道。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是如此,那李玄霸此计也太过歹毒了,何止是借刀杀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天打雷劈。 “事不宜迟,皇上立即下令把柴绍父子关押看管起来吧,绝不能让他们到处乱跑。”高士廉面色凝重地道。 李靖摇头道:“迟了,除非把柴绍部下所有人都隔离开来,否则于事无补,臣曾经也遇到两次瘟疫,最有效的方法是把发生瘟疫的地方彻底封锁起来,否则瘟疫会不停地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杜如晦皱眉道:“柴绍麾下有两万余人马,都关押来只怕会出乱子。” “至少把柴绍及其亲信都封锁起来,否则别无他法!”李靖斩钉截铁地道:“事不宜迟,皇上不便出面,便交给臣来办法,正所谓蝮蛇蛰手,壮士断臂,这个时候绝对犹豫不得。”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深知瘟疫的可怕,一旦在军中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为了二十万大军的安全,别说一个柴绍,就是将其麾下两万多人全部坑杀也在所不惜。 杜如晦、高士廉和长孙无忌都心中一凛,他们显然都猜到了李靖要干什么,所以目光都望向高不凡。 高不凡自然也明白,也理解李靖的做法,但是他实在做不出如此冷酷残忍的事来,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如今情况还不明,容朕了解清楚再作定夺吧!” 众人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包括李靖,为了大军的安全,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他们自然都希望高不凡果决行事,但是作为臣子,他们还是更愿意高不凡是一个仁慈的君主,而不是冷酷无情的帝王。 “朕要亲自去看看,但愿不是朕想的那样。”高不凡又沉声道。 “不可!”李靖四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皇上乃万金之躯,绝不可以身犯险!”高士廉黑着脸。 “皇上若要以身犯险,那便从臣的尸体上行过去!”杜如晦一撩袍裾跪倒在地上,竟有化身魏黑脸的节奏。 “皇上三思!”李靖和长孙无忌亦道。 (本章完) 第860章 得道多助 高不凡既感动又无语,俯身把杜如晦扶了起来道:“杜爱卿快快请起,其实对付瘟疫,朕只怕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有经验和把握,当初朕在涿郡御夷镇寻找草场建立御风马场时,恰好遇到哈里部发生瘟疫,由于处理得当,成功扑灭了哈里部的瘟疫,而且哈里部的伤亡并不大。” 杜如晦点了点头道:“臣听魏征提起过此事,据说当时是云裳娘娘和皇上朕手救治的。” 高不凡微笑道:“的确如此,而且云裳当时还把研究出来的药方给了朕,如果柴绍父子患上的是同一种瘟疫,正好派上用场,但是朕要亲自前往查看过才能确定。” 李靖皱眉道:“如果不是同一种瘟疫呢?” 长孙无忌附和道:“对,即便是同一种也相当危险,皇上乃一国之君,一旦感染上疫症,甚至会危及大齐的江山社稷。” “正是,所以还是让臣等前往查看,再回来转告皇上吧。”高士廉严肃地道。 高不凡深知再吵下去也肯定说服不了四人,只好苦笑道:“好吧,那你们要注意安全,瘟疫的传播都是有特定途径了,譬如朕之前在哈里部遇到的是鼠疫,主要通过跳蚤、飞沫、体液等传播,保持卫生清洁,戴口罩……面巾,手套,不直接接触病人的身体和呕吐物,保持距离等都能有效减少感染的概率,所以你们要戴上面巾和手套,回来立即洗手,把鞋底用火烘烤,最好是用石灰水浸泡全身,可以有效消毒。” 李靖四人对视一眼,看样子皇上并非吹牛,对付瘟疫是真的很有经验啊,当下四人辞别了高不凡,准备妥当后便赶往柴绍的营地。 柴绍正发着烧,浑身酸软无力,听闻杜如晦、李靖、长孙无忌和高士廉四人联袂而至,不禁既惊且疑,不过他实在提不起精神,便派了马三宝前往迎接。 马三宝来到营面前,见到杜如晦和李靖四人都蒙着面巾,而且还戴着手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上前行礼道:“末将马三宝参见诸位大人!” 杜如晦点了点头问道:“马将军不必多礼,听闻柴将军病得不轻,皇上不放心,所以派臣等前来探望一下,不知柴将军如今的病情如何?” 马三宝见到如此阵仗,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答道:“柴将军昨晚开始发热,如今还没退烧,估计是感了风寒,应该无大碍的。” “据闻柴将军两位公子也病倒了,可有此事?”李靖澹问道。 “是的,不过二位公子已经好转。”马三宝答道。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对视了一眼,好了?这么说并非瘟疫啊,不过这是好事,于是拱手道:“有劳马将军带吾等去看望一下柴将军吧。” 正所谓眼见为实,李靖等人自然不会因为马三宝说什么就信什么。 “诸位大人请跟我来!”马三宝转身在前面领路,而杜如晦等人始终保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马三宝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李靖等人为何会如此谨慎,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其实就连他都怀疑柴绍父子染上了瘟疫,因为现在不仅柴绍父子发病,负责侍候的仆人,还有亲兵中也有多人发病了,但为免发生恐慌,他如今还封锁着消息,现在杜如晦和李靖四人联袂而来,还全副“武装”的,看样子应该是意识到什么了,不得不说,高长卿此人的确警惕。 且说李靖等人到了柴绍的营帐,后者勉强出帐相迎,但他看到李靖等人的打扮时,立即懵了,愕然问道:“杜大人,你们这是……?” 杜如晦客气地道:“得闻柴将军和令郎都病了,我们特来探望。” 柴绍此时已经有点回过味来,心中不悦,拱了拱手道:“几位大人有心了,末将只是偶感了风寒,并无大碍。” 李靖瞥了一眼烧得两颊发红的柴绍,不动声色地问道:“柴将军感觉哪里不舒服?” “就是发热头痛,有点虚弱而已。”柴绍澹澹地道。 长孙无忌微笑道:“嗣昌莫要戒怀,没事就好了,对了,我听马三宝说,大郎和二郎已经好转了?” 柴绍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把大郎和二郎领来让四位大人好生瞧瞧。” 长孙无忌不由苦笑,柴绍这番话明显带着不满,不过也难怪,自己四人这副打扮,只要不傻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柴绍的两个儿子柴哲威和柴令武便被带了过来,均是穿得厚厚的,面色苍白,像两只鹌鹑,肉眼可见的虚弱。 “哲威,令武,快拜见几位大人。”柴绍沉声吩咐道,说话间又痛苦地抚了一下额头。 “拜见诸位……咳咳!”柴哲威和柴令武兄弟话没说完便同时咳嗽起来,仿佛约好了似的。 李靖四人下意识地退开两步,李靖眼尖,分明见到柴令武脖子上有一些暗红色的斑块,不由面色微变,待二人停止咳嗽后屏住呼吸上前,飞快地翻开两人的衣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李大将军,你作甚……咦,这是!”柴绍正要制止,但当他看到儿子脖子上那大片大片的红斑时,瞪时呆住了。 】 李靖急退开去,将手上戴着的手套甩脱掉,杜如晦等人也面色大变,急往后退开。 “柴将军,大夫说你们父子患了什么病?还请如实告知!”李靖冷冷地问道。 “大夫说只是风热之症啊,怎么会这样?”柴绍吃惊地扑上前,撩起儿子的衣袖,结果发现他们的双手上都长出了暗红色的斑块,有些斑块甚至已经凸起来,变成了一块红疙瘩,有化脓的迹象,十分之吓人。 这下就连马三宝都吓得退开了几步,柴绍一个激凌,烧也退了,厉声喝道:“快把大夫找来!” 不一会,那军医被叫来了,结果军医也发着烧,脚步虚浮。柴绍一把揪着军医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自己瞧瞧,到底怎么会回事?” 军医看着柴氏兄弟身上的红斑,登时腿一软,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地道:“是瘟疫……瘟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坠入了冰窖当中,柴绍只觉两耳嗡嗡,天旋地转,一头便晕倒过去。 “爹!”柴氏兄弟哭喊着扑上去。 李靖面色冷沉,果断地喝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营帐,严禁踏出一步,违令者当场射杀。” 当下,李靖立即调来麾下精锐步兵,把柴绍的营地封锁了,全营不许进出,然后便火速赶回城北,按照高不凡的嘱咐,做好消毒工作,这才敢进入御帐禀报。 高不凡听完李靖四人的禀报后,不由面色凝重地道:“现在可以确定是瘟疫了,就是不知是何种瘟疫,李玄霸果然够歹毒啊,竟然连瘟疫也用上了,难道他不怕引火烧身,瘟疫这玩意可是不认人的。” 李靖沉声道:“放毒的人一般都有解药。” 高不凡心中一动,点头道“有道理,但李玄霸即便有解药也不可能送给咱们,如今之计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众人闻言不禁心中一凛,李靖暗叹了口道:“这个恶人便由臣来做吧。” 高不凡连忙道:“二哥误会了,朕的意思是趁着瘟疫还没大范围扩散,要尽快切断传播途径。” 众人愕了一下,齐声问:“如何切断?” “自然把发病者及早找出来隔离治疗了,事不宜迟,朕马上准备方案,迟了只怕会出乱子。”高不凡立即提笔写了一个方案,然后交给四人负责执行。 李靖本来并不看好的,但看了高不凡所写的方案后倒是生出了一丝希望,决定放手一试。 当下四人便分头行动,长孙无忌负责准备物资,杜如晦负责安排人手,高士廉负责建造隔离点,而李靖自然是负责指挥军队,一方面提防士兵暴动,一方面提防城中的唐军趁乱来攻。 人才济济是高齐的一大优势,事情一旦分配下去,一切都可以进行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高不凡操心,很快,高不凡所写的方案便开始有序地执行了,发病的人全部被集中隔离收治,还没发病的则留在营地隔离观察,饮食送到各营帐门口,确保物资供应,同时运用各种手段进行全营消毒。 马三宝本来还担心高不凡会冷酷封锁,让全营人自生自灭,甚至是直接坑杀全营来阻止瘟疫扩散,结果却大出他的所料,虽然不知这些法子到底管不管用,但是马三宝却是发自内心的感动,能为如此仁德的君主效力也是一种福气啊,难怪高长卿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英明、睿智、宽仁,试问谁不愿意为这样的君主效死力?如此一来,高长卿身边的人才自然越聚越多,最终应了那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而宇文道信此人阴险狠辣,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即便能侥幸一时,也绝对不可能天下归心的。 第861章 药王孙思邈 第一个死亡病例还是出现了,不过不是最先发病的柴氏兄弟,而是负责服侍他们的那名老仆,估计是因为年老体弱,高烧一日一夜便撑不住死了,尸体上同样出现暗红色的斑块,而柴氏兄弟身上的斑块虽然都化脓了,惨不忍睹,但依旧活着,只是相当痛苦。 相比之下,柴绍的情况反而比两个儿子严重,目前已经口不能言,全身溃烂,躺在那只剩喘气,看样子是很难撑得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营地还算平稳的,但随着被运走的发病者越来越多,士兵们开始恐慌起来,再加上被运到隔离区的发病者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生是死,士兵们便更加恐惧了,也不知谣言是谁先传出来的,说那些发病者其实被运走活埋了,一时间,全营都炸锅了,有人试图强行冲破封锁逃离,李靖下令射杀了一批,这才把第一波暴动镇压住。 但是,暴动带来后果却是严重的,病例很快就呈爆炸式增长了,就连李靖麾下负责镇压暴动的军队也出现了零星的病例,如此一来,恐慌情绪进一步蔓延,三军将士开始人心不稳了,这无疑是极为不妙的,一旦瘟疫在军中全面扩散,届时二十万大军恐怕就会不攻自溃,迅速土崩瓦解。 情况越来越危急了,包括高不凡在内都有点束手无策,心里沉甸甸的。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让臣动手吧!”李靖沉声道。 杜如晦点了点头道:“皇上,唯今之计的确只能壮士壮断腕了,万万不可再犹豫。” 高不凡心中纠结万分,两万多人啊,可不是两万只鸡鸭,就这样抹杀掉也太过残酷了。 “皇上,为了三军将士的安危,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不要再犹豫了,若有天遣,便由臣一人来承担!”李靖郑重地跪倒在地上。 “臣等亦愿意承担此罪孽!” 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宋正本、凌敬、祖君彦等人纷纷跪倒。 “末将等亦愿意承担此罪孽!” 裴行俨、程咬金、单雄信、刘黑闼、杜伏威等一众武将也纷纷跪倒在地。 高不凡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文武,不由长叹了口气,正待说话,一名侍卫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神色古怪地禀报道:“营外来了一名老道求见皇上,自称能降服疫鬼,消除瘟疫。” 高不凡一听便以为是故弄玄虚,骗吃骗喝的游方道士,正要说不见,但话到嘴边又下意识地改口道:“对方可报了名号?” “他说他姓孙,道号妙应!” 李靖下意识地伸直了腰,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高不凡见状心脏急跳一下,姓孙?难道是他?连忙挥手道:“快请进来。” 很快,两人便在侍卫的引领下进了御帐,当先一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灰布道袍,腰悬葫芦,发束道髻,虽然朴素,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干爽洁净,其颌下留着一束花白的胡子,梳得整整齐齐,而头发却黑漆漆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颊红润,面相慈和,分不清年龄大小。 老道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名妇人,背着药箱,长相凶恶,衣着邋遢,很难想象两人竟是一块的。 “贫道孙思邈见过齐皇!”老道单掌竖立,行了一个稽首礼。 高不凡浑身一震,脱口道:“原来是药王驾临,免礼,来人,赐座!” 孙思邈微愣,微笑道:“齐皇过誉了,贫道愧不敢当。” 孙思邈如今虽然名气已经很大了,但药王的称号还是后人加的,高不凡脱口就是药王,所以老孙也有点受宠若惊。 “孙道长当之无愧,快快请坐!”高不凡发自内心的激动,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医科超级牛人啊,神仙一般的人物。 跟着孙思邈一道来的那名恶妇奇怪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心想,这小子那么激动作甚? “齐皇抬爱了,诸位大人和将军都站着,贫道何德何能。”孙思邈婉拒了高不凡的好意,选择了站着。 高不凡闻言也不勉强,客气地问道:“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孙思邈微笑道:“她是贫道劣徒,由于昔年犯了大错,曾被贫道赶出师门,但是如今已经改过自身,跟在贫道身边继续修行。” 高不凡若有所思地瞥了这名恶妇一眼,正所谓相由心生,这女人一看面相就不是善茬,不过这也不关自己事,所以高不凡只是扫了一眼便把目光转回孙思邈身上,问道:“孙道长如何得知朕军中发生了瘟疫?” 孙思邈捋须微笑道:“机缘巧合罢了,容贫道先卖个关子,敢问皇上,军中的病人可是有发热、头疼、背疼、腹泻,红斑发脓等症状?” 高不凡道:“正是如此。” 孙思邈点了点头:“果然如此,贫道打北边来,近期突厥一些游牧部落也正在流行此疫。” “孙道长的意思是,这种瘟疫是从突厥传入的?”高不凡皱起剑眉道。 “应该是了,不过突厥那些小部落都十分偏僻,距离长安数千里之遥,不太可能把瘟疫传到这里来,除非……”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除非人为故意传播?” 孙思邈微叹道:“没错,这也是贫道来此的主要原因,而且此事跟贫道也许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程咬金绿豆眼一瞪,神色不善地道:“孙老道,莫非这瘟疫是你弄出来的?” 孙思邈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贫道安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举!” 高不凡瞪了程咬金这货一眼道:“程将军不可妄语。” 程咬金挠了挠头滴咕道:“这是孙老道自己说跟他有关的,不怪俺老程。” 】 孙思邈微笑道:“瘟疫虽然不是贫道弄出来的,但的确可能与贫道有关,待消除了瘟疫,贫道定然会给齐皇一个交代。” 高不凡喜道:“如此说来,孙道长有办法医治?” 孙思邈捋须道:“这种瘟疫叫天花,很难治疗,但能预防,在这方面,贫道还是颇有些心得的,要消除应该不难。” 高不凡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是天花,这名字真是如雷贯耳,这玩意可是烈性传染病,死亡率极高,杀死的人口数以亿计,关键得了这玩意即便侥幸不死也会留下满身满脸的疤痕,因此才得名叫“天花”,重则没命,轻则毁容啊,而直到后世出现了天花疫苗,人类才得以从天花的恐怖阴影中脱离出来。 在场众人见到孙思邈把这种瘟疫的名字说了出来,而且还如此笃定的表示能消除,自然都十分高兴,如今形势正及及可危,孙思邈的到来无疑相当及时,真是天佑大齐啊。 高不凡站起来郑重一揖道:“如此便有劳孙道长了,万分感谢!” 孙思邈微微侧身避过不受,稽首道:“齐皇言重了,这是贫道应该做的,事不宜迟,还请齐皇允许贫道先进入病区查看一番。” “好,朕与孙道长一道前往。”高不凡道。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文武大惊,纷纷出言劝阻。 孙思邈意外地看了高不凡一眼道:“皇上乃万金之躯,实不宜以身犯险,何不在此静候佳音?” 高不凡微笑道:“无妨,朕对孙道长的医术有信心。” 孙思邈眼中异彩一闪道:“皇上抬举了,既然如此,贫道这里有些配制好的药膏,皇上只需涂抹在皮肤上便可预防染病。”说完真的取出一瓶药膏托在手心,然后微笑地看着高不凡。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还真来啊,这孙道长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抑或是无知无畏? 高不凡伸手从孙思邈手中取过那瓶药膏,打开塞子一看,只见里面的药膏乌黑油亮,闻着有股薄荷味,便问道:“孙道长,这药膏如何使用,把全身皮肤都抹一遍?” “那倒不必,取适量涂抹在鼻孔周围和唇边即可,再戴上面巾便万无一失。”孙思邈笃定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正欲使用,裴行俨急忙道:“皇上,请容末将先行试药。” “不必了,朕信得过孙道长!”高不凡摆了摆手,直接挖了些药膏涂抹在鼻孔和嘴唇上。 孙思邈见状眼中又异采一闪,捋须微笑,那名恶妇也露出了佩服之色。 当下杜如晦和李靖等人也涂了药膏,准备完毕,一行人便前往疫区。 进入疫区后,孙思邈见到了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营地,不禁啧啧称奇,他大半辈子都在四处云游,悬壶济世,疫区到过不少,无一不是脏乱差,尸横遍地,蚊虫滋生,臭气冲天,像如此整洁有序的疫区还是第一次见,这个高不凡着实不凡呀! 话说经过日前的铁血镇压后,营地的士兵如今老实了,都乖乖地待在各自的帐篷中,不过怨气却是日长,时间一长肯定会再次爆发,而且只会越演越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李靖坚决要求“处理”掉这批人的原因。 不过高不凡这次亲自前来巡营倒是收到了意外的效果,那些满怀怨愤的士兵瞬间泪目了。 大老板亲自来了,大老板并没有放弃大家! 一时间,“皇上万岁”的呼声响彻整个营地,连铁石心肠的李靖都为之动容。 孙思邈不由感叹道:“皇上仁德盖天,天下归心,贫道这次是来对了。” 高不凡暗汗,郑重地一揖道:“还请孙道长施以妙手挽救苍生。” 孙思邈微笑道:“防疫方面,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贫道基本没什么可补充了,去看看病人们吧。” 当下众人又转到了收治区,这里隔离的全部都是发病者,所以守卫更加严格。 负责人先把高不凡和柴绍等带去见柴绍的两个儿子,毕竟是他们先发病的。 第862章 反噬 柴氏兄弟是最先发病的一号病人,他们无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活下来了,身上的脓疮全部溃烂,已经开始结痂,不过看着极为瘆人,本来白白净净,十分漂亮的两个小男孩变成了丑八怪,即便日后痂掉了,也会留下满脸的麻子,算是彻底毁容了。 众人看着满身烂疮的两名小男孩,既心惊又怜悯,均下意识地保持一段距离,而孙思邈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连面巾都没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道:“来,两位小郎把手伸出来,让贫道把一把脉?” 柴氏兄弟小心翼翼地把小手伸出来,上面同样布满了脓疮,孙思邈并不介意,神色自若地探出一根手指把了脉,又看了二人的舌苔,然后便净了手,开始提笔写药方。 柴令武弱弱地问:“孙爷爷,我们会死吗?” 孙思邈微笑道:“不会,你们已经差不多好了,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痒,尽量忍着不要抓挠,若病灶再次溃烂,就会有性命危险,贫道给你们各开了个方子,每日两次,连喝七天就能痊愈了,另外还有一个方子用来泡澡,可缓解骚痒。” 柴氏兄弟闻言连忙行礼致谢,毕竟是贵族出身,虽然年纪小,但却十分知礼。 高不凡凑近看了孙思邈所写的方子,奇道:“孙道长,二人都得了天花,为何药方却不尽相同?” 孙思邈微笑道:“皇上果然细心,因为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恢复程度不同,所以用药也因人而异,譬如柴大郎体质较好,体重也比柴二郎要重,所以用药分量可重一些,而柴二郎身子较弱,偏瘦,用药分量需减小一些,而且柴二郎脾胃差,所以贫道多加了两味药,一味调节脾胃,一味补气升阳,如此才能标本兼治,事半功倍。”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不凡听完后不禁心悦诚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一个一个地诊治,未免太麻烦了,这里有上千病人,何时才能看得完?” 孙思邈身边的恶妇冷哼一声道:“齐皇要是着急,可以另请高明!” “若姑,不得无礼!”孙思邈斥道。 高不凡却不在意,歉然道:“朕确是有点着急了,但并无冒犯孙道长之意,因为病人太多,每迟一天都会有病人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去,或者病情加重。” 孙思邈心中一动道:“莫非皇上有更好的方法?” “朕认为事急从权,用药不必太过细致到位,孙道长可以按照一个人的年龄体重分级量化用药,譬如三岁以下用多少,三岁到十岁又用多少,成人又该用多少,取一个安全的中间药量作为标准,然后按照标准直接给每个人配药就行了,这样一来,孙道长可以腾出精力和时间,着重给病情危重者治疗,也可以轻松一些。” 孙思邈眼前一亮,捋须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皇上果然才思敏捷,难怪这里一切都井井有条,要是换了别人,要么血流成河,要么瘟疫已经蔓延至全军了。” 高不凡微笑谦虚道:“孙道长过荣誉了,俗语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孙思邈哈哈一笑道:“皇上这俗语倒是新颖别致。” 那恶妇若姑眼神古怪地瞥了高不凡一眼,若有所思。 当下孙思邈便果然立即草拟了一套用药标准,誊写在纸张上交给高不凡,后者转交给长孙无忌道:“无忌,立即按照上面的标准给每个病人配药。” 长孙无忌郑重地接过,然后对着孙思邈深深地鞠了一躬,李靖等人也不例外。 高不凡这才勐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破了人家的行规了,即便是在现代,很多秘方都是保密的,譬如什么可口可乐、云南白药、飞天茅台什么。在古代,这方面只会更加严格,但凡有点用的配方都极有可能被保密下来,作为祖传秘方,为家族世代谋取利益。自己只想着救人,建议孙思邈制订标准用药,却没想到如此一来,无疑是在砸人家饭碗。 念及此,高不凡不禁汗??的,难怪那若姑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看自己,讪然道:“孙道长,朕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孙思邈微笑道:“皇上过虑了,区区一药方而已,不值什么,只要能多救一人也是值的,即便皇上不提,贫道也正打算着书立说,将治疗天花的心得留传后世。” 高不凡深深一揖道:“孙道长无愧乎医者仁心,大德圣手,请受朕一拜。” 孙思邈侧身避过,微笑道:“皇上过荣誉了,天花一旦发病,即便用了贫道的药方也不一定能治愈,就算侥幸治愈也会留下满身的麻子,所以关键还是预防。若姑,取银针来。” 这个若姑虽然面相凶恶,但对孙思邈却是十分恭敬,连忙取出了一套银针。孙思邈又让人取来开水把银针浸泡了一遍,然后便捻着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挑破柴哲威身上的浓疮,将其中一些脓汁挤出来放到瓶子中收集起来。 这画面无疑是极为恶心的,裴行俨禁不住好奇地问:“孙道长收集这些玩意作甚?” 孙思邈微笑不语,而那若姑则咧嘴瘆笑道:“你们刚才用来涂抹的药膏便是用这玩意调配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面色大变,即便是高不凡也禁不住一阵恶心反胃。 孙思邈微笑道:“诸位请放心,这些脓液不仅不会传播天花,还对天花有预防效果,贫道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而且亲身试验过有效,勿用担心。” 高不凡虽然不是医科专业的,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知道得过某种病毒痊愈后的人,一段时间的体内都会存在对这种病毒的抗体,所以孙思邈的思路是正确的,做法应该也是正确的,但是……高不凡还是感到恶心反胃,刚才他可是挖了一大块那种药膏涂在鼻子和鼻唇上了,而再看李靖、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同样也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换源app】 接下来,长孙无忌安排人手按照孙思邈所定的标准给病人配药煎服,效率提高了无数倍,而孙思邈则把精力放在危重病人身上,如此防治结合,天花的蔓延终于慢慢抑制住了,半个月后,每日新增的发病者终于降到了个位数,估计再有半个月时间就能彻底消灭这场可怕的瘟疫,齐军的军心也随之稳定下来,一场巨大的危机也得到了化解。 九月,秋高气爽,李玄霸和李世民二人站在通化门的城楼上眺望柴绍的营地,药女一身唐军普通士兵的打扮,就站在李玄霸的一侧。 李世民目光冷然,一言不发,李玄霸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药女往柴绍的营地眺望了一会,一脸不解地道:“怪哉,都快二十天了,天花应该已经爆发了,为何齐军的营地还如此平静,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呢?”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看来高长卿有高人相助,已经把这场瘟疫压下去了。” 药女奇道:“何以见得?” 李玄霸澹道:“半个月前,李靖已经把军队从城西调来封锁柴绍的营地了,但是如今却撤得一干二净,可见柴绍麾下的人马已经稳定下来,若瘟疫没有压下去,李靖怎么可能把兵调走。” “有没有可能高长卿把柴绍的人都坑杀了?”药女道。 李玄霸摇头了摇头道:“坑杀两万多人,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药女面色变幻,将信将疑地道:“高长卿怎么可能有本事把这场天花消灭掉,除非……” 李玄霸苦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眼前,高长卿此子的确受到上天的卷顾,奈何……咳咳咳!” 李玄霸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药女连忙替他抚拍后背,偏偏这个时候,拱卫在附近的一名侍卫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玄霸止住了咳嗽,而那名侍卫却越咳越烈,药女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这名侍卫的衣领翻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只要这名侍卫的脖子下赫然出现了几片暗红色的斑块。 李玄霸见状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第863章 入主长安 秋意越来越浓了,承庆殿内那株高大的梧桐树已经落尽了树叶,萧瑟的秋风路过它光秃秃的枝头,发出低低的呜咽,毫无生气,一派萧条落寞之景象。 李玄霸病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还不时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眼窝更加深陷了,童孔中熤熤生辉的焰火也消失不见了,生命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药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行到床边道:“玄霸,该吃药了。” 李玄霸低着头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不要靠近我,药放在哪就行了,小心你也染上了。” 药女却直接在床边坐下道:“不怕,我涂了药膏。” “咳咳……涂了药也不行,那药不一定管用,否则我也不会染上了,咳咳!”李玄霸止不住的咳嗽。 药女既内疚又心疼,一边替李玄霸抚拍后背,一边带着哭腔道:“都怪我当初学艺不精,要不然何至于此。” 李玄霸摇头道:“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执念太深了,无所不用极,如今遭到反噬,也是自作自受。” 说着苦笑一下,续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药女,这算不算是上天对我宇文道信的惩罚?” 药女鼻子一酸,安慰道:“不是的,玄霸你只是想光复大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哪里有错?上天太不公了,玄霸你不要多想,把药喝下去,你的病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玄霸苦涩地道:“不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次是真的不行了。”说完竟哇的吐出一口污血来。 药女惊呼一声,一颗心也揪了起来,泣声道:“玄霸你别吓我,先天的患疾都能挺过来,这次你也能挺过来的,你说过你不信命,也不认命,答应我,别放弃好吗?” 李玄霸痛苦地道:“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挺过来,只是暂时把顽疾压制住罢了,实则身体早就百孔千疮了,如今是病来如山倒,再也撑不住了,不过也好,我这辈子活得太累了,也是时候放下,好好休息一次了。” 药女闻言不由肝肠寸断,抱着李玄霸放声大哭,后者抬起头,露出了长满脓斑的脸,柔声安慰道:“药女不要哭,你还年轻,好好地活着,相信你还会遇到两情相悦的好男子的。” “不,不会再有了!”药女泪留满脸地道:“玄霸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不会再有了,而且玄霸你别忘了,如今你我同命相连,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不过这样也好,到了下面咱们还能在一起。” 彭…… 房间门被暴力地推开了,一队持刀侍卫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虽然蒙着面巾,但当他们见到李玄霸满脸脓斑,还有那一地的血污时,眼神中还是露出了忌惮,站在数米外不敢靠近。 这时,一名身披铠甲,面色冷沉的男子大步行了进来,赫然正是李世民。 李玄霸丝毫也不惊慌,微笑道:“世民你终于来了。” 李世民冷冷地道:“为何解除了对朕蛊术?” 李玄霸轻咳一声道:“是时候把江山还给你了。” 李世民愤怒无比地骂道:“王八蛋,你把我大唐江山搞砸了,现在要把一个烂摊子还给朕收拾?” “世民,对不起,以前的我心比天高,如今才发现,其实我远不如你,也许……你会有办法力挽狂澜。”李玄霸歉然道。 李世民死死地盯了李玄霸足足一分钟,最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一众侍卫也悄然退出,并且把房间关上。 “皇上为何不杀了此恶贼?”李神通不解地问。 李世民澹澹地道:“如今杀他已经无意义了,让其饱受天花折磨而死,就是对其最好的惩罚。” 李神通一想也对,而且动手杀李玄霸说不定会也会被传染上天花,得不偿失,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唐爱卿,如今城中的情况如何?”李世民沉声问道。 唐俭神色凝重地道:“非常糟糕,天花已经在城中蔓延开来了,各坊每天都在死人,尸体已经无处安放了,百姓不断冲击各处城门,要求放他们出城,就连守城的军队也有五成出逃了,一些歹人趁机作奸犯科,人心惶惶,彻底乱套了!” 李世民的心不由沉到了谷底,张公谨低声道:“皇上,长安城不能再待了,天花若再进步蔓延,这里将成为一座死城,必然会危及皇上,更何况……长安城也守不住了。” 李世民不由仰天长叹:“天不佑我大唐啊,张卿家有何建议?” 张公谨往西一指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祁连山脚下草长马肥,而且皇上当年平灭李轨时还在当地留了一支驻军,苦心经营十年八载,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最不济也能割据西域,称雄一方!”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终于无奈地叹曰:“高长卿有办法消除瘟疫,天命之所在啊,也罢,为了城中的百姓,朕把长安城让给他又如何。”说完大步往前行去。 房间内,李玄霸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污血,轻咳道:“世民要走了。” 药女茫然问:“走去哪?” “应该是西域,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世民一走,长安城就要破了,你也赶紧离开吧。” 药女连忙道:“要走一起走。” 李玄霸苦笑道:“我……走不了了。” “那我留下来陪你!”药女神色坚定地道:“自从上次在嵋山郡种下同命蛊,你我注定要同生共死。” 李玄霸眼神一柔,搂着药女轻声道:“药女,有了你,我李玄霸的生命也算是完整了,谢谢你一直陪我,不过,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是时候说再见了。” 李玄霸说完突然反手一掌拍在药女的胸口处,后者哇的一声,往地面吐出一大口鲜血,那滩鲜血中分明有一条几近透明的虫子在不断地挣扎扭动, 药女大惊失色,试图扑上前捡起地上的同命蛊虫,但是却被李玄霸紧紧地抱着,根本挣脱不开来。 “玄霸!”药女失声悲呼,眼睁睁地看着地上那条蛊虫变得僵直,最后化作一滩血水。 李玄霸当初重伤濒死,是药女用同命蛊强行给他续的命,这种方式是以抽取自身精气神为代价,所以这些年药女的身体健康情况一落千丈,如今其体内的同命蛊母虫被逼了出来,李玄霸的生机便迅速流逝,倾刻间已奄奄一息了。 药女抱着李玄霸失声痛哭,哭声凌厉而尖锐! 李世民回头往承庆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默然片刻便加快脚步到了永安宫。皇后阿史那·和敏抱着幼儿李承乾迎了上来,有点紧张地问道:“皇上,咱们真的要离开长安?”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没错,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尽量少拿,只取重要的,切记切记!” “噢噢,妾身这就是去收拾。”阿史那·和敏慌张地转身而行。 “等等!”李世民上前抱过儿子李承乾,又轻拥了一下妻子,柔声道:“别慌,朕一定会带着你们母子安全撤离的。” 和敏心中一暖,点头嗯了一声,转身招呼宫女收拾去了。 大齐天宝三年九月二十日,李世民下令打开长安城所有城门,城中百姓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而数万唐军则以此作为掩护从城西杀出,护送李世民及一众宗室大臣逃往渭水上游。 负责驻守在长安城西的正是李靖,他冷静地下令军队让出道路,任由李世民率军突围而出,然后再一路咬尾追杀,从长安追到扶风郡,又从扶风郡追到天水郡,接着又追到陇西郡,最后追杀到张掖。 当年李世民平灭李轨时,在张掖留驻了一支精兵,在这支精兵的接应下,李世民终于暂时抵挡住了李靖的追击,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而这个时候,李世民麾下的唐军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足一万了,再加上军中还有天花肆虐,士气低落到冰点,根本撑不了多久。李世民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快就带着军队撤离了张掖,沿着河西走廊越过祁连山,进入墩煌郡,军中所有发病者都被无情地遗弃在路上,所以进入墩煌郡时,唐军只剩下七千人不到了,不是一般的凄惨。 李靖一路追杀到嘉峪关,遭到了守关唐军的顽强阻击,不得不停下来,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冬月下旬了,天气奇寒蚀骨,李靖十分明智地放弃了取关,撤退到祁连山脚下的草场驻扎,等待来年春暖花开再图之,而这个时候高不凡的圣旨也恰好到了,命李靖暂停追击,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也。 且说李世民弃城而逃的当天,高不凡也随即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长安城,正式宣告李唐政权的覆亡,大一统的大齐皇朝也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第864章 江山一统(大结局) 高不凡率军开进长安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如入无人之境,直达皇宫大内,而此刻整个皇宫几乎空无一人了,直至齐军搜索至承庆殿才发现抱着李玄霸发呆的药女,当即报告上来。 高不凡是何等灵敏的六识,一进殿便瞧出药女怀抱着的李玄霸已经没有了生机,不由微愕。长孙无忌皱眉道:“看样子,宇文道信应该是死于天花!” 高不凡不由暗暗感慨世事难料,一直以来李玄霸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本以为自己和他迟早还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死于天花,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无量天尊!”孙思邈喧了一声道号,而若姑则皱眉低喝了一声:“孽蓄,你果真在此!”说完恶狠狠地大步走上前去。 药女微微一震,抬头望来,瞬时露出惊恐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继而扑通的跪倒在地上,一边叩头乞求道:“师傅,求你出手救一救玄霸吧。” 敢情这个若姑竟是药女的师傅,高不凡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了。 若姑杀气腾腾地道:“一个臭男人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竟然还用同命蛊给他续命。” “徒儿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玄霸的性命。”药女泣声道。 若姑火冒三丈,一掌便朝药女的头顶拍下去,厉声道:“那你就去死吧,蠢货!” 若姑这一掌势大力沉,凌厉的掌风竟吹得地上灰尘四散,裴行俨和程咬金均暗暗乍舌,这凶妇的掌劲竟然如此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眼看药女就要被一掌拍烂脑袋了,孙思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旁边,轻描澹写便拿住了若姑的手腕,这回就连高不凡也露出讶然之色,看来孙药王不仅医术高超,就连武功也是出神入化,只怕不在大哥虬髯客之下。 药女一见孙思邈,瞬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师公,求您救救玄霸吧,天花是药女自作主张释放的,不关他事,您救救他吧。” 孙思邈叹了口气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此人生机已然断绝多时,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更何况是贫道!” 药女闻言不由绝望地放声痛哭,若姑不耐烦地喝道:“闭嘴,这男人究竟给你这小娼妇吃了什么迷药,竟……” 若姑话没说完便面色大变,左手闪电捏住药女的两腮,右手两指伸进后者喉咙里勐抠几下,药女顿时哇的呕出一滩污物来,污物中似乎有一粒类似药丸一般的东西。 “想服毒自杀,没那容易!”若姑神色狰狞地解下腰间的葫芦便往药女的嘴里灌液体。 哇………… 药女喝了半葫芦液体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吐着吐着竟然开始吐血了,腥臭发黑的血。 若姑愕了一下,继而面色惨变,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原来药女不何时已经将一柄匕首刺胸膛,正中心脏,估计匕首上还淬了剧毒,此时开始浑身发黑了,果真够决绝。 孙思邈急忙取出一颗药塞进药女的嘴里,不过最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把药女的尸体轻轻放下,显然没救了。 若姑禁不住抚尸大哭:“傻丫头,你怎的那么傻啊,为了一个男人,值得么?” 孙思邈喟然长叹,对着高不凡稽首一礼道:“皇上,贫道可否自行处置此二人的遗体?” 若姑抱着药女的尸首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很明显两人的关系不只是师徒那么简单,所以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自无不可!” “谢皇上恩典!”孙思邈再次稽首一礼,带着李玄霸和药女的尸体离开了皇宫。 …………………… 齐军进入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张贴安民告示,然后开始全城消毒,救治患上天花的百姓,由于有之前的经验在,所以一切都按步就班,井然有序,仅仅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长安城及周边的疫情便渐渐平稳下来,到了第二年二月,再也没有新发病例,这一波天花疫情算是彻底结束,到是正好赶上春耕,没有耽搁农时。 正所谓危机危机,有危必有机,这场瘟疫虽然差点让高齐的二十万大军尽墨,但最后却让高不凡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长安,而且还让高不凡赢得了军心和民心,赢得了关中士族和百姓的拥戴。 李氏本是关陇士族,根深叶茂,但这次李唐算是伤透了关中百姓的心,放完毒后弃走西域,根本不顾关中百姓的死活,跟齐皇的仁义和担当一比,简直判若去泥,经此一役,即便李世民日后率军从西域归来,恐怕也再得到关中的士族和百姓拥护了。 大齐天宝四年八月,关中地区彻底稳定下来,高不凡班师返回东都洛阳,随即宣布大赦天下,改明年年号为太平,接着是一系列的大刀阔斧的改革,统计户籍人口,重新分配全国土地,推动恢复生产。 经历了近十年隋末动乱的神州大地终于再次安稳下来,百姓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平日子,百废待兴的大齐皇朝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在一代开国雄主高长卿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力蒸蒸日上,一幅盛世画卷徐徐展开…… 且说李世民自从逃到西域后,一直试图寻找机会杀回关中,光复大唐,可是等来的却是一个越来越强盛的大齐,而且关中的民心离李唐也越来越远。 李世民绝望之余只好把他的雄心壮志都转到西域上,不得不说,李世民的确有雄主之姿,只是生不逢时而已,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李唐在西域逐渐强大起来,不断地吞并小国,最后几乎一统整个西域,版图甚至延伸至波斯一带,史称——西唐皇朝,给大齐的西陲带来了巨大压力,当然这都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 大齐太平四年,由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负责营造的北都落成,举国同庆,高不凡携上皇后长孙无垢、妃子杨青若、白云裳、窦线娘和崔诗柔北巡,驾临北都,各路使节纷纷来贺,道教领袖王远知,佛教领袖慧静师太各率代表觐见,高不凡均给予了隆重的接待,延续隋朝佛道并举的政策。 正当高不凡在北都接受万邦来朝时,突厥颉利可汗却跑出来上刷存在感了,派骑兵袭击了涿郡,大肆寇掠数日而去,虽然大齐的损失不大,但也在各国使臣前丢了面子。 高不凡勃然大怒,命李靖和徐世绩北伐突厥,擒拿颉利可汗,以及在背后挑的可敦义城公主。 大齐太平五年,大齐的两大战神各率十万大军由东西两路北进,一路势如破竹杀到阴山脚下,两面夹击,最终李靖亲率三千骑兵冒着风雪奇袭郁都金山下的突厥牙帐,擒杀可郭义城公主,掳其牛羊马匹三十余万头,人口三万余,凯旋而回。 颉利可汗仓皇逃往九姓铁勒一带,于摸鱼儿湖以南休养生息,次年试图南返重整旧部,大齐探子截获情报,李靖和徐世绩再次出击,四面合围,颉利可汗走投无路逃往契丹,终被大齐营州总管卢升抓获,送往洛阳斩首,首级最后还被传示九边,以扬大齐国威。 自此,突厥为大齐所灭,北方游牧部落释数俯首归顺大齐,并尊大齐皇帝高不凡为天可汗。 大齐太平五年,辅公佑假借杜伏威之名在历阳郡召集旧部起兵造反,杜伏威此时正在洛阳为官,吓得立即跑到驾前伏地请罪,高不凡非但没有拿下杜伏威问罪,还派他为行军总管,负责率军镇压辅公佑,而杜伏威也没有让高不凡失望,最终剿灭了辅公佑,并将辅公活捉,押送洛阳治罪。 大齐太平六年八月,辅公佑被判以车裂之刑,正应了当年沉法兴死前的预言,辅公佑面相不佳,不得好死,最后的下场会比他沉法兴还惨。 大齐太平八年,年逾六十的李靖率军平定吐浴浑,军功隐隐盖过了徐世绩,而这时李世民在西域也逐渐壮大,据传圣上有意御驾西征,但尚书右仆射杜如晦突然病重,并于腊月撒手人寰,圣上悲痛万分,宣布罢朝十天,并且息兵两年以养民。 大齐太平十年,嵋山郡凌云寺凌云大佛终于修成,高不凡陪同白云裳御驾亲临,见证凌云大佛的开光仪式,并且御笔题词一首。 大齐太平十一年,高不凡御驾亲征高句丽,任用后起之秀薛仁贵为大军主帅,一举踏平高句丽,自始四夷臣服,放眼天下,大齐的周边只余西唐一国未曾来朝。 大齐太平十五年,西唐皇帝李世民病逝,高不凡派遣徐世绩和薛仁贵西征,耗时三年,终于荡平西域,西唐皇帝李承乾流亡波斯,至此,大齐皇朝的疆土东至高句丽,西及中亚,北达贝加尔湖,南到交趾,幅员之辽阔,兵威之鼎盛,国力之强大,威震宇内,天下归顺。(全书完) 完本感言,以及关于新书的事 终于完本了,如释重负,跟上一本《明王首辅》相比,这本《隋末扬旌》无疑是扑街了,当然也不算扑到姥姥家,完本前均订八百出头,高订两千多,而上一本完全时均订三千多,至今均订四千多,高订一万二,所以跟上本相比,《隋末》是扑了。 其实新书期未上架前,责编大大便建议切了重开一本,因为第一轮推荐不理想,收藏上不去,估计首订会不过百,但我还是坚持要上架试水,一来不甘心,二来觉得太监很伤人品。 果然,《隋末》上架后的订阅成绩惨不忍睹,首订堪堪过百吧,连全勤都没资格拿,写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连吃饭都成问题,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一度心灰意冷,想放弃了,但实在不想「荣获」太监的名头,硬着头皮坚持了几个月,成绩倒是慢慢有了点起色,但也不大,依旧没达到五百均订拿全勤的标准,要不是上本来书还有点收入,估计只能吃灰了。 写到百万字后,责编大大给了个限免推荐,收藏涨了将近一半,均订倒是慢慢涨到三百,又涨到了五百,本来打算尽快完本的我倒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又坚持写到了两百万字,均订虽然涨得很慢,但一直在涨,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去年流年不利,不断封控,接着还全家羊了,入不敷出,过年前把帮忙带小孩的阿姨辞了,实在负担不起,现在是自己带小孩,所以更新才这么拉垮,现在《隋末》终于完本了,身心俱惫,如释重负。 虽然完结得有点仓促,但也算对诸位一直支持的读者们有个交待了,差不多两百五十万字,也不算短了,很欣慰没有拿到「太监」的头衔。谢谢书友们的支持和相伴,感谢编辑青舟的关照和指点,我们下一本书见! 关于新书 我的原计划是秦、汉、隋、唐、宋、明、清都各写一本的,但是《隋末》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不熟悉这个朝代之前不要写,否则容易出戏,代入感也差。所以,下一本不写任何一个朝代了,就写架空,写红楼,走文人路线。 《红楼梦》是一部博大精深的奇书,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一部《红楼梦》,每个少年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林妹妹和宝姐姐,敬请期待。 新书《红楼从庶子开始》已发布 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六一节快乐,让大家久等了,新书《红楼从庶子开始》已发布。点我名字,或搜索书名可 《隋末扬旌》新书《红楼从庶子开始》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