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喜欢你的人设[娱乐圈]》 惯性伪善 宿醉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 如果酒精不会在几小时后带来如此令人讨厌的副作用,他一定会更喜欢喝酒,歪在地毯上睁开眼的夏习清这样想着。他扶着沙发勉强站起来,头疼得厉害,在茶几里翻出一颗布洛芬吃进去,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13:24。 被酒精麻木的记忆神经终于开始了迟缓的运转,他忽然想起来,今晚六点有周自珩的电影定档发布会,vip的票都拿到手了,当然得去看看。 周自珩是童星出身的演员,今年虽然才20,可算起来戏龄也有14年了,出道的时候才6岁,饰演男主角的童年时期,那部剧当年一举拿下年度收视冠军,也让他一下子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童星。也正因如此,周自珩后来也拍了不少其他的影视作品,但一直被圈在童星的框架里。 后来参加高考的他停了几年戏,消失在公众视野,甚至没有参加艺考,和所有的高三学生一样参加了普通的全国高考,以惊人的高分考入了p大的物理系,新生军训持续了多久,周自珩就在热搜上呆了多久。 但他似乎低调得很,进入大学之后拍戏的频率也一降再降,原本大众以为他要退出娱乐圈专心学业,却因为在校时的一组偷拍又屠了热搜。 照片里的他正参加校篮球赛,红色球服下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短发掩盖不了的锋利眉眼,低落到下颌线的汗水,还有投篮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这些被闪光灯所模糊掉的细节,在偷拍的视角里显得那么分明,每一张都攻气十足。 阴错阳差,一直被定位为童星身份的周自珩就这么被冠上了“行走的荷尔蒙”的称号,不经意就转了型,走上了时下流行的“alpha”路线,不用说热衷追星的高中女生,就连比他年长几岁的女性都毫无抵抗地陷入了这种荷尔蒙陷阱。 成年之后,周自珩几乎不再出演电视剧,就连爱情片也没有接过,和别的年轻演员不同,他接戏的风格很一致,大部分都是现实题材,关注少数弱势群体。就连这部戏,好不容易有个女主,结果还是演亲姐弟,因此周自珩总是被网友吐槽为“最浪费颜值”的男演员。但即便如此,只要他出演综艺或是节目,总是能被粉丝和网友挖掘出很多苏点。 夏习清也是在他转型之后饭上的,那个时候的他正在国外留学,偶然间看到周自珩打篮球的那几张照片,觉得他的身材比例和肌理线条都非常完美,于是忽然有了想给他画画的念头,于是随手画了张水彩,po到了微博,没想到没粉丝顺藤摸瓜找到,疯狂转发,就这么火了。 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所谓饭圈里的画手大大。 夏习清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确实有些长了,该剪了,他翻出来一个捆着画笔的橡皮筋,哗的一声把画笔都搁在桌子上,随意地扎起了头发,从衣柜里找了件白衬衫套上,戴上黑色口罩就出了门。 到达会场的时候,主创团队还没到,夏习清拍了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很快收到了一群珩粉的评论。 [公子如珩]:啊啊啊summer太太也去了吗!!! [宇宙第一alpha]:卧槽summer太太!summer太太不是海外党吗啊啊啊好激动! [我是周夫人]:天哪好想和太太面基啊~ [野渡无人周自珩]:欸我也在现场,太太离舞台好近啊,难不成是vip?? [我珩最酷]:卧槽vip?!永珩站的站长都没这么近的。 未免她们引发更多的猜想,夏习清只好随意挑了一个粉丝回复道。 [tsing_summer]:朋友给的票。 无巧不成书,刚回复完,他就收到了“给票的朋友”——许其琛的短信。 [习清,我今天有事走不开,跟主办方打过招呼了,抱歉啊。] [没事儿,我已经到现场了。] 夏习清发完短信,手指拿着手机转了转。 许其琛是一个青年作家,周自珩这次主演的电影就是改编自他的小说。说起来也巧,夏习清和他是高中同学兼好友,这次的vip邀请函就是他给的,不过作者本人却来不了了。 等了半小时都没有开始,夏习清觉得有些无聊,走出会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一个偏厅。这个酒店的品味还不错,他看着墙上挂着的戈雅的画,算是质量比较高的赝品。 正看着,背后忽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几乎没站住,握着的手机也脱了手。夏习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好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镖,中间围着一个比保镖还高戴着墨镜的明星。夏习清几乎是瞬间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周自珩。 同样的,周自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保镖的粗鲁行径,停下了原本匆忙的脚步,敏捷地弯腰拾起了夏习清被撞掉的手机,穿过人群递给了他,动作行云流水。 “抱歉。”周自珩的声音很沉稳,听起来并不像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有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奇异魅力。周围有很多围住的粉丝开始发出尖叫声,举着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像这样子暖心的举动被po到微博上一定会引发大家的转发,说不定还能出圈。 这算是第一次这么靠近周自珩,突然的邂逅实在是有些意外,但夏习清也没有多紧张,得心应手地拿捏着脸上的笑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有礼,“没事的,谢谢你。” 夏习清伸出手,从他的手上接过手机的同时,发凉的指腹假装无意地蹭了下周自珩的手指。 大概半秒的时间。 周自珩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可以说是没有反馈,夏习清看得清清楚楚,但仍旧笑着,直到周自珩离开,他也回到了会场。 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 再次进场的时候周自珩的粉丝正在派送免费应援物,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拦住他问道,“帅哥你是谁的粉丝啊?需要应援物吗?” 带着口罩的夏习清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柔和,“可以啊。” 小姑娘激动地打开袋子,里面有发箍、徽章、手环和应援棒,“你要哪个?” 夏习清拿了一个徽章,温柔地说了句谢谢,将徽章佩戴在了胸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发布会开始的还算准时,主持人开了个场,电影的一众主创也相继登场了。电影改编自许其琛的小说《海鸥》,讲述的一个无业小青年鸥子在熟人介绍工作时被骗到泰国,当做商品贩卖到无证渔船上成为常年无薪劳作的“虾奴”,最终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故事。 周自珩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虾奴”,为了让自身形象和角色更贴近,周自珩瘦了将近二十斤,在电影拍摄期间一度呈现出皮包骨的病态,第一次定妆的时候,他穿着破烂的背心和一条脏到洗不出来的及膝短裤,脸上布满了常年在海上的晒伤痕迹,肩头和后背又黑又红,几乎没有人能认出来这个小青年就是周自珩,连导演都连连点头,称赞他就是鸥子本人。 电影杀青已经快半年了,周自珩白回来了许多,现在的身材在疯狂健身之下已经恢复拍戏前的体态,肌肉线条饱满。看得夏习清不由得感叹,演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说瘦就得瘦,说胖又得胖回来,跟气球似的。 他为了电影特地去理的寸头也长长了,但还是挺短,显得五官凌厉,眼神深邃,和很多同龄的男明星不太一样,他们大多长相温和精致,而周自珩却是个例外,他不温柔也不清秀,浑身上下充满了雄性荷尔蒙,轮廓里的锋芒几乎无法掩盖,有着一种天然的攻击性。 夏习清不止一次对朋友称赞过周自珩转型之后的服装团队,这一次也没让他失望。发布会上周自珩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衫,扎在深灰色西装长裤里,坚实的肌肉被包裹其中,宽肩窄腰,线条优越,几乎是黄金倒三角的比例。一米九二的个头,沉稳又出挑。 整体着装上高级简约,但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精致的金色眼镜链绕到耳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给他锋芒毕露的气质里平添了一份禁欲感。 身边走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浑身都是名牌,打扮很讲究,落座时手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夏习清。 “不好意思。” 夏习清看向她,头微微一点,以示友好。对方大概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笑盈盈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蒋茵。” 看了一眼她伸出的那只涂着精致甲油的手,夏习清礼貌性地摘下了口罩,握了握她的手,“你好。” 摘下口罩的瞬间,蒋茵的眼睛亮了亮,这挺难得,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五官有些许女相,但却有种吸引力十足的男性魅力。微长的头发半扎起,露出一双瞳色极深的桃花眼,眼角上挑的弧度很微妙。 而且他的鼻尖有一颗很小的痣,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说得直白些,这个人长着一副那种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被人原谅的长相,毫无攻击性,充满保护欲。这种类型是最具备观众缘的。面对这张脸,蒋茵开始犯起职业病。 “之前没见过你,很眼生。”蒋茵松开手,笑道,“你不是圈内的吧。” 夏习清微笑着,“这部电影的原作者是我朋友,我只是托他的福近距离追次星。” “哦?”蒋茵笑着看了看台上正在说话的女主角,“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啊。” 夏习清轻笑起来,摇了摇头,眼睛懒懒看向站在女主身边的周自珩。 “我喜欢这个类型的男孩子。” 翻车现场 蒋茵也没觉得尴尬,反而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坦然笑了笑,“我的第六感一向很不准。” 正巧,台上女主说完之后将话筒递给了周自珩,主持人提问他关于电影的一些问题。 “刚才我们在抢先版的片花里看到了一些片段,自珩你这次的突破真的超级大啊,第一次看差点认不出来,我们都挺好奇,你拍这部戏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或者感受之类的?” 周自珩握着话筒,稍稍想了想,回道,“感受的话,大概半年内不太想吃鱼虾了。” 台下的粉丝都笑了出来,这种一本正经的冷幽默意外地在他身上很合适。 “印象深刻的事……实际上拍摄这部戏的整个过程我都挺印象深刻,这种题材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而且王导有实拍强迫症,百分之八十的镜头都是我们在船上实拍的,一开始我晕船的反应还挺严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进入不了状态,整个组都特别累,挺沮丧的。一想到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被剥夺人权成为奴隶的人,我就觉得很……”周自珩考虑了一下措辞,“沉痛,对,大概是这种心情支撑着我咬牙拍完这部戏,我想全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是如此吧。” 夏习清微微歪着头看他,听得认真。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周自珩非常不适合娱乐圈,他就像是无菌环境下的产物,对外面任何险恶复杂的环境抱着一颗拯救的心。 说穿了,就是患有救赎妄想症的理想主义者。 这是他第一次隔这么近看周自珩,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那些追星女孩为什么这么狂热的想要看到真人,像这种好看的明星,现场只会更加好看。 眼睛凝视着台上的周自珩,夏习清觉得他的每一个角度都几近完美,完全可以拿来替代那些匮乏肌理质感的石膏成为他人像素描的练手工具。职业病让他总是下意识透过蔽体的服装去扫描和分析周自珩身下的每一寸皮肤和肌肉,阅人无数的夏习清始终认为,周自珩的肉体是他所见过最完美的。 真想以他为原型创作一个雕塑啊。夏习清在心里感叹。 “那我们开始现场观众提问环节吧,”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周自珩,“自珩你先来。” 粉丝都开始卖命尖叫起来,现场气氛一度变得非常热烈,周自珩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小动作在夏习清看来非常讨喜。 台上台下,两个人的视线产生交汇。夏习清的嘴角轻微地扬起,眼角也微微抬了抬,习惯性地在眼神中传递信息。 “就这个吧。” 周自珩指了指他的方向。 “这个穿碎花裙子的女生。”他又补充道。 原来是自己身后的女孩子。夏习清笑了笑。 无聊的直男。 秋波送了一半,被对方的直男壁给挡了下来,这种出师不利没让他觉得沮丧,反而勾起了肚子里的一团火。大概同理于逐鹿的猎手,越是遇到敏捷的目标,手里的枪越是称手。 没怎么听他们之间的问答,他只管放肆又内敛地用眼神观察他身上的肌理线条,就像是在美术馆里对着一个完美的雕塑艺术品,充满憧憬,充满想象。 发布会持续了两个小时,散场后夏习清去了洗手间,这个场地是一个高级酒店,结构很是复杂,夏习清转了转也没找到,路上遇到一个工作人员,他微笑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儿吗?”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见夏习清有些不好意思,“右拐、哦不,左拐走到头有一个贵宾洗手间……” “谢谢你。”夏习清笑了笑,双手插兜朝着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去了。 刚走进去,手机就响了起来,夏习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好心情一扫而空。 打了一晚上,真不嫌累啊。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根本都没开始过吧。”夏习清用肩膀夹着手机洗着手,“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是吗?你想跟我谈恋爱?” 他轻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一旁的抽纸盒中抽了几张,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谈恋爱,不过是你长得对我胃口,闲的没事儿出来喝喝酒,那种地方谁不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只不过他们不说出来,我直接说破罢了。可谁知道聊没两句我就发现你这人……” 他的尾音拖了很长,似乎在犹豫措辞。 犹豫了太久,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一无是处。” 对方在电话那头不断地说着,说得夏习清都厌烦了,“你认真的?别逗了。我最怕听到谁跟我说我是认真的。都是扯淡,以为自己是苦情剧女主角吗。” 明明昨天还在酒吧跟别人撩骚,浪得就差就地跟人就地办事儿了,把他的脸丢得干干净净,他不说人人都以为自己真被绿了。现在还有脸过来表真心。 “都是成年人了,吃相好看点儿没准下次遇见还能坐一块儿喝杯酒。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有这功夫都勾搭上新鲜热乎的了,跟我在这耗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了,我看你昨天不跟人玩儿得热火朝天呢吗?你就这么不挑食啊。”他甩了甩手,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吵得他耳根子疼,他皱着眉用手拿过来,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 连声线都变了。 “我警告你,滚远一点。” 他将之前擦手的纸团了团,扔进垃圾桶里,“这圈子里多得是人傻钱多的金主,眼睛擦亮一点,我可不是你可以随便招惹的人,把我惹烦了,没有你好果子吃。” 电话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夏习清笑了出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调整了一下表情,轻轻笑了笑。 “别紧张,开玩笑呢。我怎么舍得。”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至极,背靠着洗手间的墙壁,像是在安抚自己亲密无间的小情人,“所以你乖一点,从我眼前消失,好不好?” 挂了电话,夏习清准备进去上厕所,没想到迎面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灰蓝色衬衫,身形高大,就是之前还在台上闪闪发光的男主角周自珩。 操,翻车了。 被撞破“真面目”的夏习清并没有慌乱,他镇定自若甚至风度翩翩地朝周自珩露出微笑。 “好巧啊。” 周自珩的眉头微皱着,看着夏习清的表情有着掩饰不了的厌恶,不,不是掩饰不了,演员最擅长的就是掩饰情绪。 他根本是懒得掩饰自己的厌恶。 周自珩的眼神向下瞟了瞟,看到了夏习清胸口上别着的象征自家粉丝地位的银色徽章。夏习清注意到了这个眼神,他自己也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徽章,笑道:“嗯……你没看错,我是你的粉丝。” 周自珩无动于衷地绕过他,走到洗手台打开水龙头。 夏习清耸耸肩,进了隔间,用脚勾着带上了门。 被偶像讨厌了,失策,失策。 照正常发挥,他怎么都不会在初次见面时露出马脚,假装出一副亲近又友好的形象对他来说实在是信手拈来。毕竟所谓的小天使人设更具亲和力,谁让人总是随意地把信任拱手让给看似善良的人呢。这次实在是流年不利,夏习清嫌恶地将之前那个骚扰成瘾的家伙拉进了黑名单。 算了,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粉丝,只是把他当做性幻想对象罢了。 能被自己的偶像讨厌,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关照。夏习清这样自嘲地想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走到巨大的镜子前照了照,镜子里那个看起来温柔又善良的人,根本不是他。从洗手间出来,他直接离开了这个会场。 谁知道,第二天在酒吧里待到凌晨三点半的夏习清,又一次接到了许其琛打来的电话。 “习清,你上热搜了。” 酒吧里的音乐震天响,夏习清皱着眉从里面走出来,晕晕乎乎地蹲在马路边,喝酒喝得舌头发麻,“你说什么?” “你上微博热搜了。好像是有人上传了发布会现场的视频,你出镜了。” 许其琛说得挺淡定的,不过夏习清很清楚,他就是这么一淡定的人,简单地跟许其琛说了几句,他就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边,凌晨的冷风吹在脸上,这才稍稍清醒了些。夏习清凝着眉打开微博,找到了热搜版面。 热搜榜第一条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海鸥》发布会白衬衫小哥哥] 白衬衫?夏习清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昨晚自己的打扮。 好像是穿得白衬衫……他点开词条看了看,转发最多的一个视频就是发布会现场周自珩和粉丝互动问答的环节,镜头从台上的周自珩切换到台下幸运粉丝,也就是夏习清身后的那个女孩子,这过程中,镜头在夏习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就这短短的几秒钟,让夏习清直接上了热搜。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时摘下口罩之后没有重新戴上,太大意了。 这个视频的评论几乎快要上万。 [是西瓜不是冬瓜]:十分钟内我要得到这个小哥哥的所有信息。 [vikiviki]:妈妈我看到天使了【热泪盈眶.jpg [颜狗没人权]:卧槽这种颜值不出道大丈夫???这也长得太好看了,长发也好好看,仙子本仙了。 [33是我老婆]:纯路人,这个镜头简直是惊为天人啊,笑起来像天使一样,比好多小鲜肉都好看…… [我珩是总攻]:小哥哥简直神颜,不过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胸口带的难道不是珩家的应援徽章吗?【配上截图 [周自珩第一夫人]:就是珩家的应援物!卧槽小哥哥是我珩的粉丝,对不起我拉低了珩粉的平均颜值【跪 [宇宙最a周自珩]:卧槽我珩家真是饭随爱豆啊,这种颜简直逼死现在的好多爱豆啊。我真是给珩家丢脸了【爆哭 [吃瓜小明]:这年头,长得不好看的都不好意思追星了。 正翻着评论,面前站了个人,影子笼在了夏习清的身上,他懒懒地抬了头。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 对方笑着点了根烟,“没伴儿?” 夏习清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点兴致都没有,挑了半边眉冷冷道,“你看我像没伴儿的人?”说完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那人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眉目清秀的男人站起来竟然这么高,但他还是伸手拽了他一下,笑道,“哎哎哎,别急着走啊,这个时间点不尴不尬的,我请你喝酒。正好我也没伴儿,咱俩一起玩玩儿嘛。” 对方的脸上完全是一副老手的样子,抓住他胳膊的手现在直接捉上他手腕了,摆明了吃不到就不罢休。夏习清眼神扫了扫,随即勾起嘴角,转换表情,露出一副撩拨的作态,手指搭在了那个男人的肩头,“喝酒多没意思啊……帅哥,我呢一个小时两万,这样,你是新客,给你打个折,一万六怎么样?” 那人表情一变,皱起了眉,“你有病吧。” “我没病啊。”夏习清一脸纯真,“我可干净了,你要看体检报告吗?” “两万?你可真敢说啊。”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他妈这么值钱呢,啊?” 看他这样,夏习清眼神立刻冷下来,不咸不淡地吐出几个和他外表极不相称的字,连声音都低沉下来,“垃圾也敢跟我叫嚣。”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从撩拨变成了一副痞子样,用灰白色缭绕的烟雾里抬眼看了一眼对方,“没钱啊,没钱搭什么讪?就你这样的货色,脱光了趴床上倒贴钱给我上,我还得考虑考虑。” “你……”对方脸上露出不悦,眼神来回扫射,反复打量夏习清这张脸,“你他妈在说什么?就你这样的……”说完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摆明就是一个0,还跟他在这儿装1,“你是不是觉得咱俩不合适?没事儿,哥哥我特别棒,你试试就知道。” 夏习清眉头紧锁,一脸不耐烦。 “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低头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我只做上面那个,而且,”说完他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蔑地笑了笑,“我也不喜欢劣质品。” 看着仍旧原地不动的油腻男,夏习清挑了挑眉。 “还不滚?” 天生反骨 上前搭讪的人一时间竟然语塞。夏习清看都没看他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不彻底摧毁他可怜得如同泡沫一样的自信,能纠缠个没完。夏习清走过了一条街,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回家的路上,夏习清继续看着之前的微博,视频的确是电影官博放出来的,网友们也的确是自发地在讨论,但他总觉得,这件事到了后期一定会有资本参与进来,借此机会炒作一番。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高兴了,回到自己回国后临时租下的公寓洗了个热水澡,倒头睡在床上。 果然,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的夏习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调成静音的手机已经有了四十多个未接来电。他翻了翻,就连逢年过节也没个电话的父母都打过来了。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有些乐在其中,自己现在这样一下子红了,被迫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包括对自己毫无感情的父亲,对他恨之入骨的继母,能不见面就让他们气急跳脚,似乎也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收拾了一番,夏习清随手把自己的额发扎起来,一个小揪揪立在头顶,随即换上了一件不怎么干净的工装服,坐在画板的前面,手边是一个调得斑驳的颜料盘,红的蓝的混在一起,交融成脏兮兮的灰紫色。他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那天晚上周自珩不屑的表情。 如同漂浮的云一样,那些影像渐渐地从记忆的云层里滑入脑海,变得明晰。夏习清用线条将它捉住,圈禁在了画纸上。 立体的轮廓,锋利过头的眉眼,还有因为厌恶而微微抿起的唇线,都被油画的厚重色彩抹在了平淡的平面,变得无处可逃。 夏习清拿着笔,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一只腿曲着踩在工具桌沿,仔细地端详着这幅稍显随意的速写。 说不出来哪儿不满意。线条拟合出来的神态总是不及真人魅力的万分之一,连厌恶的程度都无法模拟。 手机再一次响起来,夏习清伸长了胳膊够了够,拿到手里。 是个陌生号码。 “请问你是?”他习惯性地虚假友好。 “我们之前见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对方的声音的确熟悉,夏习清几乎只反应了一两秒便回想起来:“啊……你是蒋小姐。” “对,你记性真好。”电话那头的蒋茵笑了起来,“最近是不是挺困扰的?你可是红遍全网了啊。” 夏习清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还好,我一直在睡觉,你是我接到的第一通电话。” 蒋茵有些吃惊,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淡定得过了头,连她是怎么得到联系方式都没有过问。 两个人约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咖啡厅里人很少,橙色的阳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融进咖啡的浓重香气里,将夏习清包裹在里面。 蒋茵手指捏着咖啡匙一圈一圈把奶泡的形状搅散,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深黑的头发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圈,精致的脸上挂着笑意,鼻尖上的小痣温柔又迷人,上次没发现,原来他的下巴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快要和下颌线重合,不太容易发现。夏习清比她想象中还要随意,只穿了一件脏脏的灰色工装服,又大又旧,上面全是沾染的颜料,新的旧的都有。 不过蒋茵一下子就认出了衣服的牌子,这个潮牌相当贵,很多明星搞所谓机场fashion的时候非常青睐的品牌,他身上这一件似乎还是限量联名款,也是舍得。 “刚刚在画画?” “嗯。”夏习清低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外侧上沾了一大块暗蓝色的颜料,他用手指搓了搓,弄不掉,于是头也没抬直接开口,“您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蒋茵见他这么直接,也没有再客套什么,开门见山道:“你没想过出道?” 夏习清的手指敲着咖啡杯的杯壁,眼睛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出道?” “你的条件真的很不错,很有观众缘,这次热搜就能看出来。”蒋茵下意识摆出一副金牌经纪人的架势,“其实在我们看来,艺人也分等级,最次的就是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关注,这样的人是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好一点的,慢慢熬也能熬出头,磨练演技,或者等待机会,总是会有小红的时候。最后一种就是天分型选手,命里带火,就算一句话也不说,只要有镜头,就能获得极大的关注。”蒋茵身子向前倾了倾,“你就是最后一种。” 外面走过去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个氢气球,一个没握紧,让它飞走了,小孩呆呆地看着天空,突然哭了出来。夏习清看着看着,不禁笑出声。 感觉到被无视的蒋茵咳嗽了一声,夏习清这才懒懒回过头,看向她,“蒋小姐,在这个圈子您绝对是行家,但是再厉害的行家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什么意思?” “你现在就看走眼了。”夏习清向后靠在沙发上,懒得掩饰下去,“我不是最后一种。直接点告诉你吧,我是个大·麻烦。”他眼睛里满是笑意,墨色的瞳孔里流动着窗外的暖光。“你会后悔的,如果你把我拉进这个圈子,我会源源不断地给你找麻烦。” 蒋茵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不想出道,我可以理解。我还有nb。” 夏习清挑了挑眉,反正是无聊,不如听一听,“您说。” “最近有一档真人秀,需要素人参加。”蒋茵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策划递给了夏习清,“这个真人秀我也参与了制作,我想邀请你参加。” “邀请我?”夏习清翻开策划,看到了几个字,才终于明白,“原来你是在为周自珩打算,这其实才是你的na吧。” “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蒋茵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正动机,“我猜到你不会同意出道,说了一定会被拒绝,只是想试试。你应该知道,我是自珩所在经纪公司的股东,当然也有比股东更深的一层关系,我现在不方便说。自珩是我们公司现在力捧的一个艺人,他的演技和条件都非常优秀,但你也知道,童星出道的人普通存在一个问题,就是缺乏死忠粉,他的国民度一直都很高,但现在这个圈子早就不是靠国民度来换资源的时代了。” “你们需要流量。”夏习清用咖啡匙戳破了表面的一层奶泡。 “没错。”蒋茵的手指敲着桌面,“凭着自珩的演技和外形,如果再有流量加身,会成为绝对的现象级。这就是我想要的。” 夏习清理解了她的目的,可他觉得有趣,“那你觉得我可以为他带来流量?” “不然我不会来找你。你要知道,流量来源于话题,说直白点,最快的方式就是炒cp。” “炒cp是能火,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周自珩的cp也不少,有很多都是当红小鲜肉,为什么你偏偏找我这么一个素人呢?” 夏习清虽然这么问,但他心里也很清楚,明星之间的炒作所带来的利益分配不均往往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像他这么一个没有粉丝基础也没有公司运营的素人,更适合拿来打配合。 “现在的你自带话题,你就是现在关注度最高的素人,光是看这几天的热搜就知道你这张脸的潜力有多大。”蒋茵一口奉承话说得漂亮好听,“这个真人秀的最初策划是真人密室逃脱向,但是被我否了,理由是缺乏话题度,之前也有过类似的节目但是都糊了。观众们有时候只想看真正有意思的。” “比如?”夏习清手撑着下巴,表情没太大的变化。 “比如明星和自己的粉丝困在同一间密室里,想方设法逃出去。”蒋茵用手撑着下巴,笑着看向夏习清,“如果这个粉丝也是一个帅哥,那么我猜,那些小姑娘会更加感兴趣。” 原来如此。 “所以昨天的微博热搜,是你买的对吧。”当的一声,原本捏着的咖啡匙靠倒在杯壁上,夏习清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被他戳穿的蒋茵也不觉得有什么,气定神闲地回道:“我只是在你上热搜之后推波助澜了一下。不过我要事先澄清一下,最开始那个视频被放出来是个意外,我其实在遇到你的时候就猜准了你会被注意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所以干脆就拿来利用好了?真是可怕的职业病。 不知道那位受益方知情后作何感想。 说到受益方……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周自珩那副厌恶至极的表情。 夏习清忽然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手撑着下巴冲她笑道:“你的提议的确还挺有意思,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的偶像现在非——常——讨厌我。” 非常两个字被他特意拉长,说完了还眯着眼笑了笑,好像挺骄傲的样子。 蒋茵不太明白,“你们私底下见过面?他怎么会讨厌你,他对粉丝都很好的。” “嗯……私底下不小心遇到过,怎么说呢……”情形过于尴尬,夏习清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解释方式,只好作罢,“总之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敢跟你打赌,他如果知道是我,一定不会答应上这个节目的。” 蒋茵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说服了他呢?你会来吗?” 原本盯着指尖颜料的夏习清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愉悦的光,“来啊。”他的尾音也很轻快,让蒋茵觉得好奇,这实在是太干脆了。 “真的?”蒋茵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你这么快就同意我倒觉得有点奇怪了。” 夏习清又点了点头,“真的啊,我同意。” 一想到周自珩明明讨厌自己,还不得不跟他住在一起的场景,他就觉得兴奋。 兴奋是创作欲的来源。 “对了,这种需要智商的真人秀节目,你确定要邀请我?”夏习清笑起来,“万一我一点忙也帮不上,纯粹拖周自珩的后腿呢?” 夏习清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怎么说他也是周自珩的粉丝,多少了解他。周自珩当初高考毅然决然放弃艺术院校,去了p大物理系,把夏习清都给惊着了,没想到这个小童星竟然还是个高智商理科男,还以为他要就此放弃演艺圈事业,投身社会主义科研道路,谁知道之后还是出来接戏了。 不去所谓科班,戏照样演得好。上帝给一个人开了扇门,大概率会把他所有的窗户都敞开,要么一点儿缝也不给露,暗得像间禁闭室。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自珩聪明就够了,你在旁边衬托他一下更好。”蒋茵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最初的小算盘,“可是我还是调查了你一下,职业病嘛。真是让我惊讶,你竟然是佛罗伦萨美院的,啊对了,我还不小心看到了你以前参加himcm的记录。” 不小心? 这女人太可怕了。夏习清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由衷地佩服起她的侦查能力,参加数学建模大赛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居然还能查到,何况是他这样的家庭。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蒋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夏习清,夏习清也回了虚情假意的微笑,“我尽量吧。” 和蒋茵告别之后,夏习清决定去找许其琛,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蛋糕店,顺道买了几款新出的蛋糕,动作之快,比挑选入眼的调情对象有过之无不及。 “所以你真的要上电视?”许其琛嘴里含着蛋糕,含含糊糊又带着些许惊讶地问道。 坐在地上的夏习清点了点头,伸展开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他忍不住吐槽,“上电视这种说法是不是太老套了一点,我是去参加真人秀。” “都一样。”许其琛吃得太快,有些噎得慌,从沙发上下来跑去冰箱找饮料。 夏习清看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你又光着脚,还没被夏知许念叨够啊。”说完瞟了一眼毫无审美的牛奶包装盒,还是忍不住问道,“有酒吗?” “少喝点酒吧,你们夏家人不是烟就是酒,一堆不良嗜好。”许其琛把牛奶塞到他手里。 夏习清不情不愿地拿过牛奶,一脸坏笑地看着许其琛,“还好意思说,那小子这辈子最大的不良嗜好就是你。” “你才是不良嗜好。”许其琛随口怼道,“你别笑,一物降一物,迟早轮到你。” 夏习清耸了耸肩,“那就看看是哪个倒霉鬼染上我这种不良嗜好咯。” 许其琛想起真人秀的事,“那个制作人为什么会找你,这种解密类的真人秀好像挺少的,嘉宾一般都不好请吧。” “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我以前和夏知许他们参加比赛的记录,加上上次热搜的事。”夏习清头疼地捏着牛奶纸盒,“所以我说我讨厌互联网。” “不过话说回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其琛笑着靠在沙发抱枕上,“如果你参加了那个节目,不就可以跟你的偶像近距离接触了。” “不是偶像,是性幻想对象。”一说到这个夏习清就来劲了,“可算是说到重点了,要是搁之前,我估计还不会答应,一举一动都要被机器记录下来,感觉也挺恶心的。但现在周自珩似乎很不喜欢我,这就有意思了。” 许其琛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自己当初那张vip票究竟促成了什么,更搞不明白夏习清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被喜欢的人讨厌,竟然还觉得兴致勃勃? “你不是抖s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抖m呢?” 夏习清笑了出来,捏了捏许其琛的脸,“琛琛你太天真了。你难道不觉得,看着一个讨厌自己的人,被迫压抑情绪,在镜头下和自己齐心协力甚至友好相处,很……有趣吗?” 其实他在措辞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原本的预备选手是“性感”。在他的脑子里,周自珩忍耐着对自己的厌恶而被迫表演出毫无架子的亲近感,那副画面真的非常性感。 让人想要竭尽所能挑衅他伪装的底线。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手机里又是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夏习清随手接了,却发现对方竟然是他的继母。 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夏习清真是想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 “习清,你回国了都不说一声?”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虚伪做作,夏习清将手机开了免提,随手搁在一边。 “早知道你从佛罗伦萨回来,应该提前说一声,我和你爸爸好派人去接你,现在我们都还要从电视新闻上看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啊。”她的声音滑腻得像条鱼,黏了满手的腥气,“你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儿子,总不好一直在外面,还上什么电视,多给你爸爸……” 夏习清冷哼一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水流入肺腑,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说够了吗?鸠占鹊巢的夏太太。” 对方明显滞了一滞,再开口的时候都少了许多底气,“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也是关心你……” “咄咄逼人?”夏习清砰的一声关上冰箱门,“你跟我这假慈悲了这么久,究竟想干什么,让我想想,我妈的财产是不是要转移了?还是说夏昀凯要分家?” “你!” 看来是真的说中了。 夏习清笑了笑,“你有功夫跟我这儿惺惺作态,倒不如去求求你老公,让他少在外面沾花惹草,弄出更多的私生子跟你儿子分家产。我这个建议够中肯吧。” “你……”对方的一言一行都被夏习清看穿,不由得恼羞成怒,之前装出来的慈爱温柔统统被她撕破,“你这个不要脸的浪荡玩意儿,跟你爸一路货色,你、你们,成天就知道在外面乱搞!” “如果他不乱搞,你又怎么能进夏家的门?”夏习清的语气温柔极了,“你得心怀感恩。” 对方再一次破口大骂,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那几句,你和你爸一样都是不要脸的浪荡子,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难听的话夏习清从小也没少听,早就习惯。 静静地等她将自己的泼妇嘴脸展示完毕,夏习清将手里的瓶子放回到桌面上,转了个身背靠着流理台,终于再次开口。 “不。” 对话那头的人愣了愣,“你说什么?” 呼吸不太顺,烦闷。 夏习清单手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扣子,再一次重申:“我说,我和夏昀凯不是一路货色。” 这才算舒服了点。 “他搞女人,我搞男人。” 虚假人设 睡觉前夏习清习惯性上了一下自己的微博,最初这个账号只是用来分享自己的画,最后却演变成了追星号。 怎么这么多消息?他吓了一跳,虽说作为圈内最知名的画手,他平日里也受到了一些粉丝的追捧,可这次的新消息几乎多到微博都要卡住。 夏习清退出重启了一下,这样正常了些。 [小兔乖乖]:tsing大!你就是那个白衬衫小哥哥对吧!! [珩总请正面up我]:卧槽真的是summer大触???不会吧? 被发现了?夏习清疑惑地皱着眉往下翻了翻评论,果然都是珩粉的留言,还有数不清的私信,几乎都是在说前几天的发布会事件。 果然被扒出来了,网络果真是一个让人无所遁形的东西。 与其让粉丝们在这猜来猜去,不如直接自爆得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心态的夏习清随手打开相机,对着自己的正脸拍了一张,距离太近,洗完澡还没干的头发乱七八糟散在脸前,从下往上的角度也很古怪。他看了看,勉强还算像自己,于是草率地将照片发到了微博。 [tsing_summer]:分享图片。 发出去的一瞬间,手机的震动就没停下来,新消息不断地外涌,粉丝们的激动几乎要涌出屏幕,直直地怼在他的脸上了。 [宇宙第一a]:啊啊啊啊啊真的是s大!!太帅了吧!珩家粉丝的颜值逆天了! [是西瓜不是冬瓜]:我天太好看了吧,鼻尖痣苏到没有我! [小兔乖乖]:皮肤好好鼻子好挺眼睫毛好长啊,这么刁钻的角度都hold得住,果然是神仙粉丝了【跪 [周自珩第一夫人]:之前一直觉得summer大大就是神仙画画,现在才知道您本人就是神仙,下凡辛苦了【流泪 [全网唯一一个珩珩亲妈粉]:妈耶有这等颜值为什么还要靠才华! …… 很快,夏习清的微博上了热门。他的微博id也再一次进入热搜榜前列,成为了网友们津津乐道的新网红,私信里来了一大堆工作邀约,甚至还有签约邀请。 这个时代浮夸至极,一张好皮相成为人生前进最直接也最肤浅的捷径。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是夏昀凯的消息。 [你回国怎么不来公司找我。周末回趟家,我有事对你说。——爸] 房间里的黑暗像是一床湿冷的棉被,将夏习清裹在里面,透不过气。 [我没那个闲工夫去你家,有什么事电话说吧。] 发完短信,夏习清走到窗台点了支烟,灰白色的烟雾和绵软冷漠的月光揉在一起,钻进了大脑的缝隙填补空缺,让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和广大网友一样,正为了杂志封面做妆发的周自珩也刷着微博。 就在夏习清一夜爆红的那天,周自珩几乎笃定他就是为了进入娱乐圈才会装作粉丝蹭热度,再买点热搜什么的炒作一番,涨一波粉,毕竟长着一副好皮相,在这个颜值当道的年代想走红很容易。可听蒋茵说他不愿意签约出道,周自珩又有些疑惑了,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个粉丝? 于是,忙里偷闲的周自珩上了微博小号,点进热搜里顺藤摸瓜找到了夏习清的饭圈号。 原来真的是个粉丝,还是个画手。 不过夏习清几乎不会发微博,也不像其他的粉丝一样转发自己各种现场的图,只是默默地发着他画的画,他的画风很独特,寥寥几笔就能将人体肌理完美地勾勒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画中传递出来的强烈荷尔蒙冲击。 翻他的微博时,周自珩顺便也看了看微博转评,发现粉丝除了吹夏习清是神仙画手之外,清一色全是——“我珩a爆了!a到合不拢腿!!躺平求太阳”之类的话。 不是,现在的小女生都怎么了…… 滑动屏幕的手指不自觉加快,忽然眼前闪过一幅画,他不由得停下,又往上翻了翻。 那张画曾经上过热门,画的是他三步上篮的一个侧影,被日光切割散落在身上的阴影,紧抓篮球的修长手指,红色的被汗水浸透的球衣,还有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纹理。 他退出微博界面,打开了自己的相册,在一个命名为fan-art的相册里找到了这一张画,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手写签字——tsing。 原来自己曾经看到过他的画,甚至保存下来向朋友炫耀过。 从小号退出的周自珩犹豫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没从手机里删掉那幅画。 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概是想要趁着热度,蒋茵所提到的那个真人秀赶着进度结束拖了很长时间的策划工作,敲定了录制的明星及素人的名单,周六就开始了录制。周五的时候夏习清就应节目组的要求入住了安排好的酒店。晚上的时候,蒋茵特地抽时间来到酒店看他。 “就这么怕我跑路啊?”夏习清只穿了条棉质长裤,盘腿坐在床上,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蒋茵看了一眼,他的腹肌线条分明,显然是长期锻炼的结果,倒不是多么强壮,只能称得上精瘦,但和那副漂亮脸孔多少还是有些不搭,这让她心下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那可不是嘛。这里是节目的一些资料,你有时间看看。” “有剧本吗?”夏习清活动了一下脖子,套上了一件宽松的t恤,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先说好,我是不会照着你们的剧本来的,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蒋茵的表情有些无奈,但似乎也已经猜到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实际上是有剧本的,不过这个剧本跟你们没关系,是节目组专门请人写的密室剧情。”说完她话锋一转,“虽说剧本和你们无关,但是人设我们还是安排了的,需要你贴近一些,反正你不是很擅长伪装吗?” 这个女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夏习清都快习惯了,“这样啊……”他伸开两条长腿,把毛巾扔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整个人后仰靠在墙上,语气散漫,“说吧,你们给我弄了什么人设。” 蒋茵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你想啊,自珩自从转型,人气大涨,所以公司肯定是希望延续他这种攻气十足的设定,那我们如果想炒腐向cp,你觉得应该配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比较容易火?” 靠在床上的夏习清注视着蒋茵,缓慢眨动的眼睛像是一个不断拉近的慢镜头,他脸上开始露出一种人畜无害的干净笑容,鼻尖的那颗痣给他添上了几分纯真。 “天使人设。老少咸宜,童叟无欺。” 蒋茵耸了耸肩,“聪明。” 他嗤笑了一声,完全不是刚才那副温柔的样子。 “你们好像已经擅自决定了攻受。”夏习清屈起一条腿,把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眼神意味不明地望向蒋茵。 “不是……自珩的人设就是……当然了,这些最后都看网友们怎么想。”蒋茵一开始有些奇怪,她没想到夏习清竟然会提出这个质疑,可这样一说,她忽然觉得,这个人虽然长得漂亮,气场却是真的强大。 尽管夏习清在蒋茵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真正的性格,可她并不知道夏习清的风流作风,更不知道他一贯是top,所以也只能把他关于攻受的这句话归结于男性对于主导权的天生渴望。 “这样啊,没关系。”夏习清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再一次温柔起来,“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短短几分钟,夏习清脸上的神色换了又换,看得蒋茵在心里啧啧称奇,这样的天赋不去演戏简直是白瞎了,她虽然领教了夏习清演戏的本事,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地答应她的邀约,“你答应参加节目,可是连酬劳是多少都不问?” “这不重要。”夏习清一下子后仰,倒在床上,“你放心,别的我保证不了,话题度一定让你们满意。”他忽然想起什么,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蒋茵,“不过你们给我的这个人设,周自珩大概是不会认的。” “没事,他那边我会去沟通的,他好歹也演了这么久的戏,不至于上赶着拆台的。” 夏习清挑了挑眉,总觉得事情没有蒋茵想得这么简单。 第二天的时候,夏习清很早就去到了录制现场,他被工作人员带到化妆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化妆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虽说见惯了漂亮的明星,看到夏习清还是惊了一下,一边化妆一边向他打探保养秘籍。一个叫小杰的年轻助理进了化妆室,夏习清对着镜子里的毛头小子笑了笑,对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后脑勺道,“夏、夏先生,蒋茵姐让我过来给您当助理,就录节目的时候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感觉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被叫先生,”夏习清拿出最擅长的温柔表情,“我看起来应该挺小的吧。” “啊?不是不是……” “不是?”夏习清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故意逗他。 “啊我是说……抱歉抱歉,你看起来像大学生。我、我是新来的有点紧张……”小杰连忙摆了摆手,“那个……” “就叫我习清吧。”所谓的化妆不过是打了个底画了画眉毛,比想象中快很多,夏习清站了起来,转身对小杰握手,“我二十五岁,应该比你大点儿,不过这些天还得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了。” “啊,那我叫你习清哥。”小杰两手握住夏习清修长的手,“我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多多包涵。” 这么老实。夏习清暗自惊讶,这样也挺好,还以为蒋茵会安插个八面玲珑的眼线,看来是他想多了。录制安排在晚上,上午小杰带着夏习清进棚拍了一组宣传照,进棚之后夏习清见到了另外两位嘉宾,也是前来参加录制,夏习清虽然刚回国不久,但国内娱乐圈多少也算了解,两个嘉宾他都认识,一个是最近人气暴涨的单飞女主唱岑涔,另一个则是最近人气正旺的男团highfive的成员之一商思睿。 “只有我是素人吗?”夏习清扭头问小杰。 小杰点头,又摇头,“不是,还有一个素人女孩子,据说是门萨俱乐部的成员呢。” 夏习清点点头,很快被叫去拍照,和一般的素人不太一样,夏习清并不害怕镜头。摄影师先拍了几张试试,确认了一下预览之后发现还不错,有些惊喜,“你以前当过模特吗?” “算是吧。”夏习清想起了自己在佛美替服装设计学院的朋友当模特拍成衣大片的诡异经历,“完全是业余。” “挺好的,你的四肢很长,也上镜。”摄影师又拍了几张,这才按照节目的要求正式开始了宣传照的拍摄。拍最后一组的时候,夏习清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了摄影棚。 “自珩来了。” 几乎不需要分辨,他的雷达一瞬间扫描到周自珩,不用说身为演员尊严的那张脸了,光是高大的身形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好久不见呀。夏习清的眼睛回到镜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清不白 似乎是从另一个活动赶过来的,穿着一身灰绿色冲锋衣的周自珩行色匆匆,进门之后跟周围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 “抱歉,来晚了。” 宽大的连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轮廓很深的眼睛。 “自珩来了啊。” 他的人缘不错,之前也经常录这个电视台的节目,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他。周自珩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对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只是他平时过于强大的气场让人总会忽略他的年纪。 化妆师将他拉到一边去做妆发,昨晚拍杂志拍到凌晨,一早又赶去电影宣传,严重缺觉的周自珩闭着眼睛让造型师吹头发,顺便补补觉。 “小珩今天的衣服搭得很好看啊。”化妆师姐姐笑得温柔。 休息不够导致大脑反应慢半拍,周自珩睁开眼睛,诚实回答,“这套是品牌商赞助的。” “噗。”化妆师笑了起来,给他喷了定型喷雾,“你还是这么实在。” 看他的状态实在不好,助理小罗赶紧去买了杯冰咖啡,正好周自珩的造型也做完了,就等着拍宣传片,他拿过咖啡说了谢谢,走出了化妆室。 绕过摄影棚区域来到半开放式的休息区,周自珩吸了两口咖啡就搁到一边,两条长腿一伸就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歪着头看了看四周,眼神扫视了一圈,什么都看了,就是特意避开了聚光灯下最最中心的夏习清。 “ok,习清可以了!” 夏习清道了谢,眼神瞟向了周自珩,对方窝在沙发里,立起的冲锋衣领口被拉起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和紧紧皱着的浓眉,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怎么这么逗啊这个人,像是被生拉硬拽过来的一样。夏习清走了过去,不走还好,刚一靠近,明显看到对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希望我坐在这里吗?夏习清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坐在了周自珩的旁边,还侧头冲他笑了笑,依旧是上次意外见面的原话。 “好巧啊。”夏习清的眼睛眯起来,即便面前这个人知道自己的面目,也要看起来天然无公害,“你也参加这个节目啊。” 周自珩眼睛无语地往上看了看,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一下,心说你还在这儿跟我装。 虽然心里明白,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头偏向另一边,整个人冷冷的,只当看不见夏习清。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夏习清倒不觉得尴尬,反而更加觉得这个周自珩比他想象中有趣,他笑着歪在沙发上,一双被西装裤裹着的长腿伸展开。 周自珩不光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听他说话,他从冲锋衣里掏出手机和耳机,正要往耳朵里塞,就听见夏习清开口。 “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粉丝,小心我脱粉回踩啊。” 刚说完,他就看见周自珩拿着耳机的手顿住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稍稍扭转过身子看向他。 粉丝这两字还真是好使。夏习清在心里暗笑。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视了一会儿,周自珩才终于开口,大概是出于尊重,说话的时候还拉开了立领上的拉链,一本正经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 夏习清愣了半秒。 这……哪里来的神仙小天使啊,长着一副天生就是应该演alpha渣攻的脸,骨子里竟然这么老实。 他微笑起来,嘴唇翘起的弧度像一只狡猾的猫咪,“你怎么知道我对待感情不专一了?” 周自珩的眉头一点也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深了,他想起那天在洗手间遇到夏习清的情形,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人说出那么阴狠的话。 看着周自珩脸上复杂的表情,夏习清忽然变得正经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光,他言辞恳切地替自己辩解,“真的,我真没有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那天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那个人不是我对象,一直缠了我很久,而且除了我之外还跟别人厮混,我实在是被逼得受不了了才说出那些话吓唬吓唬他,像我这种长得很好欺负的人,不说点狠话实在是太容易吃亏了。”他的嘴唇抿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和委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这几天真的挺难受的,明明被骚扰的人是我,还被自己的偶像认定是个人渣。” 偶像两个字很好使,周自珩的表情明显变得柔软了许多,夏习清叹了口气,眼神无辜又委屈,“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是那种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 只是一感觉到对方真的喜欢上自己就会想要逃而已。 只喜欢追逐别人的刺激感,对挑战难题的专一程度几近病态。一旦挑战完成,之前的干柴烈火就被浇上凉水,熄得干净利落。 他用一副真诚到连专业演员都难辨真假的表情看着周自珩的眼睛,丝毫不畏惧任何审视,“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画了很多画。” 看到周自珩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眼中的怀疑少了一点。夏习清才朝他伸出手,“头一次见面那么尴尬,还造成了误解,真是抱歉,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周自珩的两只胳膊交叠抱胸,并不十分愿意伸手,他的眼神在夏习清的身上扫了扫,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想到了夏习清画的那幅画。 两只手的温度交叠在一起,有种奇妙的交融感。 “我的名字叫夏习清。” 周自珩的下巴微微点了点,优越的下颌线牵动着侧颈的肌肉,尽管面前这位“粉丝”一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简明扼要地自报了家门,“周自珩。”说完准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感觉到对方在用力牵制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却看见夏习清微笑,“哎,你不问问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吗?” 这人真是奇怪。 周自珩略微扬起下巴,神色里开始出现一丝不耐烦,这样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有魅力,但他仍旧保持着最后的忍耐,“哪几个字。” “习是学习的习,清嘛……” 话没说完,握住周自珩手掌的那只修长细白的手猝不及防地发力,将他整个人机械地带了过去,防备再防备的距离在他的拉拽下急速缩短。周自珩深棕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差一点和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迎面撞上,鼻尖与鼻尖只剩下微不可见的距离。 夏习清身上的香水味代替他成为最狡黠的入侵者,涌入,扩散,占领高地。 短暂的贴近像是被无限放慢的镜头,化成一帧一帧的光影。距离太近,连鼻息都被烘得暧昧起来,辛辣的胡椒、浓厚的烟草还有腥甜的麝香统统被卷起,呛得周自珩皱眉,却又在接受度达到末端时感应到一丝微妙的甜味,不偏不倚钻进呼吸,沁入肺腑。 复杂的香气里,传来同样暧昧的气声,从他微笑的嘴角蔓延开来。 “是不清不白的清。” 夏习清松开他的手,左侧的嘴角勾起,眼神里满是戏谑。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自己的道德而辩护,这一秒却又恶意满满地袒露真面目。 绝对,绝对不能再相信这张脸。 逃出生天 夏习清原本以为,所谓的密室逃脱向真人秀,就是弄个半开放式的录影棚,把嘉宾丢在里面,一大堆的vj跟着,大家就按照剧本一步一步演出密室逃脱的样子就可以了。 谁知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们甚至不被告知是怎样的密室,就被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眼睛,带去了某个地方,临走前,导演特意嘱咐,“开机前请各位都不要说话。” 感觉自己被两个人架着走了很久,然后被安排坐在一张椅子上,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没想到对方还用一根绳索将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动弹不得,隐隐约约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手腕一凉。 他的手被拷了起来,屈在胸前。 要不是确定是录节目,夏习清真要怀疑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刚才导演一直说的“这个节目追求的就是真实感,工作人员是绝对不会产生干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大家会发生什么。” 周自珩隐约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他的双手被绳子绑住,耷在膝盖上方,双脚的脚踝也被缠得紧紧的,无法动弹。正当他觉得疑惑的时候,眼睛上的黑布就被工作人员给解开了。 视线突然的明晰给他带来了强烈的不适应感,周自珩微微眯起眼睛。眼前是一个密闭的房间,和很多气氛恐怖的密室逃脱不太一样,这里的视野内还算明亮,房顶投射出昏黄的灯光,只是除了靠墙壁的两大排书架外,很多的家具上都蒙着白布,看起来有些奇怪。 但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感到惊讶。 因为此刻眼前的景象比密室更加意外。 两小时前还在摄影棚和自己插科打诨的夏习清,现下被绑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两人相隔不过半米。 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之前网络走红的效果,节目组的安排下,夏习清这次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眼睛被蒙上黑布,额边的一缕发丝从半扎的头发中逃逸出来,垂在脸侧,细碎的发丝扫在他瘦削精致的下颌线。 被黑布抹去眼睛的光辉,鼻尖上的那颗小痣便更加凸显,衬得他无助又乖巧。 尽管周自珩非常之清楚,这两个词都不属于他。 腕间的手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他的腕骨微微凸起,似乎可以和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绳索如同蜿蜒的细蛇,裹缠着他的身体,紧紧的,仿佛可以看到面料下肌肉的痕迹。 黑布的遮蔽让周自珩看不到那双轻佻的眼睛,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观察面前的这个人,这个在他心里又虚伪又狡诈的男人。 他看起来有点可怜,周自珩发自内心地想道,或者说,让人产生了想让他更可怜一些的诡异欲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忽然就能明白某些具有特殊癖好的人的心理了。 “游戏正式开始。”一个透过变声器略带了些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头顶冒了出来,打断了周自珩脑子里像野草般疯长的妄想。 “欢迎各位来到《逃出生天》,现在,请忘记你们原来的身份。在这个游戏中,你们是被困在密室之中的玩家。请注意,这里的密室不仅仅只是一间,而是相通的许多间,这也就意味着,当你们打开自己所在密室的门之后,将会进入新的密室,这里或许存在和你们一样被困的人。在最短时间内逃出所有密室离开这座房子的人,将会成为这场比赛的胜利者,获得最高积分,其余玩家所获积分数按照逃出时间计算,每多出十分钟则减少一分。” 真够中二的。夏习清笑了笑,可提示音并没有结束。 “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逃出生天》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密室逃脱真人秀,众多玩家之中存在killer,和普通玩家不同,他需要隐藏身份,并有权“杀死”玩家,被杀害的玩家本轮积分清零,一期节目中killer只能杀死一位玩家。当然,普通玩家也可以通过推理和判断,找出你们心中认定的“killer”,在所有玩家集结到一起的时候,可以投票的方式将其“杀死”。一旦“killer”成为最后的获胜者,游戏中的每个普通玩家都等同于死亡,本轮积分清零,killer得双倍积分。” “游戏过程中,各位需要充分动用你们的聪明才智展开思考和推理,如果遇到束手无策的谜题,可以预支时间进行线索交换,这也就意味着你们的逃出时间将会增加,积分相应减少。总积分最高的玩家将成为本季节目的冠军,获得神秘大奖。” “你们每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辅助解密的装备,只有一个改造过的手机,这部手机有四个功能:第一,接受节目组的信息。第二,预支时间购买线索。第三,在首位玩家通关后开启计时。第四,提交杀手嫌疑人名单并完成无记名的投票处决。注意:玩家之间无法使用手机相互沟通,你们只能进行现场的对话沟通,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规则介绍完毕。” 那个声音顿了顿,伴随而来的是三声类似时钟倒计时的滴答声。 三。 二。 一。 “现在,游戏开始。” 听到这几个字,夏习清松了口气,整个瘫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去。周自珩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明白他现在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样的“偷窥”显得光明正大。 尽管在周自珩的道德观里,这样的做法并不值得鼓励,但夏习清是个例外,他阴险狡诈,没有羞耻和下限,他从未遇到过类似的人,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周自珩惯有的行为模式总是会不可控的失灵。 夏习清尝试着用手去够自己眼睛上的黑布,但手臂整个被缠住根本举不起来,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看都看不见,第一期就等死吗?” 周自珩有点想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观察夏习清这件事似乎已经冲淡了逃出密室的迫切性。 完全看不见,手脚也没办法活动,夏习清只能用脚后跟轻轻地点着地,脑袋后仰,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也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诡异。周自珩刻意地没有发出声音,明明自己也出于被困状态,互相帮助才是上策,何况他们还是在录节目,总不能一直这么熬下去,可他现在只想看夏习清的笑话。 大概是因为他实在是坏透了,所以在周自珩的心里,这样的人活该被整一整。 一种替天行道的错觉。 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之前懒散到几乎要放弃挣扎的那人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就那么笔直地正对着周自珩坐着,仿佛黑布遮蔽之下的那双眼睛可以透过屏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没错,就是“注视”着他。 周自珩皱起眉,他确信自己没有暴露出任何声响。 忽然,夏习清的脑袋歪了歪,嘴角扬起一个非常温柔的弧度。 “帮我解开眼罩吧。” 不可能。他明明看不见的。 谈判专家 听到夏习清的话,周自珩愣了愣,虽然依旧没有开口,但加快的心跳却骗不了人。 他眼睛微眯了眯,看着眼前的夏习清仍旧这么直直地对着自己,僵持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询问:“嘴被封住了吗?那也没关系的,能帮我把这块布取下来就好。” 夏习清的语气坚定到几乎让人没办法拒绝,周自珩转了转自己的脖子,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理这个人。 但……就一直这么僵着,他们两个谁也出不去,何况这是在录节目,不能让节目组难做。 挣扎一番,周自珩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放弃看好戏。 他用脚撑住地面,发力转动了自己所坐的办公旋转椅,让身体面向长桌,距离很近的地方放着一个插着白菊花束的白瓷花瓶。周自珩努力地伸出被绑住的手,艰难地去够那个花瓶。终于,手指握住了瓶颈,砰地一声,他果决地将花瓶在桌边磕碎。 周自珩抬起腿,靴底踩着桌子的边缘,用力蹬了一下,连人带椅子滑到了夏习清的身边。 “我可以给你解开眼罩,作为交换,你要替我解开绳子。” 怎么也算是真情实感地狗了他两年多,夏习清一瞬间听出了周自珩的声音,这完全符合他之前的预期。他微笑起来,“没问题。” 话音刚落,周自珩将两只被捆住的手伸到了他的脑后,将那块遮蔽视线的布取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视野从短暂的模糊变得清明,夏习清侧过脸,才发现两个人靠得极近,他几乎能闻得到周自珩清淡的须后水气味。 夏习清半眯着恢复光明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从懵懂到惊讶,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自珩?原来我是和你被困在一起啊。”夏习清笑得很甜,鼻尖上的那颗痣让他看起来更是单纯无比,“感觉像在做梦,我现在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这人简直太能装了,连他这个专业演员都不得不佩服。周自珩怎么也想不通,这种笑容放在这个人身上为什么可以毫无违和感。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真实嘴脸,恐怕没几个人不会被他欺骗。 这件密室里布满了摄像头,边边角角都可以拍得一清二楚,不想被安上对粉丝冷淡的罪名,周自珩也只好回应了一个看起来足够温暖的笑容,连声音都放柔和了,“我的眼睛也是被眼罩遮住的,取下来的时候也挺吃惊。” 身为演员的自尊和蒋茵的叮嘱让周自珩只能选择和他耐心应付,尽管他真的非常不喜欢这一类人。他将手里锋利的碎瓷片递给夏习清,“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你拍的戏我每一部都看。”夏习清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别扭地接过碎瓷片,半弯下腰替周自珩磨断绳子。 周自珩毫无感情地笑了笑,“谢谢你。” 两个擅长伪装的人你来我往地进行着虚情假意的过招。 绳子不太好割,夏习清一边动手,一边慢悠悠地开口,“唉,刚才的规则只说一遍吗?我到现在都有点懵。” 周自珩这才从回忆里抽离,他没有听到夏习清说的话,为了缓解尴尬,只好自己开口说了别的话岔开:“对了,你刚刚怎么知道会有人给你解开眼罩?” 夏习清猜到他会问这句。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自珩充分了解自己的本来面目。如果他不坦诚一点,会丢失更多信任,给后面的游戏造成麻烦。 倒不如开诚布公来得痛快。 那双用来画画的手一下一下有力地割着绳子,夏习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断开的绳索,轻声解释道,“虽然我是第一次上节目,但是以前也经常和朋友们一起玩密室逃脱,也算有点经验。” “来到这种地方,不能有太多的代入感。要时时刻刻站在那些策划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他割断了一条,用手将断开的绳子抽出来,“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是希望我能逃出去的,而不是真的想把我困在这里整整一期节目。假如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间房间,手脚被困,连眼睛都看不见,凭一己之力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久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等着别人来逃出自己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间,救我或者杀我。第二,这个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互相帮助,从节目可看性的角度来看……” 说到这里,夏习清微微抬头,眼神对上了周自珩的眼睛。 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三秒。 然后忽然微笑了一下。 一瞬间,周自珩有种诡异的错觉,好像自己能听得到他没有说完的话。 明明他们刚认识没几天,根本不存在默契这两个字,然而从这个眼神里,他完完全全理解了夏习清的弦外之音。 [从节目可看性的角度来看,只有我和你在一起才有最高的话题度。] “我就想着试试第二种可能,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次就中。” 又说谎。 不知什么时候,夏习清已经解开了周自珩的双手。 “好了。” “谢谢。”周自珩还有些恍惚,他自认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但极其差劲的第一印象让他丧失了对面前这个人的判断力。如果想要赢得这个游戏,他必须丢掉偏见。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竟然俯下了身子,用被铐住的双手替他去解脚踝上的绳索。 他现在的双手已经自由了,完全可以自己去解开这个结,不需要碎瓷片这种暴力解锁的方式,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仍旧弯着腰的夏习清抬起头,他的眼神里有些疑惑,微微发红的嘴唇叼着刚才那个割开绳索的碎瓷片,白衬衫过大的领口里露出他凸起的锁骨。 从黑布中挣脱出来的双眼,稍长的被扎起的头发,俯身的角度,贴近周自珩膝盖的姿势。 手铐,鼻尖痣,锋利的碎片,漂亮却薄情的唇线,轻咬住瓷片的齿尖。 怪异的气氛将这些破碎的元素烘托成一副陌生的画,很陌生,而且不小心蹭上了一点暧昧的颜料。 周自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感觉尴尬,这种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他匆匆弯下腰,伸手去解绑自己的腿。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会下意识产生畏惧。 夏习清也没在意,只是将叼住的瓷片用手指取下来递给周自珩,“好像是几个死结,用这个试试?”可对方只摇了摇头,略微艰难地解开了一个结。 见他不领情,夏习清只好直起身子,利落地将碎瓷片随手扔到了房间的某个角落,像投掷飞镖一样。 解开双手双脚的周自珩恢复了最基本的自由,至少离开了这个该死的转椅,刚才那一幕让他浑身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只好把这样的感觉归结于被束缚的后遗症,他转了转脖子,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好让自己放松一些。而夏习清的手依旧被手铐铐着,也没办法凭自己的能力解开腿上的束缚。 可惜的是,他只交换了一个取下黑布的条件,现在的周自珩仁至义尽,完全可以放任他在这里成为游戏的牺牲品,何况他还那么讨厌自己。 夏习清心里思考着对策,这是在录节目,照理说直接抛弃同伴的做法太招黑,一般的明星不会选择这样的行为,可是这个节目又有心理战的特殊性,隐藏的killer角色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天然的相互怀疑,根本无法称之为同伴。 所以周自珩此刻就算把他丢在这里,也完全合乎逻辑。 其实周自珩也在思考,老实说,道德观让他无法就这么舍弃一个人,即便这只不过是一个模拟生存的游戏而已。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夏习清这个人,他是个大麻烦,是个定·时·炸·弹。如果现在救了他,没准在某一刻他就会背叛自己。 像天使一样微笑着将他推入深渊,这才是夏习清。 短暂的片刻,两个人都在挣扎和权衡。 “虽然你是我的粉丝,但这是在游戏里,我无法确定节目组会不会为了降低我的警惕性做出一些障眼法。”如夏习清所想的那样,周自珩给自己找着抛弃他之后最不容易被观众诟病的说辞,不过就算观众真的为此不满,也无所谓,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和夏习清捆绑在一起,“如果你是killer,那我就是为虎作伥了。” 那如果你是呢?夏习清原本想要这样问他,但他开口前收回了,因为这样的话太过直接,和自己的无害人设冲突了。 真是没办法。 做足了心理准备,周自珩就这样坦荡地转了身,可迈腿的那一刻,他的小腿被一只脚勾了勾。 “别走。” 回过头,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望着他的眼睛。周自珩觉得奇怪极了,明明属于一个这么狡诈的身体,为什么这双眼睛永远可以做出最单纯最让人于心不忍的眼神。 “自珩,你和我结盟吧,我会无条件帮助你取得胜利。”夏习清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自信到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在请求帮助的人,倒像是一个手握最佳筹码的谈判专家。 “是吗?可是在这种游戏里……”周自珩冲他挑了挑眉尾,“获胜的法则就是不相信任何人。” 还挺聪明,夏习清笑了起来。 “我没让你相信我。”他黑如深渊的瞳孔里流露出甜美诱人的光,“我让你利用我。” 镜与音符 单膝跪地帮夏习清解开腿上的绳索时,周自珩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会受这个人的蛊惑,为什么会立场不坚定答应他的请求。 这一切都不合逻辑。 或许是因为正在录节目吧,他都向自己提出请求了,再拒绝就不太好了。周自珩给自己找着台阶。 “谢谢。”夏习清的尾音听起来很是愉悦,尽管双手依旧被铐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尖抵在地板上活动了一下脚腕,顺便转着脑袋观察了一下房间。周自珩则是将房间里蒙着的白布统统摘了下来,放在了一个角落。 这个房间不太大,不过照陈设来看,是一间格调还不错的书房,他们最关心的门上有一个密码锁,通过触摸屏输入正确的四位密码就可以开启房门。 房间里,浅褐色带暗纹的墙纸铺满四面墙壁,上面挂着几幅画,还有一面木框的椭圆形镜子,镜子的右侧是一个靠墙壁的红木立柜,上面放着一个留声机,上头放着一张黑胶唱片。 这些都不是夏习清的关注焦点,他仔细地找着这个房间的摄像机分布。毕竟是一个真人秀,所有的谜题都是安排好的,那么那里必定会架着摄像机完成解密过程的特写。 大概地数了数摄像机,夏习清心里也清楚了很多。职业病让他不由得看向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周自珩也跟着走了过来,只不过他是想检查画的背后有没有线索。 “这幅画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夏习清的声音,周自珩拿着画框的手顿了顿。艺术一向不是他的专长,尽管从小演戏,但绘画艺术和表演艺术的表现形式还是有很很大的鸿沟。 “我不太了解这些。”周自珩依旧照实说了。 夏习清微笑起来,“这是戈雅的画,《着衣的马哈》,这幅画其实有个很有趣的故事。” 周自珩将画放回去,看了他一眼,他其实对夏习清口中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可又想起来这是在录制中,不说话似乎不太好,只好不情不愿地应承道:“什么故事。” “十八世纪的西班牙,因为历史原因被禁欲主义笼罩,整个国家的艺术品中不允许出现任何的裸·体形象,唯一一幅《镜中的维纳斯》还是在国王的庇护之下才免遭刑罚。”夏习清伸出依旧被铐着的手缓缓地摸着画框的边缘,周自珩有些不解地看着画上躺卧在墨绿色天鹅绒软塌上的女人,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朦胧的白色纱衣,腰间的玫瑰色宽腰带勾勒出柔软的腰肢。 “她身上穿了……” 夏习清的手顿了顿,眼睛瞥向周自珩,漂亮的眼尾微微翘起,“她本来是没有穿的。传说这个女人是西班牙一个显贵的宠姬,戈雅奉命为她画制全身像,”说着,夏习清忽然轻笑一声,“谁知道他彻底被美人迷住了,绘制了裸体画像,事情败露之后,显贵非常生气,为了平息怒火,戈雅又绘制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着衣的马哈》,这两幅画最后都被拿走了。” 周自珩微微皱着眉,看着画中的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夏习清放下被铐着的手,侧脸看着周自珩。 “你在想象另一幅吗?” 听了这话,周自珩皱着眉看向他,活像一只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的小老虎,“我没有。” 夏习清笑着点头,语气温柔地回道,“开玩笑啦。” 根本不是玩笑。 看着他脸上虚假的微笑,周自珩更加的不悦。 这个家伙真的,毫无羞耻心。 周自珩毫无留恋地离开,径直走到了之前那个长桌前,检查着桌上的线索。夏习清还是站在原地,他愣愣地看着墙上的画。 为什么会放这一幅呢。 大约站了几分钟,夏习清回过头,发现周自珩正站在当时他背靠着的那个长书桌边,专注地看着桌面,他也走过去,桌上有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张被撕毁的便签。 “撕得好碎啊,道具组真是太用心了。”夏习清看着雪花似的碎片用温柔的语气调侃道。 周自珩沉默着翻了翻那本书,里面落出来一张书签,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触及什么,什么就破碎。——卡夫卡] 夏习清凑了过来,“卡夫卡诗选。” 感觉夏习清靠近自己,周自珩有些不自在,将书放到了一边,拿起其中的一张小碎片翻着面看了看,凝眉思考了一下,然后什么也不说,开始一张一张地拼,夏习清不喜欢做这种零碎的工作,他走到了留声机那儿,手指轻轻拂过留声机的唱臂,将唱针轻轻地放在了唱片上。 黑胶唱片独有的空灵感随着节奏急促的音符快速渗透进这个沉闷的密闭空间,夏习清靠在立柜边,看着那个同样沉闷的年轻男人。 “你听过这个曲子吗?” 周自珩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桌面,“我对音乐不是很在行。” 他对艺术毫无兴趣,对搞艺术的浪荡子更是没有好感。 夏习清笑了笑,明明双手被铐着,却像是一个专业的音乐鉴赏家一样站在红木柜前沉心欣赏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是拉威尔的钢琴组曲《镜》的第一首,是以黑暗中扑火的飞蛾为灵感创作的。”他侧过头,看向缓缓旋转的唱片,轻笑了一声,“虽说乐评人都觉得这种细碎的半音很像是扑腾的蝴蝶翅膀,不过我听着倒像是碎了满地的镜子。” 话音刚落,他有些后悔,自己好像不该在节目里说这么多,可之前一心一意拼着碎片的周自珩忽然抬起了头,朝夏习清那儿望了望。 或许是觉得他这样的比喻也挺贴切,原本心无旁骛的周自珩也分心在流动不息的乐曲上,试着欣赏这首曲子。直到那张破碎的便签准确无误地复原,他才直起了身子。 “拼好了?你好厉害啊。” 夏习清有些惊讶,便签上都是一些破碎的字母,碎片又多又碎,让不算耐心的他看了就头疼。说着他走到了书桌边,周自珩正用桌上的透明胶带将这些碎片贴成完整的一张纸。 他看了一眼,便签上的字母倒是都显现出来,也都复原了,可却是一段无序的字母。 明显是密码了。夏习清微微皱眉,他现在比较好奇,周自珩是怎么这么快把这堆碎片拼好的。 “动作好快,你是怎么拼的?” 周自珩将纸片翻了个面,反面写着一句完整的话,很漂亮的手写字。 [今晚十点,sophia餐厅见。] “背面的信息比正面的信息好还原得多。” 夏习清点了点头。就算看出背后是一句完整的话,光是分清正反面也需要一段的时间了。 等等,正反面。 夏习清伸手将那张便签拿起来摸了摸,果然,这张纸是特殊处理过的,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手感不同,正面是非常滑腻的触感,反面则粗糙许多。 “你真的好细心啊。”夏习清用铐着手铐的手将纸片放回到桌子上,侧脸对周自珩笑着,“不愧是自珩。” 明明是这么崇拜的话,周自珩无法相信,他略微生硬地回应道,“这种特殊纸张在密室里很常见,如果你不是被音乐分散了注意力,也会发现的。” “没办法,艺术就是生命。”夏习清的手有点酸,他动了动肩膀,低下头看着纸片,不知怎么回事,留声机里原本空灵清透的音乐忽然变得不流畅了,出现了奇怪的卡顿,令人不悦。 “你的‘艺术’看起来有点年头了。”周自珩难得用起嘲讽的语气,卡顿的音乐让他大脑无法集中,于是准备走过去将音乐关掉。 而此时的夏习清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不知看着何处,似乎是在发呆。 “等一下。”就在周自珩把手放在唱臂上的瞬间,夏习清叫了停,“先别关掉。” “怎么了?”周自珩有些不满地看向他,发现夏习清在桌子上找了枝笔,在之前的纸片上记着什么。 他发现了什么吗?周自珩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开始认真地听这首奇怪的不连续的曲子。 乐曲中的卡顿乍听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规律,时而出现短暂的卡顿,时而延续的时间更长些。可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每两个小节结束的时候,卡顿也会停止几秒,然后再次出现,连卡顿的时间都是一样的。 像是某种循环…… 周自珩很快反应过来,每一次循环的开始就是在再次重复密码。 长时间卡顿——短时间卡顿——短时间卡顿——短时间卡顿——音乐 短时间卡顿——长时间卡顿——短时间卡顿——音乐 短卡——音乐 短——长——音乐 长——短——长——音乐 …… 长短交接,是摩斯码。 他站在留声机前听了几个小节,刚才还在俯身在书桌前的夏习清已经直起了身子,将方才计算过的那张草稿看了又看,最后走到了周自珩的身边。 “解出来了?”他有些吃惊,毕竟据他了解,夏习清的主修是艺术,怎么会这么快解出来摩斯码。 夏习清点点头,他的眉头微微皱着,走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块镜子前,仔细地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对周自珩说:“你先站远一点。” 周自珩不解,但还是站开了些,他看见夏习清将唱臂拿开,音乐声戛然而止。他正想要问夏习清解码之后得到了怎样的信息,但他晚了一步,夏习清右脚后撤一步,被手铐铐起的双手握拳置于胸前,用极为熟练的姿势和动作,抬腿一记侧踢。 砰地一声,椭圆形的镜子乍然碎裂,他将腿轻收回来,反射着光线的碎片簌簌地掉落在木柜和地板上,发出破裂的脆响。掉落的瞬间,雕花镜框的原貌终于显现出来。 镜框的灰色底盘之中,粘贴着一枚银色的钥匙。 “麻烦你帮我解开这个。”夏习清转过头看了周自珩一眼,朝他伸了伸自己被束缚的两只手。 老实说,夏习清聪明的程度超出了周自珩的想象。 在这一秒的思考之下,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将钥匙据为己有,好作为日后要挟夏习清的砝码,毕竟这是一个狡猾至极的人,还有极大的可能是killer。 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周自珩看了一眼那双被手铐磨得有些发红的手腕,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令人不齿。 之后如果被他暗算,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周自珩上前将那枚钥匙取了下来,道具组还真是用心,钥匙粘得牢固极了,害他还费了不少劲儿才顺利摘下来。 夏习清乖乖地将双手伸到周自珩跟前,看他低头为自己解开手铐,这一幕让他的审美得到了极大的享受。 周自珩英挺的鼻梁和角度精妙的眼角,在这样低垂的角度来看显得更加精致,是一种充满雄性荷尔蒙的雕刻精致,眉骨和山根相连而隆起的美妙线条,如同狂风中倾倒的沉寂山脉。他低垂下来的头颅,还有因专注而凝神的眉眼,让夏习清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罗丹的雕塑作品《吻》中的保罗。 如果不是正在录制真人秀,夏习清一定会凑到他的耳边说上一句。 [你这张脸还真适合拿来接吻。] 破碎之谜 “好了。” 手铐顺利打开,使命达成的周自珩抬眼,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夏习清直白的眼神,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撇开眼咳嗽了一声,手腕使力将散开的手铐一甩,单手握在手心,啪的一声放在了一边的木柜上。 夏习清笑了笑,摸着自己的手腕轻声说了句谢谢,想起来自己刚解完的时候周自珩的表情,“你也发现是摩斯码了,对吧。” 周自珩点头,手伸进口袋里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我记不太清摩斯码的具体对应了,解起来有点费劲,只能凑。” 夏习清将之前自己暂停的乐曲再一次播放起来,并跟着乐曲解释道:“一开始是一个长时间的卡顿,然后是三个短停,短停之后恢复乐曲,[长、短、短、短]对应的是字母b,后面又跟着一个[短、长、短],是字母r。”音乐混杂着被安插好的卡顿声继续播放着,“[短]——字母e……[短、长]——字母a……[长、短、长]——字母k……” break——break “breakthemirror.”还没等夏习清把后续的两个单词解释完,周自珩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没错。”夏习清笑了出来,这一笑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有种爽朗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周自珩想。 “你为什么这么熟悉摩斯码?”周自珩走过去将音乐关掉,拿起了之前一直没有仔细观察的黑胶唱片,眼睛微微眯起。 “上初中的时候奥数老师讲过,觉得很有意思,我当时还拿这个跟别人在考试的时候传答案。高中去了文科班就没用过了,刚刚也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夏习清的皮鞋尖轻轻地点着地,“不过节目组是不是设置得太难了点,如果不是恰好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根本解不出来吧。” “其实他们想得很周全。”周自珩将黑胶唱片递给夏习清,上面写着组曲的名字mirror,“刚刚我在拼便签的时候,你放了这个钢琴曲,如果是像你这种对古典乐熟悉的人,可以直接听出这是镜子组曲,继而联想到留声机旁边的镜子,如果不了解,看黑胶唱片也能找到,所以联想到镜子是必然的。” “如果要联想到打碎镜子……”夏习清想到了之前那本书里的书签,“我触及什么,什么就破碎。” 周自珩点了点头,“我猜,便签的碎片也是提示之一。所以节目组安排了好几种思路,你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 “但智力成本最高。”夏习清小幅度耸了耸肩,“不过比起联想效应的效率,数学精确快速得多。” 周自珩纳闷,一个学艺术的怎么会这么擅长数学。夏习清此刻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之前拼好的那个便签上,“那个乱码应该也是一组密码,不过可能是另外的解法。”他走了过去,拿起那张纸,“说不定这里藏着我们房门的密码。” 这个想法和周自珩不谋而合,不过除了这个便签,他总觉得房间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信息,只是他暂时找不到一个好的方法辨别哪个是有效信息,哪个是干扰信息。 两个人再一次对上那个破碎之后又重新复原的便利签。 夏习清将便利签翻转到写有文字的那一面,仔细地端详着,又拿出那本书里夹着的书签,忽然开口说了句在此刻听起来不太有效的信息。 “你不觉得这两张纸上的字迹不太一样吗?” 周自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书签上的字看起来比较大气,像是男人的笔迹,而便利签上的则清秀很多,虽然不是天差地别,但从笔锋的收放程度来看,的确不是同一个人的字。 他指了指那个书签,“我觉得这个是书房主人的字迹。” 事实上,对于这个观点,夏习清是认同的,但是为了节目效果和观众的接受度,他还是非常良心地反问道:“那如果这本书是房间主人借来的呢?这里面的书签很有可能不是他本人的。” 周自珩摇摇头,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排书柜,“第三排从左往右数,前六本都是和这本小说同一个系列的,这一本是完结本。除了这个系列,书柜上还有很多别的系列丛书,我不觉得一个有收藏癖的人会去借书来看,何况是完结的那一本。” 夏习清做出一副十分捧场的粉丝专用表情,“哇,我们家珩珩不去演刑侦剧真是屈才了。” 我们家珩珩???尽管这样的表述方式周自珩在粉丝泛滥的微博已经司空见惯,但从这个人的嘴里冒出来,他一向优秀的表情管理差一点失控。 看着夏习清脸上真切到不行的崇拜之情,周自珩忍不住在心里回怼。 [你不去演戏也真是屈才了。] 毕竟是上节目,也不好对着面前这个“粉丝”的热脸太冷淡,周自珩咳了一声,闷闷道,“不一定不演。” 说不上为什么,夏习清竟然觉得这一刻的周自珩,有那么一点可爱。 他在心里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昏了头。 看见夏习清的脚快要踩到自己一开始杂碎的花瓶碎片,周自珩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心。” 夏习清也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哈,原来一开始就打碎了花瓶啊,差点忘了,我们这个房间的主题大概就是[碎片]吧。” 随口这么一说,夏习清却隐隐觉得不对,刚才周自珩那一番关于“破碎”的联想理论如果真的是节目组事先设计好的串联线索,那么同样是易碎品的花瓶是不是应该也有打碎之后可以得到的线索? 周自珩似乎也从夏习清的话里得到了启示,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蹲了下来,默契十足。 地上是破碎的花瓶瓷片,还有一束散落在地的白菊。夏习清用白菊的花枝拨了拨地面的破碎物,果然发现了一个被卷成细筒的纸条,“果然有线索。” 他不禁在心里吐槽,这个密室逃脱的剧本撰稿人实在是心思缜密,边边角角里藏着这么多的线索,如果想不到“碎片”这个主题,花瓶很有可能不会被打碎。 不,不对。他很快在心里否定自己。 周自珩忽然开口,“所以节目组将我们用绳子绑起来,但是不设置任何的利器,只有一个充当装饰物的花瓶,而且放在我的手边,就是为了让我们把他打碎吧。” 他的思维竟然和自己同步了。夏习清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地给出了回应,“嗯,应该就是这样了,只是我们一开始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没有发现花瓶里的线索。” 就像是贪吃蛇的游戏,不管你从哪一个开始吃,移动路线是如何,游戏初始化时存在的那些果子,你总是得一个不落地吃掉,否则就gameover。 他忽然有点佩服这个编剧,是个聪明人,没有将这个节目框死成必须依次按照步骤才能进行下去的游戏,否则可玩度就降低太多了。步骤并不重要,顺序也没关系,甚至连解题思路都设定多种,而且在密室逃脱里加入了killer这样的黑暗角色,一下子让一个纯解密类游戏变成了智商战心理战的模式。 有意思。 两人打开了纸条,上面写了一首小诗。 我们曾是一体。 命运将你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从我的骨骼,我的血肉,我的心脏,生硬地将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器官拼凑在一起。 与同被拆散重构的你,一前一后葬在了一起。 葬在这片生长着茂盛蔷薇的围栏之下。 只有重新拆解, 将你归还给我,将我归还给你。 从上至下,彼此相连。 一切才能重新拥有意义。] 看起来是一首有些哥特风格的诗,但夏习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将纸张翻了个面,发现上面写了东西。 [2you.] “他把to写成2,一定是有原因的。”夏习清确定不了其他的东西,但这一点可以确信,这个游戏玩到现在,唯一可以找到的规律就是不能放过任何不合情理的细节。 周自珩的眉头一直凝视着,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首小诗。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思路被打断,他们将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消息。 [请注意,首位玩家逃离原始房间,进入其他玩家房间。] “好快啊。”夏习清看了看四周围,笑着将手机放回去,脸色无辜又庆幸,“不过看来是没有进入我们的房间。如果这个人是killer的话,随机进入某个房间……这节目好可怕啊。” 周自珩却反问,“如果他是普通玩家,进入了killer的房间呢?” 夏习清侧过脸面向他,选择了一个可以避开最近特写镜头的角度,抬手,假装出整理领口的样子将麦捂住,懒懒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全还原他恶劣本性的笑,做出口型调侃道。 “羊入虎口,不是更刺激吗?” 围栏之下 周自珩明显地感觉到了夏习清此刻的变化,之前明明还懒洋洋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一听说有玩家突破房间,他立刻正式投入到游戏当中。 不过他也清楚,夏习清这样并不是因为燃起了胜负欲,只是想离开这里去看热闹而已。 把一滩浑水搅得更乱,恐怕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你不觉得这首诗很奇怪吗?”夏习清不知从哪儿翻了枝签字笔,在最后几行诗句上划了横线。 [只有重新拆解, 将你归还给我,将我归还给你。 从上至下,彼此相连。 一切才能重新拥有意义。] 他又拿出那张一开始被周自珩拼好的便签,正面写着一串乱码,“我觉得这首诗是在暗示这个密码的译码方法。” 周自珩认同地点了点头,在心里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这首诗。 [我们曾是一体。 命运将你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从我的骨骼,我的血肉,我的心脏,生硬地将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器官拼凑在一起。 与同被拆散重构的你,一前一后葬在了一起。 葬在这片生长着茂盛蔷薇的围栏之下。 只有重新拆解, 将你归还给我,将我归还给你。 从上至下,彼此相连。 一切才能重新拥有意义。] 曾是一体、抽离、拼凑、一前一后葬在一起…… 他不由得沉声念出来:“葬在这片生长着茂盛蔷薇的围栏之下……” 围栏,围栏…… fence…… 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railfencecipher。”/“栅栏密码。” 两人竟同时脱口而出,继而有些讶异地望向彼此。 夏习清先笑了出来,“看来我还真是饭随爱豆啊。默契十足。” 周自珩在心里冷笑,不好意思,他一点也不想被这种人随上。 话虽如此,但夏习清的反应速度还是令他意想不到。“你怎么会知道栅栏密码?”周自珩问道。 夏习清随口答道,“我侄子搞it的,有一阵子跟他一起研究了一点密码学的东西……” 你侄子……?周自珩皱着眉看着夏习清。 你是哪儿来的老妖精? 他没有说出口,也不怎么相信夏习清说的话,俯身拿住刚才他找出的那支笔准备译码,夏习清则是将那首小诗翻到另一面,看见上面写的[2you],笑着说,“其实节目组的线索真的很明显了,这里的2不是to,是指这个密码的原始状态被分成了2栏,对吧。” “嗯。”周自珩用手指数了数那一长串乱码的位数,找到最中间那一个,划了条竖线,将它们拆解开,尽管知道夏习清明白译码的过程,但为了保证节目的观众也能看得懂这个过程,周自珩解释了一下,“这首诗的前半首是加密的过程,从‘只有重新拆解’开始是译码过程的提示。按照背面写的2,将乱码平均分成前后两组,每组里面有七个字母。” “‘把你归还给我,把我归还给你’,应该是指,将分组里的字母拆解还原。”一边说着,周自珩重新誊写了一下两个被分开的分组,两行对齐。 aenhnrd 周自珩低头,嘴里一边念着诗句里的倒数第二句,“从上至下,彼此相连。”一边从第一行的p字母开始,用笔划着线条,先是指向第二行的a,而后笔锋一转,线条绕回到g,如此往复,直到这条迂回如波纹的线穿透了每一个字母,抵达最后一个字母d。 “按照线的顺序写下来……”周自珩半俯着身子认真地誊写着最后的答案。 pageonehundred. “第一百页。”夏习清拿起旁边那本厚到令人不可置信的书,翻到了第一百页。 整页纸印着密密麻麻有如蝼蚁的字,他在第四十二行看到了四个数字。 [我只是因为我的渴望活着,为着这炽热的悬崖,倘若可以,在我的渴望燃烧殆尽的那一刻,我要做你心中那片玫瑰花海的第1414朵,不多不少,就做那一朵。] “1414。”夏习清放下书,走到了书房的面前,在门上的密码锁屏幕里输入了这四个数字。 密码锁发出蓝光,闪动了三次,屏幕上最终显示出绿色的提示信息。 [密码正确!] 夏习清试着推了推门,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果然解开了。原本想要自己一个人先溜走的夏习清注意到了门锁上的特写镜头,于是笑着回过头对周自珩说:“我们可以出去了,走吧。” 靠在书桌边的周自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朝他走了过去。 音响传来新的提示音。 [请注意,现在有两位玩家逃离原始房间,进入其他玩家房间。] “联盟还成立吗?”周自珩忽然开口。 夏习清笑了笑,推开了门,“当然,如果我的利用价值还没有被榨干。” 榨干这个词用得实在微妙,微妙到周自珩都没觉得自己被夏习清调戏了,无知无觉地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原始房间。 这栋房子的构造非常奇怪,房间与房间之间没有任何类似走廊的隔断,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直接进入了新的房间。房间里的人正埋头做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墙壁,至少他一直以为是墙壁的大门一下子被打开,不由得吓了一跳,背抖了抖。 秉承着塑造人设的初衷,夏习清主动微笑着对房间的原主人打招呼,“hi,我们就是刚才从自己的房间逃出来的玩家,你应该收到节目组的消息了吧。” 那人穿着一件奶黄色的宽大卫衣,染成浅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的蓬松,一听到声音转了过来,一张好看的脸在看到周自珩的那一刻忽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啊自珩,太好了是你。”他又朝夏习清笑了笑,“你好你好……欸你不是最近那个?前两天微博上的那个……” 夏习清很体贴地自报家门,“夏习清。”对方一副正要开口自我介绍的模样,夏习清又立刻替他开了口,“商思睿,我很喜欢你们组合的歌。” 商思睿是当红组合highfive的门面商思睿,之前曾经和他合作过一部戏,不过是个客串的角色。虽说夏习清说的都是场面话,自己也并不喜欢听这种偶像男团的歌,但他们的知名度在年轻人的圈子里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个商思睿,凭借着一张清秀的面孔和与迷糊的性格成为了组合内部的人气top成员。 “真的吗?”商思睿笑了两声,“哎你们好厉害啊,这么快就逃出来了,我跟这儿瞎折腾大半天都没弄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嘿我就奇了怪了,我经纪人干嘛给我接一这么难的通告啊。” 夏习清差点儿没笑出声,好歹也是个爱豆,一开口跟说相声似的,难怪被网友吐槽开口脆呢。 “两个人总是快一点。”周自珩走到了商思睿的身边查看他现在的进展。 不比较还不觉得,两个人站一块的时候夏习清才发现,周自珩还真是高,肩膀也比商思睿宽,衬得原本是男团标准身材以上的商思睿都娇小了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似乎还有cp来着。 娱乐圈总攻人设诚不欺我。 虽说商思睿和周自珩都有数不清的颜粉,但他们的好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商思睿的五官偏清淡,少年气十足,看起来像个高中男孩儿,而周自珩却是十足的浓颜,深邃的五官一度被误以为是混血。 对夏习清而言,当然是后者更带劲儿。 亲子游戏 结束了对这两个人的外貌鉴赏,夏习清四处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和他们的很不同,很明显是一间卧室,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黑木衣柜,羊毛地毯上放着一张圆桌,还有一张尺寸不大的床。 商思睿和他们的策略不太一样,他把所有看起来像是线索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放到了圆桌上,然后再逐一分析。 “自珩,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周自珩应了一声,走过去跟他查看已有的线索。 夏习清没有过去,而是绕着这个不大的空间转了转,这个房间和之前的书房不太一样,墙上几乎没有挂什么东西,他摸着纹理细腻的墙纸,发现卧室的床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可是很奇怪,这个摄像头的摄像范围几乎都是一片空白的墙。 忽然,他在墙壁上发现了两个细小的钉子,和墙纸上的花纹融为一体,很难察觉。夏习清伸出手指摸了摸,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是不是挂过一幅画? “习清?你也来看看这些线索吧,我就怎么也看不出头绪,”商思睿叫了他一声,又冲他招了招手,夏习清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回头看见围着圆桌的周自珩和商思睿,他嗯了一声,走了过去。 桌上的线索并不算多,一张纸条,一个备忘录,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 商思睿正在跟周自珩交代着自己从哪里发现的这些线索,夏习清动了动鼠标,电脑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浏览网页的页面,标签栏上有三个网址,夏习清依次点了进去,第一个是一个关于画展的信息,第二个是一本书的预定页面,当他点到第三个页面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思睿,你动过这个电脑吗?” 正和周自珩说着话的商思睿把脑袋往这边凑了凑,“啊?我没有,那个电脑没有联网,我进来的时候上面就显示着这三个页面。” 周自珩微微侧脸瞥过去,屏幕的光照在夏习清的脸上,他的眼睛缓缓地眨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你发现什么了?” 听到周自珩的声音,夏习清转过头,“你还记得我们房间里那个便签吗?他的反面写着一句留言。” 正当夏习清准备继续说的时候,周自珩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便签,这倒是把夏习清给惊着了,他已经领教过周自珩的耐心和细心,可这程度真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你居然带出来了。” “有谁说过携带线索违反规则吗?”周自珩抬了抬眉尾,将便签翻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拽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念出了上面的信息,“今晚十点,sophia餐厅见。” “sophia餐厅?”商思睿皱着眉,发出了疑问。 “对,”夏习清将那个笔记本挪到了周自珩和商思睿的眼前,“最后一个页面就是这个sophia餐厅的官网。” 商思睿眯着眼睛看向屏幕,又为难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全英文的啊……” 你可有点偶像包袱吧。夏习清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句话要是不剪掉直接播出去,黑粉又有了可以借机发作的点了,说不定还会给他安上个文盲的人设,竞争对手的团队再买上一大堆的通稿,又是铺天盖地一顿猛带节奏。 “玫瑰日?”周自珩似乎从官网页面捕捉到一丝有趣的信息。 商思睿一脸迷茫,夏习清大概地解释了一下,“应该是什么情侣用餐的活动,说是当天会用成千上万朵玫瑰布置餐厅,特供菜单中也都是玫瑰制作的餐点和酒品。” “这跟我们逃出这个房间有什么关系吗?”商思睿猫着腰,仰着脑袋看向夏习清。夏习清心里虽然无奈,但依旧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商思睿又一脸懵懂地看了看周自珩,周自珩左手支着下巴,右手食指轻轻地点着那张便签,“既然有两条线索指向了这个餐厅,那就绝对不是无意义的。” 他说得没错,如果只有一条,那或许还有可能是偶尔,如果两条都指向了这个餐厅,并且线索逐级递进,一定是刻意为之。 看着商思睿一脸迷茫的样子,承担天使人设的夏习清怕他尴尬,也怕节目效果不太好看,主动将注意力从暂时得不到完整线索链的餐厅转移,“你们刚刚从其他的线索里讨论出什么了吗?”说完他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张纸条,正面写着一行字,笔画工整又不乏稚气,大概出自一个十多岁孩子的手。 [爸爸,老师今天给我出了一道题,可是我怎么也算不出来,您能帮我算一下吗?] 夏习清翻到了背面,上面写着一个四位数字,还有两个空着的括号。 数列吗? 这给的条件也太少了。 照第一个房间的经验来说,节目组不至于这么为难嘉宾,如果是类似数列的谜题,起码会给三个以上的数字,可现在只有一个,还是四位数,真是让人头疼。 夏习清看向商思睿,“思睿,你在哪里发现的这个纸条?” 商思睿指了指床头柜,“就在那儿,不过上面只有这一张纸条。” 夏习清点了点头,虽说他相信商思睿的话,但总觉得这个小孩儿不靠谱,因此还是自己走了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的确,床头柜上面没有其他的东西,但他总觉得不对,节目组一定还藏了点别的什么。他绕着床头柜看了看,发现它和床的边缘之间夹着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废纸篓。夏习清伸着胳膊拿出纸篓,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地板上。 “妈呀我都没发现。”商思睿见状,立刻站起来跑到夏习清跟前蹲着,有样学样地把他里面揉成团的废纸一一展开放在地板上,“这里面有什么?” “我也不确定,但是节目组刻意‘制造’出这么多垃圾,应该是有目的的。”夏习清一面翻着一面回应商思睿,直到展开了一张废纸,上面写着几行计算公式。 他仔细地看了看,是只进行了一半的计算过程。 “找到了。”夏习清拿着这张纸站了起来,走到之前的圆桌跟前,周自珩正看着电脑上酒店玫瑰日的宣传页面,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看到夏习清和商思睿走过来,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找到了什么?” “计算过程,你看,这个字是不是很眼熟?”夏习清将手中的废纸递给周自珩,周自珩接过看了看,将纸放在了桌子上,嘴角略微勾了勾。 这个表情也太帅了。夏习清被晃了一下,迷了会儿神。 周自珩长得实在是太对他胃口了。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解题过程的字迹和之前书房里书签的字迹是同一个人,果然便签上的字是女人的字。”周自珩将废纸放回到圆桌上,“看来我们可以确认这个主人公的身份了,是个已婚有孩子的男性。” “说不定还有婚外情。”夏习清冷笑了一声。 商思睿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迷茫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夏习清眨了眨眼睛,“瞎猜的。” 商思睿哦了一声,然后又呆萌地笑起来,“我觉得我跟你俩都不在一个次元,你们俩也太有默契了,一下子就能明白对方说什么。” 这不是默契,是脑子好使罢了。夏习清心道。 他拿了枝笔弯下腰在那张纸上的计算过程上划了道线,“不管怎么样先看一下这个吧。” 题目上唯一给出的只有1634,而这张废弃的稿纸也只写了唯一一行。 1x1x1x1加6x6x6x6加3x3x3x3加4x4x4x4=? 隐秘玫瑰 夏习清很快地算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还在看着那个电脑页面的周自珩抢了先。 “这是四叶玫瑰数吧。” 夏习清用笔划掉了草稿上的问号,在等号的最后写上了一个数字——1634. 不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他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地看向周自珩,“你没算就知道是四叶玫瑰数?”他不是学物理的吗,心算这么厉害? 周自珩指了指电脑,“你看这个页面的玫瑰花。” 对计算天生无能的商思睿一直跟着周自珩看着电脑的页面,他也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哦!这上面的玫瑰花都是复制粘贴的,全长得一样,都只有四片叶子,我说怎么怪怪的呢。”很快,他秀气的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什么是四叶玫瑰数啊。” 夏习清指了指草稿纸上的公式,“这个写得很明白了。你看,1634这个四位数,每一个位上的数字的4次幂相加之后就等于1634本身,这就是四叶玫瑰数。其实就是四位数的自幂数。” 商思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个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数的种类,一下子开心起来,“那这后两个数字也是四叶玫瑰数对不?那现在是不是能填出来了?” 这孩子也太乐观了。夏习清觉得有些头疼,他的手下意识转了转笔,直截了当地给了否定答案,“我不能。”说完他手上的笔一停,眼睛看向周自珩,“你知道四位数里有哪些四叶玫瑰数吗?” 周自珩摇头,“我只知道有三个。” 他是学物理的,又不是学数学的。大概只有闲得每天只能研究数字的数学家才知道。 谁没事儿记这个啊,夏习清叹了口气,一遇到这种需要耐心的事情他就变得非常躁动,笔尖在纸面上一下一下地点着,“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穷举?” “穷举到这一季节目结束吗?”周自珩毫不客气地自嘲,“暴力求解法在这种时候就不奏效了吧。” “什么穷举啊暴力求解啊?”商思睿一脸懵逼,抓狂地揉着自己的脸颊,“你们都在进行什么神仙对话,明明都是中文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夏习清笑了出来,他将过长的额发夹在了耳后,“反正这个呢,靠手算就基本不可能算出来,所以听不听得懂一点也不重要。” “我要是知道上这个节目这么费脑子,早就让经纪人推掉了哈哈哈。”商思睿是个很自来熟的个性,手搭在夏习清的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毕竟我是草包人设。” 这小孩也忒逗了,夏习清在情场上一贯下的是温柔刀,时间一长都成了习惯,侧过脸看向商思睿,微笑着纠正了他对自己下的定义,“更正一下。就算是,也是草包美人。” “哦~~”商思睿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靠得极尽,“可是我觉得你长得比我美啊哈哈哈……” 看着两个人勾肩搭背,周自珩浑身发麻,一面对夏习清产生了更深的鄙夷,一面又有点担心商思睿这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 刚才夏习清对他说话那表情,那语气,在周自珩看来说是调情都不为过。夏习清这个人简直有毒,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流着蜜,笑盈盈的,不论对象是谁。 不会是看上商思睿了吧,这个念头也吓到了他自己,周自珩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节目组不会这么为难嘉宾,手算是基本做不到的。” 夏习清认同地点点头,节目组不会为难嘉宾,尤其是这个房间的原玩家商思睿,这个房间比起上个房间的难度低很多,所以一定是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才会让线索断开。 但他不喜欢这种需要暴力求解的东西,挨个挨个计算,循坏成千上万遍,这种低级工作早就不需要人类来完成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哎要是我侄子在的话就好了,像这种四叶玫瑰数啊水仙花数啊,是他们编程入门的经典例题,编了那么多次,说不定早就记住这几个数字了。” “哇你侄子?你侄子多大啊就学编程啦,你们一家子都是神仙吧……”商思睿仍旧用胳膊搭着夏习清,半个身子快挂在他的身上了。 随口一提的话刚说完,夏习清就在一瞬间惊醒,他侧过脑袋看了周自珩一眼,发现坐在椅子上的周自珩也抬眼看他,两个人之间又开始产生某种诡异的默契。 周自珩的手动了动鼠标,关掉了一开始的界面,查看着电脑桌面和一些文件夹。 夏习清自言自语道,“这样找应该找不到……肯定有写路径……”说着又走回到了之前的废纸篓跟前。 “哎哎哎你去干嘛?” “可能有线索了。” 一张一张翻看他们整理平整的废纸,有的写着无关紧要的话,有的是小孩子画废掉的纸,直到他翻到了一张,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如他所料,是电脑里的一个路径。 “在d盘的下面。”夏习清将那张纸拿到了周自珩的跟前,周自珩照着那行字输入了路径,果然在一个藏的很深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名为rose的可执行文件,执行过后,黑色的屏幕上直接打印出三个数字。 [163482089474] “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啊。”夏习清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然后顺手将剩余的两个四叶玫瑰数抄写到题目的空格上。 周自珩背靠在椅子上,过长的腿憋得慌,只能岔开到圆桌的两边,手揣在冲锋衣的口袋里,凝眉专心地梳理着目前的线索。 周自珩的逻辑很明确,“我们现在得到了两个四位数字,照之前那个房间来看,大概率会是某个东西的密码,然而我们现在并没有找到任何需要用密码打开的物品,说明有一个线索在这里断开了。” 周自珩的音色很沉,有着漂亮的共鸣,这让夏习清不自觉想到了佛罗伦萨乔托钟楼的钟声,还有百花圣母大教堂的夕阳。 他背着画板从那里经过的时候,沉重的钟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瓣膜,浑身酥麻,像是过电。 “嗯?” 对方发出疑问,夏习清这才从佛罗伦萨的夕阳中回过神,看到周自珩正疑惑地看向自己,他又一次发问,“你觉得呢?” 夏习清这才点了点头,尽管他并没有听清之前周自珩说什么话,但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跟目前的线索链有关,“没错,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到那个缺掉的。”他翻了翻之前商思睿找到的线索,只剩下一个手掌大小的备忘录还没有被查看过,他大致地翻了翻。 一直东看看西看看的商思睿在旁边说道:“我刚刚是在枕头边找到的这个,翻了好久也没翻出来有什么可以用的,都是记得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什么几号去参会啊,接小孩啊。这个备忘录上还有孩子写的字,乱七八糟的。” 孩子写的字? 夏习清察觉到不对劲,他又翻了翻,果然,这本备忘录里不只房间主人的字迹,还有写四叶玫瑰数学题的字迹,不过内容无非是写给他爸爸的一些话,有的是希望他带自己出去旅游,有的则是参加家长会之类的想法。 重新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什么值得揣摩的信息。 究竟是哪里不对? 夏习清放下备忘录,手撑着额头低头思考着,周自珩伸手将备忘录拿了过去,翻了翻,忽然开口,“这里缺了一页?” “是吗?”夏习清抬起头,他还真没发现。周自珩将备忘录的某一页扒开,果然有被撕过之后留下的锯齿纸边。 “所以刚才的纸篓里……”夏习清忽然想起来,那里的确有一张和备忘录的大小一样的废纸,是那个十多岁孩子的笔迹! 他走了过去,单膝跪地找到了那张纸,商思睿虽然还没搞明白状况,但也跟着上前,凑到夏习清身边念出了被撕下的备忘录上所写的信息。 “爸爸,您送我的钢笔掉到床底下了,可是我够不着,您可以帮我找到它吗?” 钢笔? 周自珩走了过来,直接跪在地上查看床底,可是这张床似乎是实心的,四面都是木柜结构的木面,根本没有所谓床底的空间。 夏习清敲了敲木面。 不是实心的。 他站起来的瞬间,看见了床脚安置好的一个摄像头,更加确定了心里所想,“我们得把这个床挪开。” “真的假的?”商思睿有点怀疑,“不是,我觉得哈,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啊?一支笔感觉……而且备忘录里有那么多信息……” 周自珩摇了摇头,问道,“这张纸在备忘录里面吗?” 商思睿没反应过来,“没有啊,这不是被撕掉了吗?” 周自珩点头,“所以……如果你是这个备忘录的主人,你会因为什么撕掉其中的某一页呢?” 听了他的提问,商思睿抱着双臂思考了一下,“撕掉的话……有很多可能吧,比如没什么用,啊不过我感觉整个备忘录都没什么用……再比如,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忽然get到了周自珩的意思,打了个响指指向他,“他是不想被人看到!” 周自珩一副你终于开窍的表情微笑了一下。 夏习清一个人抬着床的某一边,正要寻求帮助,却发现这张尺寸不小的床惊人的轻,他自己就可以抬起一半。 果然是道具啊…… 三个没费多大劲就把床搬开了,床下并没有什么弹珠,只有一个箱子。准确来说,是一个有着两行密码栏的保险箱,每一栏需要安置四个数字。 箱子上放着一朵玫瑰花,花枝上保留着四片细小的叶子。 “哇,我有种不小心被两个王者罩了的感觉。”商思睿一脸兴奋地把盒子拿起来,照着之前计算机算出的答案将密码输进入,哒哒两声,保险箱果然打开了。 夏习清无奈地笑了笑,难道不是青铜误入王者局? 周自珩在一边看着他的这个笑容,简直是对商思睿宠溺至极,他该不会真的看上思睿了吧。 完完全全的误解。 “钥匙!”商思睿激动过了头,一下子就把钥匙拿了出来,其他什么也不管了,“终于可以从这个房间出去了。” 夏习清却发现箱子里还有一个文件袋,他将文件袋打开,里面是一份财产转移委托书,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将文件袋放到了一边。 周自珩抱胸靠在墙壁上,观察着夏习清脸上的表情,这是他身为演员最喜欢做的事。他觉得奇怪,夏习清刚才是没有藏住自己的表情吗,明明是那么谨慎的人。 “里面还有什么吗?”周自珩问道。 其实还真有。夏习清查看着密码箱,里面有一个病历的空壳,“好像粘在箱子里了,”他使了很大劲也没能弄下来,只好作罢,“就是个空壳,里面没有病历,也没有名字和年龄。” 商思睿不解地瞟了一眼,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对他而言走出这个房间就等于完成任务,他拿着钥匙直接往自己房门上的锁里插,“钥匙是对的,可以转动!” “你小心点。”周自珩开口,“门外面是敌是友都不一定。” 夏习清轻笑了笑,懒洋洋瞥向周自珩,两人视线再一次相对。 门里都不一定,何况门外。 永久嫌犯 商思睿被他这话吓得手都收回来了,“那、那开吗?” 夏习清笑着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开啊,费这么大劲儿才找到的钥匙。”说话间他就打开了门,商思睿有意识地站到后面。 三个人的手机都响了响,同时,新的房间里也传来了同样的声响。 是他们破解房间之后的公告。 “哇……”商思睿侧了侧脑袋,越过前面的夏习清看了看前面,“这个房间好大……”他看到了站在房间另一个门门口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光是侧面都很眼熟,“哎岑涔姐……”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系一条玫瑰色腰带,黑色的长直发垂至腰间,妆容素雅,深红色的唇妆格外醒目,五官称不上多么惊艳,但却有一种天然的疏离感。她也看见了商思睿,于是抬了抬手,小幅度微笑了一下,“思睿。” 夏习清平时几乎不听华语歌,但岑涔的名字他是知道的,以前是一个乐队的主唱,后来因为生病退队,复出后直接solo,因为气质清冷受到了很多女粉丝的喜欢。 “岑涔姐,”商思睿看见是熟人,于是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你是这个房间的吗?” 岑涔摇了摇头,“我刚从原房间里出来。” 夏习清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几条消息的送达时间几乎没有差太多。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与其说是一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客厅。 这个房子的结构他到现在终于摸清,实际上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四室一厅,他和周自珩的原始房间与商思睿的原始房间在一排,对面一排是这两个女生的原始房间,但是只有商思睿和岑涔的房间可以通向这个客厅,而自己和另一个女生的房间只能通向别人的房间,再来到客厅。 为什么这样安排?夏习清思考了一下。 他终于注意到岑涔的身边站着的那个女生,微卷的中长发盘起,穿着一身黑色的针织裙套装,妆容精致,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忽然想起录节目之前小杰说过的话,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素人,还是门萨成员。 那应该就是这个女孩子了。 所以她是第一个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的人? 夏习清明白了,节目组是根据嘉宾的能力安排突破房间的难易程度,以保证大家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来到客厅这个集中地,否则如果嘉宾还没等碰头就已经逃出去,节目就没有看点了。 可为什么要把他和周自珩放在一起呢?难道只是为了话题度吗?夏习清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可经过了两个房间之后他对这个节目组,或者说幕后编剧有了改观。总觉得他的每一个安排都是有目的的。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周自珩一直没有说话,大概是演员和歌手两个圈子天然有壁,他和岑涔又都是不爱说话的性格,聊不上来几句。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阮晓。”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主动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夏习清觉得她面熟,但又不确定,对视的时候也对她笑了笑。 大家随意地相互介绍了一下,在宽敞的客厅里四处走了走,客厅很大,包含了一个半开放式的餐厅,有个大大的椭圆形餐桌,还有一排沙发,虽说东西不少,可看起来不合理的东西却很少,谁也没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客厅的有一道双开的大门,上面同样是一个密码锁,但却有两个密码输入栏,上面那个输入栏有四个空格,旁边有九位数字可以选择,而下面一个却只有三个空格。 夏习清试着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下面的三格输入栏,在点击的瞬间,旁边的电子屏出现了输入键盘,上面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所以是要填单词? “我们要不试试?”商思睿在旁边提议。 阮晓开口否决,“26个字母选三个排列组合,26的三次方,17576种可能。” 听到阮晓这么说,商思睿神情复杂地笑了笑,“当我没说,哈哈。” 夏习清倒是吃了一惊,门萨俱乐部的果然不一样啊,心算速度也太快了。不过阮晓说的没错,在这个游戏里,穷举是最不可能的方法,应该是有线索指引的。他四处走了走,发现沙发旁边的地板上画了一个正圆形的圈,正好可以站一个人。 “出局席?”跟着夏习清走过来的商思睿蹲在地上念着圆圈边写的字。 夏习清轻轻地嗯了一声,“大概是投票处决时,被处决的人站的地方。” 商思睿正站起来,抬脚想踩一踩这块圆形的地板,夏习清又补充道,“处决的方式大概是咻的一下掉下去吧。” “啊?”商思睿赶紧收回了自己选在半空中的脚,悻悻地笑着,“别吓我啊。” “瞎猜的。”夏习清笑着转身,一抬眼看见站在餐桌边的周自珩,对方也正好看见了他,可又很快撇过脸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夏习清无奈地笑笑。 他走到了这间客厅的另一个房门,对着正在查看冰箱的阮晓和岑涔问道,“你们俩应该不是被困在同一个房间的吧?” 阮晓摇头,“我们是分开的。”说着她领着其他人走到了客厅的另一扇门,也就是一开始岑涔和阮晓站着的地方。 “这扇门后面是岑涔姐的房间。”她推开门,里面的空间并不大,一股玫瑰香气扑面而来,夏习清微微皱起眉,这香味实在是太浓了。 这房间里的陈设和其他的房间有着很大的差距,米白色的墙上挂着许多裱好的画,床的另一侧立着一个画板,上面是一张什么都没有白纸,整个房间的格调看起来倒更像是夏习清熟悉到再熟悉不过的画室。 阮晓带着他们走到画室最左边的一个巨大的立柜,她将衣柜打开,里面有好些衣服,她用手将衣服都挪到了一边,露出了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门。 “这一间才是我的原始房间。” 众人依次通过那个“衣柜门”,夏习清一米八三的个子,过的时候都有些不方便,他想到了周自珩,于是回头看了看,发现他没有跟上来,不知做什么去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他猫着腰十分艰难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欸习清你笑什么?”商思睿一脸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夏习清摇摇头,笑意在嘴角抿开。 “没什么。” “那走吧。”商思睿拽了拽他的袖口,拽了个空,因为夏习清已经转身过去,站在衣柜后门那儿把门拉得开些,好让周自珩出来。 周自珩刚从衣柜里踏出来,抬头就看到夏习清那张漂亮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种笑里面隐隐透着嘲笑,心情更加不悦,但碍于周围布置的镜头,只能用微笑掩盖过去,违心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是浪子的习惯吗?这个男人每句话的尾音都像是在刻意撩拨,周自珩心想。 阮晓、岑涔和商思睿在前面走,夏习清和周自珩走到后面,这间房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的房间,里面摆放着一个精致无比的梳妆台,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和香水,衣柜里也是各种昂贵的套装和礼服,欧式白色木艺床上挂着一幅肖像画,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女人,容貌姣好。 “这也是名画?”周自珩意外地先开了口,夏习清脸上带笑,点了点头,“克拉姆斯柯依的《无名女郎》,很有名的女性肖像画。” 走在前面的商思睿听见了夏习清的话,忍不住转过头一脸崇拜道,“我感觉习清就像是一本行走的艺术百科大全,太厉害了。” 周自珩在心里想着,如果你想听各种物理公式和定律,我也能一条一条讲给你听,连带着给你科普物理学术界各个大佬。 不过下一秒,他就被自己心里的幼稚想法给吓了一跳。 大概是太讨厌夏习清了,以至于都不想听到任何人夸赞这样一个狡猾虚伪的人。 夏习清和商思睿打着哈哈,没说几句,思维跳跃的商思睿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阮晓的身上,“所以你是从这个房间里逃出来,进入了岑涔姐的房间?你一个人啊,好厉害啊。” 阮晓笑着摆摆手,“或许是我的房间比较简单吧。”她笑起来很甜美,又透着股和别的女孩儿不太一样的韧劲儿。 “是什么谜题?”周自珩难得地开口。 “嗯……一个数字华容道”阮晓走到床头柜的首饰盒边,将它打开,里面是她破解出来的华容道布局,“我先是发现这个化妆盒有锁,觉得里面应该是有线索的,于是找了一下钥匙,打开华容道之后出现了一束红色激光。” 她试着将按了按里面的一个按钮,果然出现了一道红色激光,直直地射在对面的墙角,“我的门很奇怪,没有密码也没有锁眼,一开始我卡在根本没有找到逃脱方法上,后来我试了一下挪动化妆盒,发现利用对面化妆镜的反射,可以让红色激光照到门的金属把手上,就自动开锁了。” “天哪……要是我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商思睿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岑涔笑道。 “我是托这两位大佬的福才出来的啦。”商思睿嬉皮笑脸,又自动地贴在了夏习清的身上。 夏习清也没推开他,他忽然想到自己在其他房间找到的与逃离房间无关的信息,于是问阮晓,“你有没有在自己的房间找到什么别的信息……我的意思是用不太上的那种。” 阮晓的眉尾微微动了一下,但只有一个瞬间,她笑起来,“没有啊,我感觉我的房间信息不太多。” 她在说谎。 夏习清觉得奇怪,可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阮晓也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人都有戒备心,尤其对另一个聪明人有戒备心。现在所有的玩家都在场,她是断然不会把自己手上的线索随便说出来的。 只能自己找了,夏习清想。 大概是对聪明的人有着天然的好奇和崇拜,商思睿一直和阮晓聊着如何破解这个房间的门锁,阮晓和岑涔的房间又是相连的,两个人已经有了革命战友的关系,三个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从这个房间走到相通的房间,又从那个房间走到客厅。 夏习清没跟着他们,反而是跟着女主人房间里布置好的特写镜头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观察着每一个细节,直到他来到衣柜旁边,不知为何,忽然被一个小废纸篓吸引了注意力,趁着另外几个人都暂时不在这个房间里,他悄悄走到了衣柜边,却发现周自珩也过来了,两个人又一次同步。 他是也是跟着摄像头,只不过是从反方向摸过来的。 两个人最后在这个衣柜前相遇。 “你也觉得不对劲?”夏习清蹲下来,将那个纸篓倒出来,碎纸片洒落一地。 周自珩点点头,“这个游戏教会我两点,第一,每一个碎片都不是偶然。” 夏习清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还有呢?” 周自珩捡起一张碎片,抬眼看向夏习清的眼睛,“多任务并行的时候,要学会抓住重点。” 大家都专注于解密和逃脱,忘记了更加重要的一点。 “这个游戏不只是密室逃脱,如果不揪出来killer,最后还是输。”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节目最大的难点不是在于谁能第一个逃出来,而是普通玩家能不能找到killer并将他处死,否则一旦killer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费了。 夏习清想着,如果自己是killer,在这个时候会做什么。 首先是要尽可能的隐瞒自己的身份,把所有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线索掩饰起来,但对killer来说,暴露身份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杀掉一个人。其次…… 正思考着,周自珩又一次开口,“现在所有人的都到齐了,第一轮投票处决也快了。马上就会有人出局。” “太赶了。”夏习清抓了抓垂在前额的头发,眉头皱起,抬眼看向周自珩“如果你是killer,在第一轮投票开始前会做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交换着危险的讯号。 “杀掉最有可能猜出killer身份的那个人。” 夏习清轻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啧,太刺激了。” 他不是killer,看着周自珩这么投入地寻找killer,肯定也不是,除非他的演技真的高超到可以完全伪装成一个普通玩家。 以他的演技,的确也做得到,但夏习清此刻竟然更愿意相信他不是,如果他是killer,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无论如何,他很清楚,现在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作为普通玩家,从一开始就找出了太多线索,唯一算得上盟友的人还对自己抱有敌意。 “我很好奇,你不相信我,那刚才阮晓说的话,你信多少?”夏习清问道。 周自珩没抬头,只低声道了一句,“解密思路是真,没有线索是假。”说完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 很中肯了。 果然,这个人只对自己有偏见。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竟然还觉得挺开心。 很显然,地上的碎纸片曾经是一份完整的文件,两个人半蹲在地上一起拼凑着,周自珩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仍旧在一遍一遍地想着之前的那些碎片化的线索,害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又害怕自己会因为对夏习清的第一印象产生误判。 安静的气氛下,夏习清忽然开口,“你现在相信我不是killer了吗?” 周自珩抬眼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望了他几秒,就好像要将他穿透一样。夏习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他想知道,周自珩企图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可如果他知道,那周自珩想要什么,他就可以给什么。 明明只有几秒钟的对视,可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慢镜头,最后一帧是周自珩认输似的率先低下的眼睑和微颤的浓密睫毛。他什么也没有说,低头继续拼凑着那些支离破碎的纸片,就好像之前根本没有听到夏习清的提问一样。 夏习清早料到自己得不到他肯定的回答,没有答案已经是答案了,他并不十分在意,只是笑着再一次发问,“那你心里怀疑谁?”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除我之外,还有其他嫌犯吗?” 周自珩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下意识想要怼夏习清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 “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嫌犯。” 这样一句充满歧义的话,让夏习清这样摸爬滚打的情场老手都不由得愣了愣。 大概是三秒之后,周自珩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他猛地抬头,眼睛里有一丝讶异。理科生的思维让他在短暂的措辞时间里根本分不清[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嫌犯]和[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嫌犯]两者之间的区别,这才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同样的主谓宾,细枝末节的变换就凭空多出了那么多暧昧,言语和文字这些充满不确定性的东西实在是太狡猾了。 “这样啊……”夏习清的声音轻了下来,“还真是我的荣幸。” 角色扮演 原本是怼他的一句话,现在却被他搞得越来越暧昧,周自珩自认倒霉,无话可说,只能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夏习清却注意到,这个家伙的耳朵尖都红了。 明明被撩的是自己,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他。 过失纵火也是纵火啊。 纸片在周自珩的手里渐渐复原,排列在地上,文件完整的封面渐渐出现。 “离婚……协议书?”他低声念出了文件上的字,想到了之前在商思睿那间卧室里找到的另一份文书。 “之前那个保险箱里的文件,是财产转移的委托书吗?”周自珩头也没抬地开了口,却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侧过脸,发现夏习清正对着地上的字发着呆。 他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夏习清,对方才忽然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啊,对,好像是的。” 虽然认识不太久,可周自珩已经见过这个人的太多面,懒散狡猾的,阴狠决绝的,虚伪做作的。可刚才那一瞬间,让他觉得意外。 夏习清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露,脸上的表情再次变了变,周自珩也发现自己太过于紧盯他的脸,于是低下头看着那个被拼好的协议书。意外的是,周自珩发现这个协议书竟然还写得挺完整,下面还有一些关于财产分割和14周岁独子抚养权判定的叙述,这让他不得不佩服节目组的细致程度。 “看完了吗?我有话要说。”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到,夏习清将地上的纸片收了收放回废纸篓,压低声音将自己理了很久的思路告诉给周自珩。 “你跟我来。”说着他站起来,拉着周自珩宽大的冲锋衣袖口就往衣柜那儿走。 商思睿看见这两人,在另一头喊道,“哎,自珩你们……” 周自珩也没有反抗,反而对商思睿说,“我们去那个房间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谁知说完这句话,原本抓住自己袖口的那只手换了换,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周自珩愣了一下,“喂……” 夏习清不管不顾地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松开了他的手,轻合上了衣柜门。 “你有什么话要说?”周自珩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人到齐了,”夏习清走到那张床跟前坐下,房间里的玫瑰香氛熏得他有些头晕,“也就是说,我们几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killer。” 周自珩双臂抱胸,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发现,每个房间的线索都是两条线,一条线是每个房间专属的,只要连上了就可以找到解锁房间,另一条线索则是跟逃脱单间密室无关的。”夏习清难得地露出认真的表情,逐一分析起他们所掌握的线索,“书房里关于约会的便签,卧室里餐厅的预定页面和财产转移委托和只剩下空壳的病历,刚才那个女人卧室里的离婚协议书……”他顿了顿,目光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间房,“所以,这一间应该也有什么跟解锁无关的线索。” “你觉得这些线索是用来干嘛的?” 夏习清整个人后仰倒在床上,这些信息都太破碎了,他觉得有些头疼,扯开了后脑扎起的发圈,抓了抓头发,偏过头去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了墙上的一幅画。 “你怎么不说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夏习清坐了起来,他的头发散落在耳边,看起来更加温柔。他走到挂着画的那面墙,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一幅幅画,最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这个家的男主人的确是偷情了。”他回头看向周自珩,“偷情的对象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因为这个房间的玫瑰花香?”周自珩其实也有些怀疑,但没有更具说服力的证据,他并没有妄下论断。 夏习清摇摇头,“不完全是。”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中是相拥的一对男女,白色衬衣勾勒出男子肌肉的线条,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女人的腰肢,他们的身后是错落的红色帷幕和分明的明暗光影,“这幅画是弗拉戈纳尔的《门闩》,主题就是偷情。” 走过来的周自珩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对艺术没有任何先验知识的他只能发问,“怎么表现出来的?” 夏习清享受被周自珩询问,更享受为他解答的过程,他微微勾起嘴角,“看见右下角的花了吗,那是这个男人给他的情人带来的,但是他一开门见到这个女人,情难自抑直接将花扔在了地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想要伸过去拴上门闩。”他侧脸望了一下周自珩的眼睛,“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 周自珩忽然被噎了一下,脑子里还真冒出那种刺激的偷情画面了。 这个人太变态了,每次都这么直白地问他,他以后大概都无法直视“想象”这个词了。 为了掩饰尴尬,周自珩皱了皱眉,生硬地转了话题,“所以呢,这幅画跟这个房间有什么关系?” “不止这一幅,这个房间的所有画,不是跟爱情有关,就是男子的肖像画。再看看这个床边的画板,还有衣柜里的衣物,可想而知房间的主人就是个女画家。”夏习清走到画板的跟前,“我总觉得这些房间里的线索连起来是一个故事,像是有剧情的。” 就像很多主题式的密室逃脱游戏,大部分都是在设定好的剧情里一个一个推出谜题的,可这个真人秀却不是这样,每一个房间似乎都是独立的,但又有一连串独立于解锁房门的线索链,在一步步揭开剧情。 究竟是一个什么故事?夏习清觉得现在有的线索很乱,没办法组合到一起。 一定是漏掉了一个最关键的点。 凝视着夏习清的侧脸,周自珩发现他的下巴那儿有一处不易被察觉的疤痕,看起来有缝过针的痕迹,老实说,夏习清认真起来的时候顺眼多了,加上那一张漂亮无害的脸,可以骗过所有人。 心里不断地挣扎着,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从来没有觉得做出一个选择这样艰难过。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马上就会开始第一轮的投票,他没办法保证第一轮会不会有人被处决。 唉。 周自珩有些无奈地将手放到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深棕色滴管瓶递到了夏习清面前。 夏习清有些意外,接过瓶子的时候看了周自珩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别扭得要命,他都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他忍不住笑起来,“这是什么啊?” 又是这种轻佻的尾音,周自珩的心里不由得烦闷起来,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把自己独有的线索分享出来的决定。他看着夏习清细长的手指,圈着棕色广口瓶的瓶口。 想收回来,现在就从他手里抢回来。 见周自珩不说话,夏习清看着他的眼睛,挑了挑眉尾,“你怎么不说话?”这一次的尾音拖得更长了。 周自珩咳了一声。 算了,给都给了。 “我刚刚在客厅发现的,掉在了餐桌的一角。”夏习清看了看瓶子,上面贴着一个标签,写着化学符号。 “这是氰·化物,有毒。”周自珩发挥了理科生的作用,直接了当地告诉了夏习清答案,听到这三个字,夏习清愣住了,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在脑子里汇集。 难怪…… 难怪书房的桌子上插着白菊,家具都蒙上了白布。 “男主人被杀了。”夏习清抬眼看向周自珩,对方轻微地点了点头,对他说,“这样剧情是不是就串起来了。” 没错,没错。夏习清开始试着串联起之前的线索,“男主人出轨女画家,试图转移财产,和女主人离婚。他现在死了……” “照常理来看,女主人的嫌疑最大。”周自珩接道,“撕碎离婚协议,一时情急杀掉男主人也不是不可能。” 夏习清的眉头微微蹙着,“很明显男主人收到了女画家的邀约,在sophia餐厅,或许男主人最后没能和妻子离婚,选择了家庭,那么画家也不是没有杀人的可能。” 周自珩看着《门闩》那幅画,“你说的也有道理,太多信息是通过画给出的。” 如果不是有夏习清这种专业人士在,很多线索都会变得模糊,可他的视角会不会过度解读? 也不一定。 “对,画给了很多信息,”在周自珩的提醒之下,夏习清试图整理出没有得出有效信息的画作,“这个房间里的大部分都是在提示女画家和男主人的暧昧关系,女主人房间里挂着的那幅《无名女郎》,还有我们的房间里……” 挂着《着衣的马哈》。 他忽然想到了画中马哈的穿着,眼神放空,愣愣开口,“你发现了吗?马哈身上穿着的衣服……” 周自珩沉着地嗯了一声,“和岑涔身上的一模一样。” 玩家,实际上对应了密室剧情里的角色。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将手指插进发丝间,眼睛看向《门闩》那幅画,还有墙上的男子肖像,他们的共同点之一,就是都穿着白衬衫。 “所以我对应的就是那个男主人?” 玩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角色上的对应,完全蒙在鼓里,到了线索渐渐还原之后才会发现。 谁写的这么细思极恐的剧本? 谁是真凶 周自珩皱着眉,“如果是按照这样的思路,每个玩家,被分配到哪个房间,就自动赋予了哪个房间主人的身份,像你,一开始的时候连造型都是节目组安排的,现在看来都是设定好的,但是不会提前告知,这样才有浸入式的游戏体验。” “就是为了刚刚那一刻。”夏习清往椅子背上一靠,脚踩在画板的架子上,成功被编剧骗到的他略微有些不爽,“为了能让玩家在发现真相的时候惊叹一把。”他很快又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可是我和你都是第一间房的玩家,那个书房的主人应该只有男主人才对,如果我对应的是死去的男主人,那你是谁?” 周自珩微微皱眉,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他看了看夏习清身上的白衬衫,又想到其他几个玩家的着装,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冲锋衣。 “节目组没有安排我的造型。我就穿着自己的衣服进来了……”周自珩试着推理,“你扮演的是死去的男主人,所以你的眼睛也被蒙上,双手双脚都无法活动,因为你已经‘死’了,我帮助你逃脱出来,找寻真相……” “你是类似侦探的角色,或者说是这个密室真正的breaker。”夏习清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所以,自己是死去的男主人,周自珩是侦探,阮晓是女主人,岑涔是女画家,商思睿是孩子。 那么,从他们这五个人之中找到killer这一难题,就转化成了寻找杀人凶手的问题。 所有碎片化的线索就像是被拆散的拼图一样,在找到每一小块并将它们复原的那一刻,才能看到全貌。 夏习清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毒·药瓶”,将它递还给周自珩,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露出略微带些美人尖的额头,一双桃花眼亮亮的,“哎,你给我透了这么大一个底,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周自珩心想。 但摄像头对着,他没能直接说出口,夏习清又一副“我等着你问我是什么秘密”的表情仰望着他的脸。 周自珩只好言不由衷地开口:“什么秘密?” “我怕黑。” 就知道这个人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周自珩扯了扯嘴角,“哦是吗?” “我是认真的。”夏习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许多,撇过头去看着面前的画板,“所以……如果之后有黑屋子,不想被拖后腿就丢下我吧。” 说得好像我多喜欢跟你带一块儿似的。周自珩第一反应有些别扭,可冷静下来更加别扭,气氛突然变得很陌生,有点让他束手无策,这个人平时说话总是三分真七分假,他不得不怀疑,可他现在的语气,似乎和平常又有很大的不同。 还没等周自珩回过味儿来,夏习清很快又转换了表情,伸出两条长腿,一只脚就快蹭到周自珩的鞋,他笑着伸了个懒腰,“你现在相信我不是killer了吧。” 周自珩吃过一次亏,嘴硬得厉害,直接回避他的提问,低下头,眼神掠过他的皮鞋,还有西装裤腿和鞋口间洁白的脚踝。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白。 “反正我的嫌疑也排除了。”周自珩避开了他的提问,只谈自己。 “剩下的三个……”夏习清还是觉得,大部分的线索都指向了女画家,包括第一个房间里的《着衣的马哈》,“第一个房间里的画,会不会暗示着什么?我始终觉得第三者的嫌疑最大。” 第三者…… 竟然用了这么尖锐的表述。 周自珩看着夏习清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浸在游戏里了,可这完全违背了他在第一个房间里说过的话。 [玩这种游戏,代入感不能太强。] 他试图将夏习清拽出来,“画的确给了很多信息,可是你想,几乎每个房间都有画,第一个房间是《着衣的马哈》,目的大概是希望我们在看到岑涔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份,或者说岑涔进入我们的房间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份。这个房间里的画是提示画家和男主人的私情,以及你的身份。女主人的房间只有一副半身肖像画,也是穿着黑色的上衣,目的是暗示阮晓的对应身份。第二个房间……” 夏习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有些出神,手指不由得抚上画板上的白纸,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他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抚摸着画纸的每一寸,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这不是单纯的白纸。 坐在画板前的夏习清看了看一边木柜上的绘画工具,拿起画笔在水中沾湿,蘸了水彩颜料抬手就要往纸上画。 “你干什么?” 夏习清笑着落笔,“很显然,我要画画啊。”说完,斜斜地握着画笔,原本周自珩以为他又在犯病,没想到纸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字样,是颜料无法上上去的部分。 他将纸从画板上取下来,周自珩也凑近了些,“果然,你看……” “你们在干什么啊?”商思睿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夏习清的话,夏习清下意识地将纸按在画板上,不动声色地从桌上拿了几张白纸放在这张线索纸的上面,遮住之前那张,几张一起夹住,然后沉着地转了转手里的画笔,在白纸上随手画了些线条,保持着这个姿势回过头,看向了靠近的商思睿和岑涔,还有跟在后面的阮晓。 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觉得岑涔看着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怀疑他是killer? 还是说,岑涔是killer。 各种猜想在脑子里碰撞,如果是平常,静下心来他的逻辑一定会更清晰,可现在他还必须面对其他的玩家,在减少自己被怀疑的前提下去搞明白谁才是幕后黑手,这实在有些令人分身乏术。 “自珩,你有什么发现吗?” 周自珩的手放在口袋里握着那个毒·药瓶,面无表情地开口,“有一点我觉得挺可疑的点,刚刚在那个房间发现了一张撕碎的离婚协议书。” 想要消除嫌疑,只能牺牲次要线索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了。 “在哪儿?” “我带你们去。”说完周自珩抬脚走向刚才那个废纸篓。 “习清你坐着干嘛?”商思睿并没有跟过去,反而走到夏习清的身边,他的手还在纸上飞速地画着,“啊,就是看见有画板什么的,有点手痒,想画画了。” “好厉害啊。”商思睿看着画板上渐渐成型的线条,佩服极了,“你画得好好看啊。” 带着阮晓和岑涔从另一个房间回来的周自珩从衣柜里费劲地钻出来,绅士地替后面的两个女生拉住衣柜门,让她们出来,“小心。” 带着她们看了离婚协议书,周自珩心里思考着是不是减少了一点怀疑,他不自觉走到画板跟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把夏习清视作这场游戏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下意识地回靠近他所在的区域范围。 “真的好厉害啊你,我从小就很崇拜会画画的人。” “下次多花点时间,给你画一幅。”夏习清侧过脸,冲站在一旁的商思睿笑了笑,眼睛眯起的弧度很柔和,很阳光,和他对着自己露出的那种笑完全不一样,怎么形容呢,那种连眼角都透着一股子浪劲。 怪扎眼的,周自珩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完完全全钉在了夏习清的脸上。 这个风流成性的渣男,真的无时无刻不在玩儿套路。 他表情冷硬地走到画板前,却发现,夏习清就着之前的红色水彩颜料,画了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瓣温柔地舒展在洁白的纸张上,柔软又艳丽。 血红的玫瑰花,苍白的纸张,夏习清的侧脸。 有种莫名契合的绮丽感。 “你真的要给我画吗?我可以要那种实体的吗?”商思睿有些小激动地解释道,“就是那种可以挂在家里的。” “没问题,闲下来给你画幅大的,油画怎么样。”夏习清没看他的脸,随意地握笔收了个尾,习惯性在画纸的右下角签了个tsing。 “和大触做朋友也太爽了吧。”商思睿连连感叹。 夏习清把笔搁在了桌子上,转过头对他笑起来,“你太夸张了。”谁知一回头正好看到周自珩的脸,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一直站在背后,不过这是什么表情啊?一副又不太高兴又有些惊讶的样子。 真是奇怪。 夏习清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有些想笑,他回过头,抬手将夹子打开取下那张画着玫瑰的画纸和藏在下面的线索纸,人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周自珩的身边,把画随手叠了几下直接塞进了他的冲锋衣口袋里。 “送你。”夏习清拍了拍他的口袋,冲他露出一个看起来倒是很甜的笑,“别嫌弃啊。” 就在那个笑容里,他和周自珩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过身子,揽住商思睿的肩膀,开始说些有的没的,“阮晓那个房间里有一张离婚协议,我觉得应该跟那什么有关,你看了吗……” 周自珩将手伸进口袋里,里面的纸张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温度。 “谢谢。”周自珩最终还是冲着他的背影开了口。 你是该谢我。夏习清没回头,只朝背后扬了扬手。 在他画上颜料的时候,看见了纸上空白痕迹组成的字迹,只有四个简简单单的词语。 [沙发手电筒书房关灯] 浑水摸鱼 刚离开没多久,室内音响就传来了节目组的通告:“各位玩家请注意,距离全员投票处决还剩三十分钟的时间。倒计时将会显示在各位的手机屏幕上,请在规定时间内决定出心中怀疑的killer人选,前往餐桌共同完成处决。” 时间这么紧张吗?夏习清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样的游戏类似于狼人杀,所有人的身份都在黑匣子里,谁也看不见,只能相互猜疑,甚至连投票都是通过手机这种变相无记名的方式进行的,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会投谁。 如果草率地做出决定,很可能会错杀无辜,甚至影响最后的结果。 老实说,这只是真人秀,一个无关紧要的游戏,但是夏习清偏偏最讨厌失败的“gameover”。他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活着的那类人。 不能随便做出决定,如果没有可以佐证事实的证据。 夏习清领着商思睿来到了之前那个女主人的房间,遇到了还在里面的岑涔和阮晓。直到这一刻,夏习清依旧认为她们之中存在一个killer,但他没有证据,也没有足够的线索来作证。 如果试探的话……太容易被暴露了。 “习清,”没想到的是,阮晓竟率先叫住了他,“我想问你一些关于画的问题,我不太了解艺术方面的知识。” 夏习清绅士地微笑着,“当然可以。” 商思睿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俩同框的画面让我脑补到贵族小姐和艺术家的浪漫爱情故事哈哈哈。” 原本因为倒计时紧张起来的气氛变得活跃很多,可岑涔却打破了这其中微妙的平衡。 她那张冷淡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可此刻却露出了些许狐疑,深红色的口红将她的脸色衬得更冷了,“你学艺术?我有点想不明白,一个学艺术的人为什么可以那么快地解出这些题目?难道是全凭你的艺术天赋吗?” 尽管这些话都是出自合理的揣测,任何一个不了解夏习清的人都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岑涔明显抱有更多的敌意,这样夏习清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准确地说,是不爽。 但他还是微笑着回答,“我是学艺术的,但是数学是我的爱好。就像梵高说的,他的画是精密的计算。一个可以被称之为优秀的艺术家,往往都具备深厚的数学功底,或者灵敏的数学嗅觉。” 站在一旁的商思睿为着后半句话笑了起来,“习清画画也很厉害啊,不过他数学是真的很好,刚才我们在那个房间的时候很多都是习清解出来的,大神级别。” 夏习清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一个很细微也很短暂的动作,他心里觉得不对,但说不出是因为谁的话不对还是气氛的原因。 “是吗?”岑涔笑了笑,“我一直在猜,killer本身是不是也有多出普通玩家的信息,否则他单打独斗似乎太吃亏了。所以……假如你本身就不是普通玩家呢?” 她这么问……是在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反咬一口?夏习清无法确定,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所有人都在等着夏习清的回答,却见他露出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看起来既友善又温和,可说出的话却非常果决。 “如果我真的是killer,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周自珩。” 岑涔明显没有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眼里,夏习清和周自珩等同于盟友关系,“可是你们从破解房间后就一直在一起,你们不是……” “现在呢?我和他在一起吗?”夏习清双手抱胸,笑着靠在墙上,“现在自珩在哪儿呢?”他的眼睛扫了扫周围的几个人,阮晓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岑涔也不说话了,反倒是商思睿,干笑了几声,“不可能吧,我觉得不会是自珩哥,他一直都很认真的在解谜……” “我也是啊。”夏习清眨了眨眼睛,“我难道不是很认真地在解谜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件很重要的情报,从一开始,我的逃脱难度就比周自珩高,手脚全部被绑住,连眼睛都蒙上,而他却很容易可以轻松逃脱,你们不妨想一想,节目组怎么可能给killer设置得那么难?反而是自珩,从一开始思路最清晰的就是他,照岑涔你的观点,他难道没有可能是拿了剧本?” 说完,岑涔神情复杂地看着夏习清,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地夏习清也无所畏惧地看着她,片刻后,岑涔抬脚准备离开这个房间,又反被夏习清叫住,“劝你不要去找他,如果他真的是,被发现了身份,你一定活不了。” 岑涔的脚步顿住了,尽管她不那么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认,夏习清说得的确有道理。 夏习清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心里暗笑。 数学的确只能算作是爱好,捉弄人心才是他真正擅长的。 他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被投出去。这么一番带节奏的话,他相信动摇不了阮晓那种人,属于无效干扰,岑涔却不一样,如果一开始她手里的票是给自己的,那么现在被扰乱思路之后,说不定会给谁,这就为自己生存下来抓住了空隙。周自珩这种安全人物,多上岑涔这一票也无关紧要。 可是商思睿会投谁呢?夏习清看向他,却发现他在发呆,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先别猜了,”阮晓冷静地打破了僵局,“你还是给我讲一下这些画吧。”夏习清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走到了阮晓地身边,抬手指了一下墙上的《无名女郎》,“你是想问这幅吗?” 正抬头看着《无名女郎》的阮晓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给出了否定答案,“不只是这一幅,每个房间的画我都觉得有问题,这些画节目组不可能是随随便便挑来当做装饰品。” 虽然阮晓手里的线索比他和周自珩少很多,但她的直觉却很正确,夏习清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开口道,“你说得没错,不过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画,除了客厅之外,我记得……”他看向身边的商思睿,“你的原始房间就没有画,对吧。” 商思睿先是愣了愣,然后想了想,“对,我房间没有画,客厅也没有。” 他为什么犹豫? “你一进去房间就是没有画的吗?”夏习清再一次问道。 这一次商思睿没有犹豫,非常肯定地回答:“嗯。” 夏习清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睛离开了商思睿的脸,就在此时,岑涔提出要回到自己的原始房间,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商思睿,“思睿,你过来帮我搬一下床,我想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商思睿哦了一声,跟着岑涔出去了。 这么长的时间,周自珩那边应该已经找到了吧……夏习清还是有些担心,怕他被岑涔和商思睿干扰找线索。 如今最关键的线索就在周自珩手上了。 直到听到衣柜门关上的声音,阮晓从自己的晚宴包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递给了夏习清。 这一举动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这个阮晓果然是个聪明人,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大概率已经排除了自己的嫌疑。 夏习清接过纸看了一眼。 这是一份病历的内页,上面写的一行字很快夺取了他的注意。 [患者,男性,十四周岁,经诊断患有双向情感障碍。] 双向情感障碍,那不就是躁郁症?抑郁时会出现情绪低潮,狂躁时情绪难以自控,会做出一些思想上不可控的极端事件。 “你在哪里找到的?”夏习清有些惊讶,他一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商思睿房间里的那个只剩下空壳的病历。 “商思睿房间,藏在衣柜里的一件大衣里。”阮晓轻声回答,“藏的很深,感觉不像是节目组放线索的方式。”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夏习清靠在了墙壁上,脑子里飞快地过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才发现从最初的碰面开始,几乎每一个对话和动作都是精心设定好的圈套,等着他去跳。 他原本以为,按照一般节目的设定,嘉宾之中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拿的是“麻瓜”剧本,可是他却搞错了对象,真正一无所知的实际上是看起来难以接近的岑涔。不仅如此,他天生对于第三者的偏见也导致他在判断上出现了偏差。 夏习清眼神放空,在短暂的时间里飞快地思考着killer的战术,如果他可以利用处决这一个公共出局方式,再加上他的黑暗权利,那么就可以除掉两个人。 这两个人,不用说,一定是他和周自珩。 站在killer的角度分析完所有可能的方案,夏习清终于明白了。他抬眼看向阮晓,“你帮我演一场戏。” 阮晓觉得有些不对,这个人明显已经知道killer是谁了,现在马上就要开始投票了,在这个时候最保险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拉拢场上的玩家在投票局保证自己不被投出去吗?可是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要搞事情,“你要做什么?” 夏习清将前额的头发向后抓了抓,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燥的下嘴唇。 “自杀式攻击。” 俄狄浦斯 岑涔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底,有些焦虑,“还是没有线索吗……”她转头看向商思睿,“思睿,现在怎么办?” 商思睿叹口气,“还是等着待会儿的处决投票吧,”他把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投票的倒计时,“还有十三分钟。” “那我们投谁?还是之前的吗?” 商思睿鼓了鼓嘴,眉头皱在一起,像个没有抢到糖果的小孩,“岑涔姐,你不会这么快就被习清说服了吧,你真的觉得自珩会是killer吗?反正我不觉得,自珩的各种表现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反派角色,何况他本来就是学霸,思路清晰解题迅速不也很正常吗?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尽早把最有可能的人投出去。” 岑涔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发问,“那我们再去游说自珩和我们一起?” 商思睿摇了摇头,“自珩就算了,他之前一直跟习清一路,不一定会听咱们的投他,阮晓之前已经和我们说好了,如果我们这三票都投……”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衣柜的门,阮晓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了过来。 “那好吧,我跟你投自珩。” 夏习清的声音也出现了。 “相信我,他一定有问题。” 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靠近,商思睿很快退开了些,夏习清和阮晓从衣柜那儿走了出来,看见商思睿和岑涔站在被搬开的床边,夏习清开口,“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商思睿哀叹一声,“没有……感觉找不到了。” 夏习清挑了挑眉,冲阮晓使了个眼色,“那我先去找自珩了,你要一起吗?” 阮晓看了看岑涔,岑涔也看了看她,冲她使了个眼色,阮晓的脸上露出些许犹豫,“我……我就先在这边吧。” 商思睿脸上的表情明显松懈了许多。 看着三人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夏习清心里舒了口气,他脸色淡然地离开了女画家的房间,还体贴地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如果夏习清没有猜错,商思睿和岑涔一定会努力说服阮晓跟着他们一起票自己出局,在这期间阮晓和他们俩的周旋就可以为他腾出找证据的时间。 商思睿不傻,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计划正在落空,到时候一定会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杀死”夏习清。 而这正是夏习清想要的。他要逼着这个killer用掉自己唯一可以主动杀人的权利,这样就再也不会对周自珩造成威胁。 前提条件是,他真的可以在死前找到证据向周自珩证明商思睿的身份,否则以周自珩对自己的偏见,恐怕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 客厅里空无一人,夏习清不知道周自珩现在究竟在哪儿,也没有时间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倒计时,还有八分钟。 快步朝商思睿原始房间走着的夏习清,将白衬衫挽起到手肘,进门之后直接走到了摄像头对着的那面空墙壁,再一次确认,那两颗钉子依旧在那儿,也的确在那儿。 这里一定有过画。 夏习清将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取了下来扔在地上,衣柜一下子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夏习清试着代入当时商思睿的想法去考虑问题。 照其他房间的画来看,这里的那副画应该也是被装裱过的,除非他把框卸下来了,不,不会的,太麻烦了而且没有工具。商思睿连病历都没有带出去,那么大的一幅画就更不可能了。 夏习清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一定是被藏在了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里。 在哪儿,究竟在哪儿? 情形实在紧张,夏习清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站在衣柜面前的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整个房间,这间房并不大,可以藏匿一幅画的地方也不算多。 地毯?不可能,他们踩过好几次。夏习清掀开了地毯,果然什么都没有。圆桌下?不会的,他还是弯腰查看了一下,背面什么都没有。 不会是这么明显的地方。 他走到了床边的立柜,将所有的抽屉都打开,里面也没有画,事实上也装不下一幅画。 夏习清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床上。 他忽然想到,之前他们得到那张捡钢笔的备忘录时,自己提出要将床挪开查看,商思睿一开始是不情愿的。 想到当时他的表情,夏习清几乎可以确定,床一定有问题,他立刻将这座道具床上所有的床上用品统统扯了下来,一一扔到地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没有。还是没有。 不可能的。 夏习清试图再一次代入商思睿的角度,回想当初的种种细节,他脸上的表情,他说过的话。 记忆变得模糊,夏习清唯一确定的是,商思睿不愿意他和周自珩将床挪开。 这说明“挪开床”这件事本身很容易暴露他藏起来的画。 他想到了一种几乎没什么可能的可能。 夏习清独自将床挪动,准确地说,并不是挪动,而是挪到墙边后抬起了一侧。这个重量很轻的道具床轻而易举地被他侧放在地上,床面靠着墙壁,整个床底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如他所料,床底贴着一副油画,被宽胶带草率仓促地固定起来。 这幅画中的主人公是一位长着一头浅棕色长发的貌美青年,被一只人面兽身的女妖紧紧缠绕,女妖美丽的脸孔仰望着少年严肃的双眼,两只兽化的利爪紧紧抓住他的胸膛,眼神中充满了诱惑。 这幅画夏习清再熟悉不过,是古斯塔夫·莫罗的《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 俄狄浦斯几乎是古希腊神话中最负盛名也是最悲剧的人物之一。 他善良而聪慧,充满了人性之美,然而终其一生都没有逃脱弑父的神谕。 “俄狄浦斯……弑父……”夏习清皱起眉头,果然,一开始就被骗了。 这幅画就是指示killer身份的最大线索。出轨的父亲,关系紧张的父母无心对他施舍关爱。 只能用纸条和父亲沟通的乖巧儿子,是抑郁症病发时的低潮状态。 狂躁症病发时,杀掉了背叛家庭的父亲。 这样的剧情,真实到令夏习清感觉不适,但当下的紧张感又稍稍稀释了生理上的不适。他半跪在地上,试图扯开胶带将画取出来,可是实在粘得太紧,他费了很大气力也只扯下几条胶带。 “习清?习清你在哪儿?” 是商思睿的声音。 夏习清心跳都快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判断了事情的紧急性,选择放弃扯开这幅画。 这件事不能只有他知道,他必须告诉别人。他原本打算拿到这幅画给怎样都不相信他的周自珩,有了最有力的证据,他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可现在来不及了,直接解释给他吧。 他的时间不多了,商思睿一定等不了。 在他杀了自己之前,要把所有的胜算都押在周自珩的身上。 夏习清立刻走到了商思睿和自己原始房间的那扇门,试图碰碰运气看看他在不在里面,如果不在那就麻烦了,商思睿已经堵在客厅。 刚推开书房的门,夏习清就发现里面一片漆黑。 一瞬间,他感觉到强烈的呼吸不畅,甚至出现了眩晕感。 他有些犹豫,脚步不受控制地滞住,那个黑色的房间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危险而未知,粘稠的黑色从光与暗的边界渗透过来,吸附在他的脚尖、他的双足、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活生生拖拽进去。 好难受…… 夏习清伸手慌乱地摸着房间门口的灯,手腕却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拽着走了几步,直接走进了房间里。夏习清觉得难受极了,甚至情绪失控想要骂脏话,正当他忍不住想开口的时候,那个不讲理的人将他推在了墙壁上,捂住了他的嘴。 “嘘。我发现了线索,可以出去……” 是周自珩的声音。 过重的应激反应让夏习清甚至都忘了问周自珩为什么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自己,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门外,思睿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的嘴被捂住,没法说话,可周自珩的力气又大,夏习清只好狠狠咬了一口他的手掌。 周自珩吃痛地松开手:“你干什么?” “我出不去了。”夏习清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喘着气,声音带着些许嘶哑。 黑暗中,他费力地摸索着抓住了周自珩的手,声音又沉又急,“商思睿是killer,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没有骗你。” 这句话他说得急促而慌乱,周自珩的心跳忽然快了许多,猛烈地在胸腔撞击着,他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觉得黑暗中的夏习清太陌生了。 没来得及多说上一句,多解释一句,天花板就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带着金属感的声音。 “玩家夏习清,死亡。玩家夏习清,死亡。” 重复的死亡通告在头顶盘旋,在黑暗中扩散。 尽管视野里的一切都是无止尽的黑色,可周自珩能感觉到,抓住自己的那双冰凉的手松开了,手指渐渐地离开了手腕加速跳动的脉搏。 “从现在开始,玩家夏习清失去话语权,请前往客厅的出局席等待出局。” 游戏结束 周自珩将房间的灯打开,才看见靠在墙壁上的夏习清,他的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半垂着头,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 不知道为什么,周自珩会不自觉将此刻的他和那朵纸上的玫瑰联系在一起。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夏习清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我怕黑。] [如果之后有黑屋子,不想被拖后腿就丢下我吧。] 他说的是真的…… 原来他真的怕黑。 相识以来,夏习清在周自珩心里的形象负面而强大,过于狡猾,过于自信,过于聪明。这样的人好像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软肋,可现在,他的软肋就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周自珩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好像获得了某种特别的权利,又好像产生了一点异常的保护欲。 这个词从脑海里诞生的瞬间就被周自珩自我否决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把夏习清这种人和保护欲联系在一起的。 大概是快被这个变态真人秀给逼疯了。 夏习清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似乎在等待恢复。 聪明又狡猾的反派第一个出局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说不上意料之外,因为夏习清实在是太聪明了,锋芒毕露的人总是容易出局。可周自珩又想不通,他为什么不藏拙呢? 他又怎么知道,夏习清岂止是不藏拙,半小时倒计时开始之后,夏习清几乎是拼尽全力在商思睿的所有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目的就是打乱他最初的计划,让周自珩能安全逃脱。 反正在他的心里,只要killer不获胜,作为牺牲品的他也不算输。 夏习清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身体缓缓直起来,转身想走到门口。 “喂……” 夏习清转过头,眼神没有对上他,疲惫地低垂着,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没有说话,他的额发有些乱,垂到了鼻尖,遮住了那颗漂亮的鼻尖痣。 他已经失去话语权了。 周自珩也没再说话,跟着他一直走出了书房,穿过那个卧室来到了客厅。 岑涔、阮晓和商思睿都在客厅站着,阮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岑涔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些,她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飘着,先看了看前面的夏习清,又看了看夏习清背后的周自珩。 夏习清觉得稍稍缓过劲儿了,他并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老实说,就算对方是周自珩他也不愿意。更不愿意。 他勾起嘴角,习惯性露出一个根本不应该属于失败者的微笑,眼神笔直地望向“杀掉”自己的商思睿。对方的表现简直超出了一个爱豆的表演素养,尽管有些愣神,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做出有些错愕的模样,“习清,你……” 真厉害。夏习清自认倒霉,他一直以来都有“聪明病”,只对聪明人产生兴趣或防备,呆呆傻傻的那一类,在他的眼里和宠物没什么两样。 恶习是失败的温床。 但夏习清不觉得自己失败了,只要周自珩能成功逃脱,他就没输。 面对商思睿的发问,夏习清没有回应,他缓缓地举起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置于嘴角,轻轻拉到另一边,以示缄口不言。然后潇洒坦然地走到了客厅的出席局,背着手乖乖站在那个小小的圆圈里面。 周自珩不想看他。 他的眼睛先是瞄着最远处的餐桌,后来又看了看沙发,然后看了看地毯,最后才把视线落到他身上。 好像这样绕一圈,就不是在看夏习清一样。 夏习清也看向了周自珩,甚至歪了歪脑袋,冲他笑了一下,牙齿白白的,很晃眼。 周自珩一下子就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子似的,随即撇开了视线,奇怪的是,脑子里却滚动播放刚才那个笑容。 他歪脑袋的时候,长长的额发会从脸颊边落到鼻梁,一丝一丝地扫过去,扫在他的鼻尖上。 还笑什么啊这个人,明明都要出局了,真是搞不明白。 “玩家夏习清,出局。三、二、一。” 圆形出局席的地板突然向下打开,失去支撑的夏习清掉了下去,地板再次合上,被killer“杀死”的夏习清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周自珩盯着那个圆形区域看着,心里莫名其妙有些不舒服。岑涔此时却忽然开口,“难不成夏习清说的是真的?自珩你真的是killer。” 原本想要帮周自珩说话的阮晓忽然想到夏习清之前的嘱咐,将话咽了回去。 周自珩转过身子,两只手插在口袋,镇定地开口,“我如果是killer,的确会第一个杀他。”他扯了扯嘴角,“他太聪明了,所以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岑涔微微皱眉,“可惜他被‘杀’了?” “可惜我不是killer,不能亲自‘杀’他。”周自珩语气平淡地说着听起来挺可怕的话,然后走到了餐桌边,拉开一个椅子坐上去,“还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了,大家过来投票吧。” 岑涔也跟着走过来坐下,“你怎么证明你不是?” 周自珩手撑着下巴,抬眼看向她,“我如果是,从一开始就不会帮夏习清解开手铐。” 岑涔还想继续追问,节目组的通告再一次响起。 “倒计时结束,第一轮投票正式开始。请各位玩家入座。” 尽管周自珩这样解释了,但岑涔是看着被“杀掉”的夏习清与周自珩从同一个房间出来的,她的心里早已经认定周自珩就是killer,“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一轮投票结束之后就知道真相了。” “不会的。”周自珩难得地笑起来,“就算你们把我投死了,也无法知道究竟谁是killer。只有游戏结束,输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你才会了解真相。” 岑涔被他这样一怼,有些哑口无言。商思睿和阮晓也坐了下来,岑涔冲着阮晓使了个眼色,阮晓微微地点了点下巴,依旧一言不发。 周自珩表面上一副镇定淡然的样子,心里还是忐忑的,岑涔这次铁定是要把他投出去了,如果真的像夏习清说得那样,商思睿是killer,那么他手里的那票一定也是对准自己的。阮晓…… 他跟阮晓几乎是零交流,不过看刚才的样子,阮晓已经和岑涔结盟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周自珩现在手心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汗来。 “请各位玩家通过手机发送你心目中的killer人选,机会只有一次,务必在反复确认之后发送。倒计时十秒,现在开始。” “十——九——” 奇怪。 在这紧要关头,周自珩的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夏习清出局前的那个笑容,还有他在黑暗中信誓旦旦的那句话。 “八——七——” [商思睿是killer,相信我。]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结局了。 “六——五——四——” 尽管周自珩不愿意承认,但在这场游戏里,他唯一可以称得上盟友的人只有夏习清而已,所以在此刻,就算因为相信他而被处决,周自珩也认了。 何况他早就开始怀疑商思睿了,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三——二——” 周自珩在手机里输入了心里的答案,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 “一。时间到,正在统计各位玩家的投票结果。” 餐桌前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周自珩背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坐在对面的商思睿,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对方却微妙地将头垂了下来,躲避了他的眼神。 老实说,这并不像一个那么会隐藏的人的临场反应,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夏习清说的话。 “现在公布投票结果。经过各位玩家的无记名投票,这一轮被处决的人是——” 通告的声音微微顿了几秒,周自珩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如果他被处决了,手里得到的线索怎么办? 必须全部公开交出来吧,那这样的话killer一定会赢,不管他究竟是这三个里面的哪一个。 想到这里,周自珩不免觉得沮丧。 “没有人。这一局是平局,我们将不会处决任何人。请各位玩家继续游戏。” 这样的结局有些令人出乎意料,尤其是岑涔,她讶异地看向身边的商思睿,又转头看向阮晓,“你们谁没投他?” 阮晓无辜地皱了皱眉,“我投了啊。” 置身事外的周自珩观察着对面每个人的表情,阮晓说话的时候手指一刻不停地轻点着桌面,很明显有问题,他又将目光转移到商思睿的身上,他的表情不太对,但似乎对这个结果也不感到意外。 周自珩分析着所有人手上处决票的归属,自己这一票投给了商思睿,岑涔一定是投自己的。 最后出现了平局,说明商思睿和阮晓分别把票投给了自己和商思睿。商思睿绝对不可能自投。 所以,阮晓投了商思睿。 周自珩弄明白了场上四个人的倾向,更加确信商思睿就是killer,夏习清之所以死得那么快,一定是发现了可以证明他是killer的证据。 他现在手里握着的是可以离开整个房子的线索,老实说,没必要向所有人证明商思睿的身份了,只要在他之前逃出这个房子,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里,周自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岑涔抬头看他,“自珩你去哪儿?” “当然是找线索逃出去。”周自珩将椅子推了回去,“反正这一轮没人出局,干坐着还不如去找线索逃出去。” 说完,周自珩自己转身回到了书房,不出所料,商思睿叫住了他,“自珩,我跟你一起去。” 周自珩没有阻拦,“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 书房里一切都几乎没有变化,商思睿轻轻带上了房门,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自珩,你刚刚投票投了谁啊?” 周自珩一面假装正在努力地寻找线索一面淡定地反问,“你投谁了?” 商思睿笑起来,“哎呀,我弃票了。”他一脸轻松地坐在了长书桌前的椅子上,“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如不投,免得错杀无辜。” 弃票?这倒是个聪明的解释。 周自珩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他走到了商思睿的身边,这把椅子是先前他被绑起来时坐的那把,一个做工精致两边各有扶手的办公椅。 大概是因为紧张,商思睿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有些抖,为了掩饰,他干脆抓住了扶手,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周自珩观察到了这一点,他移开眼神,开口道,“现在夏习清出局了,我觉得我需要找一个人结盟。”说着他将左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商思睿面前的书桌上,“这是我找到的一个重要线索,你看。”说话间,他的右手同时伸进另一只口袋里。 “线索?”商思睿身体微微前倾。 趁商思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所谓的重要线索上时,周自珩抓住了这一两秒的空档,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之前从留声机旁拿来的手铐,将商思睿的手牢牢地拷在了这把办公椅上。 商思睿瞬间反应过来,桌上那张重要线索根本就是白纸一张! 周自珩捡起地上的绳子,将商思睿绑在了椅子上。 “自珩!你!喂,你干嘛把我绑起来?”商思睿不断地挣扎着,可周自珩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是不是搞错了,还是你就是killer?” “嘘。”周自珩看着他的脸,轻声开口,“别演了,游戏马上就结束了。” 一切大功告成,周自珩伸出一只腿,轻轻踢了踢办公椅的下缘,商思睿连人带椅一同滑开。 “抱歉,你先休息一下吧。” 商思睿拼命地在椅子上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自珩离开这个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根本不知道,在这之前,周自珩就已经将所有离开这座房子的线索全部找齐,引他过来,只是想要将他困在这里,以免在最终破解的时候被他以killer的身份抢占先机,逃出房子。 此前,周自珩趁着夏习清四人在另外的房间纠缠时,打开了他送给自己的画,根据[沙发手电筒书房关灯]的的线索,在客厅的沙发里找到了节目组藏好的手电筒零件,组装成了一个完整的手电筒,他试了试用手电筒照射客厅,绕了整整一圈,最后在大门的第二行密码输入栏发现了用手电筒照射才会显示的字样。 就在那个只需要输入三个字母的密码栏左侧,写着一句话。 [谁是killer?]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密码,另一个密码仍旧需要他去寻找数字,周自珩想到了[沙发手电筒书房关灯]的后两个线索,于是进入了书房关上了灯,黑暗之中,周自珩举着手电筒检查房间里的边边角角,竟发现在房间的四个墙角有着红色的发光字样,分别是——2、3、7以及prime。 理科出身的周自珩很快明白过来,prime是质数,2、3、7都是质数,而且都是个位数,同样满足这两个要求的,只有一个数字,那就是5。 从书房出来的周自珩大步离开,来到客厅,商思睿的呼喊声在客厅都能够听见。 “思睿怎么了?”岑涔刚准备去到书房,就被阮晓拦住,“岑涔姐,你先等一下。” “等一下?等什么?” 周自珩此时已经来到了大门前,他用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栏输入了[2、3、5、7]四个数字,并在下一栏输入了问题的答案。 [son] 儿子是凶手。 触摸屏变成了一片蓝色,闪动三次之后,出现了一行绿色提示符。 [密码正确,恭喜通关!] 砰地一声,大门打开了。 周自珩抬眼看向前方,他想象过很多种可能,这扇门之后,大概是一大堆的摄像,又或许是节目组的策划人,他甚至想好了出来之后的台词。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浑身冷汗地从这扇门逃出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夏习清。 穿着白衬衫的夏习清站在门口,节目组布置好的光线从他的身后打过来,逆光蹭过他的肩线,轻柔地覆盖在自己的左胸口,他的面孔在背光的角度下变得模糊,只留下唇角翘起时漂亮的弧度,“太好了。” 话音刚落,相隔不到半米的夏习清突然上前抱住了自己,是以男人间庆祝胜利时的那种方式紧紧地抱着他。 周自珩有些怔住了,任由这个人狡猾地借机拥抱,都忘了反抗。 真是奇怪,先前那股极具侵略感的香水味似乎渐渐变了味道,烟草味淡了,麝香味也湮灭,周自珩感觉自己疲惫的身体被一股温暖的木质香气轻轻柔柔地包裹起来。香味,体温,掌心贴在脊背的熨帖感,以及这个人说话时总是显得不那么真诚的尾音。 “我就知道我们会赢。” 暧昧潜行 光是这一期真人秀的录制,就花费了将近五个小时,从晚上七点录到十二点,整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盼着他们快点出来,所以周自珩打开大门的时候,场外几乎都在欢呼。 阮晓和岑涔紧跟在他的后面,出来的时候也被在门外等候的工作人员喷了一身的彩带。 “所以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头上挂着彩带的岑涔一脸懵逼地看向阮晓。 阮晓笑得趴在了岑涔的肩头,“我们是第二出来的,积分还很高呢。” 岑涔一脸震惊,“所以自珩不是killer?” 站在旁边的夏习清笑着玩笑道,“是我啊。” 岑涔又一脸震惊地看向夏习清。阮晓推了夏习清一把,“你别逗岑涔姐了。” 这一推不要紧,正正好好把夏习清推到了站在后头的周自珩怀里,下意识反应让他伸手从后面抓住了夏习清的胳膊,扶住了他。 他的发梢轻轻扫过周自珩的下巴,痒痒的。 夏习清也没料到阮晓能推倒自己,被周自珩接住的一瞬间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向他,视线相及之后,他又很快恢复镇定,轻声开口,“谢谢。” 这句话就像那个不经意的发梢一样扫过,夏习清主动退开了一点距离,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玩笑,“阮晓,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柔柔弱弱的居然还是个怪力少女呢。” “我会说我是靠力气大进的门萨吗?”阮晓伸了个懒腰,“在里头待着一直神经紧绷,现在一松懈就觉得好饿哦。” 岑涔表示认同,“我也是,感觉又累又饿,之前还不觉得。” 周自珩难得地提出建议,“收工后去吃宵夜吧。” “好啊。”阮晓拽住了岑涔,“我们一起去啊,我想吃火锅。”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夜宵的选择,只有夏习清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几个人,又朝门内望了望,最终发出疑问,“等一下……思睿呢?” “思睿……”阮晓这才想起来,“啊!思睿刚刚还在书房叫来着……” 欢呼声太大,盖过了商思睿的求救声。 等到大家终于赶到书房的时候,商思睿已经已经放弃求救,脑袋后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才猛地坐直,“你们终于想起我了!” 几个人笑作一团,周自珩也挺想笑的,但现在笑的话太不是人了,他只好憋着走过去帮商思睿解开身上的绳子。 “不是,自珩你也太认真了吧。”坐在椅子上的商思睿开始对他发牢骚,“铐着就算了,还用绳子绑着我。” “我们一进来这个房间就是这样的。”周自珩把绳子团了团扔到了一边,看着铐住他手腕的手铐,才想起来自己没拿钥匙,正要起身,就看见一只手将钥匙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周自珩一抬手,视线里就是夏习清那张干净单纯的笑脸。 只是看起来干净单纯而已,他又在心里否认一遍,然后接过夏习清手里的钥匙。 “他一进来的时候才没有被铐住呢。”夏习清笑道,“只有我被拷住了,比你还惨,我的眼睛也给蒙起来了。” “哇……你这逃脱难度也太大了。” 商思睿和夏习清两个人聊着,半蹲着的周自珩一言不发解着手铐,这让他想到了之前给夏习清解手铐的样子。商思睿的手也挺好看,不过老实讲,没有夏习清的手长,似乎也没有他的手那么白。 为什么要比较? 咔的一声,手铐松开。周自珩回过神。 有什么可比较的。 解开束缚的商思睿一身轻松地蹦了几下,一只手揽住夏习清的肩膀,另一只手十分勉强地揽住周自珩的肩,“终于结束了。”几个工作人员上前帮他们把身上的麦克风取下来,夏习清顿时感觉一身轻松,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一侧脸看见周自珩的后颈那儿有一个之前没有弄掉的彩带。 他伸过手去。 “你干什么?”周自珩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一回头,看见夏习清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脖子那儿。 活像一只竖了毛的小老虎。夏习清憋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取下那条彩带。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就是故意要借着取彩带的劲儿碰他一下,就是成心的。 细长的手指捏着彩带的一端,在周自珩的面前晃了一下,松手,任由那个彩带像羽毛似的慢慢悠悠地飘落,最后躺在他的脚边。 彩带的颜色扎眼极了。就像此刻夏习清脸上的笑。 周自珩别扭了半天,还是说了谢谢。 “不客气啊。” 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的尾音总是这么轻飘飘的?像一片躺在风里,怎么也抓不住的,轻佻无比的云。 节目组的导演走过来,“我们等一下会录一个结束之后的花絮,”他将手里的摄像机一个交给了思睿,另一个交给了岑涔,“这里有两个机器,你们可以分两队参观一下这个房子,这是我们制作组花了两天半搭起来的。” “放心吧导演,正好我也想逛一下。”商思睿笑嘻嘻地接过摄像机,拿在手上对准周自珩的脸,“已经开了是吗?” “开了开了。”导演说完走到一边。商思睿见周自珩要躲镜头,立刻拽住他,顺便将镜头转到自己的脸上,咳嗽了两声,“大家好啊,我是今天的带班vj兼主持人,highfive的成员商思睿!嗨~~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当当当当——”他将镜头转到周自珩的脸上,“周自珩!哇自珩你的脸在镜头里好好看啊。” 周自珩玩笑着将手掌捂住镜头,商思睿挣扎了一番才让镜头脱离他的魔掌,转向一边的夏习清,“这一位就是我们超级无敌聪明的夏习清,在密室里的表现真的惊呆我,如果不是习清的话,说不定我就赢了。” “所以你在表示不满?”夏习清柔柔地笑着,“你的表现也惊呆我了好吗。” “嘿嘿。”商思睿举着摄像机转了一圈,对准了房子的入口,“我们先来参观一下吧。” 录制结束之后的商思睿就像打了鸡血的小朋友一样,拿着摄像机四处转悠,周自珩和夏习清跟在他的后头走着,被镜头cue到了才会说几句话。 走到书房的时候,商思睿激动万分,“就是在这里,我被自珩囚禁了!他把我拷起来了,还绑了绳子!”他的镜头转向周自珩,“就是这个大帅哥,他绑架了我。” “噗。”夏习清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商思睿拿着镜头怼到脸上的周自珩镇定自若地开口,“谁让你骗人。” “那都是节目组逼我的,我慌死了好吗。”商思睿有些好奇,“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最后的密码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就是这个房间。”周自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这个我在沙发那儿找到的手电筒,线索上写着两个关键词,书房和关灯……” 周自珩的话还没说完,反应过快的商思睿就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想要去按门口那个灯的开关,“是关了灯才能看到的线索吗?” 他的手被抓住了。 “你别关灯!” 夏习清愣了愣,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关灯的事,就看见周自珩毫无迟疑地将商思睿的手臂抓住,阻止了他的行动。 “怎么了?”商思睿一脸疑惑地看向周自珩。 老实说,周自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阻止了他,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思考的过程。 “他的意思是,机器拍着呢,这个应该是没有红外拍摄的吧……”夏习清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周自珩的手腕,是露出袖口的那一截凸起的腕骨,将他的手拿下来,“是吧。” “嗯。”周自珩悄无声息地将手从夏习清的手里挣脱了,“我直接跟你说吧,关上灯之后用这个手电去照四个墙角,就会出现数字密码,破解一个就行了。” “这样啊……”商思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懊悔地感叹了一句,“感觉我就差一条线索啊!不然赢的人就是我了,好气好气。” 拍完最后一个房间,三人来到了出局席连通的地下通道,这条通道直接连接了外部的录制准备区。通道很是狭窄,周自珩猫着腰艰难地走着。 还好有灯,不然他刚刚掉下来…… 还好?为什么是还好。 周自珩觉得奇怪极了,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清自己了,脑袋里好像是强行住进来了一个小人,一天到晚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害的他整个人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商思睿一个人走在前面,走的很快,对着镜头说着花絮的结束语。夏习清跟在周自珩的后头,靠得很近。 狭长的甬道将空间连同呼吸一并压缩,周身的空气似乎化作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粒子,浮游生物一样飘动着。 忽然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抓住,周自珩微微侧过身。夏习清没有料到这个不好搞定的家伙竟然会这么顺从地转过来,他抓住衣服下摆的瞬间直接凑近了一步,想要说话。 就这样,距离再一次急剧压缩。 视野里,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忽然放大,靠近,短暂地触碰到周自珩的唇角,然后像流星一样滑过,又远离。 那些像是发光水母一般漂浮着的微小粒子,突然间静止下来。 空气凝结。 不算明亮的甬道里,商思睿孩子气的言语像是逐渐淡去的背景声,另一种声音却缓缓加强。 怦—— 怦怦—— 周自珩有些慌张地回过神,只想匆忙后退,可又忘了这个地方这么狭窄,根本容不得他这个193公分的身高随意走动。 “哎小心。”夏习清眼看着周自珩的头撞在了通道上端,正想试图抓住他却落空,慌乱时周自珩的脚又滑了一下,整个人跌坐在地。 那些原本紧张到静止的,旁人看不见的细小粒子也跟着统统急速坠落,像是一大罐从天而降的珍珠糖,叮叮当当砸在周自珩的身上。 周自珩晃了晃脑袋,试图将眼前的幻觉甩出视野。 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听到后头传来的动静,商思睿朝着这头喊了声,“你们怎么啦?” 夏习清立刻回应,“没事儿,自珩不小心摔了一下。你先上去吧。” 说完,他朝周自珩伸出一只手。 周自珩看都没看那双手,自己站了起来,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的时候发觉尾椎骨一阵疼,只好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 “没事儿吧。” “没事。” “噗。”又是一阵轻笑。 周自珩心里觉得不舒服,似乎是被人小瞧了,他想尽快摆脱这种尴尬的氛围,岔开这个不怎么光彩的话题,于是干咳了两声,背对着夏习清问道,“你……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呢。”夏习清的语气一如既往,像风一样轻柔又轻佻,能把人心里搅得翻天覆地平息不了。 “你到底说不说。” 语气还挺凶,明明耳朵尖都红了。 “我就是想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夏习清一步一步踩着周自珩走过的路,踩着他的影子,“就是在我进了那个关掉灯的书房之后。” 周自珩突然不说话了,快出去了,他沉默地上着台阶。 身为一个情场老手,夏习清深谙撩拨时该掌握的话术技巧,如果对方不说话,他也总能让话题不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猜……是因为香水味?”夏习清笑起来,也跟着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原来你对气味这么敏感吗?” 周自珩还是没有说话。 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空气再一次嘈杂,工作人员相互说着辛苦了,大家庆祝着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成功,商思睿跟岑涔相互抱怨的声音,阮晓甜甜的笑声,还有好多好多混杂其中的声音。 混杂其中的,还有周自珩低沉的音色。 “我下意识觉得是你。” 靠近你,抓住你的手时,才闻到了身上的香水味,于是更加确信。 夏习清的最后一步在空中停留了一秒,伙同他停顿的大脑一起发怔。 下意识…… 落了地,踩在最后一级台阶。夏习清抬头看着周自珩的背影。这个人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这毫无意识的暧昧。 杀伤力有多大。 无名妒火 收工后,商思睿的助理在录制地附近找了一家凌晨还继续营业的火锅店,订了个包间。五个人出来就直奔饭店包厢,商思睿熟门熟路地点了一大堆招牌,“我之前跟团员一起来这边路过几次节目,这家火锅可正宗了,地道川味。” “你是四川人?”阮晓问道。 商思睿笑得见牙不见眼,“北京人。”他抬眼看了看大家,“你们喝酒吗?” 岑涔摇了摇头,“最近要开巡演了,得护着嗓子。” “我不喝酒。”周自珩脱下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用给我点了。” 从他脱下外套的那一刻起,夏习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只穿一件白t恤的他看起来清清爽爽,像个大学生。 握住杯子时手背凸起的青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低垂时浓密的睫毛,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隆起的眉骨,拆解而成的每一个碎片,都是完美的。 他的视线顺着周自珩的侧颈延伸下去,几乎要与肌肉纹理交织在一起,从宽松的棉质衣领一直向下,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人长得也太他妈对自己胃口了。 “习清,你喝酒吗?” 商思睿的提问打断了夏习清的遐想,“我?”回神的那一刻,夏习清发现,坐在对面的周自珩仍然保持着那个握着玻璃杯的动作,眼神却瞟向了自己,但是只有一瞬间,因为他很快又看向别处,眉头也微微皱起。 真是有意思。夏习清将右手手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拖着自己的下巴,脸侧过去对着商思睿,“要啊,我要红酒。” “火锅配红酒?”商思睿笑起来,“你还真会搭啊。” “我其实还不太饿。”夏习清依旧侧着脸,对着商思睿笑,“就是想喝点酒,缓解一下之前紧张的情绪。” 同桌吃饭,几乎可以算作是最快拉近陌生人之间亲密度的事,何况他们五个人已经在真人秀里被关起来相处了好几个小时,距离就更近了。没有了游戏时候的紧张刺激和相互猜疑,大家聊起天来也轻松不少。 岑涔为了巡演养嗓子,不能吃辣,她看见周自珩也不碰辣锅,有些意外,“你不吃辣吗?” 周自珩摇了摇头,“不太能吃。” “自珩饮食超健康,我跟他一起录节目的时候发现他平时烟酒全都不沾,吃饭超清淡,还会在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是什么老干部作风啊,夏习清忍不住笑起来。 不对是三好学生作风。 阮晓一面涮着毛肚,一面隔着热腾腾的雾气问商思睿,“你平常的性格反差就是这么大吗?我有一个朋友挺喜欢你们组合的,不过她本命是另一个成员,也追过挺多次现场,我听她说你台上台下都挺迷糊的啊。” 商思睿咬着筷子的头,长长地嗯了一声,“其实我平常也没那么迷糊,怎么说呢,我们团成员的年纪都挺小,好多粉丝把我们当儿子来看,特别是我的粉丝,平时接机的时候都喊着‘妈妈爱你’这样的话,所以公司也就有意地在一些日常花絮里体现可爱孩子气的一面,时间一长,就被迫安上了呆萌的人设。” 他从火锅里捞出一个牛肉丸放进自己的碗里,顺便提醒阮晓,“啊你的牛肚可能老了。” “啊对对对。”阮晓慌张地夹起自己的牛肚,岑涔在一边紧接着开口,“那你不觉得很累吗?装出另一种性格。” 这句话一说出来,夏习清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果然看见周自珩就这么盯着他。 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会累。夏习清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从周自珩的身上撇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还好吧,其实平常我的确也挺迷糊的。”说到这里,商思睿又开始唉声叹气,“我难得当一次反派,真的就差一点点就赢了,太可惜了,本来我都计划得天衣无缝了,结果半路被习清一折腾,一下子就慌了。” 夏习清轻笑了一下,“这只能怪你自己太容易被影响。” “你之前是什么计划?”岑涔问。 “我一开始都伪装的挺好的,本来我不是撺掇着你和阮晓,说习清的嫌疑很大,你也相信了,等挨到第一轮投票开始我们的票就可以把习清投出局,习清太厉害了,留下来是个隐患,等到自珩差不多把线索都集齐的时候,我再用killer的特权把自珩杀了,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攻破城门!完美~” 眉飞色舞讲解着最初计划的商思睿表情一变,跟蔫儿了的茄子似的靠在椅子背上,“唉,可惜啊,我的计划被习清识破了。他一发现就跑去找曝光我身份的线索,当时马上就要投票了,我当然着急了,于是想都没想就把习清杀了。” 听到这里,夏习清不禁笑起来,“是不是刚杀完就后悔了?” “可不嘛,后悔死了。”商思睿摇了摇头,“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想着要不硬着头皮跟自珩刚一刚吧,结果自珩那个时候已经拿到所有线索而且还知道我是killer了,还没开始刚呢我。”商思睿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年糕,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自珩,“对了自珩,你是怎么知道我是killer的?习清告你的?” 说起周自珩的时候,夏习清刻意地没有转过去看他,依旧侧着脸用一种温柔至极的表情望着商思睿的方向。 周自珩嗯了一声,坐在一边的岑涔难得笑了起来,“他说你就信啊。” “……”周自珩又一次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晓也跟着参与进来,“照理说,最后破解大门的线索应该也是习清给自珩的吧。” 商思睿也突然反应过来,“啊我知道了!是那副画!”他激动地晃着筷子,半转着身子看向夏习清,“就是那个玫瑰花是吗?啊啊啊好气,我当时应该把那个画抢走的。”他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我怎么这么二啊!” 夏习清彻底被商思睿这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样子给逗乐了,依旧保持着那个手撑着下巴的懒散姿势,伸出左手拉过商思睿拍着自己脑门的那只手,笑道,“别拍了,越拍越二。” “我去,真的是那幅画。”商思睿就着夏习清伸过来的手反抓住,使劲儿地摇晃着夏习清,“不行,我可太难过了你必须得补偿我,给我画画!我要超大的,两幅!一幅挂我宿舍一幅给我妈!” 本来就喝了酒,虽说还不算醉,可被他这么一晃,夏习清也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能笑着妥协,“好好好,不就两幅画吗,明儿回去就给你画。” 这样宠着惯着的姿态夏习清自己倒是稀松平常,尤其是以往碰上些脾气任性的,在没厌烦之前,夏习清也总是这样惯着。对方只要一看见他脸上温柔无比的笑意,便总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占领着可观的地位。熟不知都是假的。 可这副样子,在周自珩的眼里都看得真真儿的。 倒也不是别的,周自珩就是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粉丝,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照理说,身为粉丝好不容易跟偶像一起吃饭,不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跟偶像说话吗? 可夏习清整整一晚上,居然都没有正儿八经看他周自珩一眼。 没来由的烦闷。 这个风流成性的渣男,一定,百分之一百看上商思睿了。果然,粉丝的感情是最不牢靠的,说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一旦爬了墙,不回头过来踩你一脚都算是仁慈了。 周自珩握着筷子,一口也吃不进去,耳朵里塞满了坐在对面那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一顿宵夜吃了将近俩小时,快散场的时候商思睿突然想起些什么,“我们弄一微信群吧。”他掏出手机,“这样咱们平时也能聊天儿,多好。” 周自珩一点也不想进群,可商思睿直接把他拉了进去,手机震个不停,打开一看,一个名为[让我猜猜今天谁是killer]的群不断地闪着新消息。 “大家都改一下备注啊。”阮晓提醒道。 被逼无奈地周自珩改了备注,退出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群成员,一下子就看到了夏习清。事实上,夏习清还没有改备注,但他的头像让周自珩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穿着红色球衣打球的那副画。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股子烦闷的劲儿忽然散了许多,周自珩皱着眉盯着那个小小的头像,还怕别人发现他在盯,都不敢点开大图来看,只能这么半眯着眼睛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望坐在对面的夏习清。 他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脑袋偏到一边,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像是醉得不轻。 商思睿瞧见周自珩朝这边望着,自己也侧头看了看,“呀,习清,你是不是喝醉了,没事儿吧。”他把夏习清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他有些泛红的脸。 夏习清疑惑地嗯了一声,好像没听清商思睿说什么,这一声嗯倒是百转千回,音色里透着一股子喝醉酒之后的沙哑。 喝得这么醉,我看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周自珩就差没给个白眼了。 “习清的酒店在哪儿啊?”岑涔问道,“我今天好像见他旁边跟着个助理来着,不过这么晚了……” 阮晓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要不让他住我那儿?我家离这边不远。” “不行的。这样容易被人误会,说不定外面有记者,你们一男一女,很容易被乱写。他还是带去我住的酒店那儿吧,我俩凑合一晚。”刚说完,商思睿就开始犯愁了,“哎不行,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到时候就丢下他一个人了。” 大家都在讨论着夏习清的归属问题,只有周自珩一言不发。 他现在莫名其妙有种上课怕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既视感。 “自珩,不然你带着习清去你那儿吧,我记得你酒店离这里挺近的,你不是还开了车吗?” 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周自珩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接受了命运给他的挑战。 商思睿帮着把夏习清架着弄进了周自珩的车里,合上了副驾驶的门,“那我走啦,我明天还赶场呢,你也早点休息。” 周自珩点了点头。 “你别忘了给他系安全带。”走了老远的商思睿又回头冲他喊了一句。 醉得毫无知觉的夏习清歪在副驾驶上,像一只昏睡过去的猫。周自珩努力地把他掰正,身子倾过去替他把安全带拉出来,这个姿势使不上劲儿,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 麻烦死了。 狡猾、无耻、说谎成性、风流下作的夏习清成了周自珩心里一个小人偶,吧唧一下又被他在脑门上狠狠地贴上了一个[麻烦]的新标签。 录完节目真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周自珩在心里这么念叨着,也不知道念叨给谁听。 忽然,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发出了一声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然后从正面抱住了他。 脑袋埋进了周自珩的颈间。 周自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侧颈被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地磨蹭着,他浑身像是过电一样,噼里啪啦的,从脖子炸到了指尖,酥酥麻麻的。这股没来由的电流最后炸到了胸腔里。 麻痹了心脏。 二十年来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玄妙滋味的周自珩同学,又一次忘记了,这个喝醉后迷迷糊糊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个骗子啊。 哪种喜欢 被抱住的周自珩当场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抱住自己了? “喂……你清醒一点……”周自珩费劲地腾出手推了一下夏习清。 不推还好,这一推,埋在他脖子那儿的夏习清忽然呼了一口气,混合着红酒香气的温热气体顺着周自珩的侧颈攀爬到耳畔,燃起火苗,浑身一下子烧了起来。 周自珩一瞬间惊醒,脑子里不知藏在哪的边边角角的警报呜呜呜地响起来。 “喂!” 他迅速从夏习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也顾不上给他系上安全带就直接发动了车,晕晕乎乎地开到了酒店。 明明没有喝酒,可周自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清醒了,满脑子都是幻觉,就像在那个地下通道里一样。这种感觉陌生而强势,几乎是以侵略性地姿态占据着周自珩的感官,由不得他提出反对。 下车前周自珩套上了帽子,之前的慌乱还没有完全消散,害得他连口罩都忘了戴,就这么架住夏习清进了酒店。 幸好之前蒋茵说过一嘴,告诉他夏习清的酒店安排在他附近的一家,不然周自珩还真不知道夏习清住哪儿。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酒店大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但还是有一个热心的男生上前来,帮着周自珩一起把夏习清扶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后,周自珩就嫌弃地松开了手,任由那个工作人员扶着夏习清。 电梯里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看了周自珩好几眼,周自珩想起来是自己没戴口罩。 啊……被认出来了吧。 是粉丝吗?一直在看自己。 “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先生……” 周自珩冲他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不好意思,合影签名什么的可以先上去了再……” “不是……先生,是这样的,”工作人员扶了一下快要滑下去的夏习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一脸抱歉地开口解释,“我们这边的电梯都是要房卡刷过才能使用的,能不能麻烦您请拿出房卡刷一下电梯。” 周自珩此刻恨不得这个电梯直接爆炸。 原以为,把别人错认成自己的粉丝已经是一件够尴尬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尴尬的等着他。 他搜遍了夏习清的身上,竟然没找到他的房卡。 “嗯……我朋友的房卡好像没带在身上……”周自珩的头皮都发麻了,表面上还维持着一个知名演员应该有的镇定,“那什么,不然我现在再现开一间吧。” 周自珩这二十年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自从遇到了夏习清,好像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前台的小姐姐倒是比这个男工作人员热情许多,一双眼睛跟钉在了周自珩身上似的,“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还有空的房间吗?”周自珩觉得有些不适应,看见另一个值班的女生拿出手机偷偷地拍照,只好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小半张脸。 “请问需要开几间房呢?”前台小姐冲着周自珩露出甜美的笑容。 周自珩朝后头看了一眼被工作人员扶到大厅沙发那儿的夏习清。 把他送到房间里就回去自己的酒店吧,反正也不远。 周自珩转过头,对前台小姐说道,“一间吧。” 前台小姐低头查看了一下系统,“好的,我们这边只剩一间豪华大床房,您看可以吗?” “嗯。”反正他自己睡。 刚才那个酒店小哥又帮着周自珩把夏习清扶进电梯,这回周自珩可算是长了记性,一上去就刷了房卡。夏习清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周自珩和酒店小哥费了不少劲才把他扶进了房间。 果然是豪华大床房啊,完全是kingsize。周自珩看着这个房间的装修,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但还是转身对酒店小哥笑了笑,“谢谢你,辛苦你了。” “没事的。”小伙儿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了,脸上红红的,“不辛苦不辛苦。” 周自珩干笑了一下,看见这个小伙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了半天才开口,“那你……” 小哥这才说出了真正的诉求,“啊我,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是说你的戏我好多都看过,自珩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儿吗?”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支黑色记号笔,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周自珩面前,然后把酒店工作服外套脱了露出一件t恤,兴高采烈地背过身去,“签背后可以吗?” 得,这t恤还是周自珩机场同款呢。 周自珩这才是真的尴尬了。要是这人不是自己的粉丝,刚才发生那档子事儿也没什么,反正过两天也就被忘了,可这个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粉丝! 太丢人了,丢人丢到自己的粉丝跟前了。 周自珩悻悻地拿着笔,脸上挂着一副职业假笑给小哥签了名,“谢谢你的支持。” 小伙儿高兴坏了,拿过笔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话,“自珩你要加油啊,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一直退到门外,还在小声絮叨,“注意身体哦,最近要变天了,加油。” “……”周自珩走到门口,想要替这个舍不得走的小粉丝把门关上,还特地笑着对他说,“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到微博上哦。” “嗯嗯!自珩再见!” 世界终于清静了。 被他这么一弄,周自珩都差点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真正的大麻烦。他想着最近是不是应该找什么大师算个命之类的,感觉一切都格外不顺利。站在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夏习清,周自珩想着是不是应该帮他擦个脸什么的,可他从来没照顾过别人,实在是不习惯也不擅长。 一纠结,手就感觉没地方放,拽着自己外套的拉链拉上又拉下。 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周自珩走到洗手间,打湿了毛巾给夏习清胡乱擦了把脸,这个人的皮肤太好了,比他以前搭过戏的好多女明星都好很多,让周自珩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动作。 手指隔着毛巾,从鼻梁轻轻擦到了鼻尖,顿了一下。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像一粒小芝麻,点在鼻尖,看起来好乖。 乖?算了吧,夏习清跟这个词根本就不沾边。坐在床边的周自珩站起来,将毛巾放回到浴室里,走回来给夏习清把被子盖好,准备离开酒店房间。 刚抬脚要走,手腕被拖住。 一回头,发现迷迷糊糊的夏习清抓住了自己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像是让他别走。 他的手这么这么烫啊。周自珩转过身子,捏住了夏习清的手心,发觉真的挺烫。夏习清今天一天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晚上喝了酒又吹了风,肯定是着凉了。 老实说,这个时候如果躺在床上发烧喝醉的人不是夏习清,周自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照顾他。 可是偏偏是他避之不及的夏习清。道德感极强的小周同学都开始犹豫了。 夏习清又发出了一声嘟囔,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侧身蜷着,手依旧牢牢地抓着周自珩的手。 有点心软。 不行,不能心软! 反正就一晚,看起来也不像是高烧,一大男人应该不至于烧死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周自珩狠心地掰开了夏习清的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夏习清差点儿没给气死。 自己都这样暗示了,就差借着酒劲儿摁住强吻了,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开不了窍呢,难不成真是钢铁直男?他烦闷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明明都给他送上来了,还给自己擦脸盖被子,结果呢,就这么走了?? 是不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啊…… 正在心里骂着周自珩不中用,突然又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于是赶紧闭上眼。 又不走了?夏习清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总是颠来倒去的。 周自珩倒也不是不想走,他是真想走,可关键他一出门就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酒店的房卡。于是,刚准备啪一下关上夏习清房门的周自珩只能又悻悻地调回头来,心想是不是落这间房了。 “哪儿去了?该不是没带吧……”周自珩一面找着,一面小声地自言自语。 夏习清心里头乐了,真是绝了,老天爷都帮着他泡男人。 找了整整一圈,周自珩也没找到自己的房卡,心里估摸着自己肯定根本就没带,只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丧气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习清。心里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回酒店的念头,他拍了拍沙发,还算柔软。 凑合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拍戏多艰难的环境都经历过,何况夏习清还发着烧,万一真烧死了,算谁的责任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周自珩叹了口气,去浴室草草洗漱,出来的时候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被他裹在被子里的夏习清,他的脸被头发半掩着,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周自珩伸出手,想摸一摸夏习清的额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悬在半空,又顿住了。 手的影子落在他的侧脸,和散落的发丝在晦暗的色调里融合,黑蒙蒙一团,随着收回的手一点点撤回。 应该不会怎么样的,还是睡觉吧。 周自珩离开了床边,手刚放到灯的开关那儿,又想到了黑暗里夏习清的样子,顿了顿,最后只关了天花板的顶灯,留下了床头的一盏灯。 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的夏习清,周自珩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录了一整晚的节目早就累得半死了,躺到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夏习清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从周自珩躺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有合眼,表情平静得仿佛月夜下的海面。 身后是周自珩替他留下的灯,暖黄色的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棉被,直直地打在他的蝴蝶骨上。 计划永远只是计划。 他本来打算今天把周自珩掉上钩的,就算不做到底,也总得做点什么,反正都是男人,他还真不信自己撩不起周自珩的火,二十岁的小年轻,最经不起撩拨。 原本的确是这么计划的。 可当周自珩替他留灯的那一刻,这些堆在胸口的想法像是一枚烟·雾·弹,砰地一声炸开,随即烟消云散。换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代替那些欲念,重新堵在心口。 让人难受。 夏习清厌恶这种感受,他厌恶一切令自己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感受。 辗转反复睡不着,夏习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沙发边。周自珩的个子太高,整个人姿势别扭地窝在沙发上,也没有盖被子。 像一只寄人篱下的大型犬。 夏习清半蹲着,目光懒懒地扫在周自珩身上,这张几乎完全贴合自己审美的脸,被他无数次在大脑里描摹,画在纸上。 周自珩睡得很沉,呼吸声平稳而缓慢,夏习清伸出一根手指,当做画笔,指尖与皮肤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从他的额头轻轻向下滑过,到立体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在到精致的唇峰。 停了下来。 手指缓缓地弯曲,夏习清偏过头,凑到他的脸跟前,距离逐渐拉近。 拉近,再拉近。 像是电影里动情的经典场景。 直到他温热的鼻息几乎要喷洒到夏习清的脸上,唇与唇的距离不过几毫米。他的脸被光的明暗所分割,一面是床头灯弥散过来的暖黄,一面是原本就该属于深夜的黑暗。 唇瓣快要触上的瞬间,夏习清放弃了,他站了起来,有些烦躁地将手指插入到发间。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小姑娘才干这种事儿,像个傻子。 抓了抓头发,夏习清走到床边将被子拿到沙发边,把周自珩盖着的那件灰绿色冲锋衣取下来,相当随便地将被子扔到他身上,明明都冷得缩起来了,还真能撑。 点了根烟,夏习清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烟雾浸泡住他不算清醒的大脑,化身成某种奇妙的镇定剂。一根烟抽完,他差不多也清醒了,顺手抓起周自珩那件冲锋衣套在身上,离开了酒店。 出电梯的时候还在前台碰见那个扶着自己的小哥,对方一副黑人问号脸盯着他出电梯门,夏习清特地脱了帽子,走到前台,一双桃花眼完成漂亮的弧度。 “谢谢你啊。” “你……”小哥回过神,赶忙改口,“您……您不是喝醉了在房间……那、那他……” “啊~对啊,我酒醒了。”夏习清的手指轻快地敲着前台的大理石柜面,“如果自珩明早起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他的衣服我穿走了。” 说完,夏习清两只手揣进口袋,下巴往立起的衣领里缩了缩,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好冷啊~” 就这么堂堂正正、潇洒坦荡地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的夏习清哪儿也没去,在公寓里睡了整整一天,录个节目简直把他的精力耗得干干净净,好几天都没缓过劲儿,终于恢复元气的他背着画板准备去外面写生,刚走出门,就收到了陈放的电话。 陈放是跟夏习清一起长大的发小,直男一个,几乎是被夏习清骗大的,但交情一直不错。 “喂,习清啊。” “哟,还记得我呢。”夏习清用肩膀夹住手机,费劲儿地锁着门,这个公寓环境倒是不差,当初看中他就是因为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很有艺术价值,花大价钱租了下来,可很多设施事实上并不好使,每次锁的时候都费劲,夏习清平时也不着家,懒得折腾,可现在他拒绝了国外的offer,回来了基本就不准备再出去了,总得正儿八经找个落脚的地方。 正好接到陈放的电话,夏习清顺嘴问了句,“哎对了,你现在是不是搞中介来着?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点儿的楼啊?” “你才是中介呢,你全家都是房屋中介。” “不好意思,我家是搞开发的。”夏习清笑了笑,“认真的,我从你那儿拿套房子,你帮我看着点儿。” 陈放唉声叹气好一阵,最后还是妥协了,“您老想要什么样的啊夏大少爷?” “景观好的,安静的,地段别太偏,别一到晚上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价格无所谓。” 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一把刀扎进了陈放心里,不愧是富二代,陈放在心里啧啧了几声,“您这要求可真够可以的,风景好又安静的都是小别墅群,那可都不在市中心啊。” “少废话,你那儿到底有没有。”夏习清坐着电梯下了楼,外头阳光不错,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你要是不想做生意我可就把这盆肥水泼别人田里去了啊。” “我还没说完呢,您老这要求给别人还真不一定能给你找出来,我陈放是谁啊,那可不是一般人。最近还真有一套房子,豪华公寓顶楼复式大二层,上下四百平米全落地窗,地段也贼好,那块儿住的全是有钱人,隐私性特别棒。要不等会儿我领你过去看看?” 这陈放,关键时候还真不掉链子。 “行,我下午去你们公司楼下找你。” “别开太好的车我求您了。”陈放想起上次他刚入职的时候,好不容易跟一起实习的小姐姐勾搭上,正要一起相约去公司楼下吃拉面,夏习清开着玛莎拉蒂去给他送西瓜的事儿,三言两语地就把人小姑娘给勾得魂都没了。 夏习清乐不可支,“我打车去,放心吧你。” 说是写生,夏习清也没找着个特别合适的地儿,以前生活的城市在长江上,他特别爱去江滩,春天的时候鹅黄色的柳枝软软的,夏日的向日葵开满了江滩,秋天有大片大片的芦苇,冬日里的雪景也很美。 站在湖心公园的人工湖前,夏习清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江风。 在心里呼啸而过,吹得胸腔空荡荡的。 这里的风景实在一般,也没得挑了,夏习清随手扎了扎头发,后脑多出一个小揪揪,他站在画板跟前,左手揣在兜里,右手握着素描铅笔随意地勾勾画画,敷衍了事。身边走过来几个小女生,偷偷拍着他,夏习清也不在意,估计是在微博上看到过他,认出来了。 湖边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长得倒是不错,一直低头玩着手机,偶然会瞟他几眼。 正画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丫头走到了夏习清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比她的脸蛋还大的棒棒糖,仰着一张脸盯着夏习清,看了半天,伸手抓了抓夏习清的衣服角儿,结结巴巴地开口,“哥哥,你、你可以给我画幅画吗?” 夏习清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画画啊。” 小丫头结巴了一会儿,又说,“那我想要一张嘛。” 夏习清乐了,他看了看四周围,一个大人也没有,转了转手里的笔,“小家伙,你爸妈呢?” “我不知道。”小丫头舔了一口棒棒糖,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刚刚还在。” 走丢了啊。夏习清叹了口气,“行吧,哥哥给你画幅画,你可不许动啊。”夏习清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花坛,“你坐在这里,记住,模特是不可以乱动的,乖乖坐着。” “嗯!” 看见小丫头乖乖坐下,夏习清转身对刚刚还在偷拍他的妹子开口,“不好意思,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偷拍他的妹子一下子脸红了,这个网红小哥哥居然跟他说话了,还嘱咐她告诉工作人员有小孩走丢的事,哪里来的神仙小哥哥。 自从夏习清给小丫头套上了“模特”的高帽子,小家伙乖到不行,屁股蹲儿都不带挪一下的,糖也不吃了,就这么举在胸前,夏习清看着就想笑。十分钟过去,从远处跑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嘴里喊着一个小名儿。 “哥哥,我妈妈好像在叫我。我可以动吗?” 夏习清笑着收了最后几笔,“动呗。” “妈妈!我在这儿!”小姑娘蹦蹦跶跶地高举着她的棒棒糖,年轻女人赶紧冲过来抱住她,“吓死妈妈了,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心都快跳出来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小丫头拿棒棒糖指了指夏习清,“哥哥说给我画画,说我是模特不可以乱跑乱动。” 夏习清取下画,递给了小丫头,“喏,你的画。下次跟妈妈走丢了,也是一样哦,要像小模特一样在原地等妈妈。” 小丫头接过画,画上是一个扎着小辫儿的小可爱,手里拿着的棒棒糖变成了仙女棒,她高兴得像是捡了宝贝似的,“谢谢哥哥!” 年轻妈妈脸都急白了,又是说谢谢又是邀请他吃饭,夏习清笑着婉拒了,只是轻轻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你妈妈对你真好呀。” 说完回到自己的画板前,正要收拾东西走人,之前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走了过来,夏习清在这圈子里泡了多久了,直的弯的一个眼神就认出来了。 “你们画画的都这么善良吗?” 夏习清乐了,善良?这词儿可真是八竿子跟他打不着。他嘴角勾了勾,语气轻佻,“怎么,看上我了?” 对方显然是没料到夏习清会这么直接,稍稍愣了愣,但很快又笑起来。 “有烟吗?”夏习清收拾好东西背在身上,冲他挑了挑眉。 男人很快掏出一盒价格不菲的烟,抽出一根递给夏习清,又殷勤地给他点上火,夏习清叼着烟凑过去。 “谢谢。”他的嘴微微张开,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 年轻男人正要开口,夏习清的手机就连响了好几声,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好友。 [zzh:谁允许你擅自穿走我的衣服?] [zzh:麻烦还给我。] [zzh:你这样真的挺过分的。] 低头看着手机的夏习清一下子乐了,笑得停不下来。 他以为谁呢,原来是周自珩啊。 [tsing:我哪样了?] [tsing:啊,那天晚上你没对我做什么吧,我半夜醒过来浑身酸疼,检查了好几遍呢。] 对方不回复了。 夏习清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周自珩气得说不出话的表情,越想越好笑,完全忘记身边还巴巴站着一个献媚对象了,对方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轻轻咳嗽了两声,“谁啊,聊得这么开心?” 夏习清抬起头,张口就来,“我家养的二哈。”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一下。 [zzh:你简直是我见过本性最恶劣的人。] 这是什么小学生语气啊,哪里像个大明星。想起周自珩那张脸,夏习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寡淡的很,简直是索然无味。他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那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谢谢你的烟。”夏习清正要走,被他拽了拽。 “怎么就没必要了?就交个朋友。” 夏习清最烦被人纠缠,他脸色冷下来,一字一句道,“因为咱俩撞号了。”看见对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夏习清气极反笑,“我就纳闷了,怎么看上我的都想上我呢?”说完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背着东西离开了。 只抽了几口的烟也被他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上了出租车,夏习清又收到一条新消息。 [zzh: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还不依不饶的,大明星这么闲的吗?夏习清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 周自珩其实一点也不闲,节目录完的第二天他就被拉去给一个相熟的导演救火,本来戏都快杀青了,里头一个还挺重要的配角突然被踢爆出轨,一时间微博上的网友吃瓜吃到停不下来,导演只能把那个配角的戏份都删光,可这样戏就连不上了,只好周自珩帮忙。 三天的时间,周自珩就差住在片场了,这才把戏份都补上。对戏的演员也受罪,胃痉挛发作,周自珩这才逮住空在自己的小躺椅上休息一会儿。 想起来夏习清拿走他的衣服,周自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明明做了天大的好事儿,这人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顺手牵羊,害得他早上连外套都没得穿,还说自己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周自珩靠在他的小躺椅上,双手握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教育他的话,到了正要发送的时候,又一个一个删了。 明知道这个人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混不吝,越说他越来劲,还想着教育他,可算了吧。懒得跟他多说的周自珩最后只发了一句——还我衣服。然后就把手机放在肚子上,闭目养神。 没过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周自珩拿起手机,点开新消息。 是夏习清发来的一张照片。 准确点说,是他裸着上半身穿着自己那间灰绿色外套,而且没拉拉链的照片。 锁骨以下,腰线以上,裸露在视野范围内的皮肤并不算多,被外套半掩着的效果却更加暧昧,腹肌的线条半掩半露,不算太深的人鱼线向下延伸着,直至低腰黑色运动裤的边缘。 这个流氓…… “小珩,看什么呢这么起劲儿,”同组大他好几岁的一男主演走了过来,周自珩慌得不行,赶紧退出了微信,“啊?没、没什么,刷微博呢。” “吃瓜啊,不是你都在圈儿里这么久了还喜欢吃瓜啊。”男主演笑起来,“导演叫你呢,你过去看看。” “行,我马上过去。” 周自珩尴尬地收起手机,走到导演那边,导演给他说着戏的功夫,夏习清发了不得有十几条消息,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小周,你手机跟电动牙刷似的。”导演打趣道,“看看吧,是不是有啥急事儿啊。” 能有什么急事儿啊。周自珩尴尬地摇了摇头,“等会儿再说吧。” 夏习清快被周自珩逗死了,二十五年了头一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家伙,当时穿走他的衣服回来就拍了张照,还真派上用场了。 “到了。” 下了车,夏习清就给陈放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看见写字楼里出来一个平头高个,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老远就给夏习清招手。 “还真没开车来。”陈放笑着撞了撞夏习清的肩膀,“哎,听其琛说你前两天去录节目了?你这是要c位出道啊,我这一手的边角料正愁没地方爆呢。” 夏习清下巴微微抬了抬,眼睛扫了扫陈放,“你试试?” “不敢不敢,”陈放嘿嘿笑起来,掏出钥匙,“走走走,带我们清哥看房子去。哎你晚上有事儿吗一块儿吃饭呗。” “没事儿,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啊。”夏习清跟着他进了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想起周自珩那个二愣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就是一富贵闲人。”陈放叹口气,发动了车子,“真有福气啊,我每天都不想上班。” 啪的一下把安全带扣起来,夏习清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陈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想起来夏习清那一家子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陈放自觉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那投胎投成你这么帅的福气我当然要了,立刻进军娱乐圈,靠脸吃饭妥妥的。” “少来。”夏习清脑袋靠着车窗,跟陈放聊着最近一些有的没的,不算高峰期,车开起来还算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老是冒出来周自珩那张脸,那副总是被自己折腾的不知所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陈放带他来的这个公寓的确不错,几乎是市中心的好地段,但小区进门就有一系列的安保系统,除了住户根本进不来。 “这里的电梯是指纹识别,一梯两户,现在都是用后台系统的初始卡刷的。”陈放领着他进去,里面果然是没有显示楼层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电梯门打开了,陈放走在前头介绍道,“这里一出来有一个门廊,然后就是两户的门了。”他指了指右边那个,“这个就是我说的那套。” 夏习清看了看左边的门,“那这个呢?” “这个据说刚开盘的时候就卖出去了,不过这边客户都是保密的,我也不知道究竟住的什么人,反正不是富豪就是大款,差不离,一般的小明星都住不起。”陈放拿着系统卡开了门。 里头果然不错。全落地窗的户型,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饱满的光线,偌大空旷的客厅只有最基本最简单的装修,楼梯的设计很亮眼,采用了斐波那契螺旋线的设计,漂亮极了。 “这二楼有一个恒温游泳池,”陈放冲夏习清使了个眼色,“你开party都没事。怎么样?” “挺好的,就这套了。”夏习清的性格从来不拖泥带水,直接付了款,拉着陈放一起去吃饭喝酒。 人一喝酒话就多起来,尤其是多年老友,陈放特好奇夏习清拍真人秀的事,问个没完,夏习清只能一一跟他说,陈放也不傻,听着夏习清的话越品越觉得奇怪,他说起别的都是平日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一提到周自珩,立马起了劲,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哎等等,周自珩不就是你之前喜欢过的那个男明星吗?”陈放惊呆了,“所以你前几天跟大明星睡了一晚?!” 得亏是包间,不然夏习清明早就得上新闻热搜,后头还得加个爆字儿。 “没睡成,”夏习清小抿了一口,手轻轻地晃着杯底的红酒,“他睡沙发我睡床,半夜的时候我就走了。” “不是吧。”陈放突然笑起来,整个人笑得人仰马翻的,“你夏习清也有跟男人同一个房间不下手的时候?”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浪吗?”夏习清抬了抬眉尾,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放大笑起来,“浪不浪你心里没数啊。” 什么都没做,的确不是他的作风。 微信消息石沉大海,夏习清懒散地用手碰了碰手机,屏幕亮了又灭,都过了这么久,周自珩还没回消息。 陈放见他低着头,忍不住调侃道,“你干嘛老看手机,又等哪个小情儿的消息呢。” “嘁,老子最近守身如玉。”他点开了周自珩的头像,有点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头像竟然是一个纸叠的小花。 幼稚。 想到周自珩那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的模样,夏习清就忍不住想笑,出于好玩的心理,他点开了修改备注,把周自珩简单直白的微信名改成了四个字。 [道德标兵] 夏习清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根筋搭错了,闲得发慌跟他在这儿耗。大概是因为周自珩好歹也是个家喻户晓的明星,就算是想睡,计划也总该周全点。 又或许是因为周自珩实在是太难搞了。 可是他最喜欢难搞的人了。 听导演讲完了戏,周自珩正要走,被导演揽住,“小珩别走,这两天辛苦了,走,跟大家一起去吃点儿好的,我请客。”周自珩原本是不怎么参加饭局的,但这个导演跟他关系特别好,从很小的时候就带过他,也不好推脱就跟着一起去了。 吃着饭聊着天,都忘了夏习清那档子事儿了。 “喝酒吗?”男主演啤酒瓶口对着周自珩,问了句。 “小珩不喝酒的,别给他倒了。”周自珩还没来得及开口,导演就替他接了话,“哎小珩,刚刚一直跟你说话你都没顾上看手机,是不是有人找你来着,发了一连串呢你赶紧看看,别我耽误你大事儿啊。” 什么大事儿啊……周自珩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不抱任何期望的打开手机,夏习清之前发的一连串消息冒了出来。 [zzh: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tsing:想要衣服啊,求我啊。] [tsing:你那天晚上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吗?我怎么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摸我脸呢?你该不会趁我断片儿占我便宜吧,看不出来啊,像你这么一本正经的人。] [tsing:讲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能不能发展发展?感觉咱俩三观挺不合的,做不成朋友,不过来点别的交易也不错啊。] [tsing: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过不是粉丝的那种喜欢。] [tsing:是对着你的外套都能硬起来的,那种喜欢。] 连着看到最后一条的周自珩,三观已然崩塌。生怕被坐在旁边的人看见自己的聊天记录,周自珩慌乱地拿手遮住,却不小心点进了夏习清的主页。 他竟然换头像了!竟然把今天发给自己的那张照片换成头像了! 疯了吧。 周自珩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最后咬牙切齿地,将夏习清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当下周自珩认为最符合他本人的四个字。 [恐怖分子] 残酷月光 这些天,夏习清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周自珩,周自珩显然也是不会来找他的,搁一般情况下,遇上再难啃的骨头,夏习清基本都能在一星期以内解决,可周自珩是个例外。 他挺愿意花时间耗的。 所有可以让他得到满足感的人或事,他都愿意为之付出时间。 房子装修好的那天,夏习清原本准备叫上许其琛他们几个来新家聚一聚,这个提议也是陈放提起的,因为那天正好是《逃出生天》节目首播。 《逃出生天》节目组为了收视率花了大手笔造势,播出前的各种物料自不必说,光是预告片都转发近两万。五个嘉宾几乎个个自带光环和流量,尤其是之前还以周自珩粉丝的身份c位出道的夏习清,如今和偶像同上真人秀,更是备受瞩目。 第一期节目预告的基调是非常正统的悬疑风格,碎片化的剪辑,错位的台词,越来越快的节奏和bgm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心。 比起传统的密室逃脱,《逃出生天》多出了寻找killer的部分,剪辑里也特意突出了这一点,把大家的矛盾和冲破在预告里放大。 夏习清一早就知道综艺节目的预告套路很深,但没想到这么深,自己被岑涔质问的那一段被剪了进来,味道全完全变了。 “假如你本身就不是普通玩家呢?”岑涔的这句声音正好配上周自珩替夏习清解开手铐的那一幕,很快,画面转到他靠在墙上,微笑着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我真的是killer,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周自珩。” 中间掺杂着阮晓解开首饰盒,还有商思睿坐在椅子上笑着说“我弃票了。”的画面,接着,画面转换,变成了夏习清和周自珩被锁在房间里的第一幕,全身被捆绑的周自珩,和被手铐铐住眼睛蒙着黑布的夏习清,面对着面。 岑涔的声音再一次出现,“难不成夏习清说的是真的?自珩你真的是killer。”忽然,画面变成一片黑暗。 不,不是黑暗,夏习清用手指按住了耳机,里面传来轻微的喘息声。黑暗之中,出现了红外线摄像头记录下周自珩将他抵在墙上捂住他的嘴那一幕。 周自珩的声音开始出现,“我如果是killer,的确会第一个杀他。” 每个人被初始化在房间里的画面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大门打开的瞬间,从门中走出来的那个身影却被模糊了。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冷静。 “我出不去了。” 在猛地合上门的音效之下,《逃出生天》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上,预告结束。 夏习清摇了摇头,摘下了耳机。这个节目组实在是太会制造冲突了,短短两分钟的预告,几乎没有剧透任何真正的剧情,反而把原本的剧情重组了,所有的矛盾点都集中在了周自珩和他的身上,让观众再看到预告之后就会不由自主代入他们的冲突,弱化了对商思睿的关注,最终看到真相的时候才会有会心一击的感觉。 实在是太会玩儿了。 夏习清点开了预告下面接近一万的评论,基本和他预想的一样。 [谁说我是小可爱]:啊啊啊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神仙剧情!官方逼死同人!! [shinyyyy]:妈呀密室逃脱加狼人杀的既视感,如果是killer的话第一个想杀的人都是对方!这也太带感了吧我爆哭!!好久没看到这么刺激的真人秀了!(非粉但是觉得周自珩真的a爆了) [我是学渣啊]:我天周自珩是什么神仙alpha啊,按墙上那一段看得我心脏原地爆炸,捂嘴四舍五入就是强吻啊姐妹们! [小蝴蝶不是小福蝶]:不得不说白衬衫小哥哥是真的好看啊,笑起来简直是人间天使,我不相信小哥哥会是killer~ [我家三三小可爱]:55555奶黄色的思睿太可爱了,虽然三三这么可爱,但我还是想说他在这个高智商游戏里的违和感真的好强哈哈哈哈哈哈。 [睿睿吃糖长大的]:真的哈哈哈哈三三现场为大家演绎各种“懵逼”脸~ [还有比商思睿更可爱的人吗]:拜托不要告诉我睿睿是第一个死的【虽然我心里真的这么觉得 [小姐姐是宝物]:没人发现这个节目简直是颜值盛宴吗?那个门萨的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完全不像是素人级别的美貌,又有气质又聪明这是什么仙女下凡啊~ [岑哥今天娶我了没]:我老公难得上一次真人秀,全程都在承担质问别人的工作哈哈哈哈哈哈,好凶哦~ [我]:我涔黑发红唇a爆了!今天也想嫁给涔哥! [karenlee]:路人,看预告就被圈了,感觉这个节目好良心啊,场景道具都特别真实,浸入感太强了。 [我才不是小僵尸]:真的良心啊像在看电视剧一样!而且这种类型的节目国内真的很少了,完全对我这种悬疑迷的胃口啊!光是看预告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爆红预定。 [嘻嘻复嘻嘻]:节目组感觉下了一盘大棋,预告还不能断言谁是黑暗角色,不过真的太会选嘉宾了吧!周自珩和他的粉丝真的cp气场爆表!高智商男演员x高智商艺术家,相爱相杀,爱了爱了。 …… 蒋茵真不愧是金牌制作人,做出来的效果比夏习清想得还夸张,一万条评论里有将近一半都在讨论周自珩和他的cp。 不知道周自珩现在看到这条预告会是什么感觉。这么一想,夏习清就好像可以看到他板着一张脸不高兴的样子了。兴致来了,又想逗他,刚打开微信界面,夏习清又犹豫了,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上赶着。 看着那个始终没有回复消息的聊天框,夏习清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刚扔下,就来电话了。原本还挺开心,以为是周自珩那个傻小子开窍了,没想到来电显示却是另一个人,夏习清脸上的笑脸渐渐冷了下来,但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打完电话的他绕着客厅走了几圈,抽了根烟,又换上了稍微正式点的衣服出了门。 取车前在四人微信群里发了个消息。 [夏习清]:今天的局先放一放啊。 [陈放]:你该不是为了钓凯子放我们鸽子吧! [夏知许]:欢呼.jpg [许其琛]:怎么了?我还说等会儿跟知许买好菜带过去给你做饭呢。 [夏习清]:临时有点事,明天吧,明天我备好酒等着你们~琛琛我要吃水煮鱼~ 交代完夏习清就发动了车子,正好快到晚高峰,路上堵得厉害,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夏习清更是烦闷,好不容易磕磕巴巴地开到了目的地,忽然下起雨来。 幸好车上有把伞,不知道是之前哪个小情人留下的,也没得挑,停好车的夏习清撑着伞下来,四处看了看,下午六点的校门口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和家长,一个又一个五颜六色的伞盖遮蔽了大部分的视线。 在哪儿呢?夏习清抬了抬伞面,张望着四周围经过的高中生。忽然,感觉背后一个人撞了上来,手臂环住他的腰。 “哥!” 夏习清叹了口气,掰开了圈住自己腰的那双胳膊,一回头就看见夏修泽那张笑脸,湿淋淋的头发耷拉在额角,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弯成了新月。 “为什么不让你爸来?”面对所谓“弟弟”的笑脸,夏习清并没有给出什么好脸色,手里握着的伞柄往夏修泽怀里一推,“拿着。” “他去英国谈生意了。”夏修泽拿过伞替夏习清举着,自己的大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明明还是个高一的学生,个头倒是窜得快,跟夏习清比也只差半个头。 那你不会找你妈啊。夏习清本来想这么问,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冷冷道,“没家长去你们老师能拿你怎么样?非得找个人过来?” 夏修泽咬着嘴唇内侧,小声说,“大家都有家长来……我、我要是……感觉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不是照样毕业了。”夏习清嘴里不饶人,但脚步还是迈向了夏修泽的学校里。夏修泽明白哥哥这是答应了,也欢欢喜喜地给哥哥举着伞,借着同撑一把伞的机会紧紧地挨着他。 他从小就特崇拜自己的哥哥,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好看的人,没人不喜欢他的哥哥,他就是最喜欢的那一个。 可他们身上终归流的不是完全一样的血。 夏修泽的妈妈,介入了夏习清的家庭。一个本来就残缺不全的家庭,终于真正地分崩离析,而夏修泽就是这场崩塌的结晶。 从小,夏修泽就没有得到过夏习清的一个好脸色,他一直很害怕这个年长他十岁的哥哥,因为他永远是高傲的,无论何时无视他们母子俩的存在。直到六岁生日的那天,自己穿得像个小王子一样邀请了整个班的同学来家里聚会。站在窗户边指挥大家玩游戏的他望向楼下,不经意间看见被打得一瘸一拐的哥哥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他爬到凳子上在堆满礼物的柜子里找了很久,只找到一个很小的创可贴。夏修泽飞奔着下了楼,小心翼翼地拿着创可贴走到哥哥的身边,半天不敢说话。 站到他腿都发软的时候,哥哥终于转过头。锋利的月光刺在他的侧脸,带血的嘴角一如往常那样高傲地扬起着,如同艳丽颓靡的玫瑰。 “你开心吗?” 过生日是一件开心的事。 看到我这么狼狈,也应该是件开心的事。 夏修泽不敢说话,只是走上前,把创可贴递了过去,“哥哥,我给你贴上,贴上就不疼了。” 那一晚,夏习清第一次拥抱了他,就像抱住一个真正的弟弟一样。 埋在那个小小的肩膀上,痛哭了一场。 门当户对 在所有人眼里,夏习清是一个只会对自己的弟弟颐指气使的人。只有夏修泽知道,哥哥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初中时期的他还是个发育不良的小矮子,总是被学校的小混混堵在厕所里,不把身上的钱交出来就会被打。有一次夏修泽没带钱包,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碰巧时运不济,遇到了那几个流氓,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鼻青脸肿满腹委屈的他刚回到家就被爸爸质问是不是在学校斗殴,差点又是一顿打,妈妈拦着爸爸,两个人吵了一夜,相互推脱着教育责任。 夏修泽至今都记得,当时靠在二楼栏杆上一言不发看着这场闹剧的夏习清,脸上淡漠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夏习清砸开了他的房门,拎着把自己锁在房间不愿意去上学的夏修泽带去了学校,找到打人的那几个小流氓单挑,把他们一个个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个家伙确实又怂又弱,但也轮不着你们这几个狗东西来替我教训弟弟。” 说完,夏习清将夏修泽一把一把推了出去,推到这几个混混的面前。 “以后再被人打成这样,出去别说我是你哥。” 从那一刻起,夏习清就成了夏修泽心里的英雄。 “行了。”夏习清刚被夏修泽带到教室就开始打发他,“别跟着我了。”教室外面站着一溜的学生,都是夏修泽的同学,一个个眼睛都不带眨的盯着夏习清,女生的表情尤其激动,不住地窃窃私语。 像夏习清这种长得好看的,平时被多看几眼都是常态,只是这次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点。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算是不大不小的网红了,《逃出生天》的预告一出来,他的知名度估计更高了。 “修泽,这是你的……” “我哥。”夏修泽又一次搂住了夏习清的胳膊,“帅不帅,我就跟你们说我哥比明星还好看了吧!” “你们家基因真好啊……” “哥哥真的好好看……” 夏习清一脸嫌弃地推搡开快嘚瑟上天的夏修泽,“你先回你家去,我开完会就走了。” “我没带家里的钥匙,张阿姨前天请假了。”夏修泽一脸委屈地解释,“她儿子最近动手术,说是要一个星期,最近我都是在学校吃的饭。” “于芳月呢?”夏习清挑眉,直接叫了夏修泽妈妈的全名。 夏修泽的脸色变了变,“她也跟着去英国了。” 跟看狗似的看着自己抢来的东西,真有意思。夏习清把车钥匙扔给了夏修泽,“先去我车上等着。” 尽管对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夏习清从来都很冷淡,最初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透了,只要看到这张天真的笑脸,他就会想到自己悲惨到笑不出来的童年。 他时常以这个孩子取乐,从来不曾把他看作自己的亲人。直到有一次,夏习清看见他被夏昀凯用高尔夫球杆打,那一幕,简直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于芳月和夏昀凯之间争吵不断,就像当初夏昀凯和他母亲一样,为了外面的女人争吵,为了钱争吵,为了推卸责任而争吵。夹在中间的夏泽修,几乎在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 说不上为什么,夏习清开始对他产生了同情,大概是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实在是太恶心了,不想再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在这种畸形环境下长大的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照镜子,叫人难受。 家长会开的时间不算长,夏习清别的不说,特别能装,在老师面前给足了夏修泽面子,装出一个三好哥哥的样子,温文尔雅,关心弟弟,完事了还特意跟老师交流弟弟最近的学习和生活,再三感谢老师的照顾。简直不能再正经。 出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还没走到门口的夏习清脱下西服外套正要盖在头上,发现夏修泽背着大书包站在教学楼一楼的门口,手里拿着那把伞,耷拉着的脑袋配上墨绿色的校服,活像棵被雨淋蔫儿了的小韭菜。 听见皮鞋的声音,小韭菜一下子挺了起来,转身看到夏习清之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跟小狗见了主人似的跑过来,“哥!开完了是吗?我好饿啊。” “回你自己家。” “家里没人给我做饭啊。”夏修泽晃着他的胳膊,“哥,我想吃你下的面条。” 夏习清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他那手艺,也就这缺心眼的傻小子吃得下去。不管他怎么说,夏修泽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不掉,夏习清没办法,只能先开车带他回自己新房子,身上的衣服半湿不湿的贴着,他早就想换下来了。 上楼的时候夏修泽就一路叽叽喳喳没个完,倒豆子似的给夏习清讲最近的趣事儿,也不管夏习清笑不笑,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个房子好酷啊。”夏修泽知道这电梯是直通房子的,不会有别人,于是一出电梯就抱住了夏习清的胳膊,“我以后能常来吗?我可以来你家做作业吗?我有好多题都不会做。” 夏习清一路上推开他太多次了,累得半死,也就任由他抱着搂着,自己只想赶紧开了门进去休息,“你不是考年级第三吗?” “那、那我下次想考第一啊。”夏修泽晃着夏习清的胳膊,“我可以来这边做作业吗?哥哥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我不会打扰到你吧,我可以来吗?可以是不是?” 什么男朋友,他哪里有过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反正小孩儿最好糊弄,如果他现在拒绝,夏修泽这性格肯定不依不饶,夏习清点启动了房间的密码锁,语气敷衍地回答,“随便。” 他忽然听到对门传来了声音,好像是开锁了,心里还纳闷,还真住在这儿呢,明明搬来一个星期了都不见人影。 夏修泽听见随便两个字激动地都要上天了,一下子扑到了夏习清的身上,“啊啊啊太棒了我爱您!快开门我要进去~” 自己家的门半天没打开,对面的门倒是开了。 “你别抱这么紧我开不开门了。”夏习清推也推不开,“你能不能不这么着急。” “就不~” 这孩子,给点儿颜色还开起染坊了。夏习清正想教训他,突然听见对门一声巨响。 砰—— 关门儿至于这么大劲儿吗?什么素质啊。他皱着眉转过头看向一直神出鬼没的邻居。 我操。夏习清差一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这不周自珩吗? 他住对门?? 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的周自珩背靠在自家大门上,双臂环胸,一脸冷漠地看着夏习清,以及像无尾熊一样黏在夏习清身上的穿着校服的小年轻。本来只是出门吃饭的他,恍惚间听见了夏习清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怕碰到他以至于出现了幻觉,谁知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这黏糊劲儿,小情人无疑了。 “下来。” 夏习清冷静地吐出两个字,眼睛却是盯着周自珩的。 听到哥哥发号施令,夏修泽也没有继续闹下去,乖乖地推开了一些距离,他看了一眼周自珩,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班上女生的杂志和贴纸上,也无数次出现在哥哥的画室里。夏修泽潜意识里觉得他和哥哥的关系不简单,于是只能委屈又识相地开口,“那你把门打开嘛,我先进去。” 说完夏习清果然给他开了门,他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小声说了句,“我等你啊……”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等他?等他做什么?周自珩皱起眉。 “好巧啊。”夏习清脸上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讶异,一如往常那样,他懒散地歪在自家门边,对着周自珩露出一个笑。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样的表情。周自珩想到了初遇时候的夏习清,他根本没有变过。 夏习清是个没有下限的人,这一点周自珩早就清楚。前几天他还在玩弄自己,现在想想没有一句真话。 想到这里,周自珩心里莫名其妙窜出一阵无名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手插在口袋里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语气冷硬,“你连未成年都不放过,还有没有一点道德心?”他缓缓摇了摇头,下出论断,“你真是个人渣。” 有趣的是,夏习清发现,人渣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性感得要命。 “对啊,我就是人渣。” 他上前一步,脸上的笑纯真无邪,眼睛里蓄满了比春日暖阳还要温暖的柔情,“我就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一刻,周自珩的脑子里竟然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究竟有没有某一刻,这个伪君子眼底的温柔也是想要真诚地献给某个人的。 “所以,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这张漂亮面孔说出的话,永远和他纯真的表情天差地别。 没等周自珩反应过来,夏习清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细蛇一般悄无声息缠上黑色风衣,摩擦了一下,缓缓地替他系上了胸口前的那颗扣子,一双深黑的瞳孔望着周自珩的眼睛,轻声开口,“嗳。”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件外套也挺好看的。” 暗中较量 这个人在干什么? 他居然又在跟自己调情?!明明里面还有一个。 周自珩一把抓住夏习清不安分的手,“你又想做什么?” 夏习清的眼神懒懒地转到周自珩握住的手腕,又瞟过去,看向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疼。” 完全是下意识的,周自珩觉得自己做得不对,立马松开了夏习清的手腕,张了张嘴,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嘴边了,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明明是这个人先调戏他的,凭什么他道歉啊。 夏习清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把周自珩逗到生气,又用道德感将几近发飙的他束缚住的感觉了。就像一只小老虎,奶凶奶凶的,稍稍逗两下把他气得炸毛,再用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笼子将他罩住,看着他在里面发狂又无法发作的模样。这样下去无非就是两种结果,把他驯服,或者被他吞噬。 显然,自信又自傲的夏习清只可能考虑前者。 “你说咱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夏习清揉了揉刚才被周自珩握住的手腕,“怎么刚好就成了邻居呢?事先说明,我还真不知道你住在这儿。”越过周自珩的肩膀,夏习清往他那边的房子望了望,“一个人住?” 周自珩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向左一步挡住了夏习清的视线。 看来就是一个人住了。夏习清笑了笑,“我也是一个人住。” “所以你想带什么人回来就带什么人回来?”周自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带嘲讽。 “看你这话说的,我带什么人回来还得请示你吗?”夏习清仍旧笑着,周自珩却被他这话噎得不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在这儿较什么劲儿呢,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明明他比谁都清楚夏习清的真面目,早就应该见怪不怪,他滥交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可以干涉他私生活的理由。 见周自珩不说话,夏习清继续道,“所以……如果你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别惊讶。”他将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不过这么贵的房子,隔音应该不错的。” 周自珩胸口的那口气堵得更深,更难受,他沉下脸色,“如果被我听到,我会立刻搬走。” “搬哪儿?”夏习清冲他扬了扬眉,声音软了下来,脸上带笑,“搬我家来吧。” 无耻。 周自珩的脸上再一次露出嫌恶的表情,忽然看到夏习清身后的门缝打开了一点点,一个脑袋扒在门缝那儿偷看,分明就是刚才进去的那个小孩儿。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口罩准备转身离开。 吃完饭就打电话给小罗,让他叫搬家公司来,今天就搬,连夜搬走。 谁知道刚迈出一步,他就感觉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紧紧地抱着,一步都动不了。周自珩莫名其妙地转过身,竟然是刚刚那个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小孩儿。 “你、你干什么?” 夏修泽抬起脑袋,笑嘻嘻地仰望着周自珩,“那个,自珩哥哥!我可喜欢你了!我是你的死忠粉啊!你别走,给我签个名儿吧!” 什么鬼? 不光是周自珩,夏习清也搞不懂这家伙突然插一脚是要干什么。 “不是……你先放开我。”周自珩费劲儿地掰着夏修泽的手,又怕劲太大把他给弄疼,“你快撒手啊。” “我不!自珩哥哥你要干嘛去?” 这小子,一口一个自珩哥哥倒是叫得顺溜。夏习清翻了个白眼,走上去拽住夏修泽的胳膊,“你抽什么风?” 就是自家哥哥出面了,夏修泽也依旧不依不饶地抱着周自珩不让走,“你说嘛。” “吃饭,我去吃饭。”周自珩依旧保持着身为明星最后的风度,“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夏习清的眼睛突然一亮,“真的吗?来我家吃吧,我哥哥正要做饭呢!” 哥哥??? 周自珩一脸懵逼地看向夏习清,夏习清直接照着夏修泽的腿踹了一脚,“谁他妈说我要做饭了?”你小子倒是精,卖起哥哥来一套一套的。 “哎哟。”夏修泽露出一张委屈兮兮的脸,屁股掉了个头直往周自珩背后躲,手臂却还是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周自珩见夏习清还想动手,忍不住下意识地挡住夏修泽,“你别动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习清纳起闷了,“我打我弟弟关你什么事儿?” “真是你弟弟啊……”周自珩自言自语,转过头去看后头那个怂小子,还别说,眉眼长得挺像。周自珩心里舒坦了许多,之前一直吊着的一口气似乎突然舒了出去。 刚刚那股火气倒是泄了下去,可心里又涌上来一股子愧疚感,刚才自己不由分说就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小情人,完全就是建立在偏见基础上的误解。周自珩看向夏习清,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很是不悦。 “自珩哥哥,你来我家吃饭吧。”夏修泽趁机又开始钻起空子来。 “夏修泽,你瞎掺和什么劲儿,是不是皮痒?” “别动手别动手,都是一家人。”周自珩跟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挡在前头,无奈地劝和着。 “谁跟谁一家人?你跟我一家人吗?”夏习清挑了挑眉,脸上完全没有了笑容,恶劣本性展露无遗。他也懒得跟这两个人废话了,“行,夏修泽,我看你跟我这儿耍什么花招。”说完转头一脚把门踢开,走了进去。 见哥哥进去了,夏修泽松开了周自珩,两只手合在一起做出拜托的动作,“自珩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演的那个、那个……杨未,还有冯子铭,我都超喜欢。”夏修泽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默念可千万别出错,刚刚才找班上的女同学打听的。 周自珩盯着眼前这小子,心想难不成真是我粉丝?再一想,夏习清自己都是饭圈里有名的画手,弟弟是粉丝好像也说得过去。 就这么,天真善良的大明星周自珩被一个小“假”粉,甜言蜜语一通彩虹屁给忽悠到了另一个大“假”粉的狼窝里。 坐在夏习清家客厅的大沙发上,周自珩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劲。夏修泽先是嬉皮笑脸地坐在他旁边,跟查户口似的问了他一箩筐的问题。 “自珩哥哥,你有哥哥吗?你家几口人?” “你哥哥是干嘛的?你爸爸呢?” “那你妈妈呢?你爸爸妈妈关系好吗?” “你平常多久回一趟家啊?” “你谈过几段恋爱啊?” “你……”夏修泽正要继续问,脖子后头的衣领忽然被拎起来,回头一看,是自己那个皮笑肉不笑的亲哥。 “你给我死过来。” “哦。”夏修泽悻悻地抿了抿嘴,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冲着周自珩嘻嘻笑了一下,跟在夏习清后头一直进了厨房。 “说吧。”夏习清弓着腰在崭新的橱柜里找着,翻了半天也只翻到一个小煮锅和锅铲,“你究竟在搞什么。” “没有啊。”夏修泽像只小苍蝇似的搓了搓手掌,跟着哥哥一起蹲下来,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哥哥,我觉得你好像、好像挺喜欢自珩哥哥,我就想帮你打听……”还没说完,就被夏习清用锅铲狠狠地敲了一下脑门,“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 夏修泽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可是……我真的觉得……哥哥你画了好多他的画像,而且刚刚他误会你了你都不生气……”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夏习清冷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就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懒得解释。” “那你为什么怕我掺和?”夏修泽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是不喜欢他,被我搅黄了也没什么要紧啊。” 还真是……夏习清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这个小傻子的话,他相当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揪住夏修泽的校服领子,“你少掺和我的事,我绝对不会喜欢他。” 夏修泽嘿嘿笑了两声,立马露出一副求饶的表情,一根一根掰开哥哥手指头,“我知道了,我不掺和,不掺和。”说完他就拽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步往厨房外头挪动,在快要离开厨房门的时候,超小声地丢下一句,“不要给自己立g哦,哥哥。” 然后带着求生欲飞快地逃跑了。 最近还真是对他太仁慈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夏习清低声骂了一句,一脚踢在橱柜门上。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周自珩尴尬又无聊,只能转着脑袋看看房子。这层楼只有两户,一个占据东半边,一个在西半边,基本是一样的格局,但学艺术出身的夏习清显然不一样,家里的装修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黑白的总基调里混着少数的红色色块,不完全的性冷淡和残缺的热烈。 “自珩哥哥……” 夏修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周自珩一跳,一回头看见他趴在沙发的一头,眼睛望着自己,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老实说,夏修泽笑起来和夏习清几乎一模一样,周自珩几乎要将他们的脸重合。 如果是夏习清这样对自己笑,叫自己…… “自珩哥哥?” 脑子里冒出的奇怪幻想被周自珩的理智统统搅散,他有些慌张地看着夏修泽,“怎么了?” “没有,”夏修泽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挪到周自珩身边,笑嘻嘻地仰望着他,“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会做饭吗?” 等到周自珩走到厨房的时候,夏习清站在电磁炉跟前捧着一个手机,还没走进去周自珩就问到了一股糊味儿,他立马上前几步,关掉了电磁炉的火。 “你干嘛?” “你想毒死我们吗?”周自珩看了一眼锅里的黑色不明物,“这是什么?” “煎蛋啊。”夏习清理所当然地跟着周自珩的视线朝锅里望了一眼,“看不出来吗?” 周自珩叹了口气,撸起了袖子,将平底锅端起来把里头的“煎蛋”倒进垃圾桶,洗了洗锅,“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想因为食物中毒上社会新闻的头条。” “我看你是不想被人发现在我家出事而已。”夏习清耸了耸肩,笑着背靠在流理台上,摘下了身上的围裙扔到一边,手指轻轻地点着大理石台面,“啧,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啊……” 他的尾音一如往常,拖得又轻又长,像是调情一样,习惯性地调侃他自己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 夏习清愣了愣,连手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周自珩一面往锅里倒油,一面自顾自地开口,“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你,用固有的偏见去判定你做的每一件事,这样做是不理智也不公平的。”他单手握着鸡蛋在锅边敲碎,滋啦啦的煎蛋声显得厨房更加沉默。周自珩心里也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歉是否诚恳,也不知道夏习清沉默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你为什么要道歉?”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结束。 “我就是想道歉,”周自珩将煎好的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误会你是我的错,错了就应该道歉,我以后不会没证据就污蔑你了。” “证据?”夏习清忽然笑起来,“怎么,你还想着会有捉奸在床的一天吗?” 周自珩一下子噎住,他的意思又一次被夏习清曲解,正想着合适的措辞来解释,夏习清再一次开口,语气冷淡,“你没必要道歉,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一次是个意外,并不是常态。” 夏习清是一个喜欢反复斟酌言语的人,毕竟谎言和骗局都需要编织的时间。可这些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听到周自珩的道歉之后。 关心和抱歉是他不曾感受过的东西,让他脆弱、失态、航线偏离,可周自珩偏偏充满了这些东西,仿佛是掌握着他所有弱点的天敌。 他转过身子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指,“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事实上,你所谓的‘污蔑’才是我的常态。”这样一幕,让周自珩不禁想到了电影里杀人凶手在谋杀结束后的清理动作。 夏习清的每一个字说的又轻又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流动的冰冷的水穿过他的指隙,“我喜欢追求别人,亲眼见证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掏给我的过程会给我极大的满足感,但到手了我就会厌烦,会想方设法地离开,而且不想带着那颗心走,很累赘。”抽开手,流动的水珠骤然停止,夏习清一张一张抽取这台面上的厨房纸,擦拭着沾满了水珠的手指,“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人渣。” 将沾湿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夏习清双手撑着流理台,歪过头凑到周自珩的肩头,这动作就像是亲昵无比的恋人在完成一次脸颊上的亲吻。 那双慵懒的眼睛盯着周自珩的侧脸,如同梦呓一样轻声开口,“怕吗?” 周自珩不懂夏习清为什么要直截了当地将一切都摊开,照他的性格,能骗多久骗多久才是上策,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将最绅士最温柔的一面拿来吸引你,诱导你,让你心甘情愿堕入这骗局。 老实说,不光周自珩不懂,夏习清自己都不明白。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陌生,不冷静,不伪装,倒像是一时情急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裸露着一张血淋淋的面孔给对方。 他遇到过的那么多猎物之中,周自珩是最特殊的一个,他从一开始就直接看到了自己隐藏起来的所有劣根性,一切伪装在他的面前都尽数失效,现在连“喜欢”这个谎言他也主动拆穿,明明白白将自己最腐坏最丑陋的部分展示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怪异的艺术品一样任由欣赏和评判。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周自珩成了夏习清心里最想得到的那一个猎物。 迄今为止,最想一举猎杀的目标。 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煮着东西的周自珩忽然侧过脸来,目光隔着极近的距离直视夏习清那双漂亮却轻佻的眼睛,那张如同轮廓分明如天然雕塑的面孔没什么表情,难得的表里如一的淡漠。 “我怕什么?” 就像上次在密室里那样,周自珩的声音如同百花大教堂的钟声,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心脏瓣膜。 “怕你追求我,还是怕我自己把心掏给你?” 这一瞬间,夏习清竟然感觉血液逆流上涌。 “如果你给我的选择只有这两种,”周自珩嘴角微微勾起,“我都不怕。” 夏习清揣摩着周自珩的弦外之音。都不怕。不怕前者,是不屑于自己的追求,不怕后者,是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心动。 这一刻,夏习清感觉自己的骄傲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挑衅,幽暗心脏里的某个地方突然亮起一丛火,烧得他血液发烫。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蹭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巴,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笑着抬了抬眉,望向他的眼里满是露骨的暧昧。 “你最好是。” 游戏开始 周自珩将三碗面条端到了餐厅,连同煎好的蛋和培根。 “冰箱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做不了什么好菜,就随便吃点吧。” 夏修泽倒是激动不已,像是好久没有吃饭一样,“好香,我超饿!”他脱下校服外套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挑了最大的一份搁在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握着一只筷子欢快地敲着桌面,“谢谢自珩哥哥。” 周自珩微笑了一下,以示回应。他想着要不要叫一叫夏习清,可现在他们两个就像是赛场上刚放完狠话的敌手,根本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接近。周自珩索性放弃了,自己坐到了餐桌边。 夏习清自己从客厅走到了出来,踱步到餐桌边,身上带着很重的烟味儿,毒舌地骂了一句,“要饭的才敲桌子。” 说完,夏修泽就消停了,收了手上的动作,委屈兮兮地哦了一声,乖乖吃面。 夏习清抽了椅子坐下来,低头一言不发地吃了一口面,然后抬起头对周自珩笑了一下,“好吃。” 周自珩愣了愣,握着筷子的手在面条里戳了戳,他是个不擅长安心接受他人夸奖的人,尽管从小在这一行,遇到表扬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找着各种自谦的台词。 “没有,材料还是太少了,下次……” 下次?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周自珩就仓促结束了。这一次都是临时凑到一起的,哪里还有什么下次。 夏习清轻轻笑了一声,也没戳穿,只是低下头安静地吃着面。 如果论起智商,周自珩是当仁不让的天才。可在感情方面,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毫无经验,总是措手不及。 一个初出茅庐的偷心贼,小心翼翼地飞檐走壁,得手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被梁檐绊住脚,结结实实摔上一跟头。 夏习清实在是想不出任何自己会在这种人手里翻车的可能性,这种低概率事件如果真的发生,还真是白瞎了他在这混水里淌了这么多年。 既然互相都放了狠话,我是人渣,你不怕人渣,我赌你会喜欢上我,你笃定自己绝对不会动心,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场风险不小的游戏终于可以拉开序幕。他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可以放心大胆地进攻和突击。 这样想着,心里的不平似乎也好了一些,说不上是因为自我安慰,还是这碗热腾腾暖进肺腑的面抚慰了自己。 “啊!哥哥你的节目要开始了,我要看!”夏修泽捧着面碗噔噔噔地跑去客厅,没过多久又在那头大喊,“哥哥,这个电视怎么开啊?!” 吃完最后一口的夏习清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点了点,又扔回到桌子上。 “好啦!打开了!” 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真是又奇怪又好笑,周自珩正想着,就被又噔噔噔跑回来的夏修泽给生拉硬拽到了客厅沙发那儿,“自珩哥哥,我们一起看吧。” “我得回去……” “别回去了!”夏修泽把他按在沙发上,一双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目光再明显不过,“你还有工作吗?” 周自珩犹豫了一下,“今天倒是没……” “那不就行了!”夏修泽坐在了他的旁边,两只脚盘起来,“你先陪我看会儿,我怕我看不懂你告诉我嘛,反正你想回去还不是抬抬脚开两扇门的功夫。” 这小子的嘴皮子是真溜啊,不愧是夏习清的弟弟……周自珩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就这么被他说服了。 不光他,夏习清也拜倒在夏修泽无敌死缠烂打的功底之下。就这样,三个人气氛微妙地坐在同一排沙发上看起《逃出生天》来。 节目先播出了一个片头,有关于工作人员搭建密室还有蒙着嘉宾眼睛带着他们进入密室的过程。 刚开始没多久,原本坐在中间的夏修泽往前挪动了一下,蹭着蹭着溜到了地毯上。 “你干嘛?”夏习清没好气儿地问了句。 “我喜欢坐地板,舒服。”夏修泽笑嘻嘻地转过头,吃完了面嘴里也没一刻消停的,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转着脑袋问周自珩各种节目里的问题。 “自珩哥哥,你们有剧本吗?我听说这种真人秀都是有剧本的,是不是真的啊?” “剧本……有,但是我们几个嘉宾是没有拿到剧本的,扮演killer的嘉宾好像有。” “那你们那个房间是真的全封闭的吗?真的锁起来了?不是做样子的那种?” “嗯……” “你们试过撬锁没?我可会开锁了,有一次我跟我同学们一起去玩那个密室逃脱,我跟你们说……”话还没说完,夏习清就一脚踹在夏修泽的背上,一脸不耐烦地开口,“给我闭嘴。” “我就问问嘛,”夏习清屁股往周自珩那边挪了挪,一脸委屈。片花结束,正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周自珩被捆绑在办公椅上的场景。 “哇,自珩哥哥好帅。” 周自珩已经习惯在电视机上看见自己的脸,但此刻的他却有些紧张,说不清为什么。镜头从他的脸切换到了夏习清的脸上,他的头发半扎起,穿着那件熟悉的白衬衫,双眼被黑色的眼罩遮蔽住,一张精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镜头里只囊括了他的上半身,可周自珩却忍不住开始回想当时的场景,那双被银色手铐束缚住的手,还有沿着绳索向下的白皙脚踝。 “哥哥也好好看!”夏修泽的话打破了他超出镜头以外的想象。 印象中的夏习清,镜头里的夏习清,还有此刻就在身边的夏习清,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周自珩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忍不住想瞟上一眼。 夏习清半躺在沙发上看着节目,更准确的说,是在看镜头里的周自珩,比起现在的他,刚录节目的时候他还真是够讨厌自己的,无论怎么用一个演员的操守去掩饰去伪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察觉他对镜头里自己的防备和敌意。不过现在的他,似乎没那么讨厌自己了。 这样想着,他不禁微微侧过脸,目光去找那张面孔,却默契又毫无防备地与他的视线相撞。 太凑巧,太短暂,相碰的末端都擦出火花。 周自珩匆匆瞥过头,强装镇定地看着电视屏幕,这时候画面中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房间,转到了阮晓的房间,阮晓一个人冷静地观察着房间床头柜上的装置,低头摆弄着。这一段他们在参与的时候看不到,正好周自珩也想看看。 “自珩哥哥,你不是killer吧?我感觉你不像。”夏修泽终于忍不住开始向两位主演寻求线索,如果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悬疑真人秀,他肯定就安安静静一个人开始分析线索,代入情境了,可现在电视机里的两个嘉宾都坐在自己的跟前,他还怎么坐得住。 于是夏修泽就这么开始他没完没了的咨询。 “自珩哥哥,刚刚那个密码我没看懂,怎么回事啊?好神奇!” “啊!那个我知道,摩斯码!不愧是我哥,太帅太酷了!但是我不记得摩斯码的对应了我得去查一查……” “哎呀,都怪我刚刚去查表了,这一段没看到,这个姐姐怎么找到这个的啊自珩哥哥……” …… 夏习清终于忍无可忍,将夏修泽的脖子一把勾过来,把他的脑袋夹在自己的胳膊肘,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字一句慢条斯理说道。 “killer是商思睿。” “我被他杀了。” “最后周自珩第一个逃出去了。” 说完,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夏修泽就这么保持着抱住膝盖的动作直直地侧倒在地,整期节目的意义连同小夏同学的三观,被夏习清狠心的剧透三连击得粉碎。 “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疯了吗???你是魔鬼吗???”夏修泽在羊毛地毯上滚来滚去,脚泄愤似的蹬着空气,“我讨厌你!!!” 看着这么幼稚的两个人,周自珩的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心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勾着自己的心,让他去看一看身边的那个人。 余光最终还是遵循着心底的想法,飘到了夏习清的身上,令周自珩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歪在沙发上的夏习清,他的眼睛弯成两丛新月,和以往的笑都不一样,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满足和狡黠。这么孩子气的笑,周自珩还是头一次在夏习清的脸上看到。 夏修泽对着自家哥哥耍着小孩子脾气,“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你太过分了,我要回家自己看。” 双臂环胸的夏习清伸出一只手,朝着夏修泽的背影挥了挥,脸上带笑,“慢走不送。” 见哥哥一点留恋也没有,夏修泽更加生气,一把拽起玄关处的书包,气鼓鼓地开了门,站在门口半天不动,像是在酝酿什么似的。 “哎,我说你到底走是不走啊。”夏习清懒洋洋地将电视的声音调大了,“走的话麻利点儿,哦对了,麻烦给我把门带上。” 周自珩一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开车把这孩子送回家,他始终有些不放心。 想了好久终于准备开口,“那个……要不我送……” “啊啊啊剧透狗死全家!”夏修泽突然石破天惊地骂出一句,然后飞快地跑出门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历经短暂的平静之后,夏习清气极反笑,“什么毛病?闲的没事儿自己咒自己……” 这两兄弟真是,什么毛病……周自珩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视线终于回到了电视屏幕上。好巧不巧,画面又一次回到了他和夏习清的房间,这一段正是夏习清破解《镜子组曲》里摩斯码的那一幕,电视机的视角和他在现场的完全不同,应该是镜子附近安置的摄像头。 正面视角里,双手被手铐铐住的夏习清高抬起腿,一脚将镜子踢得粉碎,再缓缓收回,果决又冷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剪辑很好,制作也很精良,甚至是节目匹配的bgm都恰到好处,但周自珩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无法还原出当时身在密室里,亲眼看见夏习清踢碎镜子的震撼。 夏习清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看着自己将被铐住的双手举到周自珩的面前。 “你知道吗?”周自珩忽然开口,“当时我想的是,要不我现在把钥匙拿走吧,夏习清这么狡猾,有钥匙在手的话好像保险一点。”他看向夏习清,笑得格外坦诚,“起码有把柄在手上。” 夏习清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自珩,他微微弯起的双眼,上翘的嘴角,说话时露出的洁白的齿列,轮廓深刻,气质清爽,让人不由得想到了爱琴海沿岸雪白如浪花的屋顶。 “我当时还一直觉得你就是killer,所以才会戒备心十足。”周自珩转过头去,看着屏幕中的自己正接受了夏习清的请求,低下头帮他解着手铐的锁。 他的声音很柔和,“其实我最后能顺利出来,还是因为你,多亏了你当时愿意帮我。” 耳畔仿佛有一汪湖水,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坠下去,渐渐下沉。太有趣了,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单纯和正直。夏习清看着屏幕里的微微低下头颅的周自珩,与自己几乎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周自珩转过头,看向夏习清的侧脸,电视机发出的不断变换的光映射进他的瞳孔,如同散发着奇异光泽的玻璃球,“什么?” “我想的是……”原本一动不动看着电视的夏习清突然间转过来,伸出手绕到了周自珩的背后,抚上他的后脑,整个人贴近他,面孔与面孔之间的距离转瞬间化作咫尺。 再一次,被熟悉的香水味包围入侵。 趁周自珩的大脑还没能良好运作,夏习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 “你这张脸,还真适合拿来接吻。” 说完,他侧了侧脸,吻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周自珩心里的警报发生了延迟,在夏习清靠近时几乎麻痹。直到夏习清真正地吻住了他,脑子里的鸣笛才陡然惊醒。 夏习清一定是疯了! 他试图推开,却适得其反,夏习清的手抓得更紧,攻势更猛。在他的眼里,亲吻本应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情的东西,此刻却成为夏习清攻城略地的武器。 夏习清也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了,他就是想要这样做,这颗心如同一个持刀的劫匪,逼迫着身体做出一切可以满足他的行动。无论周自珩如何推着他的肩膀,他都不愿意舍弃,反而想要靠得更近。 两个男人之间的角逐,一场决不出胜负的拉锯战。 火烧起来,越烧越旺,一切都朝着灰烬的方向奔去。香水里的暖意变得愈发浓郁。 在他眼里,夏习清如同一只滑腻冰凉的蛇,所到之处烧起一朵朵滚烫的玫瑰。狡诈而不肯罢休。 不对。 周自珩乍然惊醒。 昏头转向之时,夏习清忽然感觉口腔里弥漫出腥甜的气味,延时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眉,动作迟缓起来。攻势终于逆转。 他不住地喘息着,浓密的睫毛挂上了迷濛的汗珠,视线里的夏习清和以往不同,苍白的脸色因为情绪激动染上了些许红润,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渗出了鲜血,伤口里像是绽放出某种色泽绮丽的花。 “你疯了……” 夏习清却忽然笑起来,齿间都染上了鲜红,“我本来就是疯子。” 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一个饱受折磨的瘾君子。 “是你说不怕的。” 绝不认输 周自珩从夏习清的身上下来,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不喜欢男人,”他的声音回到了最初的沉稳,“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夏习清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他抬手擦了擦嘴唇,蹭了一手的血,又嗤笑起来。 “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夏习清不屑地瞟他一眼,带血的嘴角勾起来,有种妖异的美。 “他们最后都上了我的床。” 不可理喻的偏执狂。 他连看都没看夏习清一眼,摔门而去。 周自珩终于确定,夏习清对自己的感情不过是胜负欲,就像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为了满足自己的偏执嗜好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他被选中了,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堵在胸口的烦闷越发扩张,肆无忌惮地挤压着胸腔,压迫着心脏。最初见时,他对夏习清只有厌恶,厌恶到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可现在他也说不清这种情绪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质。 气愤,恼怒,不甘心,似乎每一种都可以拿来形容,但任何一种都不够。 周自珩离开以后,夏习清独自一人在沙发上躺了很久,脑子里乱的很,不断地重复着刚才那个吻的场景。他有些懊悔,然而并不是做错某件事的悔意和歉疚。这种情绪更像是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明明有更简单更漂亮的算法,自己却使用了暴力求解。 这样一个草率又粗暴的吻,彻底打破了两个人一直以来微妙又危险的平衡。这种愚蠢至极的做法夏习清以往再怎么被冲昏头脑都不会做,过去的对手并不比周自珩容易多少,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那一个,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他深吸一口气,昏昏沉沉地从沙发上下来,烦躁地关掉了电视,上了楼。 家里的每一盏灯都亮着,夏习清一夜未眠。 早上的时候收到了蒋茵的消息。 [在吗?节目的收视率爆了,现在xx杂志邀请你和自珩拍特辑,双人封面和内页,你晚上有时间吗?] 夏习清正要回没空,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女人还真是个风风火火的个性,夏习清笑起来,“你说的跟我有时间考虑似的。” “五大刊里只有这一本自珩没上过了,而且这一次他们安排了林墨来拍,你应该知道他有多难请吧。” 林墨的名声的确不小,也算是半个艺术圈的,夏习清也听说过,不过不仅仅是在业务能力方面,还有堪比夏习清的私生活作风。 “所以呢。”夏习清靠在床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蒋茵对他的态度变化有些摸不透,之前明明还是一副乐于合作的样子,她犹豫着措辞,“你是不是不愿意?” “对,我不愿意。”夏习清直截了当地回答,“不仅我不愿意,你们家大明星更不愿意。” 跟周自珩有关?蒋茵有些奇怪,“你们发生矛盾了?” “我们之间的矛盾还少吗?”夏习清倦怠地转了转脖子,给自己点了支烟,“你让他自己去吧。” “对方指明让你和他一起。”蒋茵叹了口气,“你估计还不晓得你们俩的cp现在有多高的热度,昨天第一期的收视率破5了你知道吗,你们俩的名字几乎占满了热搜榜的前十位,网上那些女孩儿跟疯了似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网友嗑cp嗑得这么疯魔的。到处都在转发你们在节目里的片段,简直是刷屏。” 夏习清想到了昨晚的场景,忍不住讽刺地开口,“那又怎么样,都是演出来的,怎么,现在还要让我真情实感地负责售后吗?” 蒋茵有些诧异,此刻的夏习清似乎和她印象中那个优雅的痞子有很大的出入,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刚才通知自珩的时候,他也没回复我,估计还在睡,不过这一次的机会实在是难得,本来我们一直就在时尚资源这一块努力……” “你要是真想让我跟他一起上。”夏习清突然开口打断,“就让他给我道歉。” 蒋茵愣了愣,“道歉?” “对,让你们家大明星给我道歉。” 蒋茵这才发现,夹在中间的人有多难做。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夏习清觉得气顺了许多,幼稚的像是和隔壁班小男生打架似的小孩。洗了个澡来到画室,坐在了空白的画板前,脑子里还是周自珩那张脸,不禁舔了舔下唇。 嘶,好疼。 夏习清皱起眉,握笔的时候放弃了脑海里的第一人选。 之前答应给商思睿的画,到现在都多久了还没动笔。他凭着脑海里的记忆用铅笔定了个草稿,上色的时间也没有花费太多,但呈现出来的效果倒还不错。水彩调出的鹅黄色在纸张上的表现力十足,阳光之中透着一种少年的天真感。 签完名,夏习清拍了张照发给商思睿,对方几乎是秒回,他都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行程满到可以杀人的流量爱豆了。 [三三: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大触收我一拜!] [习清:你公司在哪儿,另一幅画完了我开车给你送过去。] [三三:抱住大触!等会儿给你发定位。哎我现在可以把这张图片发微博吗?] [习清:当然了。] 刚放下手机没多久,又来了一条消息,夏习清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商思睿发微博艾特了自己。 [highfive商思睿:爱您@tsing_summerps:大家看了昨天的节目吗?] 动作真快啊,夏习清笑着给他点了个赞,想了想,毕竟都是节目组的嘉宾,似乎也应该转发一下意思意思,于是转了这条微博并且附上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他的转发立刻得到了商思睿粉丝的狂转,这倒让夏习清挺不习惯的,虽然“神仙太太”“大触”这些话他以前也没少听,但突然换了个群体,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粉丝。 [三三全世界最可爱:啊啊啊啊习清太太!天哪我看节目里最喜欢的两个人!] [睿宝今天也很奶:我一个爆哭,没想到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谢谢太太的画!(我就站一秒钟的cp)] [我爱三三:画风太美了,节目里太太就对三三很温柔,感谢太太!] …… 没过多久,他俩的名字就一起上了热搜,夏习清心里清楚,应该是商思睿经纪公司那边买的,但他没想到的是,点开热搜居然真的有那么多人在讨论。 [我是一个棉花糖:我昨天看的时候弹幕都在吹自习cp,我觉得清思cp也很萌啊。感觉周自珩和夏习清有点太争锋相对了,没有信任感,清思就很和谐有爱,明明是陌生人但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习清太太对思睿真的很温柔,说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简直不要太戳我。] 那都是装出来的。夏习清的手指往下滑了滑。 [小飞侠aries:对对对!这对真的萌,夏习清巨宠思睿!温柔攻x可爱受不好吃吗各位!?] [谁还不是小可爱:我还是比较吃自习欸,周自珩和夏习清的气场简直了,随便一个眼神都是火花四射好吗,他俩没有点什么我都不相信!] [abcd小f:我也比较吃自习,这一对的氛围简直太欲了,随便一句话我都脑补了十万字小黄文,好久没遇到这么神仙的cp了!] [西亚大大世界赛高:腐女路人前来报道,自习这一对真的……自动带入西亚大大的每一篇文,太他妈配了只想让他们原地结婚!如果西亚大大的文要真人化我只想看他俩演。] 带节奏的营销博将三个人的照片都放在了一起,微博标题直接写了[高口碑真人秀《逃出生天》首播,你站哪对cp?],这条微博下接近一万的评论,几乎聚集了各个圈子的腐女路人,为了各自的cp吵得不可开交。 [靠奶茶续命:我觉得朝代组三个人都很萌啊,3p吧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夏商周”!] …… 在这么下去得撕起来,夏习清关掉了微博,准备继续画画,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道德标兵:跟我去拍杂志。] 夏习清乐了,这人怕不是脑子有坑吧。 [恐怖分子:是蒋茵没告诉你,还是你根本听不懂?] 等了好一会儿,周自珩都没有回复,夏习清越发气恼,看着满屋子周自珩的画像更是堵得慌,于是走出了画室,来到了阳台,他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打火机却不好使,按了几次也不出火。 他索性把烟揉成一团。 手机的界面仍旧停在和周自珩的聊天界面,靠在阳台上的他就这么看着界面上方,上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但他怎么都等不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就像怎么都点不燃的打火机。 [恐怖分子:你他妈有完没完?墨迹个什么劲儿?] 过了几秒,终于收到了消息。 [道德标兵:对不起。] 夏习清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差点儿就着了。 [道德标兵:我不应该咬你。昨天我一直怕推开你会伤到你,所以不敢用力,可是你太……太过了,我急了,没别的办法。是我不对。] 这根本不是夏习清想听的。 他没什么好让他道歉的,因为周自珩根本没做错什么,但他就是想让周自珩求他,修补他昨天被周自珩踩碎的矜贵。 可周自珩真的向他道歉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诚恳。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隔了好久,夏习清才回复了一条消息。 [恐怖分子:回来接我。] 周自珩的通告很赶,他一晚上几乎也没怎么睡,本来放了一天假就是为了第二天的广告调整状态,结果还是以半失眠的状态去拍了一上午的广告,期间就一直被蒋茵撺掇着向夏习清道歉,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根本没错,可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也不对,也做了不太好的事,愧疚感越来越重,忍不住还是联系了夏习清。 本来觉得松了一口气,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广告也顺利拍摄完毕,会公司的路上突然看到了商思睿发的微博。 心里忽然就不舒服了。 原来他给别人画画也画得这么好看。 点开转发评论,全都是商思睿的粉丝,还有夏习清和商思睿的cp粉,不知道为什么,周自珩有种进了敌军阵营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夏习清的那颗爱心,怎么看怎么扎眼。不小心点进了夏习清的首页,看见他点赞的一条微博,周自珩瞬间就不高兴了。 [我是一个棉花糖:我昨天看的时候弹幕都在吹自习cp,我觉得清思cp也很萌啊。感觉周自珩和夏习清有点太针锋相对了,没有信任感,互相都在试探,清思就很和谐有爱,明明是陌生人但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而且习清太太对思睿真的很温柔,说话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简直不要太戳我。] 针锋相对,没有信任感,互相试探。 明明一个字都没说错,可周自珩就是不舒服,尤其是知道夏习清点赞了这一条。 道歉成功的他,还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还为此感到轻松愉快。心情起伏之大,连周自珩自己都想不明白。 在前面开车的助理小罗突然开口:“自珩,是现在回华盛天府吗?” 周自珩摇了摇头,“我不回去了,你把我送到公司,然后去华盛天府接一下夏习清。” 小罗哦了一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想着周自珩应该不太想跟自己的粉丝走得太近。 回到了公司的周自珩不知道去哪儿,直接进了蒋茵的办公室,她正开着会正好没工夫管他,周自珩就靠在沙发上刷着微博,看着两派cp之间的争吵。 [今天又为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自习不红,天理难容。] [谁说不是呢:周自珩和夏习清的互动就是那种很有张力又暗戳戳的互动啊,名场面名台词不要太多,“我没让你信任我,我让你利用我。”这一句简直了,配上习清抓住周自珩的那一幕!跪求太太们写同人文啊!] [cindycandy:还有一开始他俩初始化在第一个房间,手铐捆绑加蒙眼!我不相信只有我一个人脑补了!四舍五入就是豪车一辆啊!] [心悦君兮:可是老实说,感觉周自珩不太喜欢夏习清,夏习清还是他粉丝,可能觉得有那种偶像和粉丝的距离感吧,全程他也几乎不怎么跟夏习清说话,很冷淡的样子,都没有关注他的微博,昨天节目首播,周自珩和夏习清在微博上也没有互动,而且夏习清还点赞了他跟商思睿那条。别打我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 看到这一条,周自珩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有种无法反驳但又很想反驳的感觉。 [我喜欢吃兔兔:哇,这么一分析这三个人还真是修罗场啊,夏习清是周自珩的粉丝,但是却点赞了他和商思睿的cp,好想采访一下周自珩现在是什么感受233333] 我的感受非常不好。周自珩的眉头深深地拧着,越想越觉得窝火。 炒cp本来就是假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一个利益的组合而已。不管是他们三个人里的哪一个,随机组合几乎都是受益的。 但他总觉得有种败下阵来的感觉,明明他和夏习清的cp在全网都是压倒性胜利,仅仅一晚上,到处都是他们的同人画,同人文,截图剪辑满天飞,一个个都吹上了天。可看到这么一两条微博,他还是不舒服。 尤其是最后两条。 于是,赌气没去接夏习清的周自珩同学,换上了自己的小号,点赞了一火车皮他和夏习清的cp博,看见一条点赞一条,以此泄愤。 正起劲儿,微信连续弹出几条对话框。 [恐怖分子:道歉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放起鸽子来连借口都懒得跟你助理编是吗?] [恐怖分子:要不我晚上也放放你的鸽子吧。] [恐怖分子:我还真是好奇,大明星,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宠粉人设 小罗怎么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周自珩气得从沙发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正要发短信质问小罗,蒋茵就回来了。 “你在我办公室干嘛?有事儿?”蒋茵将手里的文件放下。 “没。”周自珩站了起来,他想着要不还是回去一趟,答应别人的事本来就应该做到的,自己这样中途反悔完全是不守信用的行为,“茵姐,把你的车借我用一下,我回趟家。” 谁知蒋茵直接把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给他拉开了,“哎,别走,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啊?”周自珩握着手机,一脸不情愿。 “怎么?有急事儿?” “也不是很……” “那就坐下,我这可是大事儿。”蒋茵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从刚才那厚厚一摞文件夹里抽出几份推到周自珩的面前。没办法,周自珩只能放弃回去找夏习清的想法,给小罗发了条消息,让他一定把夏习清带出来,然后就坐在了蒋茵的面前。 “这是最近发过来的本子,实在是太多了,刚刚开会的时候我们筛了筛,剩下的你看一下。”蒋茵踩着高跟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个真人秀的效果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从预告放出来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找我,现在第一期收视也这么好,真是没想到。” “你想到了,所以才会逼着我去的。”翻看着剧本的周自珩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蒋茵。 蒋茵笑着放下杯子,“我逼着你?我看你现在不也挺乐意的。” “谁乐意了。”周自珩撇了撇嘴,不想理会她的调侃,自顾自低下头看本子。手里的几个剧本相差非常大,从故事内核到表现形式都大相径庭。 “我大概看了一下,这几个导演都不错,李龙立导演手里这个是奔着贺岁档去的,于峰和邵世华两个老牌影帝,又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喜剧题材,我觉得可以考虑,虽然不是主演,但这个题材你没接触过,可以试试。张博文导演这个本子和他之前获xx奖的那部《谋杀秋日》类似,都是现实风格的悬疑片,双男主的,另一个男主我听说他们在接洽程松明。” 程松明是周自珩的熟人了,小时候跟他合作过一部电影,周自珩演他的弟弟,他忽然想起来,“明哥上次的《遗失》获奖了吗?” “剧本获奖了,提名了最佳男主但没获奖,”蒋茵叹口气,“估计这次是奔着最佳男演员去的,所以这一本虽然班底和本子都不错,但我还是不太想让你接。程松明这回明显就是想拿奖,他那个角色是一个盲人杀人犯,有很大的表演空间。你的角色是个警察,我觉得这个角色本身的设定没有太大的突破,基本是为他人做嫁衣。” 周自珩点点头,“不过我粉丝天天盼着我演警察。” 蒋茵笑起来,“那是因为她们有制服情节,觉得你穿制服好看。” “还有医生、飞行员、军人……”周自珩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天天在我微博下面放穿着各种制服的p图。” “看你,要不是嫌现在的宠粉人设太腻味,真该给你弄一个。”说到这个,蒋茵开始打趣,“制服有什么难,你下回回家管你爸借一套穿穿,把肩章什么的给你p掉。” 周自珩的表情立刻正经起来,微微皱眉,“那怎么能随便穿。” 蒋茵噗嗤一下笑出声,“水表警告,好了,说回正经的。”她将最底下那一份拿出来,“还有就是这个,这个从导演的资历来说,肯定是比不了刚才那两个。昆诚是个新锐导演,之前都拍小众独立电影的,很有才华也很年轻。别的不说,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剧本。” 周自珩看了看剧本,标题上写着两个字——《跟踪》。 男主角高坤是出生在西南山区,十六岁出来打工的时候被人骗钱,走投无路的时候卖血求生,却不慎染上了艾滋。绝望的他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报复心,只想杀人泄恨,不愿意一个人死,于是在某一天跟踪了一个女孩,想要对她下手,但因为女主角林思雅的一个举动放弃了杀人的念头。 林思雅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残疾人,听力严重损坏。两个人在相处之中,成为彼此唯一的朋友。 总的来说,是一个相互救赎的故事。杂糅了艾滋、底层流动人口、残疾人、自闭症、原声家庭、家暴一系列极富现实意味的元素。 “女主角定了吗?” 听见周自珩这么问,蒋茵就知道自己想得没错,他果然感兴趣,“没,女主角是个大问题,一是年龄,太年轻的没演技压不住这个角色,演技好的跟你演对手戏年龄上又有点不合适,再说了,咖位大的也不想演。” “他们那边现在都去电影学院找了,想着看看能不能面着个有灵气的新人。不过听说编剧还在改剧本,之前已经改了三稿了。女主角这个角色变动挺大,总之你先准备着自己的,过几天带你过去试一下镜。” 周自珩点点头,“这几个的档期都撞一起了?” “程松明那个跟这个撞了,要我说,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跟踪》如果能拍出剧本的效果,绝对口碑票房双丰收。”蒋茵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你们就在明年的颁奖礼上同时被提名。” 蒋茵的考虑没有错,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但是拿奖这种事从来都是嫌晚不嫌早。他又看了看剧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行文和台词风格都有点熟悉。 “编剧是谁?” 蒋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立刻接通,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哎,来了,自珩正在路上……”客套一番挂掉电话的她立刻催着周自珩,“差点忘了杂志的事了,快下楼,我叫个助理开车送你直接去那边。” 说到杂志,周自珩一下子记起来,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夏习清。 算了,装死吧。 路上的时候周自珩就给小罗发消息,问他夏习清到没到,可小罗也不回复。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不过他想了想,如果夏习清没去,那边应该会有人通知蒋茵的。 堵了半小时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周自珩刚出电梯就看见了小罗和其他工作人员。 “自珩你终于来了。” 周自珩一边大步流星朝棚内走过去,一边问他,“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啊?”小罗懵了一下,“哦哦哦,我手机给习清了,他说他手机没电了,化妆很无聊想玩游戏。” 听了这话,周自珩差点儿没摔一跤,“你给他了?谁让你给他的?” 小罗也吓了一跳,他难得看到周自珩这么激动,心想难不成这两个人的关系真像网上说的那么差?不应该啊,夏习清人又温柔又有礼貌,谁看了都喜欢…… “问你话呢。” “啊,对啊,习清等了好久,很无聊我就给他了。” 连自家助理都是一口一个习清的,周自珩真是服了。完蛋了,刚刚给小罗发的消息肯定全被他看到了,这回连装死都不能了。 “自珩,这边。”造型团队的工作人员领着他进了化妆室,里头正巧出来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化妆师shane,她的下唇钉着一个唇钉,亮晶晶的,shane也不是第一次给周自珩做造型了,两个还算熟悉,也就免去了很多客套话,“哎自珩来了,正好,我先跟你传达一下这次拍摄的概念。” 周自珩点点头,跟在她的后面,刚走近房间,就看到了坐在镜子前的夏习清,他被安排穿上了一件缎面丝质黑衬衫,衬得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皮肤更白了,一个化妆师在前面调整妆容,发型师则手握着卷发棒在后面替他做造型。 和以往随性的发型不太一样,夏习清长至颈间的黑发被卷出非常轻微的弧度,懒散地半掩着他深邃精致的侧脸,整个人的气场都被妆发影响,从风流的洒脱,变成矜贵的慵懒。 正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忽然转过头,眼睛缓慢眨动的同时,歪着嘴角朝他笑了笑。 一瞬间,心脏麻麻的。 周自珩的大脑滞缓了几秒,才努力地恢复运转。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夏习清的微笑才是适宜的,毕竟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太奇怪了,超出了周自珩二十年来对于人际交往的全部认知。 shane拿出几张概念设计稿给周自珩看,“这是林墨给我的,这次的风格会比较贴近……你看过汉尼拔吗?” 周自珩点了点头,“你们要走恐怖特辑吗?” “不是啦。”shane笑起来,“只是相似的概念,你是一个嗜血杀人魔之类的角色,我们可能会给你的造型做的比较禁欲,哈哈哈反正你一向都是走的这个路子啦。” “杀人魔和受害者……” 现实完全颠倒了过来,讽刺极了。 “差不多。”造型助理将挂了一排服装的移动衣架推了过来,shane走过去从上面拿出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又走到配饰区找了副金丝眼镜,还有一双外科医生手术时才会戴的手套。 换好衣服出来的周自珩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化妆师正在向夏习清套着《逃出生天》的剧透。 “哎呀习清,你就告诉我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习清浅浅笑着,眼睛往上抬了抬看着化妆师,“怎么办,告诉你之后你就不会看下集了。” “我肯定会看的!我带着全家老小一起看。” 看着夏习清脸上温柔的微笑,周自珩心里不太高兴,他扯了扯毛衣的领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呀,习清你的嘴唇怎么回事?我才发现。”化妆师正要给他上唇膏,却发现他的嘴唇上有很深一道伤口,“都结血痂了。” 肇事者忍不住在镜子里偷偷瞟了一眼,只见夏习清仍旧笑着,一脸没什么要紧的样子,“被狗咬了。” 你才是狗,那我还被狗亲了呢。周自珩在心里怼了回去。 “真的吗?哈哈哈哈你肯定在骗我。” “骗你的。”夏习清的眼睛垂下来,“自己不小心咬的。” 化妆师也没继续深究原因,只是觉得有点难办,“shane,他这个伤结痂了,上不上去颜色,怎么办,后期吗?” 正跟周自珩的发型师讨论着发型问题的shane走过去查看了一下,还真挺严重的,“我去把林墨叫过来,他那人有强迫症,麻烦得要命。”说完shane就离开了化妆室。 老大发了话,造型组的人也就没人改轻举妄动。空下来的夏习清侧过脸,为了防止头发蹭到妆,他的头上还别着两个银色的小夹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这张所有人都一致评价为天使的脸,从镜子里望向了周自珩的方向,确认正在吹造型的他也和自己的视线相遇,夏习清才微微张开了嘴,上齿轻抬,动作缓慢地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再一次,周自珩感受到了心脏麻痹的错觉,他撇过眼神,看向相反方向。 这样的动作,如同一个暗语,只有肇事者和被害人才知晓。 准确说,是满怀愧疚心的肇事者,和以对方过剩的道德观作为筹码肆意要挟的被害人。 没多久,shane再一次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后头跟着大摄影师林墨。老实说这并不是夏习清第一次见林墨,留学的时候曾经在一个party上碰过面,似乎也说过几句话,但时间相隔太久,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花名在外的人。 和他印象中的形象有了一点偏差,穿着一身皮衣的林墨留着圆寸,脖子上全是看不清图案的刺青,他一走进来就看到了夏习清,脸上露出微笑。 夏习清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一向的伪装让他习惯性回了一个笑脸。 “听说你的嘴受伤了?”林墨走到了夏习清的身边,“我看看有多严重。”说着他的手就要捏住夏习清的下巴,被夏习清不动声色地往后闪过了,自己伸手扯了扯下嘴唇。 “还真挺严重的。” 一旁的shane提议,“其实p掉也是看不出来的。” “p什么?”林墨笑了笑,“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美人的伤口也是艺术品吗?” 坐在一旁闭着眼吹头发的周自珩,听到这句话,睁开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这样吧,我们改一下concept,你们组现在有特效化妆师吧,现在去把他叫过来,在夏习清的脸上画一道伤口。”林墨歪着脑袋仔细地端详着夏习清的脸,“就画在右边,颧骨往下。”shane应了一声,领着已经没什么用处的化妆师离开了。林墨走到刀具柜,找到了一把剪刀,林墨拿着剪刀绕着夏习清转了两圈。 夏习清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吹风机的声音停止,发型师在化妆台上没有找到要用的喷雾,只好先让周自珩等一等,她去车上去工具箱。周自珩点了点头,目送发型师离开以后,转过头,眼睛盯着夏习清和他身边的那个人,后槽牙无意识地咬合,咬紧。 林墨伸手抓住了夏习清的黑色丝质衬衣,在肋骨以下的部分剪开了一个口子,又用手扯了扯,然后在肩膀那儿又剪了一刀,手指放在被剪开的破口处,将它扯开,布料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化妆间显得格外刺耳。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竟然还会在国内重逢。” 重逢这个词用的真叫一个微妙,夏习清心里冷笑,说的就跟他们以前有过一腿似的。 “真是有缘。”林墨的手放在了夏习清的肩头,眼睛看着镜子,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衬衫破裂处裸露出来的皮肤。 夏习清很快皱起眉,这个倒胃口的家伙,居然敢跟他调情? 他的忍耐早就到底了。 正当夏习清准备发作,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只手竟先过他抓住了林墨的手腕,将他放在夏习清肩头的那只手举了起来。 周自珩的身高和气场具有天然的压迫性,即使是一言不发,光是一个眼神,就充满了威慑力。 林墨愣了愣,他还真是没想到周自珩居然会横插一脚,不禁笑了起来,“自珩,你这是……”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很多事情你我都见怪不怪。但是……”周自珩的下巴略微有些扬起,俯视着林墨的眼神冷到了极点,可嘴角却是上扬着的。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意味深长。 “我的粉丝涉世未深,我觉得有必要保护他一下。” 圈禁悸动 说完这句话,周自珩松开了林墨的手腕,两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 林墨一向和周自珩没有交集,但直觉已经告诉他,周自珩和夏习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睛瞟了一眼夏习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涉世未深啊……” 镜子里的夏习清扬了扬眉尾,林墨自觉无趣,笑着离开了化妆室。门再一次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周自珩和夏习清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种攻气十足的底气突然间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一下子全没了,周自珩觉得自己简直是多管闲事,没准儿夏习清也挺期待这次“重逢”,没准儿他坏了别人的好事。 越想越不是滋味,谁知忽然听到笑声。周自珩回过神,看见夏习清脸上憋不住笑,低着头越笑越大声。 “你笑什么?”周自珩有点恼怒,自己明明是在帮他,还被他这样嘲笑。 夏习清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周自珩,“涉世未深?”他抿嘴憋笑,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椅子侧面的扶手上,望着周自珩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新月。 不说别的,这张脸配上涉世未深四个字一点毛病也没有。周自珩心想。 夏习清的眼睛亮亮的,里头像是揉碎了一把星星,他的手指轻轻在脸颊上点着,复述刚刚周自珩对林墨说的话,“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很多事情你我都见怪不怪。”说着,他的声音放慢了,尾音像是午后被风卷挟的残云。 “见怪不怪……”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周自珩身上白色毛衣的柔软面料,修长的食指骨节分明,像是画笔一样描摹着编织的纹理,他眼角天真的笑意渐渐收敛,生出一种暧昧的弧度。 忽然,他的食指扣住了周自珩腰间的皮带扣,抬眼,对上周自珩的视线。 “对哪些事见怪不怪?” 周自珩的眉头微微皱起,是在夏习清眼里最性感的表情。 这个人简直是…… “我只是找个借口。”周自珩从口袋里抽出手,企图将他不安分的手指从自己的皮带拿开,谁知刚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就被夏习清反手抓住,手指硬生生地嵌入到周自珩的手指间,紧扣住他的手。 “为什么要出头?” 十指紧扣,这样的词汇在周自珩的眼里应该是最温情最甜蜜的字眼,但此刻夏习清更像是将刀架在受害者颈间的歹徒。偏执,狂傲,笃定。 交缠的手指产生灼热的幻觉,周自珩心中的警报再一次响起,他试图掰开夏习清的手,但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他唇上的伤口,不想再伤到他,只好作罢,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冷着脸回答,“我没有出头。这里人多口杂,我不想被传出‘摄影师潜规则模特,知名男演员视而不见’的传闻。” 真是有趣,找借口都这么有意思,夏习清挑了挑眉,手指暗暗用力,压制着周自珩的试图逃脱,“所以在拍摄前得罪摄影师也无所谓了?” “我怕什么。对我来说,摄影棚里的成片和路人随手拍出来的生图没什么区别。” 周自珩淡定自若地说着大言不惭的话,夏习清的眼神扫视着他的全身。 说的也没错。 “林墨那种完美主义者,不会为了这么点事破坏自己的作品。”说完这句话,周自珩感觉夏习清的手似乎放松了些,他趁机用另一只手弄开了他的手。 松了口气。也不完全是。周自珩转了转自己被他握到发痛的手指,伸回西装裤口袋里。 结束牵手的夏习清脸上露出一种猎物逃脱的表情,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帮周自珩整理着他的高领,之前那只十指紧扣的手被握得发红。理好领子之后,他微微抬眼,望着周自珩的眼睛。 “我喜欢你半低着头,用这种角度看我,”夏习清的声音温柔极了,双手从毛衣高领的边缘滑到了他宽阔的双肩,“让我很想吻你。” 周自珩伸手抵住了夏习清企图继续靠近的身体,但是没有用力推开,“这里随时有人进来。” 夏习清不禁笑了。 这句话真是暧昧的可以。 就好像他们会发生点什么一样。 他偏了偏头,眼神里露出一丝狡黠,“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换做是没人的地方,我就可以吻你吗?” 偷换概念真是个可怕的技能。 周自珩被他撩拨得有些焦躁,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夏习清这些手段娴熟到不需要反应,几乎成了条件反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多少人的身上试验过。 一想到这些套路被他在无数人身上反复实践过,周自珩就觉得不舒服,一口气堵在胸口,开口的语气都不自觉发狠,“你是觉得我上次咬得还不够狠吗?” 话刚说完,夏习清就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舔过那到道血痂,像是品尝美味一样,“挺狠的。”他的双手从肩膀游移到他的后颈,以一种索吻的姿势微微抬头看着周自珩。 “下次最好咬看不见的地方。” 周自珩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你少在我身上打主意。” “打什么主意?”夏习清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手机,“你以为我想来吗?是谁催着自家助理跑去接我?是谁答应我自己过来又中途反悔,还担心我不过来一再确认?” 每一句都戳中了周自珩的软肋,他一时之间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回击夏习清的反问。 夏习清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反悔?” 这才是周自珩不愿意说的重点。他连他自己在看到夏习清点赞那条微博后为什么突然不舒服的理由都不愿深究。 “我没什么好说的。” 周自珩不想骗人,也不想找借口。 就在夏习清还想逼问的时候,shane带着特效化妆师回来了,一进门就小声地抱怨着林墨的麻烦和琐碎。夏习清和周自珩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各自坐在各自的位子上,周自珩的发型师也回来了。 “自珩,我刚刚和他们讨论了一下,我们觉得湿发会更性感一点,”发型师抓着周自珩被吹起来的头发,“但是不会很湿,前额这一块的,”她抓起一部分,按住喷雾,喷到快要滴下水,但水珠会蓄在垂下的发尖的效果。 特效化妆师在夏习清的脸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但他觉得还不是很够。 “可以把它画成皮肉绽开的效果吗?”夏习清微笑着对化妆师说,“我觉得冲击力会更大。” 妆发都准备完毕,夏习清看着周自珩戴上了那个金丝眼镜,深邃的眉眼被金色的边框禁锢住,配上高领毛衣,有种难以言喻的禁欲感。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被撕破的黑色衬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脸上可怖的伤口,嘴唇画上的血痕和结痂。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摄影棚被布置成纯黑色的背景,中间放着一个巴洛克风格的浅棕色胡桃木软垫靠背椅。 “习清,你先坐在椅子上,我拍两张试试光。”林墨朝夏习清扬了扬下巴,夏习清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 “腿分开一点,对,背靠在椅子上,头仰起来,”林墨一面指挥着,一面按动快门,捕捉夏习清的每一个表情。 检查了一遍刚拍下的照片,林墨还算满意,“自珩也过去吧。” 夏习清一转头,看见周自珩迈着步子从暗处走过来,一双长腿裹在西装裤里,白色毛衣外面还穿了一件深灰色人字纹大衣,他低着头,仔细地将白色的手术橡胶手套戴在手上,抬头的瞬间,金色眼睛下的那双眼睛在反光板的强光下微微眯起。 如果变态杀人狂都长着这张脸,应该会有不少人前来送死吧。夏习清由衷地感叹。 双人刊封面并不好拍,大部分杂志选用的都是最保险也最简单的左右站位,但林墨显然不想用这么无聊的姿势。 “习清坐在椅子上,自珩从椅子后面绕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林墨又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一个变态杀人狂,和无辜的受害者。自由发挥。” 周自珩站在夏习清的身后,两个人试了好几种不同的站姿,但都缺点什么,快门按下的瞬间,周自珩的脑子都是空的,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进入状态,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不可能抓人眼球。 林墨拍了一组,化妆师上来给周自珩整理头发,“感觉这次的概念很难拍呢。” 周自珩点了点头,看完片子的林墨走到他跟前,对着化妆师说,“我觉得妆容的那种感觉还不够,最好是再血腥一点,露骨一点。” 化妆师也有些困惑,“现在不让拍得太过,就算拍了也不能做封面。” “含蓄一点也可以。”林墨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你弄不好就让别人弄。”说完走到一边给自己点了根烟。 化妆师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夏习清看了看站在那儿的周自珩,的确,如果能再多一点点血的感觉会更好。 “请问有颜料吗?”夏习清走到了特效化妆师的身边,“我猜你这边应该会有很多红色颜料,刚刚给我画伤口的那种就可以。” 周自珩闭着眼,让化妆师给自己重新喷水,忽然,喷头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 “自珩。” 夏习清的声音。周自珩睁开眼,一道液体甩到了他的脸上,差一点迷到了他的眼睛,他很快闭上了双眼,皱着眉,“你干什么?” “这样可以了吗?” 刚才被他甩到周自珩脸上的红色颜料,像极了喷涌的鲜血,附着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从前额垂下的几缕湿发,到深邃的眼窝,从颧骨,到唇边。 夏习清将画笔和沾着粘稠红色颜料的盘子交给化妆助理,从周自珩的手里拿过金丝眼镜,动作轻柔地将它戴在了周自珩的脸上。 这才像一个真正的杀人狂。 林墨也走了过来,他脸上满意的表情几乎无法掩饰,“好,很好,就是这种感觉。” 解决了这个问题,夏习清又回到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周自珩的余光跟着他的身影,他似乎是有些累了,坐下的时候微微弓着背,手撑着额头,微卷的头发散落遮住了脸。 那件宽大的衬衣领口敞开,从周自珩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锁骨的轮廓,锁骨,肋骨,不断蜿蜒向下的肌肉线条,还有若隐若现,微微起伏的胸口。 他忽然想到了和夏习清第一次在密室相遇里的情形。 半弯着身子的夏习清,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替他解开腿上的绳索,以一种俯首称臣的顺从姿态。 “你们这里有手铐吗?” 听到这句话,低垂着头的夏习清忽然抬头,看向周自珩。不得不承认,周自珩意外地很喜欢他这种惊讶,他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那种状态了。 “有倒是有。”shane看向夏习清,“习清,你戴手铐可以吗?” 夏习清笑了起来,“没问题,服从安排。” shane立刻吩咐了助理去拿,还笑着说,“正好和你们在《逃出生天》一开始的场景对上了。”助理拿来了手铐,正要递给夏习清,被林墨打断,“给自珩,让自珩戴。化妆师都出来,要拍了。” 周自珩接过助理手上的手铐,走到了夏习清的身边,单膝跪在地上,靠在椅子上的夏习清将两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银色的手铐咔的一声锁上。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快门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回响,夏习清的眼睛望着周自珩的,看着他站起来,绕到自己的身后。 “自珩弯腰,脸凑到习清的耳边,对,捏住他的下巴。” “很好,有感觉了,保持这个动作。”林墨变换着角度拍着,就连身边的助理都能听出来,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兴奋,“自珩的手伸过去,右手掐住他的下巴。” 第一组的照片拍了将近一个小时,效果实在是太惊人,就俩棚里的工作人员都在赞叹。 “这两个人的表现力,简直太厉害了。” “不敢相信那是个素人,好好看啊。” “别犯花痴了,赶紧工作。” 选片的时候,林墨和杂志总监意见几乎完全一致,都选择了同一张片子。 画面里,夏习清坐在精致华丽的酒红色软垫靠椅上,双手被手铐铐起。脸上溅上血液的周自珩站在他的身后,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右手从后面掐住了夏习清的下巴,逼迫着他微微仰起头。 另一只白色手套被他咬着扯了下来,用牙齿咬住叼在嘴边,裸露的手抚上夏习清的下颌骨,食指几乎要伸入到夏习清微微张开的唇间。 两个人的眼神都直视镜头。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冷漠而残忍,参杂着某种欲望得逞的快感。 而仰起头颅的夏习清,低垂眼睑,眼睛仿佛透过镜头发出呼救,脸上却透着一股享受的神色。 实在太妙。 后面两个场景都是单人内页的拍摄,周自珩的场景是卧室的衣柜前,衣柜拉开的门内嵌着一面等身镜子,造型助理替他拿走了眼镜。 “想象你现在已经杀死了他,然后你回到你自己的房间,换掉被弄脏的衣服。”林墨调整好机器,对准周自珩,“眼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没错。” 周自珩将毛衣下摆拉起,右手手肘勾住毛衣往上,右侧的身体裸露出来,站在场地外的夏习清手里拿着一杯饮品,十分享受地看着周自珩露出的腹肌和人鱼线,老实说,比他之前想象出来的更具冲击力,这样的身材实在是太带劲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吸管被吸入,喉咙却更加干哑。 “两个手肘架住衣服,眼神,看向镜子,对。”林墨换了个角度,靠近了一些,“脱下来,用手指擦脸上的血点,抬下巴,非常好。” 夏习清的眼睛盯着周自珩整个露出的后背,随着动作不断牵动着的背肌,还有向下延伸的,精瘦的窄腰。 牙齿忍不住咬住了吸管的管口。 啧,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真是太让人心烦了。 到了夏习清的个人拍摄,场地换到了浴室,里面放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浴缸。林墨和夏习清讨论着拍摄的想法,换了另一套衣服休息的周自珩在摄影助理的安排下看着之前的片子。 夏习清躺进了浴缸里,温热的水淹没他的身体,丝质衬衣贴上了他的皮肤。夏习清把头倚在浴缸的前端,手臂搭在边缘,林墨觉得这个姿势不错,于是拍了几张,继而叫来了造型师,拿来一条三指宽的白色蕾丝长带,走到夏习清的身边。 “把这个搭在眼睛上试试。”造型师听从林墨的安排,将白蕾丝轻轻放在了夏习清的眼睛上。 “灯光师,头顶那边,布光,要偏黄的。” 周自珩坐在一边,看着躺在浴缸里的夏习清,眼睛上蒙着白色的蕾丝长带,有种阴郁的美。这个圈子里有太多中性风格的人,他们长着比大多数女孩还要精致的脸孔,但在周自珩的审美体系里,那些被包装出来的漂亮,都不足以称之为美。 看了之前的片子,林墨微微眯眼,“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够,”他叫来了总监和shane,“把这个浴缸里的水全弄成红色。” “不行。”总监摇了摇头,直接否掉了他这个决定,“刚才自珩脸上的就已经算是擦边球了,这种大面积的绝对不行。” shane耸了耸肩,“我早就跟你说过。” 周自珩坐在另一头,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过头,朝着小罗招了招手。 “就差这临门一脚。”林墨觉得很不满意,他的完美主义根本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妥协,他又给杂志主编打电话交涉,依旧是否定的结果。几个人在摄影棚里争执不下,几乎快要吵起来。 讨论和争吵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浴缸里的水渐渐地冷下来,夏习清觉得心累,站在艺术的角度上,他理解林墨这种坚持,但艺术和能否发行又是另一回事。他拿下了白蕾丝,转了转脖子,侧过来去看周自珩。 坐在远处的周自珩也和他对上了眼神,但是只有一瞬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争吵的中心。 “我有一个想法。”周自珩开口。 原本还在争论的几个人停了下来,夏习清也从浴缸里缓缓地坐起来,屈起一条腿,手臂搭在上面。 “什么想法?”被突然打断的林墨脸上明显带着些许不满,丝毫不愿意妥协的他并不觉得一个男演员在艺术美学的角度上有可以说服他的能力。 小罗忽然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抱着两大束红色的玫瑰,身后跟着的花店送花人员的手里还有三大束,每一捧花都饱满而热烈,几乎可以完全遮蔽住他们的上半身,实在引人注目,“自珩,花到了。” 周自珩接过其中的一束,那些花瓣娇嫩而鲜活,他却伸出自己的右手毫无怜悯地抓住了一把,扯碎了上面的花瓣,走到夏习清的身边,将手中揉碎的一把花瓣洒在浴缸里。 “这就是我的想法。” 花瓣洋洋洒洒地从半空落下,落到水面上,隔着飘落的花瓣,周自珩分明看见,夏习清的眼神中泄露了一丝讶异,他微微笑了笑,转过身,将花束递给了造型师。 林墨愣了愣,然后突然大笑起来。他实在是太意外了。 满浴缸的红,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里有五束玫瑰,每束都有九十九朵,应该够铺满这个浴缸了。” 造型师也看出林墨被这个想法征服了,于是立刻着手,将玫瑰撕碎,洒进浴缸里。周自珩站在一旁也是无事,于是帮着工作人员将花瓣铺在浴缸里,一向性格好没架子的他经常在片场悄悄帮忙,已经成了习惯。 一片花瓣经由他的手,随着水波缓缓地游荡至夏习清的胸口,和那件破碎湿透的黑色衬衣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夏习清仰着头在浴缸边缘,轻声开口。造型师过来整理了一下夏习清的头发,将那个白色蕾丝再一次搭在了他的眼睛上。 周自珩没有说话,沉默地拨了拨水面,手指抽离水面的时候,指尖带起了一片花瓣。 刚才他坐在一边看着夏习清的时候,脑子里就冒出了这样一幕,不需要任何的美学知识,也不需要任何的艺术感知。 周自珩将那片花瓣取了下来,轻轻放在了夏习清的唇上。 [只有玫瑰与你相称。] 他就是这么觉得的,但并不想说给夏习清听。 起码现在不想。 报复心理 光是拍摄杂志的封面和内页,整个团队就耗了整整四个小时,好在呈现出来的效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所以即使辛苦,大家也都非常满意。 “这一次的杂志一定秒无。”总监坐到了周自珩的身边,“拍得太好了,完全可以评选年度封面。” 周自珩谦虚地笑了笑,没说话。 “我发现你们俩在生活中还真的不怎么说话。”总监觉得挺有意思,“我还以为网上的传闻都是假的。” 周自珩看了一眼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夏习清,“我们其实也只是录《逃出生天》才认识,还不是很熟。” 一面这样说的,周自珩一面又觉得自己的话实在不可信。 连吻都接了,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去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太奇怪了。 “听说小夏是你的粉丝啊,我之前好像也在热门看过他给你画的画。”总监一边说着,一边翻了翻微博热门,“昨天还看见了来着……啊就这个。” 可他刚一点开,又发现不对,“哎等等,哦这个是画的商思睿,哎呀是我搞错了。”总监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把手机收回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没关系。”周自珩虽然心里不怎么舒服,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和镇定,“你可以去他的微博看,他微博里全是我的画。” 刚说完,周自珩就后悔了,自己这样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在宣示主权。 而且只要点进他的微博,就能看到他点赞的那条cp博。 越想越不舒服。 “画得是真的好,听说是佛美的,”总监赞赏地点了点头,“学院派的审美格调就是不一样。” 杂志采访的场地布置好了,小罗走了过来,“自珩,等会儿要采访了,你看要不要再补个妆什么的。” “不用了吧。”周自珩侧过脸去,看见锁在另一张沙发上的夏习清,缩成一团,整张脸都被头发遮住,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对小罗说,“你去把他叫起来吧。” 小罗哦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晃了晃夏习清的肩膀。睡得迷迷糊糊的夏习清皱着眉,他的起床气一向严重,他翻转了身子面对着沙发靠垫,整个人埋了进去,拿后背对着小罗,一副根本不愿意醒的样子。 “……习清?” 夏习清实在是太缺觉了,前一天一晚上没睡,拍杂志几乎掏空了他本就不充裕的精力,休息间隙刚躺到沙发上就睡着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想睁开眼。 “自珩,”小罗转过身子朝周自珩寻求帮助,“习清好像不太想起来……” 看了一眼夏习清缩在沙发上的背影,周自珩叹了口气,“你先去帮我叫一下化妆师,估计等会儿还是要补一下妆。”就在小罗准备走的时候,周自珩又道,“对了,再帮我拿杯水过来,谢了。” 看着小罗走远了,周自珩才坐到了夏习清躺着的那个沙发上,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喂,起来了。”把头埋在靠垫里的夏习清闷闷地低哼了一声,动了动肩膀,一副坚决不配合的样子自顾自睡着。 没办法,周自珩只好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企图强行拉着他起来,刚把他拽起来了一点,就听见半闭眼皱着眉头的夏习清沉着声音骂他,“操,烦死了。”伸手想推开周自珩,但却被周自珩反握住手腕,毕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夏习清几乎挣扎不了。 “烦死了也得起来。”周自珩拉住他坐起身子,头发遮住脸的夏习清像是被低气压笼罩了一样,百般不乐意地坐起来,半弓着身子盘起两条腿,手肘支在靠垫上,白皙的手掌撑住昏沉低着的头。 怎么感觉他挺不舒服的。 “头疼么……?”周自珩伸手想拨开他的头发,却被夏习清皱着眉躲开。 他现在这幅样子,还真像一只脾气坏透了的猫。周自珩心想。 实在是太累了,夏习清一句话都不想说,整个人还是处在半梦半醒的边缘,头重脚轻,似乎下一刻就会坠落到某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耳边周自珩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从天上传过来一样 好困。 “怎么感觉你……”话说到一半,刚被他拎起来盘腿坐着的夏习清又一次睡着,笔直地倒在了周自珩的怀里。 “……比我还累。”下意识地将没说完的话说完,周自珩愣愣地接住了夏习清,双手自然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头抵在自己胸口,微卷的头发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嘈杂的摄影棚里,所有人都步伐焦急、来往匆匆,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耳畔,玄妙的是,此刻的周自珩几乎可以听见夏习清疲倦而安稳的呼吸声。 混杂着自己怦怦的心跳。 这是怎么了? “自珩。” 潜意识的想象被打断,周自珩一下子将夏习清扶起来,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夏习清一下子醒了过来,不满地睁开眼睛。 周自珩咳了一声,不自然地站起来对小罗身后的化妆师说,“那个,他刚刚睡了觉,可能要补一下妆,麻烦了。” 小罗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生怕碰了用另一只手扶着,“自珩,这个……” 周自珩闻到咖啡的香气,皱着眉不太满意地看着小罗,“我刚刚说要咖啡了吗?” “你说要水啊,我看见那儿有咖啡机就帮你弄了,快喝现在还是热的。”小罗的脸上挂着一幅我是不是很机智快夸我的表情。 周自珩抬了口气,接过咖啡。他本来是想着夏习清醒过来应该喝点水,谁知道小罗自作主张地给他倒了咖啡。看了一眼手表,都快十点了,喝咖啡还能睡吗? “自珩你不喝吗?” 看着小罗疑惑的表情,周自珩只好自己喝掉了咖啡,皱着眉把杯子递给他,“好苦。再帮我拿杯水,就要白开水。” “哦。”小罗一脸困惑地接过杯子走开了。周自珩回头,看见夏习清仰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小姐姐替他整理妆发。 “习清你皮肤太好了吧,为什么熬夜状态还这么好。” 夏习清闭着眼笑起来,疲倦地笑了笑,“是吗?还行吧。” “自珩的皮肤也很好,”化妆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自珩,“自珩我感觉你从小皮肤就很好,我还记得以前你还小的时候,有人说你长大会长残,哈哈,谁知道越长越帅。” 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的夏习清睁开眼,看见周自珩站在那边,想到刚才就是他一直在吵自己睡觉,于是随手抓了个沙发上的小靠垫扔向周自珩。 幼稚极了。 周自珩一下子接住,头偏了偏,对着他使了个眼神,似乎是在质问他干什么。 夏习清痞里痞气地挑了挑眉,眼睛撇到一边。 “你们俩关系挺好的嘛,”化妆师小姐姐八卦地笑着,“听说习清是自珩的大粉呢,你该不会是在他还是童星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吧。” “没有啦,”夏习清笑起来,眼睛又弯成了漂亮的弧线,“我没看过他小时候演的角色,我都不知道他小时候长什么样。” “啊?”化妆师收起了工具箱站了起来,“你还真是个假粉。” 被说中了,夏习清不禁勾起嘴角。 突然,之前被他扔过去的那个靠枕又被直直地扔了回来,夏习清敏捷地伸手接住,双手抱在胸前。周自珩的眼睛瞥向了别处,一脸不高兴地将双手塞进西装裤口袋里,转身走到了别的地方。 还真照着脸扔啊,怪凶的。夏习清笑着将靠垫放在了一边,又轻轻用手拍了两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采访前,主编打电话通知临时安排再补拍一组封面,做双版本封面一起发行,于是他们只能临时再重改造型。 “习清是不是还没这么辛苦过?”shane笑着给他撕掉脸上那个特效“伤口”。 “也还好,以前做作业的时候也经常通宵不睡。”夏习清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看着小罗朝着他走了过来,给他递了杯水,“谢谢,好贴心啊,我正好很渴。” 小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说是自珩让他端来的,一偏头看见自珩正冲着他使眼色,只好闭嘴微笑,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茬。 新造型依旧延续了之前的阴郁哥特风。造型师给夏习清搭了件带堆层花边领结的宫廷风白色真丝衬衫,微卷的头发扎成了半丸子头,额前留下一缕碎发。 夏习清脸上的伤口妆也卸掉了,换成了更加精致干净的底妆,之前清淡的眼妆也舍弃不要,画上了黑色的全包式眼线,用深棕色的眼影晕开,眼尾顺着桃花眼的形状微微上挑。 “我天,习清你也太适合浓妆了吧。”化妆师最后整理了一下妆容,轻轻扶住他的下巴,在镜子里坐着妆容的最后检查,“真的好看,出道吧习清,然后聘请我当你的专属化妆师哈哈哈。” 夏习清看了看镜子,这种妖孽风格的妆容老实说他自己非常不习惯,只好笑了笑。 偏过头发现周自珩也在改造型。他换下了之前的高领毛衣,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里面是白色低领的内搭,之前吹起来的头发被放了下来,做了侧分刘海的发型,半掩住他优越的额头,妆容清淡。造型师替他将帽子戴上,在镜子里看起来有种神秘的少年感。 和之前的禁欲杀人狂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倒像是一条流浪在外的小狼狗。 整理完造型,shane把两人的化妆师叫了出去,“林墨要跟你们商量第二版的整体造型,还有一些道具,”她又对着坐在镜子前的两个人打了声招呼,“自珩习清,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下,马上就要拍了。” 夏习清回头,冲着shane微笑了一下,化妆室的门被带上的瞬间,他脸上温和纯真的笑意渐渐收敛,变成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站起来,端着工作人员准备的饮料,吸了一口,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周自珩身边。 周自珩闲得无聊,打开了微博想看看有什么新的瓜可以吃,一打开就是自己小号的界面,本来就心虚得要命,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脸突然被捏了一下。吓得他一抖,差点把手机弄掉在地上。 “你干什么?” 夏习清的食指和大拇指仍旧扯着周自珩的脸,另一只手端着饮料,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回答,“没什么啊,就是想知道你长得这么凶,脸会不会也硬邦邦的。”他的眼睛弯起来,“没想到还挺软的。” 周自珩烦躁地拍开他的手,没想到夏习清竟然抓住他拿着手机的手,“你刚刚怎么这么紧张,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夏习清把脸凑到了周自珩的脸侧,声音变得玩味起来,“是不是在看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啊?” 心虚不已的周自珩掰开了夏习清的手,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故作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抬眼看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哦~”夏习清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直起了腰,走到了化妆台前将饮料放下,转身靠在台面上,“我差点忘了,我们自珩可是见怪不怪、身经百战啊。”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周自珩简直后悔死了,自己当初是有多闲的没事儿才会替这个浪荡子出头啊。他烦躁地将帽子拢了拢,一副拒绝合作的样子假装看不到夏习清。 夏习清倒是挂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侧过头看了看化妆台上散乱的化妆品。 “哎,问你个问题。” 周自珩仍旧紧锁着眉,不耐烦地开口,“干什么?” 夏习清的脚踩住周自珩椅子上的横栏,把手里的一个黑色包装的方形化妆品递到周自珩的面前,啪地一声打开了盖子,“大明星,你天天被人化妆,知道这个的色号是什么吗?” 瞟了一眼他的手里的化妆品,是一块方形的类似粉饼的东西,肉粉色,看起来好像是腮红。周自珩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夏习清伸出手指抹了抹腮红,弯腰俯身贴近周自珩的耳畔,沾了腮红的手指拨开了周自珩的连帽,捏上他的耳垂。 他的声音含着温热的气息和轻佻的笑意,连同那肉粉色的粉末一起在轻柔的碾压下,蹭在了周自珩的耳垂。 另一只手恶劣地抓住了周自珩的皮带,往外拽了拽。 “deepthroat.” 周自珩的心跳停滞了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烧烫,一把推开了夏习清,痞里痞气的肇事者倒是开心地要命,靠在化妆台上捧腹大笑。 “真禁不起撩啊,小朋友。”看着炸毛的周自珩,夏习清满意地拿起饮料吸了一口,笑着咬住吸管管口,“这是对你刚刚把我吵醒的惩罚。” “你讲不讲理?”周自珩烦躁地一脚踩在化妆台的边缘。 夏习清扬了扬眉,“讲什么理?我就是道理。”说完他看了一眼周自珩踩在自己旁边的脚,刚要伸手过去,就被周自珩一眼看穿,将脚收了回来。 “这么怕我啊。”夏习清笑起来,“哎你还想知道别的化妆品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周自珩捂住自己的耳朵,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夏习清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啊。 这也太可爱了吧。 补拍正式开始,所有工作人员都准备就绪,完成整体造型的夏习清走到了摄影棚,里面的布置依旧没有改变,还是那个黑色背景,还有那张椅子。 “第二版封面我们换一个思路,习清,你还是坐在椅子上,但是这一次就酷一点。”林墨安排夏习清坐到了之前的酒红色软垫椅上,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微笑着轻声说道。 “攻一点。” 翘着二郎腿的夏习清轻蔑地看着他,舌尖不耐烦地顶了顶口腔内壁,又顺着齿列滑下来。 正在被造型师整理帽子和发型的周自珩看不见夏习清的这个表情,只能远远地看见林墨弯腰贴近夏习清的脸。 “自珩,怎么皱眉了,我刚扯到你头发了吗?” 周自珩立刻回神,“哦没有,没什么。” 化妆师小姐姐走了过来,“自珩,林墨说需要在你的嘴角画上一点点伤口。” 补拍正式开始,和之前的姿势不同,夏习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右手的手肘搁在精致的雕花胡桃木椅子扶手上,手背支着微微上扬的下巴,姿势慵懒,眼神轻蔑。 周自珩则坐在地上,背靠着椅子屈起左腿,右腿伸展开来,戴着黑色连帽的头微微上抬,嘴角的伤口渗着血,眼神满是不屑。 与上一版最大的不同是,周自珩修长的脖子上捆绑着一条黑色皮带,金属牢牢地卡住侧颈,皮带的另一端被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攥在手里,紧紧地扯住,像是拽着自己的宠物。 杀人狂与被害者,囚禁者与施暴者。 黑白颠倒,局势逆转。 微弱星光 站在一旁的总监看着棚内的两个人,“我怎么觉得,他们俩拍第二版封面的时候一下子就上道了呢,感觉气氛很到位啊。” 因为这一版才是他们两个人的真实状态啊。查看原片的林墨没有说话,只笑了笑,眼睛瞟向坐在椅子上正仰着头任由化妆师整理造型的夏习清,脖子的线条漂亮而优雅。 眼神下移的时候,不经意间对上了周自珩的双眼。 这小子眼睛里的敌意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点。 林墨朝着远处的周自珩耸了耸肩。 “差不多可以了。” 这时候灯光组的负责人走到了总监的旁边,“张总监,刚才他们检查电压的时候发现出了一点问题,可能要处理一下。” 总监跟林墨打了个招呼,林墨点了点头,“没事的,正好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他们可以去接受采访了。” 两个人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就直接带妆开始了采访,之前安排好的女主持人已经在旁边等了很久,等到他们俩就坐,才正式开始采访。 一开始也就是简单地进行提问,夏习清不太畏惧镜头,一向习惯伪装的他也很擅长应付别人的提问。反倒是周自珩,话很少,每个问题的回答几乎不会超过三句。 “《逃出生天》第一期播出之后几乎成了现象级的真人秀节目,收视非常亮眼,网上也引起了很大的热议,想问一下自珩,当初在录节目的时候有没有料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讨论度?” 周自珩想了想,“嗯……没有,当时在录节目的时候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就想着逃出去。” 主持人被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逗笑了,又转向夏习清,“那习清呢?你作为粉丝,第一次上电视就是和偶像一起录真人秀,是不是挺激动的。” 他才不激动。周自珩在心里想着。 “对啊。”夏习清笑了笑,“你们不要看我好像表现得挺淡定,其实真的非常激动,因为我喜欢自珩挺久的了,所以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跟他合作真的,有种中了头奖的感觉。” 冠冕堂皇的话还真是会说。周自珩看向他的侧脸,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懈可击。 “那我们也知道,习清你是在《海鸥》发布会上一夜爆红的,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当时的心情?” 夏习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嗯……其实蛮巧合的,那次是我作为追星狗第一次追现场,”他笑了起来,“所以当时是真的没想到会出现在镜头里,那天回到家之后我就睡了,上热搜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还是朋友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所以整个过程是有点懵的。” 周自珩不由得回忆起他见到夏习清的第一幕。 当时站在酒店走廊的他,手机被自己的保镖撞掉,自己也不过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抱歉,替他捡了起来,亲手还给他。 抬头对上夏习清视线的那一刻,周自珩不得不承认,他当时的确是被这张干净漂亮的脸孔惊艳了一把。 主持人笑起来,“讲真我当时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也和大家一样,觉得这个男生好好看啊,那习清你以后有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想法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坐在一旁的周自珩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在这个圈子里闯荡了这么多年,多少都有些敏感。如果直接回答没有兴趣,现在还在参加真人秀的录制,一定会被不喜欢他的人嘲“自打脸”,如果回答有这种想法,又会被说太有野心。 夏习清歪了歪头,“怎么说呢,我是学艺术的,其实在我眼里艺术都是相通的,美术也好,音乐也好,甚至是表演,只要有令我感兴趣的点,表现形式并不重要。所以既然都是艺术,又何必有此圈彼圈的划分呢?” 话术真是厉害。 “说得也有道理呢。”主持人转到周自珩这边,“啊说起来自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娱乐圈也是很多人的前辈了,可不可以透露一下下半年的事业规划呢?很多粉丝都比较关心你会不会演爱情片啊,毕竟你演了这么多年,一个吻戏都还没有过,大家都觉得很可惜啊。” 被问道这个问题,周自珩突然有些愣住了,“嗯……关于感情戏……”他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下半年的工作里也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戏,对,就还是想先拍一些现实题材的,比如弱势群体或者其他的被忽视的东西,我觉得身为一个演员,还是最希望能够通过戏剧表演还有自身影响力引起大家对于一些社会现象的关注,做一些正向引导吧,嗯。” 话突然多了起来,可是全部都是为了转移话题。 没有吻戏,夏习清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未成年以前不可能有,成年后演的戏几乎没有和女明星有对手戏。 “自珩今年是不是二十岁了?”主持人不依不饶地抓着感情这一点,“家人有没有放话说可以恋爱之类的,大家一直很好奇你的感情经历啊,因为几乎是在观众的视线里长大的。” 夏习清忍不住看向周自珩,周自珩脸上的表情还算镇定,但还是被夏习清发现他微微抿起嘴,这个动作他每次紧张时才会做。 “我每天的行程都很忙……怎么说呢,可能连回家的时间都很少,我觉得感情这种事还是看缘分吧。”说着,周自珩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看缘分……这样的话还真是官方。 不过他这样回答,是没有感情经验的意思吗?夏习清不禁偏过头去看他,周自珩第一反应是躲开了他的眼神。 “这样啊。”主持人笑着问,“那替我们广大女性同胞问一个最关心的问题,自珩的理想型是怎样的女生呢?” 周自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嗯……就很善良的那种吧,善良温柔的,可以给人一种被治愈被温暖的感觉。” 没有一点符合的,夏习清自嘲地勾起嘴角,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周自珩这些标准都是意有所指。 大概心里真的有喜欢过某个人吧。 也对,都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心动过。 “原来自珩喜欢那种小天使型的女孩子啊,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主持人打趣着,但很快又被周自珩反驳,“没有没有。”他欲言又止,最后握着话筒的手还是放下了。 “那习清呢?你的理想型是……” 还没有问完,现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房间一瞬间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跳闸了吗?”女主持人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夏习清只感觉浑身发冷,手指下意识抓着沙发的皮面,就像是溺水者企图抓住可以给予寄托的浮木。 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好难受。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盖住他的手,黑暗中传来一阵暖流。但那只手似乎有些犹豫,在覆盖住他手指的时候很快抬了起来,又不禁往后退,最后选择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不知为何,呼吸的频率一点点恢复到正常轨道,夏习清强忍着不适,努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周围开始出现其他人的声音,录像组对着灯光组喊话,灯光组不断地道歉,采访团队的交涉和沟通。 唯独没有周自珩的声音。 他格外沉默。 但那只手一直牢牢地握住夏习清的手腕,源源不断的温热包裹着他,企图平复已经乱了节奏的脉搏。 微微喘息的夏习清偏过头,就像幻觉一样,视野中似乎有一条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线,从自己的腕间开始延伸,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在他的身侧,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星星点点,闪闪发亮。 莫名的变得安心。 “好了好了,电压恢复了。” 几乎是一瞬间,黑暗被光明接替的瞬间,那只手敏捷而无声地离开了。 一盏盏灯相继亮起,一切都恢复了原状,短暂的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成了某种隐秘的童话,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时,魔法的效应也完全结束。 夏习清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才看向身边的周自珩。仍旧带着黑色连帽的他侧脸神情淡漠,远离自己的左手仍旧和事故发生前一样握着话筒,另一只手却插在外套口袋里。 “机器调好了,那一段要剪掉,我们重新开始吧。” 周自珩嗯了一声,对着镜头调整了一下坐姿。 和无人知晓的,黑暗里隐秘的牵手一样,没有人知道他藏回口袋里的右手,掌心蒙着细密的汗珠。 下意识地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一遇到黑暗的条件反射已经形成,就像管不住自己的心跳,刚握住他就开始颤抖,时效如此之长,长到光明回归的时候,还是心虚地不停加速跳动。 “回到刚刚的问题,”女主持人微笑着提问,“习清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早已调整好状态的夏习清抬头笑着面对镜头,“我啊……其实刚在灯灭之前,我已经想好了答案,我的理想型大概就是像艺术品一样让人着迷的人。”他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手麦,左手手腕隐隐发烫,“不过我现在有点别的想法了。” 周自珩不禁抿起了嘴唇,右手在口袋里攥紧。 “想改答案吗?那现在呢?” “现在……”夏习清嘴角微微上翘,弧度柔软,“散发着光芒的人。” 相较于没有边际的夜空,一颗星的光芒如此微弱。 但只要他在,就不是纯粹的黑暗。 “不愧是学艺术的,感觉描述都很抽象文艺呢。不过我也觉得,那种阳光的性格会给人很大的力量,感觉在这一点来看,两位的理想型其实有相似之处啊。” 主持人看了看手卡,“现在开始网友提问时间,我们在做这期访谈前有向网友征集一些问题,这里呢选取了点赞数最高的一部分对你们两位进行提问。第一个问题,《逃出生天》播出后,网友们给你们俩的cp起了个名字叫自习cp,这个你们知道吗?” 周自珩点了点头,“知道。” “我还知道她们自称自习女孩。”夏习清笑起来,“这大概是我听到过最学霸的一个粉丝外号。” “所以以后面基的地点是要选定图书馆吗?”一直沉默寡言的周自珩突然开启了冷笑话模式。 虽然笑话很冷,夏习清倒是很给面子地接住了,“同样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我们自习女孩怎么这么优秀?” “噗,你们俩都好有梗啊。”主持人也跟着笑起来,“第二个问题是网友对习清提问的,为什么会点赞思睿和你的cp博呢?是不是私底下和思睿的关系也很好啊。” 听到这个问题,周自珩下意识想皱眉,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录制中,表情管理让他勉强维持了表面的镇定。 现在三个人的cp乱战正在风口浪尖,这种问题几乎避免不了。 没想到被提问的夏习清却愣了愣,有些懵懂地发出疑问,“谁点赞?我吗?” “嗯?不是……”主持人被他的第一反应逗笑了,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点入夏习清的微博首页,“对啊,你看现在还在你的首页啊。” 夏习清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是,他什么时候点赞的这个cp博啊,还挂了这么多天,简直是天大的乌龙。 “这个……好像是我不小心点的。”夏习清将手机还给主持人,自我调侃道,“吃瓜有风险,手滑需谨慎啊。” “所以是手滑?”主持人笑着调侃,“那你和思睿的cp粉可能要伤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回答,周自珩忽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神清气爽才对。 “没有没有,”夏习清赶紧解释,“我和思睿的关系很好,他就像我弟弟一样,很可爱,私底下我们也会聊天之类的。” 得,本来周自珩一下子好起来的心情,又被他这一番解释给弄得直线下滑。 云霄飞车一样。 “对,之前思睿还在网上发了你给他画的画,真的是很好的朋友了。”主持人也跟着说起来。 夏习清点了点头。 主持人又连续问了周自珩几个问题,心情起伏上上下下的周自珩不太在状态,每个回答都相当简洁和官方,一下子就缩短了采访的时间。尽管如此,但这也是周自珩日常采访的常态,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最后一个问题,是一个网友提问习清的:为什么会选择留长发呢?以我们国家的审美标准来看,一般正常的男生都会选择短发吧,长发感觉虽然好看但是少了很多男子气概,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娘啦,剪成短发会不会更man呢?” 这个问题提的实在是有点令人尴尬,连主持人自己的语气都弱了下来,念完问题后脸上挂着职业而微妙的笑,“呃,这个网友可能是比较偏向于阳刚的审美的,哈哈。” 老子留什么头发关你屁事。 这是夏习清在心里的第一反应。 虽然不怎么高兴,但装样子一向是他的特长。夏习清保持风度温和地笑着解释,“事实上我是因为太懒,之前在国外忙着一个美术展,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用说理发了,而且国外的话蛮多男生留长发的,也很正常。其实我觉得审美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东西,如果全部归一化,这个世界好像就不那么有趣了。” 主持人也觉得夏习清已经相当有礼貌和涵养了,于是连忙补充。 “对,审美就是应该多元化,其实刚才这个问题里说到的正常男生不选择短发,我也觉得有些……怎么说呢,我在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正常人’范围不断地被扩大,应该是现代文明发展的最杰出贡献之一,所以……”主持人正打着圆场,周自珩却忽然开口。 “正常人,”周自珩的声音沉着而冷静,“正常人这样的范畴是由谁定义的?” 他的语气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情感起伏,就像是最司空见惯的疑问,可莫名就有一种震慑力,连坐在对面的女主持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自珩深邃的眉眼直视着镜头,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如果这套评判体系是由我们的一部分同类决定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定义一套新的标准?比如男性可以留长发穿裙子,选择站在被保护的一端,女性可以摆脱长久以来的偏见和束缚,做她们想做的任何事。” 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周自珩竟然会这样发问,主持人临场反应的职业素养也在他的气场之下完全扰乱。 就连夏习清的心里都震撼不已。 在这一刻以前,夏习清都相当自信地以为已经摸透周自珩这个人。在他心里,这个人拥有一副天生就气场十足的面孔和身形,内心却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甚至幼稚。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并没有看透这个人心脏里真正强大的内核。 周自珩背靠着沙发,一脸冷静地漠视着镜头,接着自己刚才的逻辑继续问道,“就像经典的‘色盲悖论’一样,我们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是正常人,而不是另一套评判体系之下的非正常人呢?” 采访现场忽然变得沉默,话题忽然变得深刻而敏感,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夏习清却微笑起来,语气云淡风轻。 “对啊。” “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自己,而不仅仅是变成一个‘正常人’。” 对视游戏 采访结束的时候,周自珩站起来对采访团队的人鞠躬。 “辛苦了。” “自珩和习清也辛苦了。”女主持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你们应该很累了吧。” 周自珩摇了摇头,“对了,最后的问题如果不方便可以剪掉。” 主持人笑了笑,“不剪,这么优秀的人应该被大家看见。” 所有工作结束,夏习清和周自珩在拍摄场地卸了妆,换上了自己的私服,等待在外面的小罗见到两人出来,连忙上前,“自珩,我开车送你们俩回去吧反正顺……” “路”字还没出口,小罗的嘴就被周自珩给捂住了,他还四处望了望周围的工作人员,狠狠瞪了小罗一眼。 顺什么路啊,他才不要被别人知道自己跟夏习清这个家伙住在同一层。 夏习清站在一旁,看着孩子气的周自珩,忍不住笑起来,这和刚才那个接受采访的周自珩是同一个人吗? “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叫个车。”周自珩拿出手机,小罗瞅了一眼夏习清,又瞅了一眼周自珩,“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门口可以拦到出租车。”他把周自珩的车钥匙翻了出来递给他,“那自珩你自己开车回去?” “明天没有日程了吧。”周自珩拿过钥匙,套在食指上转了转,“这个星期都不要给我安排日程了,我要上课,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期中考试?夏习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周自珩偏过头瞪了他一眼,将钥匙放回自己的口袋中,推着小罗的肩膀一直到离开拍摄地的大厦,看着他上了出租车,然后转身准备去地下车库,却发现夏习清跟在自己的后头。 “你干嘛跟着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周自珩说话声音闷闷的,两只手塞进口袋里。 四月凌晨的夜,温度依旧带着凉意,青黄不接的季节,和同样青黄不接的关系。 夏习清也有样学样地把手塞在口袋,站到周自珩的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脸上带笑,“大帅哥,顺路送我回家呗。” 他特意把顺路两个字咬重,就是为了欣赏周自珩慌乱时候的可爱表情。 周自珩往后躲了躲,声音都小了起来,“谁跟你顺路,你自己叫车回去。” 看着周自珩真的自己开了车门,不打算送他回家,夏习清原地晃了两下,“可是现在这么晚了……” “你还怕危险?”周自珩开了车门,小声碎碎念道,“明明你才是最危险的人吧。” 还不知道周自珩给自己起的备注名是“恐怖分子”的夏习清抓住了车门,“而且这个地方很难叫到车啊。” 周自珩自顾自地钻进车里,“总会叫的到的。” “可是是你把我弄出来的,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你一个学霸不知道吗?” “不知道。” 看着油盐不进的周自珩,夏习清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吧。”说完他转了个身,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走了两步,环视地下车库,轻悠悠地开口。 “唉呀,这里好黑啊……” 三. 二. 一. 背后突然亮起了大灯,闪到刺眼的光越过夏习清的肩膀打在前面,照亮了漆黑一片的路。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夏习清不禁笑起来。 “上车,烦死你了。”周自珩把车停在了夏习清的身边,替他开了车门。 就知道这个道德标兵不会把他扔在这里。 夏习清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了副驾驶,他侧身带上了车门,一回头,眼前的视线忽然间暗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周自珩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自己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摘下来扣在了夏习清的头上,自己套上了连帽外套的帽子。 侧了侧脸,夏习清有些愣神地看向周自珩。 “看我干嘛,系安全带。” 夏习清忽然想到,上一次自己装醉的时候也是在这辆车上,趁着周自珩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机抱住了他,占了个便宜。 “怎么感觉这个车我这么熟悉呢。”夏习清拽了拽安全带,“真的,我好想梦到过坐你的车,就是这种感觉。”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朝侧面瞟了一眼,看见周自珩的喉结紧张地上下动了动。 太有趣了。 “你就是做梦。”周自珩扔下这样一句话,单手打转方向盘。夏习清压了压帽檐,想到刚才周自珩给自己戴帽子那一幕,语带戏谑地开口,“你给我这个是怕被狗仔拍到?就这么不想让被人知道我跟你住一起啊。” “谁跟你住一起啊。”周自珩都快炸毛了。 “啊不对不对,是住隔壁。”夏习清对着后视镜照了照自己,将头发拢到后头扎了一个小辫子,“哎你说,要是真的被拍到了,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女孩儿,然后给你闹出什么瓜吧,绯闻绝缘体。” 最后几个字明显就是嘲讽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夸他不炒绯闻,更像是嘲笑他是“母胎solo”,周自珩忽然觉得自己的自尊收到了冒犯,于是也开始怼了起来,“女孩?一米八几的女孩儿吗?” “一米八几怎么了,反正你们直男都看脸啊。”夏习清侧过头看向他,左侧的嘴角微微勾起,“我这张脸至少不算倒胃口吧。” 他凑了过来,靠得很近,周自珩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刻意地不转过头看他,直直地望着前方,语气别扭,“你别打扰我开车。” 夏习清挑了挑眉,双手抬起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靠回到副驾驶靠背上,脑袋倚着车窗玻璃看向窗外。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又一排孤零零的路灯打在地上。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周自珩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上一次送夏习清回酒店时的场景,他就那样被夏习清牢牢抱住,柔软的嘴唇摩擦着他的侧颈。 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周自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种奇妙的触感像是震荡过后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现在。 “哎。” 夏习清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得周自珩手一抖,心虚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干、干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些什么,每次和夏习清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夏习清仍旧靠在车窗上,帽檐下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确切的表情,“灯坏掉的时候。” 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个路口,周自珩才给出了回答。 “因为你告诉我你怕黑。”周自珩的语气平淡,没有太大的起伏,“如果换做是另一个人,向我袒露自己的弱点,我也愿意去保护他。” 不愧是道德标兵啊。 帽檐下的那张脸冷笑了一下。 “所以,同理可得,你今晚采访最末尾的反问,也是处于一样的理由?” 周自珩顿了顿,“嗯。” 的确,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被这样质疑,周自珩一定也会发起质问,因为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忽视这些有失偏颇甚至不尊重的事。但他果然还是说谎了。 黑暗中伸出去的那只手,根本不是出于一视同仁的保护欲。只是他到现在也找不出可以定义那个时刻的“下意识”究竟是什么,只能暂时自欺欺人。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夏习清再也没有开口说话,这让周自珩的胸口有些发闷,实际上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他,譬如他为什么会答应自己来拍杂志,为什么不继续追问自己为何反悔不去亲自接他。 还有为什么怕黑。 但他不想问。这种时刻微妙得就像两个玩着幼稚游戏的人面对面坐着,眼睛望着对方。 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遇到夏习清之后的周自珩变得格外争强好胜,不想做那个先眨眼的人。 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他们所住的公寓大楼,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走进顶楼的门廊,夏习清走在前头,伸了个懒腰准备开自家门的锁。 “喂,”周自珩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帽子还我。” 夏习清转过身,一脸坏笑着靠在门上,吐出一个字。 “不。” 服了。周自珩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夏习清朝他走过来,声音也放轻了许多,“怎么,现在才发现我无赖啊。”说完,夏习清整个人都快凑到他的跟前,抬眼微微仰视着周自珩的眼睛。戴着口罩的周自珩不耐地撇过眼神,伸手准备自己把帽子拿回来,却被夏习清抓住了手腕。 “想要吗?”夏习清挑了挑眉,“我也可以给你啦,但是我要一个交换条件。” 周自珩甩开他的手,眼神冷硬,“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要交换条件?” “我这人从来不分是谁的东西,反正只要我想要,最后都会是我的。”夏习清露出一个漂亮的笑,手抚上周自珩的肩,“我要拿走条件了。” 话音刚落,那只手向下拽住了周自珩外套的领子,隔着口罩吻住了周自珩。 原本半闭眼的夏习清向上抬了抬眼,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笔直地撞进周自珩的眼里。完全不同于第一次激烈而强势的吻,隔着薄薄的口罩,柔软的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 在周自珩恢复清醒的前一刻,夏习清微微张开嘴,隔着口罩,轻轻咬了咬周自珩的嘴唇。 一切明明持续不过十秒,所有的动作好像被放进了慢镜头里,一帧一帧缓慢播放,他干净纯粹的素颜,纤长的睫毛,还有鼻尖那颗痣,所有的画面都被牢记。 歪嘴角笑着的夏习清将自己戴着的棒球帽取下来扣在了周自珩头上。 “deal.” 转过身,干脆利落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游戏到了末尾,眼睛酸胀不已,快要坚持不下去,终于坚持不下去。 握拳的手狠狠地砸了一下身后的门,周自珩烦躁地将帽子摘了下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气恼的是,夏习清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推翻他苦心建立起来的防备线,无论怎样付出努力,他都不得不承认。 自己还是那个先眨眼的人。 杂志拍摄之后的好些天,夏习清都没有遇到过周自珩,他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为了不连累他,夏习清特地“拜托”夏知许帮忙黑掉了门廊的摄像头,交换条件是高二下学期他买单反后给许其琛拍下的一系列高中绝版照。 前天的时候杂志的封面被提前放了出来,官博也非常会来事儿,直接将两版封面po了出来,并配上文字——“双人刊就要配双封面,单选题,aorb?” [自习使我快乐]:此题会答,清华北大。 [自习不红天理难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鸭!!!我饭了什么神仙cp! [珩珩史上最攻]:第一版里的珩珩是什么斯文败类神仙alpha!信息素的味道使我昏迷! [夏习清全网第一位夫人]:卧槽卧槽,第一版是被虐美人受第二版是傲娇女王受!!睡不到夏习清的人生毫无意义! [草莓味软糖]:路人非粉,这两张封面拍得真的太好了吧,不愧是林墨掌镜啊,两个人的表现力太厉害了。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抉择!明明我很吃斯文败类的但是看了第二版有点为小狼狗和女王动摇了,这可怕的cp感…… [我珩超a的]:同感,唯粉也想站一秒cp了,这可怕的cp感。 [sweatswish]:我本来还特别不理解为毛这个什么自习cp天天在热搜上挂着,现在我理解了甚至还有一点点心动。#这大概就是真香定理吧。 [kkk我是小天使]:纯路人,但是由衷地感觉自己之前看过的脆皮鸭小说都有了脸…… [朋友入股吗]:周自珩脸上的血迹和夏习清的伤口,我擦脑补了十万字小说,带颜色的那种!!!第二版也是!!明明没有任何裸露但就是让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欲望和荷尔蒙,这是什么神仙cp啊! [攻遍全网的年下攻]:第一版——“死去的人就不会再离开我了。”第二版——“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论神仙cp的可塑性 [自习女孩绝不认输]:没有人发现第一版的手铐和《逃出生天》里习清初始化在房间里的情形很像吗?满足了我在看节目时候的脑洞!这期杂志的风格真的太带感了,黑白红三色的色调还有哥特式的布景,真实地流泪了。 [我爱自习]:看到这两张封面,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该不会搞到真的了吧!”老天爷啊就让我搞一次真的吧这两个人太配了5555 …… 搞到真的。夏习清轻笑一声。 说不定呢。 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是蒋茵发来了。 [蒋茵]:习清,杂志那边让你帮忙宣传一下,转发一下官博就可以了。 夏习清本来不太想帮这个忙,退回到微博界面时,发现周自珩已经转发了。 [周自珩]:a。 底下的粉丝也跟疯了似的草转发。 [珩珩超a的]:啊啊啊啊总攻宝贝出现了! [每天都被周自珩苏断腿]:这是一语双关吗哈哈哈——我选a而且我最a 之前还不愿意帮着操热度的夏习清立刻转发了那条微博。 [tsing_summer]:我选b。 见两位正主都双双出现,cp粉一下子炸开了锅。评论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自习自习天下第一]:妈呀抓住我的自习宝贝!这两个人的选择总给我一种意料之中的微妙感呢hhh [我要上自习]:我懂你!有种争攻受的既视感!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哈哈哈一旦接受这种设定 [云朵上的棉花糖]:两个人发微博的时间好接近哦,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该不会现在就在一起吧!【开了个脑洞 [北大的小咸鱼]:并没有,周自珩现在在图书馆自习,我就坐在他的后两排,看来跟我一样在为了期中考挣扎。 [自习女孩绝不认输]:哈哈哈哈哈哈哈周自珩现在在自习哈哈哈我的笑点怎么了 [或许你喜欢自习吗]:在自习哈哈哈哈哈哈 [周自珩夏习清锁了]:正主教你如何正确饭cp哈哈哈 …… 都是什么沙雕女孩啊。 微信又响了一声,夏习清点开一看,是夏修泽。 [小泽]:哥哥!!!!我今天晚上不上课,可以去找你玩吗! [小泽]:我的哥哥怎么还不回我消息.jpg [小泽]:向你投去期待的小目光.jpg [小泽]:在狂喜的边缘试探.jpg 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神经兮兮的表情包,夏习清正要冷酷无情地拒绝他,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连看都没看清就直接接了。 “我没那个闲工夫……” “喂,习清啊。” 嗯?不是夏修泽?夏习清把电话拿开一看,居然是他之前跟过的副导师。他咳了咳,人模狗样地开口问好,“老师好,有事吗?” “哦,听smith说你回国了,我就不跟你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了,你快点儿来给我救救场,我这手头上一个雕塑展快来不及了,几个学生太不靠谱了,你要没啥重要的事儿就过来帮我。” 夏习清皱了皱眉,他最怕帮人救火,偏偏每次遇到这种事都得他上。 “老师,我最近也挺……” 教授那头自顾自开始说起地点,“p大艺院,你快着点儿啊!” 等会儿,p大? “行。”夏习清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老师我一会儿到了跟你联系啊。” 等他上车开了导航才发现,原来p大离他住的地方这么近,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难怪周自珩把房子买在这儿,敢情是学区房啊。停好了车,夏习清给自己戴上了口罩进了校园,一路上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一路走下去,发现还真不是错觉。一溜的小女生拿着手机光明正大地录着视频。 不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红成这样儿了。 “是习清吗?”一个小女生扭扭捏捏地走了上来,“是习清吧。” 都到了这份上了,夏习清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了,戴着口罩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加快了脚步。 “卧槽真的是夏习清!是真人!!” “好好看啊,好温柔。” 正在图书馆自习的周自珩忽然感觉周围引发了一阵骚乱,他扯开了一只耳机,转了转脑袋,发现后排的小姑娘都举着手机。 他皱着眉,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再一次戴上耳机算题。 什么鬼。 坐在他旁边的死党赵柯撞了撞他的肩膀,“哎,自珩。” “怎么了?”周自珩又取下耳机,一脸莫名地看向他。 谁知赵柯满脸的看戏的表情,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卧槽你看,你cp来了!” 周自珩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滚蛋,你cp……”捏着耳机的手忽然僵住了。 “你说什么?!” 喜从天降 “这不是你cp吗?”赵柯一脸调侃地凑到周自珩跟前,把自己朋友圈刷到的照片和视频拿给他看,“哎他长得真的挺不错的欸,比咱班女生好看多了。” “咱班统共六个女的。”周自珩冷笑了一声,埋下头继续那道没算完的题,但是却没有戴上耳机了。 “哎呀我的意思是比咱们学校的女生都好看,皮肤白脸蛋也好。啧啧,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炒西皮而已,没想到私下关系这么好,你自习他都来看你。”赵柯的脑洞越开越大,“他该不会给你准备什么爱心便当吧!” 周自珩的手指转了转笔,叭的一声把笔放在桌上,抬眼看向赵柯。别的不说,周自珩的抬眼绝对是最a的,散发着“我不好惹”的信息素,赵柯立刻识相捂住了自己的嘴,“学习,学习。” 爱心便当? 就他那手艺,不把人毒死都是好的了。 奇怪的是,周自珩竟然真的想象出了夏习清拿着一个粉色的便当盒递给他的诡异情形,盖子一掀开,里面是一大团黑色的不明物体。 疯了疯了,都是什么鬼啊?周自珩左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右手握笔在草稿纸上心不在焉地写写画画。 夏习清为什么会来他们学校啊?而且都没有跟他说一声,明明刚刚还在和自己一样转发杂志官博的微博。 难不成真的是来找他的? 不不不,他肯定是没安好心。 “哎自珩。” 一团乱的思绪被赵柯的声音打断,回过神的周自珩发现自己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大堆夏习清的名字,把他自己都给吓着了,赶紧把草稿纸背过来按住,“怎、怎么了?” 赵柯拿着笔指了指自己的演算纸,“你给我证一下布洛赫定理吧,我证了半天感觉不对啊。” 周自珩松了口气,拿过演算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棒球帽摘下来反扣在头上,以免帽檐遮住赵柯的视线。 “这个证明过程说穿了,最难的部分就是哈密顿算子的本征值,直接求工程量太大,所以在这里我们要引入一个平移算子,因为这两种算子有同个本征函数,而且平移算子的本征值好算,”他低下头,认真地在纸上写着公式和推导过程,“这样就等于曲线救国了。其实后面就是一个假设,得出他是周期函数就差不多了。” “哦懂了懂了。”赵柯拿过演算纸,“天秀啊你,老实交代,拍戏的时候是不是还偷偷补课了!” 周自珩嘁了一声,“我要是补课了现在还会过来自习吗?” 自习…… 现在说出这两个字都觉得怪怪的。周自珩将那张写着夏习清名字的草稿纸不动声色地拿到桌子下,正想着一把揉了。手指又顿了顿,最后叠了几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差一点被揉成团的夏习清,此刻终于在广大热心女学生的帮助下来到了艺院,之前的副导师王教授特地找了个学生来接他,那学生长得还不错,看起来活力十足,一见面就非常热情地冲他打着招呼。 “习清师兄,我听王老师说你在佛美的时候就是那里的风云人物。”小师弟一脸崇拜,“我在王老师的电脑里看到过你以前的好多作品,我特别喜欢,尤其是那幅《波波里花园的女郎》,画得真的太……”他一时之间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涨红着一张脸,伸出的食指还激动地举着。 夏习清觉得好笑,他伸手将小师弟的手指收了回去,又拍了拍他的肩。 “谢谢。” 小师弟的脸更红了,快步跟上夏习清,“师兄,我看了你的节目,你真的好厉害,而且我之前光看你的作品真的没想到你长着这么……这么好看。”最后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心虚,声音弱了下来。 他有些害怕尴尬,毕竟对于大部分男生而言,被另一个男生夸赞好看并不那么值得高兴。 谁知夏习清侧过头,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那我还真是荣幸,恰好符合你的审美。” 被他这么一弄,纯真的小师弟彻底被迷得七荤八素,激动又局促地带着他来到了雕塑展安排的地点。 在路上的时候夏习清就已经看到了王教授传过来的这次现代雕塑艺术展的资料和设计稿,来到现场发现王教授还真没夸张,只剩下两天的时间,很多的东西都没有完成。 “本来我们的时间是够的,可是负责主展品的那个小组出了点岔子,最后弄出来的东西老师特别不满意,所以只能拜托师兄你过来救救急,帮我们完成这个展品。” 他口中所谓的主展品实际上是一个高达米的超现实主义雕塑,在最初的设计稿中原本准备用树脂材料和玻璃纤维做出一个高逼真度的男子头颅,但夏习清所看到的只有完全偏离正确比例而且只完成了下半张脸的残次品。 “师兄,本来我们是想直接拆掉的,但是老师说等你来了先看看。” 夏习清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下巴,从地上捡了只铅笔,拿着设计稿绕着这个残次展品转着圈子,时不时停下脚步低头写写画画。 过了二十分钟,坐在地上干等着的小师弟都快睡着,面前忽然多了一张纸,上面画着的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设计稿。 原定的超现实主义风格被推翻,但却保留了这个比例失衡的残次人像,但头顶的部分被去掉,形成中空的头颅,从头颅内爆发出多种复杂交错的线条,用木片、腈纶、金属、彩色树脂等材质表现,但在最外层用黑色棉线将一切都缠起来,一圈圈缠绕。 下半张脸孔的左侧被击碎,布满裂痕,左眼用树脂做出泪痕,填补脸上碎裂的缝隙。 设计稿的右下角写着主题——囚禁。 囚禁思想…… 这样的概念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小师弟拿着设计稿,半天说不出来话,抬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夏习清,“这、这……” 夏习清却只是歪了歪嘴角,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身后的残次展品,“开工啦。”说着他站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米白色针织衫,微微皱眉,开口问道,“师弟,有没有比较耐脏的衣服啊。” 图书馆里,周自珩依旧坐在之前的位子上学习,后排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女生们扎堆儿地小声议论。 “哎,都这么久了,夏习清也没有来图书馆,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我们学校好几个图书馆,说不定呢。” “你们别八卦了,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是因为周自珩来的。我同学在艺院,说夏习清路上都在打听艺院往哪儿走,根本没有问物理学院啊。” “真的假的,唉,原来是颗假糖,我说自珩怎么动都不动呢。” …… 耳机里安静一片,没有任何音乐。安静的自习室,再小声的议论都可以被听到。周自珩没有作出反应,但赵柯转了过去,狠狠地瞪了后排几个女生一眼。 周自珩摘下了黑框眼镜,揉了揉鼻梁。看着满桌子的草稿纸,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了屏幕。 一条消息也没有。 忍不住点开了微信,密密麻麻的新消息顶了上来,那个[恐怖分子]的聊天框被挤到了看不见的角落里,翻了好几页才翻到。 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明明来学校了都不跟他打一声招呼,害得他被所有人围观,成了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算了。 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都不是来找自己的。 周自珩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身为一个从小在观众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演员,他甚至不像其他同职业的人那样具有过剩的自信,觉得明星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职业,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都应该心怀感激。 他从来不会觉得,会有一个人就是为了自己而出现的。 但现在,每个人都告诉他,夏习清为了你来学校了,他来看你了,这种反复的暗示让他真的以为夏习清就是上赶着来找他的。 这算什么,新的推拉战术吗? 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周自珩一下子趴倒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手机,整个脸埋在手臂里。 “喂,周大学霸,大明星,大帅哥,你怎么了?”赵柯压低声音,“注意点形象啊,到处都是你的粉丝。为了跟你一起自习我出门前都拾掇了整整一个小时呢。”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周自珩的声音闷闷的,“我粉丝不会靠近的。” 大概是因为周自珩的年纪实在太小,常年在学习和演义事业之间奔波已经很辛苦,周自珩的粉丝都非常体谅他,就算看见他在学校也不会过分打扰。 “好吧,可是你cp来了,你都不去看一下啊。”赵柯笑嘻嘻地拿笔戳了戳他的胳膊肘,“万一他待会儿来找你呢。” 趴在桌子上的周自珩被戳中了烦心事,语气都开始变得不耐烦,“你闭嘴,我跟他没关系。” 话音刚落,手里握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周自珩猜想一定又是哪个看热闹的家伙,不想理,反扣在桌子上。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机竟然长震起来,连同自习室的桌子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他赶紧拿起来,屏幕上写着几个大字。 [恐怖分子] 周自珩立刻坐直了身子。 “谁啊?”赵柯瞟了一眼,看见备注名吓了一跳,“卧槽兄弟你最近要去演反恐题材的电影吗?666!” “反你大爷。”周自珩看着那个震个不停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 要打电话早就打过来了。现在才来信儿,八成是有求于他。 “怎么不接啊?”赵柯一脸八卦地看着神情复杂的周自珩,周自珩瞪了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手机又震了几下,是微信消息。 [恐怖分子:啊,我忘了你在自习了,不能接电话~] [恐怖分子:我现在在你们学校艺术学院,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了吧。] 周自珩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拿起手机就开始打字,身旁的赵柯暗中观察着自己的死党,越品越觉得不对劲,平常周自珩可是散发着圣父光辉的五好青年,怎么还能有人把他给惹成这样。 [道德标兵:我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吗?] [恐怖分子:当然有了。我现在饿得要命,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快晕倒了。人帅心善的周自珩同学,能不能给你的cp送送饭啊?] [恐怖分子:分享位置。] 果然,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周自珩气得不行,他怎么说也是现在最当红的年轻演员,凭什么被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他脑子有坑吗?谁让他不吃饭的,饿死活该。 赵柯看着身旁的周自珩脸色变了又变,一副亟待爆发的样子,胆战心惊的生怕他现场发作,害得自己也跟着上热搜,只能时刻准备着在第一时间拽住周自珩。 谁知周自珩突然站了起来,拽了书包就准备走。赵柯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哎哎哎你怎么了?哪儿去啊?” 周自珩吞吞吐吐,避重就轻,“出去一趟,有点事儿。”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赵柯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摇了摇头,在[周自珩八卦小分队]的聊天群里分享了第一手消息。 [赵队长:报!珩珩走了!艺院的分队成员请注意,目标接近中!] 周自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面骂着夏习清脑子进水,一面又真的脑子进水跑到畅春园给他买了份饭,一路拎着去了艺术学院。 按照夏习清给的位置分享,周自珩穿过了一片教学区,来到背靠花园环境空旷的一个半室内大厅,里面放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雕塑作品,很多都蒙上了布。和之前周自珩印象当中的雕塑不同,这列的很多作品都是区别于古典雕塑的现代主义作品,甚至更为抽象一些。 正在他穿梭在林立的展品之中时,隐隐约约听到了夏习清的声音。 周自珩偏了偏头,望向最里面那个巨型雕塑,展品的四周搭建了类似脚手架的钢架,两个人站在上面,钢架的下面是一个不太厚的保护垫,像是从跆拳道馆借来的一样,旁边还有几个忙于制作头顶元素的学生。 周自珩一面靠近,一面看着脚手架上穿着黑色宽松牛仔衣的那个人。他的头发半扎着,站在巨型头颅的左端的架子上,背对着自己在那张面孔的裂痕上填补黑色的树脂。 这还是周自珩头一次见到夏习清认真工作的样子。 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孩儿,两个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完成这个巨大展品的创作。所有人的专心致志地在赶着进度,没有人注意到周自珩的靠近。 站在架子上的夏习清转过头对小师弟开口,“小齐,你把那个锥子递给我一下。” 小齐哎了一声,蹲下去拿工具箱里的锥子,站起来的时候太猛,钢架都跟着晃了晃,夏习清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失衡的小齐,自己却一个没稳住,脚滑出了安全范围。 看着夏习清一脚踩空,周自珩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他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冲了上去,下意识伸出双臂去接住坠下来的那个人。 抱住他的一瞬间,周自珩的双臂一阵疼痛,坠落缩带来的冲击力让他不由得咬紧牙关,眼睛担忧地看向怀里的那个人。 看见了夏习清眼底从未出现过的意料不及。 尽管周自珩身材高大,但他忽略了夏习清同样也是个男人,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力差点让他受不住,膝盖闪了一下,最终还是双双倒在了垫子上。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重重摔下来的夏习清就已经躺在了周自珩的怀里,趴在他的胸前,被他的双臂牢牢地抱着,他垫在下面的身体给了夏习清足够的缓冲。 可夏习清心里的震动却怎么也无法平息。 他爬了起来,碎发散乱地垂在脸前,遮住那张漂亮的脸孔。他愣愣地想要去抓周自珩的胳膊,用力地把他拽起来,声音都有些发虚,“喂……你没事吧……” 周自珩的眉头皱了一下,被他抓住的胳膊缩了缩,“等等……” 夏习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那张一向挂着温柔假面的脸终于露出情绪失控的表情,“你他妈脑子有坑是不是?我掉下来又他妈摔不死你过来接什么接,真以为自己现在是英雄片的男主角吗!”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拽住周自珩领口的那只手渐渐松开,沸腾的情绪冷了下来,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有病……” 明明被他这样骂了一通,周自珩却一点不觉得难受。 他抬眼看向夏习清,嘴角微微翘起,另一只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之前戴在头上帽子在他倒地的时候掉了下来,头发有些乱,脸上的笑容却好看得要命,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夏习清,满是星光。 他扯了扯夏习清的牛仔衣,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意。 “喂,这件外套也太难看了吧。” 他拿起了掉落在自己身边的棒球帽,朝还有些发愣的夏习清伸出手,将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还不如穿我那件。” 亏本买卖 什么啊。 被戴上帽子的夏习清微微抬起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角。 他这是被周自珩这个小处男给撩了? “师兄,你没事吧!”小齐慌张地从钢架上跑下来,之前在旁边做材料的几个同学也跟着过来关心。 “没事儿,”夏习清摆了摆手,冲着小齐笑了一下,“幸好你有先见之明,铺了垫子。你们都快去忙吧,我没事。” 被他这么一说,小齐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校医院检查。” 周自珩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这个殷勤的小师弟,“你是艺院的?” 被周自珩这么一问,小齐立刻紧张起来,“啊,对,对。你好我叫齐楷。” “我叫周自珩。”他对着齐楷笑了一下,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只有压迫感,尤其是周自珩这种攻击性十足的长相。 齐楷根本不需要他自我介绍,整个校园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周自珩。物理学院的学霸、6岁就活跃在娱乐圈的童星、目前娱乐圈最当红的二十代小生,还有被女生们越传越玄乎的家庭背景,这种天之骄子,没有人会不知晓他的存在。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跟这样的人有交集。 “谁还不知道你叫周自珩啊。”夏习清轻笑一声,又转过头,伸手拍了拍齐楷的小腿,“没事儿,放心吧。” “嗯。”被夏习清拍了小腿的齐楷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这副样子在周自珩的眼里格外刺眼。 他喜欢男的? 不对,他喜欢夏习清。 这两个人之前应该没接触才对,难不成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迷上他了?如果是以前,周自珩会觉得这种事几乎不可能,但遇到夏习清之后…… 还真没什么不可能。 夏习清两只手撑在身后,眼睛盯着头发散乱、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周自珩。抛去那些精致的造型,他这副清清爽爽的样子还真像个小狼狗。夏习清抬了抬脚尖,踩了一下周自珩的鞋,“小帅哥,来得挺及时啊。” 周自珩歪着嘴角笑了一下,一副全世界我最a的表情回踩了他的脚尖,“我不是小帅哥,我是大明星。” “行。”夏习清干脆把两只脚都一齐踩在了周自珩的脚尖上,“大明星,我的午饭呢?” “午饭……”周自珩这才想起这茬,猛地扭过头去,在垫子外面看到了被他扔在地上已经散开的饭盒,“好像不太能吃了……” 夏习清叹了口气,直接躺倒在垫子上,“饿死了。” “师兄,”一起在旁边看着这两个人却插不了话的齐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饿了是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好啊。”夏习清笑得暖洋洋的,“我也尝一尝最高学府的食堂。” 谁还没个饭卡啊。周自珩在心里怼了一句,夏习清已经站了起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齐楷,“你先放着,我一会儿回来穿。” 果然是这个家伙的外套。 三个人别扭地去了离得最近的一个食堂,夏习清一路走在两人中间,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和齐楷讨论着雕塑和创作和话题,周自珩一个标标准准理科男,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什么现代主义、古典主义各种主义,都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穿过一条小路就是食堂,正好是饭点,人流量大得惊人,和师弟聊得起劲的夏习清这才想起来身边跟着的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大明星,于是拽了他一下,“哎,你要不别去了,我自己去。” 本来是一片好心,怕周自珩被人围观,谁知周自珩拉起卫衣帽子往头上套,闷着声音开口,“我也得吃饭啊。” 老实说,周自珩在这里上了三年学,来食堂吃饭的次数几乎是屈指可数,他还记得自己刚入校的时候就被叫去了院长办公室,给他做思想工作,尽量少去人多的公众场所以免引起骚乱,所以周自珩平时除了上课,基本不在学校。 这下倒好,公认的明星校草突然出现在食堂里,尽管穿得低调又朴素,但光是他一米九的个子,就足够在拥挤的食堂鹤立鸡群。 “卧槽那不是周自珩吗?” “真的诶,妈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周自珩都来吃食堂了。” 一个眼尖的女生一下子就认出来周自珩旁边的夏习清,“我天那不是夏习清吗?” “卧槽!夏习清跟周自珩一起来吃食堂了!卧槽我要告诉xxx!” “天哪真的是自习cp!” …… 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身边变得越来越拥挤,很多人开始拿着手机拍照录视频,几乎快要走不动道,夏习清一上午没吃东西,现在又被这么多人围住,空气稀薄,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转过头,发现刚刚还一起跟着进来的小齐已经没了踪影。 肯定是被人群挤散了。 人群中有人开了闪光灯,夏习清被晃了一下,不禁低下了头。心里觉得有些烦闷,刚才就应该和周自珩分头行动。 忽然,感觉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取餐盘掩住了他的脸。 周自珩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不好意思,可以不拍照吗?我们只是吃个午饭,谢谢,麻烦借过一下……” 他的这一举动很快引发了在场女生的尖叫,一开始拥挤的人群在他的指引下也渐渐地疏散开,夏习清就这么被周自珩护着走到了窗口前。 食堂阿姨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周自珩,一见到从小看着长大的珩珩来吃饭,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明明只要了一份大盘鸡,活活给堆成了山。 “阿姨,够了够了。” “不够,你看你长这么高,得多吃点。” “真的够了……”周自珩接过堆成一个个小山的餐盘,一脸无奈地冲食堂阿姨笑着,“谢谢阿姨。” 站在一旁的夏习清笑着接过一个餐盘,小声地调侃,“厉害啊周自珩,来趟食堂活生生弄出了逛窑子的既视感。” 周自珩立刻嘘了一下,“你别在学校说这些。” 夏习清乐不可支,这家伙可太逗了。 两个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周自珩主动给他去拿餐具,留下夏习清一个人在原地,坐在隔壁的两个小女生鼓起勇气朝夏习清打招呼,“习清哥哥,你真的来我们学校了啊。” 夏习清觉得有趣,手撑着下巴微笑道,“难不成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幻觉啊。” “啊啊真的是他。” 刚撩完小姑娘,周自珩就坐到了夏习清的对面,把筷子递给了他,夏习清觉得其他,这两个妹子看见周自珩反而不敢开口了,偷偷摸摸拍了几张照片就溜了。 “哎,我感觉你们学校的女生挺怕你的。”夏习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她们都不和你打招呼。” 埋头吃饭的周自珩抬眼看向他,语气揶揄,“那当然不能和你比啊,习清哥哥。” 这一声习清哥哥倒是叫得受用,比刚才那两个女生叫得还好听,大概是因为周自珩就是照着自己的口味长的,干这种讨好的事儿简直就是事半功倍,直戳红心。 “小嘴甜的。”夏习清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周自珩的腿,“哎,再叫一声。” 周自珩假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低头吃着饭,夏习清却不依不饶,甚至用自己的筷子夹住了周自珩的筷子,“赶紧的再叫一声。” 动不了筷子的周自珩也不恼,抬头看着夏习清,“叫什么啊?” “哥哥啊。” “哎。”周自珩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夏习清这才反应过来被这小子给占了便宜,本想照着他的小腿骨踢上一脚,后来想想这么多人,他也得维持自己的小天使形象,于是只能勉强压制了这口气,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 没一会儿,周自珩的手机亮了亮。 [恐怖分子:这么喜欢被叫哥哥啊,你可别后悔。] 周自珩也不甘示弱,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道德标兵:一声哥哥换一顿饭,这买卖不亏。] 夏习清笑了一声,决定不跟他在微信上废话了,认真地吃起饭来,周自珩倒是觉得奇怪,照平常的夏习清,无论如何也会给他怼回来,现在居然主动弃权,无心应战,实在是太蹊跷。 估计是真的饿了。 “哎,你那个师弟呢?” “不知道,估摸着被你的粉丝挤丢了。” 周自珩哼了一声,“明明是他自己个儿太矮,还怪起我粉丝了。” “哟,还挺护短。” 好不容易吃完了被众人围观的饭,两人从食堂出来。 “回去自习?”夏习清问道。 听到这个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周自珩觉得更加奇怪,他朝之前那条小路扬了扬下巴,“把你送过去我再去图书馆。” 两个人,并肩走在回艺术学院的路上,走着走着,夏习清想起之前周自珩接住自己那一幕,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 夏习清捏了一下周自珩的胳膊,“笑某个有英雄病的人。”终于走到了刚才那个半室内大厅的门口,“得亏我瘦,这要是换个大块头,砸不死你。” “行了,你去学习吧,我这边完事儿了就走了。”夏习清转过身,把帽子取下来丢到周自珩的怀里,“谢啦。” 周自珩看着帽子,心里有些堵得慌,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你进我退。他越是对夏习清爱答不理,这个人就越是起劲,越是贴上来,不由分说地抢走他的东西,找着各种可以接近的借口。可现在自己来找他了,他又显得那么坦坦荡荡。 他想不通,也不想再想,转过身准备离开,夏习清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 “哎,我知道你这人正义感强,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逞能,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就亏大发了。” 周自珩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以为我蠢到是个人都跑去接吗? 他差一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忍住了。 “嗯。”把自己的帽子戴回到头上,周自珩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艺院,回到图书馆,刷了整整一下午的题,一句话都没说。 坐在旁边的赵柯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学累了的他拿出手机刷微博,发现热搜榜上一连好几条都跟自己身边的死党有关系,[周自珩自习]、[自习cp]、[食堂偶遇自习cp]、[夏习清去p大]…… 一向喜欢吃瓜的他毫不犹豫地点进了热搜里,看见有校友分享了两个人在食堂吃饭的照片,有他们被挤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单独坐在食堂吃饭的,底下的评论多得刷不过来。 [攻遍娱乐圈的珩珩]:日常羡慕p大学生555,自珩生图也太能打了,又高又帅,戴黑框眼镜好苏啊。 [自习女孩冲鸭]:珩珩替习清挡脸真的男友力爆棚啊,今天也为自习的绝美爱情流泪了【ps:不过大家还是别打扰珩珩学习啦。 [谁不想睡夏习清]:原来珩珩和习清都这么高,跟路人比起来这两位真的是神颜啊,习清的鼻尖痣绝美了,今天也是疯狂想睡夏习清的一天。 [或许你嗑自习吗]: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周自珩笑得好苏啊,习清还拿脚踢珩珩~不过习清戴着的帽子难道不是珩珩的?我记得上午路人偶遇自珩的时候是带着这个黑色棒球帽的。 [我要上自习]:就是自珩的帽子!而且自珩从图书馆出去的时候还戴着这个帽子来食堂的时候就到习清头上了!妈呀这个西皮的糖真的多到齁!之前说他俩关系不好的真是啪啪啪打脸了! [风中的小云朵]:所以夏习清究竟是去p大干什么?炒cp吗? [噜噜噜小咕噜]:什么炒cp啊不要乱诬陷别人,夏习清是我们艺院的教授请过去帮忙的,只不过凑巧周自珩也在p大而已。某些人真的张口就恶意满满。 [柠檬味苏打]:我同学是艺院的,说夏习清特别厉害,算是他们的师兄,业务能力强到爆炸人还特别温柔。 [自习不红天理难容]:羡慕~好想知道珩珩去艺院找习清的时候做了什么啊~ …… 这么劲爆的糖居然没人发,赵柯啧了几声,立刻上了小号把之前艺院小分队给出的情报发了出去。 [吃瓜小木可]:夏习清是艺院教授请过去帮忙做雕塑展的,周自珩中午的时候去找他来着,结果正好站在高台上的夏习清摔了下去,周自珩还跑去接(虽然没接住)。后来两个人就一块儿去吃饭了。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后天去xxx看展,主展品就是夏习清重新设计的。 说完他还配了张两个人倒在垫子上的图,隔得很远拍得并不清楚,但基本能认出来这两个人,背后的雕塑还被打了马赛克。 这条微博很快就被一个cp大粉找到并转发,短短十几分钟就轮了上千条,赵柯在心里惊叹了一把这两个人的人气,感觉自己快被自习女孩的热情包围了。 “妈呀……” 听见一旁的赵柯发出声音,周自珩皱着眉抬头看向他,“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赵柯心虚地把手机藏进口袋里,冲周自珩笑了笑,“那什么,我不想学了,我还有约,你也早点回家啊。”他飞快地收拾了桌子,“别忘了明天下午考试啊。” 奇奇怪怪的。 刷了一下午的题,周自珩也有点累了,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你等等我,一起走吧。” 赵柯开车来的,周自珩家近,顺道也就把周自珩带回去。坐在副驾驶上,周自珩无聊打开微博,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上了热搜。不仅仅是今天的事,杂志的官博还发布了之前拍杂志的花絮和采访视频,[周自珩正常的范畴由谁定义]和[周自珩护妻狂魔]的词条一下子就冲上了热搜。 一路上他都在刷热搜,赵柯胆战心惊,生怕周自珩发现自己就是那个放瓜的线人。终于把周自珩送回了家,他这颗心才放下来。 上电梯的时候周自珩收到了蒋茵发给他的消息,通知他周六录制新一期《逃出生天》,他正回复着,快要合上的电梯门之间出现了一只手。 “好巧啊。” 是夏习清的声音。周自珩抬起头,脸上惊讶的表情显露无疑。 “我们前后脚回的家?”夏习清走了进来,“早知道就给你打个电话,一块儿回来得了。” 周自珩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嗯了一声。 夏习清发现他有些奇怪,“怎么了大明星,学累了?”电梯很快到了,两个人肩并肩走了出来,周自珩一直没有回他的话,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才低声说了句拜拜,转过去拿钥匙卡刷开了房门,进了玄关,正要用脚带上门,发现门被夏习清拉住了。 他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的夏习清。 “我们聊聊?”夏习清笑着走进周自珩的家里,“小朋友,我觉得你不太开心啊。”他笑着又走近了些,“该不会正好是因为我吧。” 周自珩皱起眉,将身上的背包放在地上,“你想太多了。” “是吗?本来我还觉得,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夏习清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落在周自珩的心上,“嘴上虽然还是不饶人,但又是舍身相救,又是陪吃陪聊,我还挺受用的呢。” 舍身相救四个字,又让周自珩想起了中午的事。 他很沮丧,沮丧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夏习清的误解而失望。 “你不是说了吗?我这种正义感爆棚的老好人,随时随地为了别人奋不顾身都很正常。”周自珩有些自暴自弃,取下眼镜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谁知刚侧过身,就被夏习清一下子推到在地上。 “你有病啊……”周自珩双手撑着地面,皱着眉抬眼看着肇事者。 夏习清蹲了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你以后别那样了。”那张干净纯真的脸孔露出一个相当具有蛊惑性的笑。 周自珩感到困惑,“什么意思?” 夏习清勾着嘴角靠近,伸手按住周自珩的胸口将他按在地上,自己在上面,他的头发散落在脸侧,玄关的光被细碎的发丝打散,明暗光影在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孔上闪烁。周自珩躺在地上,目光落在他鼻尖的那颗痣上。 “以后不要随时随地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夏习清的烟草味让周自珩有些晕眩,竟然忘了反抗。那只修长的手仍旧摁在自己的胸口,不偏不倚按住他愈发慌乱的心脏,“就为我一个人。” 周自珩心虚地喃喃自语,生怕自己的心跳泄露了踪迹,“你胡说什么……”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这副自己最喜欢的身体如今就在身下,夏习清能够明显听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快要贴上的双唇正在蠢蠢欲动。周自珩难得地没有反抗,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他的声音含着热气,喷洒在周自珩的唇上。 周自珩微微偏了偏头,“重要吗?” “当然。”夏习清的手逐渐从他的胸口一寸寸往下,“这关系到是两厢情愿,还是霸王硬上弓。” 意料之中,他的手被周自珩捉住,夏习清轻笑了一声,“放轻松,我还没那么心急。”他试图从周自珩的手里挣脱出来,却发现他地力气比想象中还要大,“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说的话。” 周自珩挑了挑眉,明明是躺在身下的那一个,却充满了令人退却的攻击性。 “什么话?” “一声哥哥换一顿饭,这买卖不亏。”夏习清的嘴角勾起来,他笑的时候总是给人以单纯美好的错觉。 无法从周自珩手中挣脱的夏习清直接放下·身子贴在了周自珩的身上,没能得逞的嘴唇凑到了他的耳畔,气息温柔地像是藤蔓,缠住他的思绪,释放甜腻迷人的香气。 “一声哥哥换我上你一次,你说这买卖亏不亏?” 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习清吻上了他的耳垂。 “自珩哥哥。” 周自珩的心脏一瞬间骤停。被掠夺的呼吸,变稀薄的氧气,无法动弹的身体,挥之不去缠绵在耳侧的气息。 一瞬间,他遭受了全世界最猛烈最可怕的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真人秀:我又要上线了。 中场休息 周自珩的愣神成了一道赦免,夏习清放肆地舔吻着他的耳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欲念就像是一团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侧颈散发出的快要散尽的香水味,被温度烘得一下子涌了出来,冷冷的柑橘气息熏得夏习清有些意乱神迷,湿润的一个吻毫无顾忌地顺着他的侧颈线条向下。 他不应该这么心急,夏习清知道自己这样的失败率非常高,但他竟然抱着侥幸心理。 万一他不抗拒呢…… 从刚才那一声哥哥中猛地回神的周自珩一下子推开了痴缠在他身上的夏习清,“你干什么!” 夏习清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到手。没能得逞的那团火烧得正旺,几乎快要烧断他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他看着周自珩站了起来,扶着玄关的墙壁。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见好就收,这是一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出错的法则,是他们这种脆弱关系的保护伞。 是该见好就收…… 可此刻的他偏偏不愿意。 他站起来贴上了周自珩的身体,将他抵在墙壁上不由分说就吻了上来。他现在就是不想收手,哪怕这些举动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夏习清都管不了了。 饮鸩止渴,什么时候都比望梅止渴要强。 起码能喝进去。 周自珩不明白夏习清的行为动机,在他的认知里,这样亲密的举动明明应该发生在相爱的两个人身上,可夏习清推翻了他的固有思想。他对自己抱有的情感中没有一项可以被列入喜欢的范畴,他纯粹只是出于贪欲。 想到这里,周自珩的心口一阵闷痛,他抓住了夏习清的手,用力地把他推开,给了自己可以喘息的空隙。 “你要发情,去找你的小情人们,他们说不定早就排好了队等着你。”周自珩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周自珩,你是不是怕了?”夏习清看着他的眼睛,笑容里满是温柔,“你要是害怕,第一次我们可以不做到最后。” 胸口又闷又痛。 他真的不想继续了。 周自珩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和人交往过,没有过任何的经验,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现在这样畸形的关系不是恋爱。 “不好意思,我说过了,我不是同性恋。”周自珩眉头微微皱着,握住他手腕的手下意识用力,狠狠收紧,再一次重申,“我不喜欢男人。” 夏习清轻笑了一声,系着皮带的胯抵上周自珩的,“我知道,没关系的。”他微微侧过脸看向周自珩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手铐,铐住自己的下一步,这样逆反而生的犯罪欲令他更加兴奋。夏习清笑着偏了偏头,凑到自己被举起的手腕边,舌尖舔了舔周自珩紧握的手指。 这个举动让周自珩措手不及,头皮发麻的他慌乱间松开了手。 烟草和麝香,柑橘和冷泉,完全不同的香水气味粗暴而微妙地糅在了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夏习清更加放肆地贴近周自珩,温度在距离的压缩之下变得更加温热,如同蒸腾的一波一波袭来的海浪,他的另一只手仿佛缺失地图的寻宝探踪,一会儿扯住周自珩的卫衣,一会儿又企图去找他的另一只手。 周自珩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要和夏习清一样变成一个只求满足的疯子。 脑子里的天平正在地动山摇地倾斜。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夏习清将他湿淋淋的手指抽出来,他那张漂亮的脸上蒙着一层丝绸似的水光,欲求催生出的汗液,那张殷红的嘴如同鲜嫩的草莓软糖,只要咬一下,甜美的果汁就会溢出。 一切都是馥郁芬芳与炽热体温的产物。 “亲一下吧。”夏习清抬眼望着他,似乎带着一丝诱惑和撒娇,周自珩看不懂那个眼神,或者说他看懂了但并不愿意戳破,夏习清不管不顾便自己吻了上来,如同伊甸园那只吐着信子的漂亮的蛇。他想要说的话含含糊糊地被这个吻分割,“不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你不反感……” 想抱住他。抱住夏习清。这个疯狂的想法占据了周自珩的大脑。 “唔,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夏习清轻柔无比地吻着他的唇,语气粘腻好似带着安抚和催眠的意味,牵着周自珩湿漉漉的那只手引导着他,试图用这样的话令减轻周自珩的负罪感,“没事的,又不是谈恋爱……你试试?” 动情时候说出来的话,裹挟着最炽热的气息,却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周自珩浇得彻彻底底。 他伸手,用力地握住夏习清的双肩,真真正正地将他推离开,没有给他一点点再次缠上来的余地,一面用卫衣的袖子擦拭着自己的嘴,一面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 一团火烧得正旺的夏习清有些莫名,他疑惑地看向周自珩,“喂……” “回去。”周自珩半垂着头,语气不容置喙,“麻烦你快点离开我家。” 老实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哪一步的棋下错了,被冲昏头脑以至于现在都理不清思绪。但他再怎么不清楚,也能看出周自珩已经彻彻底底的冷下来了,没可能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继续纠缠下去吃相就太难看了,夏习清拉扯了一下滑落到肩膀下的针织衫,沉默着离开了周自珩的家。 听见周自珩关门的声音,夏习清又恼又燥,站在原地。 明明差一点就到手了。 究竟是哪里不对。 对他而言,周自珩的难搞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是喜欢挑战没错,但他更希望在挑战的过程中能够尝到一点甜头,每次以为可以得逞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总是会不小心踩进禁区。 周自珩的禁区究竟是什么? 夏习清觉得自己快疯了,真的快疯了。 他盯着自己家那扇门,久久不愿意靠近。又一次被拒绝了,他不想再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人怀抱着挫败感像一个输掉一切的赌徒一样抽一整晚的烟。 既然他不愿意,总有人愿意,而且是心甘情愿任由摆布。 夏习清伸出拇指擦了擦嘴角,独自朝着门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站在房门后的周自珩,仍旧保持着关门时的样子,听见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家,他现在要去别的地方了。 周自珩觉得浑身乏力,和刚才完全是两个极端,心脏跳动得缓慢而微弱,仿佛生了场重病。这些天他的情绪一直被牵引着,开始出现甜蜜的幻觉,可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本性究竟是什么。 他走到浴室,将自己浑身上下淋透,企图冲刷掉夏习清残留下来的温度和气味。 不是同性恋也没关系。 不喜欢男人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上床而已,不是恋爱。 一整晚,周自珩的脑子里回荡着夏习清的话。躺在床上的他仿佛无数次坠入梦里,又无数次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 梦里是夏习清那张漂亮的脸孔,用那种轻飘飘云一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真是抱歉,你对我的吸引力到此为止了。” 猛地睁开眼睛,浑身冷汗的周自珩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他已经预料到喜欢上夏习清的惨烈下场。 所以现在收手,一定还来得及。 夏习清原本想去酒吧,开车刚上了路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出入夜店的人了。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翻着手机通讯录,试图找一个可以让他留宿的对象,可他又犹豫了,他从来没有和床伴同床入睡的习惯,所以每一次温存之后,他都是果断离开的那个人。 忽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夏习清只好给许其琛发了个消息。 [习清:睡了吗?]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琛琛:还没有,我还在写稿子。怎么了?] 简单地跟许其琛说了几句,避重就轻,没具体说原因,只是想找个有人的地方住上一晚,许其琛也没多问,直接让他过来了。 穿着一套深蓝色家居服的许其琛笑着替他开了门,把他拉进屋子里,“快进来,你穿得好少啊。” 夏习清撒娇似的抱住了许其琛,一偏头就看见坐在地毯上打游戏的夏知许,穿着和许其琛同款的黑色家居服。 他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屏幕,那张脸又好看又欠打,“这么晚你来干什么,有没有一点身为单身狗的眼力见啊。” “怎么,你饥渴到一晚上的假都不给我们琛琛放?”夏习清牙尖嘴利地反驳,看见旁边的许其琛耳朵都红了,才没继续这个话题,闷着气跟许其琛说,“我就睡一晚上,明天就走。” 夏知许没发觉他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只是纯粹出于疑惑问道,“你不是钱多烧得慌吗,去住酒店呗。” 夏习清并不想说自己只是想找个有人的地方,不愿意只有他一个人,这显得他太窝囊了。许其琛在一边看得通透,拍了拍夏习清的肩膀,“住多久都行,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给你放好水了。” “你对他也太好了。”夏知许抱怨着,把手柄扔在地上,“玩不下去了。” 夏习清嘁了一声,走到了浴室。四肢百骸浸没到热水之中,他觉得自己又陷入了那种晕眩的迷茫中,脑子里开始出现周自珩那张脸,他就快沦陷的神情,还有他最后的冷漠收场。 太奇怪了,他从来没有对一个这么执着过,或许是因为周自珩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难以诱惑,又或许是他实在是太喜欢周自珩的皮相,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想要得到他的心几乎超出以前所有的总和。 但是他也很清楚,想得到不代表喜欢。 只是一种征服欲。 周自珩说不喜欢男人的时候,自己是一点也不难过的,他反而变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骗子,试图去帮助周自珩克服跟男人亲热的反感,让他试着相信喜欢和性可以分开。 尽管他失败了。但这很正常,毕竟周自珩是一个有着道德洁癖的人,他们不是一类人,就算想要拉着这个道德标兵和自己一样堕入泥沼,也需要时间。 洗完了澡,夏习清从浴室里出来,正巧看到夏知许把许其琛圈在怀里,抓着他的胳膊一起玩游戏,两个人忙成一团。 “啊不行,撞了撞了,右边!” “没事儿。” “输了我今天就不跟你睡了,快点,啊啊啊啊要输了!” “不会输的,别慌。” 这样的场景老实说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就格外眼热,心里空荡荡的。 这两个笨蛋跌跌撞撞十年,居然还能走到一起。夏习清一直觉得这简直是奇迹,但他也清楚,这两颗心纯粹又干净,最要紧的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对方,时间再长,距离再远,这份感情都没有被冲淡。 他独自一个人走到客房,忍着想抽烟的心躺在床上。 奇迹这种事,不会降临到他的身上。脱去这身皮囊,没有人会喜欢上这样一颗混浊的灵魂。 这样的想法从他小的时候就种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确信不疑。 尽管他试了又试,也没有人是真正爱他的。 说好的住一晚上,结果夏习清没脸没皮地住了快四天,要不是周五早上蒋茵像是催命一样打电话,夏习清都还不想走,许其琛做饭好吃,人相处起来又舒服,虽说夏知许烦人了点,但也给他不少乐趣,比一个人开心多了。 可是蒋茵提醒他,周六还得飞去上海录节目。 因为人气太高,怕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子,这次节目组给嘉宾都是安排的统一航班和住宿。夏习清一开始没有回复,这四天里他和周自珩没有见过一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原本想拒绝蒋茵,可回复之前又反悔了。 周自珩都没有回绝节目组,自己这么犹豫不决是做什么?不就是没睡成吗,干嘛弄得跟个逃兵似的。他旁敲侧击地给蒋茵发了消息。 [夏习清:周自珩也去吧,他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收到蒋茵的消息。 [蒋茵:他当然去了。这一期只有岑涔去不了,她在日本有巡演,自珩最近考完试了正好可以录制。] 看来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他有点摸不透周自珩了。 下午的时候夏习清就从许其琛家出发直接去了机场,穿着自己去他家时候的那身衣服,只是许其琛家的柠檬味洗衣粉让他有点不习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最后只好在去机场前买了一个口罩戴上。 到了机场的时候夏习清收到了商思睿的消息,正想回复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夏习清一回头,看见了穿着一件红色卫衣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商思睿。 “好久没见啦。”商思睿热情地冲过来抱住夏习清,闭着眼睛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那儿,开始冲他抱怨起来,“啊我最近累死了,我跟你说,我已经有超过三天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了……” “你还真不愧是三三。”夏习清注意到他换了发色,之前的浅棕色变成了灰色,“你又染头发了?” 商思睿依旧埋着头,嗯了一声,“最近要回归了,换了新的造型,前几天为了试造型染了好几种颜色,现在终于确定下来了。” 唉,夏习清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商思睿就想起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当爱豆不容易啊。” 周围的粉丝越来越多,把他们围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商思睿的粉丝,还有一些夏习清和周自珩的。其中一个戴着口罩的小姑娘凑到跟前,把手里的小蛋糕递给夏习清,“习清哥哥,你吃呀。” 被商思睿抱着的夏习清礼貌地伸出双手绕过去接了粉丝手里的礼物,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温柔地弯着,“谢谢你。” 粉丝见夏习清心情不错,于是问道,“习清哥哥,自珩呢?” 周围一群女粉丝笑起来。夏习清温柔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应该快来了。” “为什么你不跟自珩一起啊。” “习清你怎么不去p大了呢?” “对啊对啊,我们那天之后天天往p大跑,结果你都没有再去了。” “我们还去看展了,还以为你会去的,不过主展品真的好厉害啊……” 问题越来越多,潮水一样把他掩盖住,一想到那天的事,夏习清就不太想说话,被拒绝的挫败感让他不甘心。商思睿感觉到了什么,他从夏习清的肩窝那儿抬起头,把口罩拽下来了一些,“你们怎么都不关心我啊。” 在场的粉丝都被商思睿逗笑了。 “三三你怎么这么奶啊。” “关心你关心你,三三妈妈爱你。” 商思睿露出一个笑脸,手抱住夏习清的腰,“你们不觉得我和习清也很配吗?为什么都不嗑我和他的cp啊。” “哈哈哈正主强行按头安利吗!” “妈呀我嗑还不行吗?” “三三太可爱了叭~” 商思睿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把头又放回到夏习清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太困了,我感觉我站着都能睡着。” 真够孩子气的。夏习清伸手盖住商思睿的眼睛,轻声温柔,“睡吧睡吧,眯一会儿我叫你。”然后还对一旁准备尖叫的粉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只手揽着商思睿的肩膀,手指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头。 粉丝们又不敢打扰商思睿,只能默默地按捺着快要炸裂的腐女心疯狂拍照疯狂发微博,还小声bb着换cp的事。 “妈呀清三太血红了我现在就想爬墙。” “真的,自珩和习清都还没抱过,这两个人已经搂搂抱抱多少次了。” “清三完全闺蜜情啊,一点cp感都没有,两个受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才不爬,我要等着自珩总攻。” 大概是这个粉丝的嘴开过光,周自珩还真的来了。隔老远他就看见被众人围住的两位主角,商思睿像个无尾熊一样抱着夏习清,夏习清揽着他的肩膀,温柔又安静。 黑色长裤配黑色皮衣的周自珩头发散着,没有做造型,长长了的额发快遮住眼睛,只戴了一副墨镜,嚼着口香糖神情冷漠地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他的身材和气场实在是太惹眼了。 “卧槽,自珩来了。” “妈呀自珩这一身好盐好a!娱乐圈第一男模!” “捉奸现场的既视感怎么回事?” 墨镜下的那双眼睛看向夏习清,微微眯起。夏习清穿着和那天晚上一样的衣服,他的车已经有四天没有再出现在地库。 整整四天,他没有回家,鬼混到现在。 周自珩冷笑了一下。他早该清醒,夏习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差一点就中了他的圈套。 “习清习清,自珩来了诶。” 安抚着商思睿的夏习清也听到了粉丝的议论,他抬起头,摘下口罩,隔着重重人群看向周自珩。 他踩着那双深棕色军靴,闲庭信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说来也奇怪,最初夏习清还有些抵触见到这个人,可现在却只希望他穿着这双靴子和自己上床。 四目相对之时,夏习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虚伪又漂亮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自珩。” 周自珩嚼了两下口香糖,吹了一个不太大的泡泡。 啪的一声,空气的强烈膨胀,泡泡一瞬间破裂。 他歪了歪嘴角,像是发出某种应战的信号。 “好久不见。” 短暂的中场休息没能消磨任何一方的意志,像是两个不要命的拳击手,重回赛场的时刻,那团火又一次不由分说地燃了起来。 怎么办,好像谁都不想停,谁都不觉得自己会输。 富士山下 阮晓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穿着一件burberry经典款风衣,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干练了许多,但笑起来还是很甜美。 “今天播第二期呢。”阮晓一走过来就笑着对商思睿说,“你到时候肯定上热搜,我连词条都想好了,[商思睿演技爆表]。” “难道不是[商思睿扮猪吃老虎]吗?”夏习清加入到了调侃商思睿的队伍之中。 商思睿鼓了鼓嘴,晃着身子撞了撞夏习清,“谁是老虎?你还是自珩?” 夏习清看了一眼周自珩,对方正低着头玩着手机,似乎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于是他笑了笑,“我第一个死,当然不是我。” “说不定你今晚也是第一个死啊。”商思睿笑嘻嘻地戏谑。 阮晓也跟着笑起来,“你不要乱立g啊。” “自珩今天都不怎么说话欸,”商思睿故意转移话题,“说不定是做贼心虚,其实他就是killer。” “他什么时候爱说话啊。”阮晓不经意间补了一刀。 被调侃的周自珩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商思睿,语气平淡,“好啊,我今晚第一个杀你。” 商思睿立刻笑嘻嘻地走过去勾住周自珩的脖子,“别啊,大帅哥你放过我。哎你上次不是说如果是killer就第一个杀习清吗?可不要忘记你的誓言啊。” 一听到他说夏习清的名字,周自珩就微微变了脸色,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推开了商思睿,“什么誓言啊,有病。” 商思睿被推开之后又缠上了夏习清,“你也是啊。你们俩不管谁是killer,都一定要杀对方啊,说话算数。” 阮晓双手抱胸,“那好啊,如果我是killer,我第一个杀你,我保证。” 看着阮晓一本正经地发言,商思睿立刻反问,“为什么啊,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晓晓……” “因为你话太多啦。”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夏习清注意到周自珩摘下了墨镜,捏了捏鼻梁。 他素颜很好看,只是眼下的乌青有些严重。 大概是考试太辛苦?夏习清猜测。 几个人一同登机,位子都安排在一块儿,还没上去的时候夏习清就猜到自己的座位一定和周自珩挨着,果不其然,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周自珩坐在了自己对应座位的旁边。 商思睿拽着他走在后头,“习清我在你后一排。”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靠窗的阮晓身边,笑着说,“我可能会睡死过去,不然咱俩换换位子,你比较方便。”阮晓欣然同意了,还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蒸汽眼罩,“你们可以带着这个睡,挡光还舒服。” 商思睿开心地接过一个,连说了几个谢谢就放倒座椅躺下了。 阮晓一片好心,夏习清也收下了眼罩,冲她笑了笑,随即站在了已经坐下的周自珩身边,“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周自珩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过于占空,他往里收了收,让夏习清进去。 “谢谢。” 这种疏离又虚伪的礼貌让周自珩觉得难受,谁能想到这个人前些天还和自己在学校食堂里暧昧地共进午餐,彼此撩拨呢。 “不客气。”周自珩也笑着回敬。 夏习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周自珩闻到了陌生的香味,像是柠檬,又带着点冷调的木质香气,好像雪松。这完全不是夏习清的风格,倒像是其他男人的品味偏好。 越往深去思考,雪松的气息似乎变得愈发强烈,让周自珩不太舒服。 如同添加罪证一样,他在心里反复论证着夏习清的滥情,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早一点抽身。 余光里,夏习清修长的手轻放在座椅旁的扶手上。这只曾经按住他胸口的手让周自珩心有余悸,让他这几天冷静下来的头脑再一次晕眩起来。 经历了前些天的事,夏习清和周自珩之间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尽管他们之前的关系也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夏习清生来骄傲,自尊一再遭到打击,即便对面前这个人有着巨大的征服欲,他也需要恢复元气的缓冲期。 周自珩以前的每个人,都会沦陷于自己伪装出来的假象,唯独他拒绝沉沦,这件事本身就在反复提醒夏习清——你这样一个人,没有人会真正爱你。 尽管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 不太愿意开口说话的夏习清选择睡觉,他看了看手里的蒸汽眼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放在了一边,只是单纯地阖上眼睛靠在窗上。 周自珩看着被他放起来的那个眼罩,想起了第一次录制节目时他曾经被蒙住的双眼。 夏习清怕黑,密室里最开始戴上眼罩也是会引起不良反应的吧。 所以他才会赌一把,用最快速最直接的方法,试探这个房间是不是存在另一个人,帮他从黑暗中解脱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起伏,周自珩睡不太着,他翻看着之前一本没看完的量子力学著作。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照在书页上,把光滑的书页照得毛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洁白的细小纸质纤维在印刷字间轻轻摇摆,就像现在周自珩的心一样,发生着几乎无法被其他人所发觉的摇摆。 陷入半浅眠的夏习清稍稍将头摆正了些,闭着眼,随着头颅的扬起,他的脖子也长长的伸着,仿佛一只在阳光中陷入昏迷的天鹅。 周自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反射着夏习清的睡脸。他流畅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脉,山下埋着的不是别的,是周自珩的心脏。每当那个小小凸起轻微滚动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地动山摇。 他忽然很沉溺于这样安静的时刻,尽管偷窥并不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但这个时候的夏习清不会主动引诱他,不会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如同一个暂时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恋富士山的樱雨雪光,却又畏惧随时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人类的欲念总是自私而复杂。 和屏幕反射出的面孔而言,手里的书似乎缺了些什么。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两页,又不禁觉得抱歉。不是书缺了什么,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块。 被伊甸园里的那条蛇蚕食了一部分。 视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飘向屏幕,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的眉头微微皱着,猜想或许太亮的缘故,他尽可能轻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阳板,手指刚触碰到窗子,就听见了夏习清的声音。 “别关。” 夏习清没有睁开眼,只是把头偏向了窗子,声音带着些许半梦半醒的迷蒙和沙哑。 “没有光我睡不着。”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习清并没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却自顾自地变得敏感。他听得见周自珩翻书的声音,特地放轻放缓的动作让书页的摩擦声延长,缓缓地划在心上。他也能听见周自珩偶尔发出的长长的呼吸声,像是叹息,又不那么像。 在阳光的照射下,紧闭着的双眼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朦胧的橙红色,随着意识的逐渐下沉,荡着波澜,让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阳》,安心而温暖。 光是没有形状的。 闭上的双眼,对光的感受最为精确。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间,夏习清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光的渴求让他无法安稳地沉睡,害怕,畏惧,那些被他禁闭在黑暗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没有人理解。夏习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没有试图打扰他的睡眠,他甚至听不见周自珩的任何声音了。 照平常而言,夏习清很难在飞机上睡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汹涌波涛浮浮沉沉,但这一次,那艘小船似乎被钻了一个小小的洞,水悄悄地溜进来,他随着船身一点点下沉,沉入到更深的梦里。 梦里的他似乎不太大,视野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大,将自己淹没,热热的血液从下巴流到胸前的衣服上,那个小小的卡通人物被染得红彤彤一片。医院里人来人往,他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牵扯着,就像一个被只拉住一只手的布娃娃,身体被人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去到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 耳边的争吵声没有断绝,冰冷细针穿过麻醉皮肤的异常感,还有身为小孩还可以肆无忌惮流下来的眼泪。 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 [你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我悲惨人生的开端。] 低头看看,身上不再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没有了卡通人物。痛觉引导着让他伸手,两只手臂上的淤青伤痕,一道接着一道,高尔夫球杆,或是其他昂贵的金属制品,只要是称手的,都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画布一样,怎样被画满都不足为惜。 [世界上最爱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整个班级发出异口同声的稚嫩童声。 [知——道——了——] 知道了。 好想举手提问。 老师,假如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呢? 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 水淹没了他的呼吸,窒息的溺水感让夏习清一瞬间惊醒,像是一尾濒死的鱼,一翕一合剧烈地汲取着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心慌地抬手,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道疤痕。 睁眼已是黄昏,高空中的云层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睡梦间泄露出来的脆弱面让他变得充满防备,余光看见周自珩凝视自己的双眼,夏习清用手擦了擦眼角,偏过头,嗓音沙哑,语气尖利,“你看什么?” 周自珩脸上怔了一怔,他似乎刚从走神的状态里走出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心虚。 “你看了多久?” 夏习清猜想着自己被噩梦缠绕时的表现,或许神经质地用手指抓住了座椅的布料,或许不争气地梦呓出声,或许还有更加丢人的表现,他试图从周自珩的反应里找到答案。 “有一阵子了……”周自珩垂下那双深邃的眼,心虚地看向某个角落,又长又密的睫毛被阳光照射,在下眼睑投射出长长的闪动的阴影。 他没有说谎。周自珩是个嘴硬的人,但他不喜欢说谎。 “看什么?”被窥探到脆弱面的夏习清不自觉竖起身上的刺,“你看到了什么?” 周自珩又抬起眼,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云层,看起来诚恳极了。 “丁达尔效应。” 这个答案让夏习清意外。 周自珩没有说谎。 夏习清睡沉了之后,周自珩的心里就好像坠落了一根羽毛,轻悠悠地落下,所触及的地方都痒得不安,可那片羽毛怎么都落不了地。 他终于还是侧过脸去看他。 穿过三千米厚重云层的阳光,从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窗透过来,飞舞着的细小尘埃将空气变成了雾一样混浊的胶体,光线穿过,留下一道美妙而明亮的通路,从窗子的左上角,六十度斜向下,沿着入射角的延长线,笔直地打在夏习清的胸膛之上。 “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光就有了形状。”周自珩指了指夏习清的胸口,嘴角微微弯起。 夏习清愣愣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顺着那道散发着微光的通路,望向窗角堆叠的玫瑰色云层。 敏感和多虑,锐利与防备,被一个小小的物理现象所击溃,变成了一道漂亮得直戳心口的光。 慢半拍的周自珩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对夏习清笑了。 那天之后,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和他建立过密的关系,不管是怎样的关系,可刚刚又一次忘记了定下的原则。可是他看见了睡梦中沉静得如同昏迷的夏习清,也看到他睁眼瞬间,眼珠上蒙着的那层泪光,玻璃珠一样。 夏习清的一切他都不知情,也没有可以知情的必要,他总是这样说服自己。 但当他看到夏习清惊醒后竖起的刺,又仿佛看见云层里一朵悬浮的小玫瑰。 想伸手握住,却只能握住刺伤的血痕。 飞机快要降落,画着精致妆容的空姐在通道走动着,提示着降落时的注意事项,周自珩合上那本并没有看进去多少的书,也合上了桌上的笔记本。 夏习清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久违的梦里逐渐恢复状态,他们离开了飞机,夕阳的余晖将他笼罩起来。 “我好饿啊。”商思睿睡了个好觉,跟走在身边的阮晓商量着晚饭的重要议题。 夏习清恍惚地抬眼看了看云层,玫瑰色的天空,还有没有形态的光。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夏习清拿出来查看。 [道德标兵]:分享图片。 那是一张侧面视角的偷拍。镜头里偶然间捕捉到的丁达尔效应,玻璃窗里玫瑰色云层的美妙背景,沉沉睡去的自己在光影交错下的侧脸。 还有那道有形的,笔直刺入他胸口的光。 握着手机,夏习清心里一阵悸动。 他低声开口,也不看身边的人,像是和风在说话,“为什么拍我?” 风也为他带来了回应,低沉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微弱笑意。 “我拍的又不是你,是丁达尔效应。” 明明严词拒绝,却又无意识撩拨。 这个人还真是天真又狡猾。 蝴蝶记忆 接机的时候,夏习清明显感觉到了周自珩水涨船高的人气,原本他超高的国民度已经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一大利器,现在凭借真人秀和cp人气的加持,他的话题度几乎一跃称为当下娱乐圈二十代男演员之首。 小罗和几个保镖围着周自珩,伸着手组成人墙拦住粉丝,将比他们都还高的周自珩围在里面。 如果说只有周自珩的话,局势还好控制些,可偏偏cp另一方的夏习清也在,还有一个男团人气top商思睿,这几个人加起来,粉丝的数量级都翻了番。商思睿倒是绅士,一直让保镖护着阮晓,自己跟在阮晓的后面。 夏习清原本好好地走在周自珩的后头,没想到一个粉丝上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扯着他那件松松垮垮的白色针织衫,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耳边都是尖叫声,吵得夏习清头晕目眩,伸手去拽自己肩膀上的衣服。 “你别拉习清的衣服啊!” “习清,习清的衣服!” “谁在那儿扯啊,撒手啊!” 夏习清忍不住皱起眉,明星这活儿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照平时的情况他早就发火了,可现在却只能忍着。 回过头也看不清究竟是谁拽了自己的衣服,人实在是太多,夏习清皱着眉抓着自己的领口,无奈地开口,“你们别激动,衣服会扯坏的。” 场面一度混乱不已,走在前面的周自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来,伸手将那个女生的手腕抓住,“松开吧。” 那个死死抓住夏习清的女孩抬头,周自珩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一下子被他的气场震慑住,愣神间松开了手。 “下次不要这样了,很危险。”周自珩偏过头,极为顺手地将他被扯开的衣服调整了一下,揽着夏习清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斜前方,用自己将夏习清和粉丝隔开。 艰难地前行着,粉丝越来越激动,几个保镖被粉丝缠得有些不耐烦了,伸手要去推,被周自珩阻拦了,“别推她们。” 他的语气很是严厉,“很危险,容易发生踩踏事件。”他声音大了些,像是要说给所有人听,“大家都别挤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以后还有机会。注意脚下,小心安全。” 原本还很烦躁的夏习清此刻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个人还真是无时无刻散发着伟光正的圣人光辉。 搁一般明星,早在心里骂了不知道几百遍了吧。 他偏了偏头,看着扶住自己肩膀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忽然羡慕起周自珩了,不,与其说是羡慕,倒不如说是嫉妒。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用最光明的态度去应对。 天生的温柔主义者。 即便他对周自珩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和逼迫,他还是会因为道德心伸出援手帮助他,试图保护他,就像保护任何一个需要保护的人一样,即便他如此不堪。 夏习清讨厌这样的人,讨厌天生活得像光一样的人,他们的存在衬得自己更加卑劣。 节目组的车带着他们去了这一期节目的录制地点,时间比较紧张,晚餐只能在做造型的期间随便应付点,周自珩、夏习清和商思睿公用一个大的化妆室,刚换完衣服,小罗和商思睿的助理就提着吃的进门来。 “习清,”小罗特地叫了夏习清一声,“你也吃点,这家在当地很有名的,应该合你的胃口。” 夏习清笑着应了一声,但并没有抱多大的期待。不论是之前大家一起吃火锅,还是和周自珩单独去p大食堂吃饭,周自珩的口味都一如既往的清淡,几乎碰都不碰辣椒。 可当他走到沙发边,看见小罗一份一份拆开包装,却发现有一半的菜都是红彤彤的,又是辣子鸡又是毛血旺。另一半则是一些清淡的菜式,一看就知道是周自珩的口味。 “这些都是自珩自己点的,”小罗用手掩着嘴,像是打小报告一样小声对夏习清说,“不是我点的啊,要是不喜欢就怪自珩吧哈哈。” 刚换好衣服的周自珩推门走进来,和之前的私服不同,节目组安排的衣服看起来简单得多,一件深蓝色长袖卫衣搭配浅蓝色牛仔裤,奇怪的是,这套衣服和夏习清惊人得相似。 夏习清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也是深蓝色的上衣,浅蓝色牛仔裤,只是款式略有不同。 节目组要炒cp,也不至于把衣服弄得这么像吧。夏习清无奈地笑了笑,他几乎都能够想象到放花絮的时候网上cp粉的疯狂现场了。 “自珩你回来啦,哎你的衣服和习清的好像啊。”小罗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茬,“难不成是节目组特意弄的情侣装?” 周自珩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低着头伸出长腿踢了小罗一脚,“什么情侣装啊……闭嘴。” 夏习清轻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都是你点的?” “谁点的?”周自珩也跟着坐了下来,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指了指小罗,“是你点的吧,点了这么多辣的你想辣死我啊。” 小罗和夏习清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差点儿憋不住笑。 周自珩抓了抓还没造型的头发,一副大男孩儿的模样,咳嗽了一声,别扭地开口,“那什么,这么辣我吃不了,你吃吧,我吃这些就行了。” “这样啊……”夏习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尾音又一次变回之前那样,轻飘飘的。 周自珩怕他这样说话,但又有点开心,觉得夏习清又恢复成之前的夏习清了。飞机上堕入梦中的夏习清让他觉得陌生,又让他心疼。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从包装袋里拿了一双筷子拆开,“便宜你了。” “谢谢啦。”夏习清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走了他手中的筷子,“都是我爱吃的,好巧啊。” 听了这话,周自珩有点开心,但为了维持自己拙劣的谎言,他只能保持沉默,低头吃着自己这一边的饭菜。正巧商思睿也来了,嘴里还哼着歌。夏习清望了一眼,“这么开心啊。” “我们这次回归的主打曲,怎么样好不好听?” 一边的男助理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你,泄曲狂魔。” 商思睿才懒得管,蹦跶着走到沙发边,“好香啊。哎你们俩的衣服好像。”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暗红色外套,走到了夏习清那头挨着他坐下,“自古红蓝是cp!”说完他把下巴抵在夏习清的肩膀那儿,“我也想吃。我要吃辣子鸡。” “行。”夏习清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商思睿的嘴边,“张嘴。” 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总是频频发生在这两人之间。周自珩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又发现自己习惯不了。 他沉默不语地吃了几口饭,连筷子都不想抬起来,胸口像是塞进了一个柠檬,被一双无形的手反复挤压,流出酸涩的汁液。 统共也没吃多少,周自珩就起来做造型了。商思睿有些讶异,“自珩你就吃这么点儿啊。” “下周可能要试镜,最近在管理体重。” 半真半假,也不算完全的谎话,周自珩自我安慰道。 商思睿的助理给他把订好的炸鸡拆开,放在他的面前。商思睿一口塞进一大块炸鸡块,含糊不清地吐槽,“一定又是那种苦兮兮的电影,你啥时候接个电视剧,我给你搭个配角呗。” 开始做造型的周自珩坐在镜子前闭眼道,“等我哪次演宠物题材的剧吧。” 商思睿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强忍着想打周自珩的心吃着炸鸡。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之前,四个嘉宾终于集合到一起,像第一期节目一样,几个黑衣人出现,手中拿着黑色的眼罩,预备在导演喊开始的时候将他们带入属于自己的初始房间之中。 夏习清这时候才发现,阮晓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和商思睿一样,是一件红色的牛仔外套,下面穿着黑色的牛仔裤。 难不成这期节目有分组的倾向?上一期节目留下来的后遗症让他不由得把注意力放在了节目组为每个人安排的造型上,周自珩和自己的服装几乎一模一样,而商思睿和阮晓的衣服也是非常类同的。 可是节目组不太可能做得这么明显,如果真的是有什么分组的话。 如果编剧没有换的话,照上一次的套路,只有等进入密室才会知道真正的副本剧情了。 正沉溺于思考之中的夏习清一抬头,看见周自珩正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担忧,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周自珩究竟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自己的眼睛就被黑衣人给蒙上了。 操。他都差点忘了这茬。 黑暗中,他的两只胳膊被人抓住,引导着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忽然停下,示意他坐下来。 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暂时的黑暗不可避免地让他产生了生理上的不适。不过好在时间很短暂,刚坐下没有多久,就听见了熟悉的节目旁白声。 “大家好,欢迎再次来到《逃出生天》,首先请各位摘下眼罩。” 这次可以直接摘眼罩?这么容易,夏习清倒有些不习惯了。 不管怎样,戴着这个实在是太难受了,夏习清毫不犹豫地摘下了眼罩,眼前的密室终于呈现在他的眼前,这次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卧室,暗蓝色的墙纸和灰色的床品,还有一些游戏手办,看起来像是男生的卧室。 与上次最大的不同是,这间卧室里的的确确只有夏习清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倒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大概是不习惯吧。 “首先,我需要向各位交代一下本次游戏的注意事项。各位玩家请注意,你们分别被困在了不同的房间之中,要想获得最终的胜利,你们必须从自己的房间先逃出去,途中收集最外层大门的密码线索,破解终极门锁。当然,和上一期一样,你们之中存在一个killer,他拥有杀掉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权利。如果killer成为最终的胜者,所有玩家的积分都将清零。你们手中的手机可以用来对你心中怀疑的killer进行匿名投票,出局者将无法继续游戏。” “需要注意的是,你们每个人的房间中都有一个收音机,当各位被困在自己房间的时候,你们也可以通过收音机和其他房间的人进行交流。” “三。” “二。” “一。” “游戏开始。” 收音机?夏习清站起来,依照他之前的习惯跟着节目组布置好的摄像头走了一圈,这个房间不算很大,但里面的布置却是满满当当的,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床,还有塞得满满的衣柜,地上有一个方形的小地毯,地毯上是一个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节目组说过的那个收音机。 整体布置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仿佛就像是一个住过人的卧室一样。他之前所坐的椅子在书桌的跟前,书桌挨着床头,上面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本摞起来的书,一盏没有打开的,套着灯罩的台灯。 有一点很奇怪,这个房间里的许多东西摆放的位置都被圈住了,例如放在书桌上的杯子,摆放的位置上就有一圈浅浅的凹痕,像是刻在木桌上一样,夏习清将杯子拿了起来,摸了摸那圈凹痕,又用手指敲了敲。 是中空的声音。 不止杯子,这个房间里的许多物品都被放在特定的圈里。夏习清觉得很奇怪,但目前手头上的证据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了,收音机……”想起来这是录节目的夏习清相当刻意地“自言自语”起来,他走到了那个方形小地毯的旁边,上一次被提前投出去的阴影让他忍不住掀了一下地毯,下面倒是什么都没有,但也和之前的杯子一样,有一圈和地毯大小相同的凹痕。 他试着打开收音机,出现的只有杂音,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古老了。那个小小的收音机上有三个旋钮,一个蓝色,两个红色。红色的旋钮倒是有点不同,一个下面标了个数字0,另一个却什么也没有。 蓝色? 他想起了周自珩身上的那件衣服,估计这个旋钮跟他八九不离十,于是他试着转动了一下,发现依旧是杂音。无论是从最左边转到最右边,还是反向转回来,都没有声音。 夏习清早已了解节目组的变态程度,不可能有这么容易解决的问题。他干脆就这么把收音机放在那儿,也不关掉,不大不小的杂音成了他搜寻其他线索的背景音。 他重新回到了书桌前,翻开了其中的一本书,意外发现里面掉出来一个书签。 准确的说,是一只蝴蝶标本。 夏习清拿起那个被封存在透明标本片之中的蝴蝶,仔细地凝视着,想起了小学的自己。 科学课上,老师让每个人回去,在家长的陪同下捉一种昆虫,下个星期的时候带回到课堂上,和同学们一起观察。 他不喜欢那些长着坚硬甲壳、在泥土和枯叶中躲藏的昆虫,他喜欢有着漂亮翅膀的蝴蝶。 但是没有人愿意陪他去捉。 “蝴蝶是会飞的,你以为这么容易就可以捉住吗?” “我没那么闲工夫陪你捉虫子,我要工作。” 可夏习清从小倔强,被父母拒绝的那个下午,他闷闷不乐地来到了花园。 只是偶然间的一瞥,他看见了一只长着蓝色斑纹的蝴蝶,轻巧地闪动着翅膀,偶尔停留在院子后面的玫瑰花上。 他小小的心脏为之颤动了一下。 为了捉到他,小学三年级的夏习清花了一晚上制做工具,拿着那个小小的捕网坐在台阶前,一坐就是一下午。 最后,坚持不懈的他扭伤了一只脚,被玫瑰花刮伤了小腿和手臂,一瘸一拐又兴奋无比地捏着捕网,将那只漂亮的蝴蝶关进了一个精致的小笼子里。 距离下一堂科学课还有四天,夏习清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他的小蝴蝶,给他喂水,给他放上新鲜的小玫瑰,痴痴地趴在桌上看着他扑闪自己漂亮的翅膀。 每天沉溺于这份迷恋之中,连得到时留下的伤痛都可以忘记。 终于挨到了可以把小蝴蝶带到班上,介绍给所有人的那一天,夏习清站在凳子上,四处翻找着,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条可以与他的小蝴蝶匹配的蓝色天鹅绒,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天鹅绒搭在笼子上,带着他去了教室。 大家有的拿了小瓢虫、有的是天牛、还有金龟子,没有一样可以比得过他的小蝴蝶。 “给你们看我的。”他是那么骄傲地笑着,掀开了那块天鹅绒。 和预想中的不同,那只本应翩翩起舞的蓝色蝴蝶,沉默地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任凭夏习清如何哭泣,如何用那双被划伤的手晃动笼子,他都再也没有飞起来,对着他扑闪自己美丽的羽翼。 如果我没有捉这只蝴蝶就好了。 如果我那天下午没有在玫瑰花丛看到他,没有试图留他在我的身边,没有付出一切代价试图去拥有。 我不会失去。 “夏习清。” “习清。” 思绪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夏习清愣愣地放下手中的蝴蝶标本,回过头。 刚才那个只有杂音的收音机,发出了声音。 “听得见吗,我是周自珩。” 两情相悦 是周自珩的声音。脱离回忆的夏习清抹了把脸,走到了之前那个地毯前盘腿坐下,和他预想的一样,之前看到的这个蓝色按钮代表的果然就是周自珩。 “听得见。”回应他的瞬间,夏习清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猜想,他立刻问道,“你刚刚是不是也转了那个蓝色的旋钮?” “嗯。”那头传来了周自珩肯定的回答,“你的收音机上也是三个旋钮吗?两个红色一个蓝色?” “对。”夏习清盯着这个旋钮,心里的想法得到了验证,“我知道了,这个收音机实际就是承担着对讲机的功能,但是条件是得两个人同时旋转代表对方的旋钮,才会接通信号。”夏习清叹了口气,手肘支着小圆桌,对着对讲机那头的周自珩懒懒道,“我可是等了你很久。” 另一端的周自珩听到这句话,心砰砰直跳,但他还没想好说什么,夏习清又把话题转开,“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我这边好像是一个卧室,估摸着是一个男生的卧室。” “我这边好像也是卧室。”周自珩转这头看了看四周。 都是卧室?这么巧。 夏习清一面摆弄着收音机上的旋钮,一面询问,“你的收音机上的红色旋钮下面也写了字母吗?” “没错,一个标了0,一个没有。” 难道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设置吗?夏习清眼神扫过那一排旋钮,伸出手试着转了转旁边红色的那个,谁知刚一转动,收音机的声音再一次模糊,变成了没有人声的杂音。 信号断掉了? 他立刻将蓝色旋钮打开,关闭了红色的那一个,周自珩的声音才重新出现:“刚才怎么了?忽然就没声音了。” “刚刚我打开了别的旋钮。看来这个收音机一次最多只能连接两个房间,如果其中一个人选择了其他房间的旋钮,信号就会中断。” “门槛还真高。”周自珩调侃道。 夏习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举出了一个不怎么贴切的比喻,“不就跟谈恋爱似的,得两情相悦。”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就有点后悔了。 周自珩那边半天都不出声儿,夏习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想到了那天强吻他时说过的混账话。 但他没想到,周自珩跟他并没有想到一块儿去,他为了“两情相悦”这个词开心了一小会儿,还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夏习清站了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试图给彼此一点空间。 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没有门锁,门上贴着一个方形的区域,区域里只嵌了一块小小的拼图,剩下的都是空白。夏习清试着用手将那块拼图取下来,发现是固定在上面的。但奇怪的是,固定好的拼图边缘也和这个房间里的许多物品一样,有着一圈和拼图形状严丝合缝的凹槽。 “这个房间应该还有别的拼图,难道是集齐拼图打开房间……”夏习清自言自语,周自珩却在那一头开口,“你是说拼图?我的房间也有拼图。” “真的?”夏习清有些讶异,照上一次节目组对于密室的设定来看,这是不太合理的,因为上一期的每个密室都有着完全不同的解密方式,道具设置也非常的多样化。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出现了这么多的雷同。 “嗯,我刚才还在书桌的书里翻到了一张拼图,但只有这一片,我一开始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放拼图的地方。” 夏习清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按照周自珩所说的走到了自己房间的书桌边,“然后呢?” “然后我在房间的门上发现了一个正方形的空白区域,因为这个拼图有两条垂直边,我试着放了一下,发现正好合适,而且好像是又磁吸的,就放在那儿了。” 门? 他的门上就有一块提前放好的拼图,而周自珩却需要自己将拼图放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 “你把拼图放在了那儿?左上角?” “对,左上角正好可以放上去。” “你的拼图那儿是不是也有一圈凹槽。” “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的也有,而且这个房间的很多东西都有凹槽。” 夏习清没有继续发问了,他感觉事情开始出现了一点头绪,但是只有一点点,他很清楚现在绝对不能慌,这种线索必须得一层一层慢慢累积才能彻底弄明白。周自珩刚刚提到了书桌,夏习清觉得自己的书桌上一定也有别的线索,奇怪的是,他现在走过来书桌这边的时候才发现,书桌的抽屉那儿也有一个蝴蝶标本。 第二次出现蝴蝶了,这意味着绝对不是偶然。 “你的房间里有蝴蝶吗?” “蝴蝶?”周自珩的声音明显是疑惑的,“没有蝴蝶。” 夏习清觉得奇怪,“你的书桌有没有抽屉,抽屉上面或者附近有没有蝴蝶?” 周自珩低头检查了一下,“有抽屉,没有蝴蝶。不过有一个四位数字的密码锁。” 密码锁?夏习清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抽屉,并没有发现什么密码锁,他试着开了一下,发现抽屉的确是锁住的,可是没有锁眼,也没有锁头。他看着那个贴在抽屉上的蝴蝶标本,想着会不会是用标本藏住了锁眼,于是将那只蝴蝶取了下来,发现并没有锁眼,但是上面写了很小的几个字。 [最后一个] 夏习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深蓝色上衣,想到之前被自己否定掉的想法,或许他和周自珩真的被节目组分了组,所以他们的房间才会有很相似的一些布置,但是又不完全相同,这样的话两个人可能需要互相配合才能解开房间之中的一些密码。 他试着验证自己的猜想。 “你的书桌上是不是有几本书?” 周自珩的回答很快传了过来,“嗯,有三本。” 夏习清数了数自己的书,果然没错,就是三本,这似乎与他的想法靠近了些,“第一本的名字是什么?” “《混沌学》。”周自珩也意识到了什么,“你的也是?” “对,没错。”这本《混沌学》就是夏习清翻出第一只蝴蝶的那本书,所幸他刚刚把书签拿出来的时候将书倒扣在桌面,使得夹着蝴蝶标本的那一页得到了保留,“我的桌子上也有这本书,而且里面有一个蝴蝶的书签,我刚刚把它拿出来了。” “书签?”周自珩翻了翻自己手里的那本《混沌学》,从头翻到尾也没有翻到任何书签,“我这本书里没有书签。你是在那一页看到的?” 夏习清将那本书翻了过来,看了看页码,“第377页。” “第377页……”周自珩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夏习清口中所说的页码,他发现这一章是讲蝴蝶效应的,“蝴蝶效应?” “对,就是讲蝴蝶效应的,看来我们的书的确是一模一样了。”夏习清觉得有些奇怪,“chaos(混沌学)是属于物理学的吗?这一块我不是很了解。” 周自珩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嗯,更准确的说属于决定性动力学。混沌这个概念是指一个系统的整体演变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初态,或者说对初态敏感。” 夏习清虽然擅长数学,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学文科的艺术生,他背靠在椅子上,一面翻着书一面笑着调侃,“说人话。” 周自珩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耐心地解释道,“这里我们所说的‘系统’范围很广,比如时序上的连续事件。举个例子吧,你今早出门的时候纠结于穿白衬衫还是黑衬衫,然后你选择了你喜欢的白色,往常你出门之后会想要买一杯咖啡再顺道去工作,但是今天你害怕衣服被弄脏,所以放弃了咖啡,一出门就直接开车去上班。” 周自珩试图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去解释这个复杂又玄妙的概念,“通常你买咖啡的时间将会导致你错过避开早高峰的最佳时机,所以你经常遇到堵车。而今天没有买咖啡的你恰好避开,一路绿灯开到了公司楼下,你成了公司里最早上班的那一个,正好老板有一个紧急的会议,必须带一名助手,他选择了你,于是你就和老板一起乘坐飞机前往巴西,结果飞机降落时发生了事故,而你,成为遇难乘客的其中之一。” 认认真真听着故事的夏习清听到了迷之结局,气极反笑,“什么遇难乘客,你可真会编。” 那一头的周自珩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略显低沉的笑声在滋滋作响的电信号中显得格外好听,“只是打个比方,因为我懒得编下去了。”说完他又问道,“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那天早上你选择的是黑衬衫,结局会是怎样的?” 如果我选择的是黑衬衫…… “我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去咖啡店,像往常一样堵车,上班迟到,也不会因此被老板特意提拔带去开会,就不会坐上那班飞机。”夏习清顺着周自珩的思路说了下去。 “很大概率上是这样。这就是我所说的,混沌学说中,系统的演变过程对初态非常敏感,你可以把‘穿白衬衫’和‘穿黑衬衫’当做是两种不同的初态。他们可能会影响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发展。”周自珩又说道,“蝴蝶效应就是混沌学的一个重要部分。” 毫无预备的,两个人竟然一时间脱口而出,同时引用了关于蝴蝶效应的那个最经典名言,“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周自珩略有感叹地说,“所以,说不准哪个时间节点的选择就会让我们的一生都出现无法逆转的改变。” 听到他说这句话,夏习清的脑子里竟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如果当时许其琛没有送给他那张电影发布会vip门票,他没有真正去到现场,一切还会开始吗?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感慨。 “你怎么了?” 夏习清回过神,“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思考的必要性。” “当然有。”周自珩的语气明显表现出他对这个论断的反对,尽管他不知道夏习清这句话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走神罢了,“混沌学是继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之后的第三次物理学革命,这三者可以并称20世纪三大科学。混沌学的出现也颠覆了人们过去相对狭隘的线性观念,毕竟这个世界上数之不尽的事是无法用线性相关来解释的,不是吗?” 听了他的这番话,夏习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翘,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此刻的周自珩格外的迷人,无论是举着通俗易懂的范例解释抽象概念的他,还是此刻为了科学据理力争的他,都显得那么有魅力。 smartisthenewsexy.这句流行了那么久的话,在这个瞬间从周自珩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你说的没错。”夏习清的声音里夹着软软的笑意。 这样的情绪明明被信号弱化,可还是重重地落到了周自珩的耳中。 无论什么时候被肯定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周自珩试图用这样的说辞来说服此刻愈发愉悦的心情。 “我们好像越扯越远了。”夏习清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明明是密室逃脱游戏,怎么感觉好像在和周自珩打电话一样,聊着聊着话题就收不回来。他低头将桌角的另外两本书拿了过来,手指仔细地翻动书页。 果然,这本书里也有一个小蝴蝶的标本。 “我又找到了一个蝴蝶的标本,在第二本书里。”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周自珩的声音,“我的书里还是没有看到什么蝴蝶。第二本书的页码是多少,还有书里的内容是什么?” 夏习清看了一眼,“页码是610。讲得是宇宙大爆炸理论。”说完他将蝴蝶再一次夹了进去,拿起最后一本也是最厚的一本书,果然没错,这一本里面也夹着一个蝴蝶。 “第三本书里也有一个蝴蝶书签,夹在第987页,书的内容是……左心发育不良综合症?奇怪,这个人的阅读范围还真是广,从混沌到宇宙,从宇宙到人类病理。” 周自珩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与数字有关,“这些页码可能是有相关性的,第一本书是第377页,第二本书是第610页,第三本书是987页。还有其他有蝴蝶标本的地方吗?” 夏习清翻找了一下书桌,桌子上除了这几本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书了,这个房间里也没有书柜。 “蝴蝶……蝴蝶……”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在抽屉上看到的蝴蝶标本。 “最后一只蝴蝶标本在书桌抽屉的正上方。”夏习清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书桌的密码锁是不是也是在抽屉的正上方?” “没错。” 那就对了。 第一只蝴蝶对应第一本书,第二只蝴蝶对应第二本,第三只蝴蝶对应第三本书,所以这个贴着最后一只蝴蝶的地方写着[最后一个],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蝴蝶代表的就是周自珩需要找到的四位密码。 “所以,你抽屉的四位密码,可能需要从我房间里的三只蝴蝶所提示的线索来推导。” 如果他们俩的信号没有相通,那岂不是一直无法解开密码? 这大概是编导炒作cp的新手法,只要他们选择对方,就可以有解开密码的机会,这逼迫着二人在不同的房间也要进行合作。 这个节目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 日记之谜 “除了蝴蝶书签之外,还有别的线索吗?”周自珩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数列这种东西只有三个已知数字算出来的不一定对。” 说的没错,夏习清看了看四周围,发现那几本书的旁边摆着一个精致漂亮的海螺,书桌上方的墙面上贴着几张图片,一张是向日葵花的摄影特写,另一张则是夏习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达芬奇名画《维特鲁威人》。 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却引起了夏习清的注意,他凝神盯着墙壁,忽然听见周自珩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了?在干什么?” “看一个男人的裸·体画,”夏习清的眼睛仍旧盯着墙壁上的画像,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周自珩却好像被呛了一下,不住地咳嗽,过了一会儿才又结结巴巴地开口,“哦,我、我这边的墙上也有一张?” 夏习清觉得意外,他试图向周自珩描述,“一个长卷发男人双腿并拢站立,手脚正好在一个外接正方形上,张开双腿双臂站立又正好在一个外接圆上,是这幅画吗?” “对。” 这绝对不是偶然,他们的房间的相似度实在是过高了。 “这幅画有什么意义吗?”尽管这幅画周自珩看到过许多次,但对艺术实在是没有太多造诣,只能请教这方面的专家。 夏习清摸着自己的下巴尖,“意义太大了,这幅画是达芬奇为古罗马建筑师维特鲁威的《建筑十书》绘制的一张素描插图,维特鲁威曾经在他的书里盛赞黄金比例,这也启发了达芬奇绘制这副人体比例素描,里面的这个男性也被世人认为是完美比例的代名词……” 说着说着,感觉有什么重要的念头闪了过去,夏习清忽然打住,“等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海螺,又偏过头看着那副向日葵的特写照片,看着里面饱满种子颗粒的分布和排列。 还有这张闻名遐迩的《维特鲁威人》。 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是黄金分割数列。”夏习清冷静地坐回到椅子上,“海螺的螺线,向日葵种子的排列,还有这幅画,都是黄金分割。” 这下子周自珩算出的第四个数字也得到了验证,“黄金分割数列就是斐波那契数列对吗,看来我凑对了。我刚刚发现987正好等于377加610,所以我猜最后一个会不会是610加987,等于1597,没想到还真是。” “所以其他线索只是提示信息而已。”夏习清将海螺放下,“你输一下密码试试。” 周自珩嗯了一声,夏习清的房间里传来他那头输入四位密码的滴答声,隔了不到两秒,就听见一个机械音提示“密码成功。” 折腾了半天,终于解开了一个,虽然不是自己房间的。夏习清一心等着成功的好消息,谁知周自珩却回复道,“密码是对的,可是我打不开抽屉。” “怎么可能……”夏习清虽然知道他俩不在同一个房间,自己这边也根本没有什么密码锁,但他在听见周自珩说打不开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就拉动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抽屉。 没想到真的拉开了…… 这也太诡异了,夏习清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太奇怪了,你那边的密码输入正确之后,我这边的抽屉竟然可以打开了。” 谁知反转不止于此。 周自珩紧接着回复道,“现在我的抽屉也可以打开了。奇怪。” 听见周自珩喃喃自语的声音,夏习清想到了他皱着眉想不明白事儿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说不定是你刚才劲儿太小。” “不可能的,刚才真的打不开。” 没准儿是节目组的问题,本身也都是人为道具,有点瑕疵也可以理解。 “别管了,先看看里面有什么。” 低头查看抽屉的夏习清第一个看到的是一张合照,照片里是一对情侣手牵着手在海滩前的背影,照片被精心地装进了一个漂亮的相框里。 根据这张照片来推测,卧室的主人有女朋友。 可是这种相片为什么要塞在抽屉里?夏习清觉得这不太合理,但他也很清楚,这种时候也不能想太多,于是先将相框随便搁在了桌面上,继续翻看抽屉里的其他东西。 “你找到什么了?”周自珩在那头询问道。 夏习清随口回了个相框,然后就看见了一张看起来似乎更有效的线索,“我找到了一个本子,好像是……”他翻了翻,发现上面写着日期,还有一些简短的记录,“日记本?” “我也看到了一个日记本,但是没有相册。”周自珩继续交换着自己有的信息,“还有一个生日贺卡,上面写着一句话。” 就在周自珩列举自己得到的线索时,夏习清已经率先翻开了那个生日贺卡,顺嘴就把上面的话念了出来。 “遇见你的那一刻就是大爆炸的开始,每一个粒子都离开我朝你飞奔而去,在那个最小的瞬间之后,宇宙才真正诞生。” 一口气念完了,夏习清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写的是情侣之间的情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夏习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都这样了,也只能怪自己嘴太快,怨不得别人。 “咳,那什么,你们理科生都这么会撩的吗?”为了缓解尴尬,夏习清又画蛇添足地反问了这么一句。 人越慌的时候越容易说错话,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刚反问完的夏习清立刻想到了之前周自珩在飞机上拍下的那张[丁达尔效应]。 糟了,一定被周自珩误会自己在调戏他了,其实他根本没想把话题往这方面扯的。 原本以为周自珩不会说话的,谁知道他竟然还回答了。 “那得看对谁了。” 周自珩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尴尬,反而挺淡定的,这倒让夏习清面子上挂不住了,敢情从头到尾只有自己觉得尴尬。光顾着难堪的夏习清完全忽略了周自珩的弦外之音,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周自珩口中说的那个“谁”。 “啊,这个贺卡上的生日是10月23号,我觉得这个线索说不定等会儿用得上。”为了在这个纯情小狼狗面前保全自己“百战百胜”尊严的夏习清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周自珩也发现了他的不自然,但他的频率始终没法和夏习清调到一起,只觉得是自己这句夹带私货的话让夏习清感到了压力,转移话题是一种变相的婉拒。 两个人都自顾自绕了圈子,还浑然不知。 放下生日贺卡的同时,夏习清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之前那个笔记本上,这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日记本,日记本的边缘都磨破,边边角角也都翘了起来,看来用了挺久。这样想着,夏习清翻开了第一页。 “我看一下这个日记本。”夏习清隔着收音机向周自珩交代了一句,然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日记本上。 [2014年11月11日天气晴] [我原本以为这是我最苦逼的一天了。摔断腿的孤寡青年孤零零地在医院病房里度过光棍节。没想到这个双人病房来了个新的房客,还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她笑起来有一对兔牙,像只小兔子,太可爱了。] 是这个男生的日记啊……夏习清快速地翻了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 “啧,六个多月才追到手……”他看着写着[2015年5月20号]日期的那一页,忍不住自言自语。 “追到手了?” 夏习清听见周自珩的疑问,又听见那头传来哗哗的翻页声,心想他肯定还没看到后面,“你看得也太慢了。”说完他又潦草地往后翻了翻,偶然间看到其中一页日记上写着[她又住院了,希望手术顺顺利利,不要再出问题了。] 这个女孩子一再住院,应该是有很严重的病吧。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书桌上的书。 “他女朋友得的病应该就是第三本书里的……左心发育不良综合症。这个病好像是一种先天性心脏病。”夏习清翻着之前那本书,试图从里面找到些有效信息。 “这个收音机是女孩儿送给他的礼物。”周自珩突然开口,“你看到了吗?” “我看看。”夏习清往后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周自珩所说的那一页。 [2016年5月20号天气晴] [她今天送了我一个老古董,一个收音机!她说是这个收音机是她爷爷年轻的时候攒了一大笔钱买给她奶奶的,用来求婚的,她小时候每天趴在收音机边上听故事,我现在都能想象出那个小奶兔子的样子,唉,要是真的能穿越就好了,想回去看看她小时候的模样。] “原来这个收音机还是个有故事的道具。”夏习清笑了笑,“这个老古董不会还要见证他俩结婚吧,三代老臣啊。” “没有。”周自珩冷静地否决了夏习清的玩笑,“他们的感情出问题了。” “……什么?” “你再往后翻,倒数几页。” 夏习清按照周自珩的提示翻到最后倒数的那几张。 [2019年5月13日天气阴] [今天和她吵了一架,感觉我们之间好久没有好好和对方沟通过了,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不明白。时间果然会让一切变质吗?] 看到这句话,夏习清忽然沉默了,这种痴男怨女的故事每天层出不穷,开始的时候总是美好的,时间一长,摩擦、矛盾、妒忌、怨怼,这些负面情绪开始滋生,开始疯长,直到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统统吞噬,曾经相看两不厌的面孔也变得面目可憎。 所以为什么要开始。 这个世界上最稳定最无害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这种现实的爱情故事让夏习清情绪进入低潮,他随意地翻着后面几页,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直到手指停留在最后一页。 [2019年5月20年天气大雨] [我为什么要关机,就算被误会再生气也不应该关机的,如果我不关机的话,她不会情绪激动晕倒。紧急联系人……这个卡片太讽刺了,唯一一次用到的时候我竟然主动切断了联系。死的人应该是我。] “女孩儿死了……”夏习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死于心脏病突发。” “死于……”周自珩似乎有话要说,但他顿住了,隔了一会儿才问道,“所以是来不及抢救才去世的吗?” “嗯。”夏习清将日记本放回桌子上,他早就过了会被这种爱情故事感动的年纪,他现在所想的是,这本日记的作用是什么。按照上一期密室剧本的安排来推测,房间里的每一件道具都不是无端存在的,他们的作用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推出密码的线索,可是日记里有太多的日期,如果没有其他线索的配合,应该不太可能推出密码。 另一个作用就是和密室剧情有关,或者说和killer有关,可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这个故事到目前为止怎么看都是一个爱情故事,和上一期的悬疑谋杀案毫无相似之处。 那么这一期的killer又应该是怎样的身份呢? 陷入沉思的夏习清眉头紧锁,抽屉里再没有别的东西,他缓缓合上,眼神落到之前拿出来的那个被他倒扣在桌上的相框。 他这时候才发现,相框的背面写着一句话。 [归还到正确的位置吧。] 正确的位置? 这和夏习清一开始看到这个相框的想法不谋而合,相框这样的东西原本就应该放在桌面上,而不应该是抽屉里。如果将男主和女主吵架的信息联系起来,就可以解释了。 夏习清拿起这个相框。 应该放在哪儿呢? “你那边真的没有相框吗?桌子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没有任何提示信息的夏习清只好再一次向周自珩确认,毕竟他们的房间有那么多雷同之处,说不定在他的房间里,这个相框已经被固定在某个地方了。 “没有,我没找到什么相框。”周自珩的声音非常肯定。 正在这时,夏习清忽然发现,就在桌面的右上角,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右侧桌面上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矩形凹槽。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相框边缘,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有些离奇的想法。 难道说…… 他试着将那个相框放在右上角的凹槽处,如他所想,相框连同支架分毫不差地嵌了进去! “我找到正确的位置了。”夏习清舒了口气,原来这些凹槽都是有用处的,还好他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正在这时候,台灯居然自动亮了起来,毫无预警。 然而这并不是最诡异的。他真正觉得细思极恐的是周自珩接下来的一句话。 “相框出现了。”周自珩的声音中满是讶异,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你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吗?就像机关一样,桌面的一个部分打开了,相框从里面被推了上来,立在了书桌的右上角。” “你说什么?” 时空存档 周自珩说的话让夏习清开始对这两个房间的关联性产生怀疑。他之前只是简单地以为他们是同一个分组的关系,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你的房间是不是蓝色的壁纸,有一张床,一个黑色的衣柜,方形的地毯上放着一个小圆桌,圆桌上是收音机,还有一张胡桃木的书桌?” 身在另一个房间的周自珩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书桌的正中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左边是一盏罩着白色灯罩的台灯,三本摞起来的书,右边最初没有东西,现在是一个相框。” 夏习清看着自己的书桌,上面的摆设和周自珩口中描述的如出一辙。 “你开一下电脑试试?”说着,夏习清启动了自己这面的笔记本,短暂的开机时间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需要密码才能输入。” 周自珩和自己看到的是一样的。 “用户名是什么?”夏习清盯着屏幕开口。 “love1023。” 果然,一模一样。 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夏习清坐回到椅子上,眼神从笔记本电脑的界面转移到了刚才那个相框,一直专注于其他地方的自己这时候才发现,相片中那一对情侣的衣服,竟然也是蓝色和红色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深蓝色上衣,联想到他们四个人的服装,一下子明白了节目组的用心。还是上一期节目的老套路,在哪个房间就扮演哪个角色。 可这样一来,他和周自珩都扮演了故事中男主的角色,这种重复的用意在哪儿呢。想到这里,之前发生的种种不合理之处统统再一次浮现出来。 密码找到之后,他这边的抽屉先打开,周自珩那边的才能打开。也是他先将相册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周自珩那边的相册才突然出现。 这是通过这些道具暗示两个人在时序上的先后! “周自珩,”夏习清滑了滑鼠标,看着笔记本锁屏界面左下角显示的时间,“你那边现在是几点?” “13:10” 屏幕的蓝光映照在夏习清的瞳孔,左下角发着光的白色数字,一分不差的停在了13:00的时刻。 “我比你早十分钟……” 这是时空穿越的剧情?夏习清立刻反应过来,为什么桌子上摆出的第一本书会是《混沌学》,联系之前男主日记本上的内容。 难不成他进行了时空穿越,想救回女主? 这个脑洞虽然大,但是也不完全没有依据。夏习清再一次拿起日记本,上面的封皮实在是太旧了,差一点掉下来。而且封面也毫无设计感可言,只有一个大大阿拉伯数字1,夏习清再次翻看了一边日记,依旧还是那些内容。 他决定和周自珩讨论一下现有的线索。 “周自珩,我猜剧情是这样的,我们俩都是扮演的男主,因为女友死了男主心有愧疚,然后不知道采用了什么方法进行了时空穿越,回到了女友突发心脏病之前,所以我们两个之间才会有时间差。” “那你的意思是,你在时间点上早十分钟,所以你是穿越到女友死亡前的那一个?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日记本上为什么会写着女主的死亡记录?既然你穿越回去,女主应该能够得救才对不是吗。” 对啊,这是个bug。日记本应该是男主的记忆存档,如果上面明确写了女主死亡,说明13:00的时候女主就已经死了。他们两个现在所在的时间点都是女主死亡之后的时间点啊。 思路断掉的夏习清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走到了那个放着收音机的圆桌前,“这个故事只有把男女主的线都统一起来才能找到完整的剧情,我觉得我们应该和扮演女主的另外两个人沟通一下。” “嗯。我们先中断。”周自珩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那……我们要不要约定一下第二次连线的时间?如果有新的线索呢?” 周自珩并不想和夏习清挂断,他私心还想多聊一会儿,但他也很清楚,剧情线在同一个角色这里绕圈子是不可能完整的。 夏习清爽快地答应了,“嗯,那就半个小时以后。”说完他将蓝色旋钮转到了底,旁边有两个旋钮,夏习清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同角色之间的差别,只能就近选了那个标着0的旋钮转开。 如他所想的一样,旋开之后是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早就该知道信号相通没这么简单,夏习清只希望扮演“女友”的那两位能够早点和“男友”沟通一下别让他等太久。 他回到了线索最多的书桌边,之前一直沉浸在剧情设定的夏习清忽然发现,自动亮起的灯罩上似乎多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阴影。 看上去,倒像是一块拼图的投影。他试图摘下灯罩,但发现没那么容易,于是只好伸手去摸藏在里面的白炽灯灯泡,这才发现上面果然贴了一块拼图。夏习清偏过头,视线落到房门背后的空白区域,似乎可以拼接上上一张。他将拼图翻了个面,意外地发现背面居然还写了一句话。 字实在是太小了,夏习清盯着拼图努力地辨认。 [你不是一直吵着要看我电脑的密码吗?我把密码写在贺卡里啦。] 电脑的密码在贺卡上? 夏习清翻到了那张贺卡,又读了一次贺卡里的话。 [遇见你的那一刻就是大爆炸的开始,每一个粒子都离开我朝你飞奔而去,在那个最小的瞬间之后,宇宙才真正诞生。] 除了这段文字,贺卡上唯一的数字就是生日10月23号。直觉告诉他密码不可能这么简单,何况生日已经出现在了账号上,可夏习清还是试了一下,果然不对。 这时候收音机的背景杂声突然中断,传了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喂?你是自珩还是习清?” 是阮晓的声音,终于连通信号了。夏习清立刻给出了回应,“我是夏习清,阮晓,长话短说,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扮演的是女友的身份了吧。” “嗯,但是除了我以外思睿应该也是。”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跟思睿联系?”夏习清找到了一支笔,翻开日记本空白的部分,想要记下阮晓口中有效的信息,“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比如时间差,或者身份上的差别?” “怎么跟你说呢?”阮晓那头似乎有点为难,“我虽然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记录事件的日程本,上面写了一些事件,但是有很多疑点,我都没办法相信这上面的事件是不是真实的。” 夏习清听出来阮晓有一点慌,老实说他有些吃惊,阮晓一贯冷静聪明,思路清晰,连她都觉得慌,说明这一次的剧情是真的很难,“你先说说看,为什么你没办法相信?” “因为思睿找到的线索,里面所记录下来的事件和我的完全不同。这很奇怪,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是‘女友’,不应该是同样的事件链吗?” 原来如此,夏习清反问道,“如果你们是不同时空的‘女主’呢?” 阮晓沉默了。 “我在房间里看到了一本关于《混沌学》的书,其中就讲到了蝴蝶效应,当你在某个时间节点做出了选择和改变,可能会影响后面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如果这个剧本包含了平行时空的假设,你们有着不同的事件链这一点其实也可以说得通。” 说到这里,夏习清忽然想到,如果阮晓和自己是同一个时空,事件链应该有重叠才对,尤其是结局,这是他验证时空匹配度的一个方法。 “阮晓,你的日程本上记录了什么事件?”夏习清想到这个游戏还有killer的存在,为了消除阮晓对他的防备,他先自己说了一遍“我这边的是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的,前面的恋爱经过我就不说了,就说2019年5月20日当天的事吧。男友和女友吵架,女友赌气前往火车站想回父母家,男主手机关机,女主在车站突发心脏病身亡。” “突发心脏病……” “嗯,我日记这边是这样写的,你呢?你的事件链是什么样的?” 阮晓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和你差不多,女主最终死了。” 夏习清觉得阮晓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形容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正当他觉得奇怪的时候,阮晓又开口问道,“习清,就你现在找到的线索而言,男主有没有出门?”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的,夏习清也没反应过来阮晓的言下之意,“我不清楚,因为我现在线索还不够齐,说不定男主在关机之后也出了门。” “好吧。”阮晓那头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随后她又开口,“我这边的收音机上有两个蓝色旋钮,一个红色旋钮。你是不是和我相反?” “没错,你的红色旋钮下面标着一个0。” “你也是。”阮晓回道,“这应该表明我们是配套的才对。” “我们的旋钮下面是0,周自珩和商思睿的旋钮下面没有标注,节目组这样区分应该是有成对匹配的用意。”可夏习清感觉到了阮晓说话间的不确信,否则她不会用“……才对”这样的表述。 “你的房间里显示的时间是几点?”刚问出这句话,收音机里就传来了杂声。阮晓单方面切断了信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自己所说的话让她产生了怀疑?真正的killer不会轻易将自己的信息一股脑透露给对方,因为他们都说不准哪条信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一点阮晓还不明白吗。 夏习清觉得奇怪,他走到收音机前,像是转开了商思睿的那个按钮,仍旧是一片杂声,他又转了转周自珩的按钮。 “在不在……”他几乎是用喃喃自语的声音小声嘟囔,没想到还真的收到了回应。 “在。”周自珩的声音果断而沉稳。 夏习清有些惊喜,“你一直在等我吗?” “半个小时早就过去了。”周自珩顿了顿,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刚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没有太有用的消息。”夏习清不打算把阮晓的异常分享给周自珩,这一次的killer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有可能,包括周自珩。现在一头雾水,如果因为自己的说辞导致他人产生误判,投票时的后果也不堪设想。 “你笔记本打开了吗?” 周自珩这么一提,夏习清倒是想起来那个解了一半的密码,“没呢,说是密码在贺卡上。” “你输入1043。” 刚坐回到电脑跟前,夏习清就听见周自珩直接说出了笔记本密码,如果这是别人说出来的,夏习清还会抱着怀疑的心,但是周自珩说的,一定是经过验证确切无比了。 在键盘上敲下这四个数字,点击回车。果不其然,笔记本的密码解开了。 “你是根据贺卡上的那句话推算的?” “嗯。”周自珩向他解释了一下,“这句话我从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是藏了线索的。先是将相遇比作大爆炸,然后又说宇宙诞生,再联系之前书桌上的第二本书,怎么看都是跟宇宙起源有关。” 夏习清拿起手边第二本书,翻到了第610页,“这样啊……周大学霸,你给我解释一下呗。” 听到夏习清这种轻飘飘的声音,像是撒娇,更像是调戏,周自珩清了清嗓子,努力地向他解释宇宙起源,“事实上关于宇宙的起源,物理学界也有很多不同学派的讨论,大爆炸论是其中接受度比较高的一种。科学家将大爆炸分为了好几个阶段,我就不具体展开了,其中有一个特殊阶段,是大爆炸开始后10的负43次方秒,在这个阶段,宇宙从量子涨落背景中出现,开始独立存在,因此这一时间也成为宇宙诞生的时间点。” 原来是这样。 事实上,在周自珩讲解的时候,夏习清也已经翻到了那一页的大爆炸理论,找到了写着数据的那一行。 不过,认真听完科普的夏习清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每当周自珩谈论起这些门槛极高的科学理论时,他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受人追捧的明星,也不是那个纯情又正直的大男孩儿。整个人变得理智又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折服感,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来源人类对科学的天然敬畏的嫁接,将情绪从对科学转移到对解释和探索科学的人身上。 要不是因为在录节目,夏习清还真的非常想不合时宜地对周自珩说一句。 [我已经幻想到你一边跟我上床,一边给我讲解物理知识的场景了。] 远在光年之外的冰冷假说,近到贴合肌理的炽热体温。极端对立的两种“爆炸”,氤氲出香艳无比的星云。 人们总说搞艺术的男人很性感,怎么夏习清觉得,搞科学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性感呢? 或许,极致的理智与极致的感性,在某种层面上就是同样的东西。 “怎么了?解开了吗?” “哦,开了。”夏习清应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的肖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电脑的桌面还是那张海滩边的合照。 忽然,他在桌面看到了一个文件夹,名字是[2记忆存档] 他疑惑地点开了那个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一个exe可执行程序,夏习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点击了运行,没想到电脑竟然黑屏了。 “……我电脑黑屏了。”就像每个遇到电脑黑屏的人会做出的举动一样,夏习清先是下意识按了按开机键,没反应之后又啪地一下子将笔记本屏幕合上。 这时他忽然发现,笔记本的外壳贴了一个数字——2。 他很快联想到刚才的日记本,封面上有一个数字1。这些数字一定有暗示关系。 “现在好了吗?怎么会黑屏。” 夏习清再次打开笔记本,发现电脑似乎重启了。 “等一下,我重新输密码。” 正当他输完了1043四个数字,手指正要敲击回车键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异常,手指停在半空。 笔记本锁屏界面的时间变了,准确的说,是倒退回12:30。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倒退的时间代表什么意思?夏习清点击了回车,桌面一如几分钟前那样,只是当他点开名为[2记忆存档]的文件夹时,发现了一个新的txt文件,里面写了一句话。 [明明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居然还不相信我,电话一通又一通的轰炸,简直不可理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谁也别来烦我。] 光标停留在最后一个字。夏习清忽然发现,不光时间提前了,这个时候的男友也没有收到女友死亡的通知! 他凝视着文件夹的命名,久久没有开口。标着2号的线索和标着1号的线索并不是同一事件,事件也有所差别。 刚才阮晓也透露了一个信息,商思睿和她的事件链并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手中的线索并不是同一个编号! “你之前那个日记本的封面上是不是也有数字?” 周自珩嗯了一声,“笔记本电脑上也有数字。” 果然如此。 照这样推理,找到相同编号的线索,对男主和女主的记忆存档进行整合,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剧情线。 可是阮晓的态度并不明朗,夏习清不想轻易将自己的线索冒险投出去,于是想到还没有联系过的商思睿。按道理来说,商思睿做过一次killer,二次卧底的可能性不大。但世事无绝对,尤其是这么变态的节目组。 无论如何,他必须和商思睿沟通一下。 “自珩。” 每次夏习清这么叫他的时候,周自珩都有些不习惯,但也有点说不出的开心,仿佛被讨好了一样。他连回答的语气都忍不住变得温柔,“嗯,怎么了?” “我现在可能要暂时断开我们的信号,我想去找商思睿,可以吧。”其实夏习清没有征求周自珩同意的必要,他大可以直接断开,但这一来影响自己在节目里小天使的人设,二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真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住周自珩。 周自珩的声音变了,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变得又沉又闷。 “有什么不可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谁拯救谁 听见周自珩这语气,夏习清乐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商思睿有一腿呢,到时候播出去,这两家cp粉…… 他一时还真说不上这两家cp粉哪一家更高兴。 反正[夏商周]的cp粉肯定高兴。 “别啊,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夏习清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个流连青楼的薄情公子哥儿,在这头说了漂亮话,又跑到那头儿讨巧。 “你以为我还会等着你吗?”周自珩的语气依旧没有软下多少。夏习清轻笑了两声,走到了收音机旁边蹲下,温柔地拍了两下收音机,“我不管,我就等到你来为止。” 说完,夏习清将蓝色旋钮关闭,打开了从未接通的那个红色旋钮,他不确定商思睿现在的信号是不是还和阮晓相通,也不确定商思睿的身份,但不管他是不是killer,此时都应该需要了解男主这边的剧情了。 夏习清站了起来,走回桌边拿起之前找到的那块拼图,将它放在了那扇门背后的空白区域,新拼图凸起的部分和原本那块拼图的凹陷处完全贴合,就像之前周自珩说的那样,放在对的位置会有磁吸,这块拼图也被牢牢地吸在了门上。 这样一来,空白区域的二分之一已经被填满,应该只差两块拼图了。 正在此时,夏习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回头一看,衣柜的门竟然自己开了,里头出现了一条红色激光,笔直地搭在对面的墙壁上。 “吓我一跳……”夏习清自言自语地走到柜子前,“这一期节目的道具组真的下血本了……” 看到激光就想到反射,这几乎已经是密室逃脱常客的下意识了。他伸手抓着衣柜的门,调整了一下衣柜门的角度,发现激光可以根据角度的改变自动调整入射角度。 可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镜子。到了这种时候,只能采用试探的方式了。夏习清抓着衣柜门,小幅度缓缓地调整衣柜的开合角度,观察激光的走向变化,起初无论他如何调整,光线都是笔直地打出去,直到某一个瞬间,那束红光忽然发生转折,打在了右侧靠床的墙壁上。 在深蓝色的墙纸上,那束红光聚成了一个点,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变化。夏习清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其他的机关出现。 看来红点是位置提示。 他走到了床边,半跪在那个单人床上,用手摸了摸那个红点,竟然发现了一个凸起,似乎藏在壁纸的下面。 原来是提示信息。 夏习清将壁纸撕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掉出第三块拼图,还有奇奇怪怪的字。他将拼图收好,看着墙壁上这一句话。 事实上,仔细看可以分辨出来这个字是经过镜面处理的,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难度也还好,可以勉强一个一个辨认出来,可节目组根本不打算设置这么简单的关卡,这一行奇怪的字符,其实是两行镜面字重合在一起的效果。 镜面处理加分离,这种任务对人眼来说实在是有点困难,可现在房间里又没有镜子。 “只能用笨办法了……”夏习清拿了之前放在桌上的日记本,撕下来一页,准备把墙上的字拓下来。 他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明白剧情究竟是怎么回事,killer的标准则更是无从谈起。夏习清甚至怀疑节目组把最难的一个part给了自己。 这个时候,一直发出嘈杂电流声的收音机终于出现了人声。 “习清?” 夏习清的手按在墙上,一边拓字一边回复,“嗯。你总算是来了。” 上一期节目被商思睿摆了一道,夏习清比谁都清楚电话对面的人有多聪明,“你那边怎么样?有头绪吗?” “你肯定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实际就是房间主人的身份了吧。” 上一期节目那种扮猪吃老虎的把戏有效期只有一次,这一回的商思睿丝毫不掩饰,直切重点,“我刚才和阮晓有过通话,发现我房间的线索少得可怜。”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商思睿一贯[提前示弱]的行事风格。 “怎么说?” “我几乎整理了所有我房间里可以整理到的剧情线,但只有一条,第一次和阮晓通话的时候,我们俩发现彼此的剧情线完全不同,当时我猜想,难不成是真假女友的设定?后来我们又通了一次话,阮晓告诉我她有了新的剧情线,可我依然只有一条。而且最坑爹的就是她的新线索和我的也不匹配。” 夏习清想起自己第一次和阮晓通话,阮晓欲言又止,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的剧情线不同的缘故,而且商思睿口中的“多条剧情线”,夏习清自己也有,光是想现在找到的就有两个。 他想起自己找到的线索上的数字符号,于是试着向商思睿打听,“你的线索上有什么标记吗?比如字母数字之类的。” “你也有吧。”商思睿直接戳破了,这和他上一期节目的画风完全不同,可他下一秒立刻又摊牌,“我的线索的确有标记,我找到的每一个剧情线索上面都有一个数字,不管是备忘录,还是邮件。” 他很刻意地避开了数字究竟是几的问题,夏习清不想直接问,商思睿显然是没有打消对自己的怀疑,这样直接问反而会让他对自己产生更多的戒备心,说不定还会撒谎。 假线索拿到手还不如没有线索,免得打乱思路。 “我也有数字,但老实说,我和阮晓一样,我目前为止有两条剧情线,但相差不大。” “差在哪儿?”商思睿又问。 夏习清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手上的信息实在是没那么关键,于是坦然地说,“这两套线索的时间线不同,比较晚的那个写着13:00,那个时候男友已经知道女友心脏病突发的死亡信息了。另一套的时间更早一些,那个里面男主只是刚关了机,女主死没死没有说。” 他又解释了一句,“等于说,在第二套剧情里,男主并不知道女主的结局。” 商思睿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这两套剧情,起初和经过都是一样的?” “对,男主女主吵架,女主乘坐火车回自己父母的城市,男主气愤之下关机,一直到这里都是一样的。”夏习清拓下了最后一部分,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小圆桌前坐下。 商思睿的语气变了,他叹了口气,“那我们的还真是完全不一样。你这一套剧情和阮晓手里的一个倒是符合的。” 果然。阮晓手里是真的有和自己的剧情相匹配的线索,这让夏习清舒了口气,这起码意味着自己手里的某一套剧情是可以完整还原的。 可马上,夏习清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等一下,你怎么会和阮晓完全不一样呢?你们如果扮演的是同一个角色,起码会有时序上的牵连才对,我和周自珩的房间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必须我先移动房子里面的东西,他那头的道具才可以起到作用。说明两个同角色的房间之间是有关联的啊。” “假如你们此刻并不在同一个时空呢?” 商思睿的突然发问,让夏习清醍醐灌顶,没错,如果他和周自珩在同一个时空里,必然会有时序上的牵连,否则就是平行的。 他又继续说道,“讲真的,我刚进房间,第一个想联通的信号就是自珩,可是自珩的信号一直连不上,等到我后来去找阮晓的时候,我们手上都有了带编号的线索了。 夏习清明白商思睿的意思了,如果刚进入房间,谁都没有找到任何带编号的线索,就意味着没有进入时空,或者是在默认的时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阮晓一直无法发生机关牵连,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找到和你手中编号一样的线索。” 拿到了新的线索,意味着切换一个时空。 “没错,我们错过了初始化时候的沟通机会,因为我在等自珩,结果他却一直在跟你聊天,而且足足聊了快半个小时!”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夏习清忽然想到了笔记本上变化的时间,其实时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自己现在进入到新的时空。 从日记本的时空1,到笔记本的时空2. 所以,阮晓没有找到的那个时空,就是商思睿所在的时空? 理清楚思路的夏习清再一次开口,“所以,你所在拿到的剧情线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主最后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吗?” “我们的剧情大概只有这个结局是一样的。”商思睿自嘲地笑了笑,“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在我的剧情线里,我才是那个想要救人的人。是女主要救把自己关在家开煤气自杀的男主,你明白吗?” “什么?” 自杀? 这个新剧情来得太突然,夏习清一时间有些脑子混乱,但他立刻想到之前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男主在知道女主死亡之后,的确有过想死的念头。可他当时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等一下,这个剧情和我的差距太大了,然后呢?女主去救男主了?” “在这个剧情线里,女主初始化就已经在火车站附近的公交车站,他知道男主一个小时后会自杀,所以到对面坐了反方向的420号公交车。” “但是去往男主家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公交车堵在了路上,所以她最后下了车,半途拦不到车只能先跑出那段堵塞的路,到下一个路口打车,但因为激烈运动,心脏受到了超负荷,还没有拦到车病就发作了。” 这一套剧情简直颠覆了夏习清之前的所有剧情。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所有线索的编号,是不是数字3?” “没错。” 所以,这个故事里存在三个平行时空。夏习清看向收音机上的那几个旋钮,只有阮晓一个人的旋钮下面写了0,周自珩和商思睿都没有。 这个0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如果仅仅是做区分,有那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偏用0?而且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标除了0以外的任何数字。 “你有数字3的线索吗?”商思睿问道。 “没有,目前为止没有。” “真的?”商思睿的语气里带着怀疑,“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可疑,为什么你的两条线索相似度会那么高,就算是阮晓也是有变化的,而你几乎一样。” 夏习清笑了两声,“讲真的,我也很奇怪。同样都是蝴蝶效应的作用,为什么阮晓会被影响那么多。” 这样的说辞商思睿能不能接受,夏习清猜不透,但他主动给了商思睿一个思路,“你的剧情线太少了,我们把话摊开说吧,如果你不是killer,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先从你的房间逃出去,剧情什么的放一放别管了。” “要么你就接通周自珩的信号,从他那边获取更多我和阮晓没有的剧情线。你和他在收音机上都没有标数字,说明你们的剧情线总会有一条是配套的。” 商思睿沉默了一下,对着收音机头疼地啊了一声,像是自暴自弃一样说出了真相,“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已经解开我的房门了。” “但是这个节目组太变态了,逃出房间后给我的线索居然是不完整的,还告诉我,最终大门的解密需要拼接两个房间的线索,才会得出最终的密码,所以我怎么样都得跟人合作,关键我还不知道谁才是我的合作伙伴。” 听到商思睿说这些,夏习清半信半疑,商思睿的战术实在是太类同了,这种看似透底的方式是最快获取信任感的,就算对方不相信,也会搅乱视听。 “所以你现在躲在房间里?” “嗯。”商思睿长舒了口气,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试试你说的第二条路,会一会自珩。” 夏习清笑起来,“瞧你说的,就好像他是killer一样。” 商思睿却用他一贯的可爱语气怼住夏习清的话,“我怎么感觉你这一期对他的警惕感很低呢?” 什么啊。 听了这句话,夏习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有些心虚,他掩饰自己的情绪,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怀疑他?” 商思睿笑起来,“你这么聪明,不应该怀疑所有人吗?” 他的尾音充满了暗示意味,夏习清猜想商思睿是发现他和周自珩之间的暧昧关系了,所以才会借着killer的事开这种玩笑。 “行了你,赶紧去找他吧,要是你发现他是killer,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 “不不不,我变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我要去告诉他。”商思睿一副和稀泥的态度咋咋呼呼,夏习清嘴上厉害,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你灭口?” “嘁。我还真不信。” 说完这句话,商思睿就断开了信号。夏习清知道商思睿在言辞之中没有感受到自己对周自珩的怀疑,但老实说,夏习清最怀疑的人还是周自珩,但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 可是他一直没有杀自己,这一点很可疑,照常理来说,周自珩如果真的是killer,一定会在第一次投票前就把自己杀掉,否则后患无穷。 太乱了。夏习清懒得再想,他先是将之前从墙纸里找到的拼图拿到门后,磁吸将拼图吸了上去,可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不想刚才那样,直接牵动了屋子里衣柜的机关。 难道这个拼图是没有机关触发的? 夏习清凝视着拼图上快要复原的蝴蝶图案,想到了那本书上的蝴蝶效应。如果这就是这期节目的主题,为什么自己的两次剧情线都那么类似,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发出一个提示音,他收到了一条邮件。 [请问,红蓝旋钮上的“0”是什么意思?得到答案请回复邮件。]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思路还没理顺的夏习清有些烦躁的舔了舔嘴角,没有理睬这个提示,而是走回到圆桌前,将拓好的小纸条翻了个面,举起来对准天花板的顶灯。 灯光的照射下,纸张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上面黑色签字笔留下的痕迹映射成正确的字迹,只是有两行的交叠,但勉强可以认出来是什么字。 “当你……关闭外界的一切消息时……”夏习清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轻声念了出来,“另一个你出现,试图挽回一切。” 另一个我? 第一行完毕,他的视线又一次重新回到最开始。 “你是……你所在时空的初始者……而非拯救者……无论是1、2还是3。” 夏习清缓缓地放下举着纸条的手,陷入了沉思。 我是初始者,而非拯救者。无论在三个时空中的哪一个。 他忽然想到了阮晓一开始欲言又止问他的那句话。 [你有没有出过门?] 夏习清终于明白,自己是每一个平行时空中初始化的那个男主,他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时空穿越根本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始终像时空1的日记里写的那样,关掉了手机,独自待在家里,所以很多过程中的蝴蝶效应并没有波及到他。 那么和他匹配的阮晓,应该就是三个时空里的原始女主,她也没有穿越,但是她受到了穿越者蝴蝶效应的影响,所以才会拥有不同的剧情副本。 思路忽然清晰,夏习清终于明白,自己和阮晓的旋钮上为什么标着一个0。这个数字代表的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区分,而是告诉他们,他和阮晓的穿越次数是0,他们就是原本存在于每个时空的男女主角! 他火速站起来,走到桌前点击回复邮件。 [穿越次数为0] 很快,夏习清收到了回复。 [恭喜你,回答正确,给你一个小奖励吧。] 下一刻,被夏习清检查了无数遍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床,突然从侧面自动推出了一个隐藏式抽屉。 夏习清走了过去,将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台传真机,上面贴着一个数字编号——3 商思睿手里的剧情线! 书桌上的摄像头比较多,为了方便节目组录制,夏习清将传真机放到书桌上,这台传真机和以前见过的那种老古董不太一样,上面并没有用来拨号的数字键盘,反倒是一个小小的led屏幕。夏习清摸了一下,发现屏幕是触屏的。 怎么才能让传真机工作? 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 [请问,与你同为初始者的女友,经历过几次死亡?机会只有一次,请务必确认你的答案。]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集齐所有剧情副本的阮晓才能回答你……” 夏习清走到收音机边,扭开了属于阮晓的红色旋钮。 这时,节目组那个熟悉的声音也再一次出现。 “各位玩家请注意,第一次投票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游戏终止 阮晓的信号始终没有接通,夏习清看着笔记本的时间,距离第一轮投票只剩下三分钟。 这种一对一的设定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如果对方没有选择他,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联通信号。 最后两分钟的时候,夏习清将红色旋钮关闭,选择了唯一的那个蓝色旋钮。 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蓝色旋钮转开的瞬间,收音机的杂音就消失了。 “……自珩?” “我在。”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抚平了夏习清等不到阮晓的躁动,夏习清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马上就投票了。” “嗯。”周自珩的声音很平静,“我希望第一轮不要有任何人被票出去,现在谁都没有把情况摸清楚,贸然投票太危险了。” 周自珩的说法保险又友善,这也是夏习清想的,他这一局原本就是想要弃权,可说实话,弃权也有风险,如果有人投了自己,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要弃权。”周自珩忽然开口,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立刻将他的心思读出来了。 夏习清皱了皱眉,放弃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弃权]的疑问,直接选择下一步的追问,“为什么不能弃权?” “我刚才和阮晓通过话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和阮晓联系上,通过她来补全第三个空间的信息,但是她暂时应该不会接通和你的信号。” “为什么?”虽然这么问,但夏习清其实发现了,阮晓和他只通过一次信号,被她强行切断之后就再也没能联系上,如果按照其他人普遍撒网每个都试一试的策略,他怎么都不可能一次也联系不上阮晓。 “她认为你是killer。”周自珩的语气依旧冷静,“我们现在都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了,但是killer的标准很不清晰,这一次没有谋杀,没有字面意义上的凶手,但是在阮晓的观念里,有始作俑者。” 夏习清一下子明白了周自珩的意思,“她认为是第一个时空的我造成了这一切?哦我懂了,如果当初我没有关机,没有自杀,也没有选择穿越时空,不会发生后续的一切。”说到这儿,夏习清带着嘲讽意味笑了笑,“这样的想法也可以逻辑自洽,没毛病。” 下一刻,他又变了语调,“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周自珩没有说话。 夏习清则继续发问,“如果你玩的是离间计呢?我投了阮晓,再算上你的一票,就可以把她票出去了。” 周自珩的语气仍旧没有起伏,“你觉得我会使出这么蠢的招数吗?如果我只是离间,阮晓不是真的要投你,你最后也没投阮晓,你们谁都不走,我不就露馅了吗?” 夏习清没有说话,尽管他怀疑周自珩这样做的居心,但的确,这个离间法太直接太笨了,失败的几率高到不像是聪明人会选择的方式。 “你放心,我会弃权,商思睿一定弃权,如果你也弃权,走的就是你。” “如果你是killer呢?”夏习清依旧怀疑周自珩的用心,“那你所说的一切我都没法相信。” 谁知周自珩竟直接反驳,“我就算是killer,也不会骗你。” 他顿了顿,有些放弃游说的意思,“反正这只是一个风险问题,如果你愿意拿你的命来赌一赌我的真心,我无所谓。” 最后一句话说得实在是太暧昧了。 尽管夏习清是那么的聪明,听到这句话心尖也不禁颤了颤。他无声地吸了口气,假装自己没有过任何波澜。 两分钟的倒计时结束,节目组的通告再一次响起。 “各位玩家,第一轮投票现在开始!请输入你们心目中的killer人选。” 周自珩没有再说任何话来干扰夏习清的选择,夏习清拿出节目组的手机,点击输入框。 如果周自珩真的没有说谎,他现在这个决定很有可能将自己送出局。 可如果他说谎了,自己就可能将阮晓投出去。 “请各位确认自己的选择,倒计时开始。” “三——” “二——” “一——” 夏习清终于点击了发送。 “投票结果提交,请各位玩家等待清算。”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不过一分钟的寂静让夏习清觉得极其漫长和难熬。直到节目组的通告声再度出现。 “本轮投票,被处决的是——” 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人。本轮投票出现平局。请各位玩家继续游戏。下一轮处决将在半小时后开始,请大家抓紧时间,找出killer!” 夏习清低头,盯着手机上发送的阮晓两个字。所以周自珩真的没有骗他,阮晓的确是认定自己是killer的。 “我们现在来讨论一下时空剧情的问题吧。”周自珩没有提刚才投票的事,直接切入到下一个话题,“坦白告诉你,我目前为止一共只找到了两条剧情线,其中有一条和阮晓的刚好契合,所以如果你想要知道阮晓的剧情,我也可以告诉你。” 夏习清饶有意味地笑了笑,“又是保我的命,又是给我线索。”他的语调微微上扬,有种狡黠的戏谑感,“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吗?” 如果是换做以前的周自珩,早就被他的调侃气得不愿接话,可夏习清没想到的是,周自却直接认了。 “我本来就偏心。” 这一记直球打得夏习清措手不及,没接住还差点被撂倒。 “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算是盟友。”周自珩又补充了一句话,让前者看起来不那么暧昧。 “盟友啊……”夏习清笑了笑,“那我想请问你,你的第一个剧情线是什么?你要是敢骗我的话,这期节目之后的每一期《逃出生天》,我都坚决不和你结盟了。” 听了这种赌气似的要挟,周自珩忍不住笑了出来,“不骗你。我的第一条剧情线,老实说,就是从你在第一个时空自杀之后,开始的时空穿越,说白了,也就是第二个时空的剧情线。对了,关于你自杀的事,思睿应该说过了吧。” “嗯。”夏习清又特意纠正,“不是我自杀,是这个男主自杀,专业演员请不要人戏不分。” “用你来表述会比较清楚。”周自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第二个时空的我穿越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在火车站自杀的女主,也就是阮晓,所以我穿越到阮晓前往火车站前的时间点,这个时候阮晓在420公交车上。” “我开车去追赶,车开得太快,差点在拐角撞上一辆载满橙子的卡车,橙子的包装散开,落了满地,我只能帮他们去捡,等我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阮晓,后来在广播上听到新闻,之前那个差点和我相撞的卡车,与开往火车站的420公交车在另一个路口相撞,卡车侧翻,公交上十人受伤,两人死亡。” 周自珩吸了一口气,带着某种叹息的意味说出了结局,“阮晓扮演的女主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真的是蝴蝶效应。 “这条剧情线是阮晓线索的哪个编号?”夏习清问道。 “2号。” 2号……2号线索里,夏习清一直在家中,关机,没有出门,他是原本就存在于2号时空的那个男友,但什么也没有做。 穿越者周自珩进入2号时空,试图挽回结局但却没有成功。商思睿没有2号线索,也就是说,商思睿没有穿越到2号时空。 那失败之后的周自珩呢? “然后呢?你去哪儿了?”夏习清连忙追问。 “我自杀了,我想再试一次,这一次要阻止那辆卡车,不能让它出现在420公交车会出现的那条路上。” “所以……你进入了3号时空?”3号时空的线索是夏习清一直想要的,他有些激动,“3号时空的结局是什么?” “我没死,阮晓也没死。”周自珩语气平淡地为这样的结局加了一个定义,“某种意义上的happyending.” 3号时空的阮晓没死。 这个重要信息让夏习清得到了开启传真机的问题答案,他二话不说走到了笔记本跟前,输入了答案。 两次。 阮晓作为初始者女友,一共经历了两次死亡。 很快,传真机的屏幕上出现邮件回复。 [恭喜你,回答正确。] 很快,传真机传递出一张纸,周自珩似乎是听见了传真机的声音,问道,“有新线索了吗?” “嗯。”夏习清等待着那张纸,“你是不是快要可以出去了?你的剧情线只有两条,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完全复原那个拼图了吧。” “……快了。” 夏习清拿出那张纸,眉头皱了起来,手里的纸一片空白,看来节目组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让他知道真相。沉浸在失落感中的夏习清没有听见周自珩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快了。” 夏习清想到商思睿一开始说的,他拿到的终极线索只有一半,那么周自珩应该也是如此,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出去的,难道他现在的示好,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房间会有另一半的线索? 可是这不合逻辑,如果节目组遵循蝴蝶效应和剧情匹配的原则,应当是一个男主和一个女主的终极线索拼接起来才会得到最终的钥匙。 他应该试着找一找商思睿,看看他们俩的线索是不是吻合的,而且要消除商思睿对自己的防备。 除此以外,周自珩只提及了第三时空的结局,没有经过,而在商思睿的口中,第三时空所发生的事远不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happyending,作为穿越者的他,死在了第三个时空。 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那我得赶一赶进度了。”夏习清拿着那张白纸自嘲道,“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切断信号。” “又是找商思睿吗?” “真聪明。”夏习清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电流的传输之中显得格外好听。 就在他关闭信号的前一刻,周自珩忽然又开口,“等一下。” “怎么了?” “得到3号线索之后,切换一下时空。” 夏习清有些疑惑,“为什么?” 没等到回答,周自珩就自己切断了信号。只留下夏习清半蹲在收音机那儿独自发呆。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第三时空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没工夫为了周自珩一句故弄玄虚的话费脑筋,夏习清立刻打开了商思睿的旋钮,自己走到了传真机旁边,他发现自己刚刚忽略了一个线索,传真机里出现白纸的时候,屏幕上其实也出现了一条提示。 [没有灯,如何能看见字?] 看似一句废话,可夏习清觉得这一定意有所指。 “习清?” “怎么这么快?”夏习清应了一声,“你现在还在房间里吗?” “对,我拿到一个提示,如果我离开房间,房间的门就会关上,我再也无法进去了。” “没有后悔药啊。节目组太变态了。”夏习清的手指摸着白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想一个人出去,这样等于出去当靶子,尤其我手上还有一半的终极线索。” 听商思睿的口气听不出他怀疑谁,夏习清试探地问道,“线索里没有对另一半的提示吗?” 商思睿沉默了一会儿,“你这个问题问得太直接了,都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夏习清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猜就戳到了商思睿的敏感话题,“我如果知道什么,现在不会还困在第三个时空的线索里了。” “你还没集齐3号时空的剧情线?” 商思睿这个反问让夏习清气得吐血,你倒是试试玩一下最难副本啊,三个时空都要收集,还不受蝴蝶效应的干扰,尽是些无效信息。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刚才周自珩说他在第三世界的结局是圆满的,他没有死,也救了阮晓,可是你却死了,你说你是不是炮灰吧。”正调侃着,坐在书桌跟前的夏习清将双肘支撑在桌面上,手指拿着白纸的两端,原本是想凑近了对着光线看一看,却无意间闻到了一阵酸涩的味道。 这个味道好熟悉。 “我炮灰?你以为我是去救谁?要不是你在1号时空玩儿自杀,会害得我穿越吗?”商思睿虽然吐槽,但仍旧是那副孩子气的语气,“不过我在3号时空里死得也太亏了,要是车祸也就算了,居然是堵车我自己跑步跑死的。” 夏习清被他逗乐了。什么啊,难不成还盼着出车祸啊。 车祸? “等一下,你是坐420公交,遇到事故堵车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不对,周自珩就是为了改变2号时空里420公交和卡车相撞才穿越去了3号时空,并且成功的改变了结局,为什么商思睿…… “我知道了……你坐的420是反方向,你是要回我家来救我……”信息量实在太大,夏习清不由得喃喃自语,“所以他通过一些方法改变了卡车的路线,卡车没有撞上公交车,但是和别的车发生了事故,堵住了反方向的420……” “你刚才是不是跟自珩联系过了?”商思睿听见夏习清自言自语,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你在说什么?” 夏习清还没完全理清头绪,只能敷衍地应了他一声,“嗯,刚跟他断了信号。” “上一轮投票的平局,应该是你和阮晓吧。” 话题突然扯到了投票处决上,感觉到被商思睿怀疑的夏习清警醒地反问,“你知道了还问我?” “我猜的,自珩提到过,说下一轮投票如果不保险就弃权。” 还真是个老好人。夏习清笑起来,“你说他劝了这个劝那个,究竟图什么啊。” 商思睿却笑嘻嘻地反问,“你真的不知道他图什么?要不是他在中间调节,上一轮死的是谁啊。” 夏习清被商思睿怼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笑,“你懂什么,人家这是为了游戏体验,不能让我这种清清白白的普通玩家跟上次似的一轮游。” “你真的是普通玩家吗?” 商思睿这句话一问出来,夏习清就明白,他也有点相信阮晓的说法了,毕竟在谁都不知掉killer标准的前提下,那个说法的确是可以圆回来。 “你质问一个刚死里逃生的人,是不是有点太惨无人道了。”夏习清啧了一声,“你再这么逼我,挨到第二轮投票处决我可就疯狗乱咬人了。” 商思睿在那头笑个不停,夏习清的眼睛盯着屏幕上那句话,越琢磨越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有灯,如何能看见字?] 灯,看不见的字,纸上的酸味。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怎样都出不去,只差那么一个突破口。 他再一次闻了闻纸上的气味。 是柠檬的酸味。 原来是用柠檬汁写的字,晾干后什么都看不到。 夏习清终于反应过来,将那张纸拿到台灯的灯罩里,贴上那个发烫的灯泡。 柠檬酸会让纸张更容易碳化,出现焦痕。 停留了半分钟之久,夏习清才将纸取出来。 “我决定出去了。”商思睿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夏习清拿着纸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怎么突然……”夏习清正想吐槽他,在他看见纸上的痕迹之后,都忘了说完剩下的话。 原本一片雪白的纸上浮现出几行焦黄的字迹,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剧情线,也不是他想象中直接写出来的3号时空结局。 [你相信所谓的命运吗? 收束的世界线,无法逃离的宿命论,因果循环,让你变成了救世主,还是刽子手。 记住,同一个时空里无法存在两个“我”,结局必定是你死我活。] 这几句看似隐晦的话,却在一瞬间勾连起夏习清之前所有的疑点和困惑。 每个时空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结局,为什么怎么看都像是被蝴蝶效应排除在外的边缘人,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在3号时空的结局? 为什么周自珩如此执着于让他切换时空。 “喂?习清?你怎么了?” 伴随着商思睿的疑问,滴的一声,传真机的屏幕上出现了新的问题。 “你等我一分钟。” 屏幕上写着一句话。 [3号时空中原本存在的男主角最终的结局是?] 夏习清丝毫没有犹豫,输入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恭喜你,回答正确,请拿走你的奖励。] 传真机右上角的一个方形盖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盒子,上面有一个四位数字密码锁,不用想,这里面一定放着最后一块拼图了。如果是别人,可能会欢呼雀跃,因为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集齐拼图,逃出这个房间。 可夏习清却很清楚,这一局要输了。 他觉得有些可惜,这一次给他的副本实在是太难攻略,而对方占尽了天时地利,甚至还不遗余力地在保自己。 这样的做法在骄傲又充满胜负欲的夏习清眼里简直就是施舍,丢人又可怜,还不得不夸他一句干得漂亮。 周自珩真是绝了。 沉寂的房间里出现了机器的声音,令夏习清没想到的是,以为结束使命的传真机里再一次冒出新的纸张,他已经没那么在意了,顺手将纸取了出来,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在同一个时空中落败的你,将沉睡于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看到这句话,夏习清忽然勾起了嘴角,轻笑了一声。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釜底抽薪的战术,无论用多少次都是大招。 “我其实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夏习清冷静地对那头的商思睿说。 “真的假的?那你现在要……” “我不出去。”夏习清截断了商思睿的话,“思睿,如果想赢这一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在下一句票周自珩出去,他是killer。” “你怎么知道?”商思睿对他突然的话锋转变感到非常怀疑,“你有什么证据吗?不,你现在就算说有证据,我也没法亲眼看到,你先出来,把证据给我们看。” “来不及了。”夏习清捏着手里的拼图,将他放回到了传真机里,“我只有一个可以验证他是killer的办法,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赢的办法。我下面说的情况,等一下如果发生了,就赢了。” 他将自己预料到的告诉了商思睿,尽管商思睿不明白为什么夏习清如此笃定,但他还是应允了,“你这个方法真的是太奇怪了。话说你上一次也是自杀式攻击,真是自爆玩家夏习清。” “我也是赌一把,如果输了……” 如果输了,只能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堵上的就是周自珩究竟是在乎和自己较量的胜负,还是他的道德心。 或者说,他在不在乎…… “如果输了,你们就把我票出去。”夏习清笑了笑,“尽早票,别让我熬太久。” 说完,他关闭了商思睿的信号,把最后的通话机会留给了周自珩。 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信号竟然又一次秒接上。 “自珩,你集齐拼图了吧。”夏习清像是闲话家常那样,用最轻松的语气和他交谈。 “嗯,我准备出去了。” “那你出去不是不能和我打电话了。”他笑了起来,“那现在就挂了吧。” “等一下。”周自珩有些犹豫,吞吞吐吐,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几号时空?” 夏习清回头看了一眼传真机上的数字,又看了看已经黑屏的笔记本。 “2号。” 节目组的通告声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提示着密室中挣扎的每一个人,“请各位玩家注意,距离第二次投票处决还剩十五分钟,请各位玩家抓紧时间,找出killer。” 想说的话被节目组打断,周自珩干脆没有说话了,这样的沉默被夏习清认为是怀疑他回答的真假。 “你先出去吧。”夏习清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床上躺下。 “嗯。” 过了几秒,信号中断了。 夏习清望着天花板,静静地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忽然,视野里的一切都化为无穷的黑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那种没有边际的黑暗像是一瞬间倒塌的山脉,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节目组的通告响起。 “玩家商思睿、周自珩、阮晓成功逃离房间。玩家夏习清困在3号时空,失去逃脱资格,房间反锁,等待其他玩家最终通关。” 不适反应来的太快,大脑开始产生晕眩感。 那些令人绝望的回忆在黑暗中伺机而入。当初被反锁在黑暗中幼小的自己,柔软而胆怯的心被恐惧一点点吞噬。 没有任何人在意他是不是害怕的。 当他们知晓自己惧黑的弱点,反而以此作为逼迫他驯服他的利器。 黑暗中的每一秒都分外难熬,还有红外线摄影机在拍,夏习清只能尽力隐忍着恐惧,不去,咬着牙,直到额角都渗出细密的冷汗。 明知道会这样,还是想赌一赌。 断掉电源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工具。自从遇到周自珩之后,每一次身处黑暗中,他都会向自己伸出援手。尽管夏习清知道,他不应该寄希望于别人,但是,还是忍不住试探的心。 夏习清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自己和以往陷入黑暗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除了掩饰不了的恐惧,更多了一丝期待。吞没一切的黑在此刻更像是一个诱饵,引诱着他,也引诱着门外的那个人。 可无论如何,这无情的诱饵依旧捂住了他的口鼻,渐渐夺走了他的呼吸。 期待值一再降低,一再被黑暗蚕食。 没有光线的幻觉里,夏习清只差一步就坠落深渊。 “玩家夏习清,死亡。” “玩家夏习清,死亡。” 期待已久的死亡通告,终于出现。冷汗涔涔地夏习清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虚弱又得意的笑。 房门咔的一声打开,光线如同利刃一样劈开了黑暗的蛹。 “请玩家夏习清离开房间,进入出局席等待出局。” 夏习清克制着自己起伏剧烈的胸膛,一步一步步伐缓慢地走到了门口。毫无意外的,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周自珩,和他紧紧皱着的眉头。 他其实也想说话,但是已经被杀死的他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汗水从他的额角落到了下颌线,看起里就像是生了重病一样憔悴。脸色苍白的他朝着周自珩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绕过他,眼神对上周自珩身后的商思睿和阮晓。 “真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商思睿有些想不通。 看到他们脸上的疑惑,夏习清也没法解释更多,只好笑着偏了偏头,示意他们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接着驾轻就熟地走到了写着“出局席”的圆形区域。 又是节目组的三声倒数,圆形区域的地板打开,夏习清坠落下去。 仍旧面向黑屋子的周自珩终于转过了身,他舔了舔嘴角,双臂环胸背靠在墙上,看向阮晓和商思睿。 结局再明朗不过了。 “等我票出去,你们就可以拿到我手里那一半的证据了。”他的眼神锐利,让他本就锋芒毕露的脸孔更具攻击性。 “你真的是killer?”阮晓不禁发问。 “没错,我代表的男主在3号时空里,的确救了女主,也就是阮晓,除此之外,我还间接害死了商思睿。不过这些都不足以作为证明我是killer的证据。”他勾起嘴角,像一个真正的凶手那样微笑,“我在得到我认为的圆满结局之后,杀掉了原本存在于3号时空的男主,也就是夏习清。” “因为同一个时空里,是不能存在两个我的。” 他继续说道,“原本我的计划进行得很好,骗取你们的信任,逃出我的房间,拿到另一半线索,在打开大门之前杀掉另一半线索的持有者。几乎是稳赢。”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几乎是稳赢。可就是没算到,受到如此多限制的夏习清仍旧一瞬间识破一切。更没算到他的胜负欲强到宁愿把自己当做交换条件,也要阻止他成为赢家。 不知晓夏习清患有黑暗恐惧症的商思睿根本想不通,周自珩明摆着也已经猜到夏习清的计划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往火坑里跳呢? 第二轮投票开始,没有任何意外,知道killer身份的阮晓和商思睿将只差一步就可以赢的周自珩票了出去,拿走了他手中最后的线索。 “我输掉这一局,与能力无关。”周自珩心甘情愿地走到了出局席。 上一期密室逃脱的胜利者,成了这一期的killer,原以为还能继续蝉联,却还是被夏习清反将一军。商思睿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夏习清当时说的话那么笃定。 “等周自珩出来之后,十分钟以内,我会被杀掉。如果一切都像我说的这样,你们在第二轮投周自珩,稳赢不输。” 周自珩为什么一定要杀夏习清,如果他不杀,夏习清也是被锁在房间里,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他何苦冒着自爆身份的危险对一个已经不会有任何逃生可能的人下手? 这两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掉落到地下室的周自珩没想到,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又是夏习清。不论是上一期胜利的他,还是这一期失败的他,出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永远都是夏习清。 只是上一期的这个人还为了让他逃出去选择自爆,这一期却用自我伤害的方式逼他现形。 夏习清的脸色还没有恢复,尤其是发白的嘴唇。这一次他没有冲上来抱住周自珩,只是站在不足一米外看着他笑,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周自珩阴沉着脸取下了身上的麦,“笑什么。” 被他凶了的夏习清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歪了歪头,“笑你和我一起死掉了啊。” “你以后再这样,我不会管你了。”周自珩低下眼睛,不去看夏习清脸上的笑。夏习清根本想象不到他有多么担心,所以才会一再请求他切换时空,可是没想到却成了夏习清拿来要挟他的把柄。 这种自损一千杀敌八百的方式周自珩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看着周自珩不太高兴,两手插在裤兜的夏习清用脚轻轻踢了踢周自珩的小腿,“多大的人了,输了一局至于这么不开心吗?” 路过几个在地下搬运道具的工作人员,周自珩点头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绕过夏习清就要从地下通道离开,“跟输不输没关系,是因为你利用我。” 是因为你不在乎你自己。 夏习清转过身,看着周自珩的背影,追了两步,“这算利用吗,我只是……” “你别不承认了。” 夏习清顿住了脚步,“行,就算我利用了吧。”他的脸上挂着相当无所谓的笑容,“你也可以不往火坑里跳。” 这句话说完,他有些后悔。事实上,比起利用,他更多是是试探,但这一点连夏习清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周自珩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快步朝他走来。不知是不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脑子出现了幻觉,夏习清觉得周自珩的身上像是烧着一把火。 他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领,声音低沉压着怒气。 “我心甘情愿受你要挟,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伤害自己。” 心脏像是被火光击中,滚烫、猛烈地在跳动中燃烧。 领口松开,夏习清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是被周自珩强大的威慑力吞噬了气力,向来巧舌如簧的他无法反抗。 看见夏习清这样愣住,刚才还怒不可遏的周自珩叹了口气,眼睛瞟了一眼人不算多的周围,用他精湛的演技做出一副和朋友打闹的样子。 一把将夏习清抱住,两颗心紧紧相贴的胸膛中狂跳。 耳畔是他特意放柔和的声音,裹挟着比夜风还轻的无奈的叹息。 “下不为例,我说真的。” 礼尚往来 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夏习清都活得很猎奇,他把自己的心脏从躯壳里剥离出来,只保留自己尚且光鲜的皮囊,在这个万花筒一样复杂又绚丽的世界里挥霍生命。想尽一切办法从别人的身上获取爱的类似物,拼命地用它填满自己空荡荡的身躯。狼吞虎咽一样去吸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填满那个血肉模糊的洞。 那些负面的消极的情绪,被他用来滋养自己的艺术细胞,不掏空自己的艺术家,怎么会有感动别人的作品。 被人迷恋的夏习清是安全的,自认为安全。人人都爱我,他们都是爱我的。这样子的我,怎么会悲惨? 可现在,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个奇怪的人。他越过躯壳,直奔被他丢弃、藏匿在小黑屋里的那颗孱弱心脏,直截了当地靠近那个最危险的区域。 警铃大作。 夏习清自我保护的天性让他开始害怕起来。 “没有下次,我保证。”夏习清主动地从那个拥抱中退出,熟练地对周自珩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一切不过是应激反应。 周自珩有些怔住了,他原本以为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可以再久一点。 夏习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伸出手通道尽头,“上去咯。”说完绕过周自珩,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嗯。” 自己刚才太明显了吧,担心得太明显,气恼得太明显。算了,这些都没什么。 最要紧的是,心动得太明显了。 地下室真是密不透风,闷得人心脏难受。 周自珩跟在他的后头,亦步亦趋,沉默着离开了地下通道。 依照惯例,是嘉宾手持镜头拍摄花絮,周自珩很主动地要了一个机器,走到了阮晓的旁边,“我们一组吧。” “我们?”阮晓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主动邀请的周自珩,眼神又下意识在录制的房间里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你确定?” “嗯。” “为什么找我啊,夏……” 周自珩很快截住了话头,“我每个时空都是为了救你才穿越的啊,而且最后我们在3号时空还在一起了。” 阮晓一副[你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的表情看着周自珩:“呃……这算是理由吗?” 周自珩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下,提出另一个曲线救国的议题,“那我去找商思睿……” “等等等一下……”阮晓拽住了周自珩,叹了口气,“我跟你一组吧。”趁着周自珩还没开拍,阮晓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跟夏习清一起。” “没怎么。” “你们吵架了?不会是因为他今天害你输掉的事吧!”阮晓的声音都一下子大了起来。 周自珩有些烦躁,不自觉拧起了眉,“是,就是因为他害我输了。”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理由是完全充分的。 “这样啊……你们俩还真是谁都不肯认输,跟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阮晓笑了起来,“我一开始以为你们关系很差,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好纠结啊,你们就不能一直亲亲热热的吗?” 这个走向……周自珩皱起眉盯着一脸姨母笑的阮晓,“你为什么会希望我和他一直亲亲热热的?” 阮晓露出[你懂得]的微妙表情,手掌推了一把周自珩,“因为我也是自习女孩啊!” 一个节目组,四个嘉宾,一个是想睡自己的假粉,一个是想看自己睡假粉的cp粉,剩下一个和假粉组了对家cp…… 神仙配置。 “别开玩笑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啊,我认真的。” “别,请你脱饭。” “我就不,求发狗粮啊!” 阮晓在后头闹着,走在前面的周自珩笑着快步躲开,手里拿着摄像机,一出房间就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道歉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没想到撞到的就是夏习清。 “没事儿……”夏习清捂住被周自珩手里的机器撞到的胸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看似真诚又不那么真诚地笑着,眼睛落在撞到周自珩后背才停下脚步的阮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阮晓愣了一下,想起刚才周自珩不愿和他分组的事,替他守住了口风,“没,就是在替自珩的粉丝求自拍福利。” “这样啊。”夏习清将散落在前额的长发向后抓了抓,眼神回到周自珩的身上,露出粉丝应该有的憧憬笑容,“你是挺久没发自拍了。偶像。” 周自珩已经摸透夏习清了,他特意咬重的偶像二字让人不悦,他不知道夏习清此刻又是哪里来的敌意,为什么会对他发作。 就好像觉得他不会生气一样。 周自珩半转过身,将dv递给阮晓,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右滑屏幕,另一只手将夏习清强行拽到自己身边,搂住肩膀的那只手按住夏习清的头,右手高举手机屏幕。 夏习清抬起头,看见屏幕的瞬间侧过脸盯着周自珩,语气不善地质问,“你干什么?” “自拍啊。” 快门声响起,周自珩松开了夏习清,查看自己拍下的照片。 “不许发微博,我警告你。” “粉丝福利啊。”周自珩挑了挑眉。 夏习清虽然气,却还是一如既往保持着温柔的微笑,“阮晓,你看见了,是这位大明星自己非要拉着我炒cp,我可是心不甘情不愿还被强迫合影的那个。”说完他就叫了一声正在后头被造型师拉去补妆的商思睿,离开了这间密室。 “我现在确定了,”阮晓啧啧了几声,“你们俩肯定吵架了。” 周自珩懒得再说些什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哎你等会儿会把照片发微博吗?”阮晓笑嘻嘻地使了使眼色,“微信发给我也可以啊。” “快拍花絮吧。”周自珩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存有那张合照的手机。 这一次的花絮拍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也已经快凌晨,商思睿一把揽住夏习清的肩膀,“我让我助理叫了这里最有名的日料,还有清酒,等会儿送到酒店,大家都去我房间找我啊。” 阮晓摇了摇头,“太困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表,“都几点了吃吃喝喝再熬夜,我明天肯定肿成猪。” 无论商思睿怎么威逼利诱,阮晓都坚持回家睡觉,他也没辙,只好把火力全部集中在周自珩的身上,又是拉拉扯扯又是撒娇连连,“你小子不许逃啊!我们今天一定要不醉不休!我好久没有空档了你就陪我喝一次酒嘛~” “我回北京还得试镜……” 商思睿一脸得意地反驳了他,“我问过小罗了!你试镜是后天!放心吧不就是玩一晚上嘛,清酒也喝不醉人,就当你期末考结束放松放松,好不好嘛……” 周自珩被商思睿晃着胳膊,耳朵里塞满了他各种软磨硬泡的说辞,却又像是过滤了似的,不受影响地听着夏习清和阮晓站在一旁的对话。 “习清你换香水了是不是,这个好好闻,在机场的时候我就种草了。” “你说我身上的?哦这个是我……朋友的香水。” “什么牌子呀?” “超级雪松?不记得了,反正是个有点蠢的名字。” “哈哈你这么说你朋友真的好吗……” 原本已经忘记了,被他脆弱的那一面勾起了保护欲,忘了他滥情成瘾的本性。 朋友?我看是炮友才对。 又开始了,犯病的心脏。闷闷地,说疼也不算疼,酸胀得难受。 “好吧。”周自珩抬起头,向商思睿妥协。一直死缠烂打的商思睿被敌军的突然投降吓了一跳,愣了半秒之后抱住周自珩,“真的?真陪我?够意思,啊好开心~” 阮晓离开之后,商思睿拽着周自珩和夏习清下了楼,明明已经临近午夜,楼下竟然还聚集着不少的粉丝,全是女孩儿,见到打头阵的商思睿就开始尖叫。 “啊啊啊三三!” “卧槽夏商周出来了!” “啊啊啊我的自习!” “珩珩!妈妈爱你!” 夏习清出来前戴了口罩,虽然不太喜欢人多拥挤的环境,但还是习惯性地表现出极尽友好的一面,弯着眉眼半低着头走过去,遇到激动地叫着他名字的粉丝就小幅度挥挥手。 商思睿则不同,身为爱豆的他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相当熟稔地招着手,朝着自己的粉丝打着招呼。 唯独走在最后的周自珩,没有向他们那么友好,而是郑重其事地对粉丝进行了思想教育,“谢谢你们等这么久,但是这么晚了,真的很危险,万一你们回家的路上发生什么怎么办,谁负责呢?” 粉丝们听到周自珩这样说,尖叫声一下子小了下来,像是接受批评的小动物一样,小声地回应,“知道了,我们就是想看看你……” 夏习清上了商思睿的保姆车,听见跟在身后的周自珩对那些女孩子嘱咐着,声音低沉却也温柔。 “以后不要这样了。” 这句话的近义句,大概就是“下不为例”吧。 原来根本就是他的防御系统出了岔子,人家只不过是习惯性老好人,多关心一下你这个心理健康不稳定的危险人物而已。 把他说的偏心当了真,蠢到极点。 夏习清紧挨着商思睿坐下,上车之后就把头歪在了商思睿的肩膀上。 “怎么了?”正玩着手机的商思睿侧过脸看了看夏习清。 “累,而且饿。” 商思睿笑得像朵太阳花儿似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夏习清的头,“一会儿就好了,我跟你说那个日料真的无敌好吃……他们家的酒也不错,哎不过我听说那个酒店的酒也不错……” “拍张自拍吧我们。” 夏习清忽然开口,打断了絮絮叨叨的商思睿。 “啊?” “拍张自拍发微博,咱们不是刚录完节目吗?她们还等了那么久,给她们一点福利吧。”夏习清声音很轻,说得煞有介事,头还是靠在他的身上。 “对欸,发个糖给我们的cp粉哈哈哈。” 身为常年被公司按头卖腐的男团成员,商思睿早就对这一套熟得不行,拿出手机就着这个姿势拍了一张,为了彰显攻受,他还特意摆出酷酷的挑眉表情,原本想伸手去摸夏习清的下巴,却发现他戴着口罩,只好换成用食指指着他的动作。 快门声响起,夏习清抬起了自己的头,将口罩取了下来,团成一团捏在手心。 还没发觉什么的周自珩也关上了车门,坐在了右侧靠床的单座上,透过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还站在外面的那群女生。 低下头,刚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就听见商思睿一脸兴奋地冲他嚷嚷着,“哎自珩,快帮我点赞我的微博!刚发的~” 略显敷衍地哦了一声,周自珩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博首页,刷新了一下。 果然刷出来商思睿的新微博。 [@highfive商思睿:录节目录到自闭的自爆玩家。] 配图是他刚拍的自拍,那张照片里,戴着口罩的夏习清乖顺地靠在商思睿肩膀上,只露着他那双很有欺骗性的漂亮眼睛,无害又纯真。 这算什么。 周自珩一个不小心,算是手抖按下了home键退出了微博界面,停留了一秒,点开了相册,眼睛盯着[相机胶卷]相册的最新一张缩略图,自己强行拍下的所谓合照。 他气得直接点开了那张照片,拇指悬空,停留在右下角那个小小的蓝色垃圾桶图标上。 后槽牙咬得紧紧的,重重地点击图标,泄愤似的选择了[删除照片]的选项。 然后周自珩说轻松也不轻松,说解气也没解气地回到了微博界面,点赞了商思睿的微博。 无意识偏过头,却好死不死对上夏习清的眼睛,他懒懒靠在座椅靠背上侧过脸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周自珩差点没冷笑出来。谁知道夏习清却朝他吐了吐舌头。 下巴微微扬起,像个恶劣的三岁小孩。 凌晨聚会 简直不可理喻。 周自珩一路都没有说话,也不想听夏习清和商思睿说话,只好戴上耳机闭着眼睛假寐。随机播放的日推像是被谁施了法似的,歌词句句直戳周自珩的心。 [dangerswhatwe’redoing.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玩火。 welocklipstoruin.我们亲吻着走向毁灭。 don’tyoutrustlove?你难道不相信爱情吗? nevertrustlove.永远都别相信。] 什么破歌,周自珩烦躁地按了两下耳机的线控,换了首歌。耳机里的音乐从迷幻的电音女声变成了简单的吉他和弦。 [我们都懂怎么游戏,寻风险最低的开心 坦白不在选项里面,事与愿违就没关系 话题要跳跃得聪明,距离要暧昧而轻盈 不管是谁先越了线,过了明天也该忘记] excuseme? 这个音乐app的日推算法是谁写的? 是魔鬼吗? 周自珩解了锁,正准备打开日推歌单看一下今天究竟都给他推了哪些魔鬼歌曲,谁知正巧,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是死党兼发小的赵柯。 [柯子:珩哥,你啥时候回北京啊,前几天老四儿从队上回来了,一起出去聚聚啊。] 老四也是和他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是个混不吝,跟他关系没那么亲,但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珩珩:我不去了,我回北京要试镜,最近档期贼满。] [柯子:咱能不挣这辛苦钱了吗?图啥啊一天到晚跟超人似的到处飞,连个私人娱乐都不能有了,你看看你都二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你出去溜达一圈但凡长得不错个子过了180的谁是母胎单身啊。] [珩珩:皇帝不急太监急。] [柯子:你柯哥哥我人帅心善不跟你这小破嘴计较,话说回来你不会还惦记着小时候那小姐姐吧,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人现在说不定都结婚小孩儿都打酱油了,你就不能换个人惦记?] 周自珩本来想怼他。可看见[换个人惦记]这几个字,他觉着心里发虚。尽管才20岁,可正儿八经的艺龄也有14年了,在圈里泡了这么久,追他的人大有人在,他却从没动过心,不是自己真的对恋爱没有期待,只是因为儿时的一段记忆,到现在都是意难平。 老实讲,他都快不记得那个女孩的长相了,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以为会一直这样,在茫茫人海里等着。谁知横冲直撞冒出来另一个人,还是个男的,不,是个渣男。 可周自珩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有点动心了。 的确是怀抱着移情别恋的愧疚感换了个人惦记,可完全是从一个意难平换到了另一个意难平。 [柯子:怎么不回啊?你不会不高兴了吧。] [珩珩:我不高兴你个锤子。] [柯子:没有不高兴你就把头像换了吧,一朵小花戴那么些年,娘儿们兮兮的。] [珩珩:滚。] 周自珩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自己的头像。 “到了,自珩下车~”商思睿伸了个懒腰把帽子戴上,推了一把夏习清,夏习清看见周自珩盯着自己的头像看,也跟着发了呆,这才准备站起来。 周自珩应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下了车。 他们三个人的房间本身也就在同一楼层,助理们的房间则是在两层楼下。上电梯的时候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回自己房间洗个澡再去商思睿的房间。 商思睿住在走廊的最尽头,夏习清住他隔壁,周自珩则是对面一间。 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夏习清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从夏知许家出来的,什么都没有,酒店的浴袍他也不大愿意穿。于是他光着身子从浴室里出来,把被子裹在身上想着对策。 商思睿比他矮,他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不舒服。 这么一想还是周自珩靠谱。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的夏习清火速发了条微信。 正吹着头发的周自珩听到手机响,走过去一看。 [恐怖分子:帅哥,借件衣服穿呗。] 这人是有什么喜欢穿别人衣服的癖好吗? [道德标兵:不借。] [恐怖分子:行,那我就裸着跟你们玩儿了。] …… [道德标兵:你要什么衣服?] 夏习清看着微信笑个不停,这人怎么这么逗呢。 [恐怖分子:随便来一套就行,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周自珩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一件一件翻出来瘫在床上,都是被他穿过的,没有新的。 [道德标兵:我让小罗给你去买。] [恐怖分子:哥哥,这都快一点了你让小罗哪儿买去啊。快点儿吧我不挑,哦对了还有内裤啊。] 光是看着这句话,周自珩都能想象得到夏习清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道德标兵:……我没新的。] [恐怖分子:洗过就成。反正你少拿什么我就不穿什么,你看着办。] 坐在床上等了大概十分钟,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夏习清裹着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一开门就看见头发半湿穿着棉质黑色长袖和灰色长裤的周自珩,活脱脱就是小说里清爽校草的模样。 这张脸还真是越看越好看。夏习清感叹着自己高规格的审美。 “来啦。”从一个被角伸出手抓着交叠在胸口的被子,夏习清靠在门边朝着周自珩笑。 他的头发完全没有吹,坐了半天只有头顶干了点,水珠顺着略长的发丝一点点向下,蓄在黑色的发尖,蹭着他白皙的脖子,淌在锁骨和大片露出的胸口。 来之前周自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原以为他会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躲在浴室,从门那儿伸出一只手拿他的衣服,谁知道是这样的画面。他垂下眼睛不去看。 “进来啊。”没法松手,夏习清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踝,拿肩膀去怼门,想把门关上。周自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门啪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他才想到,自己明明可以丢下衣服就走啊,怎么进来了。 服了。 夏习清光着脚背对着他走回到床边,周自珩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他光着踩在地上的脚,他的脚踝很白,两侧有着很深的凹陷,随着他的脚步牵扯,踝骨凸起,再往上就是修长流畅小腿的线条。 疯了疯了,他在看什么。 脑子发热的周自珩走上前把自己的衣服扔在床上,半背过去一股脑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我找的都是没穿过几次的跟新的差不多,尺寸估计不大合适你将就穿吧不用还给我……” “是有点不合适,你尺寸还真不小。” 夏习清的话打断了他,周自珩诧异的转过头,看见夏习清两只手领着自己的黑色内裤,笑得满脸暧昧,“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啊。” 周自珩耳朵烧得慌,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内裤抢回来,炸毛炸得毫无掩饰,“话这么多你别穿了!” 刚才已经伸出两只手的夏习清被子都落到了腰间,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还笑得一脸纯真无邪,仰着脸望着周自珩,“真空啊。那不行,走路漏风,冻着我宝贝儿。” “下流。”周自珩恶狠狠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刚迈了没两步,又掉头回来把手里的内裤扔在床上,转身快步离开了夏习清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夏习清就跟动物园里逗着小狮子的游客,看着他炸毛就觉得心里特快活。看着被周自珩扔在被子上的黑色内裤,夏习清啧啧了两声。 周自珩刚回房间,商思睿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跟催命似的,他坐都没坐下,灌了一大口凉水就直接去了他的房间。商思睿房门都没关,自个儿敷着面膜坐在床上,跟个大小姐似的,沙发边的桌子上摆着寿司、刺身和清酒。 一看见周自珩进来,商思睿就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拽着他坐在沙发上,极力向他安利这家日料的菜。 这张嘴不当导购真是屈才了。周自珩正想着,发现桌上还摆着瓶冰着的伏特加,“这也是你订的?” “对啊。” “你疯了。”周自珩皱起眉头,“这酒后劲儿大着呢,你明天还想不想出门了?” “没事儿。我不跟你说了吗我明儿没活儿。我准备一觉睡到下午。”商思睿瘪了瘪嘴,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可怜巴巴地扑倒在周自珩的肩膀上,“我已经足足一个星期没有睡饱了。” 周自珩一脸嫌弃地推开他,“随你便,我明天还得飞回北京,我不喝。” “你可以兑着清酒喝。”商思睿拐了拐他的胳膊,“喝两口倒不了,是不是男人?” 周自珩翻了个白眼,听见门口有声音。 “习清?把门带上就成。”商思睿揭下了自己的面膜,啪啪啪拍着脸蛋,拍起来的精华溅了周自珩一脸。周自珩嫌弃得不行,干脆站了起来。 门关上了。 夏习清从玄关那儿走进来,周自珩的视线不禁移了过去,看见他身上穿着大了一号的灰蓝色长袖卫衣,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个手掌,过长的黑色运动裤裤腿被他挽起来,露出光洁的踝骨。 本来挺高一人,活生生被衣服显得娇小了几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翻出来的发圈,扎起的刘海太长,没能像苹果梗似的竖起来,倒像是在风里栽倒了的小树苗,歪在一边,跟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看见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周自珩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人也不自觉愣在了原地。 明明穿自己身上挺正常,怎么到他身上就…… 怪清纯的。 “哟,大帅哥特意站起来欢迎我啊。”夏习清挑了挑眉。 开口就摁住了周自珩上一秒的悸动。 他尴尬地坐回到沙发上,拿起筷子夹了个寿司塞嘴里。 夏习清走到周自珩旁边意图坐下,见周自珩不为所动,于是踢了踢他的脚,商思睿倒是有眼力见,自己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周自珩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到这个双人沙发的另一头,让夏习清坐下。 商思睿把筷子塞到夏习清手上,顺嘴夸了句,“习清你这件衣服好好看啊,什么牌子的?” “这不是……”夏习清刚开口,就被捏着下巴硬生生塞了一个寿司在嘴里。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周自珩,对方却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清酒。 商思睿笑嘻嘻地冲周自珩使了个眼色,“你俩终于不赌气啦。” “谁赌气了?”周自珩喝下半杯清酒,把杯子当的一声放回到茶几上。 “谁赌气谁知道,我又不瞎。”商思睿小声bb了两句,说完又当什么都发生一样转移了话题,“吃东西吃东西,我快饿死了。” 夏习清嚼完了嘴里的寿司,顺手拿了周自珩的杯子,仰头喝下了他没喝完的半杯酒。 周自珩大吃一惊,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旁边有新的你不会拿啊。” “你都喂我吃寿司了还怕我用你的杯子啊。”夏习清伸出红红的舌尖,舔了舔漏了些许清酒的嘴角,“新的旧的我都不嫌弃啊。” 一语双关。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听得周自珩燥得慌。他只能假装听不懂,默默低头吃东西。 商思睿一边吃一边抱着手机刷着自己刚才自拍下面的评论,还没完没了地跟他们分享,“妈呀这刷的也太快了,我都来不及看。” “刷什么了?”夏习清随意问了一句,商思睿也就随便找了一条念出来,“三三居然攻了起来!习清好可爱啊想日……”一口气念完的商思睿瞥了夏习清一眼,歪在沙发上笑个不停。 夏习清耸了耸肩,“我已经习惯了,每次刷微博看到最多的话就是‘想日’。” 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女要是知道你是个没有节操的渣男,看她们还想不想日。闷不做声吃着东西的周自珩暗中腹诽。 “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你这脸按现在说的就是电影脸,那种漂亮又有故事的脸。”商思睿一面吹着彩虹屁,一面拿了起子开了那瓶冰着的伏特加,给自己倒了点。他忽然灵机一动,“哎,咱们这么光喝酒没意思,玩儿游戏吧。” 周自珩皱着眉,“录节目录得我现在听见游戏俩字儿都难受。” “你现在知道killer不好当了吧?”商思睿叹了口气,“上一期的时候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生怕露出马脚被你们发现。别说了,这样吧,”商思睿把那瓶小小的快喝空掉的清酒拿起来,倒干净最后一点酒,又清走了几个打包盒,把酒瓶横着放在中间,“这儿也没牌,我们就玩最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吧。” 周自珩面无表情,“反对。” 商思睿笑嘻嘻地飞快反驳,“反对无效。吃了我的饭就得听我的。” 夏习清懒洋洋笑着,“我没意见。” 你当然没意见,你又不会说真心话。周自珩心想。 都是公众人物,玩大冒险什么的也不现实,只能改了规则。“瓶口转到谁谁就说真心话,另外两个人可以商量着提一个问题,必须回答。” “那要是不想回答呢?”周自珩问了句,“总有不能回答的时候吧。” 商思睿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扬起下巴,“那就喝一整杯伏特加。” 游戏一开始没什么意思,三个人都没放开,周自珩算是走运,一次也没被瓶口选中,倒是商思睿自己,至少喝了三杯,脸都红了。周自珩用余光扫了扫夏习清,他也喝了一杯,不过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也是,他这种浪荡子,酒量应该不小才对。 “哎,不行不行,”商思睿摆了摆手,又要改规则,“每个人最多只能用三次挡酒的机会,必须回答问题。” 规则一改,商思睿就用手指捏着瓶身中段,转了一下,绿色的半透明玻璃瓶在桌上打着圈,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直直地指着周自珩。 真是倒霉。周自珩想着明天的飞机,又实在不愿意被人打探隐私,纠结一番还是选择灌了一杯伏特加,本来就不擅长喝酒的周自珩被这实打实的烈酒狠狠呛了一下,咳嗽了半天。 “酒量这么差。”夏习清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心跳忽然加速,没有预兆,周自珩把这归因于酒精的副作用,他直起背,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唇。 “听说酒量差的人在酒桌上会很倒霉。”夏习清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锁骨从过大的领口露了出来,在酒店的灯光下白的发光。 南方人都这么白吗?酒精烧起的热度让周自珩浑身不自在。 “来来来,再来一次。习清来转。” 夏习清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住圆柱形的瓶身,周自珩一直觉得他的手很好看,可这个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只能愣愣偏过头。 “啊!又是自珩!哈哈哈习清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啊。” “什么?”周自珩一脸震惊地看着桌子上直直地指着自己的酒瓶,“不玩了不玩了。” “哎哎,是不是男人啊你。”商思睿喝醉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但依旧不依不饶地抓住周自珩,“哎,这次不能喝酒了,我得想个问题……嗯……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周自珩自暴自弃,“我没有初恋,母胎单身。” “什么啊。我才不信。”商思睿把手掌放在嘴边,脸颊通红小声地说,“我都有交往过女朋友欸。” “思睿你也太容易醉了。”夏习清拿着一个酒杯,手腕轻轻地转着,晃着杯子里的酒,替商思睿补充问题,语调轻柔,像是在调情,“那你总有喜欢的人吧,”说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周自珩的侧脸,眼尾的弧度略微上扬,很是勾人。 “第一次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时候?” 商思睿立刻激动起来,“对!第一次……第一次喜欢别人是什么时候,是谁!不说就喝两杯!” 周自珩盯着桌子上的酒杯,想到了刚刚在车上和赵柯的聊天。 如果夏习清不在场,他或许可以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讲出来,反正商思睿也喝大了,都不一定记得住。可是夏习清就坐在他身边,他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可他很快就反驳了自己的心虚。 有什么说不出的,不就是单恋吗。搞得好像怕他似的…… “快说啊。” “六岁。” 商思睿尖叫起来,“卧槽!周自珩牛逼!你开窍也太早了吧!” 周自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根本不能算是恋爱,就是我当时头一次去演戏,特别紧张一看见镜头就发抖,又是在公园里头拍,人很多,拍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过,休息的时候我偷偷溜了,遇到了一个女生,她照顾了我一下,还给我叠了……”他忽然顿了顿,“鼓励我来着,要不是因为遇到她,我可能就没有演戏了。” 夏习清忽然笑了起来,可更像是皮笑肉不笑,“女生?多大的女生?”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剧情,青梅竹马啊!”商思睿咯咯咯地笑起来。 周自珩踢了他一脚,“比我高很多,估计是姐姐。” “姐姐?”商思睿笑得更夸张了,“哈哈哈哈哈哈越来你的取向是年长女性啊!” “取什么向啊。”周自珩不耐烦地用手抓住那个酒瓶,想尽快摆脱这个问题,“行了吧,归我转了。” 夏习清居然没有拿这件事来嘲笑他,只是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这让周自珩有些意外,可他也懒得多想,估计这种小孩子的故事对他这样身经百战的老手来说根本不入眼,连笑话都算不上吧。 手腕发力,酒瓶一下子转动起来。 几十秒过去,瓶口最终慢慢悠悠地停在了夏习清的面前。 “习清!习清!习清……”商思睿彻底醉了。 夏习清一副认命的样子,脚尖碰了碰对面的商思睿,“你想问什么问题?” 晕晕乎乎的商思睿傻笑着,有样学样地复述了一遍夏习清的话,“你想问什么问题~” 周自珩拿着筷子尾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敲得商思睿捂着脑袋哇哇乱叫。 一时间,没人对输掉游戏的夏习清提问,气氛忽然冷下来。其实周自珩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很多问题,一直以来他对夏习清都是一无所知,就像商思睿说的,他明显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他问不出口。 “都不问是吧,那我自己罚酒了。”夏习清特加垂着眼睛,睫毛在酒店暖黄色的灯光下微微颤动,他拿起倒满了伏特加的酒杯,仰头刚要灌进去,就听见周自珩延迟过久的发问。 “……为什么怕黑?” 求救讯号 大概是没有料到周自珩会这么问,夏习清的手轻微颤了颤,透明的酒撒了些许在腿上,洇开一个深色的圆。 只犹豫了一下,他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回头冲周自珩勾起嘴角。 “你晚了一步。” 周自珩知道他在逃避,他没有继续追问的勇气,不,与其说没有勇气,倒不如说他害怕看见说出答案的夏习清。 商思睿似乎没有听见周自珩的轻声提问,他在半醉半醒的边缘挣扎,“哎?哎……下一个……”他勉强坐起来,摇摇晃晃地转着酒瓶。 “你还真是执着啊……”周自珩无奈地摇头。明明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惦记着游戏。 说来也是邪门,瓶口又一次对准了夏习清。 “欸?是习清~”商思睿指着夏习清,傻兮兮地笑起来。 夏习清脸上的笑意少了一半。周自珩来不及说话,就听见他低声,用一种近似警告的语气对他说,“一个问题也不许问。” 像一只受伤后划定安全区域的困兽。 认识他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跟自己说话。周自珩如鲠在喉,只能看着他仰头又喝尽一杯烈酒,眉头紧锁。 商思睿后知后觉,“我、我还没问问题呢……” “晚了。”夏习清冲他笑着,“我都喝了。”酒喝得太急了,辛辣气息反呛上来,夏习清忍不住咳嗽,周自珩下意识伸手想去拍,却被夏习清敏感地躲开。 他有点后悔刚才自己的冲动了。 周自珩动作滞缓地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 商思睿又一次顽强地扶着沙发扶手坐起来,刚朝着茶几上的酒瓶伸过手去,还没碰上,就一下子趴倒在茶几上,彻彻底底地断了片。 “喂,喂……”周自珩拍了拍商思睿的手,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完全是昏死过去的状态。 “真是服了。”周自珩站了起来,将商思睿连拖带拽地给弄到床上,盖上被子。商思睿一只胳膊伸了出来,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腿疼……不想跳舞……” 爱豆也怪可怜的。周自珩叹了口气,听见身后夏习清低沉得有些反常的声音。 “我回去了。” 夏习清低着头,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便朝着门外走去。 果然是踩中他的雷区了。周自珩也垂下了头,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夏习清走了再回去吧。 原本这样盘算着,却忽然听到门口玄关处传来咚的一声,周自珩快步走了过去,发现夏习清跪在地上,背对着他双手撑住地板,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事吧?”周自珩赶紧上前,抓住夏习清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帮他站起来,可夏习清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双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还有些发颤。 夏习清一句话也没说,周自珩费力地他架起来,侧过脸去看他,发现夏习清的眼睛微微眯着,耳朵红得发烫,大片大片的红晕染到了侧颈。他似乎想要说话,半张着嘴,喉结轻轻滚动着,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和上次他喝醉酒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周自珩担心地将他付出商思睿的房间,用脚将他的房门带上。所幸夏习清就住在对面,省去了很多麻烦。 伏特加的后劲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周自珩明明只喝了一杯,晕眩感却直逼而上,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氤氲出一个又一个光圈,遮蔽视线。夏习清歪倒在他的身上,浑身发烫。 得给他把门打开才行。周自珩让夏习清被背靠着门板,手按住他的肩膀,可夏习清根本站不住,还没等周自珩把手伸到他的裤子口袋,夏习清就低垂着脑袋顺着门往下滑,差点坐在地上。周自珩叹口气,无奈地将他捞起,一只手从他的胳膊下面穿过去,面对着面,扶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索着房卡。 夏习清似乎还有些许意识,他也把手伸到了口袋里,握住了周自珩的食指。 “喂……” “抓住了。”夏习清忽然倒在了周自珩的肩膀上,痴痴的笑。 周自珩有些发怔,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人异常的热度所传染,他的耳朵也开始急速发烫。 找到了房卡,终于是把门打开了,害怕夏习清背靠着房门会后倒下去,周自珩半抱着他,姿势别扭地用脚踢开了门,才把这个醉得要命的家伙弄进了房间。 刚才抓住他食指的那只手,现在又缠绕上他的脖子,手指烫的要命,却又紧紧地贴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肤不愿放手,企图将全部热度都导向无辜的他。 周自珩吃力地将夏习清弄到床上,准备像对待喝醉的商思睿那样对待他。可夏习清刚被放在床上,就翻了个身,试图下去。 “你干嘛?” “洗……澡……”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仿佛是被烈酒灼伤了一般,从轻飘飘的云,变成了澄澈水底的流沙。 周自珩见他爬起来,又倒在地上,忍不住恼起来,“洗什么澡啊都醉成这样了。”他正要将他拽起来,却听见夏习清固执地低声絮叨:“我就要洗……”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周自珩无奈地将夏习清捞起来,把他带到浴室里。夏习清就像是一个生了重病的猫科动物,攀附着他不愿松开,弄得周自珩心里一阵燥动。 “洗吧。”他把夏习清放在浴室的地板上。夏习清努力地睁大眼睛,像是确认周围的确是浴室,然后开始脱上衣。酒精麻痹了他的四肢,让最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迟钝笨拙。周自珩站在一边,看着自己那件灰蓝色的上衣卡在夏习清的头上怎么都脱不下来,觉得他又可怜又好笑。 原来那个狡猾又恶劣的人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 出于这种不太健康的心态,周自珩蹲了下来,像照顾小孩儿一样帮他把上衣脱了下来,扔到了外面的地板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脱衣服。周自珩都不敢去看他,明明都是男人。 感觉身上凉凉的,夏习清的睫毛缓缓地动了动,低下头看了看光着身子的自己,又抬头看向周自珩,眼神迷离又疑惑。 “你……干嘛脱我衣服……” 这人有病吧。周自珩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你自个儿在这儿玩儿吧,我不奉陪了。”正准备起身,却被夏习清拽住了,没能站起来反倒坐在了地上。 “好冷啊……”夏习清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望着他。 这人原本就生着一张弱不禁风美少年的脸,平日里玩世不恭浪荡薄情,倒也掩盖了他外貌上的柔软,可现在他却用这种脸对着周自珩做出示弱的表情。 根本没法拒绝,倒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服了你了。”周自珩伸着胳膊往后,脑袋转向浴室外,试图去够刚才被他扔出去的上衣,一边够还一边问,“那不洗澡了?” 没等到夏习清的回话,他忽然感觉什么东西钻进自己的衣服下摆,一回头吓了一跳,夏习清掀开他上衣脑袋钻了进来,两只发烫的手还抱住了自己的腰。 “喂!”周自珩扶着他的腰向往后把他拽出来,“你别发酒疯了。” 可夏习清就是不出来,周自珩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脸颊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烙着他原本就不太正常的心跳。 “好冷啊……”紧紧抱着他不愿松手的夏习清在他胸口发出一声瓮声瓮气的喟叹。 周自珩实在是没招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能想到夏习清喝醉了有这么多花招呢。 他原本想打横将夏习清抱起来,但他就这么环抱着自己的后背,根本没办法横抱,周自珩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他的两条长腿盘在自己的腰那儿,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大腿。 夏习清变成了一只喜欢钻进主人衣服里的无尾熊,被主人从浴室里带了出来,第二次回到床上,刚被周自珩放下来,夏习清就慌了,他眼前天旋地转的,第一下都没抓住周自珩,又抓了一下,正巧抓住了周自珩的裤腰,拽住就不撒手。 周自珩快被他逼死了,本来没打算走的,谁知道这家伙上来就扯他的裤子,简直要扒下来。他慌张地抓住夏习清的手,夏习清这才感觉到了他没走,昏头昏脑地顺着爬起来抱住他的腰。 “不要走……” 一会儿要洗澡,一会儿又怕冷,现在又不让人走了。关键夏习清抱着腰也就算了,手放得太不是地方,弄得周自珩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脑子一团乱,干脆坐在床上,使了点儿力气抓住他的手,硬是将夏习清扯开,“你清醒一点。” 别说脑子了,他连眼皮都是沉重的,他缓缓地抬眼,睫毛一颤一颤地,那双蓄着水汽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仿佛不是在看他,和耳朵一样被酒精染红的双唇倔强地抿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声线发颤。 “不能不走吗……我不想一个人……”夏习清低下了头,说话似乎已经很艰难了,每个字都掏空了他的气力。 周自珩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中,听见有水滴坠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在盖住他双腿的洁白被子上晕开,水渍蔓延扩散,变得灰扑扑的。 “你、你怎么哭了。”周自珩一下子慌了神,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夏习清会哭。他伸手扶住夏习清的下巴,抬起的瞬间,看见他满脸的泪痕,水光像是一层柔软又矜贵的丝绸,薄如蝉翼,盖在他的面孔上。 睫毛沾满了细碎到落不下的泪珠,灯光下如同星星的碎屑,闪闪发光。 夏习清抱住周自珩的脖子无声地哭泣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哭起来是不发出声音的,可周自珩却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被他的泪水浸透了。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别哭了。”周自珩轻轻摸着他凸起的脊骨,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来没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只能凭感觉安抚夏习清的情绪。 说实在的,他好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夏习清。 夏习清的眼泪还是没有停下,他的声音带着鼻音,又软又黏,像个孩子。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的手紧紧的抓住周自珩的后背,似乎用尽了他的力气,“这里好黑啊……我害怕……” 周自珩心里拧着疼,仿佛夏习清的双手抓住的并不是自己后背的皮肤,而是他的心脏。 “不黑,你看,这里有光啊。” 夏习清越怎么也不肯抬头,固执地抱着他,语气任性又让人难过,“没有!这里没有光……也没有人……我快死了……我被关起来了……”他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从周自珩的怀里挣脱,低着头抓住周自珩的右手,胡乱地将它按在自己的腰侧。 “这里好疼……”夏习清仰着脸望着他,发红的眼眶里全是盛不下的泪水。 周自珩二十年来头一次觉得心里头那么难过,他慌张地看向夏习清按着他手的地方,“哪里疼?” 等到自己挪开手,他终于发现,那个地方有一处凸起的刀疤,不长,但看起来很深,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而可怕。 夏习清痛苦地吸着气,被泪水浸湿贴在脸颊的黑发,还有红艳湿润的嘴唇,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尾艳丽的濒临死亡的鱼。 “救救我……我不想死……”他拼命地抽气,“好多血……我要洗澡……我不想去医院……” 周自珩后悔极了。他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如果不是他一时的好奇心作祟,或许夏习清根本不会会回忆起这些事。他感觉自己好像活生生剥开了夏习清的结痂,现在却只能看着那个伤口鲜血如注,却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你不会死的。”周自珩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 “妈妈……” 他的声音虚弱极了,虚弱到周自珩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别把我关在这儿……求求你……”夏习清断断续续地求饶,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求饶, “我很听话……不要杀我好不好……” 杀我…… 他猛地想到了他腰侧的伤疤。 怎么会?! 光是这些只言片语,周自珩都已经觉得胆战心惊,他无法想象夏习清的孩提时期究竟经历过什么。他就这样不断地求饶,不断地解释,祈求不要把他关起来,说他冷,说他害怕,说他想出来。 周自珩红着眼睛,紧紧地搂着他,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别怕,我在这。” 直到夏习清的眼泪终于流干了,也再也没有求饶的气力,在他的怀里像是死了一样沉睡过去。 周自珩忽然害怕起来。 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心慌,他甚至真的用手去探夏习清的鼻息,在确认他的确只是睡过去,那颗狂跳的心才渐渐恢复正常。 他只是睡着了。 他终于睡着了。 周自珩轻轻地将他放倒在床上,看着他蜷着身子陷入到白色的柔软之中,可手仍旧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只要周自珩试图抽开,他的眉头就在睡梦中皱起。 此刻的夏习清像极了一只垂死的小猫,一夜过去,他或许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他的耳边到现在还盘旋着夏习清带着嘶哑哭腔的求救。 “不要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 周自珩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躺在了他的身边。他几乎合不上眼,就这么看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夏习清,偶尔用手拨开他的头发。 哭了太久的眼睛肿了起来,薄得几乎快要透明的上眼睑微微鼓起,透着些许血管的脉络。他的睫毛原来这么长,比之前合作过的女演员都要长,在梦里也轻轻地颤着,和哭泣时候的他一样,透着挥之不去的脆弱感。 拨开他头发的手忍不住向下,碰了碰睫毛的末梢,惹得他轻微地皱了皱眉,像是要醒过来似的,却只是往周自珩那边钻了钻。 距离骤然缩短,他的手臂几乎能触碰到夏习清依旧发烫的皮肤。 再次沉入梦中的夏习清微微仰起了脸,似乎这样呼吸可以顺畅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他哭过的鼻尖发红,显得那颗小痣更加可怜。周自珩依旧悬着的手顿了顿,食指最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尖。 太轻了,像是蜻蜓点水,只有自己的心泛起涟漪。水波一圈一圈向更远的地方荡漾开,直到神经末梢,直到他不禁低下的嘴唇。 最后,他亲了亲那个发凉的鼻尖,那颗引着他无数次企图这样做的小痣。他终于这样做了,在夏习清不知情的时候。 真是奇妙,他好像是把这颗小小的痣偷过来了,藏在左心房的某个秘密角落里,那种满足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掺杂着痛苦的愉悦竟然可以让人这么着迷。 就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还给他。 亲密战争 夏习清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梦境是一个黑色的蚕蛹,那些粘稠的丝线紧紧地缠绕住他的身体,逼着他又一次把那些可怕的事重新经历了一遍,如同重播的恐怖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刻入骨髓。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短暂的人生反复经历着这样的痛楚,无法逃脱。 天性自矜的夏习清害怕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泄露出懦弱又可怜的那一面,所以他从不在别人身边熟睡,也不从来不让自己醉到不省人事。可昨晚的酒度数实在太高,后劲也大,酒量再好也扛不住一杯接着一杯往里灌。 都怪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被周自珩质问就想着借酒发泄怒气。 还没睁开眼,夏习清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得脑子发晕。 不对,他怎么感觉……自己被谁抱在怀里。 吃力地睁开眼,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迟钝的感知神经终于开始运转,夏习清确认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他果然被抱在了怀里,而且那个人就是他觊觎了很久的周自珩。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会酒后犯浑把周自珩给睡了吧。 不是吧,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断片之后有这么厉害的啊。 还没等夏习清搞明白状况,头脑风暴里的另一位主角似乎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动,还沉浸在梦中的他眼睛都没睁开就伸过来另一只手,转了转身子,从平躺的姿势变成侧卧,将夏习清整个人圈进自己的胸口,下巴抵着夏习清的头顶,手掌一下一下,像是给撸猫一样摸着夏习清光溜溜的后背,嘴里还嘟哝着,“别怕……” “我怕个毛啊,神经病。”被周自珩抱得喘不上气的夏习清狠狠咬了一口周自珩的肩膀,直接把他从睡梦里给咬醒了。 “嘶……”周自珩拧着眉伸手捂住自己的肩膀,半眯着眼睛看着夏习清,懵了半天,“你干嘛啊……” “你干嘛了?”夏习清一下子把被子掀开,像是把证供呈堂一样理直气壮,“我还想问你对我干嘛了?” 周自珩揉了揉眼睛,“我什么都没干啊……你喝醉了,我就把你弄回你房间了……”脑子懵懵的,正云里雾里呢,忽然见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他的脚尖从下往上蹭了蹭,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视线终于对焦,看向夏习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你什么都没干……”他伸手,捏了捏周自珩的下巴,“那你抱我干嘛,大明星睡觉还有逮人就抱的习惯吗?” 周自珩终于缓过劲儿来,他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被眼前这个人给逼疯了。这还是昨天晚上哭了一夜的那个夏习清吗? 他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自暴自弃地拒绝了回答,背过身子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昨晚喝醉的人不会是自己吧……那些都是梦,不对,说不定现在才是梦。没错,睡醒就好了,赶紧睡醒吧。 “我问你话呢你背过去干嘛。”夏习清拽不动周自珩,干脆坐起来,两只手掰过了周自珩的脸,“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周自珩不愿睁眼。 他忽然想到飞机上惊醒的夏习清,也是这样一脸防备地质问自己,这大概是他的自卫方式。如果他告诉夏习清昨晚发生的事,或许他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这样想着,周自珩忽然难受起来。从来不愿意撒谎的他也为此破了戒,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真诚地编造合理的经过,“什么都没发生,你喝醉了,我把你扶回来,我又累又困,就在你这儿睡了。” 夏习清那双精明无比的眼睛满是狐疑,尽管如此,周自珩还是无所畏惧地盯着他,盯着那双仍旧发红的眼睛。毕竟他是个演员,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夏习清挑了挑眉,手指磨蹭着周自珩的下嘴唇,“是我太没有魅力了吗?酒后失德这种好事都没发生?” 都哭成那样了,谁敢对你动手啊。周自珩心里吐槽,他又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 这样想着,周自珩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偏过了头,“我还要睡一会儿,你从我身上下来。” 看着周自珩满脸困倦兴致缺缺的样子,夏习清骨子里的恶劣基因又开始作祟,“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啊。”他干脆整个人趴在了周自珩的身上,柔软的嘴唇贴上了周自珩的耳廓,含着热气,用哭过之后的沙哑声线在他耳边低语,“嗳,还睡啊……” 这样粘腻的场景,这种撩拨意味十足的语调,完全就是恋人清晨亲密的絮语。 言语撩拨就算了,夏习清还好死不死继续撩拨,干燥的唇瓣沿着周自珩利落的下颌线向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动作让他自己感到满足,有种刀口舔蜜的刺激感。 “别动……”周自珩皱着眉阻止,夏习清却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刻意压低声音“好心”提醒,“你脖子都红了。” 周自珩气恼极了。现在的夏习清和昨晚的夏习清简直判若两人,夜里被他激起的所有同情心到现在都烧成了一团火,要么吞噬自己,要么吞噬他。这样子的推拉终于消磨掉他的耐心,周自珩猛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来,喝了那么多酒还没完全恢复的夏习清哪里有力气跟他周旋,就这么无可抵御地被周自珩撂倒。 “我让你别动了。” 明知道周自珩都带着怒气了,可夏习清还是不知死活,大概在他的眼里愤怒总是能带出最浓的荷尔蒙,这让他兴奋不已。半屈起的膝盖轻轻地左右晃着,夏习清下巴扬起的弧度带出最漂亮的颈线,如同施咒一般轻声道,“亲我一下,我就不动了。”说完他又扬了扬眉尾,恶劣得像是一瞬间换了个人,“否则我让你断子绝孙。” “亲一下吧……” 夏习清刻意地放软了语调,说出的话如同杀手锏一般直戳心脏,“求你了……” 不知是不是酒后神志不清,这样子的他和昨晚那个牢牢抱着求他别走的夏习清渐渐重叠。他眼睛里的水汽像是昨晚没有挥发干净的酒精,直视几秒,便开始天旋地转得不清醒。 明明不想被他引诱的。 可昨天晚上偷走的东西,总归要还给他。 为自己找到最差劲的借口,周自珩还是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仿佛吻的不是嘴唇,而是世界上最最脆弱的一朵玫瑰。 蜻蜓点水,不忍停留。 离开的时候,周自珩抬了抬眼,发现夏习清满眼都是惊讶,那双手深黑的瞳孔有些涣散,连方才被他吻过的双唇都不自觉张开,心脏有着一瞬间的暂停。 他根本没有想过周自珩真的会吻他,只是和以往一样出于恶作剧心理的故意勾引罢了。可周自珩竟然真的吻了他。 距离这么近,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气氛一瞬间变得局促,周自珩后悔得恨不得现在就消失在世界上,可做都做了,他也没想过夏习清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以再亲一下吗?”夏习清维持着发愣的状态,莫名其妙冒出来这样一句。 周自珩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再亲一下。”夏习清的眼睛终于聚焦,亮亮的,想盛了小星星似的,“就一下,这次我保证。”他双臂环抱住周自珩的脖子,满脸真诚。 什么啊这个人。周自珩眉心拧着,心里更是拧巴。 其实他也有点想要再亲一次,可是…… 可是。 没有可是,他认命了,他就是禁不住诱惑。周自珩自暴自弃飞快地低头贴上夏习清的嘴,刚一触及,就被他死死地按住后脑勺,那只可怜的小蜻蜓原本只想用翅膀尖再蹭一蹭水面,涟漪都不打算带起来,就蹭一下下。 谁能想到被卷了进去,半强迫地溺入水中。 夏习清一口咬住了周自珩的下唇,在他因为疼痛而擅自张开双唇的时候直接冲击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在周自珩愿意吻他的瞬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怪异的画面——他被周自珩紧紧地搂住,怀抱中是他这辈子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柔,能让人甘心死在里面的那种温柔。 这一定是做梦,管他妈的,就当是做梦。 他像是渴水的野兽,极力地从他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 可夏习清所不知道的是,周自珩早已在临界点盘旋了太久太久。一息尚存的抵触和理智在昨晚彻底摧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同情才放弃对夏习清的回避,或许同情都只是他的借口。 一切都是掩饰心动的借口。 拥抱让周自珩不禁对夏习清产生了保护欲,自从昨晚无意间撞破他的软肋之后,这种保护欲已经快成为一种来势汹汹的条件反射,令他无法抗拒。他也忍不住回抱住夏习清,侧着倒在床上。 夏习清愈发沉迷,呼吸声几乎要从唇瓣间泄露出来。他从来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在对待欲求的方面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何况面对的是觊觎了如此之久的周自珩,这对他来说用得逞两个字都不为过。 不恰当的时间点,精神苏醒的末梢,深埋在暗处的火苗一点就着,何况夏习清的行为从来不留余地,扑不灭窜动不息的焰心,周自珩只能将力量发泄在吻中,手指下意识掐着夏习清的后颈逼着他抬起下巴,深吻间睁开眼睛,看见夏习清闭着眼,睫毛轻颤如同昨晚。 忽然起了恶意。 他会哭吗,在这种时候。 夏习清对他的恶劣想法一无所知,只觉得一把火烧得脑子都要着了,浑身烫得要命,鬓角被渗出的汗水浸透彻底,发丝缠在脸上。 火焰将冰山彻底吞噬。 炙热是永恒的胜利者。 什么道德感,什么矜持与端正,到这一刻都被眼前这个人撕得粉碎。 两个人的掌心包裹着浪潮与火焰,激烈的摩擦消磨理智,蒸发汗水,烧干渴求。热吻也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等着被燎原之火化为余烬。 一场最亲密的战争,结束的时候彼此都失神。 浑身湿透的夏习清胸口剧烈地起伏,将天使拉入地狱的快感蚀骨销魂。 做的时候没觉得不好意思,可一结束周自珩的羞耻心就立马返岗,他耳朵发烫,一想到刚才他们干的混事就头皮发麻。夏习清的眼神懒懒的,看得人心里越发不好意思,周自珩索性用手掌遮住他的眼睛,又怕他觉得太黑,只好隔着几厘米虚掩着,语气别扭极了,“别看我。” “你还不好意思啊。”夏习清往他那边挪了挪,又往上钻了一下,亲了一口他的手掌,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竟然会觉得这样就满足了,明明都只能算尝到点甜头。 他伸手过去,用指尖磨着他的侧颈,“你刚才感觉到我手上的茧了吗?”他凑到周自珩的耳边,“都是画你的时候磨出来的茧,现在还给你……” 这些床上的情话说得周自珩心脏狂跳,脸烧烫得要命,“你闭嘴……” “拜托你以后别让我闭嘴,直接吻我。”说完,夏习清再一次缠上来吻住他,直到最后一点点气力也被卷走,他才翻倒下来,侧卧着看着周自珩。 他觉得自己越活越没出息,尝到这么一点甜头就爽成这样。 周自珩简直就是他的兴奋剂,还是纯度最高的那一种,指甲尖挑了那么一丁点,就要了他的命。 结束亲吻的周自珩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整个人闭眼仰卧,假装很困的样子,手紧紧地攥着被子不松开,“不行,我要再睡一会儿,我感觉好缺觉。” “你睡吧。不知道怎么搞的,醒过来觉得眼睛好疼。”夏习清放空望着天花板,语气平缓地开口。周自珩心里一抽,像是被看不见的小针扎了一下,下一刻又听见夏习清自言自语道,“也可能是喝酒喝得太猛了,头也很疼,不舒服。” 刚说完,夏习清就被周自珩一把捞进怀里,他愣了一下,像只受了惊的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你干嘛,吓老子一跳。” 周自珩的手臂绕到他的后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声音轻柔,“我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不可以,你别把我当女人,我可不是你心里那个小姐姐,有事你去找她去。”夏习清试图推开他,反倒被他抱得更紧。 周自珩嘟囔两句,“我没这么想,我现在也不喜欢她了。”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夏习清不屑地笑笑,嘴里不客气地揶揄着,“我还以为你这种人会更长情一点。” “我这种人……”周自珩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种人算是什么人。 他原本也这么以为,所以在发现自己动心的时候才会那么的不齿,那么的心虚,好像做错了什么,对不起谁似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从一开始就看透其恶劣本性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的人。明明告诫过自己无数遍,可还是走上了墨菲定理的不归路,就这么不偏不倚掉入了陷阱。 想到这里,周自珩不由得又开口,像是在解释,“可能我也不是喜欢她,只是很想再见她一面,可能就是有点不甘心吧。” 夏习清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在他心里这位传说中的白月光和自己半点不沾边,反正他也不期待能在周自珩的心里占据什么地位,红白玫瑰的戏码俗气至极,爱喜欢不喜欢,跟他没关系。 人一旦爱上某个人,就不可控制地变得庸俗至极,百般矫情,毫无趣味。 周自珩的胸口散发着熨帖的温度,尽管夏习清不想承认,但这么被抱着的确很舒服,很安全。 好像流浪猫找到了暂时的归属地,成天在外躲风避雨的,终于可以安心睡上一觉。 过了好久,久到他以为周自珩肯定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哎周自珩,你要是不反感,我们就保持这种关系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这算什么,长期邀请? “算了,万一我没两天就腻了呢。”他刻意加了句,“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听见自己头顶传来了低沉的一句反问。 “你不怕我喜欢上你吗?” 夏习清先是怔了一怔,随即又笑了一下,笑声好听极了。 “不会的,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大家彼此了解。我骗不到你,你也不会喜欢我。”他语气笃定,在周自珩的侧颈印上一吻,不知怎么,像是找到了诱惑的底气,“现在这种关系很好,稳定又安全,谁都不会逾矩,也没什么要求。” 周自珩没有说话,在夏习清看来是一种默认。 真是奇怪,对于周自珩的默认,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许周自珩只是一时情难自抑,才会陪他堕落一次。但这没关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崇高的品性也受不住低等动物的感官刺激。 过了很久,他终于听见周自珩再一次开口。 “如果让我知道你还跟别人厮混,”他的声音沉如深水,每一个字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我会弄死你。”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效果简直比字面意义可怕一万倍。谁说都好,可这个人是周自珩,是那个善良透顶又充满悲悯心的理想主义者。 夏习清被吓了一跳,脑子都快转不动了。他只能勉强将这视为周自珩对自己混乱私生活的不信任,能理解,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 为了安抚,他抬头亲了亲周自珩的下巴。 “我遇到你之后再也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夏习清的手抚摸着周自珩侧颈的线条,像是在抚摩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你觉得我谎话连篇,我不否认。但这句是真的。” 周自珩希望是真的,在这一刻甚至病态地希望他的眼睛坏掉,一辈子真的只能看见自己。 他忽然就能理解那些痴恋于收藏的人。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怀中这位艺术家可以变成自己一个人的艺术品。没有思想,没有行动力,没有那颗莫测的心,只能静静地向他展示自己的美。 太可怕了。周自珩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病态的想法。 夏习清没有等到周自珩的回应,他太累了,过激的释放和前夜的烈酒掏空了他的身体,周自珩的怀抱又那么暖,让他很快陷入了梦里。 难得的一场好梦,好到醒来记不清内容。 再次睁眼的时候,周自珩已经走了。被子里空荡荡的,他伸手探了探,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令他最最惊讶的是,他全身都被换上了新的衣服,暗红色连帽卫衣,丹宁牛仔裤,甚至连袜子都给他穿好了。 夏习清想不通,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人。他的温柔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和太阳的光芒一样取之不尽。或许他从出生起就是被爱意包围的,多到灌注进血液里,才会温柔得那么轻易。 不像自己。可以展示出的爱意都是虚假仿品,给别人的温柔都是自我透支。 周自珩的衣服上沾染着他常用的香水味,那种被褪去甜味的柑橘香气,清冽绵长,仿佛伸手就可以碰到积雪初融的山泉,指缝间流淌的每一滴都是阳光的造物。 他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床上,下巴抵着手臂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终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剥离,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洗漱完,发现房间的茶几上放着三明治和牛奶,凑近一看,原来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字如其人,透着一股隽秀风骨。 [我赶飞机先走了,这套衣服也不用还。] 夏习清轻笑一声,这家伙,还真是没话找话写。他随手将纸条翻过来,意外发现另一面竟然也写了一行字。 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你可能会嫌弃我的审美,但是我比着试了好几件,这件你穿最好看。] 审美的确一如既往得孩子气,这种扎眼的颜色…… 夏习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卫衣,忽然发现,上面原来有一行字母印花。 月下夜奔 “我不想去。”夏习清相当直白地拒绝了电话里要死要活的夏修泽。 夏修泽从他还在上海的时候就疯狂地轰炸了他的微信,每一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求他回去陪他过生日。 “这顿饭除了你还有谁?” 耳机里传来夏修泽支支吾吾的声音,夏习清走近电梯里,“你都知道他俩会去,还非得让我去,这不成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电梯上升,夏修泽的声音也拔高,撒娇撒泼两不误,吵得夏习清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就是过生日吗?咱们单过不就完了。”金色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就咱俩,或者你叫上你的小同学们一起,多少人都行我给你包……” 话还没说完,刚准备出电梯的夏习清就又被推回到电梯里。 “操……”反应过来,才发现把自己摁在电梯内壁的人是周自珩。 夏修泽在那头尖叫不停,像只受了极大惊吓的小鸡。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哥哥!] 太吵了。夏习清摘下一只耳机,顺带着伸手,用食指蹭了蹭周自珩的下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干嘛?] 夏习清之所以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周自珩的出行造型。黑框眼镜,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运动装,上衣的帽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还戴了个黑色口罩,不知道是要去上课还是去工作。反正他的私服都是学生路线,大学校园里大半的男生都这么穿。 时尚的完成度靠脸。 他贴近夏习清没带耳机的耳朵,刻意压低了声音,少年气满满的香水气味一下子就钻进了夏习清的鼻腔。 “我可以亲你吗?” 如果他说的是,我要亲你,或是我想亲你,夏习清都会毫不犹豫直接扑上去吻他,可这家伙竟然用了请求的问句,语气就像临近圣诞节的小朋友讨要礼物一样,令人无法拒绝。 夏修泽还在那头着急地询问,闹得夏习清心跳的频率都乱了。 没等到许可的小朋友决定自己来抢礼物。周自珩伸手拨了拨夏习清的头发,隔着口罩在他的嘴上印上一个吻。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弯成两丛月牙,满是得逞之后的开心。 这么纯情的玩法,反倒成了夏习清这种老司机的弱项。 周自珩拿起那个被夏习清摘掉的耳机,小小的线控话筒贴近嘴边,语气里带着笑意。 “生日快乐啊,小泽。” 话筒里的那个声音立刻静了下来,变得结结巴巴。夏习清从周自珩手里拿走耳机,“还能是谁,你自珩哥哥。” 明明是戏弄的语气,可这四个字一出来,周自珩就止不住的开心,口罩下面的嘴角疯狂上扬。他一开心就想让别人也开心。 夏习清在电话里应付着自家弟弟,拍了拍周自珩的手臂,“你下去吧,我回家了。” “等一下。”周自珩两只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声,夏习清还觉得莫名其妙,谁知周自珩掏出一大堆糖塞到夏习清手上。 “干嘛?” “给你吃糖啊。”周自珩的语调都是上扬的,虽然闷在口罩里。 他每次工作的时候都会在身上装些糖,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可以补充能量。不过他感觉今天已经能量满满,用不着糖了。 “幼稚。”夏习清瞧着他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嘁了一声,把糖塞进口袋里装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转身走了,快走到房门的时候才拿出一颗来,草草撕开糖纸塞进嘴里。 橘子味奶糖,甜兮兮的。完全就是周自珩本人了。 夏修泽的电话还是没挂,在那头软磨硬泡,声音越来越可怜,就差哭出来了。夏习清走到客厅的尽头,刷的一下子将窗帘全都打开。阳光透过落地窗弥漫过境拥抱住他,如同甜蜜的糖水拥抱着罐头里的橘子瓣。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就要到夏习清最讨厌的季节。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变得反常。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试试和周自珩一起过夏天的感觉。 “好吧。就吃一顿饭。”夏习清反常到了心软的地步,果然甜食会影响人的情绪,“你别哭啊我警告你。” 夏习清很早就想在国内开一个自己的画展,可他最近下笔画出来的东西都有些不对劲,那些疯狂阴郁的色彩变得柔和起来,软软粘粘的,笔触失去了他独有的锋利,让人不由得想到烤化的玻璃碎片。这让他觉得不安,无论何时,变化总让人不安。 他想起上次和周自珩一起拍的杂志,好像已经发售了,想着要不订一本,上了微博才发现杂志官博已经发出了预售破纪录的庆贺博。1秒破十万册,6秒十五万册售罄。 真是可怕……夏习清顺手点开了评论,清一色全是自习女孩的狂欢。 最近发生了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一个南方小城市的中学里,一个男生因为性别认知障碍被霸凌,最后选择了自杀。这件事的热度怎么都平息不下来,有的人在讨论少数人的平权,也有人声讨校园暴力的执行者。 不知怎么的,当初杂志访谈时周自珩质疑“正常”范畴的视频再一次被营销博翻了出来,风口浪尖,成为网友,尤其是lgbt群体新一轮热议的素材。 [everything21:不是周粉但是被他的话震住了,感觉现在这么有想法的明星真的很少了,好多连字都认不全的,一开口就露怯。周自珩不愧是p大学霸,突然想转粉。] [我不吃瓜我吃你:周自珩这些问题提的太好了吧,我一下子竟然都想不到答案,究竟什么才是正常什么才是不正常呢,根本没有人有资格去定义,更没有有资格打着“你不正常”的旗号去惩罚别人。] [珩珩两米五:周自珩是真的难得愿意思考社会人文问题的明星了,年纪虽然小但是比很多人都活得深刻。明明可以靠这张脸去演偶像剧,可他偏偏把传递信念这种当做成为演员的使命,这种男孩子简直是宝贝了。] [谁说我是傻瓜:当我听到色盲悖论的时候,就知道坐在这里的是一位王者了。] [嘻嘻复嘻嘻:说真的好多明星连悖论的定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wennie嘻:最后一句话好感动。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自己。] [3443122:这个世界的刻板印象真的太多了,男孩子稍微爱打扮一点就被骂娘,留长发还要看人的眼色,虽然我也不是那些小鲜肉的粉,但是有的人每次骂的实在太难听,他们的造型都是工作需要啊,为什么要用外表去给一个人下定义呢。这么一比真的瑞思拜周自珩了。] [自习今天要结婚:自珩三观一直都非常正。之前听p大的朋友说,他大一选修哲学,期末pre的主题就是何为好的道德体系,我记得b站还有在场同学录的视频,强烈安利给大家,他做pre的时候真的,太有魅力了。] 何为好的道德体系…… 夏习清忽然有些感兴趣,想看看那个时候的周自珩是什么样的。他打开电脑,搜索了关键词,终于找到了这个两年前的视频。拍摄者大概是坐在第一二排的同学,从下往上的仰拍视角显得周自珩腿长得过分,屏幕上全是刷着腿长惊人的弹幕。 周自珩的pre时间总共只有四十分钟,全英文脱稿,ppt做的很简洁,完全遵循理工男的奥卡姆剃刀原则。他穿着偏正式的白衬衣,袖口挽到小臂,头发比现在短一点,站在巨大的投影底下,偶尔会迈着长腿踱步,在对台下听众提问的时候,头会习惯性微微左偏,脸上带着不明显的笑,全损画质也挡不住的帅气。 他理解那个网友的话了,真的很有魅力。不过谁能想到,这个在台上探讨着[通用道德合理性和道德自治权]的人,就在刚才还孩子气的把自己的糖一股脑塞在他手里呢。 周自珩的魅力,是少年感和成熟男性两种完全相左气质的杂糅,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温柔。 幼稚的温柔,或是沉稳的温柔。 忍不住又给他画了幅画,右上角是发着光的投影幕布,画面中央的他一只手撑着讲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简单地上了点水彩,夏习清就把画传到了微博上。他的微博很快就炸开,被一大群粉丝包围。 [我爱豆是娱乐圈年下总攻:卧槽神仙太太在线画画!] [我要吃糖:@周自珩邀请你去知乎回答一下“和画家谈恋爱是什么体验?”的问题。] [珩珩最a:这是自珩做pre的场景吗?刚刚还在看!太太画得太好看了5555] [今天也要上自习:乱叫什么太太啊,这是周太太。] [自习女孩冲鸭:哈哈哈哈哈哈周太太。] [或许你搞自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太太绝了!] 评论的画风越跑越偏,夏习清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小女生真是太天真了,决定攻受全凭身高长相。太阳渐渐西沉,夏修泽的催命消息一条借着一条,夏习清知道躲不过,换了件墨蓝色的衬衫,把早就给他买好的夏知许公司最新款的ar游戏机放进后备箱,驱车前往他微信分享的地点。 这家店是一个专做淮扬菜的私房菜馆,地方有点偏,环境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是一等一的好,一进去还有一个庭院,流觞曲水,古色古香。之前许其琛过生日,他们也来过一次。 下车之前,夏习清在车里抽了根烟,毕竟是弟弟的生日,他也不想搞得太难看。 谁知道刚停好车朝门口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夏修泽,校服外套系在腰那儿,隔老远就挥着手大喊哥哥。看他这副兴奋劲儿,夏习清心里的芥蒂放下些许,走过去把手里的礼物扔他怀里。 “拿着,最新款。” 夏修泽高兴得要命,“我之前管夏知许要他都不给我。” “你不会叫个哥哥啊,什么夏知许夏知许的。”夏习清笑着把烟灭了,“你这么叫谁给你啊。” “可是你都是这么叫的,你还叫他大侄子。”夏修泽的声音弱下来,果不其然还是被自家哥哥拍了脑袋。 “我是我你是你,能一样吗。” 夏修泽很快又没脸没皮地缠上来,抱着夏习清的胳膊,跟他讲着自己最近发生过的所有好笑的事,这个毛病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就好像夏习清是他的笑话回收厂一样。 他们定的包间是整个酒店最贵的“水云间”,和其他大厅包间之间隔着一小片竹林,水云间总共只有东西两厢,夏家订了东厢。 推开包厢的门,夏习清就看见了端坐在上座的夏昀凯,他好像也没怎么变,老了点,瘦了点,上一次见还是大前年圣诞节回国的时候,也是在某个高档酒店正巧遇见,连一句话都没说。 “来了,坐吧。”夏昀凯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个正儿八经的慈父。不过他越是变老,夏习清就越是发现,他变得越来越没有攻击性,活像只被时间打败的老狗,等着只能苟延残喘的那一天。想来夏习清就觉得可笑,不觉得可悲。 回国之后,他都没有讨论,就把公司的股份分了四分之一给夏习清,他莫名其妙就成了大股东之一,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想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养老送终。 夏习清面无表情地坐下,正对着于芳月,她特意打扮得珠光宝气,可堆再多的首饰,画再精致的妆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俗气。于芳月好面子,就算再怎么见不得夏习清,表面功夫也都得做,“哎呀,好久没看见习清了,回国也不说回来家里吃个饭,你爸可想你了。” 听着这种阳奉阴违的话,夏习清缓缓地解着袖口的纽扣,抬眼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尾挑了挑,“是好久不见了,我记得上次看你也没老成这样。”他叹了口气,手指拿起桌上那杯倒好的茶,吹了吹,“我有个朋友做整形的,让他给你拉拉皮?” 于芳月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容颜老去,夏习清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字字诛心,又气又堵,却找不到话反驳。 夏习清有一肚子膈应她的话,可当着夏修泽的面,他懒得说。整个饭桌上只有夏修泽一个人不停地再说话,他好像害怕如果自己不说,其他人捡着空就会吵起来似的。 “习清,等你闲下来了,还是得来趟公司。”夏昀凯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 夏习清看着碗里的菜,再也没有了食欲。他最见不得谁对自己惺惺作态。 “去公司?怎么,你觉得自己活不到等小儿子继承家业的时候了?” 这句话说得难听至极,于芳月正要开口,被夏昀凯伸手拦住,他似乎没有动气,只是淡淡道,“家大业大的,以后也不能只靠你弟弟撑着。”他顿了顿,“我知道,你妈把她手上的美术馆和画廊都给你了,你下半辈子也不愁……” “你提她做什么?”于芳月终于忍不住,满是怨气地嗔了一句。 “这种时候轮得上你一个外人说话吗?”夏习清手指轻轻点着彩瓷碗边,眼睛看着于芳月,嘱咐的却是夏修泽,“小泽,我给你订了蛋糕,你去外面问一下。” 夏修泽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来,又听见他妈声音尖利地喝止,“站住!他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他愣在原地,直到坐在旁边位子的夏习清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才毫不犹豫地走出包间。 “你!你给我回来!” 夏习清假惺惺地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真可惜,你儿子只听我的话。这个家的家产是我的,连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也是我的。” 这句话是于芳月最大的心病,她气得发抖,指着夏习清便骂道,“你跟你妈一样,就是个神经……” 最后那个字没骂完,就被夏习清泼了一脸的热茶,淋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狼狈至极。 “这一杯茶我早就想敬你了,夏修泽在这儿总是不方便。”夏习清手里把玩着茶杯,说话的语气温柔又轻缓,“我给他面子,不代表我把你当人。” “算了,习清。”夏昀凯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劝阻夏习清,却引得他笑起来。 夏习清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你在这演什么好爸爸啊,当初把我打进医院的时候,你怎么没说算了,留我一条命呢?” “过去是爸爸不好,当初年轻气盛,总是……” “别找借口了。”夏习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又沾了点红色的颜料,像个血点,怪扎眼的,“人渣就是人渣,老了也是人渣。” 说完他又抬头笑了笑,“我说我自己呢,你别往心里去。” 夏修泽回来了,手里拎着蛋糕,看见夏习清还在包间里,笑得又乖又可爱,“哥,你没走啊。” “没走,等你呢。”等到夏修泽坐下,夏习清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大了一岁,别再像个小孩了。” “那我跟你比就是孩子啊。”夏修泽开心地插着蜡烛,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妈妈脸上都是擦不干净的水渍。看着夏修泽这么开心,夏习清忽然有些难受,这个病态的家庭里,只有夏修泽一个人是单纯善良的,这本身就很讽刺了。 “我出去抽根烟。” “哥……” “一会儿就回来,给我留块蛋糕。”夏习清拉了门,走出来的时候另一个包厢似乎也有人出来,打了个照面。那人穿得一身名牌,长得还凑合就是气质太油腻,走路的姿势都是少爷做派。 对方盯了他一会儿,要是放在以前,夏习清还会觉得疑惑,可现在节目一播,他走在路上经常被盯,早就习惯了。 走到竹林那头,夏习清拿了根烟,可外头起了夜风,点了半天才点燃,让他更烦躁了。 竹林的叶子被风吹得四处摆动,透过缝隙,夏习清似乎看到朱阁长廊那儿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气质,特别像许其琛。 他不禁偏头望了望,还真是许其琛,就站在长廊上的栏杆边。 “其琛。” 许其琛回了头,在看到夏习清的瞬间就笑了,“哎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 无论什么时候看见许其琛都是一件开心事,夏习清走了过去,站在长廊外头,手肘撑着朱红色的栏杆,“干嘛呢?” “哦,算是应酬吧。刚散。” “等人?”夏习清仰着脸看着许其琛,“夏知许那小子没来接你啊。” 许其琛有点不好意思,“我让他别来,他非得过来,现在估计快到了。” “啧啧啧……”夏习清戳了戳许其琛的腰,“黏糊劲儿。” 许其琛怕痒,捉住他的手躲了一下,笑得像个小孩儿,越是这样,夏习清越发想逗他,“别躲啊你。” “你们在做什么?” 夏习清的手一哆嗦,这不是周自珩的声音吗?一侧头,那个两手插兜迎面走过来的可不就是周自珩吗。夏习清也是纳闷了,怎么回回他跟别人闹着玩儿都能被周自珩给撞个正着。 连帽遮着周自珩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夏习清准备解释,反倒被许其琛抢了先,“你们俩都这么熟了,不用我介绍了吧。” “谁跟他熟啊。”夏习清一副痞子样靠在栏杆上,很快又从许其琛这话里会出点儿什么别的意思,“不对,你介绍?合着你刚刚是跟他吃饭?” “对啊。”许其琛笑起来,“我们聊剧本的事。” “你又要让他演你写的小说?”夏习清发现许其琛的衣角有抽线,他伸手扯了过来,准备拿打火机弄断。 “不是,这回是原创剧本。” 周自珩咳嗽了一声,许其琛很有眼力见地笑起来,“那什么,还有人在等我,我得走了,你们先聊。” “哎……”夏习清来不及拽,许其琛就走了,头都没回。他皱着眉转回脑袋看向周自珩,“你说你扫不扫兴,我才刚聊了没两句。” 周自珩也倚在栏杆边,手伸过去拿走夏习清手里的限量版打火机,“看不出来你还挺细心。” 夏习清知道他是在说刚刚给许其琛弄线头的事儿,他觉得好笑,“抽线了,我就给他燎一下。” “撩一下?”周自珩挑了挑眉。 夏习清捏了捏周自珩的下巴,“都说饭随爱豆,我怎么觉着你这嘴越来越随我了呢?” 周自珩一本正经地抓着他的手腕,“接吻传染。” “滚蛋。”光是嘴上说,在外头亲也不能随便亲,夏习清觉得没意思,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按住栏杆飞身翻了过去。 怕他摔倒,周自珩伸手扶了一把他的腰,还没碰到,夏习清就敏捷地将他的手腕抓起来,脸上挂着笑意,“别摸我。”周自珩这才想起来,他的腰上有一道疤,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早就暴露了。 “等会儿去哪儿?”夏习清问道。 “回家。” 夏习清用脚勾了勾他的脚踝,“顺道带带我呗大帅哥。” 周自珩伸手,把他多出来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不回去继续给你弟弟过生日了?” 夏习清顺着轻轻踩了一下周自珩的运动鞋,眼睛垂着,“早就想逃了,恶心得要命。” 周自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夏习清抬起头看向他。清冷的月色从他帽子边缘滑过,投射进那双深邃浓烈的眼里,如同月影坠入湖心,就这样被他拽着前行。 “去哪儿?” “私奔。” 枪与玫瑰 私奔这么刺激的事,夏习清怎么会拒绝。 不过在他心里,私奔的发起者该是自己才对,算了,这些小细节就随它去吧。夏习清没发现,一遇上周自珩,连弟弟都自动变成了可以随它去的小细节。就是想跟他走,没有理由。 “开我的车走,你的车让小罗帮你开回去。”周自珩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替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夏习清发现他换了辆车,虽然还是低调得要命的雷克萨斯ls。他拍了拍车门钻进副驾驶,“之前那个林荫大道呢?” 周自珩绕过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那是保姆车。” “这样啊,我嫌弃那辆车很久了。”夏习清笑了笑,车窗被周自珩降下来,他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小罗,看着小罗一脸紧张,夏习清趴在车窗上对他笑,“没事儿,你随便开,有保险呢。” “撞了得了,那么骚包的车。”周自珩在一边坏笑。 “就你这黑不溜秋的好看,中庸审美。” 小罗握着钥匙冷汗涔涔,只能维持假笑看着俩少爷开车离开这里。 夏习清过去一点也不好奇周自珩的家世,饭圈里粉丝们都好吹捧,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明星可以吹成富二代,富二代出身的则更是吹上了天,家里有个公职的就吹成红几代。正儿八经富二代圈子里的人,对这种含水分的背景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周自珩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倒不是因为他日常的穿衣打扮或是房子车子,这些对于明星来说都不算什么,就算是那个高档公寓,周自珩这个咖位,或者说他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钱也完全可以负担。对夏习清而言,除开物质,周自珩本身的性格和观念简直折射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家庭,幸福美满又不失人间烟火气,存在道德约束但尊崇思想的极大自由。 他望着周自珩专心致志开车的侧脸,心里感慨颇多。 “看什么?”等绿灯的周自珩依旧看着前面,“还在吐槽我的审美?还是你觉得你的卡宴一点也不骚包。” “你算是说对了,那是我最低调的车。”夏习清笑起来,“日用车。给你打个比方吧,这位officdy,”他指了指前面走过去的一个挎着黑色通勤包的女白领,“我那辆车就是这个黑色通勤包,日常,能装,耐操。” 周自珩皱起眉,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趁着红灯的尾巴,飞快地剥了根树莓味棒棒糖塞进嘴里,脚踩油门。 夏习清的食指拉住周自珩连帽卫衣上的抽绳,一圈一圈缠着,“要是去泡夜店,她一定不会背这个包。就像真正骚包的车都是拿来钓人的,还有……”手指忽然停下,声音压低了些,“carsex.” 丝毫没有准备的周自珩差点儿踩了刹车。夏习清特别以此为乐,每次周自珩听到这种有色玩笑的反应都非常棒。 “别激动。”夏习清故作遗憾地耸了耸肩,“由于职业特殊性,这个y我们大概是没什么尝试的可能性了。” 周自珩嘴里含着棒棒糖,转过脸冲他挑了一下右眉,“这么喜欢‘开车’,我下去你自己开?” “那不行,开车至少两个人。”夏习清拍了拍他的脸,拽住棒棒糖的棍子,周自珩手里还握着方向盘,不敢跟他开玩笑,就由着他把棒棒糖抢走了。 “唔……太甜了。”夏习清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含含糊糊的,周自珩眼看前方的车流,脑子却不经想到了那天早晨夏习清趴在自己肩膀上低喘的情形。 他晃了晃头,试图甩开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好让自己专心一点。 吃着糖的夏习清也不继续开黄腔了,他拿出手机给夏修泽发了条消息。 [我先走了,蛋糕你帮我吃掉吧,过两天哥带你出去玩,给你单独重过一次。生日快乐。] 一如既往,他收到了夏修泽的秒回。 [哥,你觉得我的生日真的值得纪念吗?我是说,我出生真的有人觉得快乐吗?] 这一条又秒撤了,就在夏习清看完之后。 盯着屏幕下面的撤回提醒,夏习清深吸了一口气,给了他答案。 [我一开始挺烦的,老实说是相当讨厌。] [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出生成为我的弟弟,是这个家庭里唯一一件让我觉得快乐的事。] 他还想打一句“这一条不许回复”,谁知打字到一半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吓得夏习清一哆嗦,按成了免提。 “呜呜呜呜呜唔唔唔哥哥我爱你呜呜呜呜呜……” 夏修泽的鬼哭狼嚎式表白不论听几次都是石破天惊。 夏习清维持着最后的淡定,“请你冷静,不许打电话。”然后果断地结束了示爱环节,呼了一口气。 他这么酷一人,怎么会有这么黏黏糊糊的弟弟。 周自珩觉得有趣,“你弟弟真是可爱。” 夏习清嘎嘣一下咬碎了还没全部化掉的糖球,把手伸进周自珩的连帽,摸了一把他的耳朵,“你也挺可爱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有些发汗,周自珩抿了抿嘴,假装镇定地看着前方,被摸过的耳朵早就烫得不像话了。 他似乎得对自己说一百万次[他们没有在谈恋爱]才能打消自己过于甜蜜的幻想。他甚至都在想,自己之所以会产生这些化学反应,会不会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毕竟现在的人们暧昧起来都这么简单。 荷尔蒙碰撞产生的化学反应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说着冷静,很难冷静。 如果不让夏习清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或许他们可以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吧。虽然有点奇怪,但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有点乐在其中了。 夏习清刷了会儿微博,发现自己的评论已经彻底跑偏,几乎所有的粉丝都在底下叫他周太太。 “简直了……” “怎么了?”周自珩问道。 “没,没什么。”夏习清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看了一眼外面,四周围黑漆漆一片,连路灯都少了许多,看样子已经开离城区了,“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不会是要对我先奸后杀,抛尸荒野吧。” 周自珩一本正经道:“你知道我最想尝试的角色是什么吗?” “变态。”夏习清秒答。 “变态杀人犯。” “奇了怪了。”夏习清望了望后视镜,“我发现你一点儿也不担心狗仔跟你。” “你现在才发现吗?” 夏习清撇了撇嘴,前头总算出现建筑物了,看起来没什么特色,要说特色,倒有点机关部门大院儿的既视感。 “这是哪儿啊。不是说带我私奔吗?我以为坐私人飞机去无人岛呢。” 周自珩用他那双攻气十足的眼睛白了夏习清一眼,快到门口,他减缓了车速,“你以为演戏呢。” “你不就是演戏的吗?”夏习清笑了一下,看见那个拉着横栏的大门边上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还不是一般的制服,肩上有章的那种。 他心里犯着嘀咕,只见周自珩就这么开着车到了大门哨岗,降下车窗朝着外头站着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孟叔。”车子停在了横栏前。 “自珩来了。”男人打量了一下坐在副驾驶的夏习清,视线又回到周自珩身上,“朋友?” “嗯。”周自珩没有多说话。男人朝着哨岗里头挥了一下手,横栏这才打开放行。 夏习清并不意外周自珩是军人家庭出身,粉丝圈也一直有这种说法,但究竟到什么级别,谁也不知道。 看样子不小。 车开了一小段周自珩就停了,带着夏习清下了车。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夏习清仰头发现,这边的星星似乎都亮一些。 “自珩。” 听见有人叫他,夏习清望过去,又是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 “程哥。”周自珩应了一声。 “今儿带朋友了啊。”程哥一口京片子,话不多但人挺客气,“跟我上车吧。”说完取了勇士吉普把他俩载上,也没怎么跟周自珩唠嗑,就说了句多回去看看你爸妈。到了训练场把他俩放下,朝周自珩扔了串钥匙,“你们玩儿够了告我一声,接你们出去。” 周自珩接住钥匙,应了一声,带着夏习清走进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之中。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哪儿了吧。” “狗仔不敢靠近的地方。”周自珩带着他走到了一扇写着23号训练场的门前,低头翻找着钥匙开门,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周自珩握住夏习清的手,按下门口大灯的开关。 黑暗的训练场亮起一盏盏灯,空旷的室内训练场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远处直挺挺立着一排靶子,漂亮极了。 “这是……射击场?”夏习清看向周自珩镇定无比的侧脸。 “如果不加上一大串可能会被和谐掉的前缀,你说的也没错。”周自珩拉着他去了器械室,里头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枪·支武器。 “这些都是实弹?”夏习清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不对外开放的,部队训练当然是实弹。”周自珩挑了把进口aug·步·枪递给夏习清,自己扛起一架8·8·式狙·击·枪,“先拿这两个试一下吧。” 试一下?夏习清看着他手上那架黑色狙·击·枪,心突突地跳。 武器之于男人都有天然吸引力,夏习清以前在国外最多也就摸过普通级别的手·枪,也只是玩玩而已,从来没有扣过扳机,现在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军用突击步·枪,血都快燃起来了。 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的周自珩穿上了一件深蓝色防震马甲,戴上橙黄色射击眼镜,从桌上拿了个消音耳罩迈着长腿朝夏习清走过来,那样子简直帅翻了。 我的眼光怎么这么好。夏习清连连感叹,是惊为天人的好。 “等会儿声音会很大。”周自珩伸手将夏习清的头发挽到耳后,然后替他戴上消音耳罩,夏习清就这么微微仰头看着他,是他平时最喜欢的那个姿势。 “看什么?” 事实上消音耳罩让周自珩的声音变得很小,但本来就一直盯着嘴的夏习清光是靠唇语就脑补出周自珩说这句话的语气。 “看帅哥。” 周自珩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舔了一下下嘴唇,橙色护目镜下的那双眼睛瞥向别处,又落回到夏习清脸上。 夏习清不打算逗他了,摘下耳罩,“你平时经常来这儿吗?” 周自珩点头,“我压力很大的时候会来发泄一下。” “比如?”夏习清想不出他还会有什么时候压力大,毕竟周自珩的正能量简直多到可以在路上给人排队充电了。 周自珩没回话,夏习清又追问道,“你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事实上,他想问的是他最近一次带人过来是什么时候,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 “上周。” “上周?”夏习清皱了皱眉,那不是他去上海录节目前? “你上周来干嘛?缓解考试压力?” 周自珩看了他一眼,低头架好那架狙·击·枪,闷声道,“你说是就是吧。” 这是什么回答。夏习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见他要开枪,赶紧戴好消音耳罩,周自珩狙了一枪,准头相当厉害,一看就是没少练。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什么饭圈里那么多粉丝求着他演警察演杀手了,这张脸,这身材,配上一把枪简直荷尔蒙冲顶了。 周自珩热了个身就起来开启教学模式,拿了马甲给夏习清穿上,开始交代一些初次射击的注意事项。 “可以不穿这个吗?” “不穿明天肩膀会疼。”周自珩给他把眼镜戴好,拿起桌上的a·u·g动作熟练地上好了膛,交到夏习清的手里。 “你不带着我练一下?”夏习清还有点沉浸在他刚才上膛瞬间的美色里。 “带。”周自珩绕到夏习清的背后,握住他的两只手高抬起。 “放松肩膀,平视目标,注意力集中。”周自珩整个人环住了夏习清,“别害怕,等会儿会有点后坐力,我会一直抓着你。” 刚才还一直插科打诨,现在要真刀真枪开始练了,夏习清倒还真有点紧张,他的眼睛看着远处的靶子,总感觉视线无法集中。 “深呼吸。”周自珩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为了能让带着耳罩的他也能听的清楚明确,他贴得很近很近,那双总是让人觉得薄情的唇就要贴上夏习清的耳廓,“你的心脏每跳动一次都会引发身体的轻微颤动,影响精准度,所以尽量减缓你的心跳。” 可夏习清却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了。 “我们随便试一枪,别紧张。”他的双手仍旧紧紧地握着夏习清持枪的双手,拇指带着安抚意味温柔无比地蹭了蹭夏习清的手指。 “三……” “二……” “一。” 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子弹飞射而出,强大的后坐力让他狠狠向后,贴上了周自珩的胸膛。那种力量,仿佛要强行将自己打入周自珩的身体,就像木楔子钉入心脏。 短到几乎抓不住的时间里,所有可以被称之为烦恼的东西都被这一枪爆开,一声巨响之后,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他,还有环抱住自己一刻也不曾松手的周自珩。 “怎么样,是不是很解压?”周自珩取下他的耳罩,看了看靶子,“你很有天分,比我第一次强多了。” 夏习清彻底爱上了射击,天生胆大的他几乎不需要周自珩从旁辅助,自己一个人很快就上了手,好几下差点打进十环。 周自珩还是头一次看见一向懒洋洋的夏习清这么热衷于一件事,不禁有些吃味,虽说是自己带他来的,可完全被晾在一边也不是他的初衷。实在是看不下去,周自珩起身,踱着步子走到夏习清身边,“这么好玩啊?” 夏习清抬眼看他,“好玩啊。比你好玩。” 周自珩不禁笑起来,“哪里比我好玩。” 他学着之前周自珩上膛的姿势,“它让我上,你不让。” 又来了。周自珩轻笑一声,“你有点儿数吧。” 夏习清把枪口对准了周自珩的胸口,一脸地无赖,“让不让。” “你这霸王硬上弓上得很硬核啊。”周自珩连手都懒得举,“我不从。” 夏习清把枪口往他的胸肌上怼了一下,“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我可就先杀后奸了。” “我一向不识相。” “有什么临终遗言吗?”夏习清勾起嘴角,像一个专业的杀手。 “遗言啊……”周自珩相当懒散地两手插兜,眼睛往上看了一下,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我的遗产一半捐去建希望小学,一半的一半拿去山区修路,剩下的嘛……”他忽然倾身,就这么抵着枪低头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缓缓喷洒在持枪杀手的鼻梁。 “买夏习清给我画的所有画,拿来给我陪葬。” 说完,他吻住了微微发怔的夏习清。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夺走的除了他手里的枪,还有那颗狂跳到拿不稳武器的心脏。 温柔以待 夏习清从不觉得自己也会有为别人心动的时候。 他总是对别人说,人对于爱情最大的误解就是总是把暧昧时的情绪波动当做是心动,就拿那一刻心跳的紊乱作为凭据,确认自己坠入情网。可太多时候,这些波动都不过是湖面吹皱的涟漪,过了那个瞬间,又很快被抚平。 他不确信现在自己的情绪波动是不是涟漪绽开的瞬间,他只确信自己享受这瞬间。 “枪都拿不稳了。”周自珩晃了晃手里的a·u·g,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刚才那番遗言只是闹着玩吧,夏习清从他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出线索佐证自己的猜想,这难度不低,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演员。 他们俩本来就是闹着玩。 这样想着,夏习清的负担少了很多,他抿了一下下唇,眼神轻佻,“这把枪不稳没关系,下次让你试试我别的枪稳不稳。” 周自珩笑了,这人怎么这么执着啊,“我上次试过了,不太稳,一擦就走火。” “你现在出息了啊。”夏习清一脚踢上他的小腿胫骨,被周自珩躲开,将他抱在怀里。 “开玩笑,玩笑。” “不许抱我。”夏习清一把把他推开,“别他妈跟抱女人似的抱我。” 这样的话周自珩从他嘴里听到了两次,他猜想夏习清是不是介意自己之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的事,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意识过剩,更大的可能是,夏习清只是想占领主导地位而已。 “那你抱我。”周自珩张开双臂。 夏习清看了他一眼,这么高的个子,自己怎么抱都像个姑娘。 “滚蛋,谁要抱你。”夏习清想从他的手里拿走枪,刚伸手过去,就被周自珩一把抓住,语气焦急,“你手受伤了?” 受伤?夏习清有些莫名,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啊,那个是红色颜料,不小心弄上的,不是血。” 周自珩松了口气,还试着蹭了蹭,果然是颜料,“吓我一跳。你出门前画画了啊。” “啊?……嗯。”夏习清有些不习惯这么被人关心,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拿走周自珩手上的枪,戴上耳罩重新开始练习射击。 周自珩本来还想问他画的什么画,看见他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多问,坐到一边拿出手机,今天的一天忙着试镜、跟编剧还有导演开会、晚上又跟资方吃饭,晕头转向,连微信都没时间看。 果不其然,微信消息满满当当。周自珩捡了几个重要的工作信息先回复了,转眼又看见了商思睿的消息。 [思睿:自珩!你看到习清新给你画的画了吗?] [思睿:分享图片。] 周自珩看到商思睿发过来的那幅水彩画,是他大二期末pre的场景,右上角展示的ppt有深红色的背景。 原来是画这个蹭上的。 [自珩:他发给你的?] [思睿:没有啊,我在他微博保存的。] 周自珩看到这条消息,立刻打开微博,发现自己收到了一大堆的未关注人艾特。他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夏习清发的那幅画。 [自习女孩冲鸭:@周自珩,进来看你太太给你画的画!] [谁不喜欢自习:@周自珩,跟画家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自习cp宇宙最甜:@周自珩,我宣布你和这位貌美艺术家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我太太? 这是什么新的说法啊。 除了压倒性的cp粉发言,就是一些找到夏习清微博的周自珩唯粉了。 [自珩宇宙第一攻:谢谢太太分享。] [周自珩的夫人:谢谢太太,不过某些西皮粉也请自重,脑补太过是病。] [我珩超a的:西皮粉瞎叫唤个什么劲儿,周自珩直到不能再直了好吗,天天被拉瓜真是服了。] …… 周自珩抿着嘴唇。 他直吗?如果是以前那应该是蛮直的,现在的话就…… 而且cp粉脑补的程度,和他们俩现在真实进展的程度相比,应该差不多……吧。 不过评论越吵越厉害,夏习清的唯粉也出来了,一副[欺负我们小画家没有粉丝吗]的架势护崽。 真是的,要护也不该是你们这帮小姑娘护吧。 周自珩点击了转发,输入一行字。 [@周自珩:谢谢太太。] 他倒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圈子好像都是这么称呼画手的,什么大大太太之类的。但是下面的cp粉直接疯了。 [或许你也搞自习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护妻狂魔!] [我的cp每天相爱相杀:卧槽叫太太了!!真的叫太太了!] [快乐上自习:周自珩牛逼!【破音(我要是有这么貌美的太太我也会很牛逼的)] [自习女孩超可爱:啊啊自习女孩的眼泪不值钱,周自珩你怎么这么宠啊!(某些毒唯被蒸煮打脸的滋味如何?跑到习清的微博底下ky也是够了。)] [自习女孩冲鸭:搞自习真的太刺激了,天天过年。] “你在干嘛?” 周自珩抬头,发现夏习清摘下眼镜和耳罩,甩了甩那头漂亮的黑发朝他走过来。 “啊?刷微博……” 夏习清伸了个懒腰,“本来想打中一个十环的,好难。”他坐到了周自珩的旁边。 “别打了,再打下去你明天胳膊会很疼。”周自珩站起来,“回家吧。” “饿了。”夏习清仰着脸看着周自珩。他的眼睛在男生里面算是很大的,重睑很深,睫毛又长又密,素颜总给人一种画了眼线的错觉,深黑色的瞳仁总是亮亮的,泛着润泽的光,平时他总是轻佻又温柔的笑着,什么表情都不做的时候反而透着股清纯的可怜劲儿。 周自珩把他拉起来,“我家有昨天我妈给送过来的虫草鸡汤,回去我给你拿那个下面条吃。” 给亲给摸还给做饭,就算不给上,目前为止还是满值的。夏习清心情大好,跟着周自珩离开了射击训练场。 上一次进周自珩家还是夏习清强吻那次,一想到这件事儿他就觉得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有些纳闷,上回周自珩还生那么大的气,现在怎么就同意跟他鬼混了呢。 “你穿我的拖鞋。”周自珩拿出一双藏蓝色的拖鞋,放在他跟前。 夏习清哦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回家穿我自己的也行啊。”反正就这么两步路。周自珩从鞋柜里又拿出一双白色的拖鞋,看起来像是待客用的,他也没抬头,“你要是嫌弃我的鞋就回去拿你自己的吧。” 这哀怨劲儿。夏习清笑了一声,“我没有,我这不是怕委屈你吗。”说完他就换上了周自珩的拖鞋,很软,但是大了不少。 “你脚真大。” “我一米九二。” “哦哟真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笑了。夏习清哀嚎着肚子饿,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踩着那双不合脚的拖鞋走到了客厅,上次来的时候他光顾着跟周自珩在玄关周旋,都没再往里看看,他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周自珩的客厅里有一个不小的游泳池。 “你这装修可以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夏习清蹲在泳池边,手指伸进去撩了一下水面,“赶明儿我也凿一个。” “你不嫌累吗?”周自珩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走到冰箱那拉开双开门,“你要是想游来我这儿不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上赶着了,夏习清想游泳去哪儿不行。 夏习清也没说话,他本来想说要是他俩最后关系崩了怎么办,就像他和之前那些个小情儿似的,现在都没来往了。可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就太尴尬了,弄得一点儿也不像肉体关系,倒像是真谈恋爱了。 “行,就等你这句话了。”夏习清故作轻松地站起来蹦了两下,周自珩还以为他现在就要往下跳,赶忙说,“我没开恒温。” “我现在不游,我都快饿死了。”夏习清拖着步子走到了周自珩的沙发那儿躺下,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周自珩怕他无聊,给他把电视打开了,把遥控塞到他手里。电视机里播着八点档的无聊偶像剧,配音诡异情节狗血,远远地还能听见周自珩在厨房做饭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咕噜咕噜煮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躺在沙发上的夏习清静悄悄的,有些不习惯,他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好像……自己有一个家一样。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他就拼命地往下按。想转移注意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可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极尽所能吐槽电视剧。 “这个剧的滤镜是谁弄的啊,这饱和度是奔着弄瞎观众狗眼调的吧。” “女主这裙子……我真是对现在的服装造型理解无能了。周自珩你可千万别演偶像剧,你演我立马脱粉。” “这情节……牛顿的棺材板按不住了。” “其实男主长得还行,要是鼻子再高一点就更好看了,他眉眼长得挺立体的。” 不过比起周自珩就差远了。 正说着,周自珩端了一碗鸡汤面走了过来,当的一声搁在了茶几上,脸色阴沉。 “这么快?”夏习清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看你是不是看帅哥就能饱?”周自珩转身走过去端自己那份。夏习清跪着沙发上两手搁在沙发靠背上沿,朝着周自珩的背影笑道,“看你的话,七分饱吧。如果给上的话就十分饱。” 真是三句不离上,周自珩端着另一碗走过来,“那你看电视里那位吧。” “那还是算了。”夏习清坐好了拿起筷子,“我审美标准很高的,这个圈子里也就你能勉强算帅哥吧。” “勉强?”周自珩挑眉看着他。 “不勉强不勉强。”夏习清从沙发上留下来坐到地毯上,赶紧端了自己那碗面,以免周自珩以此要挟,“也就比我差一点。”碗里的汤金灿灿的,夏习清吹开了翠绿的葱花,喝了一口,“好喝,你们家阿姨手艺真好。” 周自珩原本想说,是我妈手艺好,但他不想在夏习清面前说这样的话。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吃下去,夏习清五脏六腑都觉得热乎乎的,发了一身的薄汗,他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手臂搁在屈起的那条腿上,下巴懒散地靠在膝盖上,连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 周自珩忽然很想买只猫。 吃饱喝足,夏习清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发现周自珩竟然转发了他的微博,而且还写了[谢谢太太]这样的话。他一下就急眼了,“卧槽周自珩,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人家叫太太你也跟着叫。” “有什么不对的吗?大家不都这样叫嘛。”周自珩动用演技装傻充楞。 “你……”夏习清把一口气憋了回去,“你给我把微博删了。” “那可不能删,删了就要上热搜。”周自珩喝了口水,“本来只有我的饭圈知道,一删微博全网都知道了。” “你!行,你牛逼。”夏习清虽然气,但周自珩说得也是大实话,他可不想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到时候铁定会被夏知许那帮人笑话。想到这里,他只想赶紧翻篇,随便捡起一个话头说起来,“这个男演员最近资源不少啊。” “嗯。”坐在沙发上的周自珩低头瞥了一眼看着电视的夏习清,虽然他不怎么想听夏习清坐在自己家聊别的男人,但是一见他好像不生自己气了,又有点妥协,甚至想出卖同僚的消息讨好他。于是周自珩用自己的膝盖碰了一下夏习清的肩膀,“想听八卦吗?” 夏习清仰头看他,“有瓜?” 他的手放在周自珩膝盖上晃了晃,晃得周自珩心都乱了,何况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夏习清的胸口一览无遗。周自珩抬头,正直地面向电视,“其实我平常也没什么瓜,好多圈子里的事我都是看狗仔曝光了才知道的。” 嗯,这一点夏习清相信。 “不过晚上应酬的时候,来的那个资方挺不靠谱的,饭局上讲的话搞得我们几个都挺尴尬。他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跟昆导说想安插个角色。” 夏习清指了指电视机里的男主,“就他?” 周自珩点了点头,“他喝多了,一直说这个演员好看,带劲儿,越说苗头越不对,我们想拽都拽不回来。” 敢情是金主啊。夏习清轻笑一声,“然后呢?” “昆导说再说,剧本还没定下来。”说到剧本,周自珩又道,“那人还一直灌许编酒,不过被我和昆导拦下来了。” “我操?他还想搞许其琛?”夏习清仰头看向他,脸色都变了,周自珩见他这样,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没有,他没喝,他全程都没说几句话。” 那当然,许其琛就是看起来温吞,事实上比谁都犟。夏习清不禁冷哼一声,“连我们琛琛都敢动,这事儿可不能让那位知道,不然不得炸了。” 周自珩一听他叫许编琛琛,心里更堵得慌了,憋了半天也没想好过问的措辞。谁知夏习清自己先开了口,“许其琛跟我是高中同学,我敢跟你打赌,这辈子你就碰不到这么可怜的小孩儿。” 小孩儿这个称呼也让周自珩心里不舒服。 “本来人家庭可幸福了,中考完一三家口自驾游,出了车祸,爸妈都走了,一夜醒来只剩他一个人了。”夏习清叹了口气,“上高中的时候他可自闭了,要不是一傻缺天天缠着他,估计早就想不开自杀了。” 周自珩根本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编剧竟然遭遇过这些,“然后呢?” “本来一切都好起来了,他也开朗了不少。谁知道那个时候有人传他是同性恋,还捏造谣言,说他跟班主任有不正当关系,把他逼得转学了。”夏习清抬眼看了眼周自珩,“是不是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是同性恋?” “他喜欢上那个天天缠着他的二货了,但是一直是暗恋。其实那个人也喜欢他,他们俩就跟傻子似的蒙在鼓里十年,甚至因为那个谣言断绝了来往,好几年都没有对方的一点音讯。”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许其琛这样的人,变得多坏都不过分,可他一直很善良,只敢伤害自己,就是因为他有个一直一直喜欢的人,他不想被那个人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周自珩没有说话,但他感应到了夏习清情绪的波动。 夏习清下巴仰起,眼睛仍旧盯着前方,声音里满是轻蔑,“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受到了伤害,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报复回去。我要是不好受,谁也别想好过,每一个人都跑不了,都得陪着我痛苦。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在意到不敢变坏的人,我烂透了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 他很小的时候,拼了命的考全校第一,像是攒邮票似的攒奖状,回家后跑着拿去给爸妈看,可他们只会看一眼,心情好的时候夸上一句。他们关心的只有生意,只有吵不完的架。后来他发现,他在外面打架斗狠,回到家反而可以听到父母多说几句,就算是骂他,也比平常当他不存在要好许多。他就越来越坏,逃课,喝酒,故意考全班倒数,这种时候他反而得到更多“关心”。 多讽刺。 心脏冷得发酸。头发却忽然被揉了一把。 周自珩坐到地毯上,两手一伸将夏习清抱在了怀里,趁他不注意吻了好几下他的头发,“我觉得你刚刚说的不对。” 夏习清被他抱得紧紧的,说话都费劲,也听不明白周自珩的意思,“你说什么?” 周自珩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要命,“我说你说的不对,他不是我这辈子碰到最可怜的小孩儿。” 这句话的下文还没说,夏习清就已经先起了火,正要伸手推他,却被周自珩搂得更紧了。 “谁推我谁就是最可怜的小孩儿。”他的声音带着暖融融的笑意,听起来像是玩笑,可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抚平了夏习清的焦躁不安。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家伙这么小瞧,真的太没面子了,忍不住嘁了一声,“反正我不是。” “对啊。你不是。”周自珩像哄小朋友一样抱着他晃来晃去,还把夏习清的手拿起来手动放到自己的后背,一双长腿屈起将他夹在中间,变成了两个人相拥的姿势,跑也跑不掉。 “那是谁?”夏习清语气不善,但也没有把自己被迫贴在他后背的手放下来。 周自珩揉着他软软的头发,低下头,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他的声音又轻又暖,像一片羽毛形状的棉花糖,轻悠悠地飘下来,晃荡了好久,最后飘到夏习清的手上,“对啊,是谁呢?” 上扬的尾音结束后,周自珩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夏习清一下子就忘记应该怎么生气了。 越陷越深 就这么被周自珩抱着,夏习清惬意到可以就这么睡去,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周自珩比自己小了五岁,之前还那么幼稚傻气,一逗就炸毛,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么温柔,让人受不了,又推不开。 他把头埋在周自珩的颈间,牙齿咬住他黑色短袖的领口,往外拽了拽,又用牙齿尖轻轻磨了一下凸起的锁骨。 太像猫了。还是那种不怎么听话的猫。 “不能咬。”周自珩捏住了他的后脖子,“要拍戏了。” “知道,大明星嘛。”夏习清抬起头,舌尖伸出来舔了一下嘴唇,很快的一下,又缩了回去,嘴唇亮亮的,看得周自珩心痒。 “我发现你最近特别喜欢把我当小孩儿,有意思吗。”夏习清看着周自珩的眼睛,伸手将他顺下来的额发薅到后面,露出优越的眉骨。 周自珩日常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大学生,看起来乖顺清爽,虽然夏习清以往不好这种小奶狗,喜欢更成熟更带劲儿的,但如果是周自珩的话反而有种很舒服的魅力。 “是吗?我不觉得啊。”周自珩微微抿着嘴唇笑。 “我跟你说,你每次想嘚瑟又不敢嘚瑟的时候就这么笑。”跟他一块儿腻味久了,夏习清都总结出规律了。 他的手慢慢滑下来,摸着周自珩的侧脸,拇指来回蹭着他那双形状好看的嘴唇,视线也落到了上面,“嘚瑟什么呢。” 他的声音又变得轻飘飘的,勾着周自珩的心直往天上去,氢气球一样,不轻易落下来,让人忍不住伸手去够。 可好像怎么也够不到。 夏习清就这么低垂着眼看着他的嘴唇,两丛睫毛轻轻颤着,像两只快要飞走的黑色蝴蝶。看着看着,周自珩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放慢了。 怕惊动,怕他飞走。 夏习清却忽然抬眼,蝶翼展开,瞳孔里映着客厅的顶灯,像是黑夜裹着月亮,“喂,怎么不说话了。” 太漂亮了。这个词就这么冒出来,不经过大脑的允许,周自珩很清楚如果就这么说出来他一定会生气,但他心里就是这么觉得。 夏习清真的很漂亮。 哪怕他逼问了,周自珩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视线从他的双眼下移,顺着挺立的鼻梁滑落,一直到那个微翘的鼻尖,鼻尖上小小的一个点。 造物主捏造你的时候一定非常宠爱你,小心翼翼地握着画笔,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你的鼻尖轻轻点了一个小点,让你那么与众不同。 他还将画笔放在你的手里,让你可以尽情使用世间所有的线条和色彩,让你才华横溢。 你是上帝最眷顾的小孩。 “想说的话太多了,”周自珩的手摸着他后背凸起的脊骨线条,“但是没有一句是你爱听的。” “那还是算了,闭嘴。”夏习清笑起来。 那颗小痣的魅力实在要命,不笑的时候勾人得很,一笑起来又显得这张脸这么天真,孩子一样。周自珩终于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的鼻尖。 “谁允许你亲这里的。”夏习清不满地挑眉,掐住了周自珩的脖子。他讨厌别人亲他的鼻子,搞得好像他是女生一样。 “不许亲我鼻子。” 男生女相让夏习清小时候受了不少的嘲笑,长大也没摆脱这样的偏见。他又那么要强,厌恶所有把他女性化的举动甚至形容。 周自珩假装快要窒息的样子猛地咳嗽了几声,夏习清这才松开手,却还是刻薄地戳穿他,“戏精,戏瘾又犯了。” “你不觉得你的鼻子很好看吗?”周自珩这次没亲,只是那手指碰了一下。 夏习清白了一眼,“鼻子是挺好看,痣我不喜欢,赶明儿我就去点了。” 周自珩急了,“不行。” “怎么不行,长我脸上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夏习清一脸痞子相,正想站起来却发现一直盘着的腿彻底麻掉了,“我去,我腿麻了。” 周自珩坏心眼地捏了一把他的大腿。 “卧槽!周自珩!” “你别盘着腿,你得动一动。” “别别别碰我,好麻。” 周自珩伸直了自己的腿,用手抓着夏习清的腿往自己的身后放,“这样好一点。” “好什么好啊!”夏习清快被他烦死了,现在这个姿势完全变成他跨坐在周自珩身上的姿势了啊。试着挪了一下自己的腿,“嘶……好麻啊。” “你就别乱动了,乖一点。” “乖你大爷。” “我给你按摩一下,就不麻了。”说着周自珩揉了揉夏习清的大腿。 “操……你别揉。” 周自珩根本没管它,他心里想的也挺纯洁,腿麻了就是得动一动按一按啊。一边这么想一边就继续给他按。 一番拉扯之下,夏习清最终还是强行按住了周自珩,把他掀到一边儿去了,“跟你说话比跟小狗说话还费劲儿。” 周自珩后知后觉反应出什么,被他骂了却觉得心口烧得慌。 如果现在做点什么,夏习清应该不会拒绝吧。 但是不是太趁火打劫了。 周自珩纠结得要命,正想清清嗓子缓解尴尬,忽然被夏习清吻住。 柔软的唇舌湿润而充满攻击性,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现在怎么……怎么不揉了……”间隙夏习清也不忘挑衅。 趁火打劫?周自珩觉得自己简直太天真了。 夏习清是什么段位,他是什么段位,哪有小白兔替大灰狼着想的份,这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事也只有他周自珩干得出来。想到这里,他也索性沉入其中,如鱼得水,乐得自在。 “周自珩……”夏习清几乎是咬着牙喊着他的名字,这让他太受用了,仿佛一种变相鼓励。 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心脏上,扰乱本就已经失去正常节奏的心跳。火焰从耳尖烧下去,燃起燎原之势。 毛茸茸的地毯散发着柔和的温度,灯光一寸寸打亮眼前人白皙的皮肤,还有他瞳孔深处一点点漾出的水光。 夏习清脸上的表情倔强又诱人,语气满是挑衅,“你不行吧。” 周自珩低头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一下夏习清的,声音低沉,“好像是你不行了。” 夏习清要被他逼疯了。 说他是奶狗完全是误解,这他妈根本就是一条狼狗,还是超级能忍的那种,之前可都是他看走了眼。 “我是不行了。”他细细地舔着周自珩的耳朵,故意逗他,“想睡你,特别想睡你。” “不,你不想。”周自珩虽然还在笑,可额角已经蒙了汗。 “你别吊我胃口,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找别……”狠话还没放完,周自珩的手一握,夏习清就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我操你大爷!周自珩!你……” “在。”周自珩轻轻笑了一声,手劲儿放缓了,轻柔地捏了捏,又亲了一下夏习清的耳朵,“哎,你好凶哦。” 服了。夏习清觉得自己遇到了二十五年以来最大的麻烦。 真的是“最大”的麻烦。 两个人黏黏糊糊推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夏习清也没能得偿所愿,他本来想生气摔门回家,可周自珩家的沙发实在是太舒服了,结束之后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趴在沙发上,周自珩给他盖了个超级长的毛毯,软乎乎的,从头盖到脚,沙发很大,他就躺在夏习清的身边,把他抱在怀里。 “我要说多少遍不要抱我你才能长记性,不要抱我,我不喜欢别人抱我。” 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在周自珩听来可爱得不行。 “你不觉得抱着很舒服吗?” “不觉得。”好吧有一点点。 “我觉得。我想抱你,你就让我抱一下嘛。”他的手轻轻拍着夏习清的后背,有时候还会揉一把他的头发,明明是他撒娇,可手上动作却又是安抚。 这么黏人,又这么会照顾人,居然是个母胎单身。夏习清不敢想象。 他想起之前真心话大冒险时他说起的那个女生。 是有多喜欢她才会这么多年都不恋爱啊。 也不一定,他的工作性质这么特殊,这么忙,又要拍戏又要上学,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谈恋爱。 可是这个圈子里那么多人不照样谈了?跟工作性质有什么关系,还是因为喜欢她吧。 不是。夏习清忽然清醒,他这是在干嘛,他为什么要纠结周自珩喜不喜欢那个女的。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气不顺,没来由的烦躁,夏习清转了个身背过去,不想看到周自珩的脸。 周自珩没有发现他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也没察觉出夏习清的不对,仍旧温柔地吻着他的后脑勺,从背后抱着他,像两把相亲相爱的汤匙。 “我如果进组的话,可能要去外地拍戏。” 在夏习清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周自珩这么说,他又醒了一半,开口问道,“去哪儿……”刚问完,感觉自己声音太黏糊了,夏习清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拍几个月?” “现在腾了四个月的档期给这部戏,具体的还不确定。” 四个月?小半年呢。 周自珩继续道,“而且这个戏里我得演一个艾滋病人,所以这个月开始我得减重,要去接受训练,可能也不会回……” 还没等他说完,夏习清就抢先截断,“哦。” 说完这个字,自己觉得心里扎得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自珩本来还想说的,见他似乎不怎么想听,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感觉好像在交代什么,自己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做没有必要的事。 心越来越沉,快要落到底。 触底之后,又反弹回来。 “你们剧组需要美术吗?我的意思是,就是那种设计,也不对,”夏习清有些烦躁,话怎么组织不好,这太不像他了。说不清,他最后索性转过身子,一本正经地开口,“要不然我投资吧,我可以投资吗?我也想当一次金主。” 周自珩愣了愣。 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也不用我包养,你可是有背景的人。要不我去包养个小演员什么的……”夏习清眼珠转了转,很快被周自珩捏住嘴,“你再说一遍,你包养谁?” “你,包养你行了吧。”夏习清就纳闷儿了,这人脑子有泡吧上赶着被包养。 “就算当金主,金主也不能天天驻扎剧组……” “你去剧组干什么?”周自珩心里有点开心。 “你说我干什么,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你勾得跟我一起同流合污,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进组了,小半年见不上,我还吃个鬼啊。” 周自珩憋着笑,“所以呢。” “诶?要不我今晚就把你办了吧。”夏习清两只手啪的一下捧住周自珩的脸,揉了一把,脸上开心的表情刚维持了没有两秒,又皱起眉头,“不行,这一开荤万一我吃上瘾了怎么办,到时候能活活憋死我。” 周自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想睡你,想上你,想生吞活剥了你。”夏习清嘴上毫不留情。 “行,我记下了。” 以后就这么照办。 “烦死了,我要是投资你们剧组的话可以天天过去吗?诶对我可以当制片啊,我可以吗?” “可以,但没必要。”周自珩轻轻地捏着他的耳朵尖,“其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夏习情抬了抬眉,眼睛更大了一些。 周自珩长长地嗯了一声,语气有些犹豫,“本来我们早就该开机了,拖了好久,可是女主试了太多人都没找到合适的,浪费了不少时间,那天昆导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他看了《逃出生天》,本来我以为是客套话,没想到他还拿出了网上的剪辑。” 夏习清没明白周自珩要说什么,只觉得这样仰着脖子有点累,于是往上钻了钻,看着周自珩的眼睛,“然后呢。” “先跟你说一下剧情吧,我演的那个小混混得了艾滋,想报复社会,就跟踪女主,想对她下手,然后我们这个戏有一个挺重要的镜头就是我得把那个女主抵在墙上捂住她的嘴,但是他们面了好几个女演员,都演不出那种碰撞感,你明白吗?” 夏习清可太明白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逃出生天》第一期节目里他被周自珩拉到熄灯的书房那一幕。 “不是,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演那个……女主吧?”夏习清的眉心拧到了一块儿,被周自珩伸手揉开,“没有,不是让你反串。”完了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你这张脸也可以。 “昆导说让我跟你说一下,他觉得我们当时那个镜头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有碰撞有情绪,所以他让我拜托你,看你愿不愿意来试试,而且许编说可以改剧本。” “卧槽许其琛这是要坑我啊。”夏习清翻了个白眼,“他想怎么改?” “许编说如果不行就去掉爱情这条线,改成双男主。女主后天失聪而且有自闭症,改成男生也行得通,反正整体是相互救赎的主题。” “失聪?还自闭?”夏习清轻笑一声,“许其琛是怎么想的,这么高难度的角色也敢撂给我。” 周自珩看着夏习清的脸,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许其琛也想让他出演的原因。 那个女主原本的设定里,有受到过家庭暴力的经历。 出生在底层的家庭,父亲嗜赌成性,母亲靠卖笑为生,两人经常在家发生矛盾,一言不合就动手,她的耳朵就是被打残的。 当时许其琛说出这一版剧本构思的时候,周自珩觉得他实在是太残忍了,明明他是夏习清的朋友。 [是很残忍,但他不能一辈子靠醉生梦死来逃避噩梦。] 周自珩到现在都能回忆起许其琛当时淡漠又冷静的表情。 [夏习清的人生迄今为止都是自欺欺人,不根除这块心病,他永远没办法学会爱自己。] 周自珩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这些话如果由自己来说,或许这件事就成不了了。他只能摸着夏习清的头发,“他觉得你可以,肯定有他的道理。许编还说,如果你这边有意愿,他想和你谈一下剧本。” “我没演过戏。”说完这句话,夏习清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活了多久,就演了多久的戏才对。 “我觉得你挺有天分的。” “你是觉得我挺能装的吧。”夏习清想坐起来,他有点困了,“这件事儿再说吧,许其琛应该会找我的,我回去了,困。” 周自珩一把拉住他,“这么近,干脆别回了,我家也够你睡。” 这话说得。夏习清笑了,“对啊,这么近,两步路我就回去了。” “两步路回不去,沙发到玄关起码十五米,加上玄关的长度四米,门和门之间的直线距离是三米,假设你就是回你家沙发,所有距离乘以二,你一步走半米,那你也得……” 可怕的理科男。夏习清用一个吻堵住了周自珩的嘴,然后又松开。 “算出来了吗?” “忘了,算到哪儿了?”周自珩笑起来,两个眼睛弯的像上弦月一样。 夏习清捏了捏他的下巴,“那我得洗澡啊。” “在我这儿洗。” “没睡衣。” “穿我的。” “你的大。” “大才舒服。”周自珩坏笑。 夏习清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小家伙你懂什么,得活儿好。”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好。” “母胎solo没有资格发言。” 周自珩哦了一声,抱住了夏习清,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那儿。 说好的不要太喜欢他,要把握好度,要收放自如,要游刃有余。 要什么啊,都是扯淡。喜欢就只能越来越喜欢,从一开始刹车就被毁了。 一路加速冲到悬崖,神仙也救不了。 “嗳,我晚上睡哪儿?” “我怀里。” “滚蛋。” 口腹之欲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周自珩又不在了,夏习清穿着大了一圈的睡衣睡裤躺在床上。 整个床都是周自珩的气味,很好闻,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半,还有两条消息。 [道德标兵:我今天得去走一个红毯,估计很晚才会回。冰箱里有给你留的贝果三明治。] 夏习清觉得自己简直是上辈子积了德,居然会找到这样的炮友。伸了个懒腰,夏习清起床拉开了窗帘,五月初的阳光和他迎头打了个照面,心情舒畅。拉开帘才发现,卧室的窗子是个很大的飘窗,上面铺着一层灰色的毛毯。夏习清顺着坐了下来,发现飘窗上有许多散乱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笔记,还有一沓又一沓的资料。 这些都是周自珩的笔迹。夏习清随手翻了翻,发现很多都是和艾滋病有关的资料,有艾滋病初期症状这类病理医学上的笔记整理,还有心理学上对艾滋病人的分析和研究,笔记记得相当详实,甚至在那些症状和心理表现的旁边都写上了角色对应的内心活动和表现。 好认真。夏习清忍不住感相较于现在那些随便接戏随便拍戏的小生们,周自珩真的是一股清流了,戏龄高,有天赋,还这么努力。 这么多资料,看来他真的很想把这个角色演好了。 拿上自己的衣服,换了鞋,夏习清准备回自己家,临关门之前想起周自珩的微信消息,他又调转回去,把冰箱里给他给自己留好的贝果三明治拿走。关上冰箱门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冰箱上贴的都是一大堆看不懂的物理公式。 可怕的理科男。 夏习清回到自己家洗漱收拾,刚换了衣服,就接到了之前副导师的电话,原以为他只是日常关心,可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劝他工作的事。 “我觉得你适合高校,这里的环境很轻松,你可以享受很多资源,也可以尽情创作。” “是吗?”夏习清客气地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规划,老师您的建议我当然会好好考虑。” “不管来不来,都不要埋没自己的才华啊。” 才华。 这两个字对夏习清来说异常沉重。他早在佛美念书时就被别人用有才华这样空泛的形容来称赞,也被许多评论家批判,说他的作品太过黑暗,令人透不过气。有人称其为灵气,有人称其为异端。可无论如何,当初的自己的确是可以画出被人议论的东西。 可现在呢。夏习清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进入了一个创作的瓶颈期,迷茫期,他下笔的时候没有了归属。他把以前的画都锁了起来,不愿意再看到。创作的火花日益消减,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华。还是说当初的那些灵气,不过是在不断地透支自己的噩梦。 忍着疼,一点一点从心脏里挤压那些黑色的脓液,将它们铺在画纸上,美其名曰那是创作。 他怎么这么可悲。 夏习清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吊椅里,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以为王教授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他看都没看就接通了,“老师……” “我现在都可以被你叫老师了啊。”电话那头是一个清亮又柔和的声音。 是许其琛。夏习清睁开眼,笑了一声,“那可不是嘛,许老师,许编。” “你可别拿我开涮了。我昨天一晚上没睡,现在就靠咖啡续命呢。” 夏习清从吊椅里出来,走到阳台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么累?忙什么呢?也不怕夏知许跟你急。” “他昨天就跟我急了,烦死他了。” 听见许其琛最后一句的尾音,夏习清顿时觉得自己被喂狗粮了。许其琛很快又把话题给掰扯回去,“周自珩有没有跟你说他新接的这部戏,编剧是我。” 果然还是这件事。夏习清嗯了一声,“所以我才叫你许编嘛。” “唉,这个本子太不好弄了,本来想写感情线,可是怎么都面不到一个合适的女演员。” 夏习清打断道:“你当初写剧本的时候没有原型吗?” 许其琛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夏习清太聪明了,跟他说话还得另备一个脑子想对策。他肯定不能说自己的原型就是夏习清啊,当初是借着他的这些事写的剧本,但是没想到找不到年龄符合又能扛得住演技的小花旦。 “没有,我还能写什么都有原型啊。”许其琛笑了笑。 也是。夏习清想起昨天周自珩说的话,“听周自珩说,你和导演都想让我演?” 本来还在构思怎么提这茬,谁知道夏习清自己说了,“对,这些事说起来有点麻烦,你现在在哪儿,我们当面谈吧,我把资料也给你看看。” “你来我家吧。” 下午快五点的时候许其琛才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收拾了东西去到夏习清家。 “来一趟你家真不容易,安保太严了。”许其琛将背后的书包取下来,夏习清接了过去,“这栋公寓住的人比较特殊,所以安保系统严一点。”他揽住许其琛的肩膀,“你怎么看着这么小啊,像个大学生。” 许其琛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黄色卫衣,“我没换衣服就出来了。”他看见夏习清的客厅和跃层挑空的房顶,不由得感叹,“你这次买的房子好大啊。” “你喜欢?让夏知许买楼下,咱俩天天见。”夏习清将他的包放在了沙发上,又走到厨房给他拿了灌柠檬果汁,扔进许其琛的怀里。 听见夏习清的提议,许其琛一脸认真地问道,“为什么要买楼下,同一层楼不是更好吗?这层楼有几户啊。” 夏习清被他噎了一下,“呃……两户。” “另一户卖出去了?” “对。” “明星吗?”许其琛的表情有些激动。 怎么这么会猜啊。夏习清点了点头,“对啊。” “哪个明星?我认识吗?” “哎呀你不认识,”夏习清扶着许其琛的肩膀把他摁到沙发上坐好,“你不是要说剧本吗,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许其琛从包里拿出电脑,拿出他改好的最新一版,“我不知道周自珩跟你介绍了多少,我们就从头说起吧。这个女主的角色我准备改成男性角色了,删掉感情戏,反正在原剧本里也不多。” “感情戏全删掉?” “嗯。如果两个主角都是男生的话,加上感情戏就太过了,本来这个戏的主题也不是在感情上,这么一弄很有可能到时候跑偏,尤其是后期宣传的时候。”许其琛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夏习清面前,“我把女主这个角色改成了男二,名字叫江桐,男一高坤还是周自珩演。” 夏习清一边看着许其琛做的设定表,一边听许其琛介绍。 “我大概跟你说一下江桐这个角色,他虽然和高坤不一样是在城市长大的小孩,但是生活得环境是城市的最底层,他甚至一直都是黑户,高中也没有念完就辍学了。本来一开始我们想给他写成自闭,但是考虑到剧情的发展还是换掉了,决定改成抑郁症。” “抑郁症……”夏习清滑动了一下鼠标,看到第二页的剧情,手指忽然停住了。 许其琛很清楚他看见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江桐从小就一直被父母家暴,家庭非常复杂,他的一只耳朵是被他的父亲活活打聋的。” 他看着夏习清的侧脸,他的胸口缓慢地起伏着,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你肯定会觉得我很残忍。”许其琛的手覆在夏习清的膝盖上,“习清,你不能一直不去面对。” 夏习清深吸了口气,如果这时候身边坐着的是另一个人,随便哪个人都好,他一定会掀翻电脑爱他妈谁谁,可他是许其琛,他很清楚许其琛不是那种撕开他伤口取笑他的人。他做不到朝着许其琛宣泄情绪,只能压抑住。 “你如果觉得很难受,可以告诉我,你也可以对我发脾气。”许其琛靠近了一些,“你不能永远躲着过去,就像当初的我一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夏习清紧紧地咬着牙,仍旧不说话。 “这个剧本我写了很久,当我决定加入那些剧情的时候,我心里面想的就是你的经历,这种刮骨疗伤的办法或许很痛苦,但是我想让你彻底从阴影里走出来。你太要强了,一次都没有对任何人发泄过,这样下去他只会积累在你心里,不会消失。你就当这是一次创作,借着创作这个窗口把你心里的那些情绪统统宣泄出去,就这一次,说不定以后就好了。” “你也说是说不定了。”夏习清终于开口,可语气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许其琛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我想帮你,虽然我知道你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而且说起来就很矫情了,但我还是要说,”他垂下眼睛,“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希望可以得到幸福的人就是你。” 夏习清心头一酸,和许其琛认识快十年了,这些话他们心知肚明,都没对对方敞开过,毕竟都是男人。这样一想,夏习清觉得自己现在矫情得就跟个娘儿们似的,本来他对着许其琛就容易心软,更别提许其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半天吭不出一句话。 可不管怎样,他一想到这些剧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那些都是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光是看一眼都喘不过气。他不敢想象自己到时候如果真的去演会变成什么样。 沉默的空档被许其琛误会成说服失败,他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再去和导演说,我们去面几个年轻男演员,看看能不能碰到个有灵气的。”他说着将电脑合上,“我看周自珩挺喜欢这个本子,他们团队为了这个片子空了好久的档期,据说还推了一个大导演,不管你演不演,他这边肯定得辛苦半年了。” 说到这个夏习清就心烦,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好几个月在北京城碰不着周自珩,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胸闷气短。 “你们准备去哪儿找男演员?” “圈子里比较红的这些都没有特别合适这个角色的,导演想找那种看起来让人有保护欲的男生,容易引发观众共情。但是你知道,这种类型的男演员不常见,所以应该会去看看电影学院的新人。” 新人?那不是一水儿的小鲜肉,年轻好看,还有我见犹怜的保护欲,再跟那个天生就想保护别人的正义使者道德标兵搁一块儿待上小半年,得,自己费了那么半天劲勾搭来勾引去的,等于替别人做嫁衣了。 越想越气,夏习清索性不想了,“琛琛,吃不吃披萨。” “啊?”本来许其琛还沉浸在游说失败的悲伤气氛中,突然被夏习清这么一问,有点反应不过来,“吃……吗?” “我来订。”夏习清拿出手机上了微信,点单完毕顺便瞅了一眼朋友圈,往下刷了刷,正巧刷到了小罗发的朋友圈。 [小罗:一听说自珩要去xx时尚慈善晚会,我的微信炸了,喏,给你们偷拍的。] 配了张周自珩的侧面,和私服时候不同,他的头发被梳起,立体的五官全部露出,难得地穿了一套白西装,领口系着墨蓝色的领带,没有以往造型那么强烈的攻击性,多了几分矜贵的气质。 镜头里的他正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袖口,神情专注,鼻梁到嘴唇的线条立体得不像话,他想起之前饭圈里对周自珩颜的吹捧,常常拿他和阿波罗来比,原本夏习清是不喜欢阿波罗这个人物的,狂妄又偏执,可如果太阳神真的长着这张脸,他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偏见。 他也在小罗的朋友圈留了条评论。 [今天的造型真好看,王子本子。] 谁知刚发了没有多久,微信就弹出来一个消息。 [道德标兵:谢谢。] 夏习清没绷住笑了出来。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啊,他是给小罗写的评论好吗。 [恐怖分子:走你的红毯吧。] 很快又收到了秒回。 [道德标兵:早走完了,看完表演就没事儿了,我也不能留下吃晚宴。] 想到昨天周自珩说为了角色要减重,夏习清觉得怪可怜的,但还是恶趣味满满地逗他. [恐怖分子:那可太好了,我叫了披萨,等会儿拍给你看啊。] 说曹操曹操到,外卖的电话来了。夏习清下去把披萨取了上来,跟许其琛两个人坐在地板上吃披萨喝可乐。 “哎,要不干脆把陈放和夏知许也叫过来?” 许其琛拿叉子卷了一团意面塞进嘴里,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说,“知许最近好忙……”他费劲儿地咽下意面,又喝口可乐压了压,“陈放最近谈恋爱了,没准儿正跟女朋友一起吃饭呢。” “陈放都谈恋爱了?”夏习清嫌弃地挑了一下眉尾,“哪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瞎了。” 许其琛笑得歪到一边,手里还捧着一块披萨,“说是他们公司的实习生,我那天看见了,长得挺可爱的,好像叫小凉。” 夏习清长长地叹了口气。许其琛伸过腿,脚蹬了一下夏习清的腿,“哎,可就你单着了。” “我?”夏习清朝许其琛抛了个媚眼,“我想找个伴不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我不是说那种伴,我是说正儿八经的谈恋爱。”许其琛挪着屁股坐过来,“我觉得周自珩就挺好的呀,好看,个高,人还挺正派,关键你不还是他粉丝吗?” 夏习清用没弄脏的那只手捏了捏许其琛的脸,“你怎么这么替我操心啊。” “那可不。”许其琛嘿嘿笑了两声,用勺子挖了一块抹茶蛋糕塞进嘴里。 两个人吃吃喝喝一两个小时,期间许其琛各种旁敲侧击,都被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夏习清糊弄了过去。他把自己吃之前的照片和吃完之后一片狼藉的照片一起发给了周自珩。 [道德标兵]:你是魔鬼吗? 看到他的回复,夏习清嘴角都要上天了,他一只手端着没喝完的半碗罗宋汤,用一只手打字。 “好撑啊。”许其琛撑得难受,歪着身子就往夏习清身上靠,夏习清没拿住,剩下半碗凉掉的汤全泼在了许其琛的身上。 “卧槽,”夏习清憋着笑把汤碗从许其琛的脖子那儿拿起来,“我不看你也不看啊,这你等会儿怎么回家啊。” 许其琛瘪了瘪嘴,“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罗宋汤。” “你干脆去洗个澡吧,衣服拿去干洗,你先穿我的衣服回去。”夏习清实在憋不住笑了,越笑越大声。许其琛听了他的话直接去了一楼的客浴,脱下了脏衣服洗澡,夏习清稍微收拾了一下地上的外卖,本来说要给他去找衣服,收拾完垃圾忘得一干二净,累得半死盘腿坐在沙发上喝可乐。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点会是谁。夏习清吸完最后一口可乐,把空杯子放到地板上,走到玄关那儿看了一眼电子屏。 周自珩? 夏习清按了一下电子屏上的按钮,对着他说道,“你来我家干嘛。” “我、我忘带我钥匙卡了。” “那你给物业打电话啊,来我这儿干嘛。” “我好累,想坐一会儿。” “几分钟?” “什么几分钟?” 夏习清故意憋出一副冷酷的口气,“坐几分钟。” 周自珩的表情垮下来几分,“五分钟……” “行吧。”夏习清憋着笑开了门,谁知一打开外面没人,他往外面瞅了一眼,就被一个人拖着进了玄关,还硬生生把他摁在了玄关的墙上,二话不说就开始亲。 “唔……喂,周自珩……”夏习清推也推不开,吻得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头皮发麻,像是过电一样。 “我操……你干嘛啊……起开……” 周自珩的手掌扶着他的后颈,声音低沉微喘,“我饿了。” “你饿了关我……唔……” 短短一两个月,周自珩的吻技几乎是突飞猛进,从一开始只能被夏习清强吻,现在完全可以掌握主导权,舌尖顺利无比地撬开牙关,舔舐裹缠着他的舌头,在那个湿热的口腔翻搅。 “好甜。”周自珩捧着夏习清的脸,吻得忘情。夏习清听了这话,心跳快得不正常。他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抓着周自珩的肩膀,断断续续想给出答案,“我刚刚……喝了可乐……” 周自珩从他的嘴角一路吻上耳朵,留下一连串又轻又热的吻,最后咬了咬他的耳垂,“不是。”他的笑声很低,气息喷洒在夏习清柔软的耳廓,“你本来就很甜。” 夏习清被他撩得一下子着了,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又凑上去吻住他,手指贴着他的头皮插进发丝间,呼吸越来越乱,额角都渗出汗,快要失去控制。 “习清?你帮我拿一下衣服吧?”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 “人呢?习清?” 衣、衣服? 卧槽。 夏习清睁开了眼睛,推开了周自珩,“等等等等,你听我解释,那个是……” “习——清——” 哥你可别喊了。夏习清手捂着额头,不敢看周自珩的脸,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可说话都开始打结,“那个是许其琛,你认识的,许编?白白瘦瘦的那个,记得吧。” 周自珩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他双臂环胸,手指擦了一下唇角,眼神深沉,“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吃东西,他衣服弄脏了就去洗澡,然后……”还没解释完,周自珩又一次用吻堵住了他的嘴,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激烈,抱住夏习清的力度几乎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里。 他压着声音,“唔……没法呼吸了……自珩……” 可越压周自珩越起劲,像一只被饥饿驱使的猛兽。 就在夏习清被周自珩吻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只围了一条浴巾的许其琛湿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到了动静不小的玄关,想看看是不是小偷什么的。 半分钟后,被周自珩搂在怀里亲得七荤八素的夏习清,这辈子第一次听到了许其琛的粗口。 “卧槽……” 天赋异禀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浪了二十五年划船都不用桨的夏习清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翻车的一天,还是在许其琛的面前翻车。他从周自珩的怀里挣脱出来,胡乱抹了把嘴,“那个……那什么……琛琛,你听我解释啊……” “他听你解释。”周自珩伸手掰过他的下巴,手指着光着上半身的许其琛,“我呢?你不跟我解释解释?” 夏习清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你……你先等等……” “凭什么我等等。”周自珩一脸不满,索性把刚才被夏习清扯散的领带彻底解开,外套也脱了扔在玄关的柜子上。夏习清顾不上说话,跟摸小狗后背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腰,这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让周自珩很是受用。 许其琛尴尬地退了几步,抓起沙发上的一个小毯子披在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自在了些,他思考着合情合理的措辞,“呃……所以你们的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心虚到了极点的夏习清自动开启了抢答模式,刚脱口而出就被周自珩抓住了手腕,“没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许其琛脸上的表情尴尬又迷茫,“还是我洗澡洗太久,眼花了……你俩刚刚不是在接吻吗?” 还不是一般的吻,是非常深入的吻。 妈的,点儿太背了。夏习清尬笑着拽了拽周自珩,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刚刚不是说要进来坐坐吗,你倒是去坐啊。”转头又对着许其琛说,“我跟你好好解释,我们先坐。” 于是,三个人面对着面坐在地板上,刚才那个尴尬的相遇变成了更尴尬的会谈,气氛微妙至极。 “你们俩究竟什么关系啊?”许其琛单刀直入,发出了灵魂拷问。 “这个……”夏习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其琛眼睛睁大了些:“我想的哪种关系?” 周自珩截断:“就是那——种——关系。”那两个字被他特意咬重。 “真的吗?天……” “真不是……”夏习清就差在这儿咬舌自尽了,虽然他犯浑,喜欢玩儿这些事许其琛都门儿清,可就这么让他对着许其琛承认自己跟周自珩是不纯洁的炮友关系,夏习清总觉得抹不开面。 “可是你们刚刚都……接吻了。”最后三个字许其琛说得超小声。 “那……我也不是头一次跟别人接吻啊。”夏习清嘴里跟含了个枣似的,刻意把每个字都说得含混不清,眼睛还瞄着其他地方,“总不能亲过的都是……” 周自珩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表情不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也经常出去跟别人接吻?” “我没有!”夏习清可冤死了,“你这怎么推出来的啊。我一天天的不是录节目就是宅家里画画,上哪儿找人亲去。” 许其琛冷静分析,“那你的意思是,你碰到他之后再也没有跟别人接吻了?那你还说你们俩没关系?” 卧槽,一次性碰到两个逻辑鬼才,绝了。 “所以我说有关系了。”周自珩看着许其琛,许其琛也冲他深沉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得,你俩说有就有吧,”夏习清自暴自弃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许其琛转头问周自珩,“你来干嘛的。” “我……”周自珩一板一眼地照实问答,“我来坐五分钟。”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他把“坐”这个字加了重音。 “做、做五分钟?”许其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五分钟怎么……” 夏习清快被他俩逼疯了,“坐——下——的——坐——” 许其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的脸,也不说话。夏习清虽然已经颜面全无,但心里还保留着阿q精神,庆幸这里只有许其琛,不然他一世英名就这么玩蛋了,“我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讲不明白……反正你就当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许其琛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又乖又老实:“可我看到了啊。” “你……” “我不光看到了,我还要出去乱说。” 夏习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就这么背过气去。他握住许其琛的手,开始装可怜,“我求求你了我的琛琛大宝贝儿,你别出去乱说啊,尤其是你们家那位,他能笑一辈子。” 周自珩听见[琛琛大宝贝儿]几个字差点儿没当场发作,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伸手拉开了夏习清的手,“你就这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他的表情变化惊人得快,眼角一耷拉跟条小狗似的,就差呜咽一声了,“我都不介意,你为什么要瞒着许编呢?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夏习清真的服了,他嫌弃地弄开周自珩的手,“你是该进组了,你他妈戏瘾犯得太狠了。” “那个,自珩啊我跟你说,”许其琛拽了拽周自珩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既同情又诚恳,“习清他看起来很花心,其实也不是的,好吧他就是很花心,但是……” “别但是了,我谢谢您。”夏习清抢先一步捂住了许其琛的嘴,“乖,不早了,你该回家了,不然夏知许那个狗东西又找我麻烦。” 许其琛被他推着站了起来,“那我穿什么呢。” “走走走我们去衣帽间,您想穿什么穿什么,穿一套顺一套都行。”夏习清推着他的肩膀朝二楼走,上楼的空档还回头冲周自珩使了一记眼刀。 这都什么事儿啊,全让他给摊上了。 夏习清的衣帽间大得惊人,两排衬衫,全是按照颜色的分类挂好的,所有的衣服也都是按照色系摆放,一眼望过去视觉冲击很明显。许其琛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艺术家,连强迫症都犯得这么有艺术感。 可这些衣服都不是他平时的风格,许其琛转了一圈,发现最里头挂着一套休闲装,深红色卫衣和运动裤,跟这里的其他衣服格格不入,看起来不像是夏习清一贯的品味,但应该挺舒服。 “抽屉里的底裤都是全新的,你随便拿。”夏习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哦。”许其琛取下了挂着的那套休闲服,慢条斯理地换好衣服走出来,扯了扯袖子,“这套衣服有点大啊……” 夏习清本来抽着烟,一看见许其琛穿着周自珩给他的那套衣服,那件扎眼的红卫衣,冷不丁手抖,烟灰落在虎口,烫得他一激灵。 “不是……琛琛,那里头那么多衣服你干嘛穿这件啊。”夏习清咳嗽着趁周自珩没看见先把许其琛推了进去,“这件太大了,你换一件吧,这有那么多呢。”他拿起一件白衬衫,“这件你穿肯定好看,就穿这件啊,还有这条黑裤子,我记得夏知许也有类似的,来来来哥哥给你配一套情侣装。” 许其琛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夏习清殷勤得太过了,他一头雾水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那我换了吧。” 夏习清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许其琛要是穿着这身衣服下去被周自珩看见了,就他那小心眼的,还不得跟他急眼啊。 哎不对,他干嘛要管周自珩急不急眼啊,急就急呗。 脑子里像是装了仨小人似的,两个对着拳打脚踢,打得夏习清脑神经都绷断,剩下一个忙着搭好绷断的线,还全他妈搭错了。 “你们怎么这么久。” 听见周自珩的声音,夏习清才从莫名其妙的脑内剧场里抽身,“刚那套不合身,再等会儿。” 周自珩笑着伸手带了一下夏习清的腰,把他带到自己跟前,压低声音,像是要做坏事儿似的,“那现在可以亲一下吗?” 夏习清发现自己现在特别怕他这样笑着说话,尤其是在自己耳朵边上用这种请示的口吻,声音带电,弄得他浑身酥麻。 “上瘾了你还。”夏习清一口烟吐在他的脸上,云里雾里笑了一下,“你就趁着这种时候可劲儿浪,等没人了我再收拾你。” “你以前不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勾我,”周自珩的手伸了过来,穿过烟雾理了理夏习清歪倒锁骨全露的领口,“我以为你浪起来不分时候。” 整理完,周自珩屈起食指,用指关节蹭了一下夏习清的喉结。 这一套动作比真的上来吻他还要让人心痒难耐。 夏习清是真的服了。原来周自珩还他妈是个天分型选手,一打开某种奇怪按钮就开始疯狂学习,现在这撩人的本事都快赶上他了,这还是当时那个连深·喉两个字都不敢听的纯情小处男吗。 “老实点。”夏习清握住他的手指。巧得很,许其琛这会儿正好出来,手里还拿了件外套,“我觉得光穿白衬衫有点冷,这件外套我可以穿吗?” 下一秒,夏习清就发现,许其琛手里拿着的那件外套不就是他装醉那次偷偷穿走的那件灰绿色冲锋衣吗? 操,许其琛的手绝对开过光。 “哎别穿这件,”夏习清松了抓着周自珩手指的手,走过去揽住许其琛的肩膀准备再把他带回衣帽间,“这件太厚了我有薄的……” “别啊,就穿这件呗。”周自珩的声音忽然从后头冒出来。 “嗯?”许其琛转过头望他一眼,“为什么啊?” “你别理……”夏习清拽了一把许其琛,却听见周自珩在后头开口。 “因为这是我的外套。”一回头,看他歪着嘴角笑。 许其琛愣了一下,下意识飞快地撒手,眼看着外套就要掉下去,被夏习清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还骗我说你们俩没关系?”许其琛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他都把衣服放你家了。”他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俩肯定睡过。 “就是有关系啊,我都说了。”周自珩笑道,“那种关系。” 夏习清彻底被他们两个人搞熄了火,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把他外套穿走的时候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茬。 许其琛本来就聪明,他忽然觉得不对,“刚刚那套是不是也是他的,我说怎么那么大。”见夏习清不说话一副默认的样子,许其琛彻底弄明白了,他转过身问周自珩,“等一下,你是不是住对面?” 周自珩歪了歪脑袋,“对啊。” “操……”当面打脸的滋味,夏习清今儿算是轮番吃了个饱。 许其琛一副痛心的表情看着夏习清,“习清,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居然骗我,你还瞒着我。”眼见着许其琛的嘴都要瘪起来了,夏习清那个头疼的,“不是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这件事儿太复杂了,你听我说……” “我不听。”许其琛装作一副准备下楼的样子,“我要回家。” “别啊,我真没打算骗你。”夏习清拽也拽不动,“你别生气啊。” 许其琛停下了脚步,“那你答应我去试镜我就不生气了。” 卧槽,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夏习清顿时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走了。” “等等等……”夏习清薅了把头发,“我考虑考虑……” “那行吧,你去的话我就勉强原谅你,我也不会跟夏知许说的,你放心吧。”许其琛笑着下了楼,朝楼梯中间的夏习清挥了挥手,又朝倚着二楼栏杆的周自珩笑了笑,“我走啦,不打扰你们啦。” 周自珩笑得满面春风。 只有夏习清一个人笑不出来,听见关门的声音才转过身,在楼梯半中央朝着周自珩比了个中指。周自珩迈着他的长腿一步一步下着楼梯,顺手解开了他衬衣最上头的那两颗纽扣,这身段这气场,一个大写的斯文败类。 夏习清看着他走到自己站着的同一级台阶,眼神瞟到另一边,他不想这么快给周自珩好脸色,显得自己跟个软柿子似的。他一把将手里的外套怼到周自珩脸上,“拿着你的外套滚蛋。” “哦。”周自珩把外套从头上拿下来,一副蔫儿了吧唧的表情顺着楼梯就往下走。 哎不是,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等会儿。” 周自珩就站在楼梯底下,回头望着他。 “那是我的外套。”夏习清眼睛没看他,把之前夹在食指的烟放回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拿回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自珩笑了一下,又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走上来,站在低他一级的台阶上,把外套搭在夏习清肩上,顺带着把他唇边的烟取下来。 夏习清二话没说,低头吻住了周自珩,就在所剩无几的烟雾里。 他的舌尖轻车熟路地扫过光滑的齿列,在湿热的口腔搅弄一番,仿佛之前拒绝明示关系的人根本不是他。 “做五分钟?”夏习清嘲讽的尾音在湿吻之后带上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最开始说五分钟的人是你。”周自珩轻轻咬着他泛着水光的嘴唇。 周自珩出席活动香水喷得浓,和以往清爽的少年香不一样,皮革混着浓重的麝香气味,被热吻卷入肺腑,搅动着滚烫的荷尔蒙。 接吻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啧啧的水声放大拖长。夏习清的手按住黑色衬衫下的胸膛,用掌心感受他的心跳,牙齿咬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唇,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你换香水了?” “只有今天。”周自珩又想凑上去亲他,可夏习清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得逞,身子后倾故意躲了躲。 只见他笑着用虎口钳住周自珩的侧颈,眼尾微微扬起,“香水什么名字。” 周自珩歪了歪头,侧着脸去吻夏习清的手腕,舌尖舔了一下他凸起的腕骨。 抬眼的瞬间,目光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fuckingfabulous.” 不合口味 自从答应许其琛考虑考虑去试镜的那天,夏习清就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到的都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他原以为过去这么多年,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冷汗涔涔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夏习清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些黑暗的记忆就蛰伏在心脏的某个隐秘角落,无时无刻等待着浮出水面痛击神经的机会。 夏习清痛恨狼狈,更痛恨狼狈成这样也不敢面对的自己。 醒来再也睡不着,半夜三点打开手机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好巧不巧,最新一条竟然是周自珩在凌晨2点45发的朋友圈。 只有一张照片,是他马赛克掉的剧本和各种笔记,还有一杯咖啡。 还真是刻苦。 夏习清点了个赞,下一秒就收到了周自珩的消息。 [道德标兵:怎么还没睡?] [恐怖分子:向你看齐。] 握着手机,夏习清看着天花板,想到了上一次在周自珩卧室飘窗看到的那些资料。看来他是真的很想演好这部戏,所以才会投入这么多的心血。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画面。西装革履的周自珩站在台上领奖,同样穿得人模狗样的自己坐在台下给他鼓掌。 夏习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如果台下为他庆贺的主创之一是别人呢。 [恐怖分子:你们相中了哪些新人,发来让我品一品。]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谁成想周自珩还真的给他发来了几张照片。 [道德标兵:都是导演去电影学院找的,目前觉得这三个还不错,长得挺清秀,都是科班出身,业务能力也还行。] 其实周自珩说的话已经相当中肯了,“还不错”、“挺清秀”、“也还行”,这些形容无论如何都够不上[赞赏],只能算是及格线以上。可夏习清看了就是觉得不舒服,习惯找理由的他把这种情绪异常归因于自己自视过高的老毛病。 可自己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和周自珩口里的这三个新人相比较。 或许是夏习清太久没回复,周自珩又发了一条。 [道德标兵: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恐怖分子:就问问,看看哪位新人这么幸运,第一次搭戏就跟周大帅哥。] 他点开了第一张图片,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儿,五官都挺秀气,皮肤也白,看起来很纯良。第二张里的差不多也是一个风格,头发更长些。 最后一张里的男孩子稍微特别一点,眼珠颜色很浅,圆眼睛巴掌脸,头发也是褐色,有是现在女孩子们会喜欢的类型,可爱又清纯。 [恐怖分子:第三个小朋友挺可爱的,感觉跟你挺搭。] 临到发送的时候,夏习清又把后半句话删了,只剩下前半句夸奖。 原本周自珩正在编辑夏习清上一条微信消息的回复,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夏习清,他只想跟他演这部戏,几个字的事儿,删了又改,结果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新消息。 “小朋友”三个字几乎是一瞬间触了他的逆鳞,更不用说后头还跟了句“挺可爱的”,他一口气删掉了之前编辑的那些文字。 [道德标兵:怎么,对你的胃口?] 看到这句话,夏习清不禁笑出了声,怎么这家伙到现在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口味,不清楚的话照照镜子不就完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里头的男孩儿笑得明朗,眼睛的形状笑起来很漂亮。 小天使一样。 [恐怖分子:这种纯良的长相不是你的口味吗,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 别弄得跟我一样。 周自珩本来就气,看见这句话更来气,原来夏习清一直以为自己跟他鬼混只是因为他这张看起来纯良的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习清是什么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他这张脸上当受骗。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样,周自珩最后打了几个字,关掉了手机。 [道德标兵:对啊,是我的口味。] 夏习清一看到这条微信,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夏习清什么时候不是对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排着队等着他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周自珩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别的男人是他的口味了。这些日子真是给他脸了。 越想越堵得慌,越觉得自己窝囊,坐起来抽了根烟。许其琛的本子自己不敢接,现在还被这种没长开的黄毛小崽子比了下去。 你的口味?我他妈还就不让你跟你的口味一块儿搭戏。 抱着这种不怎么正面的心态。两天后,夏习清最终答应了许其琛的试镜。电话里的许其琛惊讶得不行,“我还以为你说考虑看看是糊弄我呢,没想到你真的要来啊。” 其实确实是糊弄,要不是因为跟周自珩置气。 “嗯,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嗯?自珩没有告诉你吗?就是今天晚上啊。” “今晚?”夏习清直接没绷住,说出口之后又有点后悔。自从那天晚上他就没跟周自珩再说话,就算是住对门,可谁都不跟谁联系,他根本不知道男二的试镜是安排在今天晚上。 “嗯,今晚七点半。地址我发给你,你要是过来别开车,就打车来吧我在楼下等你,这附近挺多记者。” 夏习清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才发现现在已经七点了。他也懒得收拾,就穿着在家画画的黑色连体工装服出门了。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夏习清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头发有些乱,于是用发圈将发尾束在后脑。 刚扎完,他就愣了一下神,自己这么上赶着干嘛呢,搞得好像多想跟他演戏似的。 不是,是不想让他得逞。想起来那天凌晨的事,夏习清就一肚子火。 坐在前头的出租车司机瞄了他好几眼,犹豫好久才开口,“你、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啊。” 遇到陌生人夏习清就习惯性使出行走江湖二十五年的假笑杀手锏,“您认错了吧。” “没有吧,我妹妹的手机屏保就是你。”那个司机年轻看起来也就二三十,“是你和那个演员,那个……周自珩,对,你们俩的一张照片。”他又瞄了一眼,“你我肯定不会认错,你头发长,还有鼻子上的痣,我妹妹可喜欢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心里有些得意。 下车的时候司机拿着手机伸出车窗外,想给他拍张照,夏习清看见了也没阻拦,谁让妹妹是自习女孩儿呢。 夏习清忽然发现,宠粉这件事带来的愉悦感其实是双向的。 一下车他就在酒店门口看见了许其琛,他今天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比平时还学生气,夏习清小跑两步到了他身边。 “等很久了?” “没。”许其琛推了一下眼镜,对他笑着说,“刚刚你跑那两步还挺帅的。” “现在才发现你习清哥哥帅啊。”夏习清痞里痞气地歪了下嘴角,手不自觉地就搭上许其琛的肩膀,“要不甩了夏知许跟哥哥我吧。” 许其琛什么都不说,只笑笑,两个人就这么上了楼。坐电梯的期间他跟夏习清大概地说了一下试镜的情况,把手里的剧本递给他,折好的那一页就是他需要准备的部分。 “今天来了几个人?” “加你一个就是四个。” 夏习清哦了一声,想到之前周自珩发给他的照片,估摸着就是那三个新人了,“没有其他的演员来吗?” 许其琛摇了摇头,“其他的我们早就面过一轮了,昆导不是特别满意,再说了,”许其琛的声音放低了些,“这部戏不是什么大制作,也没有名导光环,很多当红小生都不愿意来演。” 说得也是。其实夏习清之前就一直觉得,昆导希望自己能出演,一方面肯定是有他觉得自己和江桐非常相似的地方,但也不排除他和周自珩的合体自带热度的可能,毕竟对于一个一直以来都拍小众电影的导演来说,能够被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就好像艺术家,嘴里标榜着特立独行,可说真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广为人知。不被人发现的东西再怎么有价值,都发不出光。 “刚刚已经试过两位演员了。”许其琛推开试镜房间的门,“现在大家在休息讨论,你可以看一下剧本,下一个完了就是你。” 夏习清点点头。 许其琛扯了扯他宽大的工装裤,上头还有画画沾上的颜料,他不禁笑道,“你今天穿得很随性啊。” 低头看了一眼,夏习清无所谓地笑道,“不是要演自闭青年吗,自闭青年不打扮。”他们进的是后门,这个房间挺大,前头是空出来的一块地儿,摄像头对着还打了光,一个戴着鸭舌帽个子不高的男人坐在前面,和身边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说着话,夏习清估摸着这个穿着简单的就是他们口中的昆导。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女孩。是谁的小孩儿?还是小演员。 正巧,他们俩结束对话,昆导回头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夏习清,表情有些惊讶。 夏习清礼貌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先过去前面了。”许其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到导演的身边坐下。 夏习清点点头,随即坐在角落翻看自己手里的剧本。被折起的部分是一场小的爆发戏,江桐从医院回家,在楼道里见到一家人正虐待一个小姑娘,这户人家住在他家楼下已经有两年,稍有不顺就打孩子,已经是常事。 可今天的江桐刚从医院回来,浑身发冷,他的助听器里传来女孩嘶哑的哭喊,想到了之前的自己,于是敲门,从敲门变成砸门,直到小女孩的父亲打开了门。他上前抱住被家暴的小孩,任由对方殴打他,就是不松手,连助听器都被打掉。 直到后来高坤回来的时候经过,才救了他。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强度的高潮戏,夏习清觉得有些困难,所幸江桐是个听障人士,台词几乎没有,没有背台词的附加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剧本里最简单不过的描述,夏习清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试着更冷静一些。 从小画画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他无时无刻都可以在脑海里构建出具象化的场景,将剧本里的情形还原并不是一件难事。 难的是他能不能放开,或者说敢不敢放开。 “徐子曦。”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坐在一旁的年轻人应了一声,走到了前面。 “大家好,我是徐子曦,xx电影学院本科三年级的学生。” 大三?跟周自珩还真是实打实的同龄人。距离有些远,夏习清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这不就是周自珩说的那个“合他口味”的男孩儿吗。真人比照片还好看些,乖巧秀气,个子不算特别高,说话声音也挺嫩。 夏习清看着徐子曦走出房门,看来是要从敲门开始演起。 “准备好了吗?”昆导问了一句。 “可以了。”徐子曦在门口应了一声,过了半分钟,就听见他敲门的声音,先是弱弱的,没什么手劲儿,声音也不大,敲了一会儿也没人应,他的动作就越来越大,敲门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啊啊”的几声喊叫,演得很像聋哑人士。 他开始砸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着急。这个时候一位搭戏的演员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下子拉开了门,门外露出徐子曦惊恐的表情,他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对戏的演员不负责说台词,这时候小女孩已经站在了摄像头的跟前,小演员演戏耗心力,所以她也只是站在那里,并不需要哭喊,替试镜演员搭一把,这让夏习清更加感受到压力。 徐子曦一进来,就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到了小女孩身边,跪下来抱住她。他的手臂高高地抬起,嘴里仍旧喊着,台词很简答,几乎就是重复着“别……打……”两个字,但被他说得非常艰难,真的就像一个饱受殴打的残障人士。 夏习清不得不承认,他演得的确不错。 这时候,门口又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一把将半跪在地上的徐子曦拉起来。 是周自珩。 原来他在啊,而且还要负责搭戏。 周自珩将他拉到了另一边,一松手,徐子曦就抱着小演员蹲了下来,他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下来了,一面哭,一面艰难地喊着“别怕”两个字,抱着小演员的手都在发抖。现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说话。 光是这哭戏,夏习清就感到了压力,看来科班出身还真是不一样,说哭就可以立刻泪流满面。 “好。可以了。” 听见导演开口,徐子曦很快就从角色里走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还牵着小演员的手,声音温柔,“我刚刚是不是吓着你啦?” 导演没有说太多话,但是坐在一旁穿着西装的男人脸上倒是挂着满意的笑。徐子曦又转身冲周自珩鞠了个躬,周自珩也非常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夸了句“哭戏挺厉害。” 要是换了别人,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试镜估计早就撤了,本来就不是专业演员,又珠玉在前,留在这儿指不定丢多大人。 可夏习清偏偏是个聪明又好强的人,尤其听见周自珩那句夸奖。 如果是别的角色,他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但演的是江桐。 周自珩转过身,正巧望见了角落里穿着一身黑色工装服的夏习清,两人时隔多日,再一次对上眼神。 看见周自珩透着惊讶的双眼,夏习清勾起嘴角,挑了一下眉尾。 不,不是什么江桐。 他要演的是自己,怎么可能会输。 带刺回礼 周自珩根本没有想过夏习清会来。 尽管许其琛多番游说,周自珩也不觉得夏习清真的会为了所谓的“解脱”来自揭伤疤,毕竟对他来说,沉溺在现在这种虚假的美好之中,随心所欲地掌控别人的爱意,远比抛开过去爱自己容易的多。 那天凌晨周自珩一夜没有睡,他其实在当下就有些后悔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但比起情绪失控下的冲动言语,更令人难过是,夏习清很可能一点都不介意。 不介意他和谁合作,不介意谁是不是真的合自己的胃口。 所以在夏习清真正出现的时候,周自珩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夏习清朝他走过来,手抬起将脑后的发圈取下来,头发散落在脸颊旁。他的眼睛看着周自珩,可真正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却又转过脸,将剧本放在了坐在一旁的许其琛手上,没有看他。 站在周自珩身边的徐子曦见到夏习清有种莫名的紧张感,他微躬着身子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徐子曦。” 夏习清脸上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回握住徐子曦的手,“夏习清。”他的声音柔软得像是天上的云,“你刚刚演得真好。” 抓不住的云。 “谢谢,谢谢。” 他微笑着将手收回来,从头到尾没有看周自珩一眼。 “那习清试一遍?”昆导开口,语气满是鼓励,“别紧张,我们就看看感觉。” 大家都知道夏习清不是专业学表演的人,他甚至都不能跟演员两个字挂钩,期待值自然不算高。即便是觉得他符合江桐这个角色的昆城,也知道形象气质是一回事,演技是另一回事。 夏习清没做什么准备,走到了机器跟前,笑容收敛许多,简单明了地进行自我介绍,“各位好,我是夏习清。” 介绍完毕,他一步步走出那扇门,深吸一口气,将房门带上。 望着关闭着的那扇门,夏习清的心底开始产生恐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了可笑的自尊心让自己去回忆那些痛苦,真的有必要吗? 回忆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们几乎可以在一瞬间侵蚀夏习清的感官,只要他不去躲避,它们就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出现。夏习清感觉自己的双眼开始失焦,眼前的这扇门似乎变了形状,变了颜色。 变成了小时候自己卧室那扇深蓝色的门,他试着用指尖碰了碰门把手,内心深处好像破了一个口子,从里头一点点向外渗着黑色的粘稠液体,一点一点涌出,将心脏牢牢包裹,压迫着每一次的心跳。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夏习清收回了自己的手,努力地试图说服自己。 他这一次不是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一个。 他要去救房间里的那个孩子。 酒店房间里传来的清脆打板声如同开启催眠的强烈暗示。夏习清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那些他不敢回忆的过去统统被掀翻,随着那些黑色血液从心脏汩汩而出。 [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我没有生下你我的人生不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是不是和你妈一样都有神经病啊,你怎么不去死!] 夏习清抬起手,行尸走肉一样敲了两下房门。手顿在半空,又敲了两下。 如果当初有一个人来救他就好了。 他的手开始抖起来,为了能继续,夏习清用自己的左手按住右手的手腕,用力地敲着房门,一下重过一下,越来越快。 直到门被猛地拉开,夏习清一瞬间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就提在胸口,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缓缓地将那口气渡出去。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抖。 他没有看搭戏的男演员,眼神闪躲着快步走到小女孩的身边,一把拉住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那个男演员似乎是觉得夏习清是业余演员,想要帮他更好地进状态,所以还特地配合他演,上来猛地扯了一把夏习清的胳膊,“你他妈有病啊!” 夏习清没有回头,挣出胳膊抱起傻站着的小演员就往门外走,一句话都不说。搭戏的男演员先是愣了一下,这和上一个试镜的演法完全不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快走两步将夏习清的胳膊拽住,“你干什么!你给我把她放下!” 被他这么一拽,夏习清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伸手护着女孩的头,一句话都不说就要往外走。 他的腿有些发软,微微打颤,牙齿紧紧地咬着,和女孩“父亲”拉扯了许久,不知是不是抱着小女孩的手有些酸,大家都发现他的胳膊在颤。 女孩“父亲”大骂了几句,抄起身边的一个椅子就要砸上去,夏习清没来得及躲,紧紧搂着小女孩蹲了下来。 周自珩心脏骤停,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原本男演员这一下是隔了很大的距离才砸的,就是借个位,可周自珩太急了,没有掌握好分寸,冲上去的时候站得过近,手臂被椅子腿砸到。他眉头一下子紧紧拧起来,砸得不轻。 他怕对戏演员因为自己受伤出戏,反应非常快地推开他,伸手去拉夏习清,第一下没有拉动,第二下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被拉起的夏习清只是低着头抱着小女孩,走了两步,将她放下。 刚才被那个“父亲”大骂的时候,夏习清几乎是一秒钟就被带回过去,他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好像是高尔夫球杆砸下来的那种痛。脑海里不断出现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被反锁在房间里的他哭喊着拍打房门,拍到掌心都肿了。 没人救他。没有人来救他。 夏习清的视线落到小女孩的身上,睫毛颤了颤,眼神有些涣散。他蹲了下来,用手将女孩皱掉的衣服下摆往下扯了扯,拽平整了,然后伸手轻柔地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轻轻摸着女孩的脸。 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嘴角扯开的瞬间牙齿又不自觉咬住嘴唇内侧。他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似的,但终究是没有开口,而是拉起小女孩的手,用食指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 不只是写给这个孩子,也是写给当年的自己。 笔画并不多,但夏习清写得很慢,他的手指抖得厉害,以至于每写一笔都要停顿好久,每一笔都艰难无比。 [别怕。] 最后一笔落下,他将那个小小的手掌缓缓合拢,团成一个小拳头,放进小女孩红色外套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那个鼓鼓囊囊的小口袋。 抬眼看向她,眉头忽然皱起。 小女孩的脸变成了当年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 小小一个,浑身是伤,黑得发亮的瞳孔里满是迷茫和绝望。 浑身开始颤栗,夏习清不敢看,他微微低垂着眼睛,忽然变得胆怯至极,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着,连小演员都吓住不敢说话。 站在一旁的周自珩终于看不下去,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再顾及剧本如何,周自珩蹲了下来,手扶住夏习清的肩膀。 明明这里这么安静,可夏习清就是能够听见那个幼小的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振聋发聩。 求饶,呼救,啜泣,沉默。一点一点消磨的气力。 [外面有人吗……可以给我开门吗……] [好黑啊……我害怕。] 好久不见。 原来你当时那么害怕。 夏习清抬眼,睫毛轻轻颤着,他试着去直视小女孩的脸,死死咬住后槽牙,伸出双手拥抱了她。那个小小的身体那么软,那么脆弱,夏习清不敢用力,可他的手臂抖得没办法控制,他害怕自己弄疼了她,害怕他没有带给她勇气。 害怕她仍旧害怕。 终于,一滴再也无处藏匿的泪珠从他清透的瞳孔滑落,夏习清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别怕了。 或许……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cut!” 这一声打板让所有悬着一口气的人都找到了释放的契机。刚才那段表演完全不同于前一个试镜者,没有技巧性十足的台词,也没有爆发性的崩溃哭戏,可每一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一颗心悬着,难受极了。 夏习清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松开小女孩,小女孩伸出软软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擦了一下,声音稚嫩又纯真。 “哥哥不哭。” 夏习清笑了出来。 “哥哥在演戏,不是真的哭。”他伸手特别轻地捏了一下小演员的脸,“我一点儿也不伤心,你伤心吗?” “有一点点。” 夏习清笑着搂了一下可爱的小演员,温柔地复述她的话,“有一点点呀……” 他脸上的笑容在周自珩的眼里脆弱极了,如同坠落前一秒的水晶折射出的光彩。 夏习清长长地舒了口气,侧过半边身子一把抓住周自珩的手臂,正巧碰到他刚才被椅子腿砸到的地方,周自珩吃痛地嘶了一声。 “你的专业素养呢?”夏习清的声音很冷,周自珩捉摸不透他现在的心情。 他只想抱他,特别想抱住他,如果他给机会的话。 夏习清松开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朝昆导露出一个笑容。昆导脸上的惊喜还未褪去,他也站了起来,走到夏习清的身边。 “你刚刚的发挥完全是专业演员的水准。”他笑里带着不可置信,“你真的没有学过表演?” “没有。这个角色和我有点像,本色出演吧。”夏习清情绪放得太快,还没能完全收回来,他扯了扯嘴角,尽力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导演,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昆城点点头,看着夏习清离开酒店房间,他转身坐回到自己方才的椅子上,身边的制片人开口道,“你也觉得夏习清演得更好?他刚刚最后那一滴眼泪真的太厉害了。给个特写,大荧幕上看肯定特别震撼。他都不需要大哭大喊,一下子就把观众的心攥住了。” 制片人像是捡了宝,无比投入地分析着他的技巧,他如何控制眼泪落下来的时机,如何控制颤抖的幅度,这张脸适合哪些角度,越说越激动。 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昆城才缓缓摇头。 “他根本不是在演。” 昆城发现,夏习清全程没有看那个饰演“父亲”的男演员一眼,那是出于恐惧之下的下意识回避,他害怕到不敢看,不敢反抗。事实上,一个罹患抑郁症的人是不会大声哭喊出声的,夏习清或许更加理解那样的心情。 最可怕的是,他不敢去看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小演员。 这一段精彩的“表演”,在最后直视小演员的一刻才真正升华。 这些都是演不出来的。 许其琛紧紧地攥着剧本,一直没有说话。周自珩说得对,他的确是太残忍了。在没有看见夏习清真正把自己剖开的时候,自己一直站在一个旁观者清的上帝视角,出于帮助的初衷胁迫着他去回忆那些可怕的过去。 他不禁有些后悔,开始自我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帮他,还是害他。 夏习清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他尽量让自己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但这并不容易。 “你还好吗?” 是那个新人的声音。 夏习清一瞬间切换好笑容,直起身子扯了两张纸擦手,“挺好的。”他将纸揉成一团投进废纸篓,眼神落在徐子曦那张清秀的面孔上。 “我……”徐子曦的表情有些犹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演?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构思的呢?因为我拿到剧本之后的感觉就是、就是他应该特别想保护那个小女孩,而且他心里很难过……” 尽管他表达得非常不清楚,但夏习清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他走近一步。 “你那样演其实已经很好了。”夏习清拍了怕徐子曦的肩膀,手又落下来,插进口袋。 “他的确想保护那个小女孩,但是他更害怕。比那个孩子更怕。” 徐子曦眼神里满是疑惑。夏习清只是苦笑了一下,声音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一般缓缓地沉下去。 “不明白是好事。你的童年一定很幸福。” 正当夏习清想离开,洗手间的门口又多了一个人,他的胸口一瞬间又被攥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对着谁都能笑出来,唯独周自珩。他只要看到周自珩这张脸,就想把自己撕开,给他看他最丑陋最面目可憎的那一面。 自暴自弃,没有原因。 “子曦,我想和他单独说一下话。”周自珩走了进来,语气十分客气,“你如果方便的话……” 徐子曦见到周自珩立马应声,准备往外走,“嗯,你们说,习清哥谢谢你,我先走了。” 夏习清一句话都没说,他垂着眼睛背靠在洗手台上。周自珩也不说话,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了洗手间最里面的那个隔间,关上了门。 逼仄的空间极力地压缩情绪,夏习清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刚才周自珩喊那个新人“子曦”,称呼自己就是一个“他”字,他觉得没来由的恼怒。 可气恼的姿态太不优雅。 夏习清舔了一下嘴角,故作轻松地看向周自珩,语气满是嘲讽,“我没有名字吗?” 周自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试图解释,“我是觉得叫他全名太严肃了,会让他误会我是前辈施压。” “所以呢?”夏习清望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一字一句,“我没有名字吗?” 被他这样看着,周自珩的心虚无所遁形。他想叫他习清,甚至更亲密的称呼,可他没有合适的立场。 “你拉我进来,又不说话。”夏习清双臂环胸,眼尾轻佻地扬起,“难不成你现在想做?”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刺耳的话是说给谁听,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情绪失控没办法消解,那就用另一种情绪去掩盖。 夏习清扬起下巴,脖颈伸展弧度有种脆弱的美感。 “你觉得我刚才演的好吗?”他的脸颊上还沾着水珠,“我哭起来好看吗?让你有保护欲吗?” 一连串的拷问残忍击打着周自珩的心。 看着周自珩眉头越皱越紧,握起的拳头骨节发白,夏习清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似乎激怒周自珩可以给他带来莫大的快感。 他冷笑了一声,湿掉的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你可怜我吗?可怜我所以想和我做?” “不然先接个吻?”夏习清贴近他,刚才被咬住的嘴唇焕发着艳丽的色泽。 周自珩终于忍不住,狠狠将他推上墙壁。 投入湖心的那颗石子终于要落下,落到沉寂寒冷的湖底。夏习清垂下眼睛,却反被周自珩抱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错愕地皱眉,想推开周自珩,却被他搂得更紧。 “我现在很生气,”周自珩的声音有点抖,明显是强忍着情绪,“但是我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夏习清怔住了,他的声音发虚。 “你生气……为什么还抱我?” “不然你就会跑掉,我冷静之后又会后悔,我不想后悔。”周自珩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些。 沉默了片刻,沉默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周自珩的手微微松开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我现在不气了。”那只手缓缓上移,摩挲着夏习清的头,掌心温暖得不像话。 拥抱一朵玫瑰需要勇气和耐心。 我知道那些刺会扎进皮肤里,刺进血液里,没关系,给我一分钟,我把它们拔·出来,这点痛很快就可以缓过去。 但我依旧想要拥抱那朵玫瑰。 周自珩终于说出自己一开始就想对他说的话,温柔地吻着他的头发。 “别怕,习清。” “我在这里。” 有且仅有 夏习清隐隐约约觉得周自珩知道什么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许其琛告诉他的吗?可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熟的样子。 脑子里很乱,想法一茬接着一茬往外冒。他不想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周自珩的怀抱有一种奇妙的治愈力,可以很快抚平他情绪的裂口,连夏习清自己都不知道缘由。 他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动作迟缓地回抱住周自珩,发凉的掌心贴上他宽阔的后背,贴上稍稍凸起的肩胛骨,从中汲取热度。 周自珩没料到此刻夏习清也会回抱住自己,心头陷下去一小块儿,像是有个小人悄悄坐上去了一样。他能感觉到夏习清的手指轻轻地抓着肩胛骨的边缘,认输似的把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 这算不算一种信赖。 忍不住用手,从他的后颈沿着脊骨线条缓缓地摩挲。 “你是在给猫顺毛吗?”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从肩膀那儿传过来。 周自珩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是我养的猫吗?” 夏习清被他这话怼住了,刚下去的气又翻起来。他松开双手抬起头,手掌刚放上周自珩的胸口就被他捉住,被他十指相扣牢牢紧握。 “你推开我太多次了。”周自珩看着他的眼睛,“我随时随地都得做好被你推开的准备。” 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不需要我,所以连制止你推开的动作都成了条件反射。 听到他说的话,夏习清耳朵一热,垂眼不去看他,也没有试图挣脱被他握住的手。忽然,他感觉到额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柔软得不像话。 反应过来的时候抬眼去看他,眼睛又被轻轻吻了一下,唇瓣触碰到睫毛的瞬间,不适应让夏习清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周自珩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指尖抵着耳后那一处柔软的塌陷,他的吻落在鼻尖。 夏习清心慌得难过。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悲惨,从小没有被温柔对待过,以至于坚定地认为这些东西都是不应该被自己拥有的。 以至于获得了一点点,就觉得好慌。 鼻子很酸,现在哭出来实在太丢人,夏习清努力地克制着,皱起眉睁开双眼。周自珩的额头抵住他的,鼻尖蹭着鼻尖,温柔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海雾。 “我知道你觉得我和你不是一路人,理想主义,善意泛滥。”他低声说着,手指轻柔地蹭着夏习清的下颌骨,“但是我要申明一点,我没那么多的保护欲。” “是吗……你没有吗?”不知怎么的,夏习清的反问显得有气无力。 “嗯……偶尔也是有的。比如看到路边缩成一团的流浪猫,就很想捡回家。” 夏习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说捡就让你捡?挠得你满手是血。” “没关系,这是必要的代价。”周自珩的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轻轻用额头磕了一下夏习清的额头,继续说着之前的话,“还比如,看到一朵漂亮的玫瑰花被困在荆棘丛里,我也会有保护欲,想把他救出来。” “离开荆棘对玫瑰来说是好事吗?”夏习清抬眼看着他,眼珠蒙着水汽,是刚才还没消化完的眼泪。 “是因为他想离开,我才去救他。”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周自珩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是他最孩子气的体现。 周自珩的逻辑永远奇怪,但永远有说服力。夏习清被他说得没脾气,又问道,“再比如呢。” “不比如了,身为一个理科男,我贫瘠的比喻能力到此为止了。”周自珩偏了偏头,又啄了一口夏习清鼻尖上小小的痣。 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觉得自己笑起来太过幼稚,又刻意收敛了一些,显得更加郑重诚恳。 “有且仅有夏习清,才会让我产生保护欲。” 这么轻的一句话,轻得夏习清抓不住它。可它忽然又变得那么重,狠狠地砸进心口,怎么也弄不出来,深深地陷在里面。 流浪猫畏惧人类,玫瑰畏惧靠近的那只手。 夏习清畏惧温柔。 因为温柔是世界上唯一一件战无不胜的武器。 “我可以吻你吗,现在。” 又是这么诚恳的发问,夏习清觉得自己还是被打败了,他甚至是不自觉地苦笑,“所以还是想接吻?” “嗯。”周自珩又飞快地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想……” 洗手间的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周自珩还来不及让自己的解释戛然而止,就被夏习清用一个吻封住了慌乱的心。 “这个酒店的公共洗手间条件还不错。” 陌生人的声音。 “你干嘛这么关心酒店的洗手间?”男人上洗手间的恶趣味就是开黄腔,“怎么,喜欢玩这么刺激的?” 十指相扣的那只手被夏习清握得更紧,胸膛贴上胸膛,一种力量上的拉锯。但他的眼睛是软的,洒满了明亮的柔情。 就是这么一双带着强烈暗示意味的眼睛,让周自珩没办法不像那些过往的受骗者一样,认为夏习清真的饱含爱意。尽管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酒店的洗手间算什么。夜店的比较刺激,上次我喝得迷迷瞪瞪的去上厕所,隔壁那个声音大得,我去,简直是现场直播,叫得那叫一个浪。” 或许是因为听见他们的对话,夏习清的另一只手开始了不安分的举动,从周自珩黑色衬衣的下摆,直到皮肤的肌理。那个原本应该轻描淡写的吻也变得黏腻,嘴唇离开又贴上,在发出接吻声响的临界点大胆试探。 “哈哈哈刺激刺激,我下次也要试试。” 周自珩皱起的眉心表明他明显动了情,夏习清留恋地松开他的嘴唇,盯着他的眼睛,挑眉的瞬间无声地模拟着口型。 [试试?] “试?你跟谁试?” 被撩拨成这样已经和周自珩的初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有些气恼地抱紧夏习清,手臂箍住他的腰,卷到小臂的衬衣胸口摩擦着工装服的腰带。这个吻来得太猛太急,夏习清好容易稳住双腿,可上半身被他欺压得太过,整个人向后弯过去,快要失去平衡。 “哎呀随便泡一个带进去呗,现在的小姑娘好钓的很……” 话说到一半,洗手间隔间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吓得两个人双双回头,声音消失了。 夏习清也出了点冷汗,刚才试图去扶住隔板却没控制好力度的手还贴在那。 “卧槽,吓死我了。” “什么东西掉了吧。就你这胆子还想泡妞,,妞泡你吧……” 唇枪舌剑结束,意犹未尽的周自珩咬住夏习清的下唇,扯了一下又松开,也学他那样对口型。 [泡你吧。] 又是砰地一声。两个人再没多说,提了裤子拉链都没拉就溜了。 “卧槽,见鬼了见鬼了。” 听见声音越来越远,锤完隔板的夏习清乐不可支,趴在周自珩耳朵边笑起来,越笑越起劲。 “你把他们吓得这辈子不敢在洗手间约炮了。”周自珩压低声音。 趴在周自珩肩头的夏习清侧过脸,在周自珩耳朵边吹了口热气,“说得好像你敢似的,大明星。” “你激我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夏习清伸手,细细地将周自珩身上被他弄乱的衬衣整理好,衣摆塞进裤子里,然后拽了拽他的皮带扣,“等你忍不住的时候上你呗。” 周自珩无奈地笑起来,“为什么不是等我忍不住了上你呢?” 夏习清撇了撇嘴,他说的倒也没毛病,“不行,还是我上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个念头?”周自珩看着他这副坚持劲儿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做人一定要有梦想。”夏习清一本正经,“我今年的梦想就是完成帮你开张大吉的重大使命。” “那你幻灭的时候可别哭出来。” “我实现的时候会喜极而泣的。” “你最好是。”周自珩低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夏习清故意演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低头的时候想起来周自珩手臂上的伤,去抓他的手腕,发现他手臂上的红痕还没消退,估计第二天就会淤青。 “不疼。”周自珩自己先开了口。 夏习清白他一眼,“谁管你疼不疼。”说完松开了他的手腕,“活该,自己上赶着冲上来。” “对,活该。” “你少学我。” “没学你,我真的觉得自己活该。”周自珩像只大型犬似的抱住夏习清,又松开,抓住他的肩膀站开了些,笑道,“你今天这身很好看。” 夏习清从小到大几乎接受了各种对自己外表的夸奖,但说得像周自珩这么老实巴交情真意切的还真是不多。 他忽然就起了比较的心,虽然显得自己有点儿小心眼。 “我好看还是那个子曦好看?”夏习清仰着脸,手揉了一把周自珩的耳朵。 周自珩立刻不解地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跟他比啊。”他只是纯粹不理解,却被夏习清误会,耳朵被他狠狠揪了一下,“等等等……我的意思是他都不能算好看吧,那种长相这个圈子不是很多吗?” 夏习清很想装酷,但他的嘴角有自己的想法。 “哦?那我这种不多吗?” 周自珩皱眉深思,抬手捏住夏习清的下巴,把他的脸朝左边侧了侧,又朝右边掰了掰,然后摆正,又一次说出了那句冷冰冰又好听的说辞。 “有且仅有一个。” 心头一颤。夏习清低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语气别扭地吐出三个字,“理科男。” “可惜我这双只会画受力示意图的手不会画画,不然我也想天天画你。” 再说下去夏习清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抬手捂住了周自珩的嘴,“闭嘴,快出去,闷死我了。” 闷得他心猿意马。 周自珩笑着吻了吻他的手心。 这个人……夏习清收回手。想起饭圈里的粉丝对周自珩的形容,什么芳心纵火犯,芳心狙击手,这些曾经被他鄙夷的俗套形容。 居然还挺适合? 呸。他才没有什么芳心。 两人为了避嫌,一前一后从洗手间出来,昆城和制片人还在房间里讨论着,周自珩先走了进去,副导演喊了一声:“昆哥,自珩回来了。” “哪儿去了?这么久。”昆城随口问了一句。周自珩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接了个电话。” “你刚手没事吧。”昆城瞟了眼他的手臂,周自珩不自在地摸了一下,“没事儿,两天就好。” 昆城笑起来,“你当时想什么呢,看不出来人在演戏啊。”周自珩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摸了摸头发没搭腔。 “不过你刚刚上去挡的那一下,很像高坤了。”昆城摇摇头,“就是高坤了。” “徐子曦演得也不错,技巧性很好,也有灵气,”昆城叹了口气,“但跟夏习清一比,表演痕迹一下子就露出来了。”说完他看了周自珩一眼,“你也想跟夏习清搭吧。” 周自珩感觉被他看出了点什么,胡扯了句,“那肯定是想跟演得好的搭。” “得了吧。”昆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吧,我们再讨论一下,这两天就定下,对了你看见夏习清了吗?” “刚好像在洗手间门口看见他了。”周自珩不动声色地胡诌,正巧这时候夏习清走了进来,“他过来了。” 楼下都是记者,本来周自珩还想着跟他一块儿走,后来一想被拍到一起不太好,还是让小罗开车把自己先送回去,为了这部戏周自珩推了不少的活动,但这边又悬而未决开不了机,这两天就忽然闲了不少。 “自珩你今天又上热搜了。” 周自珩上了车,摘下口罩和墨镜,“公司买的?” “不是。”小罗哭笑不得,“逃出生天第三集的预告出来了,一下子就上了热门榜。” 听见他这么说,周自珩才想起刚才微信上节目组导演的确让他帮着在微博上宣传一下来着,一忙就忘了。他上了微博刷新首页,果然看见了预告,下午五点发的,现在转发量已经四万多了。他点开视频看了一下。 预告的开始是一个收音机的特写,一段杂讯之后,突然出现人声。 是夏习清的声音,节奏缓慢,音色柔和。 [遇见你的那一刻就是大爆炸的开始,每一个粒子都离开我朝你飞奔而去,在那个最小的瞬间之后,宇宙才真正诞生。] 忽然画面出现星云爆炸的影像,分裂出好几个完全一样的星云,在振动中又归为一体,渐渐缩小,渐渐变成一本书上的插图,天衣无缝的蒙太奇手法。 很快,好几个人的声音交接着出现。 先是商思睿的发问,[如果我们两个人都是‘女友’,不应该是同样的事件链吗?] 夏习清的声音在杂音中出现,[如果你们是不同时空的女友呢?] 话音还没完全消失,又出现了周自珩的疑问,[你的日记本上为什么会写着女主的死亡记录?既然你穿越回去,女主应该能够得救才对不是吗] 商思睿的声音再一次出现,情绪激动,[在我的剧情线里,我才是那个想要救人的人。是女主要救把自己关在家开煤气自杀的男主,你明白吗?] 唯一一个女生的声音穿插进来,肯定而坚决,[夏习清是悲剧的始作俑者,没有他就没有后续的一切。] 最后是夏习清带着笑意的一句话。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你灭口?] 画面瞬间变成全黑,原本越来越快的音乐也变成一片杂音。 节目组的剪辑绝了,周自珩不禁笑出来,这么一个预告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夏习清身上了。 耳机里传来自己的声音。 [她认为你是killer。]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暗中,出现了一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蝴蝶,挥动着它小小的翅膀,星星点点蓝色的微光逐渐点亮周围的布景,画面中开始出现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男生背影,那只特效蝴蝶仍旧扑腾着翅膀,直到和他手里的蝴蝶书签合为一体。 [习清?] 夏习清回过头。 画面忽然被分割成两半,他和夏习清分别占据画面的左右两边,明明不在同一个房间,却被剪辑得好像可以和对方对视一样。 [如果你愿意拿你的命来赌一赌我的真心,我无所谓。] 画面再次被分割,出现四个竖框,他们四个人的脸依次闪现,最后又一次恢复成全黑,黑暗中传来不安的呼吸声,周自珩的心抽了一下。这是夏习清的喘息声。 房间大门突然打开,画面中出现一束光。 一个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阮晓的声音出现。 [男主有没有出过门?] 黑暗中的身影渐渐出现,是夏习清苍白的面孔。 这里配上了商思睿的声音,[如果我离开房间,房间的门就会关上,我再也无法进去了。] 夏习清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我准备出去了。] 像是关掉电视机一样,画面收缩成一道电子线,最后变成全黑,随着音效声出现《逃出生天》四个大字,一只蝴蝶飞过,留下蓝色的副标题——蝴蝶效应。 原本以为预告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彩蛋。 四个竖框里,先是出现了商思睿,他蹲在收音机前挨个儿扭着旋钮,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收音机里忽然出现阮晓的声音,“喂?”商思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黑色竖框出现阮晓房间的情况,她的表情略有疑惑。然后两个竖框同时变黑,剩下的两个框亮起,夏习清站在门前,伸出手指,旁边的画面框中的周自珩也伸出一只手。 除开白色分割线,两个人几乎就像是在面对面用手指触碰对方。 [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吗?] [我本来就偏心。] 视频结束。 周自珩真的是叹服了,节目组居然可以把一个烧脑悬疑节目的预告剪得跟爱情片儿似的,要看点有看点,要话题有话题,就是不剧透一丁点正儿八经的剧情。 “你看完了?”正等绿灯的小罗笑起来,“你知道你的热搜词条是什么吗?” “什么?” “你自己看吧哈哈。” 莫名其妙,周自珩点开热搜榜,前两位都是自己的相关词语。 [情话男孩周自珩] [温柔alpha周自珩] 噗。 他顺手截了个图,微信发了出去 [道德标兵:给你选的话,你选哪一个?] 和许其琛一起从电梯里出来,手机震了一下,夏习清一面接着许其琛的话一面低头看手机,一个没绷住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都能像想象出周自珩一脸得意的表情。 “笑什么?” “没什么。”夏习清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直到下车的时候,期待答案的周自珩才收到了夏习清的回复。 [恐怖分子:kidsmakechoices,a·dultsmakelove.] 错过的你 夏习清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五六个小姑娘,他当下就觉得是不是粉丝之类的,没想到一靠近旋转门,那些女孩子就围了上来。 “还有多的口罩吗?”夏习清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已经戴上口罩的许其琛。许其琛两手一摊,“没了,就一个。” 夏习清啧了一声,“你倒是有包袱。”也怪自己准备不充分,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都举着手机,喊着夏习清的名字。 “习清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夏习清也学着她的语气,“玩儿呀。” 几个女孩儿笑作一团,争先恐后地跟他说着话,夏习清觉得奇怪,明明是私人行程,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其中一个女孩儿说,“哥哥你上热搜了啊,我们正好在这边逛街就过来了。” “热搜?”夏习清走了两步到路边站着,许其琛先去取车,剩他一个人跟这几个小姑娘在这儿等。 “对啊,有人偶遇你啦,而且刚刚《逃出生天》新一期的预告也出了!” 她刚说完其他几个小姑娘立刻尖叫起来,夏习清觉得自己被一群小土拨鼠包围了,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们怎么了?” “哥哥你去看预告,超级甜!” 甜?夏习清不明所以,这不是一个悬疑烧脑向的真人秀吗。 “哥哥你这一期赢了吗?可以剧透吗?” “哥哥谁是killer啊?” “习清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录下一期啊?” “不能说啊,你们到时候看吧~”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夏习清应接不暇,一抬头看见许其琛的车开了过来,他终于松了口气,“我要走啦,天不早啦你们也早点回家。” “习清哥哥好暖。” “超温柔。” 几个小女生把买好的奶茶和甜点塞到夏习清的手上,看着他上了车,还一直冲他招手。坐上副驾驶的夏习清长长的舒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许其琛打趣道,“人气很高嘛。” “你信不信你到时候也会被扒出来,还笑。” “我无所谓啊。”许其琛打转方向盘,“大不了扒出我写脆皮鸭的马甲,扒出来我就让你去演耽改。” “得了吧,腻腻乎乎的你俩自己演去。” “之前还有人想买我之前一本书里的剧中剧,想改成电影,我之前好像给你看过那个短篇,在尼斯发生的。” “南柯一梦。我知道。”夏习清头靠着窗户,“卖了吗?” “没,我觉得没人演得出来郁宁那股子作劲儿。”许其琛忽然笑起来,“这么一想你和周自珩导师合适,阳光健气伪渣攻和阴郁风流崩坏受。”说完许其琛笑个不停。 “你才是受,老子是风流攻。” 许其琛瞟他一眼,“行行行,美人攻。你这张脸太好认了,以后出门还是戴着帽子口罩吧。” 夏习清叹口气,“就因为现在太容易被认出来,搞得我最近夜店都不敢去。” “那种地方本来就应该少去。再说了,”许其琛话锋一转,“夜店的男生哪有周自珩好看啊。” 听见他提周自珩的名字,夏习清下意识地嘁了一声,没接话茬,心里却念叨了一大堆。 夜店里的货色怎么能跟大明星比,明星里能跟周自珩比的也没几个啊。 正在这个时候,夏习清好巧不巧地收到了周自珩的微信。 [道德标兵:你结束了吗?] 夏习清头靠着车窗,打字回复了他。 [恐怖分子:干嘛?] “都这个点了。”许其琛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去我家吃饭吧,给你做好吃的。” 夏习清嗯了一声,“我想吃糖醋排骨。” “那我让知许带回来,啊对了还没回他电话。”许其琛赶紧拨通了夏知许的电话。夏习清自动开启[屏蔽腻味情侣对话]的功能,低头又给周自珩发了一条消息。 [恐怖分子:晚上去琛琛家蹭饭,他做的糖醋排骨贼好吃。] 本来周自珩正编辑着上一条消息的回复,一看到这句话又全删了。琛琛什么的叫得也太亲了,不就是高中同学吗,至于这么亲热吗。 高中同学…… 周自珩忽然有些嫉妒许其琛,他也想见见少年时期的夏习清,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可能比现在矮一点,更清秀一点,那个时候他也会每天画画吗,还是和别的男孩儿一样一下课就跑去篮球场。 十五岁时候的夏习清,和现在的夏习清会不会不太一样,会不会幼稚可爱一点。 说起幼稚,那个时候的自己才十岁而已,还是个小学生。 这么一想,周自珩就更不得劲了。 感觉错过了好多好多,怎么都追不回来的时间。 许其琛和夏知许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和平常不一样了,平时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一遇到夏知许,小孩子的一面全跑了出来。夏习清在一旁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反正这种狗粮他从高中起就已经见怪不怪了,正在这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道德标兵:我也会做糖醋排骨,你来我家吧。] 一看到这个消息夏习清就乐了,笑得太突然太明显,连打着电话的许其琛都察觉到,转过来看向他。 可夏习清自己完全没感觉。 [恐怖分子:我怎么知道你做的好不好吃?] [道德标兵:那你吃一下不就知道了。] 又是这种奇怪的逻辑,但总是有奇怪的说服力。 夏习清等着许其琛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下开口,“嗯……我晚上可能不能去你家了。” “怎么了?有别的事吗?” “嗯……”夏习清发现自己真不是第一次放许其琛鸽子了,有点儿对不住,“我过两天再去你家,你俩今天就先过二人世界吧。” 许其琛也没有多过问,他也不是八卦的性格,直接调转方向把夏习清送回了家。 “选角的事昆导应该会直接联系你。”许其琛摇下车窗,看着站在外面的夏习清,“你要是觉得有负担就别勉强。” “我知道。”夏习清伸手摸了摸许其琛的下巴,“回去吧。慢点儿开车。” 夏习清上楼的时候打开微博看了一眼,周自珩那两个热搜还挂在上面,第四名是[偶遇夏习清],第五名是[《逃出生天》预告彩蛋]。 怎么这次还有彩蛋,节目组越来越会玩了。 他点进[偶遇夏习清]那个热搜,最上面的那个微博是一个素人女孩儿发的一张照片,有点儿糊,但夏习清一下就认出来那就是之前他打车去酒店,和他唠嗑的年轻司机拍的他的侧面照。 [一个热爱自习的小甜豆:我哥今天载了夏习清!还给我拍了他的照片,天哪我要哭出来了,我应该去给我哥当出租车售票员呜呜呜呜!] 底下的评论基本都是cp粉,还有不少路人。 [自习大过天:妈呀习清哥哥私底下穿得好飒好酷,这是我见过把工装服穿得最好看的男人!] [我的爱人是小画家:天哪这个小揪揪,好想摸啊呜呜呜。] [黄瓜西瓜哈密瓜:夏习清的生图这么能打的吗,漫画里出来的感觉,@某些天天号称美颜盛世的小鲜肉,进来挨打。] [sweety:夏习清的腿原来这么长啊,连体装都掩盖不了的长腿,这样看他好盐啊,完全不受,有一种男友即视感。] 谁受了,老子当了25年的1。 [自习女孩天天过年:习清一米八几呢,只是跟自珩站在一起显得不高,自珩攻遍娱乐圈不是说着玩的,b站剪手拉瓜全靠自珩了。] 攻遍娱乐圈? 还不就是个纯情小处男。 夏习清出了电梯,走到周自珩的家门口,按了一下门铃。 没过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之前试镜还穿着黑色衬衫的周自珩此刻已经换了件白色卫衣,大概是刚洗过澡没多久,头发还没完全干,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完全是年下小狼狗的样子。 站在门口还没进去,周自珩就低头自然而然地亲了一下夏习清的嘴唇,自然到仿佛就应该是这样才对。可夏习清却愣在了原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进来吧。” 这种亲密的举动已经超出了他对他们关系的定义。夏习清有些茫然,可茫然中又有些悸动。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让他心慌。 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夏习清带上了门,进来的时候发现玄关那儿放着一双藏蓝色棉拖。 脱鞋换上的时候,夏习清才发现这双鞋并不是之前他来的时候穿过的那一双。 这一双是合脚的。 周自珩的体贴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的温柔包裹了,由不得你反抗。 根本没有给反抗的机会。 “你先自己坐一下,很快就好了。”他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夏习清顺着香味儿走了过去,看见周自珩的背影,心里热热的。他有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算是在许其琛家,看见他给自己做饭的时候,夏习清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个人只是为了他一个人。 心脏开始产生不受控制的错觉。 他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这个人可是周自珩。 他绝对不可能成为谁的私有物。 原本他还因为微博评论想逗逗这个娱乐圈总攻,可一进来就被他的吻弄得心慌意乱,之前的想法都消失了。 夏习清走上前去,看见周自珩正在切西红柿,于是低头凑近周自珩的侧脸,“我帮你?” “不用。”周自珩嘴角弯起来,也没看他,“我对你的做饭能力表示质疑。” 听见周自珩的打趣,夏习清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周自珩也没反击,只是笑着说别闹,然后把切好的番茄扔进锅里。 夏习清瞧见一旁的瓷碗里放着洗好的樱桃番茄,随手抓了几颗塞进嘴里,跑到煮的咕噜咕噜的汤锅那儿瞅了一眼,含含糊糊地开口,“这煮的什么?” “番茄黄骨鱼汤。”周自珩见他的嘴角都沾了红红的番茄汁,伸手擦了一下,又揭开另一个锅的锅盖,白茫茫的热气一下子涌出来,混着糖醋排骨独有的香气。 “好香啊。”夏习清本来没觉得多饿,一闻着味儿就觉着饿坏了,“还要多久啊。” “一会儿。”周自珩握着锅铲翻了一下排骨,又把锅盖盖上。夏习清有些好奇,他一个从小演戏的童星,怎么这么会做饭。 “你哪来的时间学做饭啊?” 周自珩仰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我挺小的时候就会了,挺喜欢做饭的,感觉很解压。而且后来有一部戏我在里面演一个主厨,当时特意去培训了一个月,里面做菜的镜头都是我自己来的,没有用替身。” 真是厉害,如果换做其他的演员,可能不会这么上心吧。不管怎么说,夏习清都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越想越得意,他伸手拽了一下周自珩卫衣帽子上的抽绳,一拽拽得老长。 周自珩不知道他在干嘛,只笑着说别闹了,夏习清又是个不听劝的主儿,越不让他拽他就越是要拽。 口头警告不起作用,周自珩换了个招,直接用手揽住夏习清的腰,一把把他带到自己怀里,“还扯吗?” 夏习清背靠流理台,眼睛垂着,食指一圈一圈地缠着抽绳,从下往上,直到他的侧颈。指尖在他侧颈到耳后的那一小节反复刮蹭着,力度又轻又缓。 这样的撩拨对周自珩来说简直就是温柔的凌迟,他捉住了夏习清的手指,“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在别人做事的时候捣乱?” 真是完完全全的猫系。 夏习清抬眼,故作一副天真姿态,“没有啊,我哪有捣乱。” “还没有?”周自珩挑眉。 他扬起下巴,抓住周自珩的领口狠狠一拽,脸上的表情从单纯到痞气只有一瞬间的转变,两人之间的距离乍然缩短,嘴唇和嘴唇之间只剩下若即若离的距离。 “我都没亲你,怎么能算捣乱?” 温情脉脉在一瞬间升级为张力十足的碰撞。周自珩彻底被他打败,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吻他。 正在周自珩靠近的时候,夏习清又松开手往后一躲,在周自珩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笑着推开他,倒退着走了两步离开了流理台,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 “这才是捣乱。” 真是没办法。周自珩轻笑一下,拿起汤勺搅了搅沸腾的浓汤。因搅动而滋生的漩涡无法平息,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离开厨房,夏习清绕过客厅的泳池走到了落地窗前,这里的夜色和自己家看到的景观不太一样,建筑物更多更明亮一些。 有意思的是,不远处有一个商厦,楼身有一个巨大的led广告牌,正好是周自珩的手机代言。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夏习清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一转头,发现电视墙上有一些照片,好多都是夏习清没见过的,他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原来是周自珩小时候在剧组拍的照片。 说起来,夏习清当初被他圈粉完全是因为那组上了热搜的篮球赛照片,赛场上的周自珩意气风发,杀气十足,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在周自珩走“行走荷尔蒙”人设之前,夏习清完全不care国内的娱乐圈。 即便后来被他圈了,夏习清也根本不关心,或者说懒得关心周自珩小时候演过什么剧,反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肉体饭,对小孩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不过……夏习清凑到墙上的老照片跟前。 小时候的周自珩蛮可爱的嘛,看起来软软乎乎的,长着一副从小带出去就会被各种奇怪的叔叔阿姨捏脸抱抱的乖巧模样。 照片里的周自珩戴着一顶小小的画家帽,穿着背带裤,好像演的是什么民国剧,活脱脱就是一个奶团子小少爷。小脸蛋儿长得跟小姑娘似的,白白嫩嫩,眼睛大大的。 时间究竟是什么魔鬼,把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变成了一个一米九的大总攻。不过夏习清总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大概是长得漂亮的小孩儿都眼熟吧。夏习清越看这个孩子越觉得可爱,心想着要不补一补这位小童星的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怎么长得这么萌啊。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照片上那个小人的脸蛋。 “在干嘛?” 夏习清心虚地收回手,肩膀都吓得抖了一下,一回头看见端着汤碗的周自珩。 “没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不过是小时候的周自珩。不过是周自珩轻描淡写的一个吻。他或许明白,又或许想假装不明白。 一切心绪不宁的症状,大概源自于同一个病因。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已经不只是周自珩的人设了。 桃子香烟 夏习清发现,周自珩家的餐厅很大,但相比起来餐桌却很小,最多只能坐下六个人,长方形的原木桌子铺着湖蓝色桌布,所有的餐具都是最简单的白瓷,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广口瓶一样的深棕色花瓶,里头插着一束白色永生花。 不对,夏习清抽出一只,发现这并不是一般的永生花,是特殊处理过的褶皱纸折成的白玫瑰。 鼻尖凑在花瓣边缘,嗅到一股玫瑰香味。夏习清总觉得这花眼熟,凝眉想了好一会儿。 这玩意儿他小时候好像也会叠。 端着最后一道沙拉上来的周自珩看见夏习清握着一枝纸玫瑰发呆,这画面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 “网上的评论说得没错,你的确很漂亮。”周自珩将沙拉搁在餐桌上,在夏习清的对面坐下,“只要别说话。” “滚蛋。”漂亮这个词在夏习清这里几乎是违禁词。周自珩不理解,在他眼里夏习清的五官用漂亮形容再贴切不过,漂亮又不是女生的专用词。 “我是诚心夸你,你还不爱听。” 他懒懒白了一眼周自珩,将纸花投进花瓶中,“等你在床上的时候再夸我漂亮。”坏笑着放狠话,“那个时候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正给他乘鱼汤的周自珩轻笑一声,“我可记住了。” “你家的餐桌好小。”夏习清两只手臂摊开,几乎可以摸到边,“不过装饰我挺喜欢的,审美还行。” “以前是很大的长桌子,但是我都是一个人住,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吃饭什么的都很随便。”周自珩把乘在白瓷小碗里的番茄鱼汤用纸巾垫好碗底递给夏习清,“我觉得一个人用那么大的桌子好浪费,就换了个小的。” “可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就是很浪费啊。”夏习清不懂他的逻辑。 “那你陪我住?”周自珩其实只是顺着他的话开的玩笑,说出口的瞬间有那么一点后悔,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了,和夏习清相处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把握自己的分寸。想对他好,又害怕这些好会将他推远。 夏习清听到的第一反应也是愣了愣,没来得做出反应,周自珩就将圆了回来,“开玩笑的。房子和餐桌不一样,怎么说呢,在我心里餐桌很特别,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是最孤独的,如果在一张很大的桌子上,摆着一两道菜,自己一个人坐着静悄悄地吃饭,总觉得很可怜。” 夏习清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周自珩刚才的形容好像说的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的生活。 所以他很喜欢去找许其琛蹭饭。之前那些混乱情史里,他也一直有一个奇怪的习惯,不喜欢在事后和人同床而眠,但却喜欢在事前和人一起吃饭。 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孤单。 这样想着,夏习清低头看着碗里的鱼汤,汤色是漂亮的番茄红,暖黄色的灯光下照得汤面波光粼粼的,香味窝心得很,他端起来尝了一口,浓郁的番茄香气混合着黄骨鱼的鲜甜,入口滑顺香浓,喝一口胃就暖了起来。 周自珩像是很紧张的样子,“怎么样,好喝吗?” 夏习清没说话,一口气把那一小碗喝完了,又把空碗递过去,“还要一碗,给我舀一块鱼。” 看着周自珩高兴地给他乘汤,又从陶瓷汤锅里给他舀了个大块的鱼肉,用筷子把明显的刺都捡了出去,夏习清鼻子有点酸,他揉了揉,夹了一口糖醋排骨塞进嘴里。 “你别一口气喝了,等会儿吃不下饭。” “我又不是小姑娘。”夏习清嘴里嚼着排骨,“这个排骨好吃,脆脆的,跟许其琛做的那种不一样。” “炸过。”周自珩换了个碗给他盛饭,谁知夏习清接过米饭就泡在了鱼汤里。 “这样吃对胃不好。” “天天这样吃是不好,一顿没事的。”夏习清用汤匙舀了一勺饭塞进嘴里,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好多年没这么吃过了,汤饭太好吃了。” 周自珩试探性地问道,“小时候经常吃?你妈……” “我妈不做饭的,她的手只会用来鉴赏名画。”夏习清的语气冷下来一些,“她是一个油画收藏家,当然,我是说这里没犯病之前。”他笑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关于这个话题,周自珩知道是雷区,就算好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但他愿意开口说,对周自珩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夏习清自己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小学的时候,家里做饭的阿姨很会煨鱼汤,因为我老家在武汉,长江边上,天天都吃鱼的。不过我小时候是那种吃饭很挑食的小孩,然后她就会用鱼汤淘饭给我吃,然后坐在我旁边给我把鱼肉的刺都挑出来,放在饭上。” “然后呢?” “没然后了。”夏习清低头吃了几口饭,“她后来生小孩,工作辞了。” 周自珩伸长了手,揉了一把夏习清的头发,“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给你煮。”夏习清不喜欢被当成孩子,他一把抓住了周自珩的手腕,表情不悦地警告,“你别一副照顾小朋友的样子。” “不是啊,我是觉得,”周自珩用被他握住的手摸了摸夏习清的侧脸,“既然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也不喜欢,我们偶尔也可以像这样凑个伴。” 他说着违心的话,只是不希望自己太过急切,吓走这只小猫。 夏习清松开他的手腕,他想直接拒绝,这种搭伙过日子的即视感让他觉得既没趣又古怪。可周自珩做的饭这么好吃,这么合自己胃口,直接拒绝没准儿过两天就后悔了,还是先不吭气为好,给自己留个余地。 一顿饭吃得慢吞吞的,完事之后夏习清主动提出洗碗,毕竟白吃白喝这么久,尽管他从来也没干过这种活儿,但比起做饭来说,洗碗的难度直降了好几个数量级。 可周自珩直接否决了他的请缨,“有洗碗机。再说了,”他将收拾好的碗筷端好站起来,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 “画家的手是不可以用来洗碗的,这是暴殄天物。” 夏习清努力抑制着勾起的嘴角。他真是服了,周自珩明明是一个纯情小处男,怎么这么会啊。这要是个低段位的被他来这么几下,早就死心塌地不能自持了。 可惜他不是。 不过高段位的人碰在一起才有趣,否则故事岂不是结束得太简单了点,又不是什么哄小孩的童话。 成年人的情感世界不就是你来我往的撩拨吗。 吃完饭已经不早了,夏习清借口要洗澡回了对门,刚洗完澡出来就发现手机收到一连串的消息. [道德标兵:洗完澡了吗?要不要看电影?] [道德标兵:我之前买了个投影仪,一直闲置,刚刚安好了发现还不错。] 夏习清随便擦了擦头发,把毛巾扔到了一边,坐在沙发上准备回复他,谁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八百年不联系他的舅舅,想了想,夏习清还是接了。 “有事吗?”夏习清的舅舅习晖跟他一向没什么交情,没交情也就意味着没矛盾,加上他还算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夏习清也愿意跟他说上两句话。 “习清,好久不见。我知道你不喜欢假客套,这个流程就免了,我这次找你有两件事,其实都跟咱们家有关系,最近你外公身体不太好,想见见你,我觉得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去看一看,当然这些都看你自己怎么想。” “直接说第二件事吧。”夏习清忽然很想抽烟,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 “嗯,你知道,你妈妈之前经营的pulito艺术中心上个月已经翻修好了,准备重新开业。前两天我收到了一个艺术晚宴的邀请,我觉得你才是这个艺术中心的所有人,你去比我合适。这个晚宴会有很多艺术界的大人物参与,当然也少不了商人,对艺术中心重新开始也有帮助。”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是习晖一贯的办事风格,不过夏习清比谁都清楚,这些理由都不是真正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有知名度在手,连宣传都省了。夏习清厌恶被人利用,可对于他母亲的事业,或者说他的母亲,他的情感又是复杂的,既恨她,又可怜她。 “你也知道,pulito是你妈妈在有了你之后一手打造的,就是为了纪念你的出生。” 是啊,好像的确是这样,连名字都取的是“清”的意大利语。可是最后这座艺术中心也是被她一手毁了,感觉上有点宿命不可违的意味。 “习清?”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但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做。”夏习清语气淡淡的,“学艺术的人是最无能的,别指望我。” 对面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你自己在外面保重身体。”习晖顿了顿,还是嘱咐道,“娱乐圈挺乱的,你多多小心。” “比起我从小长大的圈子,娱乐圈还真是小儿科了。” 挂了电话,夏习清忘了回复周自珩的事,他想着如果pulito真的重新开业,自己要不要干脆把画拿到那儿去。可是这样完全是耍流氓,哪有老板在自己的画廊放自己的画,听起来就很掉价。 人们的观念总是很奇怪,总觉得艺术都是跟穷困潦倒挂钩才显得有价值。谁会相信富二代能画出什么好画呢? 这也是为什么夏习清跟人玩乐的时候从来不说自己的本行,和人创作的时候也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世,这两者一旦混在一起,就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廉价感。 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垫的缝隙里翻出来一盒万宝路水蜜桃双爆,他盯着烟盒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上次从夏知许那儿拿过来的,那家伙被强制戒烟,之前买的都抽不上了。 夏习清一贯不怎么喜欢爆珠香烟,觉得太没劲儿了,但也烟瘾犯了也没得挑,当个饭后甜点也挺合适,他把细长的烟管叼在嘴边点燃,刚吸了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还以为习晖有什么话没说完,一看才发现是周自珩,这才想起来刚刚跟他的话没说完。 双爆里有两颗爆珠,一颗是蓝色的薄荷珠,靠近烟嘴的是水蜜桃爆珠。夏习清吸了一口,顺手捏碎蓝色珠子,冰凉的薄荷香气裹着顺滑的烟草味直冲天灵盖,头发还没干透,脑子都激了一下,像是被拽紧了某一根神经,又很快松开,浑身的毛孔都打开。 “喂?”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自珩听着电话那头的夏习清声音懒懒的,快飘起来似的。他咳嗽一声,“你洗完澡了?干嘛呢?” “嗑药。” “……” “骗你的。”夏习清懒懒笑了两声,凉意散了大半,他浑身舒爽地歪在沙发扶手上,这时候才想起之前周自珩的邀约,他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不过倒是挺想看看别的东西。 “我不想看电影。你那儿有你小时候演的电视剧吗?我想看。” 周自珩被他呛得咳嗽了几声,“那个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想看。”夏习清吐了个浅浅的烟圈,伸出修长的手抓了一把,烟雾在他指缝间逃走。 电话那头像是沉默了一个世纪似的,他也不催,静静地抽烟,一根烟抽到了快三分之一,周自珩才结束了这场博弈,勉为其难做出妥协。 直到夏习清踩着周自珩家的拖鞋叼着白色香烟出现在他门口的时候,周自珩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难看。夏习清倒是笑得开心,把烟取下来夹在手指上,用手揉了一把周自珩的耳朵。 “要看周自珩小朋友咯。” “闭嘴。” 不过夏习清没想到,周自珩说的投影仪其实是安在他卧室的。如果是别人的话,他肯定会觉得这种邀约是别有用心,不过是周自珩,那就肯定是正儿八经看电影了。 他的床正对着一块很大的空白的墙,周自珩从一个房间里找到一个很旧的盒子,里头放着几个硬盘。 “我自己都没看过。”周自珩的语气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幽怨,夏习清也跟着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顶,“那不是正好吗,我们一起回顾一下你的小可爱时期。” 他一抬头,眼神有点可怕,夏习清这才不再多说,自己识相又轻车熟路地上了床。 “我关灯没事吧。”投影仪亮着,周自珩还是有些不放心。 夏习清的脸色倒是镇定,“没事。” 黑暗弥漫开来,投影仪幻变的光影阻隔了暗色的流动,那些如同阳光下流水的光线在周自珩靠近的身体上投射出漂亮的色彩,让夏习清有点心动。 如果这副躯体可以成为画纸,应该可以画出足够惊艳的作品。 柔软的床塌陷了一块,周自珩坐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约我看电影?”夏习清侧过脸,看见光线透明了周自珩的睫毛,闪动的时候像是褪去的蝉翼,很好看。 “马上就进组了,之后估计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了。本来是找了一部国外的片子,主角也是艾滋病人,想看看别人怎么演的,不过自己看那种有点致郁。”周自珩头靠在靠枕上,“拉上你感觉会好一点。” 说那么多,实际上都是废话。就是想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而已。 夏习清点点头,投影仪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穿着小小的背带裤,声音奶声奶气,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周自珩眯着眼睛想了想,“六岁吧,出道那年的。” “真是可爱。”夏习清盯着周自珩,又看了看画面里的小朋友,试图确认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周自珩觉得太羞耻了,把夏习清看向自己的脸掰过去,“看你的电视别看我。” “是你的电视。”夏习清轻笑一声。周自珩总觉得身边有股水果味儿,不是以往夏习清身上的味道,他疑惑道,“你是换沐浴露了吗?” “没,”夏习清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烟吧。”虽然搭着话,可眼睛还是盯着荧幕上漂亮的小男孩儿,六岁的小周自珩在里头演的是家里最小的小少爷,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这会儿正放到他去一面哒哒哒上楼一面喊着哥哥的场景,声音又脆又甜,像个小水蜜桃。 还是小时候好,又乖又软。 “烟?你说香味是烟里头的?” 就知道这个乖宝宝没见过世面。夏习清直接把嘴边的烟取下来递给他,“你试试?” 周自珩拒绝了,“还是算了,我不抽烟。” “啧。”夏习清的注意力终于从小周自珩的身上转移,他侧过脸挑了挑眉,“五好青年。” 他从小就有这种恶趣味,喜欢调戏和带坏乖巧的小孩。 “我不喜欢这种容易上瘾的东西,而且对身体也不好。”周自珩一板一眼地解释,谁知道夏习清叼着烟直接坐起来,两腿分开按住他的肩膀跨坐在他的身上,嘴边的粉色爆珠被他一下子咬碎,馥郁清新的水蜜桃香气一下子灌入肺腑。 夏习清取下香烟,吹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看着烟雾在周自珩皱着眉的面孔上散开,和流动的光线融化在一起。夹着香烟的手指捏住了周自珩的下巴,吻了上去。 冰凉的甜美烟被渡了过去,完成了一次迷幻绵长的交接。 水蜜桃,薄荷,香烟。 交缠的光影,儿时甜软的声调,粘腻亲密的亲吻。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柔软的唇厮磨着欲望。 “喜欢上瘾的东西吗?” 巧合丛生 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没有等到周自珩的回答。但周自珩紧紧箍着他腰背的手臂,越来越重的呼吸,还有充满侵略意味的吻都用最直观的方式给了夏习清答案。 夏习清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从感官上感受到周自珩对他的强烈需要。但他也害怕周自珩真的说出那两个字。对他来说,人的情感变化怎么看都是单峰值的曲线,在暧昧中一点点酝酿,一点点拔高,在察觉到爱意的时候达到峰值。 可到了顶峰,就无可挽回地走向坠落。 抛物线一样,顶点越高,摔得越重。 这样就很好,现在就很好,他需要周自珩,就像周自珩还需要他,没有定义也无所谓。 周自珩的吻谈不上多有技巧性,完全是全凭热切横冲直撞,恨不得能用一个吻把他的魂儿都勾走。 没有办法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周自珩只能把所有的欲念都用身体来表达。他一贯有着自己的坚持,习惯性地回避所有会令人心智昏迷的东西,无论是烟草还是酒精。 他喜欢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可夏习清偏偏出现了,他无时无刻无所不用其极地诱惑他,撩拨他,扰乱他原本坚定的心。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才会反复提醒自己,离夏习清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人,他是一个易燃易爆又充满诱惑的危险品。 “热吗?”夏习清的声音蒙了一层厚重的水汽,像是桑拿房湿哒哒的玻璃,他修长的手指拽着周自珩卫衣的下缘,企图往上扯,“脱下来?” 还没结束亲昵的尾音,周自珩就再一次吻住他,自己褪去上衣。男人之间的临界点往往激烈又无可预计。他充分了解夏习清对自己的期待,但可惜的是,就算他是被迫染上毒瘾的那个人。 他也要成为主导者。 激烈的吻让夏习清浑身烧热,蒙上了一层薄汗,皮肤和丝质睡衣腻在一起,黏糊糊的,让他的脑子都透不过气,意识和行为是反的,越是激烈的举动,他的意识反而越来越滞缓,越来越被动,趴在周自珩身上的姿态从一只傲慢的豹子,变成了一个粘人的猫。 周自珩找到契机将他掀翻,按住夏习清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蓄了好久的一滴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不偏不倚坠到夏习清的唇边。周自珩眼睁睁看着他伸出舌尖,轻轻舔掉那滴汗珠,那张脸又纯又欲的脸露出一个懒懒的笑。 “咸的。” 可你太甜了。周自珩所剩无几的理智放弃了垂死挣扎,和夏习清一起溺入波涛汹涌的浪潮。 投影里的那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偶尔会冒出来,小鹿似的撞进夏习清的心里。就在两人都快被喷薄而出的欲望烧昏头脑的时候,他还没忘记调侃。 “还真是…少儿…少儿……”剩下的两个字被喘息覆盖,夏习清的肩膀都在抖,说不出来话。听着幼年的周自珩乖巧的声音,和成年的他厮混,这种体验还真是奇妙。 周自珩缠吻着他湿润鲜红的嘴唇,紧张无比的交锋时刻,投影里的小孩儿忽然脆生生地叫了两声哥哥。夏习清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学着小孩子软软的声音。 “哥哥。”夏习清伸手揉开了周自珩隐忍皱起的眉心,被他这样调戏,周自珩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质疑,他狠狠咬了一口夏习清的下唇。 “小时候这么可爱……现在怎么这么凶啊。”夏习清讨好地凑上去亲了亲,“你再叫声……我听听是你小时候叫得好听……还是、还是现在……” 原本他是不抱期待的,周自珩总是不愿满足自己的期待,这一点夏习清早有认知。可他没想到的是,周自珩真的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耳边,声音又沉又低。 “哥哥。” 再一次轻吻夏习清的耳垂。 “满意吗?习清哥哥。” 百花大教堂的钟声,重重地敲击着心脏瓣膜。连灵魂都被击得粉碎,化作浩渺宇宙。 下午的试镜已经消耗了夏习清足够多的心力,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意识太模糊,才两次他就睡了过去,周自珩固执得很,不论他软磨还是硬泡,他都不愿意乖乖就范。 睡得不沉,但眼皮就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夏习清总感觉有人在梦里摸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很轻很轻,让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觉。昏昏沉沉地睡到后半夜,口干舌燥地醒过来,夏习清半眯着眼睛摸到了厨房,来开冰箱给自己灌了半瓶冰水,一下子清醒不少。 尽管快到初夏,可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夏习清耷拉着眼皮慢吞吞走回房间,发现投影仪还是一直放着,只是没有声音。 其实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回家,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 夏习清蹲在床边,凝视着周自珩沉静的睡脸,荧幕上闪着光的小脸蛋和现实中已经变得高大的男孩儿逐渐重合,每一个细节都很相似,却又有所延伸,让他不禁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周自珩睡到了床边,无处可放的手垂了下来,夏习清先是试探着摸了摸指尖,见他没有醒过来,便放心大胆地将他的手牵起。周自珩的手指很长,手掌宽大而干燥,让他不禁想到他在篮球赛的时候单手抓球的样子,游刃有余。 像是玩弄小狗的爪子一样,夏习清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收拢,然后又一根根摊开,最后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去,莫名契合的十指相扣。 如果他的存在只为了自己一个人。 [那座艺术馆是妈妈为了你建造的,你知道吗?] 回忆起母亲在艺术馆失心疯发作的画面,夏习清忽然感觉芒刺在背,他无力地松开周自珩的手。 垂下头的时候发现脚边有一支中性笔,大概是周自珩拿来记笔记的。 夏习清从不确信自己会真正得到某个人的爱,他们爱的大多是他的皮囊,也有一些自诩伯乐的人赞赏他的才华,或是憧憬他的家世。可剥去这些糖衣,里面的自己苦涩得让人却步。 自私自利,惯性撒谎,表里不一,风流成瘾。 之前的他一直认为周自珩看不起自己纯粹是眼瞎,那么多人都追捧着他,围绕着他,周自珩却偏偏避之不及。 可事到如今,无论他再怎么自负,再怎么嘴硬,都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周自珩。 第二天的中午,周自珩是被蒋茵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广要拍,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看了自己出道时候的电视剧,做梦的时候一直梦到拍戏时候的事,梦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姐姐,她摸着自己的头,用纸巾给他折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自珩很着急,一直在那个公园跑着,想喊却喊不出声。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回头,他看见了夏习清。 手里拿着一枝暗红色的玫瑰,他朝着自己微笑。 刚走近,那朵玫瑰就在一瞬间枯萎了。他的表情很悲伤,可是却没有眼泪。 [你不喜欢我的,对吧。] 冷汗涔涔,周自珩睁开了眼睛。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连投影仪都被关掉。沉睡中的他没办法挽留,夏习清不在的事实,对他来说不算多大的打击。 他早有预料,他对一切极坏的可能都做好了预料。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周自珩坐在床边,弯着腰手臂搭在膝盖上,无力地垂着头。 “我没喝酒,太累了睡得有点晚。”蒋茵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听得周自珩出神,他换了只手接电话,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搁到膝盖上。 他忽然发现,无名指贴近掌心的那一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摊开掌心凑到眼前,他才终于看清。 那是用黑色签字笔画的,一朵很小很小的玫瑰,静静地生长在无名指最底端的指节。 不自觉笑了一声,惹来电话那头的疑惑。 “没什么。” 只是发现了一个令人幸福的小把戏。 为了赶出档期,进组前周自珩的工作排得很满,需要履行的广告合约太多,还有杂志的邀约,他只能压缩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能专心进组。 不像夏习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私底下又和昆城导演见了一面,夏习清最终还是决定出演这部电影。 导演说的一句话让他想起前几天在周自珩家看他出道的作品。 [现在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作品是永恒的,无论是哪种艺术形式,别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这两天他忽然发现,就算最后他重蹈覆辙。至少有这么一部作品可以永久地封存他们之间欲言又止的关系。那些曾经有过的暧昧和越界,在旁人眼里都是艺术的升华,可在他们心照不宣的眼里,都是情愫的产物。 这样就够了,他不愿意被周自珩遗忘。哪怕以后提及这部电影会让他觉得厌恶不已,也算是一种成就,反倒更符合夏习清消极主义的艺术追求。 “你晚上有事吗?”夏习清回家的路上给周自珩发了条语音消息,很快收到他的回复。 “要出席一个活动,估计后半夜才能回家。” 夏习清打字回了一句知道了,没再多说,他原本想着如果周自珩晚上没事可以和他一起去那个艺术宴会,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周自珩的身份去哪个私人宴会都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是陪他去,简直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 周自珩又发了一条追问。 [道德标兵:你晚上有事吗?] [恐怖分子:我也有一个活动,估计也会很晚回。] 夏习清没说得太明白,周自珩也没有多问,助理小罗催着他上车,他只好暂时收好了手机。 这场艺术晚宴是业内一个非常有声望的收藏家钟鹤南老先生主办的,场地是他的宅邸,虽说借的是他的名,但由于钟老先生已经年近九十,实际操办都是他的小儿子钟池在准备,邀请了不少收藏大家,还有不少名声斐然的画家。钟池和他的父亲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晚宴自然也少不了商界新旧朋友的参与。 如果没有商人,夏习清会很愿意去一趟,难得在国内也能有人愿意举办这种艺术沙龙,可一旦掺上些铜臭气,夏习清的兴致也就少了大半。 但他一向是个好强的,既然去了就得演出个风生水起的样子,否则丢得都是自己的人。夏习清原本挑了件军绿色的风衣,后来想了想,自己毕竟是背着pulito的名声去的,还是穿得再正式点,于是找了套高定灰色西装,难得地还系了条藏青色领带。头发扎了一半,看起来没那么随意。 开车去晚宴的时候,宅邸门口的工作人员检查着邀请函,夏习清从车窗递过去,感觉保安都在看他,大概是能认出来。他现在也总算明白公众人物的苦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围观,就像动物园里的孔雀。 大厅布置得相当梦幻,精致的铃兰穿插在画作之中。人群围成一簇又一簇,大家品鉴着名画,抒发自己的感想,老实讲作为画家的夏习清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环节,自己的作品被一群人过分解读,说出连他都不明所以的分析,真的非常奇怪。 他在国外这么多年,国内的时候也不怎么会被父母带出去,宴会上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这倒是给了夏习清一个充分的空间,只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姐偶尔会鼓起勇气走上来,同他聊上两句。 “您平时是比较喜欢油画的吧?” 夏习清对着发问的女孩笑了笑,眼睛却飘向隔着两幅画作的一个年轻男孩儿,并不是因为合他胃口才会多看两眼,是因为那个男人一直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没有发现。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对,油画。”夏习清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我去拿杯酒,失陪。” 走到休息区透了口气,夏习清端起一杯苦艾酒小抿一口,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侧头,看见一个长得面熟、穿着一身暗红色西服的男人。 “你好,你是夏习清是吗?”男人殷勤地朝他伸出一只手,“我是魏旻。” 夏习清一向对人脸盲,但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记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上次在云水间遇到的那个公子哥,《跟踪》剧组的资方。 还没伸出手,夏习清一转头,正好远远对上刚才一直偷看自己的年轻男人,他像是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 今天都是怎么了,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熟不知,那个被他眼神吓跑的男人,正低头回复着消息。 [赵柯:珩哥,你知道我在晚宴上碰着谁了吗?] [赵柯:哎算了你别猜了我告诉你。] [赵柯:你cp!] 艺术之名 一个小时前,周自珩还跟赵柯聊着天,对方一直撺掇着他去参加今晚的艺术沙龙。 “我是听说这边晚宴有很多画家什么的。”电话那头的赵柯语气里还透着些小激动,“没准儿有什么美女画家。” 说到画家,周自珩的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身影。 “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周自珩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做造型,他今晚的活动是一个中外独立电影推广讨论会,出席的二十代男演员只有他一个,剩下的全是资历深厚奖项在手的大咖,蒋茵千叮咛万嘱咐,周自珩也理解她的苦心,这是在给自己铺路。 赵柯在那头调侃道,“我前两天看见你cp上热搜嘛,然后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照片视频什么的,我发现搞艺术的气质还真是不一样,就说不出来的那种。而且他长得真的好像女孩儿啊,比好多女孩儿还漂亮,哎他有妹妹吗?长得像吗?介绍给我?” 周自珩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得太明显,“你给我滚蛋。” “开玩笑嘛,真是可惜啊这种长相没长在女孩儿身上。”赵柯换了话题,身为发小,一如既往地调侃着他小时候那么一点把柄,“哎,你最近都没提你的初恋小姐姐了,不对劲啊。” 被说中心事,周自珩有些心虚,“提什么啊……” “真的,我都好久没听你说起了,怪难受的。”赵柯语气贱兮兮的,“你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周自珩半天不说话,倒是让赵柯心里打起鼓来,“喂……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自珩才开口,“……我问你,假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私生活混乱,爱说谎,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尤其是喜欢抛弃喜欢他的人,这样子的人,你会对他产生好感吗?” “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好感?”赵柯心里默认周自珩是喜欢女生的,但他又觉得听这个描述说的像是个男人,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做朋友的那种好感,“我觉得这个得分开说吧,我们这个圈子里不是挺多这种人吗?喜欢玩儿,不拿真心对别人,少爷病吧,但我觉得不妨碍做朋友啊,有些人谈感情挺渣的,但是讲义气啊,这些都分人吧。” 周自珩知道赵柯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处在一个迷茫期,说实话,他厌恶了只能和夏习清点到为止的关系,他想要占有,这种想法像野草一样在他脑子里疯长,快要逼疯他。 为什么他不能爱上自己。 为什么这种可怕的占有欲会出现在他身上。 只要想到夏习清过往的所作所为,周自珩就没了自信。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留住过他的心。他怎么敢说自己是特别的,那么多人都和他甜蜜过,亲近过,甚至有比他更深一步的交往,可他们无一例外地输给了夏习清病态的游戏欲。 他已经输了,只是伪装自己还有赢的几率。 一旦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夏习清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丢弃他。 如果是那样的结果,周自珩反倒宁愿把自己圈在这个虚假的甜蜜圈套里,就算夏习清和他只是玩玩,起码还有短暂的欢愉。 “嗯,你说得也对。”周自珩敷衍了两句,没想到赵柯又道,“话是这么说,你这么正直一人,应该也不太想跟那种人厮混吧。你连喜欢的女生都是那种天使型的。” 全和他说得相反,周自珩只想保持沉默。 他不仅和那种人厮混了,还喜欢上那种人了。 “你来不来啊?你来我俩一块儿过去啊。” “我参会去不了,这会儿都在做造型了。”造型师开始给他吹发型,两人也就结束了通话。 谁知道等周自珩刚听完意大利的一位导演的发言,就连着收到了好几条赵柯发来的消息。他有些意外,原来夏习清说的活动和赵柯说的艺术沙龙是同一场活动?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不意外了,艺术沙龙,夏习清的身份出席再正常不过。现在轮到他后悔了,早知道收到邀请函就应该去的,可他当时顾及太多,不管是以明星的身份,还是带着家族背景,他都太过扎眼,出席这种场所比出席全明星红毯难受多了,至少其他的同僚可以分摊关注度,再加上今晚本来也有别的安排,他也只能推掉。 如果他知道夏习清会去,或许都来不及考虑这些就去了。 宴会上的赵柯正偷瞄着夏习清,手机震了一下。 [珩珩:他一个人去的?] [柯子:好像是的,刚刚一直一个人,不过他长得太扎眼了,男的女的都来搭讪,忙死了。] 看到最后三个字,周自珩只觉得血往脑子里冲,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夏习清顶着那张漂亮脸蛋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跟别人喝酒谈天的场景。 这种宴会,去的都是对艺术品有一定认知的人,他们会不会和夏习清很谈得来,会不会一见如故。 心脏突然间变得狂躁。 [珩珩:都去了哪些人?有我认识的吗?] 赵柯也没多想,看了一眼场子,火速回复了消息。 [柯子:大半你都认识,好些是咱们大院儿的,这个会是钟池搞的,还请了一些富二代土大款,你不知道,门口那豪车停的,亏得我今天还特意开了辆最低调的,生怕被举报连累我爸我哥,还是富二代比较爽,随便炫。] 越扯越远,周自珩烦躁得冒火。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帮自己盯着点,直接说赵柯肯定觉得奇怪,可旁敲侧击他又怀疑赵柯的智商能不能理解。 [珩珩:夏习清性格比较单纯,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你帮我照看着点儿,万一有什么事你告我一声。] 赵柯乐了,能出什么事儿啊,再说了大老远的告诉你能怎么办,正当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吗? 不过这发小的正义心赵柯比谁都清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在他心里,夏习清的确符合周自珩所说的[单纯]两个字。 行吧,他这回也当一次护花,呸,护草使者吧。 收好手机,一回头发现夏习清竟然不见了,连同刚刚在他旁边搭讪的那个男人。赵柯一下子慌张起来,刚答应得好好的,这么快就打脸。 “卧槽去哪儿了……”赵柯跟个无头苍蝇乱转悠,一回头撞上一个穿着黑色丝绒吊带长裙的女孩儿。 “对不起对不起,”赵柯连连道歉,却发现这个女生也眼熟得很,“你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了。 没想到女生先笑了起来,“我今天一晚上都在这种被人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尴尬氛围中。” 一听见她的声音,赵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是阮晓!对不对?”上电视的时候阮晓的打板总是甜美风格的,栗色长发温柔又可爱。这回头发染回了黑色,暗红色大红唇配一袭黑丝绒修身长裙,差点儿让赵柯这种直男没认出来。 “你来这儿是?” 阮晓下巴朝右侧扬了一下,“我跟我爸来的。” 那头聚了一撮富商,赵柯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阮正霆的女儿?” 她耸了耸肩,笑得明媚动人,“你是赵局的儿子。” “别别别,”赵柯最怕别人给他戴帽子,聊得太起劲,忽然想起周自珩的嘱托,“哦对了,你看见夏习清了吗?” “夏习清?”阮晓有些惊讶,“你说的是和我一起录节目的习清?” “对啊。”赵柯又望了一圈,“我刚刚还看见他了,可能是画家身份被邀请的吧。刚他就在休息区喝酒来着,还有一个穿酒红色西服的男的跟他搭讪,一转头就没见着人了。” 阮晓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酒红色西装,你说的是跟我们差不多大的一个男的吗?” “嗯。全场就他一个穿得最骚包,那香水味简直冲天了。” 身边走过去一个人,阮晓假装亲热地环住了赵柯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他叫魏旻,在我们圈子里的名声非常差。” 赵柯脸上一热,都没怎么听清阮晓说什么,就这么被阮晓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还没回过劲儿来,阮晓就松开了他。 “他私生活特别乱,男女通吃,很喜欢包养明星和网红。” 他这回算是听清楚了,回想起刚才魏旻那股子殷勤劲儿,他皱了皱眉,“可这……夏习清要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吧。” “这才是我担心的。”阮晓的表情凝重,“他基本都是硬来,用一些很不入流的手段。” “卧槽,那我可得赶紧找到夏习清。” “我跟你一起。” 赵柯一个二愣子,也没发现阮晓都不问自己找夏习清是为了什么,也不问阮晓怎么会认识他,就跟着阮晓一起在钟家大宅里头绕来绕去,都绕到了小花园里。 夏习清原本借口抽烟,想甩开魏旻自己去观景台,可魏旻不依不饶,拿出雪茄献殷勤。他虽说是个富二代,但因为家庭原因,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夏昀凯的儿子就是他。 “你的画我看过,画得真是好。”魏旻主动给他拿了杯酒,“我最欣赏有才华的人了。” 看他说来说去都是画,八成也以为自己就是个受邀的网红小画家。 夏习清微笑着拒绝了他手里那杯蓝色鸡尾酒,也不说话。 “原来你不爱喝鸡尾酒啊,也是,这种酒喝起来跟糖水儿似的,没劲。”他直接将那杯酒放在了台面上,又将雪茄递到他跟前,“这个带劲儿,私人飞机从多米尼加运过来的,尝尝。” 说土大款一点儿不委屈,夏习清淡淡笑着,也不说话,烟都凑到了手边,他也懒得再推,手指一夹,举着手任由魏旻替他点烟,橙色的星火亮了又灭,他温和道了声谢。 “我听昆导说《跟踪》的男二号定你了,”魏旻笑了笑,“是这样,你大概还不知道,上次攒局的时候你还不在,那个时候还是女主呢,我呢投了《跟踪》这部戏……” “所以呢?”夏习清一抬眼,雪茄浓厚的香气在颅内回荡,他懒懒吐了口烟,烟雾里那双桃花眼风情万种,又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轻蔑。 魏旻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样反问,“啊……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后半夜有没有时间,我呢虽然不太懂艺术,但我喜欢所有美的事物,赏心悦目嘛,我想在家里弄一个壁画,不知道夏大画家能不能赏个脸,帮我参谋参谋。”说着他笑起来,揽住了夏习清的肩,“要是能借一借你的手,那可就是蓬荜生辉了。” 找遍钟宅的阮晓和赵柯总算是在三楼瞧见夏习清的背影了,谁知刚走近就发现魏旻用手揽住了夏习清的肩膀,从背后看亲昵得很,赵柯犹豫了一下,就被阮晓拉到天台对开彩色玻璃门的后头。 “你干嘛躲着?” “我家现在催着我结婚。”阮晓鼓了鼓嘴,“这要是被人看到我跟着魏旻,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万一有人闲的没事儿撮合我俩我就完蛋了。” 那我们俩……赵柯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阮晓,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没说话,决定先办正事儿,“那什么,夏习清跟他这么亲热,该不会真的那啥了吧……” “不会的,习清不是那种人。”阮晓隔着玻璃门看过去,可夏习清的确没有推开他。 咔的一声,快门的声音,阮晓回过头看着赵柯举着手机,“你干嘛啊?” “我拍下来发给珩珩。” “为什么要给他看?”阮晓发出灵魂拷问。 赵柯愣了一下,“对哦,为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两秒,突然同时发问,“你嗑自习吗?” 卧槽,还真是同道中人。阮晓拍了一下赵柯的肩膀,“好,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什么展开。赵柯的手机猛地震了几下,一打开,果然是周自珩。 [珩珩:这是怎么回事?] [珩珩:搂着他的人是谁?] [珩珩:你不是跟我说你帮我看着呢吗?] 赵柯也火了,噼里啪啦打字回他。 [柯子:卧槽珩哥,你这就不地道了,我这不是帮你看着呢吗,这是夏习清自己愿意给人搂着的,我难不成还冲上去把人手掰开,还冲他骂一句,“起开,这是我哥们儿的人。”呸,瞧我说的,夏习清是你什么人啊。] 周自珩在那头收到这么一长串,愣了半晌。 是啊,夏习清是他什么人啊。 他愿意被人揽着抱着,自己能怎么办。别说赵柯了,就算他在场,也没法对那个揽着他的人说一句,这是我的人。 见周自珩迟迟不回复,赵柯有些慌了,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难听,可他也着实想不明白,夏习清都这么大一人了,周自珩紧张个什么劲儿。 他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我操。 卧槽卧槽。 他愣愣地看向阮晓。 “你说,我们不会搞到真的了吧?” 这雪茄抽得人胃里恶心。 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恶心。夏习清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掀开魏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将没抽完的雪茄插进那杯蓝色鸡尾酒里,冷冷道了句。 “你请不起我。” 魏旻脸上的表情一变,见他这么不识相,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但夏习清这张脸实在对他胃口,之前在云水间惊鸿一瞥,惦记了好久,没想到在这碰上了,他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魏旻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口,“夏大画家,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魏旻在北京城是个什么地位,多少人凑我跟前我都是一个好脸色都不给的。我这么捧着你,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也甭跟我端着个艺术家的臭架子,识点儿趣。” 夏习清嘴角一歪,冷笑一声。 “交朋友?” 他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你也配?” 说完,夏习清转过身,笔直地朝着天台外头走去。 看见夏习清都准备出来了,赵柯怕露馅,倒是阮晓比较冷静,拽着赵柯的外套转了半圈,让他背对着夏习清,自己也正正好好被赵柯挡住,伪装成一对儿拥抱的情侣。 “我们跟下去吗?”阮晓松开手,眼睛一路盯着夏习清,没听见赵柯的回应,她抬头一看,赵柯正冲着自己发呆。 “喂。” “去,现在就去,前赴后继地去,马不停蹄地去。”赵柯一慌就开始说胡话,惹得阮晓笑起来,“还挺有才,走吧。” 夏习清的恶心劲儿还没犯完,下楼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他刚才就看见阮晓了,她跟那个一直偷窥自己的年轻男人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原本想打个招呼,见她明显是在躲自己,夏习清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免得尴尬。心想着先去趟洗手间,回来再装出偶遇的样子跟她打声招呼,然后直接回家得了。 这个晚宴简直无聊透顶,玷污艺术之名。 天堂地狱 走到二楼,夏习清看见拐角处有一个洗手间,不知是不是近夏的缘故,他觉得有些闷热,准备进去洗把脸。 可刚关上门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恶心的症状消退了大半,可他现在浑身发热。 他背靠着洗手间的门,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然后走到洗手台跟前,捧着凉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他脖子都红了,身体里烧着一把火,口干舌燥,太阳穴也跟着一突一突的。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打颤。 被下药了。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是冷静分析这些异常,一定是栽了。 之前他在国外的时候,那些富二代泡夜店也常常备着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有的是药丸,有的是液体,药力轻的也就是起个弄断片儿的作用,药力重的就不一定了。夏习清就是再混账,也从来不屑于用这些东西,光是这张脸就有一大堆的人上赶着贴过来,他根本用不着这些。 但他也没想到,这种玩意儿有一天会被人下到自己身上。 妈的。 腿开始发软,夏习清扶着洗手池,胸口烧得发慌,额角已经开始渗出汗来。他想到了之前那根雪茄。 一定是被放在雪茄里了。 他尽力想站住,可腿越来越软,跟废了似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周自珩,手在西装口袋里摸着,好不容易摸出手机,却没有信号。 操。夏习清后背湿透了,药真正的作用上来了,他嗓子开始发哑,那股异火快要把他烤化。 整个人都不对了。 阮晓,找阮晓。 夏习清用力抓着洗手台,勉强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开了门,没走两步,就觉得后脖子钝痛。感觉被两个人给强行架了起来,可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他的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周自珩的名字。 疯了。 赵柯和阮晓下楼的时候看见夏习清进了洗手间,没法跟进去,两个人只能在外头一面聊天儿一面候着,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扛着夏习清直往电梯走。 “卧槽,钟家人不管的吗?”赵柯快步冲上去,还没摸到电梯门就关了。他低声骂了一句一面给周自珩打电话一面下楼梯,阮晓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上,光脚跟着赵柯跑了下去。 “钟家人不会管魏旻的,他们最近还有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合作。” “草草草,接电话啊大哥。”赵柯急得一头汗,连打了三个才等到周自珩接电话。 “我的珩哥您总算接电话了,你这会儿在哪儿啊!” “开车,马上到钟家了。”周自珩的语气很不好。赵柯压根儿没听出来,也没想他怎么就过来了,火急火燎地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说给他听,“夏习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两个男人给架起来弄走了,人都昏过去了。我刚刚明明亲眼看见他好端端走到洗手间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着说着,赵柯就会过来了,他毕竟也是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接触过这种爱玩的,“哎,该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周自珩脑子里的一根弦一瞬间扯断了。 油门踩到了底。 “给我堵住他。” 最后这句话,周自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赵柯从来没见过这个从小正能量爆棚的发小有过这种表现。不管怎么样,周自珩这么着急,他也不能放着不管。 “赵柯,刚刚我让我司机在下面看着。”阮晓皱着眉,“他们已经上车了。”她低下头把司机传给她的照片转发给了周自珩。 “我让他跟着车,你是开车来的吗?” 赵柯一下子就明白阮晓的意思,他抓住阮晓的手腕下楼取车,“我们去追那个车,你让司机连着导航,”他想起刚才周自珩的语气就觉得后怕,“我怕周自珩一失控,做出什么要命的事儿。” 阮晓不觉得周自珩是那种人,“怎么会,自珩……” 赵柯发动了车子,“你不了解他。”他看见阮晓没系安全带,二话没说凑过去飞快地帮她系了,又把西服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触底反弹是什么样子吗?” “我现在都害怕他是端着狙·击·枪来的。” 跟着定位追了五分钟,赵柯总算找到了魏旻的车,他一路给周自珩共享着定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路上就魏旻一辆骚包的红色超跑。 “我们现在怎么办?” 阮晓冷静分析,“要么现在上去截人,要么跟他到底。”他看一眼赵柯,“你是不是不方便,万一捅出点篓子,赵局他……” “烦死了。最他妈烦这些富二代。”赵柯低声骂了一句,又想到身边的阮晓也是,“抱歉,我一着急就乱说话,开地图炮了。” “没事,我也烦。” 正说着,路上逆向开过来一辆黑车,眼熟得很,还没等赵柯搞明白怎么回事,那辆车居然突然漂移打横,直直地怼在开得飞快的红色超跑跟前,吓得前头的超跑猛地刹车。 “卧槽。”赵柯也跟着踩了刹车,愣愣地开口,“周自珩来了。” 果然没猜错。赵柯眼睁睁看着黑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燕尾西装,手里好像提着根棍子,带上车门那一下不知道使了多大劲,连车身都跟着猛地一震。 就那个身形,不是周自珩还有谁。 他感觉自己都出现幻觉了,感觉周自珩的身上一团火。 周自珩一脚踩在红色超跑的前盖,眼神狠厉地盯着里头的人。 “开门。” 驾驶座上的魏旻正骂着这个黑车车主傻逼,怎么也没想到下来的居然是周自珩,他这副架势更是吓坏了他。 周自珩的背景他惹不起,可这他妈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起演个电视节目,他妈的还当真了? “你干什么?”魏旻强装镇定,“想上社会新闻找别人去,妈的跟我耍什么横!” 周自珩面无表情,抬起右手用棒球棍指着魏旻前头的挡风玻璃。 “开门。” ‘“你他妈听不懂……”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挡风玻璃被周自珩用棒球棍生生砸了个粉碎。玻璃渣溅了出来,嵌进周自珩手臂里,他仍旧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走到车门前,手臂一甩,将驾驶座的车窗砸碎,手伸进去一把揪住魏旻的领子,将他的头扯出车窗外,魏旻的脖子离玻璃碎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周自珩一手抖那些碎片就能直接穿进他脖子里。 疯了。这个人绝对疯了。 赵柯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周自珩,他慌里慌张地解了安全带下车,关车门前嘱咐阮晓,“别下来,在车上等我。”说完朝那边跑去。 魏旻本身就是个软蛋,不敢跟疯子拉扯,命最重要。 他按了一下按钮,所有车门都打开。 “我开了,开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周自珩松了手,走到了后座。他胸口的火烧得心脏疯了一样狂跳,见到晕倒在后座衬衣都被扯开的夏习清,只觉得最后的一点理智都烧没了。 “自珩,”赵柯跑了过来,看见躺倒在后座的夏习清,“你快把他带走,再在路上纠缠就被人拍到了。这个狗东西我帮你审。” 他压低声音,“最近敏感时期,你别捅出什么篓子。” 周自珩看他一眼,那一眼盯得赵柯浑身发毛,他都有点怀疑现在让周自珩带夏习清走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看周自珩这幅样子,完全是谁带他走就弄死谁的架势。 脱了外套,周自珩弯腰将夏习清从车里抱出来,外套盖在他的身上挡住他露出的胸口。 “问清楚是什么药。” 撂下这句寒气逼人的话,周自珩横抱着昏迷的夏习清上了那辆黑色雷克萨斯。 把夏习清抱出来的那个瞬间,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周自珩看到他脖子延伸出来的不正常潮红,不光是脖子,还有胸口,可是夏习清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 他滚烫的温度隔着单薄的白衬衫传来,烙在周自珩的身上。 看到这样子的夏习清,周自珩真的想现在就活活打死魏旻,管他什么人命,什么道德。 他就是想杀了他。 杀了所有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周自珩动作轻柔地将夏习清放在座位上,座椅调低让他可以躺下,昏迷的夏习清不断地出着虚汗,胸膛一起一伏,像一尾上岸后快要窒息的鱼。周自珩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座。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不完全是因为愤怒,还有恐惧,还有后悔。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今天赵柯不在宴会上。 后面的事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辈子没开过这么快的车,他整个人像极了一根爆竹,引线烧在了最后一截,只差一点就炸得粉身碎骨。 手机忽然响起来,周自珩接通了电话,听到了赵柯的声音。 “自珩,我刚问出来。那个药是国外的,我查了一下,在美国都是违禁品。药力很强,不是昏迷这么简单,而且会……”他忽然不说话了,周自珩也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了。 “对身体伤害大吗?”周自珩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有后遗症,可能后续还会导致昏迷。而且,”赵柯也气得要命,“而且这个人渣是放在雪茄里的,吸气比直接服用的药效还要快。这个人渣本来是用来对付别人的,看到夏习清一时起了歪念就……” 周自珩听不下去了,想挂电话,但是赵柯又开口,“自珩,这个药没的解,而且是专门用在那些没有那方面性经验的直男身上,你……你不然找个人帮他……” 本来这些话说出来就够让人难以启齿了,赵柯躲着阮晓压低了嗓子,眼皮子都在跳,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周自珩就把电话挂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把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夏习清终于从钝痛中醒过来,他的眼睛都是花的,视野里的一切都重了影。他无力地转过脸,看到的是周自珩的侧脸。 “周自珩……” 一开口的声音都不对了,沙哑又粘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周自珩停下了车,握住夏习清的手,又焦急地摸上他的额头。 真的是他,真的是周自珩。 夏习清松了一口气,可很快,仅存的那么一丁点理智又让他想逃。现在这副毫无尊严的样子,被谁看见都好,他就是不愿意周自珩看见。 看见夏习清撇过脸,耳廓都是不正常的红,周自珩下了车,干脆直接地将夏习清抱了出来。 “你……放开我……” 周自珩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大步流星朝电梯走去,夏习清极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没剩多少力气的手推搡着周自珩的胸口,“放开……” 电梯里狭窄而安静,夏习清异常的喘息显得分外明晰,周自珩的怀抱里充满了他的气味,他惯常使用的清淡香水在这一刻都发酵出绮丽的气味,紧紧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夏习清缠住,只有那些不可言说的欲望从网格中溢出来,如同粘腻的蜜糖。 而他无处可逃。 眼睛烧得发痛,看着周自珩准备就这样将他带回自己的家里,那把割着理智的钝刀子一下子捅到最底,夏习清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 “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他的手死死抓住周自珩胸口的衬衣,声音发抖,“我……我被下药了……你放开我……” “我知道。”周自珩打开了自己的家门,没有再多说一句,将他抱到了沙发上。 他知道赵柯是为了自己好才会说那些话,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和夏习清有更进一步的进展,但绝对不是这样子。 可如果像赵柯说的那样,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周自珩觉得自己会疯掉,会彻底崩溃。他已经积压了太多黑暗情绪,随时可能失去夏习清的念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每一次夏习清靠近自己,亲吻自己,胸口就有一柄匕首,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脏。 夏习清的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嘴唇烧得又干又红,微张着,他似乎不愿意看到自己,用手背搭在眼睛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周自珩从冰箱里拿出冰水,拧开盖子递到他的嘴边,“喝点水。” 极度渴水的夏习清侧过脸,用那双烧烫的手抓住周自珩的手,冰水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浸湿锁骨的白衬衣。周自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夏习清第一次相遇时他穿的那件衬衫。 一瓶水很快被他喝光,夏习清的症状并没有好太多,但恢复了一点气力,他试图从沙发上坐起来,然而药力太猛,他的手刚撑起身子就从沙发边缘滑下去,整个人栽倒在半蹲在沙发前的周自珩怀里,嘴唇贴上了周自珩的脖子。 他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浑身抖了一下,过激地想要推开周自珩,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快要疯了,要死了。 “你放开我……周自珩……”夏习清感觉身体里有两个自己在撕扯。 一个已经成为欲望的信徒,还有一个害怕被周自珩看见最后的丑态。 “没事的,习清。”周自珩吻着他的头顶,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我会想办法的,没事的。” 分裂的两个人分立于锯子的两端,紧紧地攥着把手,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在夏习清的心脏进行着残忍的拉锯。 “我好热……”夏习清的声音裹着热气,喷洒在周自珩的胸口。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欲望占据的那一方似乎拥有了绝对的主导权。夏习清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周自珩能感觉得到,怀里的人扭曲着发烫的身体,像一只变形的困兽,发出令人无法专注的呜咽,脆弱而袒露。从模糊不清的言语,渐渐地变成周自珩的名字。 夏习清舔吻着周自珩的脖颈,没有章法毫无禁忌,从侧颈到下巴,再如愿以偿吻住周自珩的嘴唇,发出一声得偿所愿的叹息。 “习清,习清……”周自珩扯开他,几乎是不近人情地站了起来,企图抱起夏习清,“我带你去冲凉。你现在不清醒。” 药效到了顶点。夏习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像一只快被烤化的蛇,软烂地蜷缩在地上,费力地伸出手,攥住周自珩的裤腿。 “自珩……你能不能……” “不能。”周自珩决绝地开口,不知道是在拒绝谁,究竟是此刻已经蒙了心智的夏习清,还是卑劣到迫切渴求趁火打劫的另一个自己。 听到这两个字,夏习清松开了手翻倒过去,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剧烈的喘息已经让他无法完整地说完一整句话,他其实真的想,他想像往常一样用那种毫不在意甚至嘲讽的语气对他说,可现在只能断断续续,难堪丑陋得像个不挑食的饥荒者。 “那我……我去找别人……本来我……我也……不想看到你……” 谁都可以看到我最腐坏的一面。但你不行。 你看到的太多了,你那么好。 “我要去……”夏习清伸手摸着自己的裤子口袋,像是要找手机。 周自珩终于被逼疯了。他一把揪住夏习清的领子,双眼通红,每一个字都是咬碎了牙才能说出口。 “你敢。” “夏习清,我说过,你要是敢去找别人,我会杀了你。”周自珩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夏习清刚才说过的话,“你只有我,你看见了吗,不管你想不想看到,你只有我一个人!”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那些卑劣狠毒的基因像是凭空从他的血液里炸出,完完全全主导了他的身体。 “我和你有关系吗……”夏习清的眼睛也红了,他的脖子被勒得没法呼吸,“周自珩……我们有关系吗?” 那柄匕首终于要割下他的心脏。 “你是我什么人……”夏习清浑身刺痛,“我们一开始不就是玩玩……我现在……”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这把火已经把他烧透了,“我受够你了……放开我……” 玩玩…… “不可能。” “夏习清,这辈子你只有我一个人,你只有我。” 我这么爱你,爱到不敢靠近你。 “看着我。”周自珩狠狠掐着他的下巴,“不管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都是我周自珩的人。” 听到这句话,夏习清虚弱又残酷地冷笑了一下,“呵,是吗……” 摇摇欲坠的道德感全都被这一笑击碎。周自珩疯了一样吻住夏习清,如同一个渴求猎物鲜血的野兽,用本能撕扯着一切,想把他一块一块吞进身体里,和自己化为一体。 夏习清没有半点反抗的力气,他这一把快烧焦的骨头,几乎要在周自珩的怀抱揉碎化成粉末。 这样就太好了,他最好能融进周自珩的皮肤里,他的血液里,这样就不用挣扎了,谁都别再反抗。 湿热交缠的唇舌企图将夏习清的魂魄都勾出来,可又药力挟持,悬在半空。周自珩的每一次进攻都带着强烈的报复性,汹涌情潮快要将他淹没,每一个得以喘息的缝隙,夏习清都颤着声音唤着周自珩的名字,含着热气与欲求。 “自珩……自珩……”他的手无力地在周自珩的胸口抓着,想触摸他温热的皮肤,可指尖却使不上半点气力。这种抓挠着实磨人,周自珩皱着眉一面吻他,一面将他不安分的手抓住,按在自己的腰上。 “抱着我。”他低喘了两声,低头吻上夏习清的脖子,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与火亲吻。 他此刻站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 跳下去吧,相拥而死。 心之所向 两个人疯了似的,理智被欲念的火烧得灰飞烟灭,只剩下本能和渴望。周自珩已经不记得做了多少次,天都快亮了,夏习清才终于被掏空得彻底,昏睡过去。周自珩就这么紧紧地搂着他,他害怕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原来他已经这么爱他,爱到满心愧疚。爱到失去了自己。 他睡得极不安稳,尽管这些天一直忙于赶着进组前的工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昨天又折腾了整整一夜,可周自珩怎么都没办法进入深眠之中。就好像一个浮于海面的木筏,摇晃起伏,无法靠岸。 梦里都是夏习清的脸孔,挑衅的,狡黠的,脆弱的,动情的,每一个神情都那么的确切,又变得模糊。 最终都消失了。 原来这个木筏并不是漂向远洋,而是一个瀑布悬崖,湍急的流水让他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激流中坠入深渊,冰冷的潭水覆没了他的身体。 周自珩睁开双眼,迟缓地伸手摸了摸眼角。凉凉的,像梦中的潭水。 夏习清就躺在他的身边,侧着身子面向他沉沉睡着。周自珩伸手,将他散在脸颊的头发拨到一边,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他的侧脸,一颗心渐渐地恢复正常的频率。 周自珩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他的侧脸,不碰他,也不说话,视线缓缓地移动,精致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即使是闭上眼也能看见的重睑线条,还有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 他瞥见夏习清下颌骨上的淤青,心里一惊,那是他昨天掐着他留下的痕迹。周自珩忍不住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那具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欢·爱过后的痕迹,侧颈,锁骨,胸口,甚至后背,到处都是他留下的吻痕。 夏习清的腰侧还有几个小小的淤青,是他昨晚掐着他的腰留下的印记。一整晚的失控让两个人都抛弃了理智和禁忌,周自珩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到最后几乎已经没了轻重,完完全全被欲望操控。 伸手替夏习清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愧疚感快要将他吞没。他不应该这么做的,这是不对的。可他一回想起夏习清说过的话,试图联系那些他甚至不知道姓名的人来代替自己做这些事,心脏就闷痛不已。他也不想生气,也曾经试图控制自己。但一遇到夏习清,他就疯了。 在两个人都快要失去气力的那个瞬间,他竟然希望世界就在这一刻毁灭,起码这样夏习清就不会离开了,他最后是和自己一起死掉的。 太可怕了。 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握住了夏习清的手指,拇指的指腹轻轻地磨蹭着他修长的手。 他醒来之后,应该会生气吧,他是多么骄傲的人。 或许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了。 [周自珩,我们有关系吗?] [我们一开始不就是玩玩。] [我现在受够你了。] 他无法揣测出夏习清说出这些话是用的怎么样的心情,但他想象得到过去夏习清是如何唾弃那些将真心献给他的人。他们一定也听过这些话吧,或许是更难听更直白的。 周自珩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夏习清鼻尖的小痣,缓缓地靠近,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 他为什么会迷恋这么残酷的人。 夏习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命,视野里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明亮。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这具身体上,可他的第一反应是伸开手臂试探。 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夏习清觉得可笑,他极力地嘲讽着那个期待过剩的自己,妄想什么呢,不就是被他周自珩睡了,他们之间除了肉体关系,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身上换了干净的睡衣,这张床这间卧室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混乱,可夏习清却觉得更难过了,他是不是应该庆幸昨晚上了他的人是周自珩,至少他那颗善良透顶的心会让他足够温柔,足够体贴,不至于令自己太过狼狈。 嗓子干渴到快要着火,他试图撑着身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骨头都要散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青紫的吻痕连成一大片。夏习清几乎不敢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荒唐事,周自珩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你只有我一个人。] 怎么可能,他只要愿意,他可以有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多到数不过来。 头疼得更厉害了,想回家,这张床充满了周自珩的气味,让他晕眩不已。费力地忍痛坐起来,夏习清的两条腿都打颤。 不敢相信,他夏习清竟然真的让一个男人上了,而且是求着被上。自尊心磨成了粉碎,他不敢去回想那天晚上的细节,简直就是一个予取予求的废物。 坐了好一会儿,等到缓过劲儿来,夏习清才扶着墙壁下了楼,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两条腿抖得厉害,心里忍不住骂他。 妈的周自珩也太猛了,二十岁的小年轻做起来真是不要命。 他已经完全忘记,那天晚上不要命的实际上是他自己,缠着做个不停的也是他。 说是不期待,可夏习清下楼的时候还是想着,万一周自珩就在楼下怎么办,万一他就坐在沙发上呢,他得打起精神别跟个被强·奸的小雏儿似的,硬气点,就当是换换口味。 可周自珩并不在楼下,夏习清只看到沙发上叠好的他穿过来的衣服,还有凉掉的牛奶。 人家可是大明星,这种程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只有周自珩那种老好人才会做到这种地步,知足吧。 简单洗漱过后他把洗漱用品扔进了垃圾桶里,扶着墙走出浴室坐到了沙发上,这次连个字条都没有了。夏习清也能理解,毕竟周自珩以前也不喜欢男人,没准儿试过一次觉得还是接受不了呢。 他动作迟缓地换上自己的衣服,那些衣服似乎都被洗过,只剩下一股西柚味洗衣液的香气。 嗓子干哑得厉害,夏习清把睡衣挂在沙发扶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起身准备回家。 怎么心里就这么委屈呢。 夏习清自己都没发现,如果是以往,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弄死那个不要命的狗东西,可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周自珩,一面想知道他究竟去哪儿了,一面又不愿意去想他。 腰疼得根本弯不下来,他也只能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换鞋。看着那双合脚的棉拖,夏习清心里就更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满是周自珩生活痕迹的地方,他要去喝酒喝个痛快,再去找,去找别人…… 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周自珩发怒的面孔。 夏习清心有余悸地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转,门就从外面开了。他惊住了,门口站着的人不就是周自珩吗。 他穿了一身黑,黑色t恤黑牛仔裤,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右手手臂上还套着一个黑色的长护袖,像是打篮球的时候戴的。或许是色调的原因,他今天的气质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很重的戾气。 周自珩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明显是没有料到正好能跟他碰上,看见穿戴整齐的夏习清眼神亮了一秒,又瞬间暗下去。 没有取口罩,周自珩闷着声音低头道,“吃个饭再走吧,很快就做好。” 虽然这么说了,可周自珩也没有顺手带上门,就让门这么敞着,如果夏习清要走,他也不会拦。 见他就这么自顾自地拎着东西进去了,夏习清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原来是去超市了? 站着这儿也不是,进去也不是,直接回家似乎更过不去。夏习清站在门口,听见周自珩整理东西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走了神,一下子就把门关上了。 砰地一声,夏习清自己都吓了一跳,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强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步伐缓慢地走回客厅,正要坐下,周自珩忽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干嘛?”不开口还好,猛地一开口夏习清才发现自己嗓子全他妈废了。 周自珩绕到他背后,自顾自地把夏习清扎进西服裤子里的白衬衣拽出来。 “喂!你干什么……” 腰上被贴上了两块膏药,夏习清扭过头去看,周自珩放下他的衣服。 “你喝牛奶了。”周自珩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出去这么久,牛奶都冷了吧,照夏习清那么懒散的个性,一定也就这么冷着喝了。 夏习清却会错了意,后悔不该喝他留下来的牛奶,于是嘴硬道,“没有。” “是吗。”周自珩伸出手指擦了一下夏习清嘴唇上边一圈牛奶印儿,也没有多说话就走到厨房。谎言一下子被拆穿,夏习清伸出手背反复擦了擦嘴唇,心跳也快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周自珩哪里不对劲。 贴片起了作用,腰间热热的,夏习清正要去厨房,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打开微信一看,是一个人发过来的好友请求,头像是用火柴棍子拼出来的一个柯字。夏习清印象中并不认识什么名字里有柯字的人。 在他不在的时候,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其中有夏修泽的,还有许其琛的,不过都只有一两通而已,还有一个未知号码,打了四五通。 他查看了一下号码,又转到微信去查看那个好友请求。 果然是同一个号码。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一直找他。 夏习清懒得多想,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走进餐厅,坐在那个小小的餐桌前,他的视线又一次落到了那束纸玫瑰上。 它们不是真正的玫瑰,没有生命,也就永远不会消失和枯萎。 永远在他的心里,开得很漂亮。 他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厨房里的周自珩说了句,“我现在没胃口,走了。” 周自珩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奇怪的是他还一直带着口罩,声音比刚才还冷了几分。 “你昏迷了两天,必须得吃点东西。” 关你什么事呢?夏习清眉头拧起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这些话太难听,清醒时候再说这样的话就太傻了。周自珩一副不会让他走的样子,搞得夏习清也没办法。 他坐回餐桌上,拿出手机,却发现收到了阮晓的消息。 [阮晓:习清你醒了吗?有没有事?] [阮晓:你身体没有大问题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阮晓:那个,那天晚上和我一起救你的那个男生,他是周自珩的发小,他找你有点事,你加一下他微信吧。] 原来就是那天那个一直偷偷盯着他的人。夏习清添加了好友,对方很快就发来一条消息。 [赵柯:夏习清你醒了?你没事吧。] [夏习清:算没事吧,谢谢你那天帮忙。] [赵柯:没事儿,珩珩呢?你看到他了吗?他有没有联系你?] 珩珩?叫得还真是亲呢。前有初恋小姐姐,后有竹马小基友,周自珩的童年还真是充实得很。 夏习清拿着手机悠哉地走到厨房,靠在门框上拍了一张周自珩的背影发给他。 过了没多久,在家里焦急等消息的赵柯收到了夏习清发来的照片。 [夏习清:你们家珩珩正在给我做晚饭。] 这是什么狗粮攻击。赵柯皱着一张脸,我是友军啊!尽管如此,他还是把和夏习清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阮晓,cp狗有糖必须一起嗑。 夏习清觉得无语,既然要找周自珩干嘛不自己找他,非得通过他才行,明明都是叫珩珩的关系了。这样一想,他忽然有些不高兴,从聊天界面退出来,正好看见下面周自珩的聊天框。 忍不住点开他的头像,就是那朵纸巾叠成的小玫瑰。 不悦的情绪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夏习清索性关了微信,眼不见心不烦。他坐回到餐桌上,从一套餐具底下抽出垫着的深蓝色餐布,将它盖在那束纸玫瑰上。 周自珩端着青酱意面出来,一眼就看见被蒙起来的花。他将夏习清的那份搁在他面前,自己坐到他的对面,将花上的餐布揭开。 夏习清正要发作,就看见周自珩将那束花取出来,一言不发地扔进了餐桌旁的垃圾桶里。他愣愣地看着周自珩,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 “喂……你在干什么啊……” 周自珩回到厨房,把剩下的沙拉和果汁都端出来,然后才坐下。 “你不喜欢就丢掉。” 可是你不是特别喜欢吗?夏习清彻底猜不透周自珩的心思了,这些花难道不是有特殊含义的吗。 “这些玫瑰是你找人叠的吧,还有你的头像,这么上心,你干嘛扔了啊。”夏习清准备起来把那束花拿出来,被周自珩制止了。 “那是我自己一朵一朵叠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没什么意义了。” 为什么啊。夏习清不明所以,尴尬地坐回去。他所不知道的是,周自珩记得他那天晚上说过的所有话,包括那一句[你要记得我是谁。] 他一瞬间就明白,夏习清误以为自己把他当做那个女孩子的替身。说起来令他不齿,但他的的确确已经变心了,他现在的心里只有夏习清一个,尽管他现在没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来,但也不能让夏习清这么误会下去。 “吃饭吧,你肯定很饿了。” 夏习清看着他一直低着头,“你怎么还带着口罩和帽子,你不捂得慌吗?”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夏习清甚至自己先开起玩笑来,“你该不会是觉得不好意思吧,哎,到底是你上我还是我上你啊,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在这儿尴尬个什么劲儿。” 周自珩摘下口罩,还是低着头。 “还是你觉得对不起我?”夏习清的语气有些犹疑,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虽然和他一直以来的预期背道而驰,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亲口同意了周自珩才做的。 他干笑了几声,做出一副豁达的样子,“别搞得我跟个被你那什么了的小姑娘似的,虽然是被人下了药,但也是你情我愿的事,而且你也是想帮我,我再怎么渣也是讲道理的。” “再说了都是男的,我也不会拿枪指着你让你对我负责。” 他用叉子卷起一团意面,“要是真觉着对不住我,以后让我上回来就行,反正咱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 对啊。本来就是这种关系。说出来好像轻松多了。 被人上一次就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真的不是他夏习清的作风。 周自珩终于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神复杂极了。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夏习清这才发现他的嘴角破了,明显是跟人斗狠打架留下来的伤,“喂,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周自珩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手表,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口,“你先吃饭,多吃一点。” 说着他站起来,将那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拿到旁边的椅子上放好,从里面拿出一个又一个东西,“这个是消淤青的药,一天涂两次。这一个药膏是消炎去肿的,涂下面,我已经给你用过了,这两天你自己用一下。” “那个王八蛋给你下的药有副作用,你整整睡了两天,这两天什么都没吃,底子肯定很虚,这里是维生素和营养剂,你拿回去吃。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会听,但是我还是得说,这两天你不要吃辛辣,更不要喝酒抽烟,我不确定药性有没有完全消退,可能还有潜在的副作用,你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桩桩件件嘱咐到位,像是要出远门一样。夏习清有些搞不明白状况,“我睡了两天……我记得离真正进组开机还有几天啊,你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他的视线扫过周自珩的手,发现他指节也是伤,“还有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要紧事。”周自珩把南瓜浓汤推到夏习清的面前,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对了,我听昆导说你决定进组了,如果你现在的想法还没有变的话,我们就剧组见了。” “剧组见?”夏习清皱起眉,“你这两天去哪儿?” “我这两天工作会很忙,飞来飞去的,估计不着家了。”周自珩胡乱吃了几口面,夏习清发现他右手握着叉子的姿势明显不对劲。 “是吗?那你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周自珩抬眼看他,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从身上拿出钥匙卡推过去,“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拿去。” “我能有什么需要啊,说得跟我没有自己的家似的。”夏习清笑着低下头去吃面。周自珩嗯了一声,自己那份也没吃几口就端去厨房。 夏习清的手机响起来,又是那个陌生号码,他接通后问了一声,“赵柯?” “对,我是赵柯,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自珩现在还在你那儿?” 夏习清吃完最后一口面,“准确得说,是我在他这儿。” “行行行,他现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你这么关心他,干嘛不自己打给他呢?”夏习清不耐烦地靠在椅子上,声音沙哑。 赵柯那边倒是先急了眼,“我要是联系得上他我至于找你吗?妈的吓我一跳我上着课呢群里都炸了,说他自己一个人跑到魏旻那儿把他狠狠揍了一顿,直接打进了医院,卧槽要不是周自珩他哥扛下了这件事,帮他摆平了那些说闲话的,今天周自珩就他妈上微博热搜了?” 什么…… “只有他一个人吗?”夏习清迟钝地发问。 “对啊,他都没叫我,我居然是最后知道的。妈的气死我了。”赵柯骂了两句又替周自珩难受起来,“最近比较敏感,他肯定是怕连累我们家所以才没找我,一个人单枪匹马过去的,司机保安都被他撂倒了,就指着魏旻一个人往死里揍。我听跟魏旻住联排的哥们儿说,周自珩疯了似的,眼睛都红了,魏旻怎么求饶他都不收手。他怕出人命跑去拦住了。” 夏习清愣在餐桌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他应该也跟你说了吧,我算是佩服这小子了,把人打进医院自己也受了伤,转头就回去给你做饭了。”赵柯叹了口气,“这件事儿圈里传疯了,他爸气得要命,周自珩从小到大从来没惹过一件事儿,别说打架斗殴了,都没骂过人,现在发这么大疯他爸真的,让他去给人道歉他也死都不去,死不认错……你不知道他家教多严……” “所以他现在怎么应付……” “我刚给他哥打电话,说他爸要把他关家里禁闭几天,手机都收了,一直到他进组都不许出门。不过他跟他哥说回去取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到时候会自己回家领罚。我这不趁他还没关禁闭想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大伤……” 没听完赵柯最后的话,夏习清将电话挂掉,拨通了周自珩的手机,果然是关机。 他离开餐桌上,沉着气走到了厨房,周自珩站在流理台上,正把蜂蜜倒进一个装满了柠檬片的玻璃罐子里,听见夏习清的脚步声,他将玻璃罐子合上,微侧过头向他说明,“你嗓子太哑了,得好好养几天,这个喝了对嗓子好,要放进冰箱不然会坏。”他总归不放心,“要不然这样吧,我帮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到你家去,我怕我这边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最后……” “周自珩,你犯得着吗?”夏习清声线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周自珩没明白他意思,“哦,你是说这些吗?这些都是小事,不算什么。”他说完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你……” “我挺后悔的,那天我也收到了那个艺术沙龙的请柬,我应该去的,这样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不过我真正要道歉的是我后来对你做的事,虽然你说不用负责,但我知道,你是个很要强的人,不管是谁对你做了这种事你一定都很难接受,我也不知道怎么弥补你,等到进组之后你可以……” “周自珩。”夏习清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脱掉了那个黑色护腕,上面缠着纱布,血都浸透了,“你道歉之前,能跟我解释解释这些伤吗?” 这些伤实际上是他用棒球棍砸碎挡风玻璃时被溅起的碎片刺伤的,没来得及好好处理,打架的时候又撕裂了。 他闷着声音,“其实不是很严重,看着吓人,两天就好了。”他任由夏习清抓着自己的手,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的,至少夏习清在意他。 “对不起,”他的语气诚恳得要命,“我当时在气头上,冲你发了火,还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其实不是那样想的……也不是……反正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个东西。” 夏习清回想起他当时气急败坏对他说的那些话,下意识皱起眉。 [你只有我一个人,你只有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时候说出的话,其实都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周自珩眼睛微微睁大,他张了张嘴,“我……”他怎么能说自己当时真的就是那样想的,真的想要杀了所有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甚至想杀了要去找其他人的夏习清。 “我……” 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周自珩差一点说出口的话,夏习清深吸一口气,“接吧。” 周自珩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夏习清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他常用的那个,上面的来电人写着周自璟三个字。 对方的声音冷硬低沉,“地下车库,两分钟,下楼。” 周自珩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脸上的神情难过极了,想跟夏习清解释这几天的事,可又没办法解释,他想说他疯了一样跑回来,就是怕夏习清已经走了,即便这样他也惦记着给他买药做饭,就算他知道很大几率夏习清已经逃了。 可他到底还是赶上了,趁夏习清离开之前赶回来。太多话梗在喉咙里,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比起提他跟魏旻的事,夏习清的身体重要得多。 “我要去工作了。”周自珩垂着的手握着拳,语气低落,“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他迟疑了一下,“我可以抱一下……” 剩下的请求被夏习清封存在亲密无间的吻中,甜蜜中掺杂着一丝血腥味,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周自珩的后背,结束这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夏习清手插进西装裤口袋里,额头抵上他的,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周自珩的鼻尖,“时间不多的时候……” 从那双漂亮的瞳孔里,周自珩看到的只有自己。 “废话少说,吻我。” 秋后算账 周自珩走之前还是把自己房子的钥匙卡给了夏习清。 一个人嘴上说不出任何合适的给钥匙的理由,另一个也说不出任何合适的收钥匙的理由,但夏习清还是莫名其妙地拿了。 夏习清是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这么大,大得空荡荡的,明明自己家也这么大。他坐在周自珩家的黑色沙发上,老老实实把周自珩分出来的药都一一吃了,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他竟然又困了,浑身犯懒,懒得跑回去,又在周自珩的卧室里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夏习清原本准备直接回去,想到周自珩的嘱咐,还是认真吃了早饭和水果,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体恢复不少,看来周自珩的药还是管用的。 只不过……夏习清别着身子看镜子里的自己,后背上的一连串吻痕他根本够不着啊,怎么上药。 正想给周自珩发微信吐槽这件事,才想起来这家伙现在被关了禁闭。 没劲。 周自珩一走,就跟抽了他的筋似的,干什么都没劲。 现在只有打击报复才能勾起他的兴趣。 阮晓打电话过来,夏习清虽然有点奇怪,但也能猜到阮晓找他的意图,那天阮晓一出现在晚宴上他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毕竟这个圈子里姓阮的大佬也只有一个。 “习清,听说魏旻被自珩打进医院了?” 夏习清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衣的扣子。 “魏家人现在想闹事,毕竟周自珩是公众人物,他们可以抓住这个把柄,虽然周家势力大,但是他们想翻点浪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现在的网友听着点儿风吹草动就想吃瓜。”阮晓那边似乎也在走路,一边还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客气地应了一声,“而且现在钟家和魏家有一个项目要共同开发,他们现在等于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什么项目?”夏习清一直把扣子扣到最顶,即便这样也遮不住侧颈上的吻痕。 “一个商业城的开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是我家的业务范围。”阮晓叹了口气,“要是这会儿有一个可以顶掉魏家的房地产公司就好了,最好是财大气粗的那种,砸钱把他弄下来,钟家老大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话刚说完,夏习清就轻笑一声。阮晓还有些莫名,正要问他笑什么,就听见夏习清淡淡开口,“有啊,正好有一个房地产开发的企业。” “什么?”阮晓不明所以,难不成夏习清想找周自珩的哥哥?可周自璟不是搞金融的吗。 “寰亚。” 阮晓一惊。寰亚?“寰亚的老板不是夏昀凯……夏?你是夏昀凯的……” “对。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我的确是他的儿子,也是目前为止除他以外,寰亚最大的股东。” 阮晓半天说不出话,虽然她平时也觉得夏习清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太缺钱的样子,可他太低调,从来不会谈及自己的家庭,加上身上这股艺术家的气质,根本不会让人产生他居然是二代的想法。 “我以为你就是中产家庭出身的……这么一想你和夏叔叔还挺像……” 夏习清皱了皱眉,“别,我和他一点也不像。我学艺术让他觉得不争气,所以对外他也从来不说我是他儿子,圈子里的人见过的也只有他的小儿子而已。” 阮晓叹了口气,这种家庭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她见得不必夏习清少,不管怎么说,现在夏习清撂了底牌,那这魏旻基本死得透透的了,“天,魏旻要是知道他给夏昀凯的儿子下了药,估计能吓哭。这个项目虽然明面上都认定是钟魏两家合作了,但我这边听说还是要招标的,你们到时候插一脚,我这边再敲敲边鼓,钟家肯定第一个丢掉魏旻这枚弃子。” 阮晓分析得很到位,句句都说到了他心里。夏习清改了主意,准备先去一趟从没去过的公司,把这件事交代好。 这还是他回国后头一次去公司,尽管他一向不屑于被人冠以[夏昀凯的儿子]这样的称呼,但这种从小到大没有尽到任何一点父亲责任的人,不拿来利用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夏习清原本想开车库里最骚的一辆黄色超跑,可后来想了想,毕竟现在也算是小半个公众人物,后续还得跟周自珩一块儿拍戏,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 寰亚的大楼离他家也没有多远,从夏习清家的落地窗望过去,最高的那一栋就是。他难得地戴了副黑色墨镜,穿得要多二代就有多二代,车钥匙往门口接待怀里一扔,手插口袋进了公司大门,直奔前台最漂亮的那一位。 “您好,请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前台小姐笑得一脸亲切,可看他的眼神有种分辨的意思,八成隐隐约约认出来了。 “我找夏昀凯。” “夏……”前台小姐听见公司老板的名字吓得噤声,“那个……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夏习清的手指轻轻弹着大理石台面,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前台小姐脸上露出抱歉的笑,“那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董事长非常忙,需要预约才能安排会面。”她拿出一个备忘录,还有一支钢笔,双手递给夏习清,“不然这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和先关事宜,我们会替您传达,或者在董事长新的行程安排出来的时候通知您。” “是吗?”夏习清轻笑一声,转了转手里的笔,“他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没跟我预约啊。” 说完夏习清把墨镜往额头上一推,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拿着笔在备忘录上点了点,像是在试墨,见前台愣在那不知所措,他用下巴点了点她手边的内线电话,“你现在告他一声吧,说他儿子来给他找麻烦了。” 前台小姐吓得连连点头,拨了个电话,一面应声一边用眼睛瞄着低着头握笔的夏习清。电话里那头的董事长助理一开始也以为是胡闹,还呵斥了她一顿,可前台小姐还是描述了一下夏习清的样子,那头才沉默了几秒。 “你请他上来。” 挂掉电话,前台小姐舒了口气。 “那个……夏、夏先生,董事长请您直接去28层,电梯门口有人接待您。” 夏习清朝她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戴上了墨镜。抬了脚正要走,又折返回来,一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对了,你工作挺尽职,值得表扬。不过……”他把墨镜重新戴好,压低声音,“千万别在微博上说你看到了夏习清,这是贿赂。”他笑着撕下备忘录的那一页,食指压着推到了前台小姐的面前。 “说好咯。” 说完,夏习清离开前台,径直走到拐角电梯。 前台小姐翻过那页备忘录,上面竟然画着一个装束和她一样的女孩子,很可爱的漫画速写。 原来真的是网上的那个画家小哥哥!他居然是董事长的儿子! 前台小姐姐激动地捏着小纸片,发了一上午的呆,无心工作。 夏习清一路坐上了顶层,刚出电梯门就看见一个恭恭敬敬冷着脸的高个儿女人,“夏少,我是董事长助理angelica,这边请。” 懒得多说话,夏习清跟着走到了夏昀凯办公室,angelica推开门,报告了一声,夏习清就走进去了。夏昀凯正面对着办公室的落地窗站着,听见动静转过身,对夏习清热切地笑了一下,笑得他难受。 “废话我就不说了,我跟你之间也没必要演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夏习清一身痞气,直截了当坐上夏昀凯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两只脚叠着搭在他的桌上,“我要寰亚参与钟魏两家合作的项目里。” 夏昀凯眉头皱起,“钟池的项目?” “没错。”夏习清摘下眼镜在手指上转了转,仰着脸冲站在左侧的夏昀凯笑了笑,“也不对,我不是要寰亚参与,我是要寰亚直接踢掉魏旻的团队,取而代之。” 听到夏习清说出魏旻的名字,夏昀凯走到了他对面坐下,“前两天周家老二打人的事,跟你有关系?你要帮他出头?” 夏习清转墨镜的手指停了一下,冷笑出声,“事实上,是他为了帮我出头,才把魏旻那个狗东西打进了医院。”他环视了一下这个偌大无比的办公室,“你每天坐在这么漂亮的办公室里,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被人下药强·奸吧。” 看到夏昀凯脸色一变,夏习清又笑了笑,“别紧张,是强·奸未遂,我还不至于给你丢这么大人。周家小少爷给我出了头,我心里挺感激的。不过呢……”他的手指摆弄着墨镜上镶钻的镜腿,“对付这种贱骨头,光是打一顿怎么够?” 夏昀凯沉默了一会儿,“关于这个项目,我会找人了解……” “你以为我来这儿是跟你商量的?”夏习清的语气一瞬间变冷,起身,手按在桌面上,“你欠我这么多,现在给你机会补偿我……”他勾起嘴角,那双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又冷又迷人,“爸,你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 见到夏昀凯脸上的神情从惊讶转变成妥协,夏习清这才笑出来,他的眼睛瞟到夏昀凯办公桌后头成打的高尔夫球杆,啧了一声。 “要我说,周自珩真是太没有经验,拳头揍人怎么行,把自己也搞得一身伤,换做是我。”夏习清的眼神落回到夏昀凯身上,“当然是用高尔夫球杆了,照着脑袋一杆子敲下去,半条命就没了。” 夏昀凯的眼神闪烁得太明显,夏习清只觉得一石二鸟,心里痛快,临走前夏昀凯把项目组经理的联系方式留给了他。 魏旻的公司是他爸魏成的子公司,对外借的都是他爸的东风。可就是拿这个总公司跟寰亚比都不是一个等级,更不用说魏旻的草台班子了,钟池最是精明,这会儿寰亚抛出橄榄枝,他还不乐呵呵地抛了魏旻这步烂棋。 第三天的时候,夏习清盯着钟家代表和寰亚签完约,直接坐着夏昀凯助理的车去了魏旻养伤的私人医院,这间医院只接待高规格的客户,说白了也就是各种关系户背景户。 说来也是巧,这家医院还有寰亚的投资,大堂负责人虽然不知道夏习清的身份,可一见到angelica就恭恭敬敬。 “我们想见一下魏少,请问他现在在哪个病房?” 经理连连点头,笑脸盈盈,“我这就带二位去。”他的余光扫了几眼angelica身后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手里还捧着一束白菊花的年轻男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就是这儿了。”他将两人领到了豪华病房套间的门口,“我给您二位传个信儿?” “不用了。”angelica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吴经理,我正好来这边跟您谈一下后续投资的事,我们借一步说话。” 董事长助理都这么说了,经理怎么敢推脱,他应着声儿,眼看着那个捧花的小公子推开病房门走进去,一转眼又合上门。 跟着angelica走出vip区,他才忽然发现不对劲。这个小公子手里捧着的花哪里像是探望病人的啊,一水儿开得贼好的白菊花,说是参加葬礼还差不多。 惹不起夏家的金主爸爸,经理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只能让魏家小少爷自求多福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去病房的时候,魏旻正躺床上看着电影,优哉游哉,听见声响还吆五喝六的,“哎,你个护工怎么出去这么久,滚过来给我把床调高点儿,没看见少爷我看电影呢嘛,傻逼一个,不会干活就给我滚。” 夏习清一句话也没说,步伐沉稳地走过套间的外室,来到了魏旻的床边,这个眼高于顶的狗东西压根儿连看都没看来者。夏习清轻手轻脚摘下墨镜挂在胸前,伸手调整了一下他的病床床榻。 “这样可以了吗?” “高了点儿……”魏旻忽然发觉声音不对,可受了伤脑袋被固定着,他也只能撇着一双眼极力去看,夏习清将手里的白菊花搁在桌上,很是体贴地凑到了他的跟前,掐住了他的下巴,“看清了吗?好看吗?” “夏、夏夏夏习清?!”魏旻吓得跟见了鬼似的,说话都打哆嗦,“你、你怎么可能来这儿!” “诶?不好看吗?”夏习清眼角微挑,笑得柔软,“魏少不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吗?” 他的手松开,眼睛瞟到床头柜上的一把水果刀,“我这来一趟,也没给魏少带个果篮,这样吧,我亲手给您削个苹果。” 说着他便挑了个最红的苹果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削着,长长的果皮堆积起来,落到白色的被子上。一面削,那双漂亮眼睛一面从头到脚扫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魏旻,只见他胳膊也断了,腿也吊着,一张脸鼻青脸肿看得人反胃,“啧,周自珩下手也太狠了吧,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明明在我面前又乖又奶,听话得很。” “你……你们俩果然有一腿!”魏旻又气又怕,“是不是他放你进来的!我告诉你,要是你敢对我做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搞周自珩,我去找记者,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一直连着的果皮忽然断了,夏习清的眉头眉头皱起来,露出相当不满的表情,“你试试?” 他的气场一下子就震住了魏旻。虽然怕,但魏旻心想自己在北京怎么着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周家势力大,那还能弄死他不成?这个夏习清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破画画的居然敢这么嚣张。 “我不光试,我说要他身败名裂就是身败名裂!什么狗屁完美人设,我非他妈撕了……啊!” 惨叫声代替魏旻的狠话。他吓得瞳孔都扩散开,浑身发抖看着夏习清握住水果刀的手。 “你、你……” 被子上开始浸出血,夏习清利落地拔起刀,用那张纯真无比的脸看着吓到说不出话的魏旻,慢条斯理地笑着开口。 “你说你怎么这么有眼光,晚宴上百来号人,偏偏想操夏昀凯的儿子?” “夏……夏昀凯?”魏旻惊得都忘了疼,“怎么可能……你是……” 夏习清隔着被子用力按了一下那团血痕,疼得魏旻叫个不停。 “我是学画画的,还算了解人体,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温柔,只捅你的大腿根了。”夏习清将带血的水果刀扔到桌面上,当的一声脆响。他站起来,抽出胸口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你要是还妄想对付周自珩,”夏习清弯下腰,拍了拍魏旻那张令人恶心的脸,笑得狠毒又漂亮,“不管是你的项目,你的钱,还是你下边那玩意儿……” “我都会让它彻底消失。” 入室行窃 夏天快来了。这是一年中夏习清最不喜欢的一个季节,粘腻的汗水,没完没了的蝉鸣,还有快要将人烤化的太阳,连找一处可以躲避热度的荫凉都成了奢侈。 他一心惦记着周自珩家的泳池,终于在某一天的晚上脱了衣服跳进去游了个痛快。这种未经允许登堂入室的罪恶感让他开心不已,头发往后一撸,裸着上半身在泳池里拍了张自拍,微信直接分享给了周自珩。 啊,他现在没手机啊,又看不到。 太可惜了。 收到许其琛发给他的最终版剧本,夏习清花了一整个晚上读完,心里挺复杂,但他觉得,如果这部戏真的能好好拍出剧本的内核,一定会非常精彩。 “我觉得你私心不小,这个剧本光是读起来就够gay的。”夏习清开了一管啤酒喝下一大口,“我都能脑补出那些cp粉讨论起来的架势。” 许其琛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很是开心,“还好啊,我觉得我只是把他们写成了一个相互依靠的关系,至于他们对彼此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其实我是没有做决定的,我觉得这个还是得看你们俩在演绎的时候注入自己的感情,然后就是观众怎么去理解。” “理解?”夏习清无奈地笑道,“自习女孩脑补能力一流,一个对视在她们眼里都等同于上床。” 听到夏知许在对面催促的声音,夏习清瞟了一眼时钟,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的确是不应该再继续打扰他们了,他也找了个借口挂掉了电话,睡不着觉,打开微博逛了一下,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热搜——东明集团漏税。 东明不就是魏旻的那个草台班子? 这可太有意思了,夏习清点进热搜,头几条都是人民日报、财经报之类的官博,发布的也都是同一条新闻,标题就是[东明集团逃税高达亿人民币,公司法人魏某等待法院传唤] “公司法人魏某的律师称,魏某如今……因病住院,痊愈后将全力配合检察院的调查……”夏习清念着新闻内容,不禁笑出了声。不过照他律师的口吻来看,这个魏旻八成是真的做了假账,不然一定咬死不会承认,现在说得这么模棱两可,肯定也是害怕到时候摆平不了。 不过魏旻怎么说都是一个地头蛇,势力不小加上背后有他爹护着,谁能把这件事给揪出来? 夏习清想到了阮晓,尽管他不觉得是阮晓一手促成的,但他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翻到阮晓的微信约她出来喝咖啡,谁知第二天见面的时候,阮晓竟然是跟一个男的一起出现的。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夏习清笑着抿了一口咖啡,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两人身上,“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阮晓面不改色,“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我这不是把始作俑者给你带来了吗?”那个年轻男孩儿听完阮晓的话瞥了她一眼,夏习清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穿着连帽卫衣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怎么看怎么面熟。 这穿衣风格,跟周自珩有的一拼。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就是上次晚宴上那个盯着他的男生啊,“你是赵柯?” 赵柯点了点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一开口就是一股地道北京腔,夏习清不禁想着,都是北京人,怎么周自珩没什么口音呢。难道是因为从小演戏的缘故? “你身体……没事儿吧。”赵柯笑得有点尴尬,夏习清正喝着咖啡,听见他这话差点儿没给呛着,“哎,咱们能不提这事儿了吗?” 好不容易过去了,现在又车轱辘。 “你约我是不是想知道魏旻逃税的事?”阮晓拨了一下头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说完用肩膀碰了一下赵柯的胳膊,“他弄的。” “他?”夏习清忽然想起来赵柯是周自珩的发小,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周自珩家官儿有多大,但这么一想赵柯家势力应该也不小。 阮晓朝着夏习清招了招手,隔着桌子凑到他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他是赵局的儿子。” 夏习清刚听见这话,阮晓就被赵柯给拽了回去,还扯了扯她的斜露肩t恤,“你背都露出来了!” “哪有那么夸张,这就是这种设计。”阮晓又朝着夏习清比了个嘴型,说的就是赵柯他爸的部门名,夏习清立刻明白过来,他说怎么魏旻这事儿不早不晚地就给抖搂出来了,原来是因为赵柯。 “你怎么说服你爸去查他的啊?”夏习清问道。 赵柯抓了抓头发茬,“也不是,我吃饭的时候跟我爸提了这么一嘴,我爸根本不知道他私底下跟局里的人有勾结,也挺气。正巧最近我爸跟二把手过节越来越大,他又快升迁了,临走前就想趁着这件事灭一灭那个人的威风,也找个机会处分处分他。”他搅了搅杯子里的冰美式,“实际上他就是借刀杀人了,魏旻充其量也就是那把小刀片。” 这个魏旻,自己给自己那么大脸,事实上每个人都把他当棋子儿。夏习清觉得讽刺,又觉得他们这几个人也挺逗的,“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我们这一桌儿都是背景户。” 阮晓手指轻轻弹着杯壁,“大家藏得都不错啊,我一开始还真的没想到你家底那么厚。”说着她侧脸过去问道,“那周自珩家里和你一样?” “不不不,差多了。”赵柯压低嗓子打了个比方,“我家是文官儿,他家是武将。人可是根红苗正的红三代。哥哥又是金融界大佬,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 阮晓有些不明白,“他这种家底,干嘛去娱乐圈啊。” “他嫂子是娱乐圈挺厉害的经纪人,茵姐,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蒋茵?”夏习清这可就没想到了,“蒋茵是他嫂子?” “你认识啊。”赵柯又续道,“反正自珩等于是他嫂子带出来的,不然你想他出道这么多年,资源那么好还一点儿绯闻都没有。唯一一次炒作就是跟你了。” 被赵柯这么cue到,夏习清还有点儿懵。 “不过那小子铁了心想演戏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觉着明星的力量其实很大,可以影响特别多人,他希望可以凭借偶像效应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和关注一些被人忽视的社会现象,说俗点儿就是传播正能量。另一方面嘛……” 阮晓催着他继续,赵柯这才开口,“他以前小时候喜欢一个小姐姐来着,他说那个小姐姐在他最害怕的时候鼓励了他,所以他才会有勇气站在镜头面前,他不想辜负那个小姐姐的期待,希望有一天她能在荧幕前把自己认出来。”赵柯叹了口气,“虽然我是觉得说不定人家早就忘了他结婚生子了。” “这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神仙剧情啊,真看不出来周自珩是这么纯情的人。”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发现坐在对面的夏习清一副不太愿意说话的样子。就连夏习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提到之前的那个初恋他就一肚子火。他低头玩着手机,刷两下微信又刷两下微博,试图缓解一下这种负面情绪。 “不过他现在好像变心了。”赵柯余光扫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夏习清,“他最近好久不提那个小姐姐了,张口闭口就是另一个人。” “谁啊?”阮晓这一句问得九曲十八弯的,尾音都要绕上天了。 “是谁谁心里清楚。” 夏习清只当听不见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他忽然发现微博热搜榜变了,第一名是[三清cp],第二名是才是[自习cp]。 “这一期的《逃出生天》播了吗?”夏习清抬眼问道。 阮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真的诶,完了完了,这一期我肯定得挨骂。” 赵柯道,“为什么啊?” “我差点儿把习清给投出去,还是自珩保了一下他。我真是服了自珩了,明明自己好不容易当一次killer,居然处处护着习清,最后果然护脱了吧,本来稳赢的。” 这话说得夏习清耳根子发软,他假装听不懂一样点进了他和商思睿的cp热搜,头一条就是一个cp大粉发的商思睿微博截图,就是上次夏习清为了气周自珩特意靠在商思睿肩上的那张自拍。 [三三和清清立刻结婚:妈呀这是一个陈年糖!!原来三三说的“自爆玩家”就是习清啊!这一期节目看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么早就剧透了。三三这个语气也太宠了吧。] [三三是美少年攻:三清一直很甜有什么疑问吗?某家cp有事儿没事儿就自我高潮,正主在节目里怕是连手都没牵过一次吧。] 夏习清看到这条评论,心情有点复杂。节目里好像是没牵过手……不过私下就…… [自习女孩冲鸭:圈地自萌好吗,酸个什么劲儿啊。两个受在一起能翻出什么花?] 夏习清:小妹妹,虽然你是自习女孩,但是这话说得我可就不乐意了,谁是受啊? [三清赛高:某家cp狗除了“两个受在一起不会幸福”这句话还能有什么别的新花样吗?天天车轱辘烦不烦!没事儿来别家广场逛什么逛!] [自习是我的小宝贝:贱者先撩,抱走我家自习。] 两边cp粉越吵越厉害,战况一下子升级,三家唯饭也跟着参与进来,场面一度失控,夏习清都没搞明白怎么到最后自己的唯粉和周自珩的唯粉掐得最猛,跟打群架似的。 他这回可算是明白饭圈吵架正主得有多尴尬了。 本来还想跟周自珩分享一下,想起来他还在关禁闭,手机也不能用,于是夏习清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商思睿发了条微信。 [习清:追星女孩的战斗力真是太可怕了。] 没想到商思睿这么一个忙翻了天的爱豆居然还能秒回。 [思睿:我都习惯了哈哈哈。] [习清: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骂着骂着变成我和周自珩的粉丝互掐了。] [思睿:你骂我我骂你,我俩哥哥睡一起。] 我去。 夏习清对商思睿是彻底服气了,他回到微博,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在吃瓜的时候点赞什么微博,以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发腥风血雨。没想到坐对面的阮晓忽然开口,“妈呀,周自珩发微博了?” “不能吧,他手机都没了拿什么发啊?难不成是小罗帮他发的?”赵柯登上微博看了一眼,“卧槽?还真发了?” 夏习清原本也想刷新一下微博,看看周自珩发了什么玩意儿,可对面两个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不可言说的微笑。 完全就是cp粉的笑容啊…… “你们俩上次的合照!他居然发了!”阮晓把手机推到了夏习清的跟前,自己还乐呵呵地跟赵柯炫耀,“我跟你说这张照片是我亲眼见证他俩拍的,看见左下角那个红色的袖子了吗,那是我的袖子!” 顾不上听对面两个人的话,夏习清愣愣地看着周自珩的微博,什么都没有写,只是分享了那张合照,镜头里的自己还有些茫然无措,周自珩宽大的手掌把他的头强行地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自顾自笑得一脸阳光。 傻子。 夏习清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又有些好奇,周自珩是怎么发的微博,明明都没有手机。 “破案了破案了,还真是小罗。”赵柯把自己的微信聊天界面摆出来给他们俩看,“小罗去给他送剧本儿,就在他家聊了一会儿天,跟他提了一嘴今天节目播出的事儿,没想到临走的时候周自珩非拽着小罗,让他登录自己的微博账号,把草稿箱里的微博发出去。” 草稿箱?夏习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小罗的聊天记录。 [小罗:自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让我现在就发,我一看草稿箱就一条微博,还是半个月前的了。而且还是他和习清的合照,我就纳了闷了不给他发他还跟我急眼。] 赵柯和阮晓在旁边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有夏习清一个人没反应过来,周自珩这家伙在搞什么鬼?还嫌现在粉丝混战不够乱? 笑够了,赵柯脸上的表情稍稍收敛一些,“我刚还听小罗说自珩这两天瘦了好多呢,该不会在家闹绝食吧。” “怎么可能……”夏习清嘁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 “怎么不可能。我跟你说,我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跟周自珩是死党了,小二十年了我从来没见过周自珩发过这么大火。那天你在车里,没看见周自珩干了啥,我跟阮晓可都看的真真儿的,吓坏了。”赵柯撇撇嘴,撞了撞阮晓的肩膀,“是吧,周自珩一棒球棍就把魏旻那孙子的挡风玻璃砸碎了,牛批。” 阮晓点点头,“我也是头一次见自珩那样,真的。” 夏习清手掌撑着下巴,盯着咖啡杯里浮起的泡沫,“他那种老好人的性格,见义勇为不应该是常事吗?” 赵柯摇了摇头,“得了吧,我初三那年跟隔壁高中的那帮混混打架,他都没上来给我搭把手,直接报了警,害得我差点儿被我爸弄死,完了那丫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我不应该跟那帮人动手,忒不够意思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周自珩脸上的表情,夏习清大概能想象到周自珩是怎么从魏旻手里把自己给弄回来的。可赵柯旁敲侧击得太直白,夏习清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见他仍旧沉默不语,赵柯也干脆别开了话题,单刀直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探监啊?” 夏习清皱起眉,略嫌弃地看向对面两个满脸怂恿的家伙,“探监?” 周自珩这几天在家,说是禁闭,倒不如说是身心双重煎熬,为了更贴合高坤的人物形象,嫂子还特地请了一个营养师,每天逼着他吃一些难吃到死的营养餐。 碰巧这两天老爸轮上公休,一天天地拿家训教育他,一回儿家风一回儿国风的,总结来归结去就是逼着周自珩去给受害人魏旻道歉。 “你说说,我平时让你跟着队上的人训练,练格斗练腿法,是让你去打人的吗?啊?我那是让你路遇不平可以出手相助的。” 周自珩蔫蔫地跪在地上,“我只能路遇粉丝,遇不了不平……” “嘿你还跟我犟嘴!你打人就是不对,我非得把你揪过去给人道歉。自璟,你开车押着他去。” 周自璟刚挂断电话会议,从楼上下来,听见老周这么一说,又转身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直往楼上走。 “我不道歉,爸,他真的欠打,我不光想打他,我都恨不得……” 老周一脚踹上周自珩的腰,“你恨不得怎么样?我看你是恨不得气死我。” “他真不是个好人!” 第三天,禁闭在家跳绳的周自珩听着电视新闻,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二话没说扔了绳子直奔老周的房间,把正在午休的老周活活摇醒了。 “爸!你看!我就说那个魏旻不是好人,逃税一个亿呢!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打!” 老周眯着个眼睛瞅着电视里,还真是魏旻的公司被查了,“一个亿?这、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呢?” “对啊!怎么能这么坏,我看我那天就该打死他。”周自珩咬牙切齿地说着。 “唉,现在的年轻人……浮躁。” 道歉这件事儿总算过去了,心里总算舒坦了点儿,没想到小罗来的时候顺嘴一提,周自珩这才知道微博上又把商思睿跟夏习清的合照翻出来炒冷饭。那天夏习清挑衅他,故意和商思睿举止亲密,害得他一气之下把自己跟夏习清的那张合照删了。 谁知道那天晚上,夏习清喝醉了在自己的怀里哭了一宿,周自珩觉得又可怜又心疼,转头就偷偷把那张照片给恢复了。想发出去,可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发,就让它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存稿箱里,没再去管。 “小罗,你一定得给我发出去,千万别忘了。” “为什么啊。” “就……就宣传节目啊!” 后院起这么大火,周自珩连个发微博的手机都没有,气得吃不下减脂餐。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下巴,手拿着叉子叉起一块西兰花,呆呆地望着。 “这个是夏习清最不喜欢吃的,筷子都不沾一下。”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把西兰花塞进嘴里,越嚼越没有滋味儿。 “胡萝卜他也不喜欢……” “西芹,吃到嘴里都会吐出来……” 周自珩看着一盘子蔬菜,烦躁地仰头望着天花板。 夏习清怎么这么挑食啊。 他不在的时候,夏习清肯定又跑出去喝酒了,没准儿还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啊长得那么好看,谁见了都会有非分之想,自己现在被关起来,谁保护他啊。 真是越想越烦。 忽然,窗户那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周自珩侧着脑袋瞥了一眼,没看见什么,又丧着一张脸望着天花板。 砰—— 又是一声。 谁啊,哪家熊孩子? 周自珩站起来,阳台的门从外面锁了起来,他也没法推开,只能站在玻璃门那儿朝阳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怪吓人的。周自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刷刷两下把玻璃门两侧的落地帘拉上,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夏习清想疯了,于是决定先去洗个澡冷静一下。 等他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发现帘外竟然隐隐约约透着一个人的影子,蹲在阳台鬼鬼祟祟的,周自珩在卧室兜了一圈,拎着个棒球棍靠近阳台的玻璃门。 那个影子窝成一团,就这么聚在对开玻璃门的中缝那儿。 周自珩屏住呼吸走到了跟前,一只手提着球棍,另一只手抓住帘子的一侧。 刷的一声。 周自珩愣住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夏习清竟然半跪在阳台的木地板上,手里攥着那个门锁,他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抬演望着站在玻璃门后的自己,嘴里叼着一朵刚从周自珩家花园偷来的玫瑰花,还带着夜里的露水儿。 手里的棒球棍都吓得掉了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隔着一扇门,夏习清听不清他的喃喃自语,但大概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他站了起来,将那朵玫瑰别在自己的耳朵上,对着玻璃门呵了口气,修长细白的手指在上头写写画画。 周自珩走近一步,仔细地辨认着他写的字。 [入室行窃。] 写完他还挑了挑眉,一副我就是来挑衅的表情。 这人还真是…… 周自珩嘴角都不自觉勾起。 他也学着夏习清的样子,在玻璃上呵气,写出一行回复。字有点儿多,夏习清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这个小动作在周自珩的眼里很是讨喜,配上他忽闪的两丛眼睫和耳畔开得漂亮的红玫瑰,可爱极了。 在心里默默念着,拼拼凑凑,夏习清终于读懂了周自珩给出的答案。 [我只有这个,要吗?] 眼神停留在句末问号,夏习清满心疑惑,正要抬眼,却看见周自珩再一次伸手,在玻璃上画了一颗心。美术功底不怎么样,画得歪歪扭扭的,不标准,但很可爱。 隔着那颗心,夏习清看见他明朗又温柔的笑,那双眼睛如同黑夜的湖水一般,洒满了无法捕捞的星光。 刁风弄月 翻墙这种事儿,夏习清不是头一回干,初高中的时候他就隔三差五在晚自习的时候翻出去,倒也不是跟那些社会青年厮混,就是想找个地儿自己一个人呆着,有时候啥也不看,就坐在墙头看星星。 可为了某个人而爬墙,夏习清还真是第一次。 赵柯煽风点火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一会儿说周自珩在家闹绝食,一会儿说他家家规多严多吓人,他爸拿着军棍揍他,夏习清虽然半信半疑,但一想到周自珩是因为自己才挨罚,心里总归有些过意不去。 去看看呗,也不会掉块儿肉。 权当消遣。 “你的车开不进去,坐我车去。” 听见赵柯这句话,夏习清就知道他周自珩的本家有多厉害了。八点出头天已经很黑了,赵柯开着车载上他和阮晓俩人一块儿上了西山,老北京口中的东富西贵,说的就是西山,这地界儿夏习清也是头一次来,以前光是听人说,没想到里头还真的配了不少警卫。 “周自珩家在最里头那溜,看见那个红顶的房子了吗?”赵柯开着车往前,前头又是一个卡着的警卫岗,对方朝这边比了个手势,赵柯乖乖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冲对方露出一个笑,“是我,晚上好啊王哥,今儿您轮岗啊。” 被叫做王哥的警卫冷硬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柯子来了啊。”他的眼睛朝车里头瞟了一眼,精明得很,“还捎了朋友?” “您好,我是柯子他女朋友。”阮晓大大方方地朝赵柯身上一靠,吓得赵柯差点儿一抖。 “哟!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对象啊,可以啊~”王哥递过去一个访客登记册,“比珩珩有出息!” 赵柯听了这话,眼睛不自觉就瞟到后视镜里的坐在后排的夏习清,夏习清懒洋洋靠在座椅上,嘴角勾起。 阮晓看见王哥也正看着后座,她甜笑着解释,“那个是我哥哥,我们今天一起来看自珩。” “行。”王哥从赵柯那儿接过登记册,“柯子是挺久没来了,我看今儿人齐,自璟也在,你们能凑两桌麻将。” 被顺利放行的赵柯也笑起来,“人不够叫你啊。” 成功从警卫长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赵柯松了口气,一想到刚才阮晓那句我是他女朋友,耳朵就烧得慌,眼睛忍不住瞟向阮晓,阮晓聪明得不能更聪明,瞥他一眼嗔道,“看什么?” 夏习清也觉得有意思,身子前倾双手搭上前头两人的座椅,左手食指刮了一下赵柯的耳朵根子,“是啊,看什么?” 赵柯一抖,车都差点开不稳,“没、没看什么啊。” 阮晓凑到他跟前,嘴角浅浅勾着,“你明明在看我。” 夏习清也学着阮晓的样子,扯了一下赵柯的耳朵,“对啊,你明明在看她。” 赵柯耳朵红得跟被人煮了似的,“不是,你俩……你们……” “我当然帮着我妹妹了。”夏习清戏弄够了,长舒一口气靠回座椅上,“阮晓,你也甭跟他这个那个的,直接捅破得了,他这智商不够你玩儿的。” “什、什么?”赵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该不会还以为是你在追阮晓吧,还是说你准备跟她暧昧一阵子啊。”夏习清乐坏了,“她都使了这么多招了,明追暗示,真是个榆木脑袋。” 见赵柯云里雾里的,夏习清直接冲着阮晓问道,“上次钟家的晚宴,你是不是知道赵柯会去才过去的?一到场就跑去跟他搭讪了,结果这家伙一门心思给人当眼线。” 阮晓叹了口气,“就是啊。我还听说他喜欢黑长直,特意把头发染回来了。”她手指头绕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结果碰上魏旻那个人渣,害得我一晚上也没什么成果。我还暗示他,我家催着我结婚呢。” 夏习清笑疯了,他忽然想起些什么,“所以你参加《逃出生天》不会也是因为赵柯吧?你知道赵柯和周自珩的关系?” “对啊。”阮晓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平时赵柯不是在p大就是在家,都没机会碰面,我总得想点儿办法接近一下嘛,我们又不是一个圈子的,而且我听说你……”她用手指捏了一下赵柯的脸,一字一句,“特别讨厌富二代。” 赵柯汗都出来了,“不敢不敢……”车里现在可坐着俩呢。 可他又有些反应不过来,阮晓又漂亮又聪明,追她的人不知道得排到哪儿了,“你、你怎么会看上我啊?我们以前见过吗?” 开到了周自珩家的那栋别墅,赵柯将车停了下来,等待着阮晓的回答。 阮晓鼓了鼓嘴,自己开了车门。 “有时间回去翻翻你家的旧相册,看看有没有一个可怜巴巴穿红裙子的小姑娘。” 什么童年时期一见钟情的神仙爱情啊。夏习清啧了几声,也跟着下了车。 赵柯还沉浸在没搞明白状况的混乱情绪中,直到夏习清撞了他一下,他才醒过来,一口气说完了他早就相好的计划。 “我们一块儿进去,然后我和阮晓从正门进去,你贴着墙从花园绕到背后,他们家玫瑰花丛种得密,天这么黑肯定看不见你。周自珩的房间就是那棵国槐挨着的阳台,顺着槐树上去,特好爬。我俩就在楼下会客厅替你们拖延时间,到时候叔叔阿姨肯定都跟我们在一块儿说话。” 这个听起来不怎么样的计划,实施起来还算不错。得亏夏习清从小就不是老实孩子,爬起树来才这么溜。 翻进阳台的时候他心里还挺得意,觉得自己就跟夜会情人的罗密欧一样,还顺带稍朵小花,多浪漫啊。谁知道这老周家这么严格,还给阳台玻璃门上了锁。 在节目里成天解锁,会个小情儿还得开锁。他真想求求那些自习女孩别再张口闭口“锁了锁了!”,听见这个字儿夏习清都犯怵。 在阳台转悠半天,最后在栏杆边上找到根铁丝儿,夏习清叼着玫瑰半跪在木地板上忙活着开锁,得亏小时候没少干这种坏事儿,这种程度的对他来说也不算太难,可刚把“钥匙”怼进去转了没两下,玻璃门后头的落地帘就被刷的一下子拉开了。 就在心脏受到严重刺激的当下,夏习清一抬眼就看见了只围了一条浴巾裸着上半身的周自珩,右臂上还有伤。 为了保持自己幽会小王子的翩翩风度,夏习清强忍着一颗咚咚咚的心脏站起来,撩拨同样也吓了一跳的周自珩,可惜最后又被他反撩了。 那颗蒙着雾气的小爱心,实在是太可爱了。 软软乎乎的,搞得夏习清都撩不动了。 两个人隔着玻璃门齐齐蹲下,周自珩专心致志地盯着夏习清开锁,这样反倒弄得他没法专心了,生怕今天一晚上都开不开,或者被他们家的人发现,当场捉奸。 好在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泡男人。 “开了。”夏习清长舒一口气,把那个锁头取下来放到一边,周自珩站起来拉开了玻璃门,一把抱住了夏习清。 “喂……”夏习清想推又推不开,他的脸被摁到周自珩光溜溜的锁骨那儿,他身上柑橘混着薄荷的沐浴露香气直往夏习清鼻子里钻,抱得太紧,脑子缺氧。 “你身上有槐花香味儿。”周自珩像只黏人的大型犬,抱住就不撒手。 夏习清反驳道,“那是你们家楼下的槐花味飘进来了。” “不是的。”周自珩伸手摘掉了落在夏习清头上的好些槐花,“就是你身上的花香。” 不是,明明他是冒着危险夜会情人的,怎么这么一抱就占了下风? 周自珩伸长胳膊把房门合上,顺手把窗帘也拉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夏习清要强得很,他不喜欢周自珩游刃有余,他喜欢看他招架不住的样子。 “你这一身是准备勾引我吗?”他的手指拽住松松围在周自珩腰侧的浴巾,仰着脸冲他痞里痞气地笑着,一副下一秒就给你扯掉的架势。 谁知周自珩一点儿也不慌,反倒舔了舔下嘴唇,对强加的罪行供认不讳,“对啊。” 夏习清被他这么直白地回招给打得措手不及,忘了后话该怎么说,愣了不到两秒钟的神,就被周自珩钻了空子按在了墙上,带水珠的脸擦着他的脸侧凑到耳边,声音沉得暧昧。 “勾引到了吗?” 夏习清喉结滚了滚,眼里的波光颤了颤,伸手捏着周自珩下巴把他的脸板正对着自己,“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周自珩直视着他的眼睛。 “哦~”夏习清的尾音轻飘飘的,像是风里飘忽的一枚柳絮,“那你现在是急着出师了?” “出不出师……”周自珩左手环住他的腰,鼻尖抵上他的,稍稍磨了磨,“全凭师傅决定。” 太会了,周自珩真的是天赋型选手。夏习清懒得跟他耍套路,他的手指从下巴缓缓移到周自珩的唇边,蹭了蹭他的下唇,“许久不见,还是先让为师调教一下吧。” 吻上去的瞬间,鬓边的玫瑰花蹭上周自珩还没干透的头发,唇舌相触的瞬间,香气忽然间浓郁起来,说不清是这个吻令人心智迷离,还是夜里的花香乱了理智。夏习清伸手绕上他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插入半湿的发间。 潮湿,馥郁,温热,缠绕。 罗密欧当初是以怎样的心情偷会,他不得而知,但这种隐秘的相遇实在太勾人。他想像月亮撬开黑夜的缝隙一样,找出眼前这正直透顶的人的缺陷,携着玫瑰的隐秘芬芳钻进去,顺着狂跳的鼓点摸到那颗全世界最珍贵的美好心脏。 它跳得那么赤·裸,不偷走都觉得可惜。 周自珩的吻太温柔,即便夏习清充满侵略地探入,咬磨着他的唇瓣,他还是轻轻地吮吻着,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样,捏住自己后颈的那只手,又轻又缓地摩挲,温软的热度顺着蜿蜒指纹流淌在他的皮肤上。 它跳得太真诚了。这个胆怯的小偷费尽心机溜进去,最后也只能悄悄地摸一小下。 舍不得摘走。 下次吧,下次一定。 欲求被夜色晕出,夏习清感受得到这具身体逐渐上升的体温,他一面吻着周自珩一面褪去自己的外套扔在地板上,推着他坚实的胸膛一步步带到床边。 “周小少爷。”夏习清咬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唇,摁着他的胸将他压在床上,虽然看起来强势,但他心里还是担心压着他受伤的右手,只虚虚压着,坏笑道,“你的床不小啊。” 他取下自己鬓边的红玫瑰,夹在指尖转了半圈,用花朵的那一头贴上周自珩的脸侧,代替自己的手指轻柔无比地从耳下滑过,蹭上他的喉结,最后滑至他宽阔的肩膀。肩头还有一处指甲划伤的细小伤痕。 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一下那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他的半张脸。 周自珩笑了一下,搂着他腰身的手一使力,上下翻转,局势颠覆,他微微低头,拨开夏习清脸侧的头发,“你还挺有数。” 夏习清特意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还没消退的吻痕,“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周自珩忍不住又回想起那天晚上干的荒唐事,他心怀歉意地低头轻吻他的锁骨,夏习清却受不了这种蜻蜓点水式的撩拨,像是在他身上点起一串又一串星火。 他感觉周自珩下一秒又要冲他道歉了。 “喂……我这翻山越墙的可不是来听你直播道歉的。” “那是什么?”周自珩抬头,吻了一下他的鼻尖痣。 夏习清却扬眉道,“上你啊。”他的眼珠子都亮起来,“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什么鬼啊。周自珩正想笑,卧室门突然传来两声轻扣。没一会儿,自家哥哥要死不活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周自珩,滚下来,赵柯来了。” 周自珩吓得赶紧把夏习清弄上床,拿被子盖住,慌慌张张地帮他把鞋脱了塞床底下,外套也塞进柜子里,然后自己也跟着上了床。 “我不下去,我睡了。” 周自璟的声音不徐不疾,“九点不到你就睡?给我开门,不然我就让你爹上来看看你睡没睡。” 一听哥哥这么说,周自珩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跑下去开了门锁又飞快地跑上来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端坐在床上如同圣母玛利亚,笑得一脸谄媚地看着端着水果盘的周自璟。 “妈让我拿上来的。”周自璟将水果盘搁在桌子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扫视着坐在床上的周自珩。 “谢谢哥,我一会儿吃。” 周自璟双臂环胸,一副不太愿意走的样子,“聊聊?” “聊什么啊……”周自珩笑都快笑不出来了,最可怕的是,被子里的那个人还不安分,死到临头了一双手还净往不该放的地方放,一颗心怦怦乱跳,就差蹦出嗓子眼儿了。 “我挺好奇的,魏旻那孙子究竟干了什么事儿,能让你打得进医院?”周自璟的眼睛直直盯着周自珩的眼睛,活像个检察官。 “就……我就是看不惯他……” 周自璟缓慢地点了点头,立刻扬长脖子朝着门外懒洋洋喊了一声,“爸——” “我说我说,”周自珩慌里慌张地手指比在嘴边,又做了几个求求他的动作,“哥哥哥,我跟你说……” 连躲在被子里的夏习清都差点绷不住笑,周自珩这怂样儿,原来在哪儿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啊。他的指甲尖刮了刮周自珩腰侧的人鱼线,又轻轻呵了口气。 感觉到身边的人轻微地抖了抖,夏习清觉得更快活了。 周自璟挑了挑眉,“说。” 双重夹击之下,神经濒临崩溃。 “就是……”周自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小了几分。 “他动了我的人。” 被子里的夏习清愣住了,这还是他清醒时候第一次真真切切听见周自珩说出这一句话。 隐约间,听见冰川被暖流击碎的声响。 周自璟轻笑一声,一副上帝视角的鄙夷表情瞟了一眼周自珩,抬脚准备离开房间。 看见哥哥终于罢休,周自珩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迈着长腿折返回来。 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周自珩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该不会真的要捉奸吧。 他要怎么跟老周解释啊,老周等会儿要是打人怎么办。 得先护着夏习清,反正他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跑也好跑。 别啊,一日兄弟百日恩啊。 周自珩就差闭上眼等待命运的审判了。 “啧。” 他睁开眼,看见周自璟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朵红玫瑰,在手里转了转,“挺浪漫啊。”说完,他将玫瑰花扔到了周自珩的跟前。 “别给我瞎搞。” 撂下这句话,周自璟带上门走了,声音大得像是特定提醒被子里的那位似的。吓得魂魄飞了一半的周自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关切地掀开被子,低声问道,“没事儿吧。” 贴着他腰侧的夏习清终于钻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发怔,奇怪的是,他的脖子根儿红极了,一直红到耳朵,脸颊像是覆着两片漂亮的火烧云似的。 “你怎么了?”周自珩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紧张得要命,“脸又红又烫。” 夏习清半低着头推开他的手,睫毛轻轻闪着。 “被子里太闷了……缺氧。” 一波三折 实在是太可爱了。 夏习清就像一只目光凶狠的花斑猎豹,用优雅的姿态赢得猎物青睐,慵懒地舔着自己锋利的爪子。危险又美丽是他的常态,可一旦放下武器和防备,趴在地上伸个懒腰,再摊开软软乎乎的肉垫,比世界上任何一只小奶猫都要可爱。 “我、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现在我看完了,走了。”夏习清脸上挂不住,站起来准备往窗台走,却被周自珩拖住手腕拽回来,直接撞到了周自珩的怀里。 “你刚刚是不是不好意思了。”周自珩的手轻轻地揉着夏习清后颈的皮肤。 “你才不好意思!”夏习清猛地抬头,伸手就要推开他,周自珩紧紧抱住就是不给他松开,一只手跟给小猫顺毛似的摸着他的后背,“好好好,是我不好意思,我不好意思。” 夏习清没那么好糊弄,还是用力把他推开,“你不穿衣服是该不好意思。” “啊!手疼,我的胳膊……”周自珩没了招,只能动用自己的演技可怜兮兮地松开右边手,夏习清赶紧抓住那只还缠着绷带的手臂,“不是吧,我没动你这只啊……” 周自珩藏着嘴角的笑,假装委屈地瘪着嘴,“好疼,刚刚洗澡的时候就很疼,怎么办。” 夏习清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这么冲动?”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救命恩人?”周自珩皱起眉,“我要不是为了把你带回来,我至于吗?” 听见周自珩这样说,夏习清也一时语塞,他扯了扯嘴角,手掌轻轻抚了两下他的手臂,向安抚小狗狗一样,不说话。 “你身体还好吧,我给你的那些药你有好好吃吧,有没有背着我去喝酒,让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烟味儿?” 夏习清推开了周自珩企图凑近的脸,表情难看,“我身体好得很,你别这么夸张。” “我这不是担心那个药还有副作用吗?” 听见这句,夏习清忽然抬眼望向他,上挑的眼尾里流出满满的戏谑笑意,“是有一点副作用,那个药弄得我……”他的手掌摁在周自珩的胸肌上,整个人跨坐上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单手松开自己衬衫上的领带,声音都特地压低几分。 “现在非常想上你。” 周自珩勾起右侧的嘴角,心满意足地看着夏习清凌乱领口露出的锁骨,“原来你喜欢在上面啊。” “你小子开过一次荤之后还真是不得了了。”夏习清使劲儿捏了捏他的下巴,把挂在领子上的领带抽下来,用手捏着,任由领带尾从周自珩的脸颊蹭过,低头吻住周自珩的嘴唇,趁其不备将他的脖子缠住。 “不许动。”夏习清笑着紧紧拽住手中的领带,压缩着周自珩喉咙里的空气,“老老实实让我上,不然我勒死你。” 周自珩却根本没有求饶的意思,颈部的轻微压迫让他不由得皱起眉,但眼睛却还是直视着夏习清,“你在上面我没有意见。”他伸出一双手扶住夏习清的腰侧,“就是得麻烦你自己动一下了。” “你还嘴硬,”夏习清被他这么小看,气得都忘了这是在周自珩的本家了,他把手伸到浴巾边缘,刚想扯开,就听见两下敲门声。 卧槽,这次又是谁。 床上的两个人都吓得噤声,门外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没声儿啊……他俩不会跑了吧……” “推门试试?” 一推开门,赵柯和阮晓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得说不出话。衣衫凌乱的夏习清骑在没穿衣服的周自珩身上,一只手拽着绑住周自珩脖子的领带,另一只手放在不可描述的地方,周自珩的双手还扶着夏习清的腰。 赵柯下意识捂住阮晓的眼睛,阮晓立刻拍开他的手。 “你别看!” “我要看!我的cp上床了我怎么能不看!” “也是……但是你不能看别的男人!” “起开,啊啊啊你们快点,继续啊,我的cp今天必须洞房!” …… 这两个人真是…… 夏习清松开了手上的领带,从床上下来,扯了扯自己散开的衣领,扣好扣子。周自珩咳嗽两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哎,”阮晓一脸失望,“你们怎么不继续了?” 夏习清痞笑一下,从周自珩脖子那儿将自己的领带拉过来,手腕一甩挂在自己脖子上,“我其实挺乐意给你们直播的,但是我们家珩珩脸皮薄。” 赵柯和阮晓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感叹:“好攻啊。” “你们这是要走了?”夏习清换好鞋,走到衣柜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反手搭在肩上。 “对,我们一会儿先下楼,大家肯定会送我们,再说几句话给你拖延时间,你翻出去之后在拐角等我们,那里有个监控盲区。” “行。”夏习清歪着脑袋冲床上的周自珩挑了挑眉,“今天这一趟没吃上,有点可惜。” 谁知周自珩忽然站起来,当着阮晓和赵柯两个人一把将夏习清拽进怀里,用他的外套蒙住了他和夏习清的头,偷偷在外套里吻住了他,舌尖猛地探入,一切来得太快,夏习清没有防备,被他吻得发软。 周自珩稍稍扶住他的腰身,从后面将外套扯下去,夏习清的脸这才露出来,他将外套抖开盖在夏习清的肩膀上,侧身在他的耳后轻描淡写留下一句。 “今天这一趟没试试你在上面,珩珩也觉得挺可惜。” 夏习清的心脏就像是被谁攥住了一样,发烫的耳垂被周自珩刻意呼出的热气燎了一下。 “下次吧,习清哥哥。” 赵柯和阮晓沉浸在自己没有逆cp的欣慰和亲眼见证血红的激动之中下了楼,夏习清却带着气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长腿一伸,一只脚踩上了阳台的栏杆。 夜风一吹,把滚烫的欲念都荡开,只剩下留恋。 他回头,月光底下被风吹起的头发丝轻悠悠在那张漂亮面孔上拂动。坐在床边的周自珩披了件白色的浴袍,手握着那朵玫瑰花朝他歪了歪头,月光下笑得太好看。 心跳在夜里隐秘地流窜。 被关在玻璃门后的小王子,和有些失败的罗密欧,究竟谁才是这温软夜色里的行窃者呢。 魏旻被查,周自珩的禁闭也就没有了意义,平日里周自珩工作忙,阖家团聚的机会少,难得一家人乐呵呵坐在一起吃饭,电视上正巧播出了有关同性平权的新闻,周自珩筷子顿了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爸,你怎么看?” 老周夹了一筷子豆芽,“我看什么看,这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你站在宏观的角度呢?”周自珩疯狂暗示,“像同性结婚之类的提案不是每年都有吗,感觉上头的态度一直不明朗。” “宏观角度太复杂,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老周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其实不了解这个群体,但是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人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自珩稍稍松口气,张了张嘴,“那……”还没说完,大圆桌子底下的脚就被身边的周自璟狠狠踩住,他撇过头去看,周自璟若无其事地抬胳膊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苦瓜放在碗里,“我感觉你最近有点上火。” 心急火燎的。 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周自珩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且不说他爸妈究竟能不能接受,夏习清跟他还八字都没一撇呢,谁知道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那份心啊。 但是要是夏习清真的能喜欢上他呢。 想高高兴兴地带他回家,不想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挨打挨骂,想让家里老老少少都喜欢他。如果出柜的时候真的会闹得那么难堪,周自珩也只想自己承担,让夏习清毫无负担地和他在一起。 虽然真的八字没一撇。 “魏旻被查,你那个新戏的投资现在准备怎么弄。”周自璟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岔开,周自珩还想着八字的事儿,怏怏不乐地扒了口饭,满满一口苦瓜吃进嘴里,差点儿没吐出来。 蒋茵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替他接过话,“现在在找新的投资方,我昨天刚跟昆导通了话,他觉得挺抱歉的,因为之前一直拍的是小众电影,票房号召力肯定是比不了那些名导的。虽说这次的选角有话题度,很多投资方都保持观望态度,如果最后成了粉丝电影也意味着赚不了大钱。” “商人的第一位当然是利益,这很正常。”周自璟将筷子搁下,“我来投资吧,签好保密协议,我不想惹麻烦。” 周自珩抬起头,有些惊讶,“你要投资?” 周自璟皮笑肉不笑地拍上周自珩的肩膀,“是的,所以你最好给我演得叫好又叫座,票房最少破三亿,别让你哥我做赔本儿生意。” 投资的这件事儿解决了,蒋茵也就开始了试水工作。 她安排了一些营销号,先是放出了周自珩新片的消息,但只透露了角色是一位艾滋病病人,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 和以前不同,现在的周自珩几乎已经摆脱了大众心中高演技童星的定位,凭借真人秀中的双商爆表的表现和超高人气cp成为二十代男演员中的人气top,光是这么冰山一角的信息,在网上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和别的男明星相比,周自珩的优势在于从小积累下的观众缘,他的路好非常之多,大部分关于新电影的评论都很积极。 [我是学渣啊]:周自珩的选片能力我是服气的!每一部电影都会关注一个弱势群体,这样子的男明星真的屈指可数了。 [arries今天睡醒了吗]:艾滋病?周自珩牛逼! [谁说我不喜欢你]:周自珩终于要拍新戏了,上一部《海鸥》我是跟妈妈一起看的,我妈全程胆战心惊,一路都替他捏着把汗,到最后都感动哭了,然而她到散场都没发现男主角是周自珩[笑哭·jpg]演技真的太好了。 [123木头人]:真的,如果是别的男明星每天炒作腐向cp我可能会反感,但是周自珩的演技让我跪服,感觉他这次在攒大招,希望可以拿奖吧。 趁着舆论热度的不断攀升,蒋茵又在八卦论坛放出了[自习cp疑似合体出演新电影]的料,但是真假掺半,说夏习清可能会客串一个小角色。 八卦的传播速度比起病毒感染有过之而无不及。论坛里的小小一个料,一下子就引爆了全网的讨论,这一次的舆论和上一轮不同,几乎是两边倒的趋势,一边是自习女孩的狂欢,另一边是路人的质疑。 [自习女孩冲鸭]:天哪我们自习要一起演戏了吗!!!真的吗!!!我要住在电影院了! [自习女孩天天过年]:跪求不要有女主角!导演我求求您! [你嗑自习我们就是朋友]:这两个人光是演真人秀都火花四溅,不敢想象真的拍戏……导演请给我们小画家多一点点戏份好不好~ 可质疑声也渐渐多起来。 [蓝裙小女孩]:夏习清不是画家吗?怎么一会儿演真人秀一会儿拍戏的,就不能离开娱乐圈好好的画他的画? [橘子翡翠绿]:放着艺术家不做跑来娱乐圈,看来还是钱的诱惑比较大啊。 [rockbyebaby]:长了张好看的脸真是赢在起跑线啊,发布会露个脸就能跟爱豆一起拍真人秀,现在还可以跟爱豆拍戏了。周自珩的唯粉不觉得心塞吗?这个小画家蹭热度蹭得不要太明显哦。 讨论声愈演愈烈,中间不乏有许多周自珩的对家团队下场,之前因为周自珩的家世一直不敢下场黑他,但现在不一样了,周自珩他们不敢招惹,夏习清在他们眼里却是个没背景的,用他拉周自珩下水岂不正好。 出于这种目的,对家的几个团队买通了许多营销号,专程抓住夏习清跨界出演周自珩新片这一点来大做文章,尤其疯狂带周自珩唯粉的节奏,让西皮粉和唯粉互掐,再买一波热搜败坏周自珩的路人好感。 这一套操作蒋茵熟到不能再熟,她早料到对方的招数,这正是她想要的。 联动黑刚一开始,蒋茵就通过周自珩工作室联系了影响力比较大的几个粉丝大站,号召粉丝不要参与这几天的撕逼,全体闭麦,同时火拼财力扯掉热搜,换上周自珩为了新片锻炼节食的花絮。就算有粉丝小范围撕逼,也不会影响路人的观感。 就在焦灼期,《逃出生天》释出特辑,都是之前的花絮剪辑而成,节目组大手笔的宣传吸引了广大节目粉丝和观众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特辑中有一个大彩蛋——前两期节目的编剧现身了。 “大家好,我是《逃出生天》的剧本撰写人。”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他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介绍创作《逃出生天》解密关卡的过程。 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特辑节目的夏习清惊呆了。 这个把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编剧,居然是许其琛!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自己可以完成这么难的剧本,但《逃出生天》播出之后,大家的评价和鼓励让我又有了很多继续折磨嘉宾的信心。”戴着口罩的许其琛对着镜头浅浅笑了一下。 “这个过程非常有趣,我用自己的灵感填补了《逃出生天》的剧情框架,而在它播出之后,这些嘉宾们解密逃脱的过程又给了我新的灵感,在看到节目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构思出了一个新的故事,尤其是第一期节目里,两位嘉宾在黑暗中不期而遇的那一幕,给我很大的冲击。” “于是我在想,如果是一个不小心染上艾滋、对世界充满报复心的男孩,在走投无路之时决定随机挑选一个对象满足自己的报复心,实施犯罪,这样的一个场景,似乎非常贴合节目里的那一幕。” 画面里的许其琛展示了新的剧本创作时满墙壁的人物关系图和各种各样堆积起来的资料,“所以我创作了一个新的剧本,也有幸邀请到了我心目中最适合出演的两位艺人。” 在搞什么…… 夏习清彻底懵逼了。他动作迟缓地拨通许其琛的电话,对方刚接通就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就是我,我以为你一早就能发现呢。” 是,他是早该发现。那么环环相扣的线索和剧情,一大堆数理知识,还有完整到可以拿来拍电影的故事线,除了仗着自己老公是t大工科学霸的许其琛还会有谁。 舆论在特辑播出之后彻底引爆,[逃出生天编剧]、[周自珩新片编剧]双双登上热搜榜前两位,之前质疑的路人开始发生奇怪的转向。 [我们一起数鸭子]:emmm,我有预感自己会真香。如果是《逃出生天》的编剧操刀…… [soph今天也要加油]:如果是《逃出生天》的编剧,那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看了,剧本肯定很棒不用质疑啊。 [一襟风雪载昆仑]:没人发现编剧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吗?瘦高白净声音温柔还这么聪明,完全理想型! [love33]:虽然不清楚这个片子究竟是不是夏习清演,但这个编剧我是真的服气,他写什么我都愿意看,《逃出生天》的剧本真的爆炸良心。 [rockbyebaby]:编剧好就代表电影一定好吗?现在的网友是不是思想太简单了一点。 蒋茵猜到对方会弱化编剧,继续踩夏习清。 这一刻就是反击的最佳时期。 蒋茵找人把昆城那里夏习清的试镜录像经过加工处理,做出录屏的效果,通过一个私人账号流了出来。各大营销博疯狂传载,并配上了这样的标题——[周自珩新片,夏习清试镜片段流出,疑似出演男二号。] 这种欲扬先抑的炒作手法让吃瓜群众期待反转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加上夏习清充满感染力的本色出演,既抓住了普通路人的心,又虐了一波唯粉。 [消极一下好]:我是真路人,夏习清这演技比太多小鲜肉都厉害了,他不敢看小女孩的那个躲闪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发酸,怎么什么都擅长啊,果然没有随大流黑他是明智的。 [87我是78]:夏习清最后那一滴眼泪,绝了。仙子下凡。之前那么多人黑他,立g说他演技一定稀烂,这么一看真心怜爱plgg,明明又有实力又有颜。 [不爱吃榴莲的小宝贝]:我之前还说死都不会期待这部电影的。终究是没能逃过真香定律。打脸打脸。 [自习女孩今天过年]:天呐我的习清宝贝,快到妈妈的怀里来呜呜呜呜妈妈给你揉一揉。我们习清的演技真的惊人了。 [或许你搞自习吗]:十分钟内我要看到这部电影的官宣! …… 短短几天内,舆论颠过来倒过去的,连连反转,既让夏习清的参演变得充满期待,消除了网友对他的质疑,又让《跟踪》这部戏未拍先红,赚足了大众的期待。周自珩亲眼目睹自家嫂子的手段,只能叹服。 “这波骚操作太厉害了。不愧是最年轻的金牌经纪人兼制作人。”周自珩狗腿地给她锤着背,“我说怎么一直不公布真人秀的编剧呢,原来嫂子你有后招啊,真人秀和电影一起炒,厉害厉害。” 蒋茵白了他一眼,“少跟我在这儿放彩虹屁。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去拍摄地,先跟着导演一起过去,熟悉一下环境,尽早进入角色,别白费我这一番苦心。” 周自珩点了点头,正要上楼,想起一件事儿又噔噔噔跑下来,还没开口,就听见嫂子补充道。 “夏习清也去,你们一起磨合,找找感觉。” 周自珩故作镇定地哦了一身,转过身嘴角疯狂扬起。 不用磨合,现在的感觉就挺好的。 明天就可以见到夏习清了。周自珩怀抱着这个好到令人心脏狂跳的消息,甜蜜入梦。 重回故里 中午的飞机,周自珩原本想起个大早回公寓接夏习清,跟他一起去机场,可这心思被蒋茵看得透透的,愣是不让他去。 “现在舆论刚消停会儿,你们能避嫌就避嫌。” 周自珩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避什么嫌,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很夏习清走得近,巴不得谁见了夏习清第一反应就想到他。可说到底,周自珩又舍不得夏习清被人骂,只能勉为其难地同意分头行动。 夏习清没有签公司,但拍戏身边不能没有助理,蒋茵打电话从公司调了个经验丰富的男助理,可周自珩死活不同意,只好换了个女生。 “你知道习清现在住哪儿吗?我把地址给笑笑,她一会儿去接习清。” 听见自家嫂子这么问,周自珩差一点脱口而出,可他忽然想到自己如果说出来那不是等于告诉嫂子他和夏习清住对门了,虽然这只是个巧合,但这样实在是太容易引起不太好的联想了。 他现在的心情完全就是掩耳盗铃。 “那个……你让夏习清自己去机场吧,车从你公司开出去很容易被跟,到时候再接上他,万一被记者乱写说你签了他什么的。” 蒋茵白他一眼,“我现在一天天地替他操心,跟签了他有什么区别,他还不能给我赚钱。” 周自珩狗腿地夸了嫂子一路,蒋茵也顾忌到周自珩说的可能性,改变了之前的决定,让笑笑直接出发去首都机场。一行人最后都在机场碰了头,周自珩的车在路上堵了一阵子,成了最后一个到的。走到候机区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大群女孩子围着,一个个喊着习清哥哥,甜得不得了。 本来还想悄悄走近,谁知眼尖的粉丝一下子就暴露了周自珩的行踪。 “珩珩你今天的衣服好好看,灰色卫衣好看!” “珩珩好帅!” “周自珩你今天太a了吧!” 周自珩连连点头,十分抱歉地拒绝了粉丝们的礼物,步伐艰难地走到另一个漩涡中心,坐在椅子上被一群女孩儿围住的夏习清听见动静摘下了耳机,他难得地穿了一身休闲装,黑色短袖配高腰深灰色工装裤,头戴着一顶浅灰色棒球帽,看到人群中周自珩的脸,他那张时刻保持温柔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玩味的笑。 “哎呀,我才发现今天习清和自珩穿得好配哦。” “对啊,都是黑灰色系,情侣装!” 周自珩有些惊讶,看了看自己的穿搭,灰色卫衣黑色运动裤,黑色棒球帽反戴,都是临走前随便从家里扯来套上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跟夏习清一一对应上了。 太巧了,这就是别人口中的心有灵犀? 这么一想,周自珩就觉得自己今天穿得帅爆了,怎么看怎么舒坦。 快登机的时候粉丝多到走不动道,怕夏习清摔倒,周自珩站在他后头两手扶着他的肩膀,这时候才发现他身上这件修身黑t恤有多显腰身,盘靓条顺,看得人心痒痒。 “自珩,你这次可以开张了吗?”一个粉丝在人群中问道。 “开张?”周自珩一脸莫名,“开什么张?” 一群粉丝笑道,“演爱情片啊!” 差点儿被这帮小姑娘给呛到,周自珩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夏习清感觉那双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都抓紧了些,他浅浅笑着,对身边的女孩子们解释,“这次也不是爱情片哦。” 粉丝间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遗憾声。 “那两个人的感情挺复杂的,在我对剧本的理解里是超过了友谊的。”夏习清侧过脸回头望着周自珩,“你说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撞入视线里,周自珩微怔,犹豫了一秒。 “啊,对,我也觉得。” 不,不只超过了友谊。 就是爱情。 周自珩的心里反复地肯定着自己的论断。 飞行时间不算长,但这次和周自珩挨着的是昆城导演,夏习清则是在昆导的前一个,他还是老样子,一上飞机闭眼睡觉。昆导倒是有一肚子话跟周自珩讲,趁此机会把他打磨剧本期间的一些感悟和对这部戏的理解统统拿出来跟周自珩分享。 可周自珩的一颗心就扑在了斜前方的那个人身上,他的眼睛时不时瞟过去,就快粘在夏习清修长洁白的后颈。 “最终版的剧本其实非常有画面感了,许编很不错,替我省了不少分镜的功夫。”昆导把电脑里的相册打开,“我们上周带着拍摄组提前去了一趟,你看这是我们拍的。” 周自珩嗯了一声,把视线从座位缝隙里夏习清的背影转到了昆导的电脑上。照片上是两排高到镜头也拍不完的楼房,窗户很小,到处都是违章搭建,楼房中间只隔着大约一米半的距离,形成了一条光线匮乏的小巷。画面从钟家一分为二,下面是晦暗泥泞的路和被粉刷得翠绿斑驳的墙壁,上面一半是无法触及的天光。 昆城观察着周自珩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一下子就有那种感觉了?” 周自珩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对……没错。” 就是这条路,在这条路上走投无路的高坤跟踪了茫然无措的江桐,将他一下子推到墙壁上,翠绿的漆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深的光泽。 “这是武汉的景?”周自珩有些不敢相信,他之前因为行程也去过很多次这座城市,那里发达繁华,和照片里的完全不同。 “是的。”昆城点了点头,“许编在创作这个剧本的时候就定好了拍摄地,听说许编是武汉人,可能比较熟悉吧,他说这是武汉的一个城中村,现在这样的景几乎快要绝迹了,难得啊。” 许编是武汉人。夏习清也是。 周自珩抬了抬眼,看到夏习清熟睡的头快要偏到中间,轻微点了一下又摆正回去,有点可爱。 回到故乡拍戏,他会不会联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但他又想到许其琛之前说过的话。 夏习清不能逃避一辈子,他总得面对自己的过去。 飞机落地,周自珩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曾经的“火炉”城市初夏的威力,明明才五月中旬,这里就已经有了露天桑拿的架势,走了没两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卫衣袖子快要和手臂皮肤粘到一起。南方潮湿闷热的天气,还真让他这个实打实的北方人不太习惯。 夏习清倒没什么影响,骨子里就已经适应了故乡的气候,只是他一路上睡得都不安稳,脖子有点难受,他转了转头试图缓解这种症状,听着周自珩和昆导有说有笑地走在后头,让他本来因为没睡好导致的坏心情更加恶劣。 谁知下一秒,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就按到他的后颈,不轻不重地给他捏了捏脖子。夏习清侧过头,看见周自珩的脸仍旧对着昆导,可手却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按着。 周自珩朗声道,“昆导,我们等会儿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去拍摄地?其他人呢?” 昆城笑着摆了摆手,“我们现在还没开机呢。”他的眼睛望向夏习清,“习清,我们为了让你们早点进入角色,在华安里租了一个房子,那个就是后期开机后江桐住的地方,你们到时候不是会有一个合住的时期吗,先和自珩一起在那里住几天,磨合磨合,找找感觉。”他的笑容里有些抱歉,“条件可能会很艰苦,需要你们适应一下。” “没事的。”夏习清笑了一下,拍掉了周自珩仍旧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我很能吃苦的。” 一出机场,昆导安排好的车就接上了他们,司机师傅是个本地的大哥,说着一口令夏习清亲切无比的汉普,热情又能聊。小罗和笑笑拿了他们的行李先去了酒店。 昆城坐在副驾驶,上次来汉他已经和这个大哥很熟悉了,两人有说有笑,侃天侃地。司机大哥从后视镜那儿瞥了一眼,看着周自珩笑道,“这个帅哥我认得的,大明星,我女儿很喜欢你。哦对了我叫杨飞,你们可以叫我老杨。” “叫你飞哥吧。”周自珩友好地笑了笑。 飞哥的眼睛又望向周自珩身边的夏习清,“这个帅哥蛮白的,不像是北方人啊。” 夏习清勾起嘴角,稍稍抬了一下帽檐,“我是武汉人。” 这还是周自珩头一次听见夏习清说方言。 和许多南方人不同,他一向都是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甚至带点儿北方口音,很难让人从说话发音分辨出生地。 他说家乡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说这句话的时候“汉”字不经意间拖得很长,比普通话生动多了,在周自珩听来又酷又可爱。 “哦!你是本地人啊,难怪。”大哥也说起武汉话来,“我是说你长得就蛮像我们武汉伢。” 夏习清看了一眼周自珩,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笑着低声问道,“你听得懂飞哥说什么吗?” 周自珩愣了一下,“啊?嗯……说你长得好看。” 什么啊。夏习清笑了起来,“不懂装懂。”他故意往座椅靠背上缩了缩,帽檐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谈笑间,夏习清侧过脸去看车窗外,高耸的写字楼、等待施工的蓝色围栏、轻轨下的立交桥,熟悉的街景被车窗上贴着的遮阳膜蒙上一层灰色的滤镜,像一部看了许多遍的黑白默片。 每看一遍都觉得熟悉,却又能看出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周自珩也学着他的样子往下缩着,可一双长腿无处伸展,只好假装不经意地伸到夏习清的脚边,右脚插到夏习清的两脚之间。他也不想说话打扰夏习清,就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车子开了一会儿,景色忽然发生了大变化,这里的楼房建筑还是挺多,但看起来有种八十年代的感觉,陈旧的建筑设计和粉橙色快要掉皮的楼墙无时无刻透露着年代感,其中最显眼的大楼上面挂着一个写着“友谊百货”的牌子,字体古老。周围大大小小的建筑都是如此,不过也夹杂着一些诸如连锁便利店之类的新鲜商铺。 “这里靠近江边,拆不起。”夏习清忽然开口,“所以保留了很多以前的旧建筑。其实这一块以前很繁华。” “看得出来。”夏习清主动跟他说话,周自珩开心不已。 没过多久,他们的车子就上了长江大桥,周遭的视野在一瞬间开阔,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浮着夕阳洒下的碎金,几艘渡轮缓缓地漂着,偶尔发出悠长的汽笛声,极目远眺那片烧了满天的红色云霞,像是一团燃烧在长江上的火。 虽说是水景,可这里和江南水乡完全不同,这里是大江大湖,充满了热辣潇洒的江湖气。 这一点倒是和夏习清很相衬,看起来是温柔的水,真正淌进来才会触及他鲜活又不羁的灵魂。 “好漂亮。”周自珩由衷地感叹,他想起一句著名的诗,“暮霭沉沉楚天阔。” 听到这句诗,夏习清轻轻笑了一下,“真是难为你这个理科生了。” 昆城和飞哥还在继续聊着,夏习清中途问了一句,“导演,具体取景地在哪儿?” “华安里。” “华安里?”夏习清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平静,“难为你们能找到那个地方。” 昆城笑起来,“这不是许编说的嘛,他说他写剧本的时候还特意回来了一趟。” “哦,对,我都差点忘了。”夏习清望着窗外,“其实武汉本地人几乎都没有去过华安里,那里基本都是外来人口了。” “嗯……”昆导转过头看向夏习清,“听说习清你和许编是同学?那这么一算你们认识挺多年了啊。” “嗯,我们高中一个班,他那个时候就很厉害,成天参加作文竞赛,写得一手好文章。”说起高中的事儿夏习清的脸上都带了些温柔的神色,“不过他那个时候特别内向,和谁都不说话。” 刚说话,手腕就被抓住,夏习清讶异地转过头,发现周自珩用一个背包挡住了他们俩的手,他想使点儿里挣脱出来,却被周自珩抓得死死的,还硬生生把手指嵌进来,逼着夏习清和他十指相扣。 夏习清朝他比了个口型,质问他干什么。周自珩却只笑不说话,就是牢牢抓住他的手。 他喜欢夏习清流露出真实的温柔,但不喜欢那种温柔不是因为自己。 “许编现在也不爱说话,但是性格挺温和,人特别好说话,好脾气。” “啊?嗯……他就是那样。”害怕牵手的事被昆导撞破,夏习清连回话都心不在焉。 肇事者周自珩却乐得自在,还特地捏了捏他的手,“那你呢?” “我?”夏习清疑惑地侧过脸,“我怎么了。” “你高中的时候和现在像吗?” 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隐约觉得周自珩这句话里透着些许遗憾的味道。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令人惋惜。 周自珩的眼神诚恳得令人胆怯,夏习清垂下眼睛,潦草敷衍地回答,“……差不多。” “习清高中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追吧。”昆导拿他打趣,“长得这么好看,那不得是校草级别。” “就是撒,像习清这么好看的一个班也不多吧。”飞哥也跟着搭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习清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双手更紧了些,想转过脸去瞪他一眼,谁知周自珩反倒先发制人,冲他挑了挑眉,凑近夏习清的脸笑道,“是啊,长得这么好看。”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得太明显了。 “然后呢?”夏习清的眉尾也扬了扬。 周自珩的视线暧昧地在帽檐下的那张脸上打量,被遮蔽的两只紧握的手,相触的掌心热得发烫 “我就是好奇,当初是很多人排队追过你,还是你追过很多人?”周自珩的声音低沉,不经意间泄露了太多暗号。 夏习清无声地笑了笑,嵌在他指缝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周自珩的手背,然后又轻又缓地用指腹摩擦着他手背凸起的青筋,贴着皮肉摩挲着,就像是一个将熄未熄的烟头,蹭过的每一块皮肤都燃起焦灼。 夏习清回答了他的提问,但答非所问。 “我很难追的。” 他刻意压低声音,但压不住戏谑的轻佻,开口如同一片烧了半截的羽毛,轻飘飘坠到周自珩的心口,燎得人血液发烫。 周自珩的拇指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刮蹭夏习清的食指侧面。 “我猜也是。” 热浪烟火 过了江,又行过繁华都市,风景越来越偏,周自珩拿脚尖碰了碰夏习清,“快到了吗?” “不知道。”夏习清都没仔细分辨。 周自珩感觉自己受到了敷衍,“你不是武汉人吗?” “没有几个武汉人逛遍过整个武汉。”夏习清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先是不假思索,到了末尾又隐隐约约流露出些许感叹的意思。这一点周自珩发现了,坐在前头的飞哥却没有发现,还乐呵呵地接过话茬,“对,像我这种老武汉人天天四处跑的,也不见得跑遍了所有地方。” 夏习清侧过脸看向他,那颗小小的鼻尖痣总能一下子勾去周自珩的注意力,“你知道武汉三镇吧。” 见周自珩点头,夏习清续道,“其实说是三镇,倒不如说是三个城市,每一个的面积都很大,合起来就更不用说了。我家住在汉口,高中时候常去武大写生,坐公交得将近两个小时,在车上都能睡一个回笼。”他说起回忆的时候表情总是会柔软下来,“不过我们这里的司机开车很猛,基本是不可能睡着的。” 看着夏习清的脸,周自珩总想着如果可以抱着他就好了,他可以就这么抱住夏习清听他说一整夜的故事。 “你们俩有时间,离开机还有一星期呢。”昆城笑道,“习清你就多带自珩在武汉转转,让他尽快融入角色,沾沾烟火气。” 夏习清嗯了一声,被周自珩握住的手有些酸,他用手腕碰了碰,朝周自珩蹙眉使了个眼神,周自珩很快会过意,以为自己弄疼了他,于是赶紧松开了一直牢牢握住的手。夏习清也没将手拿回来,只是轻轻放在座椅垫子上,周自珩也就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夏习清的手上。 几个人在车里说这话,没多久就到了拍摄取景地。这里是武汉最著名的城中村,也是整个城市中最不“武汉”的地方。路开始变得拥挤,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小摊和怎么也避不开的行人,好在飞哥开车技术不错,一直把车开进了华安里的涵洞里。 涵洞事实上就是进入华安里社区的一个通道,两边刷得翠绿的墙壁相夹,中间一个盖住的顶。就这么一个五米宽的狭窄甬道,每天都承担着让十万社区居民出行的功能。 飞哥手把着方向盘,朝着前头灰头土脸的面包车摁了一下喇叭,“今天运气还可以,没碰到从那边出来的车子,不然两头一堵,哪个都动不了。” 前头的面包车终于挪开了道,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似的慢吞吞往前开着,弄得他们也只能慢行,总算进了涵洞,光线一下子暗下来,周自珩下意识地握紧了夏习清的手,看向他那边,可夏习清也只是托腮望着车窗外。 好在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这一点就让周自珩足够欣慰了。 其实涵洞里根本不是一片漆黑,只是稍稍暗了点,通道也不长,很快就开了出去。似乎是因为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泥泞一片,一个大妈提着两大袋子生活用品贴着涵洞边走着,被车轮溅了一身泥点子,用并不正宗的武汉话骂了几句,继续贴着涵洞走出去。 周自珩不讨厌这种混乱嘈杂的市井,作为一名演员,他反倒很喜欢这种地方,这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一本摊开了的故事书,用他们的肢体和表情演绎着千奇百怪的情节。 开到了车子开不进去的地方。四个人下了车,飞哥麻利地带上车门,带着他们前往昆导托他租好的房子那儿。周自珩和夏习清走在后头,两个人的帽檐都压得很低,肩膀与肩膀在黏热的空气里时不时蹭一下,再随着步伐拉开一小段距离。 走过一段泥泞的小路,四人来到了密密麻麻的建筑区,这里的房子建得很高,让人不由得想到了香港通天的格子间,可又不完全一样,这里的高楼层明显是后来加建的,下头的楼层墙壁早已被做饭的油污抹上厚厚的深色,可上头却是洋蓝色的铁皮集装箱,在快要消竭的夕阳下泛着微紫的亮泽。 “这里的条件是真的蛮差。”飞哥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像是要被湿气黏住一样,没办法漂漂亮亮地散开,“这个位子面积小,人又多,地上盖不了只能往天上盖,房子越搞越高。” 周自珩正要抬头瞅一眼,就感觉一只手摁住了自己的后脑勺,走过去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刚刚那个地方有一个松垮垮吊着的电线,夏习清早已把手收了回来,插进了工装裤的裤兜。 “你稍微低着点儿头。”夏习清的声音在湿热的空气里显得分外清明,“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 飞哥听见了,也跟着发问,“就是说,自珩你是怎么长得这么长的?” “长?”周自珩一脸莫名,求救似的看向夏习清。夏习清低着头笑了一声,又把帽檐抬了些许看过去,“武汉话里不说人长得高,特别是对小孩子,比方说我是你的叔叔,”夏习清抬手摸了一下周自珩的帽檐,用一口武汉话学着大人的腔调说道,“珩珩,这才半年冇见你又长长了。” 说完他的语气立刻变回来,连带着方言也收走了,“明白了吗?” 周自珩勾起嘴角,他可不要太喜欢夏习清说武汉话,活色生香。 “习清这口武汉话说得蛮有味。”飞哥笑着跟前头的昆导夸赞,昆导也觉得满意,“我要不说许编厉害呢,连演员的方言都给我省了。到时候习清你就用带武汉口音的普通话来演。” “我不是演的个听障人士嘛。”前头的路实在太泥泞,就算是夏习清这样随意的性子也实在没办法,只好一面说话一面弯下腰去挽起灰色工装裤的裤腿,露出白皙的脚踝。周自珩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视线游移向下,在微凸的踝骨上停留了一秒,又折返向上,一直到挽起的裤腿和藏在里头的皮肤。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天晚上,夏习清的脚踝搭在自己肩头的那个场景。那时候他的眼神,就像是被这座城市的潮热空气浸泡过似的。 “哦!哦对对对,江桐有一点听说障碍。”没发觉夏习清落在后头,被点醒的昆导一拍脑门,“我都给忘了。那你培训培训自珩。” 飞哥接道,“他演的是外地人吧。” “就是要培训成不正宗的武汉口音,哈哈哈。” 两个人笑作一团,走在后头的夏习清觉得热,摘了帽子抓了抓头发,又扇了两下,正要把帽子反扣在头上,周自珩却忽然拉住自己凑了过来,小声地在耳边扔下一句话。 “我觉得我是挺长的。” 夏习清皱着眉抬眼,发丝被汗浸透了,弯弯绕绕地贴在白净的脸侧,长点儿的可以延伸到下颌线,连带着他即将怪罪的表情都变得勾人起来。 周自珩凑到他的耳边,说话间有意无意用嘴唇擦过他微微外凸的耳骨,声音很低。 “你说的,能到最里面。” 这流氓耍的,一套一套的。夏习清压着火,自己可不能发作,一发作不跟被人调戏了的小姑娘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可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他这么一个耍流氓长大的,到现在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家伙调戏了! 做好表情管理之后,夏习清侧过脸看向周自珩,明明是想耍个狠才挑高了眉尾,说话也是一字一句的,“长不重要,经验最重要。” 可在周自珩的眼里,完全就是勾引。 他点点头,一把揽过夏习清的肩膀。昆城正好回头,看见两个人这么亲亲热热的也觉得高兴,毕竟要在一起演那么长时间的戏,演员之间必须得达成一定程度的友谊,否则他这个导演可就头疼了。 “经验需要积累。”看着昆导转了过去,周自珩的余光回到夏习清的身上,他压低声音,明明是服软的话,却被他说得攻气十足,“哥哥教我啊。” 耳朵烫得厉害,夏习清一把推开他,嘴里吐出一个字,“热。”他这句话好像带了点儿武汉人喜欢拖字的口音,像是习惯性的嗔怪,被周自珩灵敏的耳朵分辨出来。单单一个热字音调转了又转,直要转进他心里。 就算是被推开了,周自珩也觉得开心,狭窄的楼房飘来了不知哪户人家煨好的排骨藕汤的清甜香气,在天光即将熄灭的时刻,他微笑着走在夏习清的后头,头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的美好。 怎样都好,哪里都好,只要夏习清就在自己的身边。 走到了一个单元楼里,里头的楼梯阴暗狭窄,夏习清刚走了两步台阶,手就被周自珩牵了起来,他原本想挣脱,但也懒得挣脱,就这么任由他牵着,反正光线这么暗,走在前头的两个人也看不清。 上了四楼,又经过一个漆黑的甬道,顶头有一个门,飞哥从裤兜里拿了把钥匙,用手机屏保照着费劲儿地开了锁。 “就是这间屋子。”飞哥先踏进去,“你们看看,反正蛮小的。” 其实比夏习清想象中好得多,他原本以为会是那种很脏很旧的房子,事实上只是小了点,是一个狭窄的一室一厅一卫,四个人站进去都显得有点儿转不开身子。他们绕着房子转了一下,夏习清也大概了解了房型,门一进来就是小小的客厅,穿过一个小通道才是卧室,通道的右侧是厨房和洗手间,并排挨着,大小也差不多,都只够一个人的活动范围。 整个房子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卧室的一个小窗户,窗户下面摆着一排小多肉,绿绿的很可爱。 一进屋子,那股子闷热感活像是一层保鲜膜,透明但不透风,将周自珩死死地盖住,他拎起衣服领子忽闪忽闪地扇了好几下。 “差不多就是这样,其实原房主还是很爱干净的,是个外来务工的小伙子。”昆导笑起来,“人特别实诚,我说多给他点钱,因为可能要重新装饰一下嘛,他死活不要,我们还是多给了,那孩子高兴得要命,一个劲儿跟我说谢谢。” 夏习清试着把这个小房子和剧本里江桐的住所对应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刻意挤进一个安全的小模子里,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客厅茶几上有个落灰的小风扇,他坐到沙发上正对着它,摁了开关。风扇吱呀呀地转动起来,风力不大,总好过没有。 周自珩的视线黏在了夏习清的身上,看着热流掀起了他的额发,看着他伸长了脖子去迎接风的到来,汗湿的头发粘在嘴角,被他用手拨弄开,可他却无暇顾及黏在修长后颈的碎发。 这一幕,带给周自珩一股充满烟火气的性感。 “哦对了,我和拍摄组的人还要开会,一起去外面取夜景,你们俩留这儿还是回酒店?” 还没等夏习清回答,周自珩就擅自做了决定,“留下,我想对着剧本找找感觉。”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沙发边坐下,一把揽住夏习清的肩膀,“习清跟我一起吧,等完事儿了我给小罗打电话接我们回酒店。” 飞哥听了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那这个给你们,我老婆刚刚还给我打发短信,催我去接小孩下辅导班。” “没事儿,飞哥你去吧,一会儿我助理过来。”周自珩的手在夏习清的肩头点了点,“再说了,这不还有一个本地人嘛。” 就这样,昆城和飞哥被周自珩说服,两人一起下楼,脚步声渐渐地听不见了,周自珩关上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刚要转身,就被夏习清给推到门上。 “你在打什么主意?”夏习清把手里的帽子向后一扔,扔到了身后灰绿色的布艺沙发上。他的手掌很烫,烙铁一样透过胸膛直达心脏。 终于没了禁忌,周自珩低头看向他被修身上衣裹住的精瘦腰身,一把搂住,距离一下子被压缩,两个人之间闷热的空气都像是被排了出去似的,隔着潮潮的布料皮肉相贴。 “打你的主意。” 夏习低头,将他搂住自己的手弄开,“做梦。”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到了浴室,声音传来的时候带着黏连的回响,“我冲个凉,身上太黏了。你现在就给小罗打电话,让他来的路上买点吃的,我很饿。” 话说完,他伸手准备锁上浴室的门,才发现那个沾满铜锈的栓子根本挪不动,试了好几次都锁不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扒住了门框。夏习清抬眼,对上周自珩桀骜不驯又带着点儿痞坏的笑。 “我也很饿。” 说完他挤了进来,逼仄的浴室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淋浴的开关在夏习清一进来的时候就打开了,水哗啦啦地往下淋着,加重了这狭小空间的湿度。 粘腻的湿度是欲念的温床。 “这里站不下两个人。”夏习清单手拽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扯,脱下了彻底黏住身体的衣服。 周自珩又靠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再近一点总能站下。” 仰起头,夏习清那双被热浪捂得发红的嘴微微张开,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说话像是怪罪,“你怎么这么缠人。” 由他说完这句,周自珩夺过他手上那件脱下的黑色t恤,随手扔到了浴室外,推着他的胸口一步步把他逼到开到最大的淋浴下,从头降落的热水将一切都浇得湿漉漉,包括周自珩向来低沉的声音。 “总好过你,难追又难搞。” 蓝色熔浆 情潮褪去后的疲乏让夏习清无力,什么都不做瘫坐在马桶上,任由周自珩拿着莲蓬头将他从头到脚冲了个干净。帮他洗完周自珩又草草给自己洗了一下,沐浴露的泡泡时不时溅到夏习清的手臂上,被他用食指摁去,然后仰头继续欣赏。 亲密到这种程度,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蜗居在这座城市的小角落里,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只是很像。夏习清撸了一把湿透的头发,将它们都拢到脑后。 “想什么呢?”周自珩没有擦身子,光脚踩在湿淋淋的瓷砖地板上走过来摸夏习清的脸。 夏习清张嘴咬住周自珩的拇指,抬眼与他对视。 “我就是觉得,我们实在是太荒唐了。” “是挺荒唐的。”周自珩用自己的手指磨着他的齿尖,“我以前可纯洁了。” 夏习清不屑地嗤笑出声,“跟我鬼混的人没资格说出纯洁这个词。”他微仰起的脸漾着欲念残留的余影,“谁能想到这个片场的首次用途居然是这个?又不是来拍色·情·片。” 周自珩把拇指略微往外抽出些许,轻轻摩擦着夏习清柔软的下唇,他笑了起来,在夏习清的眼里帅得有些过分。 “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拍一部我也不介意。”他深邃的眉眼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带上些许孩子气,“演员生涯的完整在于尺度的扩张。” 夏习清拍开他的手,白了一眼,“少来。”他仰着脖子靠在水箱上,“这里好闷。” 听了这话,周自珩立刻起身,“我出去一下。”他踩着湿透的鞋子走到客厅沙发,从包里拿出自己换洗的内裤穿上,还有他一向当做睡衣的白色棉质短袖和深蓝色运动短裤,正准备换上,忽然犹豫了一会儿,将它们放在沙发上,自己跑去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没有多少衣服,周自珩心里有点抱歉,觉得不应该随便动别人的衣服。 于是百般纠结的他最后还是去了客厅,飞快地换上自己的睡衣戴上了口罩,穿着湿透的球鞋下了楼。 夏习清在浴室里听见他跑来又跑去的动静,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过了十几分钟,浴室虚掩着的门打开了,周自珩踩着一双深蓝色的橡胶拖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衣服、拖鞋和新毛巾。 “你下楼了?” “嗯,我去买了点东西。”他把衣服搁在洗衣机上,拧开水龙头洗了几遍新毛巾,又用力拧干,拉过夏习清的手给他仔细地擦着身上的水。看着周自珩这副样子,夏习清心头一热。 他很想说,你没必要这样。这样的话他说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毫无障碍,也非常奏效,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自珩的脸,他就说不出这句话。可他心里依旧觉得,对于自己这样的人,周自珩没必要做到这步。 “好了,把手抬起来。”周自珩像是照顾一个孩子似的给他穿上了自己一贯当做睡衣的白色体恤,也是他买完东西上楼后又换下来的那件衣服,自己则是穿了刚刚在楼下花三十块买的一件黑色短袖。 给夏习清穿好衣服,周自珩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双和他脚下同款的深蓝色拖鞋,握住他白皙的脚踝,一一给他套上。 其实他挺想吻一吻他的脚踝,不过现在夏习清可能会生气,所以周自珩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缓过劲儿了吗。”周自珩牵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用手虚虚地扶了一下夏习清的腰,被夏习清拿开,“我体力好得很。”说着他穿着那双合脚的拖鞋走出了浴室,汗液和空气的化学反应在此刻终于终结,夏习清拿了毛巾擦了擦头发,觉得浑身清爽。天彻底黑了下来,客厅的灯不太亮,暗黄色打下来,充盈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一转身看见穿着黑色t恤的周自珩伸手捏着衣服后领,转过头似乎想看什么。夏习清走过去,“怎么了?” “领标磨得脖子好痒。” “坐到沙发上去。”夏习清四处找了找,发现电视柜第二层上放着一把旧剪刀,于是走过去拿起来,手柄处的橡胶皮都旧得开胶了。一回头周自珩正坐在沙发上等着,没做造型的头发干掉之后毛茸茸的。 “你在哪儿买的劣质衣服,该不会是楼下夜市吧。”夏习清走过来,周自珩朝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齿,“对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一个大明星,真不讲究。夏习清看着这个笑容就难以拒绝,分开腿坐到了他的腿上,两只手饶过他的脖子给他剪领标。 “别动啊,剪到肉别怪我。” “嗯。” 周自珩满意极了,手臂松松地环住夏习清的腰,头顺从地埋在他的肩窝,这一次他的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沐浴露残留的薄荷香气,混着一点点还没消散的情潮气息。 欲望来的时候汹涌如海啸,让人冲昏头脑,但事实上对于周自珩而言,和夏习清在一起,褪潮时的起起伏伏的悸动和余波也很美好。 小心翼翼地剪下最后一点点,夏习清用手扯下了那个劣质的领标,虽然很小心,但还是在他的短袖上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破洞,没所谓了,反正一看就是便宜衣服。 “好了。” 周自珩还赖着不愿意抬头,“再抱一会儿。” “你是小狗吗?” “不是。”周自珩紧紧抱着他,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眼神满是留恋,“亲一下。” 夏习清没有动,周自珩又一次要求,他终于心软,在周自珩的唇上印上一吻,“行了吗?” “不行。”周自珩吻了上来,越吻越深,夏习清手握着剪子,在缠人的吻的间隙中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拿这个刺进来。” “不信。”周自珩吻着他的侧颈,手去捉他那只拿着剪刀的手,牵到自己的胸口,“你刺啊。” 夏习清得到过太多人的心,他们每一个都向他许诺过漂亮的誓言,向他展示过自己情感的浓烈,这些在他看来都大同小异,老实说没什么情绪波动,因为他是很清楚的,倘若他们真的知晓自己是一个怎样恶劣的人,没有人会爱他。 可周自珩的心完全不同,他的感情是蓝色的岩浆,看起来像是沉静的海洋,潮汐淹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滚烫的岩浆吞没,融化其中。 丢掉手里的剪刀,夏习清抱住周自珩的后脑勺深深吻住他。 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走一步看一步这样消极懈怠的战术了? 他们之间的微妙平衡是一个泡沫,只要周自珩不戳破。 夏习清偶尔也会阴暗地想,或许是自己太自恋了,没准儿周自珩也只是玩玩而已,用他精湛的浑然天成的演技在模拟爱情。 真是这样也不错。 湿润的舌尖交叠,夏天的风从旧窗棂的缝隙钻进来,盖住两人的眉眼。这种温情脉脉的吻极少发生在夏习清的身上,他总是用渴求的姿态侵占着别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予取予求的那一个。 难舍难分的时候,周自珩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打破了这种蜜糖一样甜丝丝的纠缠。 “这次是真的饿了吧。”夏习清笑着从他身上下来,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摆,“走,带你去吃东西。” 潮气仍旧没有蒸发,但暑热随着太阳的消失散去了大半,夜风吹在人身上温温的。周自珩和夏习清肩并着肩下了楼,之前一团乱的社区被万家灯火照亮,本就算不上宽阔的马路牙子被大大小小的摊位占领,临街卖衣服的,卖花鸟鱼虫的,奇奇怪怪各种小铺子,密密麻麻挤在长长的一条街上,用带着一串串小灯泡的绳子区分开彼此,也分享着彼此的光。 “你没逛过夜市吧。”夏习清伸手将周自珩的帽檐压得低了些,周自珩顺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没有,北京现在连个小脏摊儿都没了。” “也是。整治市容市貌嘛。”夏习清拉着他走到了人行道上,这里不是夜市的主要行动区,不至于人贴人,他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提醒周自珩,“小心你的手机,我以前有三个手机都是在夜市上被偷走的。” 周自珩笑了一下,把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夏习清的身上。 “你不怕被人拍到啊。” “拍呗。”周自珩搂得更紧,“明星逛夜市不是很接地气嘛。”刚说完,夏习清就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拿开,他一转头,看见周自珩身手迅速地扶住了一个差点栽倒的小推车,抓着小推车推杆的婆婆头发花白,连连跟他说着谢谢,“幸亏有你啊,不然我今天这一晚上都白搞了,都没了啊。” 周自珩听不太懂,只能笑着帮她推到固定的摊位上,用普通话跟婆婆费劲地交流着,他的个子太高,只能一直弓着背,低头凑在婆婆跟前。 “您小心点儿,这个脚不大稳。”周自珩半蹲下去,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巾叠了几下,垫在那个低了一截的木脚上,“好了。”他抓着推车的木脚晃了晃,“这下就不会晃荡了。”他一抬头,正巧和不远处的夏习清目光相撞,朝他露出一个笑。 夏习清觉得自己简直热出了幻觉。 感觉周自珩的背后长出了一对儿发光的翅膀。 这么好的人,干嘛要跟自己厮混。 他也跟着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推车上不锈钢的大保温桶和上头摆着的切好的水果,用武汉话对婆婆说,“婆婆,要一杯绿豆冰沙,还要一串荸荠。” 拿了冰沙和荸荠串儿,夏习清离开了摊位继续朝前走着,周自珩跟在后头,“我也要吃。” “你去买啊。” “我要吃你手上的。” 夏习清猛地转身,周自珩一个没刹住差点儿迎面撞个正着,连忙后退了一步,夏习清手里的荸荠串上串了五个削得干干净净的荸荠,每一个都白白嫩嫩圆咕噜嘟的,他把冰凉的绿豆冰沙塞到周自珩手上,“先别喝。”说着用手取下一个小荸荠就要递到他手里,“吃吧,你们那儿应该不会把这个当水果吃。” 谁知周自珩直接低下头,就着夏习清的手咬住了那个荸荠,一仰头送入口中,嚼了两下,脆嫩清香,汁水甘甜。 “好吃!”那双黑框眼镜下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我还要。” 夏习清也跟着笑起来,夺走他手里的绿豆沙毫不留情地转过身,“自己去买。” “别啊,你再给我吃一个。这个好好吃啊。” “这就是马蹄。” “是吗?我们那儿马蹄都拿来包饺子做丸子了,不怎么生吃,而且我们那儿的一点也不嫩。”周自珩揽住夏习清的肩膀,“还是你们这儿好,什么水果都有奶奶削好了拿出来卖,还便宜。” 无论什么时候,被人夸赞故乡都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夜市的中段是联排的大排档,家家生意都红火,夏习清领着周自珩找了偏僻的地儿坐下,点了四大盘烧烤,都是用铁签儿串好的各种肉,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一大把孜然辣椒和葱花,香得要命。他又去旁边的摊位买了一小碗卤味、两笼西红柿味儿的汤包,把又小又矮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尝尝。” 周自珩拿起一串烤脆骨就往嘴里放,他向来是不吃辣椒的,这下子被结结实实辣了个懵,抓起夏习清手边的绿豆冰沙呼噜呼噜吸了一大口。 “好辣!”他张开了嘴像个大金毛似的直吸气,笑得夏习清差点儿呛着,“我点的可是微辣。” “你别吃这么辣的,刚刚才……” 夏习清拿膝盖使劲儿撞了他的膝盖一下,“你给我闭嘴,再提我就把你一个人扔这儿自己走。” 周自珩咧着嘴笑,一把抓住夏习清的手揉了揉,像是讨好似的,夏习清又把手抽出来,给周自珩夹了一个卤海带结,“这个好吃,我最爱吃这个。” 听到夏习清这么说,周自珩想都没想就把海带结也塞进嘴里,在老卤汤里煨煮了好几个小时的海带早已软糯绵密,咸鲜美味,“唔……这个好好吃。”可下一秒卤汤里藏匿的辛辣后劲儿又浮了上来,周自珩伸出舌头,“这个也辣。” “啧啧啧。”夏习清摇了摇头,吃了一串烤青椒,“我们这儿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带辣味儿的。” 最后周自珩一个人吃完了两笼汤包,还吃上了瘾,自己跑去又叫了两笼,没过一会儿一个大叔端着两笼汤包过来给他们搁下,“帅哥,你的汤包。”此时的夏习清早就吃完了东西重新戴上了口罩,大叔瞟了一眼他扎起的头发,又瞅了瞅他的眉眼,跟周自珩调侃道,“帅哥你蛮有福气啊,玩的个朋友长得蛮漂亮咧。” 老板的普通话夹着浓重的方言,周自珩听了个大概,以为他是在夸夏习清长得好看,于是笑起来,正要回他,夏习清却忽然拉下了自己的口罩,抬头对着老板一本正经道,“我是男的。” “啊?”老板仔细瞅了一眼,还真是个男的,他立刻抱歉地笑起来,“啊呀我搞错了搞错了,不好意思啊。刚刚我老婆还跟我说有一个长得蛮高蛮漂亮的美女买了两笼西红柿汤包,我还以为是你。” 夏习清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没事,老板谈笑两句也就走了。 “他是说你长得漂亮吗?”周自珩一直询问,他就是好奇,为什么老板说完那句话,夏习清就要解释自己是男生呢?他回忆着之前老板说的话。 玩的朋友。 “什么是玩的朋友?” 刚咬破汤包一个小口子的夏习清被滚烫的汤汁烫了舌尖,薄皮再也裹不住的汤汁在小盘子里哗啦啦流淌开,像是藏不住的隐秘心事。 桌子和桌子之间挨得近,旁边那桌喝得半醉的中年男人忽然间笑起来,其中一个用握住啤酒罐的手背碰了一下周自珩的后背,“你是北方人吧。来武汉玩?” 周自珩下意识推了一下镜框,对方似乎没有认出来他,“对啊。” 对方哈哈笑了几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给他科普,“玩朋友就是谈恋爱,晓得了吧?” 谈、谈恋爱? 所以,老板是把夏习清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了? 舌尖烫得发痛,听见周自珩和那个大哥的对话,夏习清更是抬不起头,只撇过脸吸着已经见底了的绿豆沙,杯壁凝结的水珠子弄得手湿漉漉的,像是贴心地为烧烫的掌心降温似的。 吃过宵夜,两个人并肩从一条岔道走出去,渐渐远离了喧闹的夜市,华安里社区被铁路包围,耳边传来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鸣声,连带着心脏一起震动。 周自珩还惦记着刚才那个大哥说的话,总觉得夏习清这个人实在是太符合这座城市的秉性了,就连谈恋爱都说成是玩朋友,放荡不羁,带着痞里痞气混江湖的少年气。 “你觉得……” 走在后头的周自珩低声开口,夏习清没有回头,他把手里绿豆沙的塑料杯子像是投篮一样投进了远处的垃圾桶,完美得分。 “我们现在算不算玩……” 火车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像一只怪物一样将夏夜的声响全都吞没,包括周自珩最后的两个字。 轰鸣声渐行渐远,一切恢复宁静。夏习清转过身子,半握着拳头。 “你刚刚说什么?” 夏习清是多么聪明的人。周自珩盯着那张月光下毫无破绽的脸孔,沉默了两秒。 “没什么。” 他的伪装告诫着自己急切的心。 还不是时候。 正式开拍 除开刚到武汉的那两天,开机前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里,夏习清和周自珩基本上都在酒店磨剧本。 这部电影的冲突点很多,涉及的人物角色也不少,还有很多是跨度比较大的回忆杀,加之周自珩扮演的高坤有一个从患病早期到逐渐严重的过程,这些都意味着演员光是在形象上都要呈现出非常大的变化。 “我觉得你应该打个耳钉。”夏习清一言不发看了二十多分钟剧本后,忽然抬头对周自珩开口,“还应该染个头发。” 周自珩抓了抓自己正为了做造型养长了点的头发,他以前的头发从没超过四厘米,现在倒像个实实在在的小鲜肉模样了,“你认真的?” “当然了。”夏习清拿起手机,在主创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夏习清]:昆导,我提议让高坤染个头发,带个耳钉什么的,比较像混社会的。 群里一共就四个人,俩主演一导演一编剧,很快昆城就回复了消息。 [昆城]:这个主意不错,高坤本来就是个外来务工差点误入歧途的孩子,在社会上混了两三年的,染个头发我觉得可以。 [许其琛]:嗯,高坤的形象其实是比较外放的,野路子,要和江桐形成反差,这个形象设计可以。 [昆城]:习清不愧是学美术的,要不你跟剧本把几个主演的形象都搞个概念图出来吧哈哈哈。 [昆城]:开个玩笑。 夏习清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他一个人最多也就只能弄出两个主演的,他没有直接揽活,心里琢磨了一下,没想到坐在身边的周自珩在也拿起手机回复了一条。 [周自珩]:他光是背台词就够呛了。话说回来我染个什么颜色比较靠谱? 看着周自珩的回复,夏习清觉得心里头热热的,他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替自己把活儿给推了,话题一下子就转开。 [昆城]:黄的吧,就那种特土特俗气的哈哈哈。 [许其琛]:嗯……我想也是。 夏习清想象了一下顶着一头杀马特黄毛的周自珩,觉得太好笑,有种和他形象不匹配的怪异感。他眼睛扫视着盘腿坐在身边垂着脑袋发消息的周自珩,伸手把他的脸板过来对着自己,左看右看,拿了放在身边的平板和电子笔。 “你要画我吗?” “嘘……” 周自珩很看眼色地再一次低下头,对话框上写着刚才自己没有发出去的话——你们都是认真的??好吧如果你们真的觉得黄毛可以的话我就染吧,为艺术献身。 瞟了一眼正低头在平板上画画的夏习清,周自珩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刚刚的话,重新编辑了一条。 [周自珩]:发色可是大事儿,得从长计议,你们给我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一下。 [昆城]:你就是不想染吧。 [许其琛]:大笑·jpg 没一会儿,夏习清就抬起头,歪着脑袋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平板,又改了改,最后截图发到了群里。 [夏习清]:你们觉得这样的形象符不符合高坤? 周自珩没有点开图片,他挪到了夏习清的跟前,下巴抵着夏习清的肩膀看着他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一个类似时装设计专业常画的概念图。上面画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脸孔不分明,但顶着一头染成深红色的寸头,右耳带着一枚黑色耳钉,像一颗痣似的,上半身是一件黑色背心,左边大臂有刺青,穿这条脏兮兮的深蓝色牛仔裤,蹬双山寨的旧球鞋,手里还夹着半只烟。 “怎么样?行吗?”夏习清侧过脸问他,周自珩抬了抬眼睛,抿着嘴,“我觉得不行。” 夏习清皱了一下眉头,挺直了后背低头盯着平板,“哪里不行?我觉得挺好的啊。”说完他又齁起了背,抿了一小下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觉着我心里的高坤就应该是这样的。” 周自珩只轻轻笑了一下,从他肩膀那儿起来,又伸手揉了一把夏习清的头发,坐直身子发了条消息。 [周自珩]:坤哥的造型就这么定了。 [昆城]:可以啊习清,很符合人物形象,我已经发给造型组组长了。 [许其琛]:不愧是习清,也挺符合我心目中高坤早期的形象。 夏习清看了消息,抬头伸腿踹了周自珩的腰一脚,“你他妈就不能对着我本人说句好话吗?” “刚逗你的。”周自珩笑着抓了一把他的脚脖子,把夏习清撸到膝盖的运动裤裤脚放了下来,空调开得太猛了。 “不过也是,太帅了点。”夏习清一心只放在他的概念图上,他这人别的事儿都没什么随意得很,唯独在画画这件事上,特别吹毛求疵,“涂黑点儿?弄个疤?”改了改还是不满意,就把怨气撒在周自珩的身上,扑到他身上扯住他的脸,“这事儿不赖我,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帅,我帮你毁个容就完美了。” 周自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下子给弄得仰面躺在地上,可他的手还托着夏习清的后腰,由着他拉扯自己的脸也不喊疼,只笑着调侃,“那你毁啊,你舍得吗?”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有点后悔,感觉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看见夏习清的手滞了一下,周自珩立刻补了句,“你不是就看上这张脸了嘛。” “嘁,还有身材。”夏习清松了手,从他身上下来,“不过你这身材到后期也瘦成白条鸡了。” “然后呢?”周自珩立刻坐起来看向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大高兴,夏习清很快明白过来他是因为这句话不高兴,他又蹲下来拍拍周自珩的头,“没事儿,艺术品摔碎了都是艺术品,小瓷片儿都闪着人文的光辉。”说完他还吧唧亲了一口周自珩的嘴唇,“美学价值是不会因为画布的褪色而贬值的。” 真会说。周自珩勾起嘴角,颇为满意地用手刮了一下夏习清的鼻尖。 “说不过你这个搞艺术的。” 夏习清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每次掩饰自己不好意思的方式就是耍横,“你以后再动我鼻子,我真去点了这个痣。”想到周自珩刚刚说的那句话,夏习清忽然坏笑起来,流氓劲儿一下就上来了,手从他领口里伸过去胡乱摸了一通,“对啊我就是搞——艺术的。” 他还特意把“搞”字咬重,周自珩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是,谁搞谁啊究竟?” “少嘚瑟,保不齐哪天就是我搞你。” “上次是谁没力气来着,我也没拦着你唔唔……你别捂我嘴你还怕人说啊。” “老子下回非得搞你一回!” “您请。” 两个人在地上闹了半天,最后小罗敲门要进来送开机仪式的流程书,这才结束了这个幼稚的游戏。 最大隐形投资商周自璟信不过其他人,弄了半天还是让自己的老婆来当制片主任,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周自珩经纪公司的老板来当制片人,这种情形在圈里也挺常见,何况蒋茵手里的片子很少有砸的,不然也不会被称为金牌制片。不过在夏习清眼里就有点儿搞笑了。 “合着这部戏到最后都是你家的班子啊,你哥投资,你嫂子制片儿,你来演。真逗。” 周自珩耸了耸肩。 不止呢,还是他喜欢的人跟他一起演,他喜欢的人的朋友当编剧。 几个戏份比较少的演员没有进组,开机仪式弄得很简单,导演带着几个主演插了香拜了拜,为了不泄露剧情演员们都没有做妆发,直接穿着私服弄完了开机仪式。 不过上一次蒋茵的营销做得非常不错,效应到现在还有余韵,光是一个开机仪式就吸引了无数家媒体前来采访,一直以来都是拍小众独立片的昆城不大擅长应付这种事,媒体见面会统共也就半小时,全集中在周自珩和夏习清身上,反倒是“圈外人”夏习清,承担了大部分回答媒体提问的任务。 仪式折腾完,几个演员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造型,夏习清的造型比较好做,剪剪头发再换套衣服基本就可以了,原本江桐的原型就是夏习清本人,连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肤色都是对应着的,连粉底都不用多上,就把唇色遮一遮就行。 可周自珩就麻烦了,先是要剪头发染头发,还得贴纹身贴打耳钉。第一天夏习清只有一场戏,在剧本里还是黄昏时候,需要等几个小时。在这场戏里从家里出来的江桐遇到了几个收保护费的混混,高坤路过替他揍了他们几个人,这是两个人在“跟踪”之后的头一次交流,很重要的文戏。 他们的造型室是之前在华安里租的一套房子里,做好造型的夏习清离开化妆间来到造型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小麦色皮肤眼睛细长的男生,个子一米七五左右人看着很有活力,上来就主动跟夏习清打了招呼,“你好你好。” 被这个男生握住手摇了半天,夏习清忽然觉得他很眼熟,大概是演过什么电视剧,可他也不看电视,或许是在微博上刷到过,应该不是像周自珩这样的当红演员,夏习清习惯性露出温柔的笑容,“你好,我是夏习清。” “我知道。我特爱看《逃出生天》!”男孩儿嘿嘿笑了两声,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太自来熟,松了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我叫杨博,那什么,我在这里边儿演阿龙。” 夏习清很快反应过来,阿龙是这部戏里一个配角,间接害得高坤患上艾滋的人血倒卖贩子,“哦哦,你好你好,今天第一场戏就是你的,紧张吗?” “还真有点儿。”杨博的表情很生动,虽然长得不帅但一看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刚给夏习清弄完妆面的化妆师苏姐又从化妆师拎着大包小包地走过来,见俩人站在造型室门口聊着,撞了一下夏习清的胳膊,“干嘛在门口说话啊,进去啊,还有地方坐。” “是哈。”杨博的东北腔一下子冒出来,夏习清也笑了笑,“那我们进去吧。” 一推门,夏习清就瞧见了周自珩坐在化妆镜前的背影,他的头被加热帽给包住,估计正在染头发,一个男人正拿着刺青贴纸摁在他的左胳膊上,周自珩原本也侧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臂,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抬起头,发现夏习清和另外一个男生走进来了,他满心满眼都是夏习清,对着镜子就冲他喊了一声,“习清!”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周自珩很少会叫他的名字,所以夏习清有点不习惯,他冲周自珩笑了一下,杨博没发觉他视线的转移,问道,“那你们拍戏还回去拍真人秀吗?” 夏习清收回眼神,“暂时不拍了,制作组找了别的艺人。” 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周自珩心里不大痛快,但这个屋子里这么多人他也没法发作,只能暂且忍一忍。 “别沾水啊自珩,等他干一干。”造型组请来的刺青师拿出一把小扇子给他扇着,这个场景有点儿怪异,一个刺青从手指连到脖子留着一头圆寸的硬汉大哥拿着把粉红色小扇子半蹲着在他跟前摇着。 “哥,这个你们做了多少份?”周自珩觉得不好意思,把扇子拿过来自己扇,刺青上的花纹很复杂,有火焰,有缠绕的花枝,如果仔细一点看,还能看到里面藏着的一个苍老妇人的脸,那是高坤的奶奶。 高坤是个留守儿童,妈妈在他一出生就跟着别人跑了,爸爸在广州打工,他一直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对戏里的高坤来说是最重要的亲人。 “百来份呢,放心吧不够后面再印。” 盯着身上的刺青,周自珩有些出神,他摊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愣愣地问道,“哥,要是真的刺青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吧。” “那不一定,得看图案复杂程度还有面积了。”刺青哥笑了笑,“怎么,想弄纹身啊。” “没,我就问问。”周自珩摇了摇头,“我们这种职业不能随便弄纹身,何况我爸也不会答应。” “也是,上电视还得马赛克。” 弄完刺青,周自珩的头发差不多也染好了,造型师阿杰领着他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头发冲洗干净,生怕弄花假刺青。 夏习清和杨博则是坐在沙发上互相交流着剧本,杨博家是哈尔滨的,浑身都透着股东北人的豪爽劲儿,拉着夏习清就跟亲哥们儿一样,两个人交流完剧本又开始交流造型。 夏习清抓了一缕杨博头上的黄毛,笑道,“最开始导演还说让周自珩染黄毛来着。” “是吗?”杨博嘿嘿笑了两声,“他染肯定比我染帅。对了,你俩演了真人秀又演这部戏,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被他这么一问夏习清还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眼睛往边儿上瞟了一眼,“还行。” 说出来还真是亏心。明明都是“负距离”的关系了。 “负距离”的实施者吹头发的间隙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夏习清那个小角落盯,看着他又是撩别人头发又是跟别人谈笑,心里的火越发大了。 “ok啦。”造型师阿杰两只手放在周自珩的肩上,“自珩你还蛮适合这个发色的啊。” 周自珩一看镜子,还别说,这头红发就跟自己心里蹭蹭往外冒的火似的,那叫一个形象。 不。周自珩瞅了一眼那个小角落。 还是绿的更应景儿。 事实上,夏习清三不五时就侧头看一看周自珩那边,这会儿一抬头就看到他发型做好了,深红色的短发和他想象中几乎没有出入,他一下子就从小沙发那儿坐起来走到了周自珩身边,由衷地夸奖道,“还挺好看。” “只是挺好看吗?”周自珩转过头冲他挑了个眉。 “帅。”夏习清伸过手就想直接捏他的脸,忽然发现在组里这样实在是太亲密了,又收了回去,“真的帅。” 周自珩一贯修剪整齐的眉毛为了拍这部戏也一直处于放养状态,长成了他本身野生眉的样子,配上深邃的眼窝和立体的眉骨,这个面部轮廓散发着一种特有韧劲儿的荷尔蒙。 之前的周自珩身上有股扔都扔不掉的正气,明明长了张绝世alpha渣攻脸,可骨子里就是温柔又善良。现在这小混混的造型一弄,就跟许其琛说的一样,野路子 瞧着他新打的耳洞,一枚黑色耳钉还挂在上头,夏习清的手指轻轻撩了一下他的耳垂,“你以后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啦。” 周自珩听了夏习清的夸赞,心里的高兴就快掩盖不住,先是得意地勾起嘴角,又微抿了抿。 站在椅子后头的阿杰也跟着开起玩笑来,“导演也不给我们坤子配个高颜值女主角,最靓的仔就是要配最靓的女啊。” 不不不,最靓的仔要泡另一条街最靓的仔。周自珩在心里反驳。 不过,他这么凑近看才发现夏习清的头发剪了不少,原本头发快到肩膀了,现在被修剪得刚到下巴,看起来和他第一次遇到夏习清时的长度差不多。 “头发剪得挺好。” “那可不,发型师是专业的。”夏习清的手自然地搭在周自珩的肩膀上,显得熟络又不过分亲密,“不像你,我可跟你说好了,到时候别咔一下给我剪成秃子,我可跟你没完。” 夏习清说的是剧本里高坤给江桐剪头发的一场戏,这场戏是终稿里才有的,大概是许其琛后来加进去的。 “没事儿,光头也不会影响您的美貌。”周自珩憋着笑打趣。 “滚蛋。” 副导演推了门进来,手背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抹了把汗,一口半咬着舌头的标准京片子,“好了吗?咱过那头拍去?” 这光头来的太应景了。这回夏习清和周自珩两个人都笑起来,跟俩小孩儿似的前俯后仰的,弄得副导演一个人莫名其妙,又摸了摸他灯泡儿似的脑袋。 第一场戏是周自珩和杨博的,杨博演的阿龙是个倒卖人血的,和夏习清饰演的江桐一样住在华安里的一个小破出租屋里,但他的戏份不多,这个出租屋剧组只租了一天,必须先拍他在出租屋的戏份。 这场戏其实是刚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的高坤盛怒之下来找阿龙,认为是他害了自己,两个人隔着铁门发生了非常激烈的矛盾。 开机第一条就是冲突戏,这对演员的要求其实是很高的,但周自珩演戏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昆城更不放心的是杨博。 “你们先试着演一场,没事儿这会儿天还没黑,还有时间。” 等天快黑就是周自珩和夏习清的对手戏了。导演必须在这短短的两三个小时把这段冲突戏拍到位,时间是一个大挑战。夏习清在演戏方面完全是空白,尽管这个时间里他没有戏,但他还是站在片场看着,用最快的办法吸收学习。 演员就位完毕,场务拿着黑白相间的场记板走到镜头跟前,看了一眼摄影的手势,开口道,“《跟踪》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创作之美 咔的一声打板,两台机器对着的周自珩立刻进入状态,这是夏习清从未见过的他。 他用手猛地拍打着铁防盗门,也不说话,就铆足了劲儿拍,后槽牙咬紧眼睛垂着,砰砰响着的铁门让站在楼道旁观的夏习清也一下子就进入了情绪。 “谁啊?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啊……”防盗门里头那层门开了,隔着铁栏能看见阿龙揉着眼睛,枯黄的头发像是一团秋末时节的草,一看见周自珩,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嫌恶,“你他妈脑子有病吧,过来我这闹事,还想不想挣钱了。啊?” 高坤的手握了握拳头,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眼睛仍旧半垂着。 “说话啊?你他妈抽血抽哑巴了啊!”阿龙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手扶到门上准备关门,“老子钱都给你结了,少他妈过来闹……” 砰的一声巨响。高坤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铁门上,他如同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猛兽,极度愤怒之下隔着栏杆发着狠,眼睛瞪得通红。 “你他妈……你……”愤怒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都是因为你们的针管……” 阿龙被他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虚但还是强装出一副强势的样子,毕竟这个高坤再怎么也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血包而已,穷到只能来卖血的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们什么?我看你是穷得发疯了。” “我得艾滋了。”高坤忽然开口,“艾滋!你知道吗?艾滋病!” 第一句他说得平静异常,仿佛得病的人并不是自己,可这股平静没有维持几秒,他的拳头不断地砸向那个铁门,仿佛砸开他就可以获得解救一样,浑身战栗。 阿龙猛地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夏习清看得入了迷,可阿龙一直不说话,然后又后退了两步,吞吞吐吐,高坤又狠狠砸了两下门,穷凶极恶地抓着栏杆像一个恶鬼一样开口,“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变成这样!我要杀了你!开门!” 夏习清的眼睛落到了阿龙身上,不对。 演错了。刚才高坤明显是在救场。 “cut!阿龙忘词了,怎么回事?”昆导拿着对讲机喊了停,“阿龙调整一下,正好我们拍一个高坤这边的特写,没事的,先过两遍。阿龙不要有压力。” 杨博脸上露出抱歉又懊悔的表情,弯下腰连连向工作人员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是真的被自珩吓着了。” 夏习清不由得笑起来,周自珩一秒入戏的功夫太深,不愧是在剧组长大的孩子,这气场搁谁谁都会被吓住。 化妆师连忙上前替周自珩擦汗,周自珩让杨博开了门跟他讲戏,两个人又交流了一下彼此角色在这个场景下的心情。 “没事的。”周自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上来就演冲突戏是真的不容易,我刚开始也是,慢慢就好了。” 杨博很是感激,由于外形和人设,周自珩在不熟悉的人眼里一向是气场强大又有些冷漠的类型,但这次接触他才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他不光不冷漠,还特别温和耐心。 “准备好了?再来一条,这回拍高坤的特写,高坤注意机器。”昆导眼睛看向杨博,“阿龙先在摄影师后头站着看一下,多看几次就不会被吓着了。”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周自珩这么一打趣,片场里的众人都跟着笑起来,杨博的紧张情绪也好了不少。 你生气是挺吓人。夏习清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想起了被下药的那天晚上。 “《跟踪》第一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重新开始,杨博站在了特写摄影师的背后,认真地观察着这一次周自珩的演绎,同时在后面用声音和他对戏,特写镜头呈现出来的是完完全全的阿龙视角,周自珩对于高坤情绪的处理比上一次更加饱满,从一开始有些恍惚,到越来越气愤,到痛苦和不愿承认的无助,每一个情绪点都承接得流畅无比。他发红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泪,但又似乎没有。 “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高坤又打又踹,甚至捡起墙角边被人丢弃的旧拖把狠狠砸在门上,“出来!滚出来!我他妈非得让你跟我陪葬!”他手里的长杆一下又一下挥在铁门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砸门的力度也渐渐减少,最后一下顿在半空中。 他垂下头,紧咬牙关牵扯出面颊侧面的肌肉颤动,握住拖把的手指在颤,却又努力地克制着不愿它颤。 “我今年十九岁……” 夏习清的心揪了一下。这句台词出现得太让人难受了。 阿龙的声音出现:“这……这……你、你他妈开什么玩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赖我!别赖我,你的钱我给了,你去找别人发疯!” “我找谁!?”高坤又一次扑上铁门,“我去找谁!” 阿龙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我、我我不知道!谁传给你的你去找谁……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艾滋你别找我!” 高坤气得发抖,一双手只想抓破铁栏杆上的纱布,穿过去将这个人拉出来,他现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他的血,“你给我出来……出来!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cut!”昆导喊了停,“很好,高坤特写过,下一条拍阿龙,阿龙刚刚的台词感觉对了,一定要有那种惊慌害怕又想推卸责任的感觉。” 杨博重重点了两下头。周自珩被化妆师拍了拍肩,转过来低下身子让她擦汗补妆,为了和角色更加贴合他特地让化妆师用深色粉底化妆,肩膀上还化了晒伤磨破的痕迹,但武汉的夏天实在闷热,人稍稍动两下就开始冒汗,不用说周自珩这么用力地表演。 等待补妆的他眼睛朝别处看了看,对上了不远处观摩学习的夏习清,一直不知道夏习清在场的他脸上的惊喜几乎无处掩饰,嘴角一瞬间就扬起来。 夏习清也对他露出一个笑。这个人在演戏的时候情绪转换如此之快,他有最浑然天成的掩饰和覆盖情绪的技巧,可私底下却真诚得要命,一切情绪都那么明显。 时间很紧,周自珩补妆结束后就立刻开始第三条,第一遍的时候阿龙的情绪转换还是有些生硬,尤其是得知高坤染病之后的那个瞬间。 “你的惊慌和恐惧是分开的两个情绪,这是不对的,你当下的状态就是我不敢相信他真的染上艾滋但是另一方面又害怕,不光是被他这个人吓到,更是被这个病吓到。”昆导耐心地给杨博说戏,在他充分理解角色情绪之后又重新开始。对电影稍稍有些吹毛求疵的昆导在拍了六条之后才通过。 “抱歉抱歉。”杨博从房子里出来,看了一眼楼道外面,幸好太阳还没有落下来,“耽误大家时间了。” “没事的。”周自珩朝他露出一个笑,“作为一个新人你已经很厉害了。” “自珩你知道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杨博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小的咖位绝对不会引起周自珩这种当红男明星的注意力,这甚至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我刚拿到演员表的时候查了一下每个人的资料,因为不是每次演戏都会跟认识的人搭,事先了解一下更好。”额角有一滴汗流下来,被周自珩察觉出来了,他眼睛往上看了看,又笑起来,“我觉得你很厉害啊,我第一次演电影可做不到第一场就是冲突戏。” 杨博现在简直要把周自珩当做他的偶像了,虽然这位才二十岁,比自己都小。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周自珩了。 夏习清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周自珩脸上的表情立刻秒懂,称心又诚心地对他夸赞了一句,“演得真好。”周自珩一听高兴坏了,但又找不到一个得体的方式表达出来,只好抿嘴笑了一下,冲着夏习清道,“可以给我买根儿冰棍吗?” “找小罗去,我又不是你助理。”夏习清瞟他一眼,“吃什么雪糕,你是三岁小孩啊。” 每次这两个人一凑到一起,杨博就感觉有一道天然屏障把他和他们隔开,自动变成了只能看不必说话的背景,还恨不得给他俩的头上吹满粉色泡泡。 妈呀,他这是嗑cp了吗?杨博惊醒。 难怪他俩会有那么多cp粉…… 紧赶慢赶在夕阳降临之前转了场,这一场戏的取景地是一家酒店后门的小巷子,铺好滑轨之后昆导稍微讲了一下戏,因为夏习清毕竟是一个新人,而江桐这个角色又是一个内收的角色。 内收的情绪比外放的更难演,一不小心就会演成面瘫,脱离角色本身,让人跳戏。 “准备好了吧?” 站在酒店后门的夏习清点头示意,打板声响起之后他便自然地提了两大袋满满当当的垃圾从门里走到后巷,掀开墨绿色大垃圾桶的盖子,将垃圾袋弄起来塞进去,手上很脏,他看了看,也没处可擦,步伐缓慢地走到了后巷的一个小水龙头那儿,拧了半天才出来一点水。 他把两只手放在细细的水流下面,仔细地洗着手上的脏污。 忽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江桐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发蒙,夕阳红彤彤地打在他的脸上,逆着光看见几个骂骂咧咧的混混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人手里拿了听啤酒,看见他便开始骂,“哑巴,你这几天还躲着我们?”说完他把手里的易拉罐猛地扔过去,江桐吓得把手抬起来捂住头,易拉罐在他的手腕上砸了一下,里头还没喝完的啤酒流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刚从酒店打完工,身上还穿着酒店的白围裙和白色工作服,又宽又旧很不合身,现在又被弄脏。 江桐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几个人上来围着他,“钱呢?自觉点交出来今天就不打你了。” 江桐慌乱地比了个手语,领头的那个直接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比划你妈啊!说话!” “没、没钱……”江桐捂着肚子扑倒在墙根,他的手伸进口袋将它扯了个干净,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没、没有……” “没有?我看你就是欠打!” “cut!”昆导喊了停,“江桐的表情不对,太硬了,你这个时候应该害怕。” 夏习清从墙角边站起来,刚才踢肚子那一下不过是借位,他一直担心自己会在这个地方演得不自然而被ng,但是却没想到是因为表情。 “江桐长期因为这些地痞流氓收保护费欺负,看到他们应该习惯性害怕,你刚才的表现过于冷静了。”昆导是难得的好脾气的导演,“没事,我们再来一条,习清你放松一点,代入江桐的角色。” 所有人都在准备下一条,夏习清却开了口,“昆导,我觉得不对。” 连旁边演混混头子的都递了个眼色,在中国,大部分的电影都是以导演为中心,导演在剧组大于一切,很多演员就是因为得罪导演被剪戏份,甚至毁掉整个职业生涯的,所以他们在片场几乎不会对导演提出的建议进行辩驳。 可夏习清并不打算演多少戏,他也不担心得罪人。 “江桐的性格不是软弱胆怯的,如果是他早就死了。他爸赌博,从小把他和他妈往死里打,他妈又是一个妓·女,为了生计在家里接客,最后甚至被活活打死,他一个人打工养活自己到现在,这样的经历搁在任何人的身上,早就自杀了。” 夏习清语气平静,可周自珩的心脏却莫名疼起来。 “他不害怕,但他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承受。就像你说的,江桐长期被这些混混欺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如果是习惯性接受伤害,演得心如死灰或许更真实一点。” 片场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灯光、摄影、场务、候场的演员,没有一个人发表意见,大家都知道昆城是一个性格好的导演,更清楚他是一个固执的导演。 “我也赞同。”周自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事实上,江桐比高坤更勇敢,真正害怕的是高坤,而不是看起来更柔弱的江桐。” 昆导神情凝重地盯着地面,眉头紧紧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夏习清脸上坚定的表情,就在这个瞬间,他真的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夏习清,而是真正的江桐。 “我认输。”昆城耸了下肩膀,笑着抓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你口中的江桐才更贴近这个角色,很好,非常好。” 他心里忽然燃起一团火,他多么希望这部戏可以在他的执导下完完全全呈现出本质,让观众看到。 “对,就是这么拍。”昆城又激动地重复一遍,“就这么拍!” 夏习清也勾起嘴角,昆城脸上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对艺术创作的无上渴望。 相互打磨 第二条开始之后,昆城给了夏习清足够大的发挥空间,使用并无条件相信一个在演技方面完全空白的新人,这种方式在电影拍摄上是一种极大的冒险,最坏的结果就是毁了整部片子。 尽管剧组里昆城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但这也不代表其他的人都能够信服这样的运作方式。这一点夏习清再清楚不过,他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让所有人信服。可在演戏方面,他又有什么能力可言? 他有的,只不过是自我剖析的壮烈决心罢了。 “action!” 江桐半趴在地上,明明是最卑微最软弱的姿态,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可他那张很好欺负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求饶的表情,无论那些混混如何羞辱殴打他,他都是用天生不自然的语调陈述着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 他的确没有钱,他刚结的工资交了房租,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食物,剩下的都用来买颜料,用以维持自己奢侈无比的爱好。就连自行车坏了他都舍不得拿去修。 “我看你他妈的就是跟我在这装,我看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都不知道这条街究竟是谁做主!” 领头的没了半点耐心,一把拎起已经被打倒在地的江桐抵在墙上,拳头正对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江桐没办法反抗,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肚子疼得拧在了一块。 见那拳头就这么直直冲自己来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下意识闭上眼,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 只要死不了,一切都没所谓。 可下个瞬间,他等到的并不是那个能打断他下颌骨的重拳,而是巨响和嚎叫下溅在脸上热热的液体,领口被松开,江桐顺着墙壁滑下,睁开眼的瞬间他惊呆了。刚刚还叫嚣着要狠狠教训他的混混头子就这么倒在了自己面前,满脸都是血。江桐愣愣地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手指上全是血,是这个人的血。 他看见了之前不存在的一根棍子,就在混混脚边,还轻微滚动着。 有人拿这个砸了他? “王哥?王哥你没事吧?”其他几个人见状也吓了一跳,他们立马围了上来,扶住那个已经失了威风头破血流却还嘴硬的老大,“是哪个婊·子养的!快、快给我弄死他!妈的,我的头……” 几个人抬头朝巷子头望去,怔住的江桐这时候才想起来,也愣愣地朝着那头望去。 夕阳底下,从巷子口走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的头发像是火一样,烧得通红。逆光下他的脸孔不分明,火红的光就像是他的面罩一样。 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一言不发地向他们走来,没有撂一句狠话。 “给我往死里揍他!” 混混这边有四个人,那头只有一个,就算他看起来再怎么高大,总归不是对手。江桐朝他挥了挥手,嘴里费劲地说着,“快、快走!” 那人像是比他还要聋一样,根本没有听他的话,直直冲上来,一脚正面踹在了打头阵的人胸口上,把他揣得直接仰倒在地,浑身的骨头都要震碎。 这一脚踹完,江桐也终于看清了逆光下他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孤狼一般穷凶极恶的目光。 他浑身打颤,嘴里不由自主地念着。 “那天晚上……那天……” 跟踪他,差一点杀掉他的那个人! 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江桐的瞳孔都涣散了,身体抖得不像话。 黑暗中那双手曾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他也曾经近距离看过那人凶狠无比的目光,月光下,如同一匹陷入绝境的狼。 那个身形高大的人明明没有任何帮手,可下手的时候却是狠到不留后路,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把人往死里打的。江桐看得胆战心惊。 这个人根本不怕出人命。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才是真正不要命的那个。 很快,之前对着江桐极尽羞辱的那几个人都趴倒在地,连站起来逃走的力气都没了,像是几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那人胸口喘着气,侧过脸看向江桐,江桐也在一瞬间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眼神。 汗都额头滑下来,是凉的。 他害怕,这是他头一次承认。他真的害怕。 一回想起那天晚上,生理上的恐惧就无法克服。 “你怎么还不滚,”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刚动完手的微喘,“想留在这被他们打死吗?” 江桐猛地扭过头,直视那个人的脸,他的嘴角也破了,眉骨破了个扣子往下淌着细细的血痕。 这个人是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那天晚上想杀掉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桐也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抖开了口,明明这个时候逃跑就够了,只要可以活下来就够了,可他还是笔直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出了心里的话,“你……你就是……” 那人没有像想象中靠近,只是隔着半米的距离蹲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桐。 “我就是那天跟踪你的人。”他扯了一下嘴角,不像是在笑,倒像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威。 “我……知道……” 江桐回答得很吃力,但很坚定。退无可退,背靠着墙壁的他手边没有一件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可即便是有,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胜算,看看这几个趴倒在地的人就知道了,面对这样一个强者,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腹部的剧痛并没有消退,他的右腿也被踢伤了,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 的确,他摆脱了这几个人的纠缠,可他心里更加害怕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影子紧紧地跟着自己,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的影子很长很长,鬼魅一般跟出现在他的身侧,无论他怎么加快步伐,都无法摆脱。 步履维艰地走出巷子,看到自己那辆坏掉的自行车,江桐犹豫了一会儿,可他实在不敢再停留,恐惧让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心口。 “你怕我。” 那个人在身后忽然开口,吓得江桐浑身一颤,也顾不上那辆旧自行车,直直朝着巷子口外面走去。没有扶的东西,他的脚步加快,整个人又疼又不稳,一瘸一拐,摔倒在地。 后头那人也没有上前扶他,只是用令人琢磨不透的语气说着。 “你是该怕我。”他的声音透着股绝望的味道,“但不是现在。” 江桐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想要明白的欲望。他没有回头,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那个脏乱逼仄的小巷,外面是一条人流量不怎么大的马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初夏时节梧桐的叶子疯长,道路两旁的梧桐枝叶几乎要连在一起,遮蔽天空。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仿佛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交集的人,拼了命地朝对方伸出自己的手。 无论是不是能够拥抱,只要有指尖相触的那个瞬间,一切都值得。 所以江桐喜欢这个时节的梧桐,这是他晦暗人生中难得有的希冀之源。 低下头,影子还在,江桐每走上几步就可以扶住一棵树,可中间间隔的空档仍旧让他的脚没办法承受,步伐越来越慢。 “站住。” 身后的人忽然开口,江桐又吓了一跳,手边没有扶的,差点扭倒。 “转过来。” 对这个人带来的天然恐惧让他不得不选择听从,江桐别扭地扭着脖子,侧脸,但又不看他。 他以为这个天生杀戮狂一定会把自己带到某个无人的角落,说不定是直接杀了他分尸成许多碎片,又或者是用尽手段折磨他,以满足自己的快感,否则他真的想不到还会有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人在黑暗中跟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图钱也不为满足某方面的欲望,只想杀人。 可他没想到,他心中的杀人狂发号施令之后就弯腰坐在了马路牙子边,仰着头看着他的脸,“坐。” 究竟什么居心。 江桐捂着肚子转了身,不敢坐下也不敢这么继续站着。 那人又冲他使了个眼色,凶狠又不容拒绝。江桐只好动作迟钝地弯腰,准备挨着他坐下来。 “别靠我太近。” 江桐莫名地看向他,眼神满是疑惑。可他并不想提出什么质疑,自己默默忍着痛坐了下来。远一点也好。 他的眼睛胆怯地在这人的脸上飘着。刚才还只淌到上眼睑的血现在已经到了眼下,像是穿越深邃峡谷的水流,因为他的眼窝很深,很像那些学美术的人用来练习素描的石膏头像。可是江桐没有钱去学,连摸一摸那些石膏像的机会都没有。 江桐的视线坚定了一些,可心里还是打鼓,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了滚。 把头撇回来。 “cut!” 昆城站了起来,脸上的惊喜压都压不住,“很好很好,刚刚那个长镜头很不错。” 你们俩搭戏完全不用磨啊。这句话他本来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的,没说出口。 之前打架的那段他们拍了好几个机位,从不同角度拍,效果也很不错,来了五六遍的样子,对于相对激烈的打斗戏算是非常高的效率了。可令昆城惊喜的是江桐站起来之后,高坤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马路的一个完整镜头。 这两个人之间的戏剧张力几乎是浑然天成的,比他想象中磨合到最好程度的结果还要好。就连高坤在后面随意说出来的台词,语气和节奏都是卡得刚刚好。 真是捡到宝了。 夏习清长长地呼了口气,一直绷着的情绪在突然间松开,这种感觉让人有点难受。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演员演戏的时候会产生不良情绪了,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干的。 小罗走了过来,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粉色小风扇,刚准备说话手里的风扇就被周自珩夺了过去,一下都没吹就递给了坐在旁边的夏习清,“热吧?你快吹吹。” 夏习清撇过脑袋看着满额头汗的周自珩,“你比较热吧。” “我不热。”周自珩把风扇关了扔他怀里。一旁的化妆师小姐姐笑起来,一下子拍上周自珩的脑门儿,“你不热你就别流汗啊,看看我们每次cut都得给你补妆,血都跟着汗一起流下来了。” 周自珩不好意思地仰头笑了笑。 夏习清手握着风扇的柄,嘴角也勾起来,他开了开关,挪着屁股坐到周自珩的身边,挨着他,举着小风扇放到两个人中间,嘴里还拿刚才的台词打趣。 “我就要靠这么近。” 周自珩很快反映过来,又往右边挪了挪,重复高坤的台词,“别靠我这么近。” “就要。”夏习清又挪了一下。 “你俩别闹了,没法补妆了。”化妆师被两个幼稚鬼逗得笑个不停,小罗在旁边露出嫌弃的表情,还不敢让周自珩看见。 “演江桐是不是挺麻烦的?”周自珩还是担心夏习清。 夏习清抬了一下眉尾,眼神懒散又痞气,压低声音在周自珩身边道,“要一个成天在学校打人斗狠的人演一个被打的,真是……” 周自珩也压低了声音,“谁叫你长得这么柔弱?” 夏习清狠狠瞪他一眼,就差当着其他人的面削他了,周自珩见了立刻赔罪,“我是开玩笑了,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他也觉得好笑,“我在学校从来没打过架。” “可不是嘛,你都是报警的那个。” 周自珩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夏习清笑得有点孩子气,“我就是知道。” 周自珩不闹了,脸上的笑微微收起,开口换了话题,“你刚刚……演怕我的时候怎么这么真实?”他又考虑了一下措辞,“我的意思是,你平常不会害怕什么的,我相信就是打架你也没怕过。”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声音。 “我怕黑啊。” 夏习清的笑声很轻,却重重地坠落到周自珩的心里。 “借一下那种感觉,也就不难了。” 向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惧借一点情绪,周自珩无法想象。 小风扇轻轻转着,夏习清盯着中心那个圆圈,脸颊被人摸了一下。 “有汗。”抬头看到周自珩笑,还一脸抱歉,“啊,被我擦过之后好像更脏了。” “走开,烦死你了。”夏习清低头擦脸,笑容不自觉浮起。 昆城又看了一遍那个从巷子出来到路边的长镜头,相当满意地走过来,“刚刚那个镜头真的不错,果然就是要手持镜头在前面才有种步行的感觉。”他又匆匆忙忙走到另一边,跟总摄影沟通着之后镜头的视角和布局。 “头一次拍戏就试长镜头,厉害啊。”昆城一走,周自珩就开始调侃夏习清,“天才新人。” “那不是你吗?” “我是磨出来的。”周自珩的脑门上贴了几张纸巾,“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他的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我呢,以前总是被很多导演说,可以演生死,演不了生活。让我演多大的情绪我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演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们,不了解我的角色。” 他的眼睛望着马路,“所以那个时候我就像现在这样,蹲在马路边上,有时候一蹲就是一下午。那时候还小,念高中,也不是很红。放假没事儿我就那样蹲着,看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得多了我就发现,每个人都是情绪的集合体,太多种情绪堆在身上,很复杂,复杂得只能选择用那些情绪相互打磨才能活得像个成熟的成年人,于是就磨平了。” 说着,周自珩望向夏习清,脸上带着微笑,“我后来明白了,我要演的就是那种平。” 暖黄色的夕阳把周自珩脸上的每一个棱角都勾勒出来,却又将它们包裹得那么柔软。夏习清就这么看着他,嘴角扬起,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想说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贫瘠的语言完全无法形容此刻对周自珩的感觉,太好了,好得过了头,过了用言语可以描述的那个阈值。如果有画笔有颜料就好了,最好是温温柔柔的水彩,他现在就想画下来,画一画他眼里这个对表演艺术充满了热忱的周自珩。 “看什么?”周自珩望着一直凝视自己的夏习清,有些疑惑。 愣神的夏习清走出自己的沉思,冲他挑了挑眉,“看你好看啊,小帅哥。” “是大帅哥。”周自珩故意用脚碰了碰夏习清的脚尖,摘掉了头上的纸巾。化妆师离开,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 夏习清坐起来,回到之前差不多的位置等待开始,却忽然听见周自珩的声音。 “我不希望你是那种平。” 身体一滞。夏习清忽然僵住,只能望着地上周自珩的影子。 “我希望看到你所有的情绪,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无论多么复杂,多么尖锐,不要相互打磨,就让他们释放。” 最后一句刻意压低,低到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 “给我吧,我都可以承受。” 心动预警 “准备好了吗?我们换侧面特写,从江桐绕过去到高坤这边。”昆城的声音打断了夏习清的愣神,他迅速整理表情,走到刚才江桐坐下之前的位置。 “注意一下手持镜头的摇晃感,别太过,但是要表现情绪波动。”昆导对摄影交代了许多,坐到了监视器的前面,“开始后江桐坐下来,高坤说别靠我太近。明白了吗?” “嗯。”夏习清半转过身子低着头,手心冒汗,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完全没办法回到江桐的情绪中。 “action!” 江桐转过身迟钝地弯下腰,准备挨着高坤坐下。高坤却忽然开口,“别靠我太近。” 这一句话吓得江桐愣了一愣,眼神疑惑,但还是挪开了一些坐下。 远一点更好。 江桐坐在马路边上,身后的梧桐树上贮存着夏日特供的悠长蝉鸣,一声连着一声,和愈来愈快的心跳发生了某种强烈地共振。他侧过头去看高坤,这个人像是某种野蛮生长的植物,或者是动物,总之是他没有见过的那种。 锋利的眉眼,温柔的内心。 “你在看什么?” “看你……” 夏习清忽然醒悟,自己刚刚混淆了。这样的对话只会发生在夏习清和周自珩的身上,不会发生在江桐和高坤的身上。 “对不起。”夏习清抬手想扶住额头,但又很快放下来,匆忙站起来跟工作人员道歉,“重来一次吧,我刚刚忘词了。” 尽管他这么说,可周自珩却看得分明。刚才那一段高坤说完之后江桐是没有词的。他的眼睛望着明显有些沮丧的夏习清,心里产生了一种臆想。 昆城在那头道,“没事,我们再来一条,还是从那个地方开始。” 就在夏习清准备复位的时候,周自珩又开口。 “对不起,刚才是我说太多了,影响你状态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夏习清忽然就慌了,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生生扒开外衣,马上就要揭晓一样,他不经思索便开了口,“没有。跟你没关系。” 话说得太快,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覆水难收,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夏习清干脆说得更过分些。 “我都不记得你刚刚说什么了。” 紧紧地包住自己的壳,无论如何也不能出来。 他第一次这么害怕。 “action!” “你在看什么?” 听见高坤的话,江桐撇过头,没有任何回应。事实上,他很想狠狠地质问面前的这个人,问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跟踪他,为什么想杀他。如果他可以顺顺。利利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他一定会质问。 可他没办法。 想到这里,江桐只想安静离开,上次这个人也没有真的杀自己,这一次救了他,算是相抵,以后再也别遇到就好。又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眉骨伤口的血仍旧没有完全凝固,血已经淌到了脸颊。除此之外,他的指关节也磨破了皮,嘴唇破开,下颌骨青紫一片。 江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手扯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又旧又大的工作服,最后还是解了扣子,露出里头那件洗得发灰的黑色短袖。里头这件衣服他已经穿了两年,侧面的接缝处都开了线。江桐用手抓住接缝,费了好大的劲扯开。 听到布料崩裂的声音,高坤转过头看他,发现江桐把自己里面那件t恤下摆扯烂,使劲儿使得脸都皱到一起,这才扯下来一条长长的黑色布条。 舒了口气,江桐凑过来,一只手拿着布条,另一只手准备去抓高坤受伤的右手,还没碰上,就被高坤躲开,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下子站起来退了两步,情绪激动,“别碰我。” 江桐愣了两秒,仰头看了高坤一眼,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眨了眨两下眼睛一句话也没有说,收回了自己的手,把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的黑色布条塞回到口袋里,低下头飞快地扣好自己工作服的扣子。 一只手的手掌撑着地面,江桐勉强地站了起来,尽管他的肚子还是很疼,脚也很痛,但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高坤看着他的反应,注视着他一系列的举动,心里竟然有点不舒服,像是小时候在田里玩耍时不小心踩到一直小蜗牛那种感觉。 他咬了咬后槽牙,“哎。” 江桐的肩膀又缩了一下,可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一瘸一拐加快了步伐。 血糊住了睫毛,高坤抬起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皱着眉眼神厌恶地看着手背上那团血污,又看向前面那个固执的男孩儿,抬脚快速赶了两步,“你走这么快脚肯定废掉。” 江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脚疼得要命,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再怎么努力也甩不开身后的人。 他每走一步,口袋里黑色布条的尾端就随着他踉跄的步伐晃动几下。高坤一伸手,抽下了那个布条,飞快地在自己的手掌上缠了好几下,裹住了正在流血的指关节。 “我让你别走了。” 没有反应。 “站住!” 江桐终于停下,听觉上的障碍让他在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能借助塞在耳朵里的助听器,它们旧得发黄,时不时都会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从十岁的时候第一次戴上,从寂静无声的世界被解救出来,江桐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嘈杂。 可身后这个人的声音太过清晰,好像没有借助这个小小的仪器,而是通过另外的媒介,笔直地钻进心里。清晰到令人恐惧。 “我有病。”对方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身侧,“会传染的那种。” 江桐抬头望着他,耳朵里嵌着的助听器有些松动,他往里塞了塞,站定了脚步,“什……么……病……”他说话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力,认真得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那个染着一头红发的男孩垂下头,没有说话,江桐也没说话,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面前。 镜头晃动,就像一个人挣扎不已的内心。高坤的眉头狠狠地皱着,手指攥紧又松开,喉结上上下下,如鲠在喉。 倘若把沉默拆开来看,一定是无数次看不见的挣扎。无论是怎样的沉默。 “那天晚上把你吓坏了吧。”他终于开口,却仍旧低着头,用脚踢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我当时疯了,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不想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病死,烂在哪儿了都没人知道。我这辈子太他妈操蛋了,凭什么偏偏是我,我没做错什么,我凭什么,我只是想赚钱!而且我真的没办法……” 他说了好大一堆,语速也快,又带着很重的情绪,江桐听清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靠猜。但他听见他不想一个人死。 自己也不想。 忽然抓住的一个共同点让江桐放下了戒备心,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上一秒还怕得要死,现在有忽然不怕了。他咬了咬下嘴唇,试着开口,“那、那……你……现、现在……还……想……” “现在不了。我当时就他妈是脑子抽风,其实我看到你之后就不想杀……”他的话没说完,像是在犹豫措辞,可最后想了很久也没继续,而是抬头冲江桐扬了一下还淤青的下巴,“我叫高坤,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江桐措手不及,“江……江……” “江什么?” 高坤的追问让天生说不清楚话的江桐更慌了,一时紧张弄得什么都说不出,舌尖死死抵在齿背,想努力地发出那个“桐”字,可却好像梗住一样,怎么都发不出来,急得脸都通红。 “哎哎,你着什么急啊。别咬着舌头。”想伸手拍一下他,可一伸手就看见自己手上的血,高坤皱起眉,伸出脚碰了碰他的脚尖。 江桐一下子抬起头。 “怎么?想起来你名字了?”高坤挑了一下眉,却不小心扯到自己眉骨的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操,真他妈疼。” “桐……” “捅?” 他的发音不太准,听得高坤一头雾水,“江统?”江桐摇摇头,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对着空气写了半天他的桐字,可高坤还是不明白,他把手伸到高坤的手边,情急之下准备在他的手掌上写,又一次被高坤躲开。 江桐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暗淡,马路上的车子呼啸而过,汽车鸣笛声尖锐而突兀,惊起茂密枝叶中藏匿的鸟,扑腾着翅膀钻出来遥不可及的天际飞去。 它的鲁莽和惊慌携走了一片巴掌似的绿叶,如同惊羽一枚,随风悠悠地落下来,打着转儿落到了江桐和高坤之间。 江桐伸手一抓,细长的手捉住了那片梧桐叶,夕阳照透了它的脉络,就好像照透了江桐白皙手背下的毛细血管一样。 他脸上一瞬间染上欣喜的神色,举着那片叶子在高坤的面前摇晃。 “晃什么啊晃。”高坤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他,“不就是片梧桐叶子。” 梧桐?高坤的眼神闪动一下,“你叫江桐?” 江桐立刻点点头,一副开心的模样。越接近夜晚,晚霞的色彩越沉越浓,给江桐那张过分苍白的面孔添上几分血色,像是超市里进口冰鲜货架上摆着的漂亮水果。 “江桐……还行,凑合听。”高坤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话来,咳嗽两声从他手里夺过那片叶子,拿在手指尖转着,“考考你,我叫什么?” “高……坤……”神奇的是,比起自己的名字,高坤这两个字他倒是发得标准得多,说完了脸上还露出一副等待表扬的表情。高坤停了转叶子的手指,看了看叶面,挺干净。 他用叶子轻轻碰了一下江桐的头,“行啊,挺厉害。” “cut!” 终于赶在夕阳西沉之前结束了这一段的拍摄,中途好几次切换镜头,好在两个演员的戏都连上了,效率才没有被拉下来。拍完了,周自珩和夏习清都跑到监视器那儿去看,和周自珩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不一样,夏习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尽管他平常都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一旦做起一件事,好胜要强的心比谁都重。 “高坤刚刚加的那个脚的动作不错。”昆城习惯在片场也叫角色名,他指了指屏幕,“和后头用叶子碰正好照应上了。”他抬起头去看周自珩,“挺不错啊,你们有什么临场发挥都可以来,只要不影响进度,我是绝对鼓励的,别把戏演得死死的,没意思。演人不演戏。” 昆城说了这么一大堆,夏习清心不在焉,没太听进去,刚才拍戏周自珩脚尖伸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吓了他一跳,差一点ng。 “江桐也很不错,眼神的表现力很有天赋。” 夏习清回过神,对着昆导笑了一下。 “先去吃点东西,”昆城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半的时候我们专场去拍夜场,高坤和江桐吃完饭立刻去换造型。” 周自珩见夏习清有些恍惚,等导演一走,他就拉住了夏习清的胳膊,“怎么了?累了?” “没。”夏习清抹了把脸,“有一点累。”两个人跟着剧组的大部分离开,周自珩前脚上了自己的保姆车,小罗正把他的晚饭拿出来,一回头发现夏习清人不见了。 “欸?他人呢?” 小罗啧了两声,“你忘啦?蒋茵姐给他配了保姆车和助理啊,又不是坐咱们的车。”他把筷子塞到周自珩手里,“快吃吧,早上六点熬到现在,你还真不觉得累啊。” 以往拍戏的时候,一喊cut周自珩就变得沉默寡言,演戏的过程中消耗了太多的情绪,让他在回归自己时变得倦怠,可有夏习清在的时候就不同,对于变回周自珩,他迫不及待。 筷子加了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实在是食之无味,周自珩低头扒了口饭,小罗看着问道,“是不是空调不够凉?热得吃不下饭吧。”他又调低了几度,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一下,“怎么这么热闹?” 隔着遮光玻璃看不清,小罗·干脆拉开了车门,脑袋探出去瞄了一眼,“哎,笑笑你们干嘛呢,有冰棍儿?哎哎给我一根儿,都什么味的啊?” 自家小助理被勾搭了出去,周自珩嫌弃地抬起头往车门那儿望了一眼,谁知正巧看见夏习清迈着长腿进了车里,砰的一下拉上了车门,把手里捏着的一个袋装冰棍儿扔在他的桌子上。 周自珩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给我买的?” “不吃是吧?”夏习清抓了冰棒就撕开了袋子,“那我自己吃了。” “吃!”周自珩飞快地夺过自己心心念念的冰棒,撕开袋子就往嘴里放,冰得牙齿都打颤,还嘴硬说好吃。 “没人跟你抢,人人都有。” 原来刚刚小罗说的冰棍是夏习清买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周自珩瞬间失望起来,“每个人都有啊。” “可不是,花了我不少钱呢。”夏习清极为顺手地拿了周自珩面前的筷子扒拉了两下他正吃着的饭菜,又放下筷子,“你刚刚不还吵吵嚷嚷的要吃冰棒,又不吃了?”他抓过周自珩的手腕把冰棍拿到自己的跟前,咬了一口,“挺好吃的啊。” 见周自珩脸上仍旧不开心,夏习清一下子明白过来,手撑着下巴懒懒笑着,手指优哉游哉地在脸上弹了几下,“我给别人买的都是三块钱的,给你买的可是最贵的,三四层夹心呢。” 周自珩没好气儿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非觉得不高兴我没关系,但是你得搞明白因果关系。”夏习清手拿着筷子在外卖盒上轻轻敲着,“我呢,是为了给你买冰棒才给他们买,不是给他们买顺带给你捎了一根,明白?” 雪糕上的奶油都一点点化开,顺着往下淌,看着怪可惜的,夏习清掰开周自珩的手抢过雪糕,“你不吃算了,浪费。我还不如拿去喂狗。” “谁说我不吃了?”见夏习清拿了雪糕咬了一口就往外头走,周自珩急了,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忽略了自己一米九的个子,冷不丁砰的一下撞到车顶,疼得重心不稳往下倒,夏习清听见声儿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子去看,结果就这么被周自珩给扑倒在本来还算宽敞的保姆车里。 这位从来没有演过爱情片的演员,在连番巧合的促使之下上演了一出偶像剧里最烂俗的戏码。 扑倒,贴紧,嘴唇相碰。 软软的触感让周自珩一下子从疼痛中惊醒,他抬起头,生怕压着夏习清,连忙从他身上起来。 “操……老子的背……”夏习清也扶着自己的腰坐起来,眯起的眼睛微微松开,视线慢慢清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又是习惯性地道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 手里的雪糕化了一半,粘腻地淌在指缝,这种黏糊糊的触感让人不舒服。夏习清抬起手,舔了一下指尖滑腻的白色奶油,眼神懒懒地投出去,望着周自珩那副每次道歉时都真诚不已的脸。 他咬了一口雪糕,跪在地上倾身凑到周自珩的面前,吻住了他的嘴。冰冷湿润的雪糕,柔软温热的嘴唇,触及的瞬间就化作舌尖猛烈地入侵,用最柔软的武器进行冰与火的交战,浓郁的甜蜜中一触即发。 短暂的恶作剧告一段落,夏习清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周自珩沾着奶油的嘴角,把手里快化掉的雪糕又塞回到周自珩的手里,眼尾上挑,语气里的笑意挑衅又勾人。 “抱歉,我是故意的。” 爱情兵法 一连好几天的夜戏,夏习清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大好,昨天为了拍一场雨戏,活活淋了一晚上的人工雨,当天晚上回酒店人就不行了。今天的戏全排在白天,早上五点下夏习清就起了床,连着灌了三大杯冰美式拍到下午两点半。 终于拍完了自己的部分,夏习清坐在台阶上发着愣,午后的太阳照得他眼睛发晕,感觉自己就快化成一缕烟了。 “习清,你黑眼圈好重哦,要不要让cindy姐给你遮一下?”笑笑蹲在他的跟前替他举着小风扇,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你还困吗?想吃什么吗?” 夏习清摇摇头,手掌撑着脸颊,说话都有气无力,“有黑眼圈就更像江桐了,反正cindy姐来了也是把我往丑了化,你去车上坐着吧,我歇一会儿就上去……啊啾——”他忽然打了个喷嚏,笑笑紧张地问道,“该不会是昨天淋雨淋感冒了吧?” “没,”夏习清用手揉了揉鼻子,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晒太阳晒的。” 三催四请的笑笑也就回去了,夏习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周自珩正拍着戏,他也只能站在旁边围观一下。 这场戏是高坤发现自己身体不适之后去黑诊所看病的戏,诊所也是华安里社区里租的一个很小的房间,布置成小诊所的样子,里头坐着几个打吊瓶的群演,整个房间只有一个老吊扇,转出来都没什么风,窗户全敞着都闷热难耐。 夏习清站在导演的旁边看着监视器的屏幕。 “我一咽东西就疼。”高坤皱着眉隔着一个小木桌对着诊所大夫解释,“那种刮得慌的疼。喉咙,就嗓子这里好像是肿着的。” 医生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戴着老花镜穿着白大褂,伸手摸了一下高坤的喉咙,“张嘴。” 看过之后,“你这里面都起泡了。” 她站起来到身后的药柜里头翻出来两盒药,啪的一下扔在高坤的面前,“蓝的一天两颗,绿的一天三颗。” “你都不说我是什么病?”高坤摸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看了一眼那两盒药,又看向医生。 “上火。”那中年妇女翻了个白眼,臃肿的身子费了半天劲儿才从药柜和桌子之间狭窄的缝里转过来,再一次坐下,“这药你是要还是不要?” 高坤的眉头仍皱着,伸手要去拿药,又收回来一些,抬眼看她,“真的只是上火?” “是你看病还是我看病?”她推了一把眼睛,语气刻薄,“怎么,上火不行,你还想得绝症啊。” 高坤脾气蹭得一下就起来了,手一拍桌子,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闭着眼睛打吊瓶的小孩儿都睁了眼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压着火问了句多少钱。 “六十五。” “六十五?你怎么不去抢?” “你出去打听打听?这都嫌贵?”她的眼神刀子似的在高坤脸上扫着,恨不能剜下两块肉,“没钱还跟这儿闹。要还是不要!” 高坤没辙,从裤子口袋里扒拉出一叠纸币,还是上次帮人打临时工挣的,他把纸币放在桌子下头数了数,抽出好几张拍到桌子上,抓起两盒药就往门外走,撞得门上的风铃丁铃当啷响。 “耍什么横,有本事去大医院啊,一辈子穷病。” “cut!”昆城喊了停,“休息一下。这条很好,过了。”他转头看向习清,“怎么样,习惯演员生活了吗?” 习清苦笑了一下,“习惯倒是习惯了,就是还称不上是演员。” “我倒是觉得你挺有天赋的。”昆城笑着说了一句,副导演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夏习清转头去看,那个女孩儿看起来挺眼熟,年纪看起来二十不到,穿着一个橘黄色的吊带背心,下面是紧身牛仔裤,露出半截细白的腰,身材不错,头发染成黄棕色,戴着两个夸张的大耳环,跟刚刚晃荡不停的风铃似的。 “昆导,我中午刚到,不好意思啊。” 昆城站了起来,“没事儿,正好他们这边耽误了一会儿,等下就是你跟高坤的戏了。”说完他又走到副导演的身边,两个人商量着其他的事。那个女孩儿就转过脸看向夏习清,冲他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你好,我是宋念,演玲玲的。” 宋念?夏习清很快反应过来,难怪觉得她眼熟,之前在b站刷周自珩演技合集的时候好像见过她,大概是合作过几次的女艺人。他大方地伸过手,温柔笑道,“我是夏习清。” “我知道,我也喜欢看你们的那个综艺。”宋念的嘴上涂着大红色的口红,衬得牙齿很白,她的长相在娱乐圈里绝对称不上是大美女,但笑起来很是讨人喜欢,属于比较舒服的长相,“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还漂亮。” 这个词算是夏习清的雷区,不过念在初次见面,他也只是微笑着说了句谢谢,两个人没聊几句,周自珩就走了过来。 “哎,宋念你迟到……” 话还没说完,性格开朗的宋念就冲到了周自珩的跟前,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好久不见啊!” 周自珩的第一反应是拍着宋念的胳膊眼睛看向夏习清。 夏习清的第一反应却是撇开脸,还侧着头打了个喷嚏。 喷嚏打完他还低着头,一面揉鼻子一面想着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撇开脸,显得自己多不想看似的。 “你这头发染得酷啊,像樱木花道,”宋念踮着脚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早知道我也染个红的,咱俩不是演一对儿吗?” 是一对儿吗?我们看得怕不是一个剧本吧。夏习清在心里吐槽。宋念演的这个玲玲是一开始刚来大城市的时候跟高坤在一次打群架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相互有好感,暧昧了一阵子,也是玲玲告诉高坤有快速来钱的办法,高坤这才有了卖血的途径。 不过后来知道高坤染上艾滋之后,玲玲就连夜搬了家,再也找不着人影。 “你这个颜色也挺好看,比红的好看。”周自珩站远了半步,眼睛仍旧看着夏习清,可夏习清却没搭理,手掌挡在眼睛上头遮太阳,正好走过来一个化妆师,夏习清拦了拦,“小月,帮我卸一下妆吧。” “行啊,走呗。” 周自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夏习清两手一揣兜跟着化妆师小姐姐走了,连个头都没回,面子上的招呼都没打。他心里顿时烦躁起来,宋念又在旁边咋咋呼呼说个不停,一贯的好教养在这个时候都不顶用了。 “我去那边休息一下,热得我头晕。” 话说到一半的宋念尴尬地哦了一声,“那……那你去吧。” 周自珩找了个树荫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看见赵柯发来的消息。 [柯子:双排来不来?找不到人了!] 一看就来气。周自珩啪啪啪打了一行字怼过去。 [珩珩:你脑子有泡吗你觉得一个正在组里拍戏的演员有功夫跟你打游戏?] 刚发出去没一会儿,赵柯的电话就进来了,周自珩接通之后没好气儿地喂了一声。 “哟哟哟,谁把我们珩哥惹成这样儿啊?”赵柯那头也是阴阳怪气,七万八绕的,“珩哥您这戏拍得看来是不顺心啊。” “滚你丫的。”周自珩被带的口音都跑了出来,“你不是打游戏吗打什么电话?” “打游戏哪有看我们珩珩的笑话有意思啊,哎我说,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火气大的我隔着电话都觉着烧耳朵。” “没什么……”周自珩的语气低下来,被赵柯一听就听出不对劲,虽然他平时就是又损又贫,但自家发小的事儿一贯上心,周自珩什么人啊,那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天使,从来不跟人生气斗狠的,平时连个小情绪都没有。 能把他气得打字儿不发标点符号的,估计也就一个人了。 “那什么,你该不会是跟夏习清吵架了吧?”赵柯试探性地开口,听见那头许久不说话,心里也就有了谱,“我说呢,大下午就上头,弄半天是跟习清置气啊。” 周自珩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说别的。 “为什么啊?” 周自珩低着头,看着不远处有一队小蚂蚁在往自己这边儿爬,他闷着声儿叹气,背后的蝉鸣声叫得人心里发慌。 就这么,像个抱着电话的闷葫芦似的闷了半晌,周自珩才终于开口。 “我喜欢夏习清。” 他等着赵柯那头发作,却听见电话那边儿传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 “哎我说周自珩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老子不打游戏搁这儿等半天你就跟我说这个!?谁他妈看不出来你喜欢夏习清啊!” 这回换周自珩愣住了,“有、有那么明显吗?” “超——级——明显。”赵柯气得脑仁儿疼,“宇宙无敌旋转托马斯七百八十度转体三周半总得分第一明显。” “……”周自珩咽了口口水,“那你说夏习清看得出来吗?” “……妈的我要去打游戏了。” “哎哎哎等会儿。” 赵柯算是服气了,“弄半天你俩没谈恋爱呢,我还以为你俩这回是公费回娘家呢。给我气得。夏习清那么聪明一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喜欢他,你这么巴心巴肝的。” 说的也是,眼看着小蚂蚁就要到自己跟前,周自珩抬起两只脚,“其实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如果知道我喜欢他,肯定就躲开我了,他那个人只喜欢撩拨还没喜欢上他的人。” 赵柯在那头沉默了半天,“他现在对你是怎么个意思啊?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到情侣都不一定到的那步了。” “得,算我没问。”赵柯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那你愁啥啊?” “我觉得他现在跟我的关系很奇怪,我觉得他对我也有点别的意思了,可我不确定,刚刚有个之前合作的女演员来找我,他一见就躲开了。” 赵柯一听激动了,“不对啊,照夏习清那作劲儿,应该逗你才对啊,说不定他真的对你有意思。”他立刻换上一副打小算盘的语气,“要不你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欸~我刚刚还看了一公众号的推文,就是说这个的,我发给你。” 咔的一下赵柯就挂了电话。周自珩一脸莫名其妙,地上的小蚂蚁也走了,他背靠着大树用后脑勺磕了几下树干。手机震了一下,点开一看。 [柯子:盘他!“爱情兵法”教你如何让暧昧对象吃醋上钩,脱单成败在此一举!] 什么鬼啊……周自珩皱着一张脸。赵柯平常都关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公众号…… 还是点开看看吧。 妒海情诫 夏习清实在是累得要命,一进化妆室就拉开躺椅躺上去,化妆师动作轻柔地替他卸完妆就发现他已经睡过去了,只能悄悄给他带上门,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后来是热醒的,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嗓子又干又痒,揉着眼睛从椅子上起来,把化妆台上放着的一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也不知怎么,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大概是笑笑盖的吧。夏习清掀开毯子,房间里又闷又热,他捞起后颈的头发扎了个小揪揪推门出去,片场里这不远,走个两百多米也就到了。 刚靠近,夏习清就听见场务小哥吆喝的声音。笑笑远远就看见了他,冲他跑了过来,“习清你好点儿没,刚刚我给你去拿了点儿糖,补充补充体力,给。” 夏习清瞟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树莓味儿棒棒糖,“哪儿弄的?” “小罗车上的,他们保姆车上的小冰箱里全是糖,我就拿了几个,”笑笑剥开棒棒糖的糖纸递过来,夏习清也没拒绝,拿了塞进嘴里。 “自珩他们快结束要转场了。你要等他吗?” 真是甜,甜兮兮的。夏习清睡得有点儿懵,现在才回想起周自珩刚刚跟那个宋念黏糊在一块儿的样子,心里头跟硌了块小石子儿似的。 “我等他干什么?” “欸?”笑笑有些不知所措,以前不是每天都一起的吗,这是怎么了……她观察了一下夏习清的表情,“那现在……要不你上车先,咱们吹空调去?” 刚说完夏习清又打了个喷嚏,“不了,我那什么,我不热,你去吹空调吧。”说完他叼着棒棒糖径直走到昆导那儿,随便拉了个马扎坐他旁边看着屏幕。 这场戏是回忆杀,拍的就是高坤和玲玲之前相遇的事儿。 屏幕里玲玲和高坤并排坐在一个隧道边的草地上,镜头正对着两个人的侧脸,旁边呼啸而过一辆车。玲玲手指夹着一根烟,猛地吸了一大口,吐出灰白的烟雾,她的脸在镜头前开始变得不分明,剪影画一样,镜头缓缓移动着,高坤的侧脸渐渐完整。 玲玲手拿着烟,歪着脑袋冲高坤笑,那种笑里透着股调情的味道,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夏习清也是挺佩服这个宋念的演技,看起来年纪不大,演起来还是挺有味道。 “抽烟吗?” 高坤撇脑袋看了玲玲一眼,后知后觉地点了头,又道一句,“抽。” “喏。”玲玲把夹着烟的手伸到高坤的跟前。高坤探出手要去拿,她却又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像是戏弄他似的,脸上还挂着笑。高坤面子上挂不住,准备伸手去夺,谁知玲玲直接将烟送到了他的唇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指尖有意无意蹭了一下唇角的位置。 高坤反应迟钝地含住了烟,眼睛愣愣地望向玲玲那张笑脸,烟雾像条蛇似的直往肺管子里钻,呛得他连连咳嗽,眼神也仓促地收回来。 玲玲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这一幕越看越熟悉。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许其琛写这个角色的居心。 夏习清心里头沉甸甸的。 “cut!”昆城摘了耳机,朝那头挥了个手,“这条很不错,看来老搭档就是不一样啊,默契十足。今天看来是可以早收工了。” 渐渐融化的棒棒糖像是腐蚀了口腔内壁的粘膜一样,夏习清拿出来在手上转了转,舌尖舔过被糖抵住的那侧,磨得慌。 周自珩和宋念走过来,宋念蹦蹦跳跳的,跟个兔子一样,周自珩则是一如既往地沉稳,跟在后头不紧不慢,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看着心里道觉得挺般配。 其实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如果像对待之前那些个情人一样对周自珩,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毕竟周自珩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没理由忍受自己病态的人格。尽管开始这段关系完全是因为自己不肯认输的好胜心,但到现在为止也差不多了,不如好聚好散。 权当是梦一场。 梦醒后各过各的人生,谁也不用负责。 “昆导,晚上一起吃饭吧,刚刚我听副导演说今晚的夜戏取消了吗不是。”宋念笑嘻嘻地蹲在导演跟前,昆导也说,“对,我差点儿忘了,今晚租的场子出了点问题,得明天才弄好。” “我听说咱们组到现在都还没去聚一次,多无聊啊,一起去吃火锅吧,再去唱歌?” “行吧,你跟老周安排吧。” 夏习清原本以为周自珩过来会跟他说话,却没想到他也就只是走过来搁这儿站着,两手插在兜里,也没看他。见周自珩这样,夏习清也不说话,他安安静静坐在马扎上,像个被抽走气力的软体动物。 “太好了,那我可就随便安排啦。”宋念站起来抓住周自珩的胳膊,“你想吃什么?我在网上搜下这附近哪有好吃的,再找个ktv,怎么样?” 周自珩这次也没躲,脸上带笑,“都行,我不挑。”这副任君安排的样子在夏习清眼里都成了十足的宠溺。 “听说习清是本地人。”宋念低头看着夏习清笑,“要不你来攒局吧,哪儿有好吃的我都不知道?” 夏习清这会儿才抬起头,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笑得一脸温柔,“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酒店睡觉。” “那怎么行!”宋念生拉硬拽把夏习清给拉起来,“哪有地主先走的道理,今天谁逃都可以,你不行。”说完她转过头去找周自珩求援,“是吧自珩?” 夏习清抬眼去看周自珩,见他笑着附和,也没说让自己休息,他就忍不住又用舌头舔了舔被糖弄得发皱的口腔内壁,在宋念再次转头的时候勾起嘴角,“好吧,听你的。” 他已经给过周自珩机会了。 收工收得早,组里目前为止的四个主演加上导演副导演,六个人一齐去了一家当地算小有名气的店吃小龙虾,尽管大家都是全副武装,可周自珩的个子实在扎眼,一进门就被坐在大厅的好几个小姑娘给认了出来。 “哎哎那是不是周自珩?” “卧槽!周自珩!?” “夏习清在吗?” “好像……哎不对,在最后!” 两人并没有如自习女孩想的那样形影不离,反而是一头一尾,虽说不如愿,可这些难得和明星偶遇的路人粉还是把匆忙拍下来的视频发在了微博上,很快被两人的唯粉以及自习女孩疯狂转发。 [自习女孩天天过年]:啊啊啊啊啊放粮啦!!! [我爱自习]:啊啊啊啊周自珩的侧影好a啊啊啊,习清素颜好白好好看! [你搞自习我们就是朋友]:我的鹅子们终于学会避嫌了吗哈哈哈哈。 [sweetieq]:周自珩旁边是演云意的宋念吧,他俩关系不错啊视频里从进门就在聊天。 [念念不忘]:念念今天也好好看!这是剧组聚会吗导演也在。 [柠檬精是也]:忽然get到了周自珩和女生的cp感,身高差好萌。 因为这个偶遇视频,粉丝和路人开始猜测起这几个人的私下关系,大部分的粉丝都为了控评说着场面话,还有一部分跟cp粉撕惯了的毒唯则拿这个视频当石锤,一口一个自习只是营业,咬死了两个人根本没关系。 没多久小范围的撕逼就开始发酵,[偶遇周自珩夏习清]的热词也上了热搜。当然,网络上发生的这一切几位当事人完全不知情。周自珩挨着昆导刚坐下,宋念就坐在了自己右边的空位上,后走进来的夏习清和杨博顺着空位坐下来,就在周自珩的斜对面。 杨博是个实打实的东北人,吃小龙虾吃得少,光是给一只虾剥壳的工夫夏习清都吃仨了,他看着实在费劲,于是用肩膀撞了撞杨博的肩,戴着塑料手套的手抓起一只虾,“我教你怎么吃。” 他麻利地拧了虾头,握着虾尾拇指食指一捏,虾壳从中间绽开一条缝,两边一剥,一条完整的虾肉就出来了。 “会了吗?”夏习清侧过头,一看杨博还是没剥好,啧了一声,把手里的虾扔进他碗里,“你这手真笨。” 杨博嘿嘿笑了两声,把他剥好的虾塞进嘴里,“好吃。” 夏习清哭笑不得,殊不知周自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饭桌上宋念的声音最大,之前还在跟昆导聊着他的云南老家,这会儿便开始爆周自珩的料了。 “昆导你不知道,我头一次见自珩的时候特别怕他,他长得本来就一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又演的是一个暴躁中学生。”宋念笑得牙齿晃人眼,“我当时都不敢跟他说话。” “那你俩咋说上话的。” 穿着背心的宋念肩膀撞了撞周自珩,人也歪倒过去,“你说。” 周自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习清,又装作没发生似的收回去,笑道,“还是你说吧。” 坐在昆导旁边的副导演吃虾辣得脑门儿冒汗,“你俩还让起来了,矫情啥赶紧说!” 周自珩倒不是故意跟她玩推拉其实他是真的不记得跟宋念第一次说话的场景了,别说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合作对他来说都是模糊的。 “当时我刚拍完一场跑步的戏,浑身都是汗,他远远地走过来对我说,”宋念开始学起周自珩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你的后背湿了,那什么的带子有点明显,披件衣服吧。”说完她就开始笑,“你们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尴尬,我好歹也是女孩子诶。” 忙着剥虾的杨博也插入了话题,“这种时候就应该直接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女孩儿身上啊,标准偶像剧展开。”他还故意搞笑地挑了两下眉。 一下子周自珩就成了饭桌上调侃的对象,连昆导都开起玩笑来,“这自珩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太直接了。” 副导演诶了一声,“自珩现在是单身啊,连自珩都是单身?” 这两个疑问把周自珩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把眼神撇到斜对面,可那位却根本没看他,一门心思吃低头吃虾,小声和杨博说着话,音量很微妙,不太小,周自珩能听见,也不太大,听不见说话的内容。 “哎,要不给你俩改改剧本,让你和玲玲在一块儿得了哈哈哈。”副导演说完又立马解释,“开玩笑开玩笑,一改就乱套了。” 昆城是个好脾气,“剧本可不能改,戏里面谈恋爱算什么回事啊,你俩戏外可以试试啊,年纪也合适。” 周自珩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可想到赵柯说的话,又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想着宋念应该也会反驳,谁知宋念倒是大大方方把话一接,“我倒是不怕试,关键人自珩不知道看不看得上我啊。” 又把话抛到他这儿了,简直是烫手山芋。周自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人参与了这场“逼恋”戏码。 “看得上。”夏习清开口收敛了许多他在周自珩面前的轻佻,只剩几分温柔,但还是懒懒的,“周自珩说了,他以前喜欢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姐姐,你明天穿条白裙子,没准儿这事儿就成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夏习清会拿这件事儿打趣,心里越发不舒服。 周自珩原本长了张戾气极重的脸,眉骨高挺眼窝又深,压得一双眉眼深邃至极,夏习清已经看惯了这个人对他笑脸相迎,也知道他其实是世界上最好的脾气和秉性,现在也是难得见到他这样脸色难看,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刃。 夏习清倒是不疾不徐地端起酒杯,隔着桌子朝他扬了扬,笑着赔罪,“我都把你初恋的事儿抖搂出来了,你可别怪我,哥哥我也是操心你的大事儿。” 见他如此,周自珩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跟掉进了荆棘丛里一样,无论怎么躲都被扎得头破血流,索性一了百了,反正他也不想继续玩这种没有结局的游戏了。 一场游戏玩到最后,总得分出个输赢。 “怎么会呢?”周自珩也笑起来,眼底的戾气渐渐淡去,“不过那个不是我初恋,只是我单方面喜欢别人很多年,从来没在一起过。” “哦?”昆城也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生能让你单恋这么多年。” “其实我也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头一次拍戏的时候,你要让我说我其实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是我当时怕镜头,一直哭,哭得跑出了片场,遇到她了,她就安慰我一直陪着我。”每次说到这些,周自珩的表情都会不自觉变得柔软。 这种下意识柔软倒像是个倒刺,扎在夏习清的手掌心。 说什么不喜欢她了,看来都是扯淡。哪个男人会忘了自己心里的白月光白玫瑰。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宋念点点头,“所以你后来一直拍戏,也是因为她?” “一开始是的,我找不到她,就想着如果我一直拍戏,到所有人都认识我的地步,她会不会有一天在电影电视或者网上看到我,想起我就是那个男孩儿。就好像人们在夜晚抬头,最亮的那颗星星一定会被记住。” 周自珩说着又低头喝了口茶,“不过这个念头我也放弃了,我觉得拍戏对我来说事实上是一种表达方式,有更重要的意义。” 说了半天,周自珩也没有提自己变心的事。倒不是说出来破坏他痴心的形象,难以启齿,只是他就是想梗着,梗着自己也梗着夏习清。 宋念听得感叹了几声,“真是好男人啊。”她喝了点酒,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泛起红晕,手腕搭上周自珩的肩膀,人也倾倒过去。 周自珩没有推开她,他感觉到了宋念的频频示好,傻子也能感觉到,不然导演也不会替她说话。 女士香水的气味令他晕眩,周自珩目光转移到夏习清身上。 此时的夏习清显然已经从初恋的话题里抽身,咳嗽了几声,又侧过脑袋跟杨博说话,“你都没吃多少,我给你剥。”杨博觉得不好意思,“别别别,你吃你吃。” “我吃饱了,头疼吃不下太多。”夏习清低头认真剥虾,两丛又密又长的睫毛垂着,遮挡住眼睛。 耳边是宋念和导演们的声音,可周自珩的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夏习清的手,那双纤瘦又骨节分明的手,给自己画画的手,如今在给另一个男人亲昵地剥着虾。 “头疼?”杨博也注意到之前夏习清一直打喷嚏,于是摘了手套用干净的手背抵上他的额头,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做参照,“我觉得你有点发热,是不是感冒低烧啊。” 夏习清摇摇头,把装着虾肉的碗推到杨博面前,自己摘了手套扔在一边,“吃吧。” 杨博笑得像个小孩儿,“谢谢~你真厉害。” “那是,我吃虾都可以不剥的,扔嘴里直接吐壳。” 周自珩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后槽牙都要咬碎。 他觉得今晚纯粹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 夏习清是不会吃醋的,他其实根本都不在乎,嫉妒到发狂的人只有自己罢了。 一顿饭吃了俩小时,宋念又嚷嚷着去ktv,杨博在后头开口,“习清有点发烧。”可他底气不足,声音也不大,没人听见,夏习清也抓了一下他的胳膊,“没事儿,正好去ktv坐坐,别扫大家的兴。” 其实他酒喝得有点多,加上重感冒,脑子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几个人开了间中包,里头昏暗得很,周自珩一进去就跟服务员说多开几盏灯,反倒被紧挨着他坐下的宋念调侃,“怎么,你怕黑啊,这么大一屏幕还不够亮?” 周自珩没说话,看着夏习清跟在杨博的后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角落,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不适反应。宋念是个活跃气氛的,唱了好几首欢快的歌热了热场就开始拉拽其他人,昆导和副导演也各唱了两首,连自称不太会唱歌的杨博都来了首《单身情歌》。 “哎,自珩你也唱一首嘛。”宋念推搡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要贴上去,周自珩不动声色让了让,“我唱不了,我天生五音不全。” “回回都是这样,没劲。”宋念伸长了脖子把目标放到了另一边,“习清?你来唱一首呗。” “我也不太会唱歌。”夏习清一开口,嗓子都有点哑,“你们唱吧。” 可宋念偏偏是个会缠人的,一下子就钻到了夏习清跟前,左说右请的,终于让他松了口,拿出手机让他点歌,夏习清感觉自己烧得比刚才厉害了不少,眼睛都有些胀痛,他伸手在宋念的手机上滑了几下,看见一首歌就选了。 “还说不会唱,都唱王菲的歌了还说自己不会。”宋念从他身边挪开,回到了周自珩身边,把麦留给了夏习清。 夏习清头晕目眩的,偏巧这首歌又是个迷幻的调子,自己就跟磕了药一样,昏昏沉沉。 这是首粤语歌,原唱的调子对男生来说不低,夏习清只降了一个key,一开口就叫大家惊了一惊。 杨博一巴掌推在夏习清肩膀上,“我去,你这还叫不会唱歌?!” 夏习清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光怪陆离的色彩像是琉璃一样折射在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纤长的脖颈弧度优雅,有种脆弱精致的美感。 大概是感冒的缘故,他鼻音有些重,唱粤语歌反倒多了某种微妙又特别的味道。 “不要迷信汗腺渗出的绮丽,不要虔诚直到懂得怎样去爱魔鬼。 纪念留给下世,不对别人发誓。” 贝斯和鼓点像是刻意追着心跳,一下一下重重锤在心上。 这歌词真实到周自珩从第一句就听不下去。可夏习清唱得那么决绝,那么冷静,甚至嘴角带笑,仿佛置身事外高高在上。 “和谁亦记得, 不能容他宠坏,不要对他倚赖。 感情随他出卖,若你喜欢犹大。 示爱不宜抬高姿态,不要太明目张胆崇拜。 一字记之曰。” 这几句歌词反反复复被他唱着,嗓音酥迷微哑,编曲妖冶又透着一股子金属冷,大家都沉浸在音乐里,唯独周自珩,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歌词。 每一句都戳在心口。 夏习清唱得潇洒,就像是以过来人的姿态在告诫痴男怨女,可这些词究竟是唱给谁听的,他也不知道。 给自己听听也好。 清醒清醒。 “为这为那谈情为了享受, 为你为我为何为他忍受。” 一曲结束,夏习清把话筒关了放茶几上,其他人都叫好,尤其是昆城,“习清你这歌唱得真是不错,干脆主题曲也你唱好了。” “ktv水平,进了录音棚就出洋相了。”夏习清笑了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懒洋洋翘着二郎腿,手掌撑着下巴朝周自珩望过去,隔着沉沉黑暗和迷乱光线,冲他勾起嘴角。 “好听吗?” 我可是唱给你听的。 见他不说话,甚至都不看自己,夏习清只觉得得意,就像是一个实施了完美杀人案的凶手那样得意,他站了起来,“我去洗手间,刚刚喝得太多了,你们继续玩。”脚下有些不稳,夏习清一路扶着墙走了出去。 这间ktv属于高档娱乐场所,价格不菲,所以客人也少,洗手间又大又亮堂,就是没人,夏习清浑身发烫,用凉水冲了把脸觉得舒服许多。 镜子里的自己有点狼狈,夏习清扯了面巾,对着镜子细细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然后将纸巾团起扔进垃圾桶,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一股蛮力推了进来,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好在他后头是墙,后背抵上烘干机,硌得慌。 可夏习清还是很快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笑脸,他知道这时候会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 “怎么这么大火气?”夏习清眼睛满是调笑意味,“这可不像你。” 周自珩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都说长着这种嘴唇的人往往薄情寡义。看来面相这种东西往往不太准,至少在他们俩身上都是反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 夏习清本想保持风度,可听见周自珩这句明显压着怒气的话,不禁气极反笑,“我什么意思?敢情这件事儿是我先挑衅的?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我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周自珩究竟是受了谁的蛊惑,顺水推舟跟那个明显对他有意思的宋念演得风生水起,完全就是做给他看,想看什么,想看他为了他周自珩翻脸?为了他哀怨伤感?简直疯了。 周自珩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对手是身经百战的夏习清,除了真诚这一条路,任何策略,任何招数,他都没有任何胜算。 夏习清靠近两步,缓缓凑到周自珩的跟前,手掌往他胸口一贴,暧昧至极。 可下一瞬间,他那只纤瘦修长的手便攥住了周自珩的衣服,望向他的那双眼睛也微眯起,猎豹一样,透着危险的讯号。 “周自珩,就凭你这段位,也配跟我玩儿?”他勾起的嘴角满是不屑,耳下苍白的皮肤泛起病态的潮红。 “你是不是都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嗯?” 叠加状态 “对,我不配。”周自珩垂下了头,后退了半步。 “我一个演员,都没有办法在你面前演得合格一点,说着想让你为我……可我连一个亲密的举动都做不出来。我这种段位,的确是不配跟你玩。” 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完全是一张白纸,遇到夏习清这样的对手,就只能被他任意拿捏。可老实说,就算是被拿捏被摆布,他也没有怨言,他乐意。 周自珩双手握着拳头,又松开,“其实我从来就没想过跟你玩什么手段,我只是太想知道……” 太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位子。太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喜欢上我。 太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喜欢你,一直想着什么时候甩开我。 “……对不起。”周自珩抹了把脸,“对不起,今天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不拒绝宋念,老实说这样做也挺折磨我自己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脸上愤怒的表情都消失无踪,他笑了一下,“你是自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我该死的占有欲在折磨我,不是你的错。 他的心曾经是一片葱葱郁郁森林。 喜欢上夏习清之后,这片森林就着了大火,熊熊烈焰,浓烟滚滚,再厉害的消防队面对这样的火势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蔓延,直到烧成一片死灰。 他以为可以及时收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回头路。 看着周自珩脸上的笑,夏习清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他其实并不想看到周自珩这样,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刺耳的话去激他,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 倘若换成随便哪个小情人,故意在他面前作秀,夏习清至多甩手走开就此结束关系,一句话都不会说,他也知道周自珩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事,连碰都没碰一下宋念。 他只是在试探。 当他发现周自珩在试探自己的时候,他心底的害怕多于愤怒。 害怕被看清的恐惧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迫使他做出过激反应。 夏习清试着开口,却艰难无比,“我……” 等了好久,周自珩也没有等到夏习清的话,他的心就这么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落下。 “你现在不愿意原谅我,没关系。”周自珩甚至不敢碰夏习清,一开始是为了演,现在是因为愧疚,害怕夏习清做出更激烈的反抗,“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刚刚就一直感觉你有点……。” 不舒服。 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背靠着烘干机的夏习清差点没站住,手扶了一下洗手台才撑住,周自珩心咯噔一下提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将夏习清抱在怀里,夏习清使了全部力气去推他,根本推不开。 周自珩这才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不正常热度,他松开怀抱伸手去探夏习清的额头,被他躲开,没有办法周自珩只能扶住他的后颈,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 “一会儿被别人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周自珩急得都差点对他发火,很快又压住情绪,把声音放软,“大不了上个八卦头条,只要你不在乎。” 反正我是不在乎的。 夏习清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周自珩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的额头拿开,“你发烧了,我们回酒店。” “我一个男人,感冒发烧又不是什么大病,他们还在包间里,我给笑笑打个电话就行。” 周自珩只当没有听到这句话,自顾自接着说自己的,“你还能走路吗?算了,你别走了。我背你。”说着他就半蹲在夏习清的面前,“上来,我们回去。” 他又想到,生病的人都很脆弱,自己不应该用这么强硬的态度。于是他又回过头,仰着脸看向夏习清,“上来吧。” 夏习清的鼻子发酸,这个人为什么要一再忍受自己的刻薄和荒唐,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自己可恨又可悲。他不止一次故意让周自珩吃醋,让周自珩失去他应有的冷静自持。周自珩只不过是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被他这样折磨。 他弯下腰,抱住了周自珩的后背,向他妥协,也向他自己妥协。周自珩后绕的双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将他背好。 夏习清把头埋在周自珩的侧颈。 那首歌果然是唱给自己的。 不能容他宠坏,不要对他倚赖。 说来容易。夏习清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获得过这么多的爱,多到他从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在想,假如有一天,假如周自珩不要他了,他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活得潇洒,因为他从来没有被爱过。 可现在了,他分明被爱过了,要怎么才能装作从来没有得到过。 要怎么才能坦然失去呢? “对不起,你生病了我都没有好好照顾你。”周自珩背着他走进电梯,“我真的……” “我们这种关系,你本来就没有必要照顾我。” 没有资格这几个字恐怕更贴切吧。周自珩低着头,笑着说,“谁说没有必要,就算是朋友,生病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再不济,我们现在也是同事……” 夏习清浑身刺得疼,明明这些话都是自己逼着他说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这么难受。 被他一路背着下了楼,他们这次本来就是开的普通轿车来的,周自珩自己拿着钥匙,把夏习清放到了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从后座拿来了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他,“喝点热水。”周自珩坐到了驾驶座上,又伸手摸了摸夏习清的额头,“你出冷汗了。”他又从后座拿了条小毯子盖在夏习清的身上,替他把车窗关上。 这条毯子眼熟得很,夏习清抿了一口热水,记忆在氤氲的雾气里被拨回来。 原来他下午在化妆室睡觉的时候,是周自珩盖的毯子。 酒店离ktv不算远,十分钟的车程,路上的时候周自珩给昆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把夏习清送回去休息。电话挂断,正好是红灯,车子缓缓刹住,等在路口。 “对不起。” 夏习清忽然开口道歉,周自珩怔住了,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我……”夏习清的手紧紧抓着杯壁,抿了一下嘴唇,“我知道我做的事有多伤人。” 周自珩从没想过夏习清会对他有愧疚,“不,这都还好,我既然说过我都可以承受,那我一定做得到,否则我不会说出来。”红绿灯交换,他踩上油门,“而且是我先挑起来的,说到底是我自作自受。” 夏习清低下眉眼,如果今天他们撕破脸,他心里可能会更好受些。可周自珩这样妥协,反而叫他难过。 一路上烧得昏昏沉沉,感知都变得模糊,直到周自珩把他放在床上才清醒一点,他看着周自珩替他盖好被子,每一个被子角都掖得牢牢的,密不透风。 “你喝了酒,现在也不能随便吃药。”他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温度计,使劲甩了两下伸进被子里,“可能会有点冰。”看着夏习清被温度计冰得皱了皱眉,周自珩心里忽然就软成一滩水,只想抱着他不撒手。 量体温的时间他去打了盆凉水,把自己的毛巾浸湿了又拧干,叠好放在夏习清的额头上。 “应该好了。”夏习清自己拿出温度计,周自珩接过来一看,一颗悬着的心下来不少,“还好还好,度,低烧,低烧。”他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温度计放在桌子上,“不然不吃药是不行的。” 夏习清看着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忙来忙去,心里更加难受。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说完开场白,夏习清就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感冒发烧真的可以当做是脆弱的借口吗。 可周自珩就这么握住了他的手,跪坐在床边眼神柔软地望着他,看得他不忍心话尽于此。 “有一次烧得人都说不出话了,可还是要被拉去参加一场艺术宴会,因为我妈答应了别人要带我出席。”夏习清每一次说到以前的事,眼睛就不自觉垂下来,仿佛关起一扇门一样,害怕被人看到里头藏起的东西,“我其实很难受,发烧的时候浑身的骨头不都会很疼吗,我就哭,我妈一开始还会哄我,告诉我一结束就带我去看病,我还是一直哭,哭得别人都看我,她就觉得我不给她面子,觉得我丢人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颤在周自珩的心上。周自珩轻轻吻了一下夏习清的手背,又用拇指轻柔地蹭了蹭,“那时候你多大?” 夏习清吸了一下鼻子,“记不清了,大概上幼儿园?小学?反正挺小的。”他仰着脸望向天花板,轻笑了一声,“从那以后,我生病再也不告诉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只要死不了,都没关系。” 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和剧本里的江桐一模一样。 周自珩坐上床边,夏习清立刻撇过脸朝向另一边,他也不介意,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生病就应该被照顾。”他取下夏习清额头上的毛巾,放在凉水里重新浸了浸,拧干了轻轻搁在他的额头上,“错的不是你,是你的父母。” 夏习清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任性得过了头。最尖锐的刺扎进一团软肉里,没有遭遇退缩,反倒被他忍着疼用柔软裹住自己的刺。 最后刺和软肉长在一起,拔不出,也割不去。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感觉有一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过,直到他沉入温热的梦潭。 半夜的时候夏习清被热得醒过来,睁眼的时候发现周自珩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他,大概是把他踢被子再着凉,抱得紧紧的。 夏习清稍微动了一下,周自珩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手就已经摸索着探到夏习清的额头上,又用自己的额头去靠,嘴里还迷迷糊糊念叨着,“退了,退了……” 他的手轻轻拍着夏习清的后背,像是惯性动作一样。 “乖……” 很快,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地缓下来,最后归于平静。 等到他终于沉入梦里,夏习清才敢放肆去看他的脸孔,毫无征兆地,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周自珩,无声地在他的怀里哭泣。 为什么要让自己感受到被爱的滋味。 这张被周自珩开出的药方,和毒·药也没什么两样。 凌晨五点的时候周自珩被闹钟吵醒,他断断续续睡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可早上还有戏要拍,没有办法。 退烧后的夏习清还在熟睡,周自珩坐在床边凝视他许久,最后在他的鼻尖悄悄印上一吻,这才舍得离开。 醒来的时候夏习清浑身都舒坦了很多,大病初愈的感觉有点恍惚,他看着笑笑在房间里忙活着,帮他打开皮蛋瘦肉粥的盖子,“这个还有点烫,凉一会儿再吃不然烫着嗓子。”笑笑埋怨了他两句,“我就怕你生病,结果还是病了,自珩说你一起床就带你去看医生,去拿药吃。” “……他走了?” “早上五点的戏。”笑笑把从夏习清房间里的行李箱打开,“你穿什么?我给你拿出来。” “都可以。”夏习清从床上坐起来,满心空荡荡的,他知道周自珩要去拍戏,可醒来看不到他,还是觉得难过。 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这样了。 患得患失。 后来的一个星期,两个人都维持着之前的那种关系,宋念依然会热情地来找周自珩,可都被他拒绝,她的戏份本来也不多,充其量算是高坤的一个未果的初恋。 她杀青的那天正好是周自珩的一场哭戏,也是他在整个剧本里唯一的哭戏。 那是高坤向玲玲坦白自己染病的戏份。 这一段导演用了手持的特写镜头,捕捉高坤脸上的表情。 “你……你究竟得什么病了?你说啊?”玲玲的表情有些不耐烦,“你这么一直吞吞吐吐什么意思?” 高坤的眼神闪躲着,舔了舔干燥的下嘴唇,哑着嗓子开口,“我……”他似乎也厌恶了自己这样孬种,咬咬牙干脆地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干脆利落,仿佛等待着壮烈牺牲的结局。 “艾滋。我得的是艾滋病。” 另一个镜头对着的是玲玲,她眉头蹙起来,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又笑出来,“不是,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 “抽血的时候,针管……针管二次污染。”高坤低下头,“我要是有一个字骗你,天打雷劈。” 玲玲没有说话,她低头摸了根烟出来,手抖着按了半天打火机,怎么都点不燃那火,高坤试图靠近一步,被她反应过激地退后。 “别过来。”她将打火机扔在地上,烟也从手指间掉落,“你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这个星期?还是上个星期?”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你不会传给我吧,我们也没上过床,只是接了个吻。应该不会传染的,肯定不会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仿佛面前空无一人,可她又看向高坤,眼神复杂。 “你……你以后……” 后面的话她忽然说不出了,也就干脆不说了,直接踩着她的高跟鞋转过身。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又残忍。 其实高坤一开始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他还是不想骗她。 镜头里,高坤低着头,脚踩着地上的打火机,廉价的塑料壳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的眉头要皱起,又被自己强硬地撑开,双手插在口袋里,倔强地咧着嘴角。 之前的特写镜头一点点后退,他的全身逐渐出现在画面中,高坤将脚抬起,放过了那个小小的打火机,他蹲下来将它捡起,又捡起之前被她丢弃在这里的那只香烟,递到自己嘴边,然后像她之前那样按着,按了好几次,终于有了火。 风中闪动的微弱火光一点点吞噬烟卷,一缕飘忽的烟终于得到机会逃逸到天边。 高坤猛地吸了一大口,被呛得涨红了脸咳嗽,越咳越猛,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嘴。镜头前的烟雾渐渐散去,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大滴大滴地往地上掉,浅灰色的地面被液体浸湿成深色,像是旧衣服上怎么都去不掉的污斑。 他的肩膀不住地抖动着,眼泪流了满脸。抬手抹掉之后他又吸了一口,像是叹息一样吐出烟雾,然后低下头,任由眼泪往下掉。 “……这不就学会抽烟了吗。”他的声音沙哑,低头笑着,笑声悲凉又绝望。 “挺简单的。” 他把烟夹在指间,一屁股坐在地上,头埋在屈起的双膝上,浑身颤抖。 烟灰和泪水一样掉落。 片场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谁也不说话。 “过。”导演喊了停,可周自珩不像之前一样,不管是多大情绪的戏,他都可以一下子就抽身,可已经结束了,他还坐在那个地方,肩膀还在抖。 昆城发现不对,夏习清就在他的身边,他自然而然第一个问他,“自珩最近怎么了?” 夏习清摇了摇头,说了谎,“我不知道。” “失恋了吗?他不是没有恋爱嘛。”昆城语气沉重,“我之前以为这一场戏他得磨很久,我看过自珩之前的片子,他是个有天分的,但很明显是没有恋爱经验的。”他笑了笑,“他之前一遇到感情戏,就脱了,从那种情境中脱出去了。如果是一般的那种青涩的感情,还可以用他的演技弥补,但是真的要掏情绪去演的大戏,他演不了,他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情绪可以掏。” 昆城看着屏幕,“所以我以前就说,演员还是得恋爱的,不然让他们去演不存在的东西,太强人所难了。” “他这忽然开窍,我是真没想到。” 夏习清没听完他说的话,也听不下去了,“我去看看他。”说着他走向仍旧坐在地上的周自珩,比他早一步的是搭对手戏的宋念。 “自珩,你没事吧?”宋念开口满是担忧。夏习清的脚步放慢了些。 周自珩仍旧埋着头,抬手摆了一下,像是拒绝,宋念正犹豫要不要拉他起来,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抽掉了他指尖还夹着的那根烟,抓住了周自珩的手。 几乎是一瞬间,周自珩的头抬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谁握住了自己,也比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夏习清半蹲在周自珩的面前,将烟头在地上碾了碾,伸过手去拍了拍周自珩的背,“你怎么像个孩子,哭起来没个完。”说完他又摸了摸周自珩的后脑勺,“这么伤心啊。” 周自珩难得从他的身上得到这些安慰,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涌出来,实在丢人。 夏习清差点忘了,周自珩本来就是个孩子,没有任何经验,有的只有一腔热血和赤诚的心,可再赤城再热切,也有遇冷退缩的时候。 他回头对宋念温和地笑笑,“你在这儿他可能觉得有点儿跌份,没事儿,他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宋念心里很清楚,她也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我今天杀青,晚上一起吃饭啊。” 等到宋念一走,夏习清就伸手抱住了周自珩,摸着他的头毫不留情地嘲笑,“小孩子才会这么哭。” 本来周自珩就觉得很丢脸了,偏偏夏习清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为了保住自己的自尊,他只好回怼道,“你也这么哭过。” 夏习清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烧那天他在周自珩怀里哭被他发现了,他一下子推开周自珩,“你那天醒着?” “什么醒着……”周自珩抹了把脸,“我就没醉啊,醉的人是你,你自己喝得烂醉抱着我哭,一直哭。” 醉?夏习清皱起眉,难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天,“什么时候?” “思睿跟我们喝伏特加那天,录完节目之后。”周自珩也察觉出一点不对,“不然你以为哪天?” 夏习清躲开了这个话题,生拉硬拽把周自珩拉起来,拿出湿纸巾扔他怀里,“自己擦擦。” “哭得我头疼。”周自珩仰起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夏习清忽然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戴上了一枚素银戒指,之前一直没有的。 他想开口问,又犹豫了。 “导演等着呢,你快过去。” 宋念是个会来事儿的性格,剧组上下都喜欢她,杀青的时候副导演特意买了个大蛋糕给她庆祝。 晚饭前夏习清回房车上换衣服,车上没人,他自己关上了门也没开灯,忽然听见车外有什么声音,好像是小罗和笑笑。 “这个宋念真是无语,这是他们团队买的热搜吧,还有这些营销号。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谁跟他有绯闻啊,我们自珩是什么家世的怎么会跟她……” “嘘!你可小点声吧别让自珩听见,还有那谁。这件事蒋茵姐肯定会处理的,都是小事儿这算什么啊。” 夏习清胡乱把t恤套在头上,拿出手机,微博直接推送了一条消息。 [周自珩宋念因戏生情!?各种情侣物品石锤放出?] 这种标题党……他点进去看了一眼,里头无非是一些同款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上次一起去吃饭的视频截图,大部分都是断章取义。就算夏习清再怎么混账,也很清楚周自珩对宋念是半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的。 手指滑到最后一张图,夏习清的手顿住了。 那是他今天上午才发现的那枚素银戒指。相对应的,宋念曾经在自己的微博晒出过一枚款型类似的铂金戒指,不过日期已经是上上个月。 夏习清关了手机,一下子拉开车门,吓了还站着门口的小罗和笑笑一大跳。 “习、习清?你在车里啊。” “怎么了?你们怎么在这?”夏习清把耳机摘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吃饭吧你们。”说完他自己朝着大部队走过去,路上遇到道具组一个小姑娘,她甜甜地朝夏习清笑了一下,“习清,吃饭去?” “嗯,”夏习清也礼貌地笑了笑,还帮她拿了一个装道具的大袋子,两人并肩走了两步,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对了晓梦,你们组负责自珩道具的人是谁啊?” 天还没黑,夏习清借口逃了杀青宴,自己一个人戴着口罩,绕着华安里狭窄拥挤的社区走着,周自珩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回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去找以前的同学了。 他说过的谎多到不胜枚举,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会撒谎了,尤其是面对周自珩的时候。 闷热的气温扭曲着情绪,经过一家老旧的音像店,外放的喇叭音质很差,但放的歌品味到是不俗,起码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广场舞伴奏。 夏习清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墙上斑驳的海报,歌词模糊又清楚地往耳朵里灌。 [谁让我的生涯天涯极苦闷 开过天堂幻彩的大门 我都坚持追寻命中的一半 强硬到自满] 他低下头。 周自珩亲手为他打开那扇幻彩大门,通往天堂。 但他不敢踏进去,他不属于那里。 调转方向漫无目的地打转,到处都是烟火气围绕着,只有他一个人冷冰冰的。如果周自珩没有遇到他,他或许还是那个天资聪颖又幸福的演员,演不出失去的悲痛感。 如果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接受,可以不下意识逃避就好了。 可这完全就是把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割裂出去,太难了。 不知怎么的,他走进了一个涵洞,里面好像是积了水,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夏习清抬头望过去,这个涵洞和华安里所有的涵洞都不一样,它的顶盖不是不见天光的钢筋水泥,而是薄荷绿的塑料棚盖,还没消退的阳光从上面打下来,折射成漂亮的绿色,如梦如幻。 夏习清卷起裤腿走进去,仿佛被绮丽童话吸引的孩子,一步步靠近洞穴中的珍宝。 烂漫的薄荷色光线将他包裹,涵洞内的墙壁也是蓝绿色的,和变了光彩的阳光融为一体。夏习清觉得惊喜,这个在外界看来混乱拥挤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漂亮的隧道,色彩的美妙让他暂时忘记了地上的积水,也忘了来到这里的初衷。 忽然,他听见声响,正要戴上口罩。却发现隧道的转角走过来的,不是别人。 是同样讶异的周自珩。 “你怎么在这里?”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周自珩远远看着他,两个人的小腿都埋在积水里,水面荡起的波纹扯着两个人,成了唯一的维系。 自己劣质的谎言就这么被拆穿,夏习清不由得低头,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我不想去杀青宴,四处转转。” “也不想见我?” 夏习清点点头,没有说谎。 周自珩苦笑了一下,仰头看了看半透明的涵洞顶,薄荷色的夕阳蒙在他的脸上,“这个地方是我上个星期发现的,很漂亮对吧,一进来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上个星期……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水族馆,走在水族馆的隧道里,我就觉得自己和那些鱼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在海里游泳。”周自珩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好久没去了,以后应该也不能随便去了。” 他低下头去看夏习清,“你说这里是不是很像水族馆的隧道。” 夏习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真好啊。只有我们两个游客。” “嗯……” 周自珩有一个怪毛病,难过的时候说一些乱七八糟没有边界的话,这个毛病早就被夏习清发现了,他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你应该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吧,”周自珩果然又开始了他一贯的老毛病,“你肯定知道。不过其实大家对这个理论都有误解,人们总是把薛定谔的猫理解成一个二分类的选择,a或者非a,其实不是的,那是一种叠加态,是a且非a,就好比被他关在盒子里的那只猫,他的状态并不是生或死,而是生且死。除非他打开盒子确认,这种叠加态都不会坍缩。” 夏习清低着头静静听他说着,像个十分称职的听众。 “我第一次学到这个理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你知道吗?”他顿了顿,没有等夏习清回应,“我觉得那只猫好可怜,如果是我,一定舍不得把它放进去,可如果放进去了,我也一定舍不得打开盒子,去确认他究竟有没有活下来。”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果然,轮到我的时候,我的确不敢去打开。” 夏习清微微皱眉,抬眼去看他。 “如果不打开这个盒子,我可以假装他活着,就这样维持表面的美满。”周自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会永远困在这个叠加态之中,你或许爱我,或许不会,总之谁也不知道结果。” “如果我的感情只是简简单单停留在喜欢的层面,我会安于这个叠加态,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就够了。我喜欢你的才华,你的狡黠,你眼角眉梢的风情。你的缺点,你的过去,甚至你和别人之间的暧昧,都不足以影响我。” 夏习清早就看出来了,可亲耳听见他说,夏习清的心还是不由得颤了颤。 “但是不行,我控制不了这份感情疯长,他自己变成了爱,然后我就没辙了,我开始妒忌、愤怒、恐惧,我担惊受怕地藏起来,怕你发现我对你的心思,然后一脚踢开我,转身走到下一个人那里,藏到我自己都失去分寸,没有办法继续藏下去。” 他的情绪越来越重,压得他说话都变得艰难,“你知道吗,我居然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你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就好了,比如一幅画,一个雕塑,成为我的私有物,这样我就不害怕了。” “这些阴暗面太可怕了,把我活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周自珩艰难地笑了笑,“它开始折磨我,也逼着我折磨你。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他的脚步走在积水里,水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涵洞,波纹一层层推着夏习清的双腿,试图逼他后退。 他应该后退,他应该逃走。 可夏习清一动不动。 他的脑子转得很慢。 他不想这样下去,是什么意思…… 想结束吗?终于不愿意再忍受了吧。 “我现在就想让这个叠加态坍缩。”周自珩站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双肩。 这一刻,夏习清竟然希望自己失聪,最好什么都听不到。 原来他也不敢掀开盖子。 “夏习清,我爱你。”薄荷色夕阳的最后一点残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笑起来,“盒子打开了。” “挺简单的。” 这个表情和语气,和强迫自己抽烟的高坤如出一辙。 夕阳下沉,涵洞开始一点点变暗。 夏习清仍旧低着头,他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答案,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他的脑子里闪现的都是过往,那些伤害无时无刻出现,击溃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自信。 “我没有在等你回答。”周自珩摸了摸他的头顶,语气温柔得要命。 他的手再一次垂下,却被夏习清抓住,周自珩有些不解,“怎么了?” 夏习清摸到他左手那枚戒指,被周自珩躲开。他抬起头,“我问过道具了,他说这个不是给高坤配的戒指,你为什么要戴?” “不是,这个是……”周自珩的眼神有些闪躲,夏习清便更加确信这有问题,“你在心虚什么?” “我没有。”周自珩很快反驳,然后脸上露出自暴自弃的表情,“我没有心虚。” 他叹了口气,将那枚戒指取下来,摊开手和戒指一起递过去,递到夏习清的面前。 夏习清的视线一开始被戒指吸引,可当他正准备拿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了真正的答案。 他无名指被戒指遮住的那个地方,纹着一朵红色的玫瑰。 那个花纹和图案,是之前自己趁他睡着时用签字笔在他手上随意画的。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周自珩躲闪又尴尬的眼神,“这个戒指就是我在路边买的,用来遮纹身。我怕你看见,就很尴尬,但是我喜欢这个小玫瑰,想一直留着它。” “我……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喜欢我,也不能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周自珩一脸忐忑,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我可以,不是,我是说、我们能不能试试看,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随时都可以……” 话还没说完,积水里,一双脚忽然踩上他的脚。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好像经年累月浸泡在某种蓝绿色药水里似的。 “天黑了。”夏习清抬头,眼睛亮亮的,仿佛蒙着月光,“抱我。” 周自珩欣喜不已,忐忑的心脏几乎就要爆炸,他紧紧地抱住夏习清,牢牢地抱着,仿佛害怕他反悔似的,“你、你的意思是……” “试用期。”夏习清把头埋进周自珩的肩窝里,“我随时随地可能退货的,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周自珩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又差一点哭出来,“当然、当然可以。” 看到他这么开心,夏习清又开始自我怀疑,“我可能还是克服不了,我从来没有和别人真正地恋爱过……” “我也是。”周自珩吻着他的头顶,“我们一起,试试吧。” 回溯过往 天彻底黑下来,周自珩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走出了那个曾经只属于他们的薄荷色水族馆。 涵洞外面像是换了一片天地,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的,两个人都戴上了口罩,躲进忙忙碌碌的人群里。 “提问。”周自珩举起手,笑得像个小孩儿。夏习清转头去看他,“干嘛?” 周自珩的眼睛被路边的灯火照亮,一闪一闪的,里头像放着萤火,“试用期我可以做什么?” 路边开始变得熙熙攘攘,夏习清挣脱他的手,半低着头看着自己完全湿透的鞋子,“我还没想好。” 刚说完就被轻轻撞了一下,“牵手可以的吧。” 夏习清左手搭在右手手腕,揉搓了一下被他握得发红的手掌心,语气慢吞吞的,要说又不愿说,“……可以。” 刚说完又被撞了一下。 夏习清皱着眉抬起头,对上周自珩深邃的眼睛,那双笑起来会变成上弦月一样的眼睛。 “那接吻呢?” 他的声音半含着温热的气,声音很轻,仿佛在诱人一步步走过他心里头去。 “接吻可以吧。” 夏习清站开了一些,故意作出嫌弃的语气,“我看你啊,是真的想上八卦头条。” “对啊。”周自珩快走两步到夏习清的前面,转身面对着他一步步倒退着走,眼睛看都不看别的地方,只盯着夏习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我现在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终于谈……” “小心。” 后头过去一个推着推车准备赶夜市的大姐,差点撞上周自珩的后腰,夏习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周自珩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扯。 两个人胸膛贴在了一块儿,夏习清一抬头,鼻尖蹭过周自珩的下巴,怕他站不稳,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恋爱了。”周自珩愣愣地说完最后三个字,低下眉眼去看他。 四周围灯火逐渐亮起,两个人相贴的这一瞬,慢镜头一般,一帧帧勾勒出一个拥抱的形状。 “想亲你。”周自珩小声在他跟前念着,之前那个差点被他撞上的大姐没准备轻易罢休,嘴上得过些瘾。 “哎哟,就不能看着点,这么大的人了还倒着走路,撞倒我这车子看怎么办。” 大姐骂骂咧咧地推着车走开,夏习清也回过神,松开了手又推开他,把他拽到自己的左手边,“看着路。” “想亲你。”周自珩凑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笑。 又来了。 得了点甜头就开始没收敛地招摇,完完全全就是周自珩的作风。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把他跟当成什么纯情小天使了。 夏习清抬眼,从他的瞳孔顺延向下,眼神粘滞,盯了一会儿黑色口罩下面的嘴唇,又一次抬眼,定定地望着周自珩深邃的眼瞳,颤动的眼睫末梢全都是风情。 撩拨完毕,夏习清轻笑一声,两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朝前头走着。留被他这一眼望得失了半边魂的周自珩站在原地。 这双眼睛太勾人了。 周自珩感叹一万遍都不够。 回过神来,周自珩慌张赶了几步,“哎,等等我。” “不等,长这么长腿干什么吃的。” “用来追你的啊。” “神经。” 周自珩给小罗发了个消息,让他去应付昆导和蒋茵,自己潇洒利落地关了机。 两个人就这么躲过杀青宴,可饭不能不吃,夏习清领着周自珩去了一家附近的生烫牛肉粉,周自珩从小在北京城里长大,地道的米粉吃得都不多,别说这种特色的生烫牛肉粉了。 “老板,两碗宽粉,一碗不要辣。”夏习清转过头看向周自珩,“你吃什么,牛肉?腰花?” “牛肉。”周自珩看了看那盘切得漂亮的肉,碰了碰夏习清的胳膊肘,小声问道,“腰花是什么?” 夏习清坏笑着瞟他一言,“这你都不知道啊,周小少爷。”说完他又拿手指头戳了一把周自珩的侧腰,凑到他耳边,阴森森道了句,“肾。” 周自珩立刻捂住自己的腰。 夏习清还故意说得绘声绘色,“新鲜的腰子拿出来对半一剖,中间的白筋一掏,用快刀,一刀一刀片成薄片,放在滚汤里涮两下,又脆又嫩,特别好吃。” 听得周自珩忍不住打了个抖,“我要牛肉的,牛肉。” “好。”老板麻利地从高汤捞出白软的米粉放入碗中,舀了牛肉汤、卤汁、葱花萝卜丁,又将新鲜的牛肉片汆烫断生码在粉上,递给周自珩。又照样做了另一份,浇了一大勺辣卤给夏习清。 店子里开着空调,两人对坐着一人一碗粉,吃得舒服极了。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吃的早餐就是牛肉粉,生烫的或者卤牛肉。”夏习清觉得不够辣,又舀了一勺辣椒油放进碗里搅和了一下。整个碗都红彤彤的,看得周自珩犯怵。 “你们一大早吃这么辣,胃不难受吗?”周自珩夹起一筷子粉,送入嘴中,又嫩又滑,好吃极了。 “还好啊,”夏习清舀了一勺酸豇豆放在周自珩的碗里,“我们这儿早餐很多的,一个月三十天不重样儿,热干面、三鲜豆皮、烧梅、面窝、蛋酒,数都数不清。” “那你都得请个遍。”周自珩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冲他笑了一下,活像只大型犬似的,黏人又乖觉,“不然我就赖在武汉不走了。” “那你别走,就在这儿赖着。” 出了粉面店,两个人又沿着夜市吃了一路的小吃。两个人的手机都关了,谁也不理,就安安静静地压着马路。 夏习清过去从来没真正与人恋爱过,虽然说不出口……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周自珩。 但他的确是他的初恋。 “我不想回酒店。”周自珩手里拿着一串荸荠,咬下一个吃得脆响。 夏习清想起之前那个绯闻,“酒店门口现在应该估计有一大堆的记者蹲点呢。” 周自珩不明所以,侧头看他,“为什么?” “你不知道?”夏习清白了他一眼,“现在你跟宋念的绯闻在全网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居然不知道?” “我一下午都在拍戏,手机都不在我身上,后来我拿到手机之后就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联系你。”周自珩吃掉了最后一个荸荠,含含糊糊地续道,“后来就关机了,我去哪儿知道什么绯闻。” 夏习清没好气地瞟他一眼,“那你现在知道了?周自珩出道以来第一个绯闻。” 周自珩把手里的签子投进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里,没脸没皮贴上夏习清的胳膊,“我的第一个绯闻不是和你吗?” “滚蛋。” “不滚。”周自珩一条胳膊揽住夏习清的肩膀,“全国的自习女孩都得给我作证,我的绯闻对象有且仅有夏习清。” 黏糊劲儿。夏习清瞪他一眼,也不说话。周自珩的手碰了碰夏习清的脸侧,叹口气,“不想回去,不想跟那些人瞎搅和。” 小巷子快走到了头。 周自珩悄悄牵起他的手,“我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演了好多戏,大家总是说,我年少成名,比别人省了好多时间。” “你也失去了很多时间。”夏习清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软,心里想起了周自珩卧室里的放映机,想到那个乖乖软软的周自珩,可爱极了。那么小的小孩,就在娱乐圈里扮演着各式各样的角色,所幸他没有丢了自己。 而且比任何人都纯粹,都美好。 “时间是很宝贵,一维,单向,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周自珩把手指嵌进夏习清的指间,牢牢握着,“但如果你在。” “我就想,和你一起浪费时间。” 夏习清的心跳乱了。 “不对。”周自珩忽然转头看向夏习清。 “想和你浪费一切。” 昏黄老旧的路灯打在地上,照得两个人的人影长长的,缠在一起,相依相偎。夏习清低头看着,沉默了很久,像是犹豫着什么。 周自珩先开了口,“回去吗?累了吧。” “我带你去个地方。”夏习清拽住了他,忽然开口。 周自珩也没有多问,就这么跟着夏习清回到空荡荡的片场去取了车,剧组里几乎没人,估摸着还在吃饭,夏习清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座,“上车。” 黑色的车如鱼一样溜进了车流里,将两个人的心事和秘密藏匿在繁华都市里。 这是周自珩的车,夏习清也是头一次开,手心落了汗黏糊糊的,等红灯的功夫他把手伸到的方向盘侧面储物盒,想找找有没有湿纸巾之类的东西。 “哎别拉开。” 话说得太晚,夏习清已经拉开了盖子,里头冒出来一大堆包装可爱的糖果,多得都溢了出来,就跟刚爆出的爆米花似的。 糖果落了满车,两个人都怔了怔,又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这个小小的储物盒,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心。零零碎碎的甜蜜多到一碰就要溢出来,怎么都装不下。 车窗外风景变换,从偏僻树丛变成高楼林立,转而又变作一片沉沉的静湖,星辉揉碎了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周自珩累了一天,又哭又笑的,累得睡了过去。 这是一片依湖而建的别墅群,安静得很,夏习清开着车从大门过,被保卫拦了一下,他取下口罩去看,里头走出来一个年纪近四十的保安,他先是眯着眼瞅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夏习清,又见他整个人侧过身子趴在驾驶座的车窗上,笑眯眯喊了一声林叔叔,对方这才认出来。 “这不是习清吗?这得有多少年没见你了。” 夏习清嘴角含笑,见对方放行,他也只寒暄了一两句,就开车进了小区。 梦里感觉有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脸,周自珩抓住了那只手,顺着手指摸到了他手上画画留下来的茧,每次他都能凭借着这茧一下子认出来。 夏习清看着他闭着眼睛捉了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又吻,恶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晃了两下子,“还睡,再睡我就先奸后杀。” “你来啊,求之不得。”周自珩两手一摊,眼睛仍旧闭着,“正好圆了我车震的梦。” 夏习清白眼就要翻上天,推了一把周自珩的脸,自己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我本来以为我已经算不要脸的了,没想到你还真是青出于蓝。下车!” 听他这么说了,周自珩揉了把眼睛跟着下了车,站在车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四处一看,面前是一个三层高的独栋别墅。 “我还以为你是带我私奔的。”周自珩望着这栋别墅,看这淡黄色的墙壁,不像是新的,“难不成你是给我买房了?你要包养我啊。” “想得美。”夏习清从口袋里拿出串钥匙,对着路灯找了找,捏着其中一个走向别墅大门。周自珩这会儿才当真,原来这个别墅真的是他的,“这是哪儿啊。” 夏习清低着头将钥匙插进门锁里,转动了两下,将大门推开,里面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的脚步停滞在边缘处,一动不动。 “怎么了?” “这是我以前的家。”夏习清低头苦笑了一声,“不,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发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周自珩愣住了。 原来夏习清轻描淡写说的“一个地方”,竟然是他以前的家。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也是他曾经饱受折磨的地方。 他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喝醉之后的夏习清在自己怀里无声哭泣的模样。 “你说你不想去酒店,这个房子还算过得去,凑合住一晚也可以,反正没人,十多年没人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电。”夏习清像个没事人一样,他进去半步,伸手到旁边去摸了摸,找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大堂的水晶吊灯亮起来。 “灯还是好的,那就好。”夏习清走进去两步,发现周自珩没有跟上来,他又回过头去看,想起来自己是没有告诉过周自珩他家世的,可能到现在他也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小画家,夏习清笑着解释,“我忘了跟你说,我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寰亚集团,你应该知道。一开始是在这里发的家,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去北京……” 话说了一长串,忽然被周自珩握住手,夏习清愣了愣,抬眼去看他。 “你手好凉。”周自珩揉了揉他僵住的掌心,深邃眉眼里满是温柔,他靠近一步,将夏习清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耳朵。 “谢谢你。” 谢谢你的信任。 原生之痛 突如其来的一句感谢,让夏习清耳朵一热。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周自珩把他的双肩一握,推着他翻转过去,又从背后把他抱住,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一点点推着往前走,“寰亚集团……原来我们习清哥哥是大少爷啊,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我就让你包养我好了。” 每次周自珩叫他哥哥都带着股调笑的意味,夏习清拿后肘拐了他肚子一下,“我可包养不起你周小公子。” “包得起。”周自珩从后头亲了一下夏习清的后脑勺,“跟我上床不要钱,我倒贴钱还不行吗?” 夏习清扭过头,冲他挑了挑眉尾,“你让我上我给你钱。” 周自珩捧着他的脸就这么别扭着亲了一口他的嘴唇,“那还是我倒贴吧。”说完他推着夏习清肩膀往前走着,想要赶紧转移这个话题。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打消这个念头。 这栋别墅不小,里面的家具都蒙着白布,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这场景让周自珩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夏习清录制《逃出生天》的情形,也是许多蒙着白布的家具,华丽而冷清的装饰。 “我带你上楼去逛逛。”夏习清说话没什么情绪起伏,这让周自珩有些担心,他已经足够了解夏习清,他越是没什么情绪,说明他藏得越深。 可周自珩能做的也只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陪着他一起。 一层的客厅做了挑高的处理,大约有四米高的空间,因而楼梯也很长,右侧是扶手,左侧是整面墙壁那样高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夏习清拖着周自珩的手一步步走上去,见他一直在旁边的书架,便道,“我小时候经常坐在这个楼梯上看书。有时候看累了就靠在这儿睡着了。” 一想象到那个画面,周自珩的嘴角就不自觉勾起。 好想看看他小时候,一定是全班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 周自珩被夏习清拽着上了二楼,二楼有一条深邃的走廊,像极了美术馆里的艺术长廊,深米色,对着的墙面上依次挂着十幅画作,中间经过一个房间,夏习清试着开了开门,竟然没有上锁,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打开了房间门口的灯。 “这是我母亲的收藏室。”夏习清拉开了门,站在门边,周自珩望了一眼,这是一件非常大的房间,进去才发现里头还套着一间,里面放置着各种蒙着布的画框,大的和人差不多高。 “这些都是画?” “对。”夏习清点头,想到上一次习晖跟他说过的艺术馆开幕的事,这些收藏品夏昀凯没有带走,估计也是留给他了,可他居然不上心到都没有专程请人保管,就这么搁在旧房子里。 也是,他那么讨厌母亲,也那么讨厌自己,看见这些画估计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 “我母亲出身艺术世家,外公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雕塑家,外婆是油画名家。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妈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一个艺术鉴赏收藏家。” 夏习清随手掀开了一幅画上的蒙尘布,“她一辈子都为自己没能成为一个画家而遗憾,不对,”夏习清苦笑,“说是遗憾,倒不如说是怨恨,她没有绘画创作的天赋,尝试了很多年都一直平庸,可她能一眼辨别出画的好坏,挖掘了许多当时还没有成名的画家。” 这样的故事发展下去,周自珩已经可以猜出后续,“所以,你的妈妈生下你之后,发现了你的才华。” 夏习清的手指轻轻蹭着画框,“她只不过是发现了救命稻草。” 也发现了致命毒·药。 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转到另外一幅画的跟前,“她觉得我隔代继承了外祖父母的天赋,所以从小就逼着我学画,那个时候我也才四五岁,什么都不懂,每天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画笔和颜料。” 看起来色彩斑斓,其实是一片灰暗。 “我那个时候不愿意学,哭闹不停,她就骂我,说一些我当时根本听不懂的话。那个时候,她和夏昀凯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差,每天都吵架,甚至打架。” 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他依旧叫不出口,只能用名字来代替。 收藏室里放着一个突兀的梳妆台,夏习清踱着步子走到那面镜子前,出神一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周自珩的眼中,夏习清的身上总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精致的脆弱感,沉静的时候如同一件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瓷,美丽且易碎。可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艺术品即使碎了,也是艺术品,他的每一个破碎的棱角都闪烁着美的光彩。 “他们为什么会结婚?”周自珩靠在门框上,“联姻?” 艺术界和商界的联姻在这个圈子里也不算少见,尽管艺术界的人往往清高,看不清满身铜臭的商人,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烧钱无比的艺术圈更是少不了资本的支撑。 “不是,我外公可看不上那个时候的夏昀凯。”夏习清低头看着梳妆台,上面没有化妆品,倒是放着许多手掌大小的精致摆件,本应该是对称摆放的现在不知道怎么的乱了,夏习清一个一个将它们对应着摆好,“听说我妈当初是一意孤行嫁给夏昀凯,她这一双慧眼,也只适用于艺术品,看人走眼得太厉害。” 说完他转过身,反手撑着梳妆台看向周自珩,“你想想,她一个艺术界的天之骄女,谁都不放在眼里,一颗心扑在一个男人身上,差点跟家里闹得决裂。结果呢,”夏习清低头笑了笑,“看着他一个又一个在外面找女人,每一个都不如自己。” 对于天生骄矜的人来说,无异于凌迟处死。 “怀我的时候,我妈回了趟娘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破夏昀凯和外面的野女人在他们的卧室乱搞,捉奸在床。”夏习清耸了耸肩,“她当时大概是连着肚子里的我一起恨的。” 他总是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话,周自珩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后来呢?” “后来?”夏习清舒了口气,“后来……她得了产后抑郁,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可在外面的时候还要装出一副和从前一样端庄大方的样子,回家之后又打又砸,有时候和夏昀凯闹得天翻地覆,有时候抱着我哭,有时候和夏昀凯一样打我。”他笑了一下,指了指上头,“还有好几次,抱着我站在顶楼的栏杆外面,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死。” 看着他那样的笑,周自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走上前,走到夏习清的面前,伸手要去摸他的脸,被夏习清躲开,这一躲,让周自珩的心脏更难受。可下一秒夏习清又把头抵在了周自珩的肩膀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周自珩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又亲了一下夏习清的头顶。他出生在一个美满的家庭,对于夏习清所遭遇过的种种几乎无法想象,人们总说推己及人,可这些在周自珩眼里也不过是空话,没有亲身经历过,所谓的感同身受也不过是麻痹自己善良神经的漂亮话而已。 “你现在就开始可怜我了吗?”夏习清靠在他的身上,声音冷冷的,像是薄薄的一层冰,“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夏习清就像是一个偏激的小孩,不断地在周自珩的面前撕着自己的伤口,一面狠心撕扯,一面笑着对他说,你看,这个好看吗? 这个烂得彻底吗? 这个吓人吗。 周自珩轻轻捏着他的后脖子,“说不可怜肯定是假的。”他的手指有一种熨帖的温度,“我这么喜欢你,你就是被小树枝刮一下我都觉得可怜,替你疼,谁让我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人我都会同情他们。”他抱住夏习清,“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你说我可不可怜你。” “反正你就是个逻辑鬼才。”夏习清懒得跟他辩驳什么。 可他听见周自珩说这些,就忽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告诉他那些事对周自珩来说太残忍了。 “我挺好奇的,你长得应该和你妈妈很像吧。”周自珩手顺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夏习清这次倒是没有再骂他,只是从他怀里出来,牵着他来到了里面的一个套间,套间里有一个柜子,夏习清拉开了第三个抽屉,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来。 周自珩原本以为这是夏习清母亲的照片,递过来一看,相片里竟然是一副油画,似乎是在某个画展上拍的。 画上画着一个端坐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拨到一侧,面容姣好,仪态矜贵,白皙的颈间佩戴着一串光彩莹莹的珍珠项链。令周自珩没有想到的是,画中人比他想象中和夏习清还要相像。 “这要是在鼻尖上点上一个痣,说是你本人我都信。”周自珩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觉得当然应该熟悉,和夏习清几乎一模一样,他伸手揽住夏习清的肩膀,顺着摸了摸他的耳朵,“这样的女性完全有自傲的资本。” 就好像你也有权骄傲一样。 周自珩从他的手里接过照片,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画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标签,上头写着一个名字。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是你画的?” “嗯。”夏习清的眼睛凝视着照片里的那幅画,“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画的,也是我第一幅拍卖出去的画。那个时候她已经走了五年了,全凭记忆画的。” 纵然再怎么不懂艺术,周自珩也能看得出笔触之间藏匿的温柔和爱意。尽管这个母亲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但在夏习清的眼里,始终是他的母亲。 “为什么是照片?”周自珩问道,“这张画现在在哪儿?” 夏习清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张画在我母亲的画廊被人买走了,我找人打听过,好像是一个普通的收藏家,后来又被辗转卖到了海外,后来就找不到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故事讲述者,夏习清抬起头,“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周自珩愣了愣,眼神软了下来。 夏习清双手绕住他的脖子,嘴角微微勾起,“没什么的,要说就都说出来好了。” “这些事,你跟别人说过吗?” “我可不是那种拿着所谓惨痛经历骗取别人同情心的渣男。”说完他又笑着摇头,“好吧我是渣男,但我是凭本事渣。” 说完这句话,夏习清就被周自珩用手指戳了一下额头,他笑着把周自珩的手指握住,放到嘴边吻了吻。 他是真的不愿说出口。可对方是周自珩,他又不愿意隐瞒,毕竟有着这样经历的自己,需要坦诚一点,好让周自珩有选择的余地。 听过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接受这样一个残缺的人。 “许其琛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我以前经常被夏昀凯打,这个是没办法瞒,他是我同桌。”他扯了扯嘴角,“夏昀凯为了自己的面子,从来不打我的脸,就用那种又细又长的高尔夫球杆狠狠地打我的后背,绑起来打,不然我会跑。” 他说得绘声绘色,眼神倔强,“打完我能下床之后还是得去上课,有一次午休的时候,许其琛忽然把我推醒,”讲到这里他忽然笑起来,“你知道吗,他那个人平常都没什么表情的,我现在都能回想起他当时眼睛瞪大一脸惊慌的表情,”夏习清模仿其当时许其琛的样子,“你后背渗出血了,校服都染上了。” “然后我就瞒不住了,他那个人又聪明,一般人打架谁会被打成那个样子。”夏习清叹口气,“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对他说出别的事,不然两个可怜兮兮的人在一起,每天的日子也太苦了。”说完,夏习清笑了一声,将那张照片放回了抽屉里,带着周自珩走出了收藏室,走过那个长长的画廊。 “我的母亲死于药物滥用。”夏习清像是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似的,“产后抑郁症持续加重,她每天都依靠药物才能在外人的面前保持体面。说白了,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天使,回到家又变成一个疯子。长期在这两者之间转换,到后来她也没办法自如地改变角色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无比认真地看着周自珩的侧脸发问,“你说,我这么能演,是不是也有遗传的原因。” 说完他轻笑一声,扶着扶手继续朝楼上走去。 周自珩的手都是发冷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温度这么渺小,这么不值一提,掏空了能不能将夏习清的心暖过来呢。 他不确信。 “她掏空心思建了一座美术馆,用我的名字命名,作为我的十岁生日礼物,她专程请了法国的一个蛋糕师,将我的蛋糕做成雕塑的模样,仿照着玛主汉·莫荷的雕塑名作《母爱》做的,一切都很体面。”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夏习清停下脚步,像是在等待周自珩。 “然后呢,那座美术馆……” “然后她就在那座美术馆开业的当天,死了。”夏习清继续朝前面走着,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浑身抽搐,倒在了我和我的蛋糕前。” 周自珩上前一步,牵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和这湿热温暖的仲夏夜格格不入。 “我当时根本没觉得怎么样,大家都好慌,我还说,没事的,妈妈在家经常这样,她一会儿就好了。”夏习清笑道,“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夏习清的脚步顿了顿,停驻在一扇深蓝色的门前,沉默了半分钟。 “那个蛋糕我一口都没吃呢,好可惜,再也没有人会为我做那么漂亮的蛋糕了。” 其实也不是为我,是为了她自己。 他的手握住了门把手,手指收紧,在打开的瞬间忽然犹豫了。 周自珩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的变化,他的肩膀在发抖,越抖越厉害,像是得了某种重病的病人那样,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怎么了?”他抱住夏习清,语气有些犹豫,“这是……这是什么房间?” 夏习清低着头,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好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面对这些过往了,以为那些过去都已经过去,已经不足以成为折磨他的梦魇。 潘多拉的盒子总归是要打开。 “这是我的房间。”夏习清努力地克服冷战,试图转动门把手的那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住自己的,周自珩的声音也是暖的,如同一汪年轻的温软的泉水,缓缓地淌过来,覆在这不堪一击的冰层。 “如果你真的克服不了,没关系的。”周自珩的拇指一如既往温柔地蹭着他的手背,“我舍不得。” 舍不得亲眼看着他走入痛苦之中,这对他来说实在煎熬。 夏习清无声地吸了口气,抿起嘴唇。 “不,我需要你。”他抬眼去看周自珩,“如果你不在,我永远都不敢踏进来。既然你都有勇气让叠加态坍缩。”他勾了勾嘴角,“我也可以。” 说完,夏习清打开了那扇门。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沉沉的黑暗将一切吞噬得彻底,可那些回忆却如同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毁天灭地。 夏习清故作镇定地打开了灯。这个房间终于亮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儿童房,深蓝色的墙纸和天花板,小小的书桌,还有孤零零的一张单人床。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贴满了夏习清小时候画的画。 周自珩注意到,他的窗户和阳台,全都装上了铁栏杆。 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监狱。 “我记得你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问过我,为什么怕黑。”夏习清的声音很沉,仿佛是一颗被轻轻放在湖面上的石头,重重地,沉默地下坠。 “从我记事的时候,他们每次吵架我都会哭,可能是影响到他们了,于是我就被扔进我的小房间里,反锁上,关上灯,让我在黑暗里自我反省。可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会害怕。” 他缓缓地走到了阳台的那个栏杆那儿,手指抓住晃了两下,“还是很坚固。” “又一次家里来了客人,他们刚吵完架,我还哭个不停,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就被关起来了,但是我好害怕,于是我就跑到阳台大声地哭,客人好像听见了。”夏习清背靠着栏杆坐在来,坐在地上,“为了避免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再次发生,他们就锁住了阳台,一劳永逸。” 周自珩几乎无法想象,夏习清的童年是在怎样畸形的家庭中度过的。 “哦,差点忘了。”夏习清单手脱下了自己的上衣,低头指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那道陈年疤痕,“这个你看过吧。” “我妈有一次在家发疯,对我说,都是因为我的出生,她的人生才走向不幸。”夏习清的眼睛忽然就湿了,“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他的手虚握着,仿佛握住一把利刃,一下子刺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亲手捅进来,拔出去,然后把我锁在这里。” “她以前也曾经抱着我说,我是她这辈子创作出来的唯一一件艺术品。可后来她又那么痛苦地控诉我,说我是她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她必须毁掉我。” “可我,”夏习清终于泣不成声,“我只想成为她的孩子。” 周自珩几乎崩溃,他上前紧紧地抱住夏习清,这个人终于还是和当初那个在他怀里无声哭泣的人融为一体,同样这么赤·裸,这么痛苦。 “我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只有五岁,就在那扇门的背后,我捂着伤口满手是血,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妈妈,没有人来救我。” “房间里好黑,没有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夏习清浑身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如果当时有一个人来救我就好了。” 我以前奢望过爱。 我极尽所能展示自己的闪光点,学着去做一个不会让他们丢脸的小孩。 但后来我才发现,我需要的根本不是爱这样的奢侈品。 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在我害怕的时候,替我打开这扇门。 正负粒子 每一个成年人的背后,都藏着一个封存在时光下停止生长的孩子。 扭曲残酷的童年在时间的淬炼下熬成了一剂免疫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夏习清的皮肤中,注入他的血液里,让他从骨子里对爱这个字失去感受力,也失去了信心。 人不是有机体的集合,是经历的集合。 周自珩抱着夏习清,轻柔无比地吻去他的眼泪。 “有我在,这扇门以后不会再关上了。”他的手轻轻地拍着夏习清的后背,摩挲着他微微凸起的脊骨。 他不想再去评价夏习清父母做过的所有事,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只想陪着夏习清,让他再多到漫出来的爱意之中生活,去过他想要的自由人生。 让他明白,他从来都值得被爱。 夏习清的手松松地垂在周自珩的腰侧,说完那些过去,他似乎就被掏空了,再没有气力,就连心脏都是垂死挣扎一样,缓慢地在空荡荡的胸口跳动。 周自珩试探地去碰那个他从来不敢碰的伤口,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夏习清还是完全不清醒的状态,可这一次他是清醒的。他将夏习清抱起来,放在那个小小的床上,俯下身子吻上了那个可怕的伤痕。 两个人蜷缩在那个小床上,周自珩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相偎相依,如同两个在一叶扁舟上相互依靠的漂流者,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汪洋大海。 周自珩的眼神温柔得要命,夏习清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卑鄙的人,好像在用这种惨痛的经历在骗取周自珩的同情。 明知道他是善良至极,明知道他喜欢自己,还要说出这些让他难过,让他心疼,然后十倍百倍地用温柔来回馈自己。这样的做法,实在是狡猾得过分。 可夏习清没有别的办法。经历或许可以藏起来,骨子里流淌的血液和基因不会,他最害怕的是自己越活越像母亲。他从流言谈资中听过许多类似的话,你和你那个风流成性的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是一路货色。 可只有夏习清知道,他真正像的是他的母亲。阴郁,自负,用尽一切手段维持自己表面的矜贵,撕开美好皮囊,内里满是脓血和残渣。 “我不想变成她。” 沉默了许久,夏习清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令周自珩意外,但他也只意外了不到一秒钟,很快就明白过来夏习清口中的她是谁。 “你不会的,你和她不一样,你善良又坚强,而且……”周自珩抓住了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你有我在。” 夏习清抬眼去看他,眼神里仍旧有种说不清的消沉意味。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夏习清骨子里对于爱情的回避再一次起了作用,“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但我恰恰相反,我们无论在哪一方面都站在对立面。” 他似乎是害怕周自珩反驳,抢着继续解释,“其实最残忍的不是虚假的爱,最残忍的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瞬间是真的,你确实爱上了他,他也切切实实地爱着你,可是……”他忽然就哽咽了,夏习清觉得可笑,他只不过是想到真的有那个时候就已经难以承受了,这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可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可是,感情总有一天会被消磨殆尽,你不再爱了,”他望向周自珩,眼睛里有情绪在闪躲,“那个瞬间,也是真的。” 周自珩终于明白,夏习清为什么会抗拒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所以,”他摸着夏习清的耳朵,音色沉沉,“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而是你害怕最后的那个瞬间。” 被他这一下子抽丝剥茧抓住重心,夏习清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撞在胸膛里那样。周自珩永远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论他说什么,他总是能抓住那个要害。 可夏习清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些,“我想说的是,你现在因为一时的荷尔蒙上涌喜欢上我,可这种感情沸腾之后一定会冷却,到时候伤害的是你自己。” 周自珩的眼神依旧坚定,“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一定会冷却呢?” “因为我们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夏习清的语气硬起来,像是临时竖起的刺,“完全相反的事物硬生生凑在一起,没有好结果。” 周自珩忽然笑了一下,松开怀抱着夏习清的手。夏习清皱了下眉,“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我想到了一个非常科学的例子来佐证我的观点,”往下缩了缩面对面缩着身子躺到他对面,咳嗽了两声清嗓子,“你说我们完全相反,我就先假设这一点成立。” “理工男。”夏习清瞥他一眼。周自珩伸出食指在他的嘴唇上压了压,然后笑道,“你知道吗,我忽然想到咱们第二次录节目的时候,你还记得吧,关于宇宙大爆炸的那个情诗。” “依照那个理论,在爆炸发生的一万亿分之一秒之后,宇宙中就有了粒子,电子,夸克,反电子反夸克。总而言之,就是正反粒子。”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夏习清看着他笑,不由自主伸出食指,想要去戳一下他上扬的嘴角。 却被周自珩躲开了。 伸出的指尖停留在半空,周自珩也伸出自己的食指,戳上了夏习清的指尖,笑了笑,眼睛明亮。 “在尚且混沌的宇宙里,正粒子和反粒子相遇,碰撞,湮灭成光子。” 说完,方才相触的指尖就这么被他握在掌心。 夏习清终于相信十指连心这样的话,他此刻的心跳像是被转移到了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猛烈跳动。 “在宇宙的高温作用下,光子继续产生正反粒子,连锁反应一样,他们不断地相遇,不断地湮灭。这里有一个科学家还没有破解的谜团,为什么最后这些正反成对的粒子到最后只剩下了正物质?没人清楚,我们只知道,这些粒子的幸存率是十亿分之一。”他松开自己的手,手指张开的瞬间,无名指那朵小玫瑰若隐若现。 “然后,宇宙的温度一再降低,低到那些电子都被原子核吸引,成为原子,无数的原子在引力的牵引之下变成恒星,恒星有的爆炸了,有的留下来,比如……”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橙色的棒棒糖,“太阳,宇宙的某个小角落里诞生的一个小小的恒星。”他将“太阳”的糖纸剥下来,塞到了夏习清的手上。 “再过亿万年,这个小恒星又去吸引其他的重物质和气体,形成行星。”自己又拿出一颗蓝莓味的糖果攥在手里,“比如地球。” 他抓着蓝莓糖果,像抓住一只小小的飞机一样环绕着夏习清手里举着的“小太阳”,“又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这个小行星上出现了罕见的液态水,慢慢地,出现了生命体。最后最后,出现了你和我。” 周自珩看着夏习清的眼睛,比宇宙星光还要温柔。 “这些都是那些幸存的粒子创造出来的。你和我身体的每一部分,这张床、这个房间、地球、太阳、星系,都来源于那些十亿分之一。归根结底,源于正反粒子的相遇。” 漫长的宇宙起源论结束于此,周自珩凑过来,吻了吻夏习清的眼睛。 “所以,完全相反的事物相遇,或许会创造奇迹。” 说完,周自珩捧着夏习清的脸,吻上他的嘴唇,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在分离的瞬间窃走他的心。万有引力也也无法解释的吸引。 “论证完毕。” 完全赢不了。 这么多年撩拨过无数颗心的所谓经验,所谓战无不胜的累累战绩,在这个人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企图缴械投降的瞬间,发现自己早就没有了武器。 我们每一个人,都由无数个十万分之一的幸存粒子组成,散落在数十亿的人海。 所以我和你相遇,是无数个微小粒子前赴后继、湮灭碰撞,创造出来的奇迹。 珍贵又难得。 两个人这么蜷着在这张小小的单人床上睡了一夜,清早天不亮又匆匆起来,要回到剧组拍戏。给这座别墅大门上锁的时候,夏习清的心忽然重重地落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个小小的阳台,隐约间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儿,满脸笑容地朝自己挥手。 “怎么了?” 夏习清低头笑了笑,转过身看了周自珩一眼。 “起得太早,出现幻觉了。” 宋念杀青之后,接连给周自珩打了许多电话,也给他发了不少的微信,周自珩一概不理,原先拍戏的时候也遇到过许多类似的情况,他一般总会向对方解释一下,表明自己绝对没有恋爱的心思,但宋念实在缠人,又让他知道她的团队买热搜炒作的事,就算是像周自珩这样善良的性格也难免觉得反感。 加上他现在一颗心只扑在夏习清的身上,什么都顾不了,每天的生活就是拍戏和喜欢夏习清。 [宋念: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想法,但我怎么说都是女孩子,杀青宴你们直接丢下我跑了,那么多的记者来探班,我也是要脸的。] 周自珩看见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如果换做是别人,他是会道歉的,但对于宋念,他毫无愧疚之心。 [周自珩:不要装了,那些记者也都是你团队找来的,我没有义务出面。] 发完这一句,周自珩拉黑了宋念。一般的明星不会做这些,就算是撕破了脸也不至于断绝联系,但周自珩的家世让他自混圈子就有了天然屏障,这种看起来很虎的事在他眼里也没什么。 后面的几天戏都是重头戏。随着高坤的病越来越严重,周自珩每天花在化妆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夜戏熬到凌晨,早上天不亮又要起来做造型。 夏习清替他心疼,说他太拼命,可周自珩反倒乐在其中。 好不容易拍完了在疾控中心的一场戏,昆城、周自珩和夏习清三个人坐在车里,夏习清看着车外的那些病人跟他们挥手说再见,心里忽然就酸了一下。 其实在他私生活最混乱的时候,还真的想过会不会得艾滋。他甚至想,如果真的感染了也没什么,反正活着就挺没有意思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膈应夏昀凯?还是单纯不想被人看低。 他的目光从车外转移到车内,看着正在跟导演说戏的周自珩。 几乎是一瞬间,周自珩也看向了他,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想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跟导演讨论下一场的演法。 这么一个笑,凑巧的像是特意给他的一个答案。 坚持活了二十五年,遇到了周自珩。 好像……也不算亏。 “其实现在国家免费发放药物,对于艾滋病人的救治来说已经没那么难了。”周自珩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剧本,“可能对他们来说,心理上的压力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煎熬。” “大家对于艾滋病的观念还是太陈旧,因为不了解所以产生歧视和恐惧,这些观念很难改变,但是影像作品可以传播。”昆城拍了拍周自珩的肩膀,“这也是拍电影的意义之一啊。” 周自珩也抬起头,小罗递过来几罐咖啡,他接过一个,抛给夏习清,夏习清接过来,抬头看向他。 “重任在身。”他笑了一下,闪闪发光。 夏习清也笑了,手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 他以前很讨厌理想主义者,这些自信过了头的人总是妄想可以拯救世界,企图成为这个世界重要无比的一个部分。 事实上,许多所谓的理想主义者都只不是罹患救赎妄想症的重症患者罢了,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会死于理想和现实无法填补的那道鸿沟。 重重地摔下去。 夏习清一贯喜欢冷眼旁观这种理想陨灭的惨烈现场,直到遇见周自珩。 这个闪闪发光的理想主义者。 他这么耀眼,光是看着,夏习清就舍不得把他拉下来。希望他可以在广袤的自由天际任意飞翔。 看着车窗上倒映着的周自珩的脸孔,夏习清不由得微笑。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这么一直仰望。 转场回到了之前他们租下来的那个房子,也就是江桐的住处,在高坤检查出艾滋无路可走的时候,江桐收留了他。高坤每天在疾控中心和出租屋两头跑,剩下来的时间都是在打零工,偶尔有休息的时候,高坤都在学手语。 等待补妆的时候,周自珩和夏习清对台词,导演在一边指导走位,一下午将他们在这个出租屋的几个日常片段都拍好。 “这些都是片子里比较正面阳光的片段,”昆城吩咐打光师,“光源要强一点,但是要柔和。” 天黑下来,他们就进入到夜戏。 这一场的夜戏令周自珩很担心,江桐在梦中梦见自己的母亲回家,收拾行李,一开始说要带着江桐走,可最后她自己走了。江桐也从噩梦中惊醒。 光是看剧本,周自珩都觉得触目惊心。 “昆导,”趁着夏习清在化妆,周自珩坐到了昆城的身边,“这一段戏重要吗?” “当然了。这一段是揭露江桐过去的一个引子。”昆城又就着剧本跟周自珩讨论了一大堆,周自珩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原本想如果不重要,不如去掉算了,免得夏习清掏空心血去演,最后被剪掉。 可导演这么重视,周自珩也只能频频点头,心里忐忑不安。 偶尔撇过头去看夏习清,也只能看到他在认真背台词,低着眉眼看着手里的剧本。补妆完毕,很快就要开拍,等待昆城安排走位的时候,夏习清开口,“昆导,江桐这一段是梦,为了区分现实,我觉得在梦里江桐演成正常说话的样子。” 他又解释了一下,“他的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反映他的愿望的,他很想念他的母亲,所以才会梦到她回来,带她走,同样的,我觉得他也希望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不会因为说不出话被嘲笑。” 昆城思考了一下,决定采纳他的建议,试着演一遍。 “《跟踪》第45场a镜第1次,action!” 江桐独自一人坐在老旧的沙发上,静静地摆弄着旧风扇的扇叶。 敲门声忽然出现,他站起来的瞬间,声音消失了。正要坐下,敲门声再一次出现。 江桐先是缓慢地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忽然加快了步伐,焦急地打开了那扇门。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她的身上是廉价香水和血腥气的混合,枯黄的卷发、破了好些洞的渔网袜,还有早就花掉的妆。 “桐桐?”她笑起来,鲜红的口红糊在唇角,“桐桐。” 江桐愣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口。 “桐桐,我是妈妈啊。”那个已经离开了许多年的女人温柔地拥抱了他,拍着他的后背,“妈妈在这儿呢。” 江桐就这么愣着,任由她将自己牢牢抱住。 “对,妈妈回来了。”女人松开了自己的胳膊,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一些,“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的语气犹疑了一些。 因为这位演员没有料到,扮演江桐的夏习清已经落泪了。 他的眼泪在拥抱的那个瞬间,一大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连监视器后面的昆城都暗自一惊,他见过不少情绪来得很快的演员,但这样的还是头一个,他甚至都没有要求夏习清一定要在这里有哭戏。只有周自珩,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比任何人都担心。 但女演员也很专业,导演没有喊停,她就很快顺着演下去。她把自己破旧的行李箱拿进来,笑着摸了摸江桐的脸颊,“妈妈这次回来,是要带你走的。”说完她拉着江桐走到那个小小的卧室,一下子拉开了衣柜,从里面抱出一大堆的衣服裙子,统统塞进箱子里。 “妈妈,”江桐呆呆傻傻地站在衣柜边,手指伸到耳朵里,却摸不到助听器,他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你真的回来了吗?” “对啊,傻孩子。”妈妈从衣柜边站了起来,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脸,“妈妈这次带你走,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四周围,“再也不留在这个地方了。” 江桐忽然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欢欣雀跃,他也像妈妈一样,在衣柜里翻找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塞进那个小小的破破的行李箱里。 镜头里,是他和妈妈交叠在行李箱里的手。 可下一秒,当他把自己洗得发黄的白上衣塞进去的时候,那上面忽然滴了好几滴血。 一滴,又是一滴,连成一片。 他一抬头,看见妈妈的脸上是血,从头顶一直淌在下巴上,她浑身都是伤口,甚至还有烟头烫伤的大大小小的疤。 江桐忽然就慌了。 “妈,我去、我去给你拿纱布,拿药……”他匆忙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拉开镜子后头的储物柜,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小小的医药箱,再次合上镜子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同样浑身是伤。 妈妈。 要去给妈妈包扎。 等到他回到卧室,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妈妈的踪影,也没有行李箱。他发疯似地抱着箱子跑出来,看见一个身影打开了大门,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出租屋。 妈妈! 江桐开口呼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拉开大门,光脚顺着楼梯跑下去。 什么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江桐一个人抱着自己小小的医药箱,咬住牙齿,咬得紧紧的,下颌的肌肉都在颤抖。 又青又肿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但一滴都流不出来。 “过。”昆导站了起来,“这一条很好。挺好。”他心底有些触动。原以为这条戏要想呈现他想要的效果,起码要磨上三四条。夏习清的感觉太对了,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昆城不禁怀疑,许编的这个剧本,就是为他写的。 补了好几个镜头,总算是拍完了这个梦境。夏习清坐在休息室,等着道具组重新布置场景。他其实不太敢想,如果这出戏在他带周自珩回家之前拍摄,他能不能稳住自己。 可现在的他,似乎已经释怀了很多。 结束拍摄好一会儿了,夏习清发现自己的脚下有点生疼,低头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脚底接近脚趾的部分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划了一下,有一个不太深的小口子。 太恍惚了,都没发现自己割伤。 就在他准备叫笑笑的时候,周自珩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 “你从哪儿弄的?” “你拍的时候我就让笑笑帮我烧水了。”周自珩半跪在地上,手伸进去试了试水温,然后抓住夏习清的脚就准备放进去,被夏习清躲了一下。 “我自己来。”他看了一眼休息室的门,“你别这样,等会儿让人看见了不好。” “怕什么?”周自珩还是固执地抓住他的脚腕,却发现他的脚掌心隐约有一点血痕,“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这也能算伤?你以前拍戏不是又断胳膊又短腿的,我这就划了一下。”夏习清怕他说,主动把脚放进水盆里,自己伸手去洗。可周自珩却倔得很,非得帮他洗,两个人别扭了好一会儿,夏习清害怕随时随地有人进来,看见他们这么闹更不好,只好装死任他洗。 “那你快点,别耽误事儿。” 周自珩垂着头笑,“耽误不了。”他的动作温柔极了,站起来拿了一条柔软的毛巾,还有他们常备的小急救箱,再次蹲下仔细替他擦干水,把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给那个小小的伤口消毒,最后贴上一个创可贴。 “好了。”完成一切工作,周自珩低头吻了吻他白皙的脚背,然后抬头冲他笑。 夏习清低头看着他,“傻子。” 周自珩捏了捏他的脚踝,“刚刚演得真好,我本来还很担心你。害怕你会情绪失控。” “都说出来好像好了很多,”夏习清扯了扯嘴角,“一直压着才容易爆发。” “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周自珩仰着脸对他笑。 这个人很奇怪,不笑的时候过分锋利的五官总是给人一种强烈的天然压迫感,可一笑起来,他那一对深邃的眼睛就会肆无忌惮地弯起来,像新月一样,嘴角也扬起,温柔里透着股孩子气。 越来越好吗…… 他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可以源源不断地撑着他去坚信那些美好结局。 夏习清垂着眉眼笑了一下,“你看过麦田里的守望者吗?” 看见周自珩点头,他继续说,“我记得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会为了理想悲壮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则会为了理想苟且偷生。”他的眼睛看向周自珩,“你更像那个不成熟的前者。” 过分热烈,过分孤注一掷。 周自珩站起来,又弯下腰,两只手撑在站得直直的膝盖上,凑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夏习清跟前。 原以为他要反驳,毕竟他总是有自己的逻辑。 可周自珩却肯定了夏习清的论断。 “没错。” 周自珩凑过来亲了他一下,眼神坚定又柔软。 “我的理想是你,等价替换下来,我的确是愿意为了你悲壮地死去。” 夏习清在这一刻确信,这个人一定是天生的正粒子,而且迫不及待地抱住负面的自己,在炽热中湮灭。 “对于一个表演艺术者来说,这是充满戏剧美感和冲击力的结局。” 夏末热恋 拍完那场戏,夏习清还真的做了梦。 梦里头的母亲坐在自己的身边,扶着他小小软软的手,蘸了颜料一笔一笔画在画板上,阳光饱满得像是在快要滴落下来的蜂蜜似的,蒙起了一切,亮晶晶的,很漂亮。 全是好事,没有争吵打骂,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死寂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夏习清发现自己躺在剧组的躺椅上,道具组匆忙地布置着,来来去去,搬了好些东西。 他侧了侧头,发现周自珩也睡着了,头上还盖着剧本,这才想起来,他们刚拍完一个外景戏,一会儿估计得转场了。夏习清坐起来,找了半天才看见正和小罗坐在车外的小马扎上追剧的笑笑,两个人亲密得很,夏习清就这么抱胸懒懒靠在车上,静静地看着。 “哎呀你别挤我。” “我哪挤你了,你自己老往我身上扑。” “谁扑了!明明是你往我身上靠……”笑笑抬手正要打小罗,忽然发现车旁靠着的夏习清,脸上分明是玩味的笑,现场抓包的尴尬都把她给弄得结巴了,“习习习……” “嘻嘻什么嘻嘻,我还没亲上呢你还笑,你妈给你名字还真是没起错。”小罗正要撞她一下,却被笑笑躲开,一下子没稳住直接摔地上,“哎你干嘛啊!” 笑笑站了起来,躲远了两步,笑得尴尬,“习清,找我有事儿吗?” 小罗一听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习清啊,那个,那什么……” 夏习清憋着笑,仍旧靠在车边,故意逗他俩,“我刚刚可什么都没看见。”他还特意把耳朵里的助听器拿出来,“也没听见。” 笑笑拿脚踢了一下小罗,小罗又赔笑,这一幕夏习清看着觉得可爱极了,“公费谈恋爱可真好啊。”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忽然反应过来,正儿八经公费谈恋爱的不是自己和周自珩吗? 好在小罗没有吐槽,夏习清也赶紧把这个话题给别开,“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告诉蒋茵姐,笑笑,有冰水吗我想喝。” “有,冰可乐喝吗?”见夏习清点头,笑笑立刻上车拿了两罐冰可乐递给他,“今天可就这一罐,多了就不能喝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夏习清接过可乐,冲她眨了眨眼睛,又朝着小罗扬了下眉,“走啦,你们慢慢看。” 见夏习清转身离去,小罗这才松了口气,看见笑笑还一脸花痴地望着习清走的方向,有点儿不高兴,“你看什么呢!” “习清真的好好看啊……”笑笑一脸被帅哥迷住的表情。 这话不假,习清本来就好看,可小罗还是不服输道,“我还是觉得自珩帅。” 笑笑一撇头,“自珩当然帅了。” “你这个花心的女人,谁都好看谁都帅。” “才不是,”笑笑一脸姨母笑,“两个超级大帅哥站在一起,有我什么事,我只想看帅哥们谈恋爱~” 被小情侣议论却毫不知情的夏习清独自走回了躺椅那儿,周自珩还浑然不知地睡着,夏习清坐下来,轻手轻脚将他头上的剧本拿下来,周自珩的眉头皱了皱,翻了个身侧对着他,夏习清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片场,视线又回到周自珩的身上。 不知怎么的,就是想逗他。夏习清拿起一罐可乐,手指扣在那个拉环上,凑到周自珩的耳边。 “嗤——” 是碳酸气体迫不及待离开密闭空间的欢呼。 夏天的声音。 “习清?” 不知道是谁叫他,周自珩又被汽水声惊醒,两头没顾上,夏习清手里的可乐被周自珩抬起的手一打翻,就这么从他侧脖子那儿洒下来。 “操……”见势不妙,夏习清赶紧扯了纸巾,可周自珩已经醒了,皱着眉头还有点儿懵,“你干嘛呢……”他抬手把夏习清的手抓住,又摸了摸自己黏糊糊的侧颈,“这什么啊?” “可乐啊。”夏习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拿起洒了一小半的可乐喝了一口,“我本来想给你喝的,谁知道泼了。” 周自珩从躺椅上站起来,拽着夏习清的手腕就往角落走,夏习清哎了半天,路上还遇见昆城。 “哪儿去啊,一会儿搭好就拍了。” “洗个脖子。” 被周自珩拽上了房车,夏习清就这么看着本来还坐在车底下追剧的笑笑和小罗非常识相地相约走开,活像望风似的,周自珩刷的一下子就把车门给拉上了,然后一把搂住夏习清的腰,就这么凑了上来。 “热。”夏习清推了他一下,车里头没开空调,的确又闷又热,可周自珩也不撒手,就这么抱着他一路往后跌跌撞撞地走,找到空调遥控摁了一下。一股冷风一下子就蹿了进来,弄得夏习清后脖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弄我一身。”周自珩稍稍抬了一下下巴。就靠着这个自下而上的角度加上他抬眼看别人时候的表情,在某站剪手的剪辑下攻遍了整个娱乐圈。 明明就是个小孩子。 夏习清勾起嘴角,两手往后一撑靠坐在身后的桌子上,半截短裤下白生生的长腿半敞开将周自珩围在里面。 “你弄我一身的时候还少啊。” 说完他还特意用脚背勾了勾周自珩牛仔裤腿那儿露出的脚腕。 那眼神真是,浪得没边了。 周自珩喉结滚了滚,整个人压上来,声音都低了几分,“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说了不喜欢吗?”夏习清把可乐罐推到一边,眼神盯着周自珩的嘴唇,又抬眼看了看他,眼睛里全是朦胧暧昧的水汽,气息全都混在一块了,就是不直接吻上去。 看着周自珩快要忍不住强吻他,夏习清稍稍一偏头,嘴唇贴上了他的侧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抬眼的瞬间,眼睫如同一片剪羽撩在周自珩的心上,“好甜啊。” 周自珩浑身燥热,两手将下习清给的腰一抱,把他整个人抱到桌上,手捉住他的两只手腕半边身子压下去,都这样了,夏习清还像是不怕死一样,两腿盘上去,对着周自珩的脸轻轻吹了口气。 这段时间两个人相处起来都太温情脉脉了,简直不像他夏习清的作风。 “这么能忍啊?”夏习清的嘴唇缠上去,细细地吻着他的下唇,又用牙齿咬住,拿捏着力度轻重正好地磨着。 周自珩的呼吸都乱了,仿佛他咬着的不是嘴唇,是他脑子里维持理智的最后一根弦。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周自珩压着心里的躁动,冷静道,“一会儿还有戏。” “我说了要做什么吗?”夏习清歪着嘴角笑了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 “都是你。”周自珩低头吻了吻他,舌尖挑拨着追赶湿热口腔里藏匿的柔软,可很快又退出来,“要拍戏了。” “拍什么戏,本来就是公费恋爱。”夏习清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走,对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亲了又亲,“你可别忘了你还在试用期,伺候不好我,老子赶明儿就蹬了你找下家。”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周自珩给激得冒了火,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摁住夏习清的后脑吻下去。 车外梧桐树上的蝉一个赛一个地叫唤。 副导演在房车外面转悠了少说也有四五圈,回回都在问“自珩呢?在车里吗?” “没,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给您找去。” 眼见着挡不住了,小罗给笑笑使了个颜色,把副导演支开,自己趁没人的时候溜达到房车的旁边,刚要敲车门,车门就从里边哗的一下拉开,周自珩弯腰走从里面走出来,和小罗迎面撞个正好,耳朵一下就红了。 小罗是个明白事儿的,见他这样立马咳嗽了两声,“那什么……自珩啊,副导演找你,八成是要开拍了。” “知道了。”周自珩站在车门边上,像是遮挡什么似的,小罗见了立刻借口走开,“我去给大家买点冰棒,你们快点过去。” 见小罗走开,周自珩两手抓着车门,半个身子钻进车里,还没看清楚,一个长长的什么东西就砸了过来,周自珩吓了一跳,捡起来一看。 “皮带都不系,你是想等着穿帮再回来拿?” 夏习清的声音还带了点儿黏糊的鼻音,衬得语气越发懒散。他也不管人催,穿好运动短裤从里面慢悠悠走出来,见周自珩就这么堵在门口,拿手轻轻拍了一下周自珩探进来的头。 周自珩笑着,缠住他吻了一小会儿才让他出来。 “大腿根磨得生疼。” “给你揉揉。” “去你大爷的。” 下午的戏拍的是高坤给江桐剪头发的桥段。看见周自珩午休的时候夏习清就满脑子黄色废料了,早就把下午是哪几场戏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看见周自珩拿着剪刀听昆城说戏才想起来,本来就发软的夏习清这会儿后脊柱更软了。 周自珩那手艺,指不定给他剪成什么样。 夏习清也跟着走到导演的旁边,跟他打着商量,“昆导,你看能这样吗,您就拍几个他给我剪头发的镜头,然后再请理发师给我剪,剪成您想要的那样,然后镜头再一接。” 昆城缓缓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他的建议似的。 周自珩拿着剪刀站在昆城后头咔嚓咔嚓对着空气剪了两下。 “可我就是想要他给你剪的那样。” 夏习清彻底没了辙。只能这样将信将疑地开拍了。 “这个只能一条过啊。”昆导笑道,“一刀下去就没有后悔药了。” 周自珩咧嘴笑了一下,又冲着夏习清眨了一下左眼。 “你要是敢把我的头发剪坏了,试用期立刻结束。”夏习清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他。 “你长得这么好看,剃光头都是好看的。”周自珩笑着握住剪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剪成狗啃发型的。” “本来就成天被狗啃。” 夏习清叹了口气,死到临头只能放弃挣扎。 “《跟踪》第六十八场第1镜第1次,action!” 坐在沙发上的高坤看着江桐弯腰拖地,头发茬软软地贴在白净的脖子上。 “哎,你头发真长了不少。” 江桐似乎是没有听见,仍旧卖力地拖着地板,高坤伸着腿瞪了一下小凳子,蹬到了江桐的跟前,他这才直起腰,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眉毛轻轻抬了抬,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你,头发,太长了。”高坤一字一顿,摸了一把自己刺茬儿似的短发。 江桐眉头皱了皱,正想要继续弯腰拖地,高坤站起来将他手里的拖把一把夺走,“我说你这耳朵挺好,只听自己想听的。”他想伸手去抓他的发尾,可手又在半空中顿住了。 看见高坤这副样子,江桐低头咬了咬嘴唇内侧,用手语打了几下,抬眼看他一眼,又费劲地开口解释,“外面……理发……贵。” “能有多贵啊。”高坤将拖把往地上一扔,伸手进裤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几个钱,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看见电视柜上的剪刀,“对啊,我给你剪。” 江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没错,”高坤走上前去,隔着空气用手赶他,把他赶到了沙发上,“坐好。”他又钻进卧室里,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条旧床单,裹在了江桐的身上,在他的脖子那儿打了个结。 江桐抓着那个结想解开,仰着头看向高坤,拼命地摇头。 高坤脖子边的淋巴肿得很大,说话嗓子生疼,他还是忍着疼冲江桐笑,“听话。我以前在外面理发店做过学徒,跟着那个什么托尼老师,你就放心吧。”刚说了没两句,高坤就又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折腾了半天,又在房里大声喊着,“桐桐,家里还有没有镜子啊。” 桐桐? 江桐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肩膀轻微地抖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被人叫过了,他已经记不得。 高坤从房间里出来,齁着背,“我问你话呢,家里还有镜子吗?” “啊?……嗯。”江桐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来,围着个花里胡哨的旧床单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卧室的衣柜那儿,蹲在地上翻找了好一会儿,从衣柜抽屉的最里面找出一个盘子大小的旧镜子,外头套着一个红色塑料的镜托,都磨得变了颜色,可镜子却擦的很是干净。 高坤接过镜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调整好角度,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有这么女生的东西?” 江桐半低着头,打了个手语。 高坤的手语学得还不好,但他这一次却看懂了,这是一个很基础很简单的词。 妈妈。 原来是他妈留下来的镜子。 高坤眼神暗了几分,嗓子里头磨得慌,他咳嗽了两下,戴好手套高高兴兴地绕到了江桐的后头,用梳子梳了几下他柔软的头发,“人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好,看来是真的。” 江桐也不说话,只微微低着头,可又被高坤带着手套的手扶着下巴往上掰了一下,“摆正了。” 面儿上装得挺像样,可高坤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都忘了应该先洗个头发再就着湿的剪,可他们也没有吹风机,左右都只能将就。食指中指夹住一绺头发,高坤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江桐,一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可怜样儿,他咬咬牙,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就是剪个头发吗……” 咔嚓一下,剪了。 江桐悄悄睁开眼,看见一小撮被剪掉的头发在自己的眼睛跟前晃荡,他伸手一抓,高坤又拿走了,像是故意逗他,江桐要转头,就被高坤扶住了脑袋,“别乱动。当心我给你剪秃了。” 都到了这份上,江桐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他索性望着镜子,一开始还怯生生躲着不愿意开口,可慢慢地,他就开始参与到了自己的理发大业上。 “这、这边……长……” “晓得晓得。” “这、这一撮,给……” “哎哎你别动啊祖宗。” 看着镜子里高坤手忙脚乱的,一会儿剪头发一会儿替他拨开剪掉的碎发,江桐不禁笑了起来,笑容浅浅的。这一笑,反倒把高坤给吓了一跳,手都停住了。 江桐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他,高坤这才反应过来,“看什么,转过去。” 他拿着剪子细细地捡着他的后脖子,尽他所能把发尾修剪整齐。 “过!” 导演刚说完,夏习清就立刻抬起一只手呼叫造型师,“阿明老师!月姐!快来救我!” 整个剧组都跟着笑起来,周自珩拿着剪子站在旁边,“我觉得我剪得挺好的啊,长度也刚好。” 阿明老师笑着小跑过来,还特意给周自珩卖了个面子,“剪得还行,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他拿了自己的一套装备,摊开放在沙发上,火速给夏习清修了个型。 这个头发实际上也不太短,和周自珩开机前留的发型差不多,昆城之前也特意交代,让周自珩下手留着点,别剪得太短,不符合江桐给人的感觉。 看着自己这一头头发在造型师的手里回了春,夏习清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沉下来,“谢谢您,谢谢您。” “你怎么不谢我啊。”周自珩瘪起嘴,“我昨儿晚上在酒店看了一晚上剪头发的视频呢。” “我谢谢你全家。” 重新开机后又补了后面的镜头,这才算完事儿,之前连续拍了好几个昼夜一直没有给休息,晚上的夜戏有可能通宵,昆城特意给他们多留了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好好休息,等着晚上的大夜戏。 周自珩、夏习清和杨博三个人一起出去外面吃饭,三个人都戴着帽子遮掩造型,怕遇到狗仔拍了剧透。吃完饭还特意从一个小区里头穿回来,经过了一个篮球场。 夏习清觉得特不习惯,一直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摸。 “习清短发很好看啊。清爽。”杨博还以为他是因为不满意周自珩的手艺,特意替他圆场,事实上也确实好看,之前到脖子的长发总觉得精致过了头,太像漂亮女孩了,现在剪了短发,少年气猛增。 “我就是不习惯,”夏习清把手揣进兜里,“不过也省了扎小辫了,凉快。” 周自珩在他旁边走着,一颗篮球弹到他们前面的地面上,接着又滚到了他们俩的脚边。 正当他要弯腰去捡时,被夏习清抢了先,伸手一捞就把球掌在手上。 不远处篮筐底下站着俩小孩儿,看起来也就是高中生模样,身上还穿着校服,“哥,球帮我们丢过来一下吧。” 夏习清压了压帽檐,把球在地上拍了两三下,一面运球一面朝着球场走了几步。 “接好了。” 脚跟发力,夏习清轻捷得像只猎豹一样,身体微微后仰将那颗球远远地投向球框。 那个瞬间,周自珩几乎可以看到他浑身紧绷起来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双脚落地,球也顺着抛物线稳稳地落入篮筐。 “可以啊习清,空心三分球。”杨博特给面子,夏习清也回过头,把帽子取下来薅了一把头发又反戴上,露出一排漂亮整洁的牙齿,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周自珩莫名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他和夏习清之间并没有相差那五年。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夏习清骄傲又耀眼的少年期。 “发什么呆呢。”夏习清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周自珩低头笑笑,“我想到你刚刚拍戏时候的样子了,觉得特乖。” 事实上,他满脑子幻想的都是高中时期的夏习清,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犯懒或是认真听讲。 在体育场恣意奔跑,在篮球场挥洒汗水。 都是他已经错过的夏习清,只能在心里惦记一下,毕竟时间没法逆转。 正巧杨博接了个电话,独自朝前头走过去。夏习清拽了一把周自珩,“哟,弄半天还是喜欢那种乖巧的小天使啊。”夏习清扬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儿,我能演啊。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演给你看,活生生让你看腻为止。” 周自珩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夏习清挑了一下眉,“哪样的?” 只见他勾了一下嘴角,人模狗样地揽住了自己的肩膀。 “带劲儿的。” 雨中夜戏 一连下了两个多星期的雨,拍摄取景的社区都淹了大半,直接把剧组的拍摄计划打乱。蒋茵也特地飞来武汉开会,好在之前的拍摄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原定两个月拍摄的内容都压缩到了一个半月,为后续的变故预留了很大空间。 “所以先拍后面的剧情?”夏习清不禁有些担心,“可是这样周自珩的体型……” “可以的。”周自珩直接把话接了过来,“这几天我会努力减重,再加上妆容,我觉得没有太大的问题。” “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我们就赶不上柏林电影节了。”昆城摸了摸下巴,叹口气。 蒋茵手拿着签字笔,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别说电影节了,这都是后话。我们原先计划的定档日是世界艾滋病日12月1号,意义相符,时机也不错,双十一之后双旦节之前,避开强档。但是后期剪辑制作至少预留出两个月的时间,加上送审的时间。你们算算。” 周自珩凝眉,“最迟要在八月拍完。” 可现在距离七月也只有一周,时间太紧张。 “不补镜头的话,可以顺利杀青。”昆导看了看场次安排,“剩下的镜头也不多了,没几场了。” 下雨的这些日子,组里把所有需要雨的戏都拍完了,就连副导演都开玩笑,“这算是我进过最省钱的组了,下雨戏全是真雨。” 他们刚刚转场到戏中江桐打工的便利店,场务和道具人员正在布置,夏习清和副导站在一边等待,听见副导演开玩笑,夏习清也道,“武汉就是这样,这两年其实还好一些了。” 正巧,刚化完妆的周自珩走了过来,站在了夏习清的身边,听他继续说道,“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动不动就淹了,体育场地势低,整个淹成了湖,马路上开车都像是开船,我还在路上摸到过一条鱼。” 说着周自珩倒是先笑起来,“淹到你哪儿?” “我那个时候比现在矮一点,可能一米八还差点儿,最厉害的时候淹过膝盖了。”夏习清靠在门口回忆道,“那个时候班上可多男生背着女生出去,把她们放到公交站台什么的。”说着说着他忽然笑起来,“那个时候琛琛还差点被背着回去,他嫌丢人死活不答应,两个人差点儿没吵起来。” 副导演大笑,“习清你没趁机会去背背班上的女同学啊?” 周自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侧过脸去看夏习清,看热闹似的笑道,“对啊,那你呢?” “我?”夏习清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我自己都顾不上,谁闲得没事儿背她们啊,我都恨不得有个人背我,每次下雨都要泡坏我好几双球鞋。” 话刚说完,就听见周自珩一个劲儿傻笑,连副导演都有点莫名其妙。 有这么好笑吗。 等到副导演去忙活别的事走了,周自珩才拿肩膀撞了一下夏习清,“我背你啊。” 夏习清瞟了周自珩一眼,正巧场务叫了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咖啡塞到周自珩的手上,准备过去导演那儿。 “不让你背你不也背了?” 轻飘飘留下这句话,笑笑撑着伞把夏习清接走了,只留下周自珩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昆导的身边站着另一个新进组不久的演员郭阳,四十多岁风度翩翩的一名男演员,配上戏里西装笔挺的造型,很容易给人以好感。开会的那天晚上夏习清就已经和他见过面,两个人视事先也已经对过戏。 “幸好我也是个高个子,”一米九的郭阳笑起来,“否则江桐这高个儿在一般人面前还真演不出柔弱的样子来。” 昆城也大笑起来,“这是我拍过男演员平均身高最高的一部戏,我每天都跟掉坑里似的。” 郭阳在演艺圈也是摸爬滚打很多年,早年不得志一直没能大红大紫,但步入中年之后反而因为自身儒雅的气质和精湛的演技获得了不少年轻女粉丝的喜爱。 在这部戏里,他演的是一个因在便利店买烟注意到江桐的一位企业高管程启明,他看见江桐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对他非常好,时常借着买东西的名义来看他,出差的时候也会带礼物。 江桐一开始是抵触的,但渐渐地也愿意接受他的好意。而后,陪着高坤去化验时,从医生口中得知他体内的病毒已经产生抗药性,并且很有可能是传染给他的人本身就已经吃过药并且产生抗药反应了,他吃药又晚,免疫几乎没有了。如果想要继续治疗,依靠国家免费派发的一线药物远远不够,可他们没有钱自费买药。 看着高坤因为并发症高烧入院,江桐拼了命地打工,还是没办法帮到他,只能向程启明借钱求助。碰巧的是,高坤和玲玲混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看杂志曾经看到过程启明的专访。 那个时候玲玲还八卦地提过一嘴,“听我一个在高级会所打工的小姐妹说,这个男人不喜欢小姑娘,只找会所的小鸭子陪酒。” 高坤因此误会了江桐,两人大吵一架。 这是他们今天需要拉完的戏份,也是这部片子的最后一场雨戏。 “江桐来了,正好,那我们一起说吧,这段是两个文戏加一个冲突戏。”一个小助理替昆导撑着伞,他走到了玻璃门外面,“等一下我们会用几个不同角度的镜头,有一个是这个门外的。所以你们走位的话要注意下,尽量能让这个机位拍清楚。” 大概地解释了几遍,昆城回到监视器前。 “准备拍第一条了。” “《跟踪》第七十四场a镜第一次,action!” 凌晨十二点,接班两个小时的江桐已经连续搬了十几箱货,一一填补货架上的空缺。他怕生人,听说都不方便,没办法当收银员,只能做一些更苦更累的活。 收银的同事阿奇忽然捂着肚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大声地对他说,“江桐,我去上个厕所,肚子疼死了,你帮我站一下柜台,谢啦。” 江桐半低着头,把手套取下来放在衣服口袋里走到柜台前,好在凌晨也一向没有什么人,他也不必太担心。 谁知刚这么想着,门口便利店自动欢迎的语音就响了起来,江桐迟钝地抬了抬头,又迅速低下,视野里只有一双穿着昂贵西装的腿。 这个客人接了一杯咖啡,又站在柜台前,和善地开口,“你好,麻烦给我那一包黄鹤楼满天星吧。” 对方的声音实在温柔,江桐只听见黄鹤楼三个字,匆匆忙忙蹲下给他找了一包,低着头推过去。 “不是的,我想要满天星,蓝色软包的。” 蓝的。 江桐知道自己找错了,又蹲下来找到蓝色的黄鹤楼,双手拿着递给了客人,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对不起,很小声。 接过烟的那双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洁。 “谢谢你,请问多少钱?” 江桐扫了一下,眼睛谨慎地往上瞥了一下子,看见了屏幕上的数字,吃力地报给了站在面前的客人。 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纸币递给江桐,耐心地等着他找零,最后说了句谢谢,推开门离开了。 等到门口的自动语音结束,江桐才松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一柄黑伞下的半个身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cut!” 昆城性格虽好,但在拍戏上非常精益求精,这一条买烟的戏拍了足足二十一次。实际上他也觉得纳闷,夏习清和周自珩一对戏就张力十足,可跟其他人就总是欠了那么点意思,总是要磨上好一会儿才能找到那种感觉。 “等一下那几场戏,就是江桐跟程启明渐渐熟悉的几场戏,你要表现出一种近似于对父亲的依恋感,但是那个尺度不能太过,要好好把握。” 听见昆城这么说,夏习清就觉得更难了。 从小缺失父爱的孩子,长大之后往往会出现两种人格上的倾向,一种是对于父爱情结的极度渴求,总是期望从别人身上找寻类似的替代情感,另一种则是对于父爱及类似情感的反感。 夏习清明显是后者,要让他演一个前者,完全是鸿沟式的跨越。 硬着头皮演了几次,昆导依旧觉得不满意,“你的眼睛里只有软,没有那种对他敞开心了的一种依赖。” 说戏说了好久,站在一旁的周自珩也参与了讨论,“导演,你真的觉得江桐对程启明敞开心了吗?虽然我是站在高坤的角度来看的,但我觉得江桐其实真正依赖的人只有高坤,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去求助程启明的。” 两个人因为角色差点吵起来,不过这在剧组里也已经是常事了,大家都各干各的没人插手,两个人说到不可开交了,夏习清才终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他真的对程启明有依赖,一定在一早就告诉他高坤的病了,他一直藏着瞒着实际上就是一种不信赖。”说着,他又顿了顿,“何况,像江桐那种生活环境,从小看着自己的母亲带着各种各样的成年男性回家,稍有不快就又大又骂,这样子的一个成长环境,我觉得他会对一个中年男人产生依赖感是不现实的。” 周自珩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昆城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念。连从旁观战的郭阳都站了队,“其实我也觉得他们的分析更合理一些,如果让我演江桐我也会演得比较害怕畏缩。”说到这他又开始打趣,“不过我只能演中年江桐哈哈哈。” 昆城这才妥协,觉得还是自己的思路有些偏,但他从来都是一个愿意接受演员建议的导演,拍戏本来就是一个团队创作,导演有时候也不一定比演员对某个角色的感受更深。 “那我们按着这个思路再来一遍。” 又拍了三四条,周自珩在监视器旁边盯着,看着镜头里夏习清眼底的情绪,对于夏习清而言,装柔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再配上他那张面孔,完全没有违和感,但厉害得是,他看程启明的眼里除了胆怯和畏缩,还有一种复杂的情绪,那种接受他人好意的不自在,和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倔。 那些情绪,是属于夏习清的。 “好了。”昆导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我们抓紧时间,天亮可就拍不了了。” 最后一场就是高坤参与的冲突戏了。造型师将郭阳带下去换衣服,化妆师上来给夏习清补妆,周自珩就在旁边帮着他对戏。 说着台词,夏习清瞥过眼去看周自珩,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右边的嘴角是疱疹,有的已经破掉。他的眼窝深陷,脸色是不健康的黄,脖子的淋巴也肿起。尽管他知道这是化妆师的功劳,可说不上为什么,光是看着夏习清就觉得心疼。 “别看我。”周自珩拿剧本遮住了自己的脸。 “别看他,”化妆师小姐姐用手扶住了夏习清的下巴,“光顾着看他妆都没办法化了。” “谁看他了。”夏习清把头撇过来,听见周自珩在自己旁边笑。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不让其他的小鲜肉跟周自珩一起拍戏,非得搅局才过来试镜的。这么一想,当初的自己也真是够傻的。 可如果他不来,他们或许到现在也只是戳不破的那种关系。 “《跟踪》第七十六场a镜第一次,action!” 一场大雨下个不停。搬完货的江桐悄悄进了员工休息室,把外套脱下来用毛巾吸了点水,这才重新穿到身上。 关上格子柜的时候,他看见了里面放的便当盒,还有一小盒巧克力。 挨过这一晚,明天一早的时候买上一份热腾腾的三鲜豆皮,带着一起去医院找高坤。江桐关上了柜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要放回去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他匆匆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从休息室走出来,四处望了望。 便利店的外面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依旧撑着那把黑沉沉的伞。他将伞面往后靠了靠,露出脸来冲江桐微笑了一下。 江桐瞟了一眼收银台,今晚跟他一起搭夜班的是一个女生,正低头专心致志地追着剧。他借口出去,看见程启明就连连弯腰。 程启明走到便利店的檐下,收了伞,和善地笑道,“别人都有换班,怎么你每天都是通宵的夜班?” 雨声大,好在他的声音也大,江桐这才勉强听清,他半低着头,想解释又解释不出,“我……我……” “我就问问,别紧张。”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拍了拍江桐瘦弱的肩膀,江桐却敏感地躲了躲,没抬头。 “哦对了,”程启明立刻换了话题,“你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江桐的身上有股子消毒水味,很明显,他又问,“是跟你那个生病的朋友有关?” 这一句江桐听得很明白,他立刻点头,下意识想比手语,可手刚抬起来又放下,十分艰难地向他解释,“病、病……很重……需要、要很……多……钱……你、你……”他太着急了,不小心呛住咳嗽好几声,程启明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背,“你慢点儿,慢点儿。”他抬眼看了看便利店里面,“这里不方便说话,要不你跟我去车上说?” 江桐看了一眼车,摇了摇头,“我……我想、想……借一点……钱……”最后一个钱字他说得很轻,骨子里的卑微和从小到大的困窘让他实在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地提钱。可他又害怕程启明以为自己是骗子,想跟他说明清楚,他从打工服口袋里拿出记货本子和笔,“你……您……等……我……” 说完他飞快地蹲下来,拼命地想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写上去,高坤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得的病,为什么必须得自费治疗,来龙去脉都一笔一划写清楚,可越写越着急,浑身打颤。 “你别急,来,我们起来说。”程启明一把拉起江桐,“我们还是去车里,你可以坐着,在这站着多不方便。” 江桐先是摇头,可摇着摇着又点了头,任程启明打起伞,半揽着他的肩膀走到了那辆昂贵的轿车边,替他绅士地拉开了车门。 “进吧。” 江桐刚要弯腰进去,忽然出来一个人,使了不知多大的劲一把将他拉出来,江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高坤! “高……高……” “你给我过来。”高坤原本打着的伞现在掀翻在地上,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伸手一把推开程启明,“你他妈干什么?”说完又推一下,“你想带他去哪儿?” 程启明想解释,还没解释清楚高坤就要出手打人,江桐立刻挡在他们的中间,急得说不出话,只能啊啊地叫着,抓住高坤的手,之前手里拿着的小本子都掉在地上。 高坤忽然想到自己手上才打完针,还有针眼,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可心里的火却下不来,“你松开我,松开!” 江桐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松开抓住他胳膊的手,望着他的眼睛。 “回家去。”见他愣在那儿不动,高坤又吼了一声,“我让你回去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别这样,他是为了帮你才……” 高坤直接打断了程启明的解释,“我让你说话了吗?麻烦你离他远一点,要祸害祸害别人去你别找他!不要以为自己有两个钱就可以随随便便糟蹋别人!” 江桐忽然就明白高坤的意思了。 他沉默着弯下腰,拾起自己已经淋得不像样的小本子,一句话不吭递给高坤,可高坤正在气头上,和程启明都没拉扯完,哪里顾得上江桐。 “我告诉你!你喜欢男的女的我都管不着,但是你不许动江桐!他不是你那种人,你给我离他远一点!”高坤说着说着,想起了之前在防疫中心看到的那个男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比江桐年纪还小一些,只不过是在酒吧玩了一晚,就被人灌醉迷·奸染上艾滋,好端端地变得和他一样,每天胆战心惊。 高坤拿胳膊肘推搡着江桐,“回家去,回家。” 江桐的本子又被他推掉了,他又匆匆拾起来,站起来正想要给他,就发现高坤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他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在滂沱大雨里慌忙抱住高坤的头,又调转了身子对着程启明,想把怀里的小本子递给他可又没办法,只能不断地向他磕头,本就不连贯的声音被大雨割碎。 “救……他……求、求求……您……” 连着磕了好几下,程启明于心不忍,只能蹲下来两人一起将高坤抬起弄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你去副驾驶,我们现在得把你朋友送去急诊。” 江桐坐上了副驾驶,可整个人几乎都要扭转过去,浑身发抖地盯着躺在后座昏迷不醒的高坤。 程启明看了他一眼,叹口气,发动了车子驶向医院。 “过。” 这一场拍了十四次才拿下,三个演员在雨里拉扯了一个半小时,导演一喊停几个助理立刻撑着伞上前,拿着浴巾裹在他们的身上。蒋茵给夏习清安排的车子路上出了问题,笑笑只能暂时把他接到周自珩的房车上,反正现在这个时间又下着大雨,蹲点的狗仔几乎没有。 “总算是赶在天亮前拍完了,再这么耗下去就得生病了。”笑笑拿了干净衣服和早就备好的热红茶,替周自珩卸干净脸上的妆,“习清病才好了半个月。” 习清笑着说了谢谢,笑笑这才跟着小罗去了前面的驾驶座,还十分贴心地帮他们把帘子拉上了,“你们可以睡一会儿,回酒店估计天都亮了。” 夏习清上车的时候周自珩就已经换好衣服了,现在就剩他了。 “转过去。” 周自珩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压低了几分,“我从里到外哪里没看过。” 夏习清懒得跟他拉扯,“爱转不转。”他自己飞快地脱了上衣,周自珩乖乖拿了毛巾替他擦干上身,又替他把短袖拢在头上。 脸上的妆早就被大雨冲得一干二净,又换上了白色短袖,夏习清现在活脱脱就像个学生,素净又清爽。 “裤子也让我帮你?”周自珩拿起桌子上的裤子,抖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夏习清抢过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虽然说笑,可顾忌着驾驶座上的助理,周自珩还是把脸转了过去,脑子里都是刚才戏里的画面,情绪还没完全抽离。 夏习清换好衣服,整个人躺倒在房车里的沙发床上,感觉自己都被掏空了。 周自珩也侧躺下来,亲了亲夏习清的眼睛,小声道,“都哭肿了。” 听了这话,夏习清拿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满心想着拍戏的事,“这么肿下去明天可就连不上戏了。” “别遮住。”周自珩吻了吻他的手心,“你哭起来很好看,我喜欢看。” 夏习清拿开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这家伙有施虐倾向?你该不会骨子里是个病娇吧?” “病娇?什么是病娇?”周自珩抓住夏习清的手又亲了亲。 “就是……”怎么解释呢,夏习清想了想,觉得解释不清,“算了,你自己回头查去。”他看着瘦了很多的周自珩,看起来都少了几分以前的总攻气场,倒实实在在像个二十岁的小孩儿了,红头发都挡不住的少年气。 夏习清先是摸了摸他的脸,又顺下去捏了一下周自珩的腰,“你瘦了一大圈,这段时间掉了得有十五斤吧。” “快二十斤了。”周自珩叹了口气,“昆导说还得再瘦点,我的腹肌什么的都没了。” 这些天周自珩的盒饭全都是蒋茵特别安排的,有时候就吃一碗水煮油麦菜,再不济拍戏中途吃点切成小块的苹果,眼看着人就瘦了下来,原本引以为傲的身材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瘦竹竿。 演员的身材本身就需要根据角色调整,这事本职,以前拍戏周自珩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也挺乐意为了艺术献身,可现在跟喜欢的人一起拍戏,总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夏习清戳了戳他凹陷的脸颊,叹了口气,“赶紧杀青吧。” 再这么瘦下去,身体都熬垮了。 “你是不是看不下去了。”周自珩笑道。 “为什么这么说?” 周自珩低头抱住夏习清,声音小了许多,“你之前不是说,你只是喜欢这张脸,还有身材……” 还没说完,夏习清就笑出来。周自珩抬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笑我怎么会被你这种傻子骗到手。” “你……” “虽然我不嫌弃白条鸡,不过杀青之后你最好快点给我把身材练回来,不然……”,夏习清凑到周自珩的耳朵边,含着他的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质耳钉,舌尖湿热,磨过冰凉的金属和逐渐滚烫的皮肤。 和他的声音一样,软软的。 “很多姿势就没法解锁了。” 杀青送行 一个半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整个剧组紧赶慢赶总算把最后几场戏控制在了八月中旬。之前的一场大雨把计划全都打乱,组里先拍摄了剧本后期高坤重病的部分,为了演戏他一度瘦到120斤的病态身材,后面快要杀青的时间又来补之前的场,周自珩每天除了拍戏,还要拼了命增重健身。 小罗把牛排和白煮蛋都从便当盒里拿出来,“自珩的身体快成气球了。” 周自珩看见这些都犯恶心,可为了拍戏还是得继续,“算了,现在健身好歹有动力,等到杀青再健身就晚了,广告什么的也没法拍。” “你还挺会安慰自己。”夏习清拿着自己的豪华盒饭一屁股坐在了周自珩的身边,当着他的面美滋滋地吃着自己的糖醋排骨和宫保鸡丁。 “你能不能行行好,吃饭的时候离我远一点,”闻着夏习清盒饭的香味,周自珩都绝望了。 事实上为了演江桐,夏习清之前几个月的盒饭也都是减脂餐,快要杀青了才有了点好的菜色。他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送到周自珩的嘴边,“你偷偷吃一块,没事的。” “谁说没事?”背后传来一个气场强大的女声。周自珩一听就立刻坐到了对面。 夏习清也收了筷子,把肉放进嘴里,吊儿郎当地边吃边笑道,“蒋茵姐,你也太铁面无私了,他可是你亲小叔子。” 蒋茵也跟着坐下,“他以前不也这么过来了。”说完蒋茵瞪了一眼夏习清,“你不招他他也不至于。” “行行行,我招他。”看着周自珩在蒋茵背后连连点头,夏习清也认了,“我今天可就杀青了,再招惹不上了。” 这句话一说完,就看见周自珩冲他皱了皱眉,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笑笑给蒋茵倒了杯茶,蒋茵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转头又跟夏习清说,“说到杀青,今晚剧组是不是得给你庆祝一下?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演戏。” “算了。”夏习清想到前天习晖联系他,外祖父重病,杀完青还得回一趟习家解决遗产处理的事。 尽管夏习清对习老爷子的遗产没有任何的想法,但就像习晖说的,总不能让本来属于他母亲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 “我在北京还有点事,杀完青就得回去一趟。” 周自珩光顾着看夏习清,都没顾上吃饭,蒋茵拿高跟鞋尖踢了他一下,这才回神,“那行吧,正好我晚上就得赶回去,我让助理多买一张机票,我们一起吧。” 夏习清的最后一场戏在病房外的走廊长椅上,也是剧组最后一场租用医院取景的戏。他身上穿着饭点打工的衣服,旁边坐着一身西装的郭阳,两个人对完最后一遍词,镜头被推过来,对准了夏习清的脸。 “《跟踪》第121场第1镜第一次,action!” “喝点咖啡吧。”程启明将手里的纸杯递给江桐,自己也挨着他坐下,“刚打完工?” 江桐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可还是苦得皱起了脸。 程启明看见他的腿边有一个不锈钢保温桶,于是关切地问道,“给他的?” “买……的……”江桐最近的状况也不好,声带长期使用不正常的发声方式,嗓音嘶哑得厉害,程启明看了也觉得怪可怜的,“喝点热的。” 自从高坤被送进icu,江桐就辞了便利店的工作,每天晚上陪着他在病房里,偶尔他清醒一点,江桐也好照顾他,陪他说会儿话。 程启明看着他眼下的乌青,扭过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他,“你看看,这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 江桐将咖啡放在地板上,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都是关于成人教育的资料,他看了没多久,就把文件夹递回给程启明,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抿着嘴唇。 “你还没仔细看,”程启明叹口气,“你不是很喜欢画画吗?等高坤病好了,”说出这句话,程启明感觉有些不妥,又换了说辞,“我是说,等他的情况稳定下来,你就可以去学画画了,这些学校我都看过了,可以申请助学金,我也会帮你,你不用太担心钱的事。而且……”他的声音低了些,“你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觉得你和我弟弟很像,我心里对他有愧疚,看见你就觉得很心疼。仅此而已。” 江桐听了这些,匆匆拿出便利贴写了句话递给程启明。 [您帮他就是帮我了,我非常感谢您。] 程启明看了不禁有些恼怒,他和江桐说的是他自己以后的前途,可他怎么都听不进,“我都说了,他我会帮的,可是你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病,高坤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最坏的情况了,有些事情不是花钱能解决的。” 他的语气有些急了,也忘了顾及江桐的心情。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可话都叫他听了,也没办法收回来。 江桐点了两下头,两个手掌捂着了整张脸,整个人蜷着身子弯下腰来,像一只瘦弱的小虾。 “你……你这是,我知道你们是朋友,”程启明试图寻找一种合适的措辞,“但是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啊。” 过了好久,江桐才抬起头,发红的眼里隐忍着泪水。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拿出便利签写了句话,肩膀抖着,字迹歪歪扭扭,怎么写都写不好看。忍了好久,最后还是落下一滴眼泪,滴在便利签上。 [他说遇到我之后,他不想死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程启明将那张纸接过来,仔细地看了好久,最后也只能点点头。 “好。那就等他稳定下来,我们再谈这些。”将那张便利签收在西服口袋里,程启明站了起来,“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叫人送些水果补品来。” 江桐匆忙站了起来,对着程启明深深鞠了一躬,一直到他走了很久,江桐才直起身子。忙了一上午没吃饭,头有些晕,他连忙扶着墙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 之前他逼着高坤戒烟,高坤就只能去外面买那些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含在嘴里,偶尔也去给他买一些。 江桐低下头,满脑子都是之前他还健康的样子,生龙活虎的,给他修自行车,跟在他后头送他上夜班。他慢慢地剥开糖纸,将那个晶莹剔透的糖球塞进嘴里。 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是止不住,江桐看了一眼走廊过道的护士,抬手悄悄把眼泪擦了,可刚擦了没多久,泪珠又往外涌,江桐又用手掌去抹,可就是控制不了。他学着高坤的样子将糖球嘎嘣嘎嘣咬碎了,糖太甜了,甜得发苦。 含着一嘴糖碴,江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哭得抬不起头。 镜头渐渐地拉远,将整个医院走廊都囊括进去,一个长镜头,塞下了一个有喜有悲的小人间。 “过!” 这场哭戏拍了五六遍,最后一遍状态实在太好,导演还特地临时换了一个长镜头。 “好,这条过了。江桐辛苦了。”昆城从监视器那头过去,拍了拍夏习清的肩膀,“习清辛苦了,终于杀青了。” 片场的女工作人员好多都被夏习清的情绪感染了,一个个上去给他递纸。 “习清好可怜,哭得我都想哭了。” “就是,我都不敢看正片了,这是我跟过最虐的一个组。” 哭得太狠,有点喘不上气,夏习清深深吸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了周自珩,吓了一跳,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笑着朝他走过来。 这画面,让他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和周自珩一起拍杂志的那一天。 夏习清发了怔,“你从哪儿买的……” “恭喜杀青。”周自珩笑得温柔,将花递给他,这么大一束花,拿着脸上臊得慌,夏习清接过来立刻给了身边的笑笑,谁知这家伙直接一把抱住他。原本就是杀青,这些在外人的眼里也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全剧组都知道他俩关系好。 借着拥抱的劲儿,周自珩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 “习清哥哥哭得我心都碎了。” 又来了,“你……” “想亲你的眼睛。” 夏习清彻底没辙了,只能把眼泪都往他肩膀上抹。 除了周自珩,其他几个同组的主创也都上前一一和他拥抱。大家都知道夏习清还有事情要处理,剧组的时间也很紧,杀青宴只能免了,夏习清自掏腰包,在当地最有名的饭点订了整个剧组的外卖,又买了一个大蛋糕,这才离开。 飞机落地北京,夏习清好好睡了一觉,起床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收拾了自己一番。没跟周自珩在一起的时候,夏习清对自己的外表相当花心思,毕竟是个学艺术的又在gay圈里,脸蛋身材都是一顶一的重要。 头发弄了造型看起来总算不奇怪了,前头的头发全都吹了起来,额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不在正中间,偏左歪着,倒也符合夏习清这种不周正的性子。 习晖开了车接他过去,夏习清路上跟他寒暄了几句,也再没有多说。习晖一辈子黄金单身汉,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对艺术没有半点兴趣只想做生意,为此早就跟习老爷子闹翻,小儿子不孝,女儿又因为躁郁症早逝,旁系的亲戚对两老毕生收藏虎视眈眈,只想着熬到他们不在的那天就立马瓜分。 到了习家,夏习清跟着习晖一起上楼,到了习老爷子的房间外,门口站了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八成也都是那些亲戚带过来的小孩儿。夏习清很少来习家,最近一次都是出国留学前,认识他的亲戚少之又少,跟不用说这些孩子。 可他最近可是网上的流量之一,这些孩子没有不认识他的,见到夏习清先是一愣,然后相互间窃窃私语起来。 夏习清半低着头,理了理袖口的衬衫纽扣,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等到里面的医生出来,直接走进房间。 习老爷子的床俨然成了家庭病床,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沟壑纹路,但穿着仍旧讲究,即便是卧病在床,脸上还带着呼吸机的面罩,狼狈如此,也存着最后那份老艺术家风骨。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纪约四十岁的男人,穿得倒是名贵,他斜眼看了一眼夏习清,不客气道,“这又是谁进来了,管家,把他请出去。” 夏习清笑了一下,侧过头去看习晖,还没开口,习晖便解释道,“这是爸爸的表侄。” “表侄?”夏习清眼神飘过去,语气悠然,“我还以为是我又多了个亲舅舅呢。” 对方明显是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眼睛在夏习清和习晖跟前转着。夏习清也懒得给他脸了,拉了张椅子慢悠悠到窗前,大大方方坐下来。 卧病在床的老爷子似乎是听见声响,睁了睁眼,看见夏习清的脸,恍惚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昕儿……昕儿回来了?” 听见外公叫着母亲的小名,夏习清心头一酸,伸手握住外公的手。 习晖在旁边看着,又扭头看向放在那个不自知的表侄,“表弟,你没事儿就下去喝点茶吧,这些天干守着,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们这是为了谋习家的财产!” “谋?”夏习清抬头,“我是外公的亲外孙,”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习晖,“这是外公唯一一个儿子,您是哪位?” 被夏习清这么一怼,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也吭不出一句话。 习晖打电话叫了人,上来把这些不相干又不甘心的亲戚们统统请了出去。 习老爷子的律师也到了家里,趁着清醒,他们清点了所有藏品、流动资金和不动产。 夏习清很清楚习晖的目的,“我只要藏品和艺术馆,其他的资金和不动产都给你。”习晖见他这么直接,也就不藏着了。一直到习老爷子走的那天,夏习清一直都在他的床前陪着。他从来没有陪过一个长辈这么久,没想到唯一一次有机会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习老爷子走的那天,让夏习清推着轮椅带他去了一个房间,里面放着一个石膏雕塑,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抱着一个漂亮的婴儿。 “这是……我亲手……在你出生的时候……”外公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喘着气勉强续道,“早就该送给你……” 夏习清鼻子一酸,手指摸上那尊雕塑。 在这短短的十天,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属于家人的温暖。 尽管来得实在太迟了。 处理完所有事务,夏习清暂时将藏品都放在习家的保险库里保存,准备等到艺术馆开业再做打算。葬礼那天,夏习清作为外孙,和习晖一起站在最前面替习老爷子抬棺,夏昀凯也露面了,可夏习清只当看不见他这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回家之后,夏习清窝在自己的房子里画了好几天的素描,趴在工作室木桌上午睡的时候,微信的声音把他吵醒,是周自珩的消息。 [道德标兵]:我落地了,你在哪里? 夏习清揉了两下眼睛,刚睡醒手发软懒得打字,拿过手机发了一条语音。 “我在家啊。” 手机那头的周自珩从混乱嘈杂的接机现场出来,好不容易上了车,这才戴上耳机点开语音,夏习清的声音比平时软上许多,黏黏糊糊的像是刚睡醒,听得周自珩心都酥了,四个字的语音听了十几二十遍,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自珩怎么这么高兴?”司机大哥看了一眼后视镜,向小罗问道。 小罗一脸门儿清的表情,应付道,“谁知道呢?” “去哪儿啊自珩?回公司吗?” “回家,回我公寓。” 八月下旬,北京的暑热还没有完全消散,但总不是南方的湿热,突然从武汉回来,周自珩反倒还有些不习惯。 一出公寓电梯,周自珩便直奔夏习清家门,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回应,他靠在墙上发了条消息,便用指纹开了自己家的门。 “去哪儿了……”周自珩自言自语地换了鞋,走到客厅的沙发上仰头躺下。 房间里很安静,周自珩一连给夏习清发了好几条消息,听见微信提示音,他站起来找了一圈,发现夏习清的手机居然在沙发上。 “人呢?”周自珩站起来,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上楼去找,几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只好又回到客厅。 “你多大了还跟人玩儿捉迷藏,”周自珩试探性地走到落地窗那儿,一把拉开帘子,“不在,”他退后了几步背靠着泳池边,面对着落地窗,“快出来啊,我知道你在这……” 话没说完,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周自珩的脚踝,向下一拽,周自珩在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后仰摔进了泳池里。 夏习清出了水面,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水,将头发统统往后捋过去,手掌推上他胸口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周自珩怼到了泳池的边缘,强势又狡猾地按住他的肩膀。 周自珩看着裸了上身从水中出来的夏习清,白皙精瘦的皮肤上像是蒙了层丝缎,水光粼粼,浅金色的阳光穿透落地窗,一寸寸镀在夏习清线条流畅的肩背上。他浑身淌着水,皮肤薄得几乎透明,逆光下漂亮得只差一条璀璨鱼尾。 “我等你等得快断气了,”夏习清手抚上周自珩的脸侧,与他炽热的眼神对视了片刻,便亲密无间地贴上他的胸膛,嘴唇凑上又不完全贴上,隔着点微妙的距离,微微喘息着的声音几乎就要把周自珩的魂给勾走,“快给我人工呼吸。” 周自珩伸手懒腰,一个用力抱着他翻转过去,局势立刻颠倒,夏习清的两只手都被他捉住摁在泳池外的大理石地板上,欺身吻了下去。 湿软舌尖相触的瞬间,天雷勾了地火,火势转瞬便可燎原。 一吻落定,周自珩捏住夏习清的下巴,亲了亲他的鼻尖,“谁让你进来游泳的?” 一双白生生的长腿在水里荡着,勾住周自珩的小腿。夏习清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头歪了歪。 “谁说我是进来游泳的?” 周自珩任他搂着,又道,“我听语音,还以为你睡着呢?” 夏习清拿鼻尖蹭了蹭周自珩的下巴,声音比语音里头还要酥,听得周自珩耳根子都软了。 “我现在挺想睡的。” 天生一对 周自珩杀青之后就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拍戏的日子告一段落,他回了趟西山别墅在家陪父母过了几天,趁着九月份开学季回p大继续上学。 赵柯见周自珩回学校了,激动得很,还以为自己眼花。 “哎,你剪短发了?真帅。”他撞了撞周自珩的肩膀,一顿挤眉弄眼,“怎么样?” 周自珩把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开了机,自己戴好眼镜,语气不善连正眼都没看赵柯一眼,“你还敢说,我没揍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要揍我!?”赵柯一把抓住周自珩的肩膀,“你、你你俩崩了?我靠不是吧我好不容易搞一次cp啊!你可不能给我弄黄了!” 周自珩扒开他的爪子,侧过头给了他一个和善的笑容,“托您老的福,差点儿黄了。” “不能够啊。”赵柯还想说,教授就进来了,他十分看眼色地闭了嘴,微信上发了一长串,事无巨细一一全问了,周自珩只当没收到,认认真真地听课学习。 一上午的大课上下来,赵柯的骨头都散了,拉上周自珩去食堂吃饭,好久不去食堂,p大的姑娘们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一个个都围着靠着周自珩,很快,[周自珩回p大上课]的词条也很快被顶上了热搜。上热搜上的他心烦,周自珩发了个微信给自家嫂子,让她把热搜给去了。 “晚上回宿舍吗?”赵柯在教学楼层的咖啡机买了杯咖啡递给周自珩,他接过来抿了一口,帽檐压得低低的,“不回,我今天回公寓。” “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公寓藏人了。”赵柯纯粹就是胡诌,谁知周自珩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也不反驳,赵柯这才反应过来,“卧槽?真的藏人了?” 周自珩咳了一声,把喝完的咖啡杯人给赵柯,自己打电话叫小罗接他回去。 赵柯像是得到什么今天大八卦一样,火速给阮晓发了个消息。 [赵柯:自习同居了!] 自打戏拍完,除了之前已经定下的广告,还有回归《逃出生天》,周自珩就没有再接其他的工作,每天往返学校和家里,两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 天气渐渐地冷下来,北京的秋天格外漫长,给人一种要入冬的错觉,却又总还差着那么一天口气,等不到冬天真正到来的那一刻。 晚上折腾到后半夜,夏习清缺觉缺得厉害。清早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抱住自己的胳膊松开了,半梦半醒间被周自珩捧着脸吻了好几下,他嫌黏人,抬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恍惚间感觉周自珩坐起来,夏习清又伸长胳膊抱住他的腰,一开口嗓子还有些哑。 “大清早的去哪儿……” “上午有课,固体物理,赵柯说这个老师要点名儿。”听见夏习清迷糊的发问,周自珩心里暖洋洋的,但无奈得上课,只好抓起床头的衬衣套在身上,一颗一颗扣着扣子,扣到最尾那颗抓起夏习清的手亲了亲,“乖,你再睡会儿。” 夏习清松开胳膊躺倒一边,听见周自珩套毛衣外套的声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天……不敢想象我居然跟一个大学生搞对象……还是早上上课要点名的那种。” 见他胳膊都露在外面,光溜溜的,周自珩怕他着凉,替他把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然后俯下来亲了两下夏习清的脸,“大学生不好吗?最近不是流行年下吗?上学认真学习回家还要给你做饭暖床,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大学生啊。”周自珩又特别不要脸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关键长得还不赖。” “你可少看点同人文吧大明星。”夏习清翻了个身背过去,抱住一大团被子闭上了眼睛。 被子全是周自珩清爽干净的味道,像是秋风里翻涌的云,将它这片无根的落叶温柔地裹挟其中。 “哦对了,嫂子昨天告诉我,为了宣传电影,我们可能要上一些综艺节目,让我问一下你愿不愿意。” 夏习清闭着眼,离彻底睡着就差一点了,只能半迷糊地应了句,“行……”猫叫似的挠在周自珩的心尖上,害得他又忍不住走到床边,低着头细细吻着他的侧脸,半醒时候是夏习清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时间段,每吻一下就能听见他轻轻的哼着,从鼻腔里发出的黏腻声音,像是抵抗,又像是嗔怪。 周自珩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沉溺在他难得的乖顺之中。 绝对又强烈的占有欲,在微凉的清晨时分,总是会自动自觉地化作一池秋波,浸没爱人柔软温顺的躯体。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几点,夏习清伸手过去关掉了床头的灯,起来洗漱收拾,随便吃了一点周自珩买的零食点心,就钻进了自己的工作室。自从拍完戏回来,两个人每天换着房子睡,有时候在夏习清的家里,有时候又换到周自珩的房子,不过多数时候是夏习清作妖,想用他家的泳池泡温泉。 可是这间工作室周自珩从来没有进来过,通常周自珩回来夏习清都会放下工作陪他,他也从来没过问过夏习清的艺术创作。 穿了件耐脏的褐色牛仔外套,夏习清戴上电焊护目镜,对着自己之前做好的小泥稿和线稿开始扎架子,像这种石膏雕塑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在佛美的时候倒是经常帮着导师做,可正儿八经由他独立创作的雕塑,这个未出世的还是头一个。 为了做雕塑,他上个月就把工作室里的画都收了起来,这个房间事实上是整个公寓除了客厅之外最大的房间,但现在也堆满了钢筋和雕塑泥。钢筋焊接冒出的火花映照在夏习清的护目镜上,璀璨耀眼。 大骨架刚焊好,夏习清就累得要命,坐在钢筋材料上靠着墙休息。之前在美院的时候做雕塑往往都会请一些白人模特为他们扎架子作参考,身高,身形,体态各个方面,这样才能保证不失真。 可这一次,夏习清能依照的只有自己的心。 手机来了一条消息,夏习清放下喝了一口的水,将手机拿过来。 [蒋茵:最近《跟踪》要开始宣传了,还得麻烦你配合一下。] 说话语气跟警察叔叔似的,夏习清不禁笑起来,回了个ok的表情包,趁着休息的功夫登上微博,距离上一次在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夏习清的微博留言多到页面卡住,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可以正常查看。 习惯性先点进评论里,满屏幕的[习清哥哥想你!求自拍!]的消息像是一颗颗冲破屏幕的红色小爱心,直冲冲地往夏习清的脸上喷。 还是发个自拍吧。 夏习清打开前置摄像头,发现自己还带着防护镜,他左看右看,觉得这个眼镜还挺好看,于是直接按下了快门。 就这么,夏习清将自己带着电焊防护镜的草率自拍传到了微博上,聊表慰藉。 没一会儿这张不怎么走心的自拍就被粉丝疯狂转发。 [我的心上人是个小画家:啊啊啊啊啊新鲜的习清哥哥!] [才华横溢夏习清:习清哥哥戴的什么墨镜好酷!防伪标痣超级可爱!] [自习女孩冲鸭:这个眼镜好有科技感哦,看起来像科学家~~btw习清这是临时拍的吗?真·新鲜自拍。] 这都被发现了?夏习清想不明白,这哪里是自习女孩,分明是显微镜女孩。 [过年就要搞自习:啊啊啊真的!习清背后有钟,真的是现拍现发的!] 原来如此啊。夏习清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台,还好还好,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他又刷新了一下首页,正好看见周自珩转发了《跟踪》的官博,点进去一看,是宣发的物料,两张电影拍摄期间的剧照。 第一张是缭绕烟雾里,高坤隐约迷幻的侧脸,肆意流淌的灰白烟缕,隧道外苍翠的远山,还有他深红色的短发,分明是艳丽交杂的色彩,但构图和视角却透出一种微妙的苍凉感。 第二张则是深夜暗巷,一轮苍白的月亮高高吊着,在那些交错纵横的违章电线和不断向上扩张的杂乱建筑上蒙了层惨淡灰白的光,越往下,越黑暗,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在见面的江桐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和恐惧,后头的那人已经被黑暗呑去了面孔,胳膊上的刺身隐约可见,那一头鲜活的红发,成了黑暗中的一团火。 两张图片都没有完全展现出男一号和男二号的完整造型,甚至连脸都是模糊的,但独有的现实苍凉的风格却独树一帜,加之自习cp粉积攒了太久的热情,没有多久,这个宣发物料就转发过十万,评论三万。 身为绝对男一号的周自珩转发的时候只附带了一句话。 [@周自珩:我虽然染发抽烟喝酒刺纹身,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孩。] 噗,这是谁给写的文案。 夏清下一秒又觉得,这大概是周自珩自己写的,可是他这么写,不怕崩了自己娱乐圈第一alpha的人设吗? 他也跟在周自珩的后头转发了一条,看似玩梗,实则调情。 [@tsing_summer:好男孩为什么要跟踪别人?//@周自珩:我虽然染发抽烟喝酒刺纹身,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孩。] 很快他们俩的转发被粉丝顶上了热转,自习女孩时隔多日见到两人互动,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自习女孩冲鸭:姐妹们发糖啦!!!快来嗑啊!] [你搞自习我们就是好朋友: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喜欢你啊!] 这一条评论一出现就被顶上了热门第一,下面齐刷刷地都是刷着同样的一句话。 因为他喜欢你啊。 说不清为什么,夏习清嘴角上扬,心情大好。连带着看自己尚未完工的钢架都顺眼得很,还没上泥就觉得应该不会失败。 谈恋爱的时候果然会给人一种全世界都很美好的错觉,尤其是偷偷摸摸的谈恋爱。荷尔蒙上涌,多巴胺作祟。 许多主创陆陆续续转发了《跟踪》的官博,连戏份不多的杨博都转发了,可夏习清注意到,宋念并不在其中。之前拍戏的时候合作对方都互相之间加了微博,夏习清从自己的关注列表点进去,发现宋念刚刚发了一条微博自拍。 [@演员宋念:相信付出就有收获,每天都要心怀感恩。[爱心][拥抱]] 下面配了一张她睡在另一个剧组躺椅上的照片,身上还放着一本做满了笔记的剧本。 这些没什么,无非是一些心灵鸡汤,巩固自己努力敬业的人设。可夏习清总是觉得不对,所有人都参与了新片的宣传,相比是片方都打过招呼的,偏偏宋念一个人没有转发,而且还在别人宣传的时候发了自己在另一个剧组的照片。 这就有点带节奏的意思了。 可是宋念这个时候出问题,难道不害怕昆城在上映前把她的戏份都剪光吗? 她图什么呢?她又不像周自珩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家世,资源在小花里也不算是顶尖的。这部戏如果被剪光了,等于白拍了。 这一点夏习清又觉得说不通,只能归咎于自己想太多,毕竟他这个人生来就喜好阴谋论。 他回到了自己的微博首页,发现收到了一条关注人回复,点进去一看,是周自珩在自己刚刚那张自拍下面的留言。 [@周自珩:太太不画画了,改行做电工了吗?] 夏习清一下子把护目镜取下来。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弄电焊?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从电焊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怎么又叫自己太太! 之前是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意思,跟着粉丝叫就叫了,现在他明明知道了还故意叫,纯粹就是占便宜。夏习清本来就被他给气得够呛,底下的评论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捅了哪个土拨鼠的窝。 [自习使我快乐:啊啊啊啊啊太太!叫太太我要昏过去了!] [我爱自习:哦哟爱豆亲自来到画手太太微博底下敦促太太少发自拍多给他画画哈哈哈。——论和画手谈恋爱的便利性。] [自习世界第一甜:啊啊啊啊周自珩你太会了吧!太太叫得这么顺口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私底下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看到这条,夏习清脑子里一下子就钻出周自珩叫自己习清哥哥的画面,不由得呛了一下。 [宇宙第一alpha:对了自珩不是马上要过生日了,太太没有生贺的准备吗?去年还有画画呢?] [嗑自习吧姐妹:怎么没有!太太今年把自己当礼物送了吧哈哈哈] [我的西皮必须结婚:啊啊啊啊啊!去年太太的生贺图我还一直留着当微博背景,期待今年习清太太的生贺!] 他既然看到了这些评论,周自珩肯定也看到了。 夏习清决定以后要好好锁住这间工作室的门。 退出微博看了一眼手机日历,已经是10月6号,距离周自珩的生日还有两周。他忽然想起些什么,搜索了一下周自珩的星座。 说起来,这些事都是夏习清以前最厌恶最瞧不上的行为,记录自己喜欢的人的生日,偷偷地替他准备礼物,搜索关于他星座的描述,傻里傻气,只有十几岁初恋时候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可这个时候,夏习清早就把这些固有想法抛诸脑后,星座网站逛得不亦乐乎。 多聪明的人都逃不过爱情的蛊惑。 “性格文雅,平易近人,恋爱高手……”夏习清不自觉照着屏幕上的字念出声,可越看越觉得不像,他索性截了张图,发给了周自珩。 [小玫瑰:你一点也不像天秤男啊。] 周自珩正在图书馆自习,点开微信一看,竟然是夏习清发给他的什么星座解析,上一次看还是小学的时候,他早就习惯被人说不像天秤男,六年级的时候还特意回家问妈妈是不是记错了他的生日。 差点被妈妈打一顿。 [道德标兵:星座这种东西不准的。] 很快周自珩又发来一条。 [道德标兵:你是什么星座?] [小玫瑰:射手。] [道德标兵:……好吧我打脸了。] [道德标兵:星座真准。] 自从得知恋人星座之后,周自珩同学坐在图书馆再也没有看进去一个字,抱着手机刷了一晚上的星座分析,尤其是看见射手和天秤的匹配指数之后,高兴得毫无学习之心,只想收拾书包回家。 [道德标兵:我们的星座配对是90分,天生一对!] 傻子。夏习清放下手机,认认真真地把架子调了又调,开始调配雕塑泥,可满脑子都是周自珩笑着说天生一对的样子,两个月牙眼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尚且粗糙、简易的半成品,脸上浮现出比窗外银杏还要温柔的笑。 哪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倘若有,也只是尚未邂逅罢了。 合体综艺 “明天中午我让小罗接你,明天你没课吧?” 周自珩打开了自己家的门,换上拖鞋往里走,客厅没人,灯却是亮着的,茶几上放着半杯咖啡。 “知道了。” “明天下午有课吗?”蒋茵那头正给文件签字,随口问了一句,“有的话提前请个假,早就让你把课表给我,一直没给。” “有一节……”周自珩一边想着一边上楼,听见卧室有声响,推门一看,投影仪开着,好像正放着什么艺术纪录片。 “意大利语?还是西语……”周自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投影仪喃喃自语。 “你还选了意大利语的课?” “啊不是,”周自珩反应过来,“是一节公共选修课,一会儿我给老师发邮件请假。”卧室床上的被子团了一大团,床头柜放着一杯绿色的透明洋酒。 睡着了? 周自珩戴着耳机轻手轻脚坐在床上,从一大团裹在一起的被子里翻找着夏习清,这种感觉有点像在一团棉花里找一只小猫。 “录节目的时候多说点话,平常也没让你上这种娱乐性综艺,这也是头一回,多表现表现。” 周自珩应付了两声,掀开被子看见了夏习清熟睡的侧脸,他带话筒的耳机扯下来握在手上,自己凑过去亲了亲夏习清的耳朵。 “唔……”夏习清迷迷糊糊正要说话就被周自珩捂住了嘴。 “嘘……”周自珩见他睁开眼,冲他做出噤声的动作。电话那头蒋茵还在交代着节目的一些相关事宜,周自珩已经爬到床上抱住了夏习清,被他这么一折腾,夏习清也彻底醒了,本来也是不小心睡着,睡得不沉,他微皱着眉指了指周自珩的耳机,对着口型问是谁。 周自珩亲了一口他刚睡醒红彤彤的嘴唇,也用口型回答——嫂子。 夏习清点了下头开始揉眼睛,周自珩偏是个不听话的,非得一边打电话一边抱他亲他,推也推不开,原本夏习清是个有起床气的人,都被他磨得没脾气了。 “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周自珩的眼神落到了夏习清的脸上,“不用你联系了,剧组的人都去吗?”夏习清的身上有股混着浓郁草本香气的酒精味,像是一抹微妙至极的苦掺在温温软软的糖水里,勾得周自珩只想吻他的侧颈。 夏习清的觉彻底醒了,酒却还没醒,对于周自珩这种不负责任引火烧身的撩拨方式,他选择用行动表示谴责。伸手把床头半杯没喝完的苦艾酒一口灌下去。 “哦,那没事,反正粉丝也只想看……”夏习清靠在床头,一把抓住周自珩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距离被压缩成咫尺之间。 夏习清歪着头,用鼻尖蹭了一下周自珩的唇线,抬眼冲他挑了挑眉。 动作太迅速,周自珩愣愣地说完方才剩下的半句话。 “我和夏习清在一起……” 一语双关。夏习清冲他痞痞地笑了一下,然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上周自珩的嘴唇,缓缓舔着,轻轻磨咬,吻得又浅又欲,可就是不深入进去。 那股清冷的草本香气也逐渐发酵成一种暧昧无比的香氛,缠绕着两个人。周自珩的后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热汗,伸手捧住他的脸正想深入进去,就被夏习清躲开。 电话里说着生日的事,具体内容周自珩已经无暇顾及,满心满脑子都是眼前的人,只能随便扯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耳机线什么的也都扯到一边去。 没了牵绊,周自珩直接将夏习清逼到了床头,额头抵住他的,声音低沉,“你又来招我。” 夏习清拨开他的手,玩儿够了想躲开,“谁先招的谁?打着电话呢非得把我折腾醒了。”正要躺倒一边去继续看纪录片,就被周自珩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我就是要招你。” “压死我了,怎么这么重。”夏习清皱着眉。周自珩立刻反应过来,“哎呀我还背着书包呢。”他赶紧把书包取了下来扔在一边,压在夏习清的身上冲他笑,大型犬一样凑到他的侧颈嗅了嗅,“喝的什么酒,怎么闻起来这么性冷淡?” 夏习清轻笑一声,“这个时候说性冷淡,”含住他的嘴唇,“不太合适吧?” 秋日的暮色油画般浓郁,浸在糖水罐头里的橘色夕阳在沉沉暮霭之下,同即将来临的黑夜边缘交换了一个温情的吻。 蒋茵安排的综艺节目和《逃出生天》不同,是一档收视率非常高播出时间超过五年的老牌综艺,因此这档节目的受众也比较广。《跟踪》剧组去了四个人,周自珩、夏习清、杨博还有宋念。 在后台看见宋念的时候夏习清还挺讶异,之前官博释出物料的时候宋念没有参与宣传,他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可这个时候她又来了。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服装造型是节目组自带的,为了用自习cp炒热话题,造型师直接给夏习清和周自珩安排了类似情侣装的穿搭。夏习清上身穿了件雾霾蓝针织衫,下面是一条深灰色细格纹西装长裤,头发梳起露出额头。周自珩则是白色内搭配灰色烟管裤,外套一件灰蓝色风衣。 节目组的几个主持人cue完流程,四个嘉宾一起上场,整个录音室的粉丝人都没看清就开始尖叫起来。夏习清往台下一看,自习cp的手幅和灯牌都快比两个人唯粉的还要多了。 mc拿着话筒笑道,“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跟踪》剧组的主创们。来,从杨博开始给观众们打招呼吧。” 四个人的站位相当微妙,杨博站在最左,旁边是夏习清,原本观众期待的自习cp并没有直接站在一起,中间夹了个宋念。除开几个mc手里的话筒,剩下给嘉宾的话筒只有两个,杨博说完开场白把话筒递给了夏习清,夏习清还没张口,台下的尖叫声就铺天盖地涌过来。 他笑了笑,对着话筒简单介绍,“大家好,我是夏习清。” 又是一阵尖叫。夏习清一侧头,看见宋念的手上拿着一个话筒,便没有递话筒过去,宋念自我介绍的时候尖叫声明显小了一大截,她甜笑着将自我介绍说完,把话筒递给了站在最右边的周自珩。 周自珩刚接过话筒,尖叫声就淹没了演播厅,他举着话筒说了两句发现,声音并没有出来,夏习清很快反应过来,身子微微前倾准备将手里的麦克风递给周自珩。谁知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下子就引爆了才刚刚平息的粉丝,尖叫声此起彼伏。 周自珩拍了拍自己的话筒,又有了声音,“喂喂,听得见吧?” 观众席里的一个女生声音大得惊人,整个演播厅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不见!!用周太太的话筒!!!” 夏习清肩膀都抖了一下,台上的几个嘉宾全都没绷住笑起来,周自珩低头憋着笑,台下的气氛更是热烈。 “哈哈哈哈哈……” “妈呀姐妹天秀!自习女孩牛逼!” 见周自珩的话筒没问题了,夏习清自己拿回麦克风对着刚刚台下的那个自习女孩调侃,“我刚懵了,还以为你抢了他的话筒。” 台下又是一阵爆笑。 一向被人认为缺乏综艺感的周自珩也开起玩笑来,“我的话筒不太好使,还不如你的嗓子。” 话筒这个梗在观众的爆笑和调侃中过去了,节目录制终于走上正轨,这档综艺基本以室内的游戏为主,将嘉宾分成几组相互比拼。主mc拿了一个抽签盒,晃了晃,“这个盒子里有四个球,两个红色的,两个蓝色的,我们来抽签分组啦。” 杨博是个急性子,上去摸了个球立马就露出来给大家看,恨不得巡场一圈。 “好,杨博手里的是红球啊,”主mc将手里的盒子又晃了晃,“下面自珩来抽吧。” 周自珩伸手进去,底下全都大喊着,“蓝球蓝球蓝球!” 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宋念拿着话筒笑道,“我有种预感他真的是蓝球。” 杨博也有样学样,“我有种预感他拿的是足球。” 底下笑成一片,周自珩将自己的手里的球举起来,果然是蓝的,观众席里面立刻爆发出尖叫和欢呼,连主持人都忍不住笑道,“不就是个蓝球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习清也已经抽到蓝球了。”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一大半了!” “习清一定要是蓝的啊!” “习清蓝球习清蓝球!” 宋念先摸出一个球,她经常上综艺很懂这里面的套路,拿出球就藏到了背后。 “最后一个就留给我们习清了啊。”主持人将盒子一并递到了夏习清的手上,夏习清先是往里头望了一眼,然后扯了扯袖子盖住手,把球从里面拿了出来,藏在手里。杨博着急了,“你们俩倒是拿出来啊。” “那么现在抽签完毕了,”主持人将杨博和周自珩拉到了两边,“拿到了红色球的站到我们杨博的旁边,拿到蓝球的就站到自珩的旁边。” 宋念看了一眼夏习清没有动,反倒是夏习清,在一阵尖叫声中径直朝周自珩走过去,周自珩眼睛一直盯着他,嘴角带笑,握着话筒的手抵在下巴上。直到夏习清站到了周自珩的身边,台下的尖叫声都没有停止。 “啊啊啊啊我的自习真的是一对!” “自习当然是一对!!!” 夏习清也朝周自珩递了个短暂的眼神,还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谁知下一秒,没有话筒的他就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对着话筒说道,“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他眼睛看着周自珩,拿出自己手里的红球笑道,“让着我点儿。” “啊啊啊啊啊!” “妈呀夏习清太会了!” 说完,夏习清从周自珩的身边离开,走到了杨博的身边,和他互相撞了撞肩膀。 宋念也耸了耸肩,来到了周自珩的身边。 “好,现在队分出来了,我们开始游戏。”工作人员从后台搬上来一个抽奖大转盘,主持人解释道,“这个转盘上有我们节目的很多个经典游戏,我们现在就请嘉宾代表来转一下这个转盘,看会抽中哪个游戏。”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让男一号周自珩来转转盘,周自珩也没有推脱,相当酷地站过去转动了转盘,转盘转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 “好,各位观众们,万众瞩目的时刻终于到了……”主持人的手指着指针,看向渐渐停止的转盘,“游戏是……” 最终,停在指针前的是一个橙色的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你画我猜!” 周自珩登时就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头。 “哈哈哈天助我也!”杨博大笑着用力抱了一下夏习清,然后拉着他巡场抛飞吻,还充当起主持人的场面采访起来,“习清你作为获胜方有没有什么获胜感言?” 夏习清一本正经地笑道,“我想知道惩罚项目是什么?” 台下的粉丝和观众笑得前俯后仰,衬得周自珩更加可怜,主持人都不忍直视这个结果,“要不然自珩再来一次?”他对着台下的观众问,“你们觉得呢?” 原以为台下的粉丝会心疼周自珩,让他再来一次,谁成想多数的粉丝都大喊。 “不要!!” “就这个!!” “愿赌服输!” 周自珩拿着话筒无奈地笑着,“你们都是假粉。” 所谓你画我猜,事实上就是一个嘉宾戴上耳机背过去听歌,另一个则坐在高速转动的座椅上,观察随时可能出现的提示牌,在限定的时间内将提示牌上写的内容用画画的形式展示给队友,队友猜对的个数越多,获胜的几率越大。 “这大概是我们节目史上最没有悬念的一场比赛。”一个女mc笑道。 另一个mc也跟着笑起来,“谁能想到一个画家来参与这种你画我猜的游戏呢?” “谁能想到自珩的手气背成这样呢?” “哈哈哈哈哈哈……” 游戏开始,蓝队先站上了游戏台,周自珩自认没有绘画天赋,自行走到耳机那儿背身过去,宋念坐上了座椅,座椅刚转起来她就开始叫,杨博在旁边起哄,“你可别光顾着叫不看牌子啊。” 转了一分钟,宋念整个人都被转得七荤八素了,走下座椅的时候差点没摔倒,站在一边的夏习清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宋念这才顺利走到了画板前,拿起笔开始画。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周自珩耳机里的音乐一结束就转过了身。 “好!念念,时间到了。”主持人走到画板前,看了一眼就笑弯了腰,“念念你这画得……太抽象了,自珩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自珩比了个ok的手势,结果画板一转过来他就蒙圈了,画板上就就画了相当不规则的小圈,还有三条波浪线,最上面还画了个尖尖的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周自珩的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杨博和夏习清还在旁边捣乱。 “这你都看不出来?”杨博拿着话筒笑道,“两个黄鹂鸣翠柳啊。” 夏习清又补了句,“一行白鹭上青天。” 周自珩瞪了他俩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鸟?” mc提示:“错!” “燕子?”周自珩试着去理解画里的意思,“河流?河上有只鸭子?不对这个波浪线有点短,不像是河……” 杨博开始哼着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他把话筒递给夏习清,夏习清憋着笑说了句,“冲鸭。” 底下一阵爆笑。 “时间到!” 主持人终于憋不住了,拿过纸板翻转过来,“自珩你来,你看看。” 提示板上写着四个大字——母鸡生蛋。周自珩看了差点没昏过去,“天哪你这个蛋就不能画成椭圆形吗?我还以为是鹅卵石。” “我晕得要命,手都拿不住笔,”宋念站起来嗔怪,“那不然等会儿你来画。” 周自珩转过去看了一眼夏习清,夏习清冲他挑了挑眉,“我不会放水的你死心吧。” “好,下面红队上!”主持人把画板复原,“事先说一下我们这次的惩罚可是很厉害的。” 台下一阵尖叫,“放水!放水!放水!放水……” 夏习清一脸宠溺笑,“你们好难伺候啊。”随即走到了旋转座椅上。 “游戏开始!” 座椅转动的速度相当快,夏习清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点上,极大程度地避免了晕眩,面前闪过一个提示牌,上面写着四个字。 夏习清都怀疑节目组是看碟下菜,这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难度! 座椅慢慢停下来,夏习清扶着栏杆稳了稳身子,镇定自若地走到了画板那儿。 “他真的没有放水,你看走得多稳。” “像没有转过一样哈哈哈。” “观众朋友们,我们看一下自珩的表情。” 周自珩不忍直视地再次蹲下,低着头在地上画圈圈。夏习清的手因为晕眩有些不稳,他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在画板上飞速地画着。 “五——四——三——二——一!结束!” 主持人喊了停,夏习清也就放下了手中的笔,瘫倒在椅子上笑起来。他侧过脸看见蹲着的周自珩正抬起头,两个对视一眼。 “天哪,自珩你这次不得不服了。”主持人将画板捂在胸前,“我做节目这么久,头一次有嘉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个游戏玩成这样的。这不用猜了,小孩子都能猜出来了。” 他将画板一亮,杨博就高兴地蹦了三下。 台下一片尖叫声。 “天哪我的小画家!” “画得太好了吧!” 画板上是夏习清用速写漫画的方式画的一条龙,非常可爱,唯独没有眼睛。 杨博清了清嗓子,相当郑重其事地开口,“虽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但是,为了尊重我们的对手,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他笑着和台下的观众一起给出了答案。 “画龙点睛!” 周自珩从主持人的手里抢过画板假装出一副气急败坏准备扔在地上的样子,台下刚开始叫,他又把手收回来,摸了摸画板,塞到了夏习清的手里,背对着镜头对他眨了一下左眼。 “我认输。”周自珩站回到蓝队的站位,脸上挂着宠溺又无奈的笑。 “遇上他谁能赢啊。” 这句话简直是引爆了整个演播厅,就差掀房顶了。 披荆斩棘 “好,那我们第一轮游戏结束!”主mc刚说完,后台的工作人员就拿来了另一个转盘,“这个转盘上有我们节目以前很多经典的惩罚方式,现在我们就邀请获胜方,也就是我们红队来转动这个转盘,选择本轮游戏的惩罚项目!” 台下的粉丝都叫着夏习清的名字,杨博也跟着起哄,拿着话筒一声声喊着,“习清,习清,习清……” 夏习清往蓝队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周自珩站在惩罚转盘边上,相当绅士地颔了颔首,像个小王子似的。 “也不知道我的手气怎么样?” “只要比自珩强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习清笑着走到了转盘前,抓住边缘用力地转了一下。转盘飞快地转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固定不动的指针上。 旋转的惩罚盘逐渐慢下来,指针指向橙色和粉色的扇形分区,上下摇摆,橙色的写着[摸恐怖箱],粉色的写着[指压板背人],台下的粉丝声音愈来愈大,“指压板!指压板!指压板!” 可橙色的区域不断地靠近指针。 “感觉会是恐怖箱哦!” “我也觉得!” 宋念皱着一张脸,“这两个惩罚我都不行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指针一定指向橙色·区域的时候,转盘又回荡了一下,最终停在了粉色扇形区域,粉丝们立刻开始欢呼起来。 “啊!!指压板!” “耶!!太好了指压板!” 工作人员将转盘拿走,主mc调侃道,“我感觉这一期节目最好看的部分就在转转盘。”台下一阵哄笑,工作人员再次上台,将宽三米长十米的指压板铺在了舞台上。 “指压板背人的惩罚很简单,一分钟的限定时间内,输掉游戏的一方将获胜方背起来从指压板上走过去,而且全程必须听从获胜方的指令,直到三分钟时间结束。” 另一个主持人笑道,“简单点说,就是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赢家都可以要求输家背着他做任何事,比如转圈啦,扎马步啊之类的。” 台下的粉丝听完解说就上了头,满心满脑子都想着周自珩背着夏习清的画面,一个赛一个地尖叫着。周自珩举了一下手,“提问。” 主mc立刻开口,“自珩说。” “惩罚项目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我可以替我的搭档完成惩罚吗,”周自珩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很认真地说,“红队的两个男生她都背不动的,我来背吧。” 这句话一说完,台下周自珩的粉丝更激动了。夏习清什么都没说,他早就料到了,周自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正派好人,浑身散发着天使圣光。 “那不如这样吧,”夏习清也举起了手,杨博把话筒递到他嘴边,“我们这边也就惩罚一次好了。”夏习清的眼睛看向周自珩,“就当宋念背过我了,我就不上了。” 台下的自习女孩听了这话立刻就有意见了。 “不可以!” “不行不行!” “周自珩背夏习清啊!” 民意实在可怕,潮水似的盖过了场上的嘉宾,连主持人都开始安抚,“好好好,习清就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嘛,怕自珩太辛苦。” 杨博是个机灵的,看见台下观众的呼声如此之高,立刻顺水推舟给了个台阶,“要不还是背习清吧,习清轻一点,而且我最近脖子扭了,”他立刻扶住自己的脖子,“我怕等会儿惩罚的时候不小心再扭了。” 话刚说完,粉丝还没来得及叫,周自珩就直接拿起话筒,“那好吧。” 主持人笑道,“答应得太快了吧自珩。” 另一个也跟着调侃,“自珩说不定就在这儿等着呢。” 周自珩脱了风衣外套和皮鞋,单穿了件白色短袖蹲在了指压板前,抬头朝夏习清扬了扬下巴,使了个眼神。夏习清笑着走到了他的背后,“早知道我就上节目前多吃两碗饭了。” “现在增肥来得及吗?” 在台下的疯狂尖叫之下,夏习清趴在了周自珩的背上,杀青后周自珩健身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毫不费力就把他背了起来,还相当刻意地颠了颠。 “啊啊啊啊啊啊背起来了!” “自习冲鸭!!” “天哪自习女孩今天过年了!都给我嗑!!”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夏习清的手上,特意嘱咐,“习清现在手上拿的就是这三分钟的指挥权了,习清说什么自珩现在都必须做哦!” 周自珩点点头,夏习清从后头把话筒递到了周自珩的嘴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自珩摇了摇头,夏习清又把话筒拿了回来,刚想说话,听见周自珩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抱紧一点。” 心跳漏了一拍。 没等他反应过来,周自珩就已经背着他走到了指压板上了。从主持人和嘉宾都开始开起玩笑来。 “你看自珩的脸都扭到一起了。” “自珩好惨哈哈哈哈。” 原本自己踩在指压板上就已经够疼了,何况周自珩的身上还背着一个,脚底又麻又疼,刚走上去那几步连连叫了好几声。夏习清又心疼又好笑,拿着话筒,“一定要走一分钟吗?” “对!” “习清你让自珩背着你深蹲吧。”杨博在旁边出着主意。 “或者转圈也行!” “对!转圈!” 也不知怎么的,粉丝一下子都对背着转圈这个提议感兴趣起来。 “那就背着转圈吧。”夏习清感觉自己上综艺完全就是为了满足自习女孩,他笑着对周自珩说,“你就转个十圈然后快点走过指压板吧。” 可周自珩个子高,从小到大最不好的就是平衡感。背着夏习清在指压板上转了没有三圈就开始晃,吓得夏习清抱着他的脖子喊道,“不对啊周自珩,你怎么三圈就开始晕了?” 台下的粉丝都在笑。主持人调侃道,“看来以后自珩得多上点综艺,不然大家都不知道原来自珩的死穴就是转圈哈哈哈。” “五圈——” 周自珩感觉自己天旋地转的,本能反应下只好紧紧地抱住夏习清的大腿,生怕自己在失去方向感的时候无意识松开手,把他摔在指压板上。 “六圈——” “七圈——” 周自珩的身子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夏习清有些着急,拿着话筒道,“不然就八圈吧,可以了可以了。”可周自珩犟得很,还是没停下来。 “八——” “九——” “十!”主持人大声道,“好了好了自珩快过去!” 甫一停下来,周自珩的两腿就开始发软,两眼直冒金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心里想着往前面的指压板走,可双脚不听使唤,斜着就往主持人和嘉宾站着的地方撞过去。 “哎哎哎自珩!” “快扶住他!快快快!” 夏习清直接从他的身上挣脱下来,他虽然也跟着转了,但晕眩感并不是很强,他第一个去扶周自珩,这么一扶,周自珩整个人都斜着身子往夏习清的怀里扑,头抵着他的胸口,夏习清哪受得住周自珩的体格,一下子被他顶倒在地,被他压在了身子下面。 开局还以为就是普通的指压板惩罚,可结局走向这么刺激,台下的cp粉叫得都像是观摩了床戏现场一样。 “妈呀!珩珩牛逼!扑倒了!” “太刺激了!” 夏习清被他压得死死的,直到几个笑弯了腰的主持人和嘉宾上前把周自珩拉起来,夏习清才终于解脱。 主持人憋着笑把话筒拿到了站起来扶着自己腰的夏习清面前,“习清对这个惩罚有什么看法?” 夏习清苦笑道,“我真是自作自受。”原本以为这句话没什么,谁知道粉丝又开始尖叫起来,夏习清这才反应过来,说什么不好,偏偏提了个受字,这还不得让这些cp粉上天啊。 周自珩坐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一站起来就悄悄站到后面,一点点不动声色地随着大家的走位走动,直到绕过两个嘉宾四个mc,悄悄走到了最边上的夏习清的身边,夏习清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憋着笑道,“好了?” “嗯。”周自珩觉得有点丢脸,也憋着笑。 两个人手上都没有话筒,夏习清压低声音道,“你刚刚故意的吧。” 周自珩嘴角勾起,眼睛弯成两丛新月,一句话都不说。 新一轮的游戏开始,四个mc也一起加入进游戏之中重新洗牌组队。 节目一直录制了四个小时才结束,粉丝的热情不减。录制最后,大屏幕播放了《跟踪》的先导宣传片,片中的镜头不多,大部分是制作花絮和拍摄现场。 播放到剧中江桐被高坤压在墙壁上,脸贴脸用刀子抵住喉咙的那一幕,全场都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壁咚!” “天哪这个张力!” 主持人立刻趁热打铁,“大家多多关注《跟踪》,十二月一日一定要去影院哦!” 几位嘉宾也都跟着一起宣传,自习cp的热度太高,粉丝控了整个场子,戏中真正和周自珩有感情戏的宋念反而落了冷,除了被主持人cue,全场都没怎么说话。 录制快要结束,台下粉丝拉起了“祝周自珩21岁生日快乐”的横幅,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在圈子里混了许多年,原本就是人精,看见粉丝如此热忱,主持人立刻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对了,后天就是我们自珩的生日了,大家一起给自珩唱生日快乐歌庆祝一下吧。”粉丝开开心心唱完歌,节目的录制也总算是划上了句点。 刚下舞台,夏习清就接到了习晖的电话,估摸着是艺术馆开业的事,他朝周自珩比了个手势便离开大部队,找了处僻静的楼梯拐角打电话。其他嘉宾则是各自进了休息室,准备下班。周自珩刚进休息室,就让小罗把之前准备好的一些蛋糕奶茶拿出来。 “录了这么久,他肯定饿了。”周自珩坐在沙发上,正要把奶茶封口戳破,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小罗前去开了门,一看门外的人也不禁愣了愣,“自珩……” “抱歉,打扰了。”宋念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周自珩闻声看了一眼,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之前的事闹得很僵,但宋念毕竟是女生,周自珩尚且还是保留了一些风度,“有事吗?” “嗯。”宋念不请自来,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接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小罗,又转过脸对周自珩说,“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小罗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周自珩没有坐下来,也不打算和她详谈。 宋念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吃的,笑道,“这都是给他准备的吧,你还真是体贴。”她又抬眼,对周自珩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小罗的脸色变了变,自己先开口,“自珩,我去外面看看。” 周自珩嗯了一声,见小罗走了,也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你想做什么?” 宋念脸上的笑有些苦,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俩的事迟早要捅破。有人在背后盯着呢。” 周自珩眉头皱了皱,“你觉得我怕吗?” “我知道你不怕。”宋念轻笑了一声,“你是周家二公子没人敢动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夏习清呢,在娱乐圈里,有钱并不算什么,有势的人才有金钟罩。” 这句话戳中了周自珩的软肋,他面上仍旧镇定,反问道,“所以你来就是说这些?” 宋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你不一定相信,但就凭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这件事我心里也很清楚。我今天过来,是想给你另一个折中的选择。”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纸合约,推到了周自珩的面前。 “我们可以做合约情侣,这种事在这个圈子里也很常见。”宋念的表情很真挚,“我可以给你们俩当幌子,有我挡在前面,你和夏习清之间的事没人会相信。”她的语速忽然快了起来,“这条路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我们只是做做样子,很快媒体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和她合作过不止一次,周自珩很清楚宋念演戏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如果宋念说的是真的,那么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 周自珩眉头紧皱,他其实一点也不害怕这件事被戳破,他甚至想自己戳破,可他不能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夏习清摊这趟浑水,他和自己不一样。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信我,我愿意给你们当幌子,也不单单是因为我喜欢你。”宋念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笑,“我最近也摊上事,这段时间我一直想摆脱一个纠缠我的人,不。” 宋念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是想包养我。可是我现在的经纪公司逼着我,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我不要求我们俩之间演戏,先放出些交往的消息,上个热搜,在找机会一起去一趟国外,权当旅游,让记者拍一下,大家就会相信的。到时候你们还是继续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干预。” 她说了许多,每一句话都十分恳切,发自肺腑。周自珩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宋念等不了了,才打破这尴尬的沉寂,“……你说呢?” 周自珩抬起头,将面前的合同推了回去。 “宋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他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不过很抱歉,我实在没办法和你一起演这场戏。” “你……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啊。” “我知道。”周自珩看着宋念,“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如果明天媒体真的曝光什么,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他顿了顿,“我之所以不同意,第一,我并不愿意掩饰我和夏习清的关系,不是我鲁莽,这些事我每天都在考虑,尽管现在节外生枝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发生,我也希望通过我自己的能力保护他。” 说着他忽然笑起来,“而且我很了解他,如果我用这种手段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他一定会直接结束,任何一点点可能失去他的风险我都不敢冒。” 宋念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再者,签了这个合约情侣,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就很复杂了,让一个女生替我做幌子,这种事我周自珩也实在做不来。”他又笑道,“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麻烦,我可以帮你,就当做我之前任性拉黑你的道歉。” 宋念皱起眉,害怕他误会只好替自己辩白,“我不是要你可怜我,我真的……” “我知道。”周自珩垂下眼睛,“打从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今后面临的路会有多难,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没打算逃避。但我想,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我们两个人总是能克服的。就算是披荆斩棘,我也只想和他并肩作战。” 周自珩笑得很坦荡,那个笑容宋念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她明白,自己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拥有这样的笑容。 “如果我有公开恋情的一天,对方只会是夏习清。” 生日惊喜 “我明白了。”宋念将那份合同收回手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一个女演员应有的自信微笑,“我今天来这里之前做了很久的挣扎。但我也不后悔。” 等到宋念离开,周自珩立刻给蒋茵打了一通电话。 “嫂子,帮我查一下宋念的团队,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接洽的都有哪些投资商。”想到宋念之前说的话,周自珩又开口道,“还有,如果最近有媒体曝光关于夏习清私生活的事,麻烦你帮我公关一下。” 刚说完,夏习清就推门进来,“小罗怎么在外面站着……” 周自珩见状,挂断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吃的。”夏习清坐下来,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我还真有点饿了。” 周自珩笑着坐到了他的旁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牵起他的左手。 两个人在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便准备从电视台离开。夏习清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挂掉了,转过脸对周自珩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吧。” 周自珩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宋念之前说的事,像他这样的状态如果和夏习清待在一起,肯定会被他发现什么。 “正好,我也得去一趟公司。” 两个人就这么分头行动了。电视台楼下围了一大群的粉丝,好不容易盼到了爱豆出现,却只有周自珩一个人。 “珩珩怎么一个人下来了啊?” “对啊,习清哥哥呢?” 周自珩笑着上了车,“你们习清哥哥有事先走了。”车门关上,他在里面招了招手,当做和粉丝的告别。 回到公司之后周自珩就直奔蒋茵的办公室,刚开完电话会议的蒋茵从会议室回来看见周自珩,心里也就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宋念既然这么说,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周自珩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没什么后台,之前的片约也不是很多,说明最少在这之前宋念背后是没有什么金主的,或者说她的金主的能力并不大。” 他看向蒋茵,“你在很多家媒体都有人,可是这种曝光当红演员性取向的劲爆新闻连你都没有收到风声,可宋念却知道了。” 蒋茵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如果她是说谎呢?” “这个在她说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一来她当时表述的时候表情很诚恳,二来他实在没有必要。”周自珩舒了口气,“如果她只是想要利用我和夏习清之间的事来骗取和我成为合约情侣的机会,大可以直接要挟,而且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如果我和她签约,可后续没有任何同性新闻曝光,她说的话就会被自动拆穿,这种傻事没有几个人做得出来。” “所以,”周自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宋念通风报信这件事唯一的合理可能就是,企图制造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和企图包养宋念的是同一个人。宋念应该是在饭局上或者其他的什么时机不小心得知了这些消息,然后过来告诉我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子聪明,但是蒋茵这次还是有些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周自珩一遇上夏习清的事一定会被感情冲昏头脑,这一直是她担心的一点,可他这番缜密的思考却让蒋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小看了周自珩。 “这个我会找人去调查,不过如果真的按宋念所说,这两天就会有动静,可能我的调查也来不及。” 周自珩凝眉思考着,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人为发生的事,总有他合情合理的动机。如果是记者拍到了我跟夏习清的什么照片,他们放出来是为了利益,所以在真正泄露照片视频之前,他们一定会联系当事人,如果当事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这些证据,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是现在并没有人联系你。” “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媒体先发现的。”蒋茵很快明白了周自珩的意思,“如果有媒体真的拍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应该会联系我们,而并不是给其他的什么金主投资商,所以……” 周自珩笃定地开口,“所以根本没有媒体拍到什么,只是某个知道内情的人在从中作梗。” 范围一下子被缩短,周自珩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下来这个兴风作浪的嫌疑人。 “魏旻这个人渣,死不悔改。”周自珩紧紧握拳,“我当初就应该打死他。” “你别轻举妄动。”蒋茵思考着退路,“如果事情和我们分析的一样,现在媒体手上应该是没有拍到你和夏习清的实锤,这样事情倒也好办。我现在就去查魏旻最近是不是和宋念的团队有什么关系。”说完蒋茵就开始挨个挨个打电话。 再次思考的时候,周自珩又有些犹疑,如果魏旻真的是幕后黑手,他怎么敢动自己。 一瞬间,宋念的话再一次浮现。 [你是周家二公子没人敢动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夏习清呢,在娱乐圈里,有钱并不算什么,有势的人才有金钟罩。] 蒋茵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太多年,眼线多到不可计数。 “你放心,你帮我这次,下次你要是有什么想找我的,我蒋茵绝对不会推脱。”看着自家嫂子笑着挂完电话,脸上的笑一瞬间切换成冷淡的表情,周自珩也就明白了。 “魏旻最近的确是想包养宋念,她没有说谎。” 听了蒋茵的话,周自珩直接站起来。 “你现在不许去找他。”蒋茵厉色喝道,“魏旻既然敢搞你们,肯定是准备好的,上次你打他那件事他心里绝对是记恨了很久,如果现在他那边安插记者,再激一激你,到时候上头条的人就是你了。” “我没想去找他。”周自珩转过身子,“我想找夏习清。” 蒋茵叹了口气,“夏习清这边是个麻烦事,虽然他是夏昀凯的儿子,但是网络舆论这种东西不是靠钱就能压住的,有时候权都压不住。” 周自珩没有说话,满脑子想着对策。 “我会代替你去联系魏旻,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妥协的条件。” 一想到要向魏旻那种人妥协,周自珩就觉得恶心。可他更不愿意夏习清遭到伤害。 冗长的沉默之后,周自珩轻声说了句谢谢,离开了蒋茵的办公室。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周自珩按了对门的门铃并没有人回应,打开手机才发现收到了夏习清的消息。 [小玫瑰: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先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广告拍摄吗。晚安。] 平日里周自珩也不怎么过问夏习清的工作,最近他似乎忙了起来,经常不在家。 马上要过生日,以往的生日只要不是在剧组,周自珩都会被父母叫回西山,可这是和夏习清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周自珩无论如何都想要和他度过。 不知不觉睡着,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里,夏习清推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朝自己走过来。 他像以往一样搂住自己的脖子,痞里痞气地笑着,吻住了他。 这个梦境真实得有些过分,浸在梦里的周自珩几乎可以分毫不差地感受到吻的触感,绵长,湿润,带着夏习清身上熟悉的香气。 “怎么睡得这么沉……” 周自珩皱着眉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了夏习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醒了?”趴在他身上的夏习清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低头用力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做了什么梦,这么不愿醒啊。” 周自珩揉了揉眼睛,一把搂住夏习清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梦到你了。”夏习清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显出温润的后调。 他一晚上没回来。 “你怎么像小孩子撒娇。”夏习清摸了摸周自珩的头顶,然后就这么翻身睡到了周自珩的身边,疲惫地发出一声喟叹,“我好累,抱一下我。” 周自珩将他揽进怀里,揉了一把夏习清的头发,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各自将心事存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夏习清的呼吸渐渐地沉稳下来,周自珩轻手轻脚地松开他,侧躺着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凝视自己最珍视的艺术品。 原以为魏旻会有所动静,拍摄广告期间周自珩都有些心绪不宁,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等了一整天,网上都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平静得过分。之前录制节目的各种粉丝后记和视频在网上疯狂流传着,加之最近临近周自珩的生日,网上关于自习cp的热度高居不下。 广告拍摄完毕的周自珩回到家,发现夏习清仍旧不在家。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见那头似乎挺忙的样子。 “好,我马上过去。”夏习清又凑近话筒,“自珩,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先休息吧。” “那……” 那你明天回来吗? 电话那头的夏习清似乎是忙得焦头烂额,半掩着话筒,“这个不要放在这里,等一下,你们等一会儿。” 终究还是问不出口,不想像个孩子那样任性。 “你忙吧。”周自珩笑着嘱咐,“别熬得太狠,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得太快,连那头的夏习清都愣了愣。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之前合作的许多艺人导演都在微博上发了生日祝贺,周自珩没心情回,被子蒙在头上假装自己不在线。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小罗就领着父亲的司机过来接人,周自珩没办法推脱,只能上了车。 “太太说给您做了一大桌子菜呢,”司机精神头不错,发动车子的时候还和周自珩唠着嗑,“大少爷晚点也会回来。” “他不是在美国吗?”周自珩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三点飞机就落地了,到时候也是我去接。” 生日这种事,原本就应该和父母一起阖家庆祝,周自珩也一直是个孝顺孩子,可现在他满心都想着夏习清,实在是没有庆祝的心情。无论如何,还是要告诉他一声。 打开微信,夏习清的消息栏仍旧没有动静,周自珩思考着措辞,编辑了几个字。 [我今天回我爸那边过生日,你……] 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打了一行。 [我今天可能得回我爸那边,不在公寓,晚上不一定回来了。] 还想再嘱咐两句,可心里又堵得慌,连手指都变得迟滞。 “怎么这么大一辆卡车?”小罗把车窗降了下来,“是有人要搬家吗?” 司机也摁了一下喇叭,引得周自珩也抬起头去看。 “哎,您麻利点儿赶紧开啊,别堵在这门口啊。”司机摇下车窗朝那头说了几句,对方也连连躬身,“这就开,这就开。” 隔着车窗,周自珩隐约看见合上大门的集装箱里似乎放着许多画框。 他扒上窗户,看见画上隐约有一个男人的脸。 心忽然就慌了,像是被毫无征兆的雷劈了一下。 难不成夏习清要搬走?他这几天一直忙着的事就是搬家? 明知这样胡思乱想不好,可周自珩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进入隧道之后,狭窄甬道里酝酿了太久的沉重的阴影一下子覆上周自珩的脸孔,黑压压的,没有光。他每天都为了夏习清和自己的事在想着出路,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夏习清是不是像他一样。 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夏习清都说过了,自己不过是试用期。试用期里的爱情,随时都可以抛弃,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当真。 越过隧道,秋日欠缺火候的阳光再一次出现,打亮这狭窄空间的每个角落。周自珩将编辑了好几遍的信息发出去,手机没电自动关了机。 天意。周自珩将帽檐压下来,谁也不想理。 回到家,周自珩勉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在饭桌上陪着笑脸,母亲一直询问他在外地拍戏的情况,周自珩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心里装着事儿,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晚饭的时候周自璟和蒋茵才回来。 蒋茵脱了外套递给佣人,和父母道过好便走到了周自珩的身边,压低声音说,“夏习清刚刚说你不接他电话,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关机。” “我忘了充电,”周自珩这时候才将手机充上电,听见刚才蒋茵说夏习清,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点死灰复燃的错觉,“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让我跟你说一声,有时间给他回个电话。”蒋茵从茶几的果盘里叉了一小块哈密瓜塞进嘴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半低着头随口道,“他好像挺忙的,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 周自珩嗯了一声,等着手机开机。 屏幕刚亮起,还没来得及给他回电话,就听见坐在身边的蒋茵开口,“糟了。” “怎么了?”周自珩侧过脸去,看见蒋茵已经站了起来,“红姐,我的外套帮我拿一下。”她低头冲周自珩摇了摇头,“我还以为魏旻这两天没动静是放弃了,真是、真是没想到。” 蒋茵的话一下子惊醒了周自珩,他立刻登录微博。热搜榜上第一条赫然写着一行字。 [x姓网红小鲜肉疑似同性恋] 点进去第一条微博就是一个营销号,文字内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句句都可以对应到夏习清。 [@八卦头条:现在娱乐圈里最红的一对男男cp——当红炸子鸡男演员x一夜成名“艺术家”可谓是家喻户晓,流量惹人艳羡,但据知情人士爆料,这名x姓小鲜肉本身就是同性恋,并且曾经有过很多同性伴侣。不知道和他炒作cp的另一位男明星知道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周自珩紧紧握着拳,骨节都发白。 “我现在立刻回公司,这件事我会处理,”蒋茵风风火火穿上外套,“周自珩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家等我。” 习晖乘车来到了pulito艺术馆新址,这座艺术馆原本是一座四层高的花园洋房,被夏习清买了下来,亲自设计,将它作为pulito的新场馆。 “怎么这么多人?”尽管他早就预估过艺术馆开业当天的排场,可看着车窗外浩浩荡荡的记者,习晖心下起疑,对司机吩咐道,“你去下面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是。” 等到司机一走,习晖便给夏习清打电话,可对方却一直在通话中,无法接通。 没过多久司机便回来,“习总,外面都是娱乐记者,好像……好像是因为夏少爷的私生活……” 习晖眉头皱起。 “不争气。”他叹了口气,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带一帮人过来,我把地址给你。” 夏习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开业晚宴刚开始不过半个小时,外面就被一大群记者包围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记者来的原因,直到助理将网上的热议拿给他看。 那条曝光自己性取向的微博,现如今已经转发过两万。 眼看众宾客都因为外面的纷乱议论纷纷,夏习清心中虽疑惑,但也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态度,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带,拿过司仪手中的话筒,站在一楼大厅的主藏品前开口,“各位想必一定是在疑惑,为什么外面会有这么多的记者。” 夏习清的脸上挂着淡然绅士的笑,“这座艺术馆暌违十五年在此开业,馆内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我亲自参与完成的,包括宾客的筛选,所以今天到场的各位,都是我心目中的艺术大家、收藏大家,是我十分尊敬的人。” “艺术的魅力来源于包容的自由和情感的共鸣。我一直以来的创作也是秉承这两点,因而在这里,我也想向各位说明,和许多艺术界的知名人士一样,我也是lgbt的一员。” 看着下面宾客的议论,夏习清挑了挑眉,“我原以为个人的性取向至少在艺术界不会遭受苛责,难道不是吗?” 此言一出,场内忽然静了下来,这顶大帽子一扣,没有人再敢多说半句,就连一开始看过网上爆料的那些看笑话的人,也不愿顶上“歧视”、“不自由”的罪名。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尊重。那么就敬请各位继续参观本馆,一二三楼均已开放,四楼尚未完工,工作人员将会带领各位,请大家尽兴。”夏习清笑得无懈可击,说了句enjoy便将话筒交还给工作人员。 “四楼不允许上,如果有人闹事立刻请出去。”夏习清嘱咐了两句,端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现在的情形还可以控制,但如果周自珩来了就完蛋了。 夏习清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没能送出的请柬,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打电话给周自珩的助理,让他务必看好周自珩,别来找我。” 这种场面,公关根本是死局,夏习清知道现在蒋茵一定在帮自己公关,但是如果只是压下热搜和相关的爆料,只会适得其反。 天渐渐的黑下来,外面忽然传来声音,站在二楼落地窗的夏习清往下一看,一帮穿着保镖制服的人将门外的记者赶走,远远地,他看见习晖的车子。 原本精心筹划的开业就这么被搅了浑水,夏习清心中恼恨不已,愤怒的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没过去,等到退潮时,巨大的失落感将他包裹住。 临近深夜,宾客相继离开,连工作人员都下班离去,夏习清就这么坐在四楼的门口,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取向被曝光,照他之前的作风,这些事情曝光都是迟早的事,可他不愿意牵连周自珩,更不愿意是在今天这个日子曝光。 身上的一包烟被他抽得干干净净,夏习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十二点差十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落过。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夏习清终于了解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爱意包围时无边无际的甜蜜,而是当你发现你为了他做出的一切都变成徒劳,那个瞬间的怅然若失。 空荡荡的艺术馆里摆满了藏品,价值连城,珍贵无比,但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堆砌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里。 他转过身子,合上了大门,准备将自己的愚蠢和执着所在这一天的结尾,权当落幕,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习清。”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气喘吁吁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帽子口罩全戴了,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自珩?你、你怎么来了。”他心有余悸,将周自珩拉进了艺术馆,周自珩摘下口罩,露出笑容,喘着气解释,“我、我被我哥关在家里了,刚刚才找着机会翻墙溜出来,我回了趟公寓,你、你不在,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地方,就想试试看,看你在不在这里。” 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夏习清忽然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上悬挂的古董钟。 指针还没有旋转至终点。 还好,还来得及。 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夏习清一路拽着他上了四楼,打开了四楼的大门。周自珩满心疑惑,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地上满满的烟头。 “你拉我上来干什么?” 夏习清打开了四楼的大门。 “生日快乐。” 大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周自珩怔住了。整个楼层展出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画,或是水彩,或是油画,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画中人。 每一幅都是自己。 “这是我为你画的,一共有九十九幅,从你小的时候,到你现在,幸好你是童星,不然我还真的没办法记录下你一直以来的样子。” 周自珩不禁想到,带着他前往射击场的那个夜晚,夏习清指着自己胸口的那柄枪,还有他一时的玩笑话。 [买夏习清给我画的所有画,拿来给我陪葬。] 夏习清独自向前走着,脚步停在一个比他还高的展品前,上面蒙着一层黑色丝绸,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细腻的光。 “这个也是为你做的。”夏习清抬手,将丝绸轻轻扯下。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洁白无比的石膏雕塑。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朝着前方,似乎望着什么,立体的五官上浮现微笑,如同古希腊古典雕塑那般美好。 他的手中握着一枝玫瑰,温柔而充满力量。 “生日快乐。”夏习清朝他走来,“对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生日。”他终于走到了周自珩的面前,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暗蓝色的请柬,上面的封戳都是一朵玫瑰。 “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本来想着今天邀请你,把这个亲手交到你手上,没想到你不在,又……又闹出这些事。”夏习清垂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生日快乐。我的惊喜实在是太烂了。”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 “我特意选在今天开业,这个艺术馆是我母亲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我想让他重生在你生日的这一天。” 10月20日的最后一秒,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礼物。 周自珩愣愣地打开了那封迟到的请柬,里面掉出一张手写信。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文艺复兴 周自珩定定地站着,手指握住那一方小小的手写信,垂着头,黑色的帽檐遮住他深邃的眼也蒙住了心绪,久久沉默。 夏习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脏不安分得很,介于慌乱与羞耻之间的某种情绪在攀升,这不像他,这两种情绪都非常不夏习清。 “那个……”夏习清的嘴唇动了动,盘踞这个身体太多年的自尊让他伸出手,将那封信从周自珩的手里夺了回来,“这是我抄的一段,我挺喜欢这首……” 强打起精神说出的话终结于周自珩一步上前的吻里,他的手捧住夏习清的面颊,可夏习清却觉得,他捧住的是自己忐忑又奄奄一息的心。柔软的吻是一剂良药,让他在莫大的失落中死而复生。 夏习清伸出手抱住周自珩的后背,两具身体紧密无间地贴着,胸膛抵着胸膛,心脏靠着心脏。 他亲手写下那些字句的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如同一个献祭者。 为了周自珩这一捧璀璨星光,他献上自己的所有。他的胆怯,他的沉疴旧疾,他身体里的阴暗面,他热切灼心的欲求。 在这个华丽又隐秘的艺术馆顶层,一百件专属于一人的作品围绕着他们。门外的世界将这个皮囊出众的年轻艺术家作为谈资,掀起满城风雨,可他却毫不在意,就算本该完美的计划被打乱,可他的缪斯还是来了。 遗憾中的圆满更为圆满。 周自珩轻柔地抚着夏习清的后颈,吻了又吻他的头顶,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从最初的恐慌和心绪不宁,到以为被遗忘的失落,再到愤怒,到担忧。艺术馆大门外终于相见的释然,登上顶层的惊喜和感动。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此刻都化作对怀中人的一腔狂恋。 “喜欢这些礼物吗?”夏习清抬眼望着他,眼睛里流动着温热泉水。 “喜欢。”周自珩吻了吻他的鼻尖,“喜欢这些,更喜欢你。” 直白的情话烙在心间,耳朵烧烫。 夏习清转过身子背对他,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那尊雕塑前,周自珩觉得惊奇,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亲眼看到自己化作一尊雪白的艺术品,看着它流畅到近乎真实的线条,山脉一般深邃又立体的面部骨骼,只有一点,周自珩总觉得不像自己。 “它太温柔了。”周自珩隔着半米的距离站着,脸朝向自己的小艺术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觉得吗,我哪有这么……” “谁说的。”夏习清朝他走过来,抬头仰视着周自珩的眼睛,声音温软好似春风。 “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温柔。” 用泥土和爱意也无法复现的温柔。 说完夏习清又转过身,“你没发现这个雕塑的姿态很熟悉吗?” 周自珩情绪还未抽离,方才被他鲜少的真情流露会心一击,整个人都有些微醺,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包裹在精致西装下的细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歪着头凝视着雕塑。 它并不是站立的姿态,而是坐着,上半身裸露在外,肌肉饱满线条分明,腰间到大腿覆着一方柔软的布料,布料的柔软度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纹路和半流动的状态都真实到无以复加,仿佛用手捉住一角便可扯下。它微微歪着头颅,眼睛望着前往,右手握住一只开得正好的玫瑰,玫瑰花瓣柔软而娇嫩,光影的拿捏,倒像是从斜前方偷偷潜入的月色特地前来,为他照亮。 台面下有一张金色的铭牌,上面刻着一个单词——thief。 周自珩忽然觉得熟悉,“是……我被关禁闭的时候,你偷来我家的那天?” 夏习清侧过脸,像是奖励一样亲了一口他的脸,笑得格外甜,“对。” 他忘不了临别之际回头时看到的,月光之下留住那朵红玫瑰的小王子。瞳孔中定格的那一幅画面,在这个失败的罗密欧心中经久未能散去,只好用自己的双手和天赋将那一夜的月色永久留下。 以最能诠释夏习清本质的形式来诠释周自珩。 “谢谢你。”周自珩用脸侧轻轻蹭着夏习清的侧脸,夏习清转过脸,那张纯粹又美丽的面孔上泛起有些孩子气的笑意,“不用谢。” “我该谢谢你。”下一秒他又转过去,声音很低很轻。 “你是我的文艺复兴。” 周自珩没有听清这句话,又抱着他询问了一边,可夏习清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他心跳得很快,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 任他怎么纠缠,夏习清也不肯再说,反倒挣脱了怀抱走到雕塑前,假意观摩作品,伸手抚摩着雕塑的面颊。不知怎么的,这个动作一下子让周自珩感觉饱受威胁,他上前将夏习清拽回自己身边,“别摸。” 夏习清莫名其妙,“你干嘛啊?” “你摸我啊,我活生生站在这儿呢。”他把夏习清的手抓住贴在自己的脸上。见周自珩这样,夏习清又气又好笑,“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一个雕塑的醋都要吃了。” 吃醋吃惯了周自珩都懒得辩解了,“对啊我就是吃醋。”他的眉头皱起来,忽然想起些什么,小声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这座雕塑当做你的伽拉忒亚。” 夏习清愣了愣,吃醋就吃醋吧,这家伙居然还引用起希腊神话的典故来了。 他伸手扯了扯周自珩的脸,“你怎么这么厉害啊。这能是一码事吗?皮格马利翁是雕了个雕塑然后爱上自己的雕塑了,他那是没原型的,我有你啊。” 虽然语气不怎么温柔,可最后这几个字像是星星一样跌进周自珩的心里,照得整个胸膛都亮堂堂的。他一下子就抱住了夏习清,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高兴得一下子就忘了吃醋的事了。 “哎你放开我,幼稚。” “不放,你是我的。” “你放不放,不放我就把这锁起来,再也不给你看了,这些都不送给你了。” “你吓唬我也不放。这些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两个人在这座小小的艺术馆里待了很久,一幅一幅看过了所有夏习清为他画的画,有许多是他们未曾谋面时夏习清便为他画好的,精心装裱之后放置在这里。周自珩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之前看见卡车从公寓楼下经过的时候,还以为是夏习清要悄悄离开。 原来是要将所有的画作都转移到这里。 凌晨三点,倚在周自珩怀里温存许久的夏习清终于还是从甜蜜中清醒,他的内心极力逃避着那个纷扰的事实,可它的确发生了,而且影响不可估计。夏习清不过是抱着玩票的心进的娱乐圈,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本职,他终究是要回归自己真正的事业,可周自珩和他不一样,他的职业就是演员,他的理想和抱负都是通过表演来完成的。 可是艺术圈和娱乐圈不同,他不想周自珩被自己拉入舆论的深渊。 “你该走了。”夏习清垂着眼,“你其实也不该来。” 周自珩不愿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我该来,我比谁都该来。” “是。”夏习清抬头,又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一定被很多人盯着,这段时间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没事的。就算我们现在天南海北,也会有人猜疑我们之间的关系,无所谓。”周自珩笑了笑,“记者拍到就拍到,你如果不想在现在公开,我会处理的,我都出道这么久了,也没有记者敢把偷拍我的照片放到网上,除非他们不想混了。” 夏习清心里稍稍松了些,现在是离开艺术馆的好时间,他领着周自珩来到了艺术馆的后花园,打开了一个锁上的木门,两人悄悄离开,坐上了夏习清停在后门外的车。 坐在驾驶座上,夏习清的脑子不断地转着,自己的性取向其实不算是秘密,尤其是在意大利的社交圈,可这么突然在国内曝光,害得他不得不公开出柜,倒是真打得他措手不及。细想来又有太多疑点,光是时机就出奇巧合,“很奇怪,爆料我就算了,单单选在你生日这天爆料,简直就像是故意报复一样。” “就是故意报复。”周自珩舌尖不耐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角,“是魏旻搞的鬼。” 夏习清有些吃惊,他还以为是得罪了什么别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是那个孬种,“魏旻?他是嫌命长吗?”他单手解了自己的领带搭在手腕,“上次我就该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大概是报复心太重。” 夏习清忽然有些明白魏旻的用意了,魏旻知道自己的身家还敢做这些,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真的喜欢男人,又真的和周自珩在一起,就是想搅翻舆论让自己遭受非议。 可他还是不够了解夏习清。 “他真的以为这样能报复到我?” 夏习清从来没在意过舆论,他从不依靠别人的评价而活。 “他既然爆料了你的性取向,下一步,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拿你以前的私生活做文章。”周自珩冷静分析,安抚夏习清,“这一点嫂子说她会处理,她会公关。” “公关是有用,但不是最有用的。”夏习清的手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说话间脸上带着随意的笑,“喜欢玩这套,那就看看谁先身败名裂。” 到了第二天,微博上关于夏习清性取向的热议度依旧没有散去,仍挂在热搜头条。 蒋茵联系了一些微博大v,发了一些博文,一部分拿同性恋做文章,故作恐同论调,这些文章一出,立刻引发了一部分网友的反感和批判,对夏习清自然而然产生了同情。 [@skyscraper:微博某些大v的言论真实恶臭,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是也看不下去,人家喜欢男的女的关你什么事?大清早亡了!] [@小天使爱美丽:我还以为现在时代进步了,对于同性恋的舆论可以宽容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真实心寒。] [@你喜欢去哪:我是男生,我也喜欢男生,这几天真的感受到了这个社会满满的恶意。] 但其中也不乏许多网友实施网络暴力,攻击夏习清的性取向,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周自珩的毒唯,利用夏习清的性取向长篇大论写着小论文,论述夏习清倒贴、吸血、博出位各种罪状,甚至上纲上线,上升到了职场性骚扰的地步,着实令蒋茵头疼。 毕竟这种时候,即便夏习清和周自珩没有任何关系,粉丝最应该做的就是闭麦不言,把自己撇开而不是祸水东引。可饭圈里总是有一部分粉丝怎么都拎不清,撕逼时候的架势恨不能搞死自己的爱豆。 [@只爱周自珩:夏先生是同性恋,还一再借着周自珩的名义进入娱乐圈和他多番合作,其心可诛。] [@吃瓜小精灵:说句不该说的话,我虽然不是周自珩的粉,但是将心比心也觉得很恶心了,要是我的爱豆被迫跟一个基佬炒cp我估计会气死。] [@用户23345290: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夏习清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看起来就很gay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这些言论一出来,立刻又被支持他的网友和粉丝炮轰,两边都不让步。 好在饭圈终究是小范围,毒唯也是少数,终究翻不起什么浪来。 趁着网上的舆论开始偏向对于性取向的讨论,蒋茵立刻又安排了新的写手,站在另一立场发表言论,诸如[同性恋难道真的是原罪?]、[我有权选择出柜or深柜,也有权拒绝被出柜!]、[无关性向,关乎自由]的文章频频出现在网络,其中有许多知名同性博主自发撰写发布,很快掀起了网友对于性向问题的热潮,夏习清被出柜的问题,被上升到了自由范畴,精准地戳中了许多网友的软肋和诉求。 [@透明的心:我觉得这件事根源在那个爆料者吧,别人喜欢男的女的都是别人的私事,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难道没有侵犯他人的隐私权吗?] [@棉花糖很甜:人间已经不值得到连喜欢什么人的自由都不能有了吗?] 夏习清没有听蒋茵的话,他的微博一直在线,时刻看着网上的舆论风向,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 照魏旻那个脑子,下一步的计划一定是曝光他的私生活,夏习清之前的私生活虽然乱,但绝不是滥交,只是追求过的人数量可观而已,但一次也只有一位,何况他因为他从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从来没有留下过照片影像。魏旻想从这一点搞他,无非是写点八卦文章,找到实锤的几率很低。 他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是赵柯。 “喂。”夏习清的语气淡定得过分。 赵柯在电话那头还有些犹豫,“你……你没事儿吧?” “挺好的。非常好。”夏习清在工作台上翻了翻,找着根棒棒糖,撕了糖纸放进嘴里,“有事儿吗?” “魏旻的事我知道了,我一朋友在一大局上跟他同桌儿,当时是有人提了一嘴他住院的事,别人不知道内情,不过据我朋友说魏旻当时差点没摔桌子,脸色很难看,回去的路上还一直骂骂咧咧,说一定要搞死谁谁谁,让他也尝尝丢人现眼的滋味儿。”赵柯顿了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要整你,不过他好像也就是准备曝光你的私生活,让你被网络暴力。” “呵。”夏习清冷哼一声,“他当我是纸糊的,就凭这些不相干的人议论几句,就能让我抬不起头?” “我夏习清的脖子硬得很,生下来就没低过头。” 赵柯叹口气,觉得自家发小谈次恋爱真是不容易,这么多麻烦事儿,“魏旻那个人就是个无赖,不要脸得很,我朋友说他在饭局上就开始聊那些床上的事儿,完全不给他包的那些床伴面子,说得可难听了,据说还……” 听见赵柯吞吞吐吐,夏习清问道,“什么?” 赵柯和周自珩是一路人,体制内家庭出来的乖孩子,说起来喉咙都梗着,“我朋友说,他还在酒桌上拿手机给他们放他录的视频,是一个三线女明星。”他啧了一声,语气里全是不齿,又有些担心夏习清,“当初要是自珩没及时赶到,说不定你也……” 夏习清猛地咬碎嘴里的糖球,声音清脆。 “我知道了。” 挂断了赵柯的电话,夏习清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嘴里的糖果碎片都化开。 之前赵柯说的话在他的心里存了个影,反复回响。脑中闪过什么,夏习清忽然勾起嘴角,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喂?” 对方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刻意做出损友的样子,反而还掺了些关切,“哎,你还好吧?” “得了,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他笑起来,直接开门见山。 “夏知许,帮我做件事儿吧。” 天道轮回 网络上关于夏习清的性向问题闹得沸沸扬扬,掀起了一大波关于同性话题的讨论热潮,愈演愈烈。就在爆出他性取向第三天的晚上,营销博再次放出新瓜——[x姓小鲜肉混乱私生活大起底]。 “这篇文章一看就是找专门的八卦写手写的。”蒋茵在电话里听起来似有愠怒,“这种文章放在网上,目的就是搅乱这摊浑水,路人根本不管里面说的这些事究竟是真是假,但这些黑料都会在他们的心里留下印象,这个时候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到这种时候一味地辟谣远远不够,周自珩道,“嫂子,先把他们这几个营销号的底找出来,找到他们具体运营的公司、撰写文章的写手以及发布者。扒了他们在互联网上的假面具,找到真正可以去负法律责任的人,一切就都好办了。” 文章完全把夏习清妖魔化,私生活形容得糜烂不堪,甚至请来了好几名所谓匿名前任,爆料夏习清的种种隐私。这篇文章一发布就被大量地转发。这种现象很难形容,那些跟风转发吃瓜的网友倒像是一群闹了多年饥荒的难民,见到画上画的馒头都一涌而上,争得头破血流。 [@猫酱最可爱:天哪,完全没看出来夏习清是这样的人。好恶心啊不会得病吗?] [@asssal:我现在关心的点是:夏习清真的是1???我去我一直以为他是0!所以是美人1??] [@小丘比特不射箭:gay圈就是很乱啊,滥交什么的很正常,他被爆出性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后招,还演什么艾滋病电影,人设崩塌了吧。] [@我的小画家:开局连图都没有,剩下的全靠编,这一届的网友吃瓜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吗?还是说只要是同性恋在你们的眼里就是滥交和艾滋病?] [@云淡风轻:讲真,这篇文没有实锤吧,要我我也能找一大堆假前任来写一些有的没的反正不露脸还匿名。先保持观望态度,网络吃瓜太容易被打脸了。] 夏习清冷眼旁观这些议论,直接转发了那篇文章。 [@tsing_summer:你们等着上法庭。] 被黑的明星亲自下场手撕造谣营销号,这可是头一次,网友们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 [@12345上山打老虎:卧槽夏习清好刚啊。] [@abcd我可以:我居然可以脑补出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又冷静又刚……大概是《逃出生天》后遗症。] [@小小小小姐:很有意思啊,前几天爆料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夏习清没有站出来说话,今天爆料他私生活混乱,他立刻驳回并且说的不是等律师函而直接说上法庭,说明他默认自己是gay,但是不承认后续的爆料。] [@你是小居吗:一个gay有什么好刚的。] [@我今天睡够了吗:我有一个阴谋论,这该不会是夏习清自己炒作吧?] [@我的心上人是小画家:炒作个鬼啊谁会把自己的性取向这种隐私爆出来自炒?而且这篇文章写得多恶心,傻子才会用这种诋毁自己名誉的东西自炒,现在的网友吃瓜都吃疯了吗?夏习清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签约也没有团队才会自己出来说话的,只是喜欢男生而已至于被你们这些人这样诋毁吗?] [@rihhhh:一看到这篇就出来跳脚是怕自己的形象彻底坍塌吧。] 夏习清看着转发和评论,自己的粉丝还在不断地和网友争执,维护他的形象。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一群弱小的女孩子挺着腰杆拿着盾牌挡在自己的前面保护他,可能对一般的明星来说,这种事都已经司空见惯。 但对夏习清这样的性格,并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他倒是宁愿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这些小姑娘们站在后头喊声加油就够了。 电脑上突然出现视频聊天的请求,夏习清看了一眼来人便直接接通,视频窗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孔,眉眼和夏习清有几分相似。只是夏习清的气质偏慵懒,五官更女相,视频那端的长相更立体,气质也阳光许多。 “大侄子你来啦。”夏习清笑得痞气,“有什么发现吗?” 一听见大侄子三个字,夏知许的脸的垮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好好好。哎呀脾气这么大。”夏习清有求于他,总得陪个笑脸,“怎么样?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夏知许也没有再开玩笑,一边滑动鼠标一边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游戏公司的ceo,现在居然要违反职业道德帮你做这种事。”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黑客马甲。” 夏知许勾选了一些文件,“我把那些证据都加密发到你邮箱了。” 虽说他相信夏知许的技术,但总归是担心自己会连累他,“哎,这查得出来是系统入侵吗?” “不容易。我特意去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咖啡厅,而且自己搭了一个tor,再说了,这些东西一曝光,他忙着公关和应付警察都来不及。”夏知许伸了个懒腰。 夏习清查看邮件的附件,除了之前赵柯说过的手机里的视频,居然还有类似平时固定摄像头的录像,“这个大内存的视频是什么,家里的摄像头?” 视频那头的夏知许歪着嘴角笑起来,“这个嘛,彩蛋咯。” 夏习清不明所以地点开视频,摄像头录下了魏旻,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影像,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只是一些聊天吹牛,可越听夏习清越觉得不对劲。 魏旻倚着办公椅,“泰国那批货还行,夜店里挺吃得开,到时候再进一批从海上走,我那边儿有人接应。” “好的老板。”镜头中另一个人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白色粉末,“老板,这是新货,您验验?” 翘着二郎腿的魏旻结果那人手上的粉末,拨了一些在自己的虎口上,食指摁住一边的鼻孔,猛地一吸,仰头歪在座椅靠背,整个人飘飘欲仙。 看到这一幕的夏习清惊住了,“我靠,这败家子居然贩·毒?还吸·毒?” 夏知许耸了耸肩,“我看了这个人渣在手机里录的视频,有好几个被他迷·奸的对象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感觉很像是吸·毒之后的状态,所以我就试了一下入侵他的摄像头,果然让我找到证据了。” “你可太牛逼了。”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夏习清根本没有料到这个软蛋居然这么能耐,光是这一项罪名都足够让他翻不了身了。 正说着,视频那头的书房门被打开,一双长腿进入视野。镜头里的夏知许转过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啧啧啧,视频聊天都少不了你俩的狗粮。”夏习清趴在桌子上笑,“琛琛,想我吗?” 许其琛要拉个椅子坐下,却直接被夏知许拉进了怀里,“就坐这儿。”他挣不开,只好先说正经事,“习清,你这几天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一大堆记者等着拍我,所以我每天都窝在家里。” 许其琛浅浅笑了一下,“那就好,你看了周自珩刚刚那个视频吗?” 夏习清一下子从桌子上起来,“视频?什么视频?” “他好像是在什么大楼的下面被一群记者围起来了,然后有一段视频放到网上了,就刚刚,不过现在已经上热搜了。” 周自珩今天有广告要拍,难不成是在拍摄地还是在公司楼下被拦住了?夏习清火速打开微博网页,果然在热门榜上看到了一条微博,配文是[周自珩回应夏习清传闻]。 这家伙真是……都嘱咐了几百遍了不要理他们。夏习清无奈地点开视频,只有十几秒,一大群看不到头的记者将刚从旋转门出来的周自珩团团围住,话筒都恨不能怼在他的脸上。 “周自珩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夏习清是gay吗?” “夏习清跟你有过亲密举动吗?” “现在夏习清的性取向曝光了你作为和他合作多次的艺人可以谈谈你的感想吗?” “今天夏习清被爆出私生活混乱,请问是真是假?”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潮水一样将他包围,人多到根本走不动道,周自珩的眉头越皱越深,身边的三五个保镖将那些记者挡开,走在前面的小罗也一直反复说着,“不好意思无可奉告,我们不清楚。”可那些记者仍旧没有停止,问题越来越难听。 披着一件黑色大衣的周自珩一把从身边一个记者手中夺过话筒,声音低沉带着薄怒。 “跟你们有关系吗?” 他本身就长着一张极富攻击性的长相,一米九的身高俯视众人,这样压着怒气的样子更是气场十足,周围的记者被他的发问震住,周自珩将话筒递回过去,原主竟然愣了一下,周自珩拧着眉,“拿好。” 说完他便从人群中走出去,上车离开。 “周自珩的表情好凶哦。”许其琛笑道,夏知许捏了捏他的脸,“你挺喜欢看别人的嘛。” 夏习清关掉了视频,“他就那样,发火的时候贼吓人,平时跟个小孩儿似的。”他转头去看下面的评论,粉丝控评少不了,但转发里几乎都是路人,夏习清还以为自己会拖累他,谁知道路人的关注点都在他这张脸上。 [@小薯条爱吐槽:我的妈呀周自珩这脸蛋这身材,希腊神话里的战神本神!//@大头儿子小头爸爸:我的天哪,娱乐圈第一alpha诚不欺我!//@是你的柠檬:周自珩我可以!!!//@今天也要努力鸭:周自珩好攻啊!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要好好地把话筒还给你,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而且他说到重点了啊,别人的事跟这些狗仔有什么关系啊。//@我的极品前任:所有霸总酷哥攻都有了脸,ps周自珩真的不是混血吗?为什么亚洲人有这么立体的五官?] 这个世界未免太现实了一点…… 夏习清关掉了微博界面,“我不跟你们说了,这些证据的信息量太大了,我得最大程度利用他们。”他勾了勾嘴角,“谢了,大侄子。” “……滚蛋。” 蒋茵是公关高手,夏习清第一时间先把夏知许在魏旻手机里找到的迷·奸视频发给了她。网上现在真真假假,舆论也十分混杂,夏习清的正面刚让一部分吃瓜群众怀疑起爆料的真实性。 收到证据的蒋茵很快回了通电话。 “你从哪儿弄的这些?”蒋茵的声音明显带着惊喜,“这都是魏旻自己拍的?” 夏习清嗯了一声,“我觉得是时候到打脸环节了。” 在此之前,蒋茵已经动用自己的手段,将这些爆料的营销博的公司和撰稿人都揪了出来,夏习清并不清楚她是如何协商的,这些营销博已经删除了所有的爆料文章,但凭周家的势力还有蒋茵混迹娱乐圈多年的人脉,这些事也不难做到。 但就算是删除,营销博发声明道歉,对于夏习清来说也远远不够。 “我要让魏旻这辈子翻不了身。” 爆出性取向的第四天晚八点,夏习清发表了一篇长微博。 [@tsing_summer: 近日,有关我个人的性向问题在网上引发了许多讨论,造成不好的影响,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首先,我需要说明两点,第一,我的确是喜欢男性,这一点我不否认,就在10月20日的一场艺术馆开业沙龙上,我也已经公开出柜。我不认为我的性向应该遭受指责。第二,关于近期网络上对于我私生活的匿名污蔑,我需要向大家说明原委。今年五月初我通过试镜进入了《跟踪》剧组,当时剧组的投资方是魏氏集团的副总经理魏旻,此人在五月的一场艺术晚宴上企图对我实施迷·奸,但未能成功,后来他从《跟踪》剧组撤资,对我一直怀恨在心企图报复,于是制造了这场爆料,意图借刀杀人,利用不知情网友对我进行网络暴力。 所有的事件均可在网上搜索到记录,欢迎各位网友深扒。至于魏旻,我个人将会采取法律手段,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这篇微博已经发出,立刻被吃瓜群众和粉丝转发,半个小时内就以十二万的转发量和上十万评论数登上热门榜第一位。 [@badliar:夏习清是真的刚………] [@姐姐的马尔济斯:不愧是著名自爆玩家……] [@12345上山打老虎:哈哈哈哈哈楼上说自爆玩家的别跑!] [@谁说不是呢:我的天哪这个惊天大反转,所以说是潜规则未果然后蓄意报复吗?如果不是真的夏习清不会敢这么直接爆出来吧?对方还是一个有钱有势的集团副总。] [@你才是哈巴狗:举手,这题我会答。这个魏旻是有名的人渣富二代,包养了很多小明星,我要是有半句假话直播吃翔。] [@上天入地小飞侠:不是粉,单纯觉得夏习清好a哦。] 趁着热度,晚上十点半,一个新开的名为【丧尽天良富二代】的微博爆出了魏旻手机里的迷·奸视频,蒋茵事先对视频进行了后期处理,将所有被害人已经被包养者的脸部进行马赛克和声音处理,并剪掉了一些露骨画面,保留足够作为魏旻罪证的视频片段。 这些剪辑过后的视频一经泄出,立刻被各大营销博转发,网上舆论一瞬间翻转。视频是实实在在的实锤,完全可以验证夏习清长微博里说过的话。 之前还纠结于性向问题的网友立刻倒戈,站在真正的受害者夏习清一方批判和谩骂这个手段下作的富二代。 要说网上有名的富二代也不少,喜欢掺和娱乐圈的更是有那么几个典型,魏旻这个渣滓一被丢到大庭广众之下,这些富二代们倒像是看戏一样,明里暗里地嘲讽不说,还给了更多私家爆料,让这次全民声讨变得更加沸沸扬扬。尽管那些迷·奸视频很快被和谐掉,但网友们的热议却越发热烈。 魏旻费尽心机想要制造出来的网络暴力,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周自珩回来的时候,夏习清正好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自己的笔记本,听见动静朝外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夏习清破天荒伸出两只胳膊,像一只漂亮的小猫似的,“快过来抱我。” 只愣了一秒,周自珩就立刻走上前去抱住夏习清,捧着他的脸颊亲了好几下。 “你今天真帅。”夏习清仰着脸看着周自珩,抬手摸了摸他做了造型的头发。 周自珩被他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坐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正要说话,发现夏习清拿出手机摁了110,吓了一跳。 “你要干什么?” “嘘,”夏习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手机拿到耳边,“我要当一次朝阳区群众。” 周自珩哦了一声,“可是这是海淀区。” “嗯?”夏习清转过脸去,两人对视一眼。 “好吧那就海淀区群众。” 谁攻谁受 “10月24日,xxx公安分局根据群众举报,在某小区抓获1名涉毒违法人员魏某,现场起获冰·毒克、海·洛·因克。经尿检,呈海·洛·因类阳性,目前魏某已被警方行政拘留……” 电视机里播放着魏旻涉毒的新闻,夏习清盘腿坐在沙发上,听见周自珩在厨房喊话,“早餐好了。” 夏习清哦了一声,穿上拖鞋走到厨房,伸手摸了摸周自珩的脖子,像是给他做按摩一样不怎么走心地捏了两下,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煎蛋,“多放点胡椒粉啊。”说完他伸手从碗里抓了几颗蓝莓塞进嘴里,“你刚刚听见了吗?新闻都出来了,办案效率很高啊。” “风吹草动,这种时候就是得越快越好,得抓个现行。我估计当时那个人渣正在家里躲风头,发愁怎么做公关呢,谁知道等来了警察。”周自珩撒好胡椒粉,把鸡蛋翻了个个,“只要他爸不保他,就他那藏毒量还有视频证据,再加上迷·奸罪,七年以上没跑。” “他爸根本保不了他。”夏习清浑身都软软的,懒得都不愿好好站着,下巴抵在周自珩的肩膀上,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说话,那块尖尖的骨头也就一下一下地硌着周自珩的肩膀,“你是不知道,这件事一闹,他们魏氏的股份跌得快停板了,本来他们家这两年就出现了资金周转的问题,现在败家子儿这么一折腾,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恶有恶报。”周自珩转过来亲了他一下,把鸡蛋从锅里乘出来,“海淀群众,麻烦帮我端出去。” 夏习清接过煎蛋,抿着嘴唇挑了一下眉,“海淀群众的正确打开方式可不是这样的。” 关了火,周自珩端了水果和牛奶跟着夏习清走出来,放在桌上,“你的打开方式太多了,得好好摸索。” 夏习清把盘子往餐桌上一放,给周自珩递了个眼神,“是吗?”没等周自珩接话,夏习清侧过身子双手一伸搂住周自珩脖子,跳上他的身上,穿着棉质家居服的长腿盘在了周自珩的腰上。 “喂……”被这突然袭击给吓到,周自珩赶紧用手扶住夏习清的大腿,“小心摔了。” 夏习清歪着脑袋轻轻咬着周自珩耳廓的软骨,语气不善像是威胁,“你要是敢把我摔了,我今天非榨干你不可。” 周自珩一听,立刻假装松手,“那我求之不得啊。”刚松了没半秒就又抓紧,还颠了两下,然后将夏习清放到了白色的餐桌上,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便要伸脖子过来吻他。 夏习清躲了一下,笑得狡黠,“这个场景……怎么有点像动作片开头?” “你先勾的我,还好意思问。”搂住他腰身的那只手紧了紧,周自珩的声音稍稍有些哑,像是粗粝的砂糖一样轻轻摸着夏习清的心口。 夏习清伸出食指挑了挑周自珩线条窄利的下颚,尾音懒洋洋地漂浮起来,“你有种别这么容易被我勾上啊。” 一点也不容易。 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在抵抗,但无论如何也是于事无补。 热烈的欲念一触即发,方才一直抿起的嘴唇因充血而变得艳丽,在夏习清那张干净纯白的面孔上有种怪异又般配的妖冶。 他伸了伸舌尖,湿润的舌背将干燥的下唇卷入口腔,只有一瞬间,再次出来的时候变得湿淋淋,沾着薄薄一层水光,慢放的每一帧都带着荷尔蒙的气味。 周自珩狠狠摁住夏习清的后颈,吻住那双无时无刻诱人犯罪的嘴唇,舌尖触碰到一起,薄荷的刺激变得热辣,纠缠时他甚至能尝到一点蓝莓的清甜,甜得让他想缠着夏习清的舌头往更深的地方去,想得到他的一切。夏习清的手穿过胳膊绕过去紧紧地抓着周自珩的肩胛骨,迷乱的水声在空旷的房子里肆意放大,将情绪挑拨得更加恍惚。 每次吻他的时候,周自珩才觉得找到了自己。 那个徘徊在许多角色中、镜头下沉浸在无数种情绪里的空壳,被夏习清找到了原有的灵魂,会嫉妒得发狂,会渴望到失控,会像一个充满缺陷的真实的人。 这些天的舆论危机虽然成功化解,但夏习清性取向的曝光还是让许多吃瓜网友自发地去扒夏习清之前参与的每一期真人秀的细节,和他有过cp的几个男明星都不能幸免,每一家cp粉都拿出了长篇小论文论证自己站的cp是真的。 反倒是自习女孩的圈子,一篇小论文也没有,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第一,糖实在是太多了,想分析都无从下手,第二,她们私底下都觉得是真的,就更不敢趟这滩浑水了。 而且自习女孩和所有吃瓜群众的关注点都不一样。几乎现在扒出的所有实锤都可以证明夏习清是一个实打实的1,那周自珩呢? 他们两个到底谁是攻? 所以说就算她们真的搞到真的了,也有可能逆cp!? 从来没追过这么刺激的cp。 就为着这个谁才是攻的问题,周自珩这一个月已经苦不堪言。他这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把夏习清哄得舒舒服服的,总算是放下了对1的迷之坚持,可这个资深网民在微博上泡了几天,看到大家的讨论,一下子又死灰复燃。 “我觉得大家说的没错,美人攻也是攻啊。”夏习清长腿一跨坐到周自珩的身上,上来就要扒他的衣服,一边扒还一边亲他的脸,“你试一次就知道多爽了。” 周自珩捉住他的手腕,脸上全然是没有灵魂的笑,“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你让我试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夏习清正要再动手,就被周自珩握着手腕把他的胳膊强制性地绕到背后交叉,姿势的变化让他的胸口直挺挺地贴上周自珩的躯体,夏习清皱起眉头,眼睛眯起来,不客气道,“喂,你这是犯规。” “犯规就犯规。”周自珩歪着嘴角笑了一下,难得流露出痞子相,“你什么时候遵守过游戏规则?” “那得看谁……嗯……”夏习清的话没有说完,周自珩便凑过来吻上他的锁骨,“谁来定这个规则了。” 一个热吻让体温攀升,松散开的睡衣里露出泛红的润泽的皮肤,起起伏伏充满生气,可又太薄,总带着一丝精致的脆弱感,周自珩喜欢这种脆弱感,轻轻用拇指一蹭便红得艳丽勾人,尽管他知道夏习清比任何一个拥有漂亮皮囊的人都要强硬。 手臂一直被反折在背后,恋人扭曲的肢体让周自珩意乱情迷,如同贴在滚烫烙铁的一块粉红色软糖,在热浪中失去了形状,巧克力一样融化,在愈发猛烈地撞击中化作一滩甜腻的糖水。 滴滴答答,淌在湿热的皮肉上。 每一次夏习清提出反击的倡议,最终结局都如出一辙。 除了在网络上被逆cp这一点有种微妙的挫败感,周自珩的生活倒是越发活色生香,成了实实在在的受益者。 当然,论起这场舆论的受益者,周自珩远排不上号。 因为十月底这一出吃瓜大戏,《逃出生天》这档真人秀再一次翻红,十一月份网上一下子涌现出大量的节目解密、表情包还有名场面剪辑,一个月里热搜不断,真人秀里类似“自爆玩家”这种金句也成了网络流行语,就连一直被网友们诟病为花瓶流量的男团爱豆商思睿,也凭借在真人秀里出众的演技和在线的智商,终于被主流大众所认可。 为了抓住这种大好的宣传机会,《逃出生天》的节目组导演特意发了个意味不明的微博。 [@王小小小全:谢谢大家对节目的关心,如果原来的几个嘉宾档期没问题的话,第二季当然会继续做的,原班人马,保证不让大家失望,当然了,也欢迎其他愿意被我们折磨的嘉宾前来参与~[酷][拥抱][鲜花]] 这条微博一发,微博上立刻炸开了锅,这种优质真人秀实在吸粉,就算不是粉丝,看过之后也对这里面的许多嘉宾保持高度好感,这也是为什么夏习清遭遇这么有组织的职黑爆假料还会有那么多路人支持的原因。 光是为了导演这句客套话,评论底下就塞了满满的流量粉丝安利,每个都想让自己的爱豆上《逃出生天》,这档一开始不被看好的超难综艺在自习cp的热度加持下也终于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好饼。蒋茵金牌制作人的名声再一次得到了巩固。 十一月末的时候,也就是《逃出生天》第一季完结的两周后,节目组的官方微博放出了这几期节目的未播片段,将它们集结成了一个特辑。 未播特辑的长度接近一期完整的节目,里面有很多之前因为时长没有能放进正片的内容,其中第一期节目的一个未播片段引发了网友们的热烈讨论,一下子成为了这档节目新的“名场面”。 事实上这个片段来自于周自珩和夏习清来到商思睿房间后计算四叶玫瑰数的那一段,镜头里,商思睿一个人站在墙边自言自语,周自珩和夏习清都在圆桌边上。 “哎,其他的数就算了,算一算还能算出结果。”夏习清弯着腰凑在坐着算题的周自珩跟前,两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这可是四位数的自幂数,你要怎么算,挨个挨个试吗?这得算到猴年马月我们才能出去,你就别……” 周自珩忽然抬起头,完全是只差一点就能亲到的距离,望着夏习清的眼睛冷冰冰地开口,“你知道理查德·费曼吗?”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夏习清眨了两下眼睛,“知道,曼哈顿计划,费曼定理。” 知道的还不少。周自珩嘴角轻轻向上扯了一下,微妙得不像是笑,“他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shutupandcalcte.” 被周自珩呛了一呛,夏习清愣了两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会用这种话来怼自己。想来是目的得逞,周自珩十分满意地再次低下头,对上自己的稿纸。 谁知道,就在下一秒,夏习清那个浪荡子便凑到他的耳边,用一贯懒散的语气开口,“我还知道一句他说过的名言。”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用那只细白修长的右手半掩住话筒,以至于节目组的收音并不清晰。 可这样一来,周自珩听完失控的表情管理却因此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别瞪我嘛,”夏习清笑得一脸无辜,耸了耸肩膀,“分享金句啊。” 这个片段被显微镜女孩剪辑下来发到网上,引发节目粉、cp粉还有吃瓜路人的关注。 [@嗜糖症:我靠,这一段根本不是因为时长被剪的吧!这是什么神仙互撩?快来人告诉我费曼说了什么!!] [@自习女孩天天过年:他们俩那个时候还不熟,互怼真的超级可爱!后来珩珩都不怼习清了,第二次密室逃脱就变成各种宠溺了,迷一样的进展。] [@我是一只小青龙:照周自珩的表情来看,夏习清说的应该是费曼最有名的一句话——physicsislikesex.] [@腐女大本营:physicsislikesex.我天这是什么神仙撩法?夏习清太太太a了吧!完全情场老手的feel啊!为什么要剪掉!] [@路过的小仙女:实不相瞒,想被夏习清撩。] [@人的本质是真香:原来我母胎solo的原因是因为我没好好学物理???] 这段剪辑一下子登上热门榜榜首,[夏习清巨会撩]也上了热搜,在自习女孩的各种剪辑和截图里,这一点得到了充分的认证。夏习清也从节目组特意安排的小天使人设,摇身一变回到了情场高手的初始化设定。 这样一来,大家就怀疑两个人私底下的相处模式了。 网上的热议太过,夏习清每天都躲在家里不想出门,也为他开春之后的个人画展做准备。周自珩拍戏花了不少时间,舆论刚过他就回学校上学,平常大家见他也都是常态,可这次回学校周自珩明显感觉到不同,周围许多女生都在看他,并不完全是以往那种出于看帅哥心态投射过来的目光。 “哎,周自珩看起来真的很攻啊,我觉得不像……” “我也觉得,但是你看那个谁,一米四不也是攻吗?说不定呢。” “也对哦,而且习清哥哥也很高,有一米八五呢,就是长得太受了。”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现在就流行那种美人1和肌肉0啊,很带感的!” “……吃不下吃不下,我还是喜欢看周自珩在上面。” “说得好像人家给你看似的~” “想想还不行啊!” 坐在食堂的周自珩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啪的一下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眼睛扫过斜对面那桌妹子,吓得她们立刻埋头一顿猛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哎哟您老消消气。”赵柯把自己的果汁推过去给周自珩,“别理她们。”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对那些妹子们说,“真男人就是要干男人,我们珩珩是真男人。” “嘿我说你是不是皮痒啊?”周自珩差点儿没站起来,赵柯就指着他肯定不敢在食堂暴打发小,不然半小时内上热搜,他笑嘻嘻地道歉,“我开玩笑呢。”见周自珩脸色还是没变,他赶紧岔开话题,“哎对了,你们那个电影儿啥时候上啊,哥们我都准备好包场的钱了。” 见他傻兮兮地拍了一下胸脯,周自珩都纳了闷儿了,阮晓这么聪明漂亮一小姑娘,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看上这么个玩意儿,“本来定的12月1号,但是现在入选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了,必须得在电影节上映。” “那不是得往后拖?”赵柯仰着脑袋算了算,“嗬,得到二月份了。” “嗯。正好最近快期末了,我也不用跑宣传可以好好复习。”周自珩拧开果汁瓶盖喝了一口,“而且昆导也说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剪辑做后期了,争取拿奖。” “你的片子我信得过的。”赵柯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咱们啥时候攒个局呗,”他凑到周自珩的跟前,“叫上你家那位,再叫几个朋友,对了那个什么许编,让他在叫个朋友,他们不是跟习清是发小吗,我带上阮晓,哎还可以叫叫你们那个节目里的……那什么……那个长得挺可爱的男生叫什么来着?” “商思睿。”周自珩挑了一下眉,“干嘛啊你。” “吃饭啊,大家没事儿聚一聚多有意思啊,我都好久没好好玩儿了。不然就平安夜吧。”赵柯也吃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我就是觉得现在过节都特没意思,蔫了吧唧的,还不如跟朋友聚一块喝喝酒玩点儿游戏。” “你想玩什么游戏?” “都行啊,狼人杀什么的。” 周自珩轻蔑地笑了一声,“您还真敢说。看看你攒的什么局,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确定要跟我们这些人一起玩儿狼人杀这种游戏?” 赵柯一下子懵了,掰着手指头吧嗒吧嗒算了算。 智商担当周自珩,高端玩家夏习清,门萨成员阮晓,倒钩狼人商思睿,魔鬼编剧许其琛,超级黑客夏知许…… 我靠,他还真是这里头智商最低的。 赵柯弱弱地开口,“那……那不然再叫上夏习清他弟弟?高中生总不会那么……” 周自珩无情地戳破了赵柯的幻想。 “他弟连续三次数学月考满分……” “告辞。” 绯闻男友 冬日来得突然,一场卷着寒气的大风侵袭北京城,空气里都浸着冷冷的味道。夏习清正在装裱一副新画,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夏习清戴上了耳机,手里还摁着画框的边缘,“谁?” “哥哥!”夏修泽的声音还在变声期,脆脆的又带着一些哑,一听就知道平时没保护好嗓子,乱吼乱叫把嗓子作哑了。 “有屁快放。”夏习清推了推眼镜,将画布绷紧,“你哥我忙着呢。” 夏修泽一听,立刻开口解释,“我这次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说的,这周日夏知许他爷爷过九十大寿,请我们一起去呢。” 夏习清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别直呼人姓名,小心挨打。”他想了想,又道,“大伯父生日……都有谁去啊?” “嗯……我们家就咱俩,爸不去,他说小辈去庆祝一下就可以了。” “那行。”一听说夏昀凯不去,夏知许也就同意了,“我跟夏知许说一下,到时候你就从家走吧,让司机送你。” 电话里的夏修泽吵嚷着就是不愿意,工作室的门敞着,夏习清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放下画探出头去望了一眼,却被一只手一下子捏住了下巴,速度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周自珩低头亲了他一口,然后将他搂在怀里。 “哎你吓我一跳。” “怎么了哥哥?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夏习清皱着眉抬眼看向周自珩,周自珩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在他耳边小声询问和谁打电话。巧的是那话那头的夏修泽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没谁。”夏习清掐着周自珩的手腕坏笑了一下,对着耳机上的麦克风大言不惭道,“你嫂子。” “什么!??” 周自珩拧了一把他的脸颊,“你说什么?” 夏习清仰着脸,笑得肆无忌惮,“怎么?不想当是吧,那算了我找别人。” “你敢。”周自珩一把拽了他的耳机,“弟弟,嫂子我现在要干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挂了吧。”说完掐了电话,把夏习清摁在了墙上。 说好不在工作室胡搞,最后还是破了功,夏习清觉得自己特没原则,尤其是碰上周自珩之后。他像只被抽了骨头的软绵绵的蛇,仰头窝在工作室角落的懒人沙发上,身上盖着周自珩的羊绒大衣,眼睛懒懒地盯着被他颐指气使清理“犯罪”现场的周自珩。 “想抽烟。” “不行。”周自珩整理好刚才被弄得像是台风过境的工作台台面,走到夏习清的身边,伸着两条长腿跟他一起瘫在懒人沙发上,往自己的大衣里钻,伸手把夏习清捞到他的怀里,从毛衣里伸进去,摸到他的后背都是汗。 “别着凉了。” “不至于。”夏习清把头往周自珩的脖子那儿缩,像是困了,打了一个小哈欠。 周自珩的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哄孩子似的。刚才回家之前他也接到了自己家哥哥的电话,说魏旻的案子基本已经定下来了,虽说那个笔记本摄像头录下来的视频不能作为有效的合法证据在法庭上使用,但基本也让他们为后续的侦查提供了信息,成为定罪的关键。 可那个视频是谁给夏习清的,这一点周自珩一直不太明白。 夏习清只提过一嘴,说是个学it的朋友,想必也是保护他的意思,周自珩也就没再过问,只是觉得夏习清身边厉害的朋友可真不少。 身边的人已经贴着他的脖子沉沉睡去,像极了冬日里贴近热源的小动物。周自珩轻手轻脚地松开怀抱,手臂穿过他的脖子和膝盖窝将他从懒人沙发上抱起来,抱回了卧室。 周日来得很快,夏习清开了车带着之前买好的礼物去了贺寿的酒店包间,虽说是九十大寿,但实际到场的亲戚也不算多,刚推开包间门夏习清就看到了坐在寿星公旁边的夏知许,对方正给爷爷斟茶,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冲他挑眉的夏习清。 “大伯,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夏习清把带来的带来的礼物放到一边,端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对着老人敬茶。 “这不是老幺家里的嘛,快坐下坐下。” 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论辈分夏习清应该和夏知许分开两边坐,但和夏习清夏修泽同辈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两个人坐在中间怪尴尬,也就顺理成章地挨着夏知许坐了。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快十点。夏修泽周一还有课,没办法只能被自家司机接回去。 夏习清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微信消息。 [renaissance:我今天晚上有一个杂志得拍,可能要熬到后半夜,你晚上早点睡。] 夏习清正想着要不要知会周自珩一声,告诉他自己也在外面吃饭,正巧坐在旁边的夏知许将头偏了过来,“哎,咱们撤吧。” “行吗?”夏习清瞟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爷爷的生日啊。” “没事儿,我爸在这儿呢。”夏知许咳了一声,“我想早点回去,我不回去他不睡觉的。” “啧啧啧。”夏习清当然知道夏知许说的“他”是谁,“你们俩腻歪死我得了。”不过既然夏知许不想呆了,正好他也想遁,“那老主意。” 夏知许在桌子底下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这么一对接,夏习清直接将手机收起来,一杯接着一杯地给那些亲戚朋友们敬酒,灌了一杯又一杯,十五分钟过去,他整个人都趴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嚷嚷着,“那、那什么,大表哥我敬你一杯啊……” “哈哈哈习清是不是醉了。” “这孩子就这样,敬酒没个完。” 夏知许默默地抿了一口红茶,露出一副忽然想起来什么重要事件的表情,“对了,他是开车来的。” “那这……找个代驾吧。” “他都醉成这样了,代驾也不是很方便。”夏知许从他兜里摸出车钥匙,“我送他回去吧,正好我住的地方也离他不远。”他看了自家爸爸一眼,对方似乎也被骗过了,点了点头,“好好照顾你小叔叔。” 夏知许抽了抽嘴角,“哎,知道了。” 就这么架着装死的夏习清一路走到楼下。 “行了你,别装了。” “得嘞。”夏习清站定了,拍了拍自己的脸,“幸好你叔叔我酒量大。” “少占人便宜。”夏知许两手揣兜,“你喝了酒不能上路,我开车,把你送回去。” 外面的风吹得人脸上生疼,夏习清把脸往围巾里头缩了缩。伸手捏了一下夏知许的脸,“真是我的乖侄子。” “滚蛋。”夏知许掰开他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夏知许上了车载着坐在副驾驶上的夏习清一起,原本直奔夏习清公寓,可半途上夏习清又收到了周自珩的消息。 [renaissance: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宝贝,这边一直完不了事估计要通宵,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签一个品牌合同。你睡吧别等我。] 夏习清瘪了瘪嘴,回了个ok的表情。夏知许见他表情闷闷不乐,手机屏幕解了又锁,忍不住开口嘲笑,“怎么,那傻哥们儿终于看清你的真面目要甩了你?” “你说谁傻呢。” 夏知许吓了一跳,难得自己损他的时候他怼回来不是为了自己,“哟,这么喜欢他啊。我可真是开眼界了,你也有认真的时候。” 夏习清没说话,闷了半天才终于开口,“烦死了回去又是一个人睡。”他转过头,“我今晚要去你们家,我要喝琛琛做的醒酒茶。” 照往常夏知许一定很快就否了,可这回看在夏习清帮他酒遁的份上他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早上九点之前就给我回去。” “可以。对了,中午去我家吃饭,前两天有人送了我一条蓝鳍金枪,我不会做,明儿让琛琛给我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家那边。” 夏习清答应得痛痛快快,心里早就想盘算好了,既然他不能跟周自珩甜甜蜜蜜,也坚决不让别人在自己面前亲亲热热。 正好第二天周自珩也该回来了,一起吃饭,正式介绍一下。 第二天上午,周自珩又累又困地回到公司,歪倒在沙发上补觉,小罗给他倒了杯咖啡,又去买了份早餐,这才把他叫醒,“自珩,起来收拾一下,一会儿就得签合同了。” 周自珩揉着眼睛从沙发上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一下。公司的造型师赶过来给他做造型,他就这么闭着眼睛,想着等吹完头发给夏习清打个电话。 “哎自珩,你跟习清关系是不是挺好的?”造型师小姐姐喷了点定型喷雾。周自珩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望着镜子里的造型师,“怎么了?” “没有,我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吃瓜来着,”造型师小姐姐笑嘻嘻地看着他,“就想从你这儿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质量比较好的真瓜。” 瓜?周自珩皱起眉头,摸出了手机,“又有什么八卦?” 造型师拨弄着周自珩的头发,“哦,没什么,就有狗仔拍到了夏习清的男友,不对,疑似男友。长得挺帅,比圈儿里好多男明星都帅呢。”她叹了口气,“唉,现在我们女人真不容易,不光得跟女人抢男人,还得跟男人抢。” 周自珩登时就愣住了。 男友??? 搞错没有,夏习清的正牌男友现在就坐在这儿让你做造型呢! 他一脸错乱地打开微博,果然看到流量画家夏习清又一次上了热搜——[夏习清在男子家亲密过夜],光是看到这个标题,周自珩的火就蹭得一下子起来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原本他还在自我安慰,想着说不定就和上次一样,又是被谁陷害根本子虚乌有,谁知一点进去热搜,周自珩就看到了切切实实的九宫图。 第一张图里,穿着黑色大衣的夏习清身边站着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两个人似乎还有说有笑,表情很是开心的样子,第二张图更是亲密,夏习清直接伸手去捏身边男人的脸了。 周自珩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脑神经一根一根地被炸开。 [@八卦狗仔小二爷:十二月第一瓜又是属于顶级流量画家的?夏习清和身边这位帅哥在晚上十点的时候从一家大饭店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昵,夏习清甚至伸手去捏对方的脸,样子十分宠溺,随后帅哥开了夏习清的车,两人前往一豪华小区,早上八点四十分夏习清才开车离开。出柜风波之后夏习清隐身半月,现在一出来就是跟帅哥约会,这是公开恋情的节奏?自习女孩的心都要碎了吧。] [@小猫喵喵叫:……我靠,夏习清是瓜田吗?] [@godisagril:不是,夏习清又不是明星,狗仔干嘛老盯着人家不放啊,万一就是朋友呢,又没拍到接吻牵手什么的就说人家谈恋爱,就这样的恋爱我能谈一打。] [@自习女孩绝不认输:拒绝造谣!拒绝传料!] [@稳住我们能赢:粉丝控评真是快,就路人角度来看,这两人还蛮搭的,这个驼色大衣的小哥哥长得好帅,不过有真情侣还炒cp就有点不地道了。] [@34不是43:十分钟内我要知道驼色大衣小哥哥的全部资料!] 看着微博文字,再看看下面的评论,周自珩的拳头都握起来了,但他还是极力地压着火,连造型师都看出来了,弱弱地开口问道,“那个……自珩啊,造型做好了,你可以去休息室了。” 周自珩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打个电话。” 造型师战战兢兢地出了门,到头来瓜没吃上,好像还把周自珩给得罪了,这个走向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怎么也想不通。 门一关上,周自珩立刻拨了夏习清的电话,可对方却是关机状态,这让他更生气了,难道他不知道他已经上热搜了吗? 心不在焉地完成了工作,周自珩火急火燎地回家,准备找夏习清理论。电梯里他又给夏习清打了通电话,终于接通了。 “怎么了宝贝?”夏习清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自珩握着手机,声音低沉,“你在哪儿?” “在家啊。” “那你给我开门。” “哦,等会儿。” 大门一下子打开,穿着拖鞋的夏习清靠在门边,“回来啦。”周自珩鞋都没换直接走进去,正巧撞见两手拿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金枪鱼从厨房走到客厅的夏知许,“不是,这鱼也太……” 三个人,一条鱼,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其实只有周自珩一个人觉得尴尬,不光尴尬,还气。 “这又是你的哪个小情人?”周自珩指着拿着鱼的夏知许,眼睛都要冒火,“挺真爱的啊都往自己家里带了,被拍到了你不知道吗?你不是说你跟我在一起之后再也没跟别人鬼混了吗?现在这算什么?” 叭叭叭一通发作之后,谁也不说话。 夏知许的脸色极为难看,跟吃了苍蝇一样,手里还拿着条巨型大鱼,回厨房也不是留客厅也不是。 夏习清瞥了脸色更差的周自珩一眼,从门口走回到客厅,半个身子搭在夏知许的身上,“是啊,这是我的新欢,帅不帅?” 周自珩的牙都要咬碎了,他知道夏习清以前的风流做派,可现在他们都在一起了,虽然是试用期,可夏习清分明是喜欢他的,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谁知道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还一反常态地带回了家,周自珩怎么能不气。 “现在好,全世界都知道我被绿了。”周自珩胸口一起一伏的,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头顶草原。 这样子在夏习清眼里实在是太好笑了,又好笑又可爱,他憋着笑故意逗他,“谁说的,又没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 只有你自己觉得你被绿了。 夏知许知道自己又被夏习清拿来利用了,完全把他当做调戏自己小男友的工具。想到这里,他相当不悦地将自己的手从夏习清的胳膊里抽出来,也不说话。这一动作被周自珩看见,幼稚无比地嘲讽道,“看来你的小情人不怎么喜欢你啊。” 夏习清挑了挑眉,脸上仍旧保持微笑,“你忘了吗,我这人就喜欢不喜欢我的。” 周自珩的手紧紧地握拳,极力地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三个人尴尬地站着,就在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候,楼上里面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习清,我找不到你说的那件外套,你给我挑件吧,我衣服都脱了……” 夏知许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一下子转过头,快步朝楼上走去。 周自珩更气了,上来就把夏习清摁到在沙发上,“你居然给我搞3p?” 这人的脑洞是有多大啊? 气糊涂了吧这小家伙,连许其琛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被摁倒在沙发上的夏习清笑出了声,勾起的嘴角弧度暧昧,他细长的手指攀上周自珩的下巴,又一点点下移,蹭着周自珩因情绪不定上下滚动的喉结,眼神里满是挑逗的意味,声音特意放软,像是挑衅,又像是撒娇,“这么气啊……别气嘛。” “一起来啊?” 四人饭局 “你……”周自珩摁着夏习清的肩膀,气得说不出话。 “我什么我?”夏习清伸手绕着他的脖子,神色暧昧地冲他笑。 周自珩虽恼,可对着夏习清又发不出火,正憋得难受,楼梯那儿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周自珩?” 他一偏头,看见刚才那个抱着鱼的绯闻男身边站着…… “许其琛?” 被叫到名字,许其琛愣了一下,“对、对啊。”可他下一秒又看到周自珩把夏习清压在身子底下的劲爆场景,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什么……我去做饭,去做饭。”说完他就拽着身边人的手肘进了厨房,“知许我们走。” 周自珩现在算是彻底懵了,愣头愣脑地转过脸看向夏习清。夏习清冲他挑了一下眉,“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跟许其琛也有一腿吧。” “……当然不会。”周自珩虽然气糊涂了,但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夏习清凑上去亲了他一口,“这还差不多。” “所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周自珩心里还是梗着一根刺,这副样子在夏习清眼里活像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朋友。 夏习清推着周自珩的胸口起来,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厨房,“喏,自己看。” 周自珩压着气顺着视线望过去,厨房里,许其琛低头切着鱼,刚才那个年轻男人洗完了手,将手上的水珠甩在了许其琛的脸上,惹得他一脸愠怒地转过来,却被亲了一口。 “这是许其琛的男朋友?”周自珩忽然明白。 夏习清小声道,“不止呢,也是我的……” 周自珩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一下子冒起来,“你的?!” “我的大侄子。”夏习清白了他一眼,“这是我那个学it的侄子,夏知许,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 信息量太大,周自珩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过来,愣愣地指着夏知许的背影,“他多大……” “比你大,他二十五岁。” 什么? 周自珩立刻伸出两只手扯着夏习清的脸皮,“那你多大,你是骗我的是吗?你根本不止二十五岁?”他很快又松开了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天哪你别告诉我你三十五,我不想听……” 夏习清一脸无奈地盯着周自珩。 他怎么喜欢上这么一个傻子啊。 “我八十五,你信吗?” “不信。” 行吧,还没傻到不能救。 夏习清将他拽到客厅,“我爷爷呢生了十个孩子,夏昀凯是最小的一个,夏知许的爷爷是我爷爷最大的一个孩子,所以实际上夏昀凯和他爷爷是一个辈分的,是他的叔爷爷,我呢,就是他的小叔叔。虽然我俩一样大,但是辈分差了很多。” 终于理清楚人物关系的周自珩懵懂地点了点头,“好惨哦。” “你说夏知许吗?是啊他就是很惨啊,我就算了,他还得叫夏修泽那个小鬼叔叔呢。” 夏习清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我记得大概是十岁的时候?过年嘛家家户户都聚到一起,当时夏修泽刚生下来没多久,一岁不到的样子,还是个小婴儿,手里攥着一个红包,那些大人们非得逼着夏知许跟一个小婴儿拜年叫叔叔,不然不给红包哈哈哈。” 周自珩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突然对夏知许充满了怜爱之情。 他撇下夏习清走到厨房,清了清嗓子拍了一下夏知许的肩膀,夏知许转过头,看到周自珩还以为他要打自己,“等一下你先听我……” “对不起。” 夏知许登时蒙住了,转过脸看了看许其琛,许其琛也一俩蒙蔽地看着他。 “刚刚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你,还以为你跟夏习清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周自珩的头低着,半躬着腰,“第一次见面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真是不好意思。”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我是夏习清的男朋友,我叫周自珩。” 夏习清究竟是何德何能捡到这么一个天使啊……夏知许惶恐地握住周自珩的手,“没事儿,我不介意,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夏知许忽然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道,“你说你好端端一个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看上夏习清那种……” “你说什么呢!” 坏话还没说完,就被走到厨房门口的夏习清给捉个正着,“给我松开,不许抓我们珩珩的手。”说完他就把周自珩拽了出去,“少跟我大侄子说话,他不是个好人。” 照这么说夏家还有好人吗,周自珩心里想着。 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夏知许怕周自珩心里还有误会,就把昨天晚上聚会的事摊开来说清楚,“昨天是我爷爷的九十大寿,他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们俩昨天晚上都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找了个借口溜了,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记者拍到的,你别误会啊,夏习清这个人就是喜欢跟人动手动脚的,别当真。” 周自珩深明大义地点了点头,“嗯。” “嗯什么嗯啊。”夏习清一拍筷子,吓得许其琛一抖,“夏知许你什么意思,说就说吧还得暗踩我一脚,以为我听不出来?” 许其琛摸了摸他的背,“消消气,消消气。”谁知下一秒坐在许其琛左边的夏知许就把他的胳膊给拽了回来,“不许摸他。” 看到这一幕,周自珩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伴。 “摸我怎么了,就摸。”夏习清抓住许其琛的手拽到自己的胸口,“你他妈吃醋长大的啊。” 夏知许一拍筷子,“我还真就是吃醋长大的,吃十年了你有意见吗?” “你吃十年你活该,谁让你怂呢。” “你有种别怂,我一会儿就给你把底儿全掀了我看你怂不怂。” “你试试?看我不弄死你。” 周自珩默默地把手伸到夏习清拽着许其琛的那只手上,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许其琛这才从中顺利逃脱,并回以周自珩一个感激的笑容,“他们俩就是这样,只要凑到一起分分钟就得打一架。” 周自珩也挤出一个笑容,给许其琛舀了一勺金枪鱼沙拉,“没事儿,咱们就安安静静吃饭吧。” 谁知交战中的夏习清忽然间就转移了注意力,“你给他夹菜,怎么不给我夹?” 周自珩立刻反应过来,夹了一块刺身放在他碗里,心里高兴得不行,“吃吧吃吧,多吃点。” 夏习清的脸上这才露出点满意的表情,一高兴也懒得和夏知许计较了。周自珩为了尽快转移话题,跟夏知许套着近乎聊起来,“大侄子啊。” 一秒正中雷区。 “您叫谁大侄子呢。”夏知许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是,我是习清的男朋友嘛,论辈分……”周自珩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看连小泽不也是你叔叔吗?” 再次踩中雷区。 “……” 许其琛看不下去了,立刻轮番给剩下三个人夹菜,菜碗堆得满满的,“大家吃饭吃饭啊,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聊。” 夏习清拿出手机拍了一下桌上的菜。 “你干嘛?”周自珩见他拍完照又低头鼓捣手机,问了一嘴。 夏习清打完字,抬起头吃了一片刺身,“发微博澄清啊。” 夏知许也松了一口气,“你终于澄清了。今天一上午我公司群都炸开了锅了,全都在聊八卦,有人还说你是我暗恋十年的对象。我暗恋十年个鬼啊我明仇二十五年好吗?” 许其琛靠着椅子背笑起来,“网友们到时候肯定会说,夏习清就是一个假瓜专业户,从他这儿出去的瓜都是假的哈哈哈。” 周自珩则是认真地刷了两次首页,终于刷到了夏习清新发的这条。 [@tsing_summer:散了吧,被拍到的男生是我辈分上的侄子,圈外人,有对象。我们一起参加家庭聚会来着,狗仔每天这么闲不如直接采访我,偷拍多没劲。] 风口浪尖上夏习清再次微博澄清,很快就被吃瓜网友顶上了热门榜。 [@小鱼吃大鱼:不愧是比顶级流量还顶流的画家……] [@一只路过的喵咪:夏习清好a啊我的天!] [@我是小天使: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辈分的事?夏习清和这个男生看起来是同龄人啊。不过仔细一看眉眼还真的有点像啊。] [@12345上山打老虎:本来看到澄清还好开心,结果有对象了真是一个暴击呜呜呜呜,小哥哥完全是我的取向狙击啊。] [@我的爱人是小画家:人家家庭聚会狗仔也要拍,都不算是明星天天被狗仔盯梢,心疼我们习清哥哥。] [@我上的自习天下第一:真他妈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啊!自习女孩每天的心情就是过山车。] [@棉花糖不甜:我也觉得这么帅的在一起有点假,说不定夏习清的男朋友是个油腻中年男呢。] [@谁说我是小公举:真的不是情侣吗??可是长得好配啊吃一波骨科【算不算骨科?] 评论区没有自己的姓名,周自珩觉得很沮丧。 “干嘛耷拉着脸?”夏习清瞟了周自珩一眼,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许其琛一针见血地笑道,“自珩肯定是觉得没人在评论区里说他,他有点没存在感了,是吧。” 周自珩欲言又止,夏知许冷静道,“你想想,这种时候你的粉丝为了避嫌当然会闭麦啊,本来夏习清就在风口浪尖了,就是cp粉也不敢随便开口提你的名字,不然会被唯粉掐的嘛。” “你怎么这么了解饭圈”周自珩突然抓住了重点。 “这……”夏知许干笑了两声,“我那什么,我公司开发过一款角色扮演类的游戏,里面也有娱乐圈这种剧情的,我自己测评的时候也演的是一个人气演员。”他拍了拍周自珩的肩膀,“兄弟,我理解你。” 只有周自珩一个人流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许其琛被戳中了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往事,红着耳朵低头吃饭,夏习清贱兮兮地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啧啧,测评?让我也玩玩儿呗。” “你闭嘴。” 一顿饭吃到最后,夏知许和周自珩忽然就称兄道弟了,两个人相约一起去洗碗,让夏习清和许其琛在客厅玩游戏。 周自珩将碗泡进水池里,“对了,你是搞it的,自己创业吗?” “嗯。主要做vr和ar游戏的开发,你喜欢玩儿游戏吗,我回头送你一些我们的产品?” “行啊。”周自珩心想着,能一毕业没多久就创业,一定是个高材生,“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忽然想到,“我们该不会是校友吧。” “你是哪个学校?” 周自珩洗好一个盘子搁在台面上,“p大物理学院,快毕业了。” “真巧。” 听见夏知许这么一说,周自珩惊喜地抬头,“校友?” “我是你们学校斜对面t大的,信息学院,计算机系。”夏知许伸出满是泡沫的手握了握周自珩同样满是泡沫的手,“学理工科就是一家人。” “你是t大校草吧,我说怎么看你眼熟,我感觉以前在热搜上见过你。”周自珩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校际英文辩论赛的时候,对,后来我上大一的时候学校还放过你们和我们学校辩论队比赛的录像。” “……大概是?”一路当校草到大的夏知许也不知道该认还是不该认,“反正我是不是校草不确定,你肯定是p大校草。” “没有没有。” “别谦虚了,不是你还有谁。” “没有没有,我们学校好看男生也挺多。” “得了吧,你们学校男生能有我们学校多?” 坐在客厅的夏习清和许其琛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商业互吹的,也真是够了。 “我刚刚听你说什么暗恋的,”周自珩问道,“所以你是暗恋许其琛吗?” “对啊。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他,说来话长,反正我挺惨的。” 周自珩一听,心里立马就不服了,“你肯定没我惨,我才惨呢。” 夏知许立刻也摆起比赛的架势了:“我惨,我从见许其琛第一面我就喜欢他,结果今年春天才在一起。” “还是我惨,我被夏习清骗得死去活来的,都不敢说我喜欢他。” “我也不敢啊,你别看琛琛现在又乖又软,我俩刚见面的时候他都不带搭理我的。” “那好歹你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是朋友关系吧。”周自珩痛心疾首道,“我跟他都不是朋友身份,夏习清只是把我当炮友……” “……还是我惨,起码你还先占了便宜,补张票的事儿。” “我惨,我完全玩不过夏习清,每天胆战心惊生怕他就这么把我踹了,许其琛总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就缺个名分好吧,我可是暗恋了十年连个手都没拉过,第一次那什么还是在游戏里……” 周自珩瞪大了眼睛看向夏知许。 这哥们儿憋了十年?太有毅力了。 “那还是你惨。”周自珩手都没擦就拍上夏知许的肩膀,“我甘拜下风。” 坐在客厅听完了比惨大会,许其琛忽然一脸委屈地转过脸看着夏习清,“我也暗恋十年啊,怎么就他一个人惨呢?” 夏习清立刻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许其琛的后背,“行行行,琛琛也很惨。” 合着就我一个人不惨呗。 临走的时候,夏知许和周自珩还一副惺惺相惜执手相看泪眼的表情,就跟找着这辈子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夏习清靠在门框边一脚把夏知许踹出门,“快滚。”然后一脸温柔地把手里拿着的小蛋糕小点心都塞到许其琛的手里,“琛琛你的游戏我给你存档了,下次再过来打啊。” “嗯!” 门关上,周自珩怅然若失,夏习清一把捏住他的脸,“你干嘛?这么喜欢我小侄子啊。”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他好可怜。” 夏习清凶狠地掐着他的脸,“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同情心泛滥。” 周自珩忽然笑了,伸手抱住夏习清,吻了又吻,“你最近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别闹。”夏习清掰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我有正经话要跟你说。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我被狗仔拍了,而且早上的时候手机没电关机,回了家才充上电。”他歪着头看着周自珩的眼睛,眼神是难得的诚恳,“你今天冲进来发脾气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后来顺着你的话说,是为了故意逗你,现在你知道故意使坏让你吃醋是多么难受了吧。” 周自珩知道夏习清是在说上一次他利用宋念的事,不由得有些愧疚。 “还有,你今天一进来那么生气,归根到底你心里其实还是不相信我的,如果换做是别人,被自己的另一半这么误会,心里肯定会很委屈很难过的。”夏习清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呢没办法,谁让我这人前科累累呢,你会这么想也很正常,而且我明白,你是在乎我才会生气,也是因为太在乎我才会丧失基本的思考能力。” 听到夏习清这么说,周自珩心里有点难过,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替夏习清难过,他的确在一看到图片的时候就大发雷霆,觉得夏习清一定做出了什么事。他的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就被夏习清抬头亲了一下。 “别跟我道歉,你又没有做错,我没因为你吃醋生气而难过,相反我很高兴,我说过你,因为我知道你在乎我。”他摸了摸周自珩皱起的眉头,笑容坦荡,“我说这些呢,是希望你以后能多相信我一些,也多相信你自己一点。” 周自珩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说完这些,夏习清又恢复了以往的痞笑,“下次再这样,就结束试用期吧。” “不行!”周自珩一时情急抱住了夏习清,胳膊紧紧地箍着他,他差点儿都忘了试用期这档子事儿了,被夏习清一提感觉命都没了半条。 “松、松开点……咳咳,老子要被你抱死了……” “不许退货。” “看你表现咯。” 周自珩一松开,夏习清便趁机溜到了客厅,盘腿拿起手柄玩起刚才没玩完的游戏。周自珩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赵柯的一条消息。 [@柯子:你看微博了吗大哥!!!夏习清的微博!!] [@珩珩:看了啊,不就是澄清了吗?] [@柯子:是评论!我给你截图!] [@柯子:算了你自己去看!一定要看!] 莫名其妙。 周自珩转到微博界面,点开了刚才夏习清发的那个微博,热评第一和刚才不一样了。 [@谁说我是小公举:真的不是情侣吗??可是长得好配啊吃一波骨科【算不算骨科?] 她被顶上来的原因是因为夏习清回复了。 [@tsing_summer:我男朋友比他帅多了。] 命运交响 就为这夏习清在评论区回复的那句话,周自珩整个人飘了一个星期。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冲着夏习清傻笑,做些奇奇怪怪的事。 某一天夏习清窝在周自珩卧室里看电影,听见楼下有动静,一下楼发现是周自珩和赵柯,两个人搬着两个大纸箱,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好奇问了一嘴,两个人都吞吞吐吐的。 “你们手里抱的什么?我帮你们吧。” “哎不用不用,”周自珩干笑了两声,用脚踢了一下赵柯的腿,“我们上天台去。” “天台有钥匙?”夏习清疑惑地皱起眉。 周自珩点点头,“我昨天管物业要了。”说完两个人就哼哧哼哧扛着箱子上楼了。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夏习清瞟了一眼箱子上的英文。 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直到晚上睡觉前,夏习清才想起来,之前他好像在夏知许哥哥那儿看到过类似的纸盒,可他哥哥那儿装的是天d啊,摄影设备。 周自珩弄个那玩意儿做什么。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夏知许哥哥学天体物理的,周自珩学物理,两个人兴趣爱好相同也很正常。 《跟踪》入选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事一开始并没有公开宣传,直到十二月上旬官方发出入选名单,《跟踪》电影官方微博这才官宣,同时宣布档期推移至柏林电影节开幕当天。 [@电影跟踪官方微博:由昆城@城城城子执导、周自珩@演员周自珩、夏习清@tsing_summer主演的电影《跟踪》改档于2月3日!“命运版”1分30秒预告正式发布。生似蝼蚁,与命一搏!] 后期制作期间,昆城和制作团队也几次三番把夏习清叫去,在美术的角度上向他请教意见,但夏习清并不是专业的电影美术指导,也曾经推辞过,可是昆城坚持。 “你的身份特殊,你不光是一个画家,而且你是戏里的江桐,我们需要从江桐的视角来展示他眼中的这个世界。” 夏习清一下子就明白昆城的意思了,他需要的是运用美术手段在观众的眼里尽可能地还原出江桐看到的世界,这个烈火烹油、鲜花似锦却也残酷无比的世界。 预告出来的那一天,夏习清的心情也十分紧张,这种紧张感几乎可以和他第一次参与自己的画作拍卖会相比。和画画不同,这部电影是他用自己这个完完整整的人去诠释和他极为相似的一个灵魂,这种创作对他来说是极为难得了,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所以尽管在他已经全程参与拍摄的情况下,在看到预告的那一刻,心脏还是小小地被撼动了。 因为是第一支预告,只有一分三十秒,可讲的内容和情节非常之有限。开场的画面就是周自珩扮演的高坤坐在那个拥挤破旧的小诊所的画面,特写镜头快速地在两张脸上切换着,一头红发浑身戾气的高坤,满脸横肉眼神不屑的医生。 “你都不说我是什么病?” “怎么,还想得绝症啊。” 诊所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墙外满是涂鸦,牛皮藓一样的小广告黏在上面,和办假·证的鲜红油漆印字交错在一起,像做了丑事的人一样相互遮掩。 镜头里只有一双不断前行在泥泞窄巷的腿,黑色牛仔裤上溅满了泥点,拉长的镜头展示出那个破乱如腐朽蚁巢的社区,形形色色的底层社会人穿来过去。一段十秒的镜头如同最低等人世的缩影,谩骂声掺杂着叫孩子回去吃饭的呼喊,吆喝叫卖混杂拥堵涵洞刺耳的鸣笛。但这些都只是背景音,真正的画外音伴随着那双不断前行的腿。 [你妈生下你就跑了,她本来就是被骗过来生孩子的!] [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 [亲爹也死了,再死一个奶奶,齐活了,克星一个。] [你到城里来打什么工!你成年了吗?我可不敢用童工,滚滚滚,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哎,干什么活不下来啊。救什么奶奶,这年头了救救你自个儿吧。] [有本事去大医院啊!一辈子穷病!]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混在一起如同无数台失控的机器,最终在一阵刺耳的噪音下归于沉寂。 画面全黑,黑暗中可以听见喘息的声音。 “我得艾滋了。”声音有着短暂的平静。 画面再一次亮起的时候,是高坤猛砸阿龙出租房铁门的画面,砰的一声巨响,栏杆的缝隙中露出高坤那张扭曲狰狞的脸。 “艾滋!你知道吗?!” 铁门外的绿色墙壁,在蒙太奇的效果下,逐渐变成了蒙着绿色滤镜的夜间便利店。 割破手掌的高坤在便利店的货架上胡乱地涂抹着猩红的血液,双腿游荡如同孤魂,直到携着血迹踱步至最后一排靠近仓库的货架,对上另一双脚步,破旧开胶却刷得洁净的白球鞋,蹭了灰的便利店制服裤。 镜头只有下半身的拍摄,穿着制服的人松开了自己的手,手中抱着的盒子掉落在地,洒落了满地斑斓的棒棒糖。 橙色的棒棒糖再度转换,变作一轮橙色的夕阳,墙面映照出来的影子里,一个孱弱的声音蜷缩在地上,被揍到站不起来。 音乐声忽然加快,两种画面开始交错,同样是跟踪视角,一个是黑暗中跟着的那个瘦弱身影,另一个是夕阳的马路下跟着的一瘸一拐的背影,画面反复从午夜和暮色中闪烁切换,最终在音乐的激响中变成两张贴近的脸。 画面闪动,高坤狠狠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青筋暴起,连声音都咬牙切齿。 “我不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 这一句结束,画面忽然熄灭。 全黑画面中出现血滴,渐渐化作跟踪两个字,但血色又一再褪色,光影交错,如同黑色剪纸的缝隙中透出的夕阳光彩。 画面剪切,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心慌的死寂。 镜头里是双手空空呆站着的江桐,瞳孔闪动、脸色苍白,张着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双手空荡荡的,脚边全是散落的棒棒糖。 一根棒棒糖滚至站在对面的人脚下,他用满是鲜血的手将糖果捡起,递到江桐的面前。 最后一个镜头是高坤的特写。 他用淌血的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朝江桐,或者说观众,露出了一个笑容。 阴鸷、扭曲、可怖的。绝望的笑。 画面再一次全黑,屏幕上出现主创名单。耳边是预告中最后的台词,声音颤抖,却又透着股不服输的硬。 “命贱……就该死吗?” 尽管所有的镜头他都看到过,但这个首发预告还是令夏习清狠狠地震撼了一把,尤其是高坤最后的那个笑,那是他在心态彻底崩塌的情况下第一次遇到了江桐。 夏习清惊喜的是,在美术方面,导演的确采纳了他的建议,预告中的色彩基调和以往很多的现实片所采用的灰暗冷硬色调不同,是一些非常浓郁甚至粘稠的高饱和低明度色彩设置。 苔藓般潮湿翠绿的墙壁,鲜红的粘稠血液,便利店深夜浅绿色的滤镜,薄荷色的涵洞,橙红色的棒棒糖和糖水片里的夕阳。 “在江桐的眼里,世界是又好又烂的,他想活下来,也是因为如此。而且他喜欢画画,这样一个骨子里喜欢艺术的人,再烂的世界在他眼里也是腐朽的美。” 这是夏习清的原话,通过一整个制作团队复现成影像,多么奇妙。 预告一经释出,就受到了网友的热议。别的不提,这两个主演的流量在当下几乎无可匹敌,可他们又和传统的流量不同,其中一个是戏龄超过十年的二十代国民演员,担当主演的片子几乎没有烂片,难得不走艺术院校凭本事考进名校的学霸级演员。 另一个则更是传奇,靠脸一夜成名,事实上却是一名十五岁就创作出拍卖价格80万油画的画家,经历出柜风波后几乎成了lgbt群体的先驱人物。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加上一个多次靠独立电影在国外摘得奖项的新锐导演,再加上重重敏感题材,很难不被大众讨论。 [@自习给我冲:一个不想当物理学家的alpha不是一个好演员。] [@饭最甜的cp:一个不想当好演员的美人攻不是一个好画家。] [@假聪明:我的天哪最后那个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发誓我不是周粉!] [@我是不是生病了:周自珩也该拿奖了吧,看预告就嗅到了提名的味道。] [@彩虹堂biubiubiu:本来我看到夏习清不太想看【没有骂他的意思就是质疑他在表演上的专业性,但是看完预告,我居然真香了???] [@ola:夏习清长得真好看……【沉迷美色无法思考】] [@swood:流量的电影一律不看,粉丝控评简直了,你们不尬吗?] [@谁先结婚谁是狗:满屏的大长腿我去……周自珩红发真的帅,我第一眼竟然没认出来,最后那个笑太邪了!] [@电影小飞侠:从预告片的角度来说,制作上还是很良心的,不管是镜头还是音乐都可以看出来制作方的真诚度,色调也很特别,反其道而行之,有种越艳丽越悲惨的感觉。听到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的确是起了鸡皮疙瘩,周自珩在电影界是优等生,一如既往的好表现会让大家忽视他的努力,我觉得这一部说不定可以为他冲一发奖项。另外夏习清最后一露面还是很惊喜的,他以往亮相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上层阶级端着的气质,与生俱来的,但是在电影里磨没了,很契合电影“生似蝼蚁”的设定,出乎意料得好。] [@我们的我们:本来不感兴趣的,之前夏习清出柜的事很多人都提到这个片子了,说他滥交得艾滋,才会演这部片子,当时觉得有些人的心真的脏到不能看。现在看来这部电影真的是诚心之作,这题材有几个人敢碰?就冲着夏习清出柜那股子刚劲儿我也会支持一张电影票。] 尽管有许多不和谐的声音,尤其是十月风波里积累下来的一批恐同中年直男网民,但大部分的声音都是好的,预告片的质量摆在这里,很难不被说服。 夏习清是一个不太会被别人的评价所动摇的人,但得到肯定,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感动。 成为低预期下的一个惊喜,是一件幸运又幸福的事。 作为主创人员,夏习清非常配合地转发了官方微博的预告。 [@tsing_summer:生而为人,我没有错。] 如果江桐是别的演员饰演,转发里的这句话并不会引起什么讨论,可巧就巧在是经历了出柜风波的夏习清,这种嫁接式的情感纽带很容易让大家代入夏习清的视角,产生一种微妙的共情,于是更加绑定了演员和角色。 很快,正在拍摄香水广告的周自珩也转发了微博。 [@演员周自珩:高坤你好,你没有错。] 十二月的夏习清忙了起来,正是因为之前在网络上的风波,艺术馆曝光引来了爆发式的客流,尽管其中大部分对艺术都是一知半解,但人多总比冷清要好,夏习清也是本着好好经营的态度,将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认真保管,遇到这种局面,他只好和团队一起加班开会,做出一些限制流量的方案,同时也特意做一些专有活动针对非专业人士,类似艺术类科普。 原本他以为这些事不至于忙成什么样,可实际操作起来却麻烦得多,像他这么一个从小只画画的人,如今还不得不从头学习经营管理的经验。为了周五的艺术馆活动,夏习清熬了三四个晚上,亲自挑选展示的藏品,邀请国内知名的艺术大家进行开展讲座。连一向工作忙于他的周自珩都心疼起来。 “干嘛这么拼?”周自珩把厚毛毯披在了坐在工作台前的夏习清身上,他还伏在案前修改设计方案。 夏习清抬起头转了转脖子,“你知道江桐为什么穷成那样了,还要打好几份工租那间旧出租屋吗?他完全可以只租一个单间,自己过得好一点。” 这是剧本外的东西,周自珩犹豫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但他没有说出来。夏习清也只是笑笑,低下头继续。 周自珩从背后抱住他,吻了吻他的头顶。 因为江桐想留住他和母亲曾经一起住过的房子。 12月21日,周五下午三点,夏习清策划举办的活动开始,他作为艺术馆的所有者,也正装出席了活动,台下来了许多夏习清的粉丝,由于之前他已经在网上事先说明过,这些粉丝也很听话,并没有带灯牌手幅之类的应援物,来得很低调,也不吵不嚷,十分有序。 夏习清特地亲手做了一个花篮,让粉丝把信件放在篮子里,可活动刚开始没多久,花篮就已经满道再也塞不下。 “老板,很多人带了礼物,收吗?” 原以为是粉丝圈子里的常态,夏习清摇了摇头,“礼物就不收了,信件可以。” “可礼物太多了,我们一开始放在外厅的角落,现在那个角落已经有点堆不下了……” “谁让你们堆起来的,我早就说过不允许收。”夏习清一身黑西装,手摁着自己的耳麦,行色匆匆地往外厅走,谁知那头又道,“不是的老板,她们执意要给,因为……” “别找借口,我马上……” “因为她们说是给您的生日礼物,还有一个很大的蛋糕。” 夏习清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生日? 他动作迟钝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12月21日。 好像真的是他的生日…… 最近过得太忙太混乱,根本无暇顾及时间,何况,自从十岁生日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好好过过一次生日。 看着那些排队等候在验票区的女孩子们,夏习清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们很听话,不吵不闹,没有任何应援,只悄悄地把信放好,把礼物塞给工作人员,静悄悄的,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敢说,怕惊扰到自己。 可以收获别人的爱,无论何时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夏习清叫来了助理,“去,帮我买尽可能多的花,粉玫瑰,给这些女孩子们,一人一枝。” 助理很快办好这件事,在验票的同时将花一朵一朵送给了那些粉丝,夏习清亲手切了那块大蛋糕,和所有人一起分享。 很快,助理又推来了一个架子,上面蒙着暗蓝色的天鹅绒。 “夏先生,这也是给您的礼物。” 夏习清没有时间,头也不抬,“放到外厅我一会儿……” “您要不先看看?”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架子,水晶灯下泛着光泽的天鹅绒上放着一个卡片,上面写着生日快乐。 看到署名的那一刻,夏习清不由得怔了。 from:thief. 他伸出手,一颗心脏跳得怦怦作响,每一下都撞在他贫瘠空旷的胸膛,像是和那天鹅绒掩盖住的事物相互共鸣一般。 掀开掩蔽,夏习清看到的是一幅油画,画中端坐着一名容貌美丽的女人。 那是他十五岁那年画的母亲,也是他人生中第一幅拍卖出去的画作。 历经十年的飘荡和流离,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盛放星云 夏习清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周自珩会在自己二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将这幅画归还到他的手上。看着画框铭牌上自己的名字,眼眶微微发涩。这幅画消失多年,他几乎是抱着一种逃避的心理,不去找,不去想,好像只要当它不存在,自己就从不曾在乎过所谓的亲情,也就不曾受伤。 但逃避终究是逃避,他无法否认,这幅画里融入了太多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感情,而这种感情里,是包含爱的。周自珩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帮他找回来,修复自己残缺的心。 周自珩总是能够精准无比地找到他的软肋,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将它护好,也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一如既往的理想主义的付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每一次都命中红心。 看着活动开始有序地进行,夏习清原本紧张的心也松弛了许多,来宾中本来也有许多文艺界的媒体,对此次活动进行报道,夏习清也相应接受了采访。 “请问您是如何走上艺术创作之路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不算有水平。夏习清冲着发问的女记者微笑,“耳濡目染。”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的家族也是从事这个职业的?” “我想,这个艺术馆的活动和我的家族关系不大吧。”夏习清开始怀疑起这个女记者的目的,他试着从中脱身,却发现又被另一部分媒体围住。 “请问您是如何进入《跟踪》剧组的?” “有传闻说你是带资进组,请问《跟踪》剧组的投资方和您是什么关系可以说明一下嘛?” 原来是冲着电影来的。夏习清早该想到,这部片子预告片释出之后的巨大反响迟早会让一部分人眼红,看来是觉得从周自珩和导演那儿找不到突破口,只能从自己这儿下手了。夏习清虽然不算是娱乐圈的人,但好歹被泼了这么几次脏水,已经很熟悉这个圈子的套路了。 在助理的及时反映下,安保人员前来控场。 “不好意思,请离开展厅。” “我们是受邀的媒体,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驱逐我们?” 夏习清脸上维持着微笑,按住了身边安保人员的手臂,“没事的。”他朝着这些记者露出职业假笑,“各位只要不问与本次活动无关的事,当然不会被驱逐。反正我们这边也有视频记录,如果届时各位的报道和现场情况有出入,我们当然也会依法追究法律责任。”说完他像是开玩笑一样补了一句,“我是多么锱铢必较的人,相信大家很清楚的。” 看着那些记者脸上的表情开始难堪起来,夏习清一脸无辜地笑道,“不是要采访吗?我们是先聊一下elgreco的阴暗的色彩?还是williamturner笔下流动感的光?” 打发走了那些无头苍蝇一般的娱乐记者,夏习清走到二楼倒了杯香槟灌下,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刚才那些娱记口口声声拿《跟踪》的投资说事,难不成是竞争对手见投资方没有公开所以特意趁虚而入,安一个自己带资进组的名头? 他倒是想直接带资进组,没给这个机会啊。 试着拨了拨蒋茵的电话,占线中,夏习清想了想,原本想拨通周自珩的电话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之前就说在拍香水广告,现在应该还没结束。 为了了解情况,夏习清上网看了一下,热搜榜上暂时倒是没有出现有关《跟踪》投资的热搜,但点击有关《跟踪》的热搜,里面已经有一些营销号开始扒投资方了。之前周自璟投资的时候是以收购的一个传媒子公司的名义进行的,并且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网友们看不到投资这一部分的公开。 几个营销号的微博底下也有发言类似的评论,一波是说这种半匿名投资有猫腻,另一波则是把矛头直指夏习清本人。 [@吃瓜群众1号:怎么有夏习清就有瓜?夏习清真是“宝藏男孩”啊。] [@为你等待333:我就觉得这种事背后都跟带资进组有关,夏习清一个学画画的如今也能来演戏了,那些科班出身却没戏可演的演员呢,真是讽刺啊。] 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带节奏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可令夏习清意外的是,这一次片方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才刷新了一下首页,就刷到了电影官方微博发出的澄清。 [@电影跟踪官方微博:近日网络上对于《跟踪》投资的相关揣测均为不实言乱,以下是投资协议书。造谣行为我们必将追究。] 这份投资协议书中将重要的部分都已经打码,但保留了金额8500万,以及投资方兴烨传媒的全名。除了这一份之外,还包含导演本人以及制片人蒋茵的投资协议书。 公开投资方是为了堵上那些声称“黑水投资”的谣言,但说实话,并不能证明夏习清的清白。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营销号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名字跟这些投资方中的任何一个挂上钩,无论是占大头的兴烨以及其背后的周自璟,还是导演,甚至是蒋茵,都可以成为他的金主。这才是最棘手的。 蒋茵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夏习清很快接了,对方听起来冷静,但似乎也正在找办法。 “习清,你那边应该已经有记者骚扰了吧。” “嗯。刚刚来了一批,被我赶走了,查出来是什么人在背后捅刀了吗?” 蒋茵言语带气,“跟踪延期上映之后,和一部大投资的片子撞档了,对方也是双男主,但是话题度追不上,所以就想着在上映前搞坏名声,让大家不去看。” 就知道。夏习清拿着手机,站在二楼角落的一个窗子前沉思。 没办法了,尽管夏习清一直以来都不想这样做。 “要不然这样吧茵姐,你手底下应该还有一些营销号?假装扒我的出身,我到时候把资料给你,都是扒不出来的。”夏习清的口气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摊开来让大家看看,看谁能包养我。” 一年到头就过一次生日,还得为了电影自爆家世。自爆玩家这个梗算是一辈子都摘不开了。 三个小时后,网络上疯狂转发一个视频,是国内雕塑泰斗习鹤微的葬礼,而站在最前面给习老爷子抬棺的那个正是每天处在风口浪尖的流量画家夏习清。 [@八卦来访:有网友扒出了雕塑泰斗习老爷子的葬礼,这个抬棺的小哥哥不就是夏习清吗?另外还有人在网上找到了寰亚国际的股份持有(真假待证),寰亚的老板是夏昀凯,再细想一下夏习清的名字,卧槽了这种身家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我喜欢的人是个小画家:我这个id名该改了【跪下】习清生日快乐!] [@路过的小仙女:所以夏习清是寰亚太子爷?母家还是艺术泰斗后代,卧槽他为什么不喜欢女人!] [@12345上山打老虎:……之前说包养的都是无脑黑吧。寰亚啊,求包养都来不及。] [@sss预警:我现在怀疑夏习清是真的带资进组哈哈哈,带自己的资。] [@我儿子最可爱了:不是的,寰亚没有投资这个电影,最大资方是兴烨,你们去查一查兴烨前年被谁收购之后会回来谢我的。] [@推的就是你的高塔回复@我儿子最可爱了:卧槽我刚刚去查了,是景明!景明的大股东不是那谁的哥哥吗?我靠真正带资的不是男二,是男一啊。] [@我儿子最可爱了回复@推的就是你的高塔:男一不可说,他的背景不是尔等可以议论的,闭麦闭麦。] [@自习女孩可爱:习清生日快乐!卧槽我是饭了对怎样的神仙cp??【ps隐约嗅到了自爆的气息……] [@夏习清1221生日快乐:自爆的等等我!习清:你们再造谣我就爆了!] 现在全民吃瓜的方向又变成扒夏习清身家了,各种段子满天飞,甚至有一大堆无1无靠的姐妹开始在微博大喊夏习清老公,几乎占领了他的微博,弄得夏习清哭笑不得。 再刷新的时候,夏习清看到了周自珩的一条微博。 [@演员周自珩:foryou.] 这条微博有两张配图,每张里面都握着一瓶香水。瓶身都是非常简约的棱柱型设计,第一瓶中的香水液体是深邃的黑色,掺杂着少许蓝色流沙,让人第一眼就想到了浩渺宇宙和其中闪烁却微小的星尘。 另一瓶的液体是透明的,同样内含流沙,但却是浓郁的深红色,瓶内的设计很是特殊,将流沙固定在瓶子中央,里头还暗藏一朵很小的永生红玫瑰。 夏习清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握住香水瓶的手是周自珩的,不仅仅是对他的熟悉,更是半透明的瓶身后透出的,无名指内侧小小的玫瑰纹身。 转发里是这次合作的高奢品牌官博。 [这两款香水将作为我们的圣诞节限量款进行全球发售,@演员周自珩全程参与调香和概念设计。玫瑰混合粉红胡椒的主香调,辅以白麝香纯净的欲感,呈现出星空与玫瑰极致的浪漫。香水名将会在今晚23点59分公布。] 这一波宣传做的,真是尽心尽力了。 正吐槽着广告大使,就收到了对方的微信。 [renaissance:结束了吗?我在你家等你。] 对于所谓的生日惊喜,夏习清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期待,因为之前那一幅画对他来说意义已经足够重大了。但看到周自珩的消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渴望。想早点回去,想见到他,想和他一起庆祝自己降临人世的这一天。 降临人世没什么可庆祝的,值得庆祝的是他幸好来到这人间一趟,才没有错过周自珩。 从艺术馆离开的时候,许多粉丝看见他要走,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喊了他的名字,夏习清一面整理大衣一面往外走,笑着和她们说再见。 “习清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其中一个女孩子拿着手里的花问道,“习清哥哥,你为什么买粉玫瑰啊?” 夏习清转过身子面朝她们,倒退着走了两步,笑容温柔,“粉玫瑰是少女最好的饰品。” 从公寓的电梯出来,夏习清径直走到自己家门口。可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他不禁有些疑惑,里面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留。 这不像是周自珩的作风,如果他在家一定会给自己留着玄关的灯,或者干脆每盏灯都亮着。 难不成是还没回? 尽管他现在已经敢回忆过去,但对于黑暗的恐惧几乎成了生理反应。夏习清伸出手,摸索着门口客厅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按下去。 奇怪,这个开关的触感和以前怎么不太一样…… 来不及去仔细查看,甚至来不及发现客厅的灯根本没有打开,夏习清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客厅空荡荡的那一片冰冷黑暗,忽然间被揉进无数个微小的耀眼星尘,漂浮在广袤的宇宙。这一刻好安静,静得如同真空,可他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不断加快的频率跳动着,直达耳膜,仿佛静谧宇宙中孤独发射的无线电频率。 靠近一步,夏习清试着叫出他的名字,像是隔着光年以外的一次传送。 “自珩?” 开口的这一瞬间,眼前沉静星海的中央忽然爆发出一个极亮的光点,像是昭示着一个年轻恒星的降临,黑暗中幻色的恒星风将一切扭曲压缩,视野中那些漂浮的美丽光点湮没又重生,逐渐聚拢成一团红色星云,缓缓展开。 像极了一朵绽放的玫瑰。 他无法描述眼前的一切,这种极大的震撼似乎来源于渺小人类对于无垠星空原始的敬畏和憧憬。 周自珩终于出现在这朵玫瑰星云的另一端,脸上是温柔沉静的微笑,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控制器。 “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如果让你挑选一个送给最珍贵的人,你会选择什么?”他露出稍稍有些为难的神色,“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世界上最宏观的美好就是宇宙,从本质上来说,我们和这些星尘没有差别,我们都是恒星的孩子,也是宇宙的孩子。” 他低头笑了笑,“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一朵沾染泥土的玫瑰也是美好的。微观之美,同样震慑人心。” 他温柔的视线穿梭整个星云,抵达夏习清那双盛满星光的双眼。 “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时候,我开始纠结了,因为无论是宇宙还是玫瑰,我都想给你。所以,”他伸出手,“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是ngc2237号星云。或者我们可以叫她,玫瑰星云。”周自珩的脚步踏过星尘,穿过瑰丽星团,走到了夏习清的面前,拥抱住他。 “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拍到它。”周自珩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夏习清的手上,“然后我又找知许一起建模,做全息,才有了现在你看到的。”他笑着吻了吻夏习清的额头,声音比宇宙还要温柔。 “生日快乐。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夏习清终于明白,周自珩带着一大堆天文摄影设备,躲在天台是为了什么。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可以将亿万光年之外的星云真正复现在他面前,让他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庄重又浪漫的一切。 他也终于明白周自珩亲手设计的两款香水,究竟代表了什么。黑色流沙与永生玫瑰的合二为一,就是眼前的一切了。 他捏着相片,抬眼看向周自珩,背后是一片深红色的瑰丽星云。 想说话,想表达,可他可以传送出去的信号已经被全部掠夺,揉进咫尺之遥的另一个心跳中。 这朵世间最美好的玫瑰,星尘为泥,银河滋养。永远不会枯萎,永远在沉静宇宙中盛放。 “这是我要给你的,宇宙级别的浪漫。” 灵魂伴侣 瑰丽璀璨的星云之下,两人相拥,交换了一个温热缠绵的吻。漫天星光覆盖在他们的肩上,遮掩住对彼此最深的渴望。夏习清伸手去找周自珩的手,想要握住他,对方却在松手时不慎将宇宙的开关遗失。 拥着他的肩膀倒退时,夏习清漂亮的皮鞋尖不小心踩上去,红色星云在一瞬间探索,收束,化作无止尽的黑暗。周自珩的反应更快,他紧紧地抱住了夏习清,深入而缠绵的吻着他,湿润的水声在黑暗中被失灵的某种感官放大,像一双看不见的手搅和着逐渐剧烈的喘息。 “自珩……” “别怕。”周自珩的手臂紧紧地箍在他的腰际,身体推着夏习清的身体,在黑暗中摸索着,生理上涌起的恐惧和欲念的燎烧层层覆盖,说不清谁击败了谁,夏习清只觉得自己一退再退,退无可退,后脊背抵靠在一面墙上,周自珩的吻充满了攻击性,像是渴求依旧,湿软的舌头搅得他心跳紊乱,双腿发软,手掌只得贴上墙壁,稳住自己流沙一般开始流淌的身体。 “开灯吧。”好不容易从湿热的吻中找到缝隙,像是黑暗里绿色的逃生标志。周自珩的白色毛衣在暗夜中似乎可以发光,蒙着一层淡淡的萤辉。 他渴求从他的身上找到光明。 “求我。”周自珩咬着他的下唇,柔软又脆弱的触感令他沉迷。 “……求你。” 他早就将自己的全部都献上,这点自傲也算不上什么了。 周自珩伸出一只手去开灯,另一只手掩住夏习清的眼睛,光明重现的那一刻,夏习清感受到的只有周自珩指缝间流淌的红色光芒,柔和而暧昧。 他舔了舔自己因唾液蒸发而干燥的嘴唇,再微微张开,一双蒙着水汽的眼睛望着周自珩,如同渴水的鱼,手臂不自觉又缠上他的脖子,是他一贯喜欢的方式。 两个人激烈地在玄关处缠吻,沿途都是渴求之火烧过的焦痕,吻到夏习清双腿发软,被他搂着走的时候不小心被地上的盒子绊倒,索性被周自珩拽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这是什么……”脑子发懵,夏习清眯着眼去看,看见盒子上有张纸条。 我送你们的大礼。——赵柯。 “这是什么?”夏习清转过脸看向周自珩,脸上还有情潮未褪的迷茫,可周自珩闪避得太明显,“没什么,我们进房间吧。” “哦?”夏习清勾起嘴角,一个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准确无误地勾住了周自珩的心,趁他晃神,夏习清用皮鞋尖勾开盖子,里面的东西倒是让他一下子清醒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夏习清擦了擦唇角,懒洋洋蹲了下来,食指尖勾起里头的一个黑色绸缎眼罩,在周自珩的眼前晃了晃,又拿出一副手铐,掰了两下,还有一条长长的绳子,被他拽了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出生天》道具组寄过来的呢。” 周自珩干笑了两声,瞥见盒子里居然还有更过火的特殊道具,真的两眼一抹黑,差点被赵柯气死,自己好不容易弄得这么浪漫,全被他带偏了。 “这都是他单方面非要塞给我的,并不代表我本人的意志。” 听见周自珩这么死板地垂死挣扎,夏习清差点笑场,但他还是憋住了,拿起盒子里的眼罩、手铐和绳子,手指抓着绳子的一端甩动着,倒像是个准备套住猎物的猎人。他的眉尾抬了抬,眼神轻佻。周自珩就这么被圈了进去,从犹豫不决的猎手变成了予取予求的猎物。 时间点燃火焰,抛上天际,又炸开一簇簇焰火,最终在归于平静的汪洋坠落,星火融化在涟漪中。 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夏习清渐渐恢复理智和清明,感觉自己被撞击出去的灵魂终于回到了这副泥泞的躯壳。浑身发软,骨头酸痛,他像只没有自理能力的幼兽一样伏在周自珩的胸口,任由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手指拨弄他汗湿的发根。 心脏的跳动声隔着胸膛,撞在他的鼓膜上,像是一种亲密的问候。 “累吗?”周自珩抬着脖子吻了吻他的头顶,听见夏习清哑着嗓子嗯了一声,觉得可爱又好笑,但是不能笑,也不能说他可爱,这都是倒着撸猫的错误方式。 夏习清瞟了一眼墙面上挂着的钟,发现快到零点了,于是拿出手机准备看微博。 “你生日就剩这么点时间了,”周自珩有些不满意地夺过手机,“不能留给我吗?” “我想看看你那个香水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周自珩乐了,“那你问我啊。” 夏习清抢回手机,“不,我就想自己看。”他就是想等到23:59分,那个等待的仪式感让他满足。 终于,香水品牌的官方微博准时准点地发布了这两款香水的名字,可让夏习清觉得好笑,他简直是白等了。 “你搞什么,一个叫nc27,一个叫g23,弄的像口红色号一样。”夏习清哭笑不得,尽管他明白周自珩的意思,可其他人怎么会懂。 谁成想,连夏习清都没有想到,这条公开香水名的微博下竟然会是这些回复。 [@希望的田野:作为一个忠实的《逃出生天》节目观众,我看到这个香水名就产生了想破译密码的冲动……入戏太深……] [@自习冲鸭:周自珩这个理工男真的不是在出谜题吗?] [@我爱的alpha:我一开始看这个设计,还以为香水名会跟星星或者玫瑰有关,毕竟有流沙又有玫瑰嘛,谁能想到名字这么硬核哈哈哈哈。] [@逃出生天永不完结: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又有数字又有字母很容易让人想到密码啊。套用第一期节目里的栅栏密码,就是通过跳位的方法把明码分成了两栏,假设这就是分好的两栏,那么明码还原回来就应该是ngc2237,可这解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啊……也有可能是我脑洞太大入戏太深,大家看看就好哈哈。] [@珩珩攻遍宇宙回复@逃出生天永不完结:有意义!姐妹你好牛逼!我刚刚去查了,ngc2237是一个星云的名字,这个星云的形状就和玫瑰花一样,我还特意贴图了,超级美。] [@周自珩是天使:我的妈呀那个图好美,而且这两瓶香水的设计就是一个是宇宙,一个是玫瑰啊,合在一起就是ngc2237,宇宙中的玫瑰!天哪周自珩是什么浪漫理工男啊!] [@我珩超a:周自珩彻底推翻了我的求偶标准,因为我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男人……要不他出个柜让我彻底死心吧。] …… “竟然还真的被她们破译出来了。”夏习清觉得太魔幻了。 周自珩揽着他的肩膀,笑眼弯弯,“看过那么多期节目,已经养成这种敏感度了。”他忽然低下头,在沙发的缝隙里找着什么,最后在夏习清躺着的那个位置摸到了。 “你找什么呢。” 周自珩将手背在后头,笑嘻嘻的,夏习清伸手绕过去要去抢,他又自己乖乖拿了出来。原来是一瓶香水,沉黑如墨的液体中闪动着流沙,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瓶子的中央是一朵红色的小玫瑰。 “这是nc27和g23的结合,ngc2237。”他将香水塞到夏习清的怀里,“这才是真正的限量版,品牌方单独给我做的这一个。”周自珩的语气里是有些稚气的得意,“别人都只有一半,你是完完整整的,独一无二。” 在这种时候,夏习清很难维持自己的情绪管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不被周自珩打动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你试一试,看看喜不喜欢?” 夏习清有些舍不得,但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犹犹豫豫的。他最后还是拔下盖子,轻轻喷了一点在手腕,凉凉的水雾覆在上头,卷起一阵玫瑰风暴,但不是那种甜腻的味道,冷冷的,空旷的,掺杂一丝丝胡椒的辛辣,干净的白麝香被空气里还没散去的情潮气息沾染,有些暧昧。 要怎么才能形容这种复杂的香气?他伸出手腕内侧,蹭了蹭周自珩的脖子,然后靠在他的怀里去嗅。 大概是冰冷寰宇中动情的玫瑰。 “喜欢吗?” 身体发软,头脑晕眩,香水像是一张柔软绸缎从头到脚将他覆盖,他只能点点头,侧着脸去吻周自珩的侧颈,轻声地说着喜欢,或许太轻了,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喜欢。” “太好了。”周自珩满足地抱住怀中人,他形容不出现在心情有多美好。这一次的香水让他也体会到了表演之外的创作,原来设计和发明一件东西会给人这么大的愉悦。最重要的是,夏习清喜欢。 这是周自珩的创作中,最高无上的价值标准。 轻轻摇晃着手中漂亮的玻璃瓶,细闪碎片流动,那朵小小的玫瑰如同一颗鲜活的心脏。 “我还想看那个。”夏习清尖尖的下巴抵着周自珩的胸口,抬眼看他,“放给我看。” 周自珩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宠溺,“好。”说着他坐了起来,先是把另一个沙发上铺着的灰色绒毯拿过来盖在了夏习清的身上,捡起地上的控制器打开全息,关掉了客厅的灯,随即爬上沙发搂住夏习清,两个人缩在绵软温暖的绒毯里,看着眼前的璀璨星云。 “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山顶野营的情侣?”周自珩笑起来。 夏习清把脑袋歪在他的肩窝,看着缓缓流动的星光,语气不平不淡,“你说的那是恐怖片设定,一般来说,下一个镜头他们就会死。” 周自珩笑了,伸过手去捏他的脸,“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浪漫的艺术家。” 那又怎么会有你这么浪漫的理工男。夏习清在心里怼道。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沉沉地望着这朵宇宙中的玫瑰,过了很久才开口,“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学物理,在我的视角来看,一个从小就参与表演艺术的人很难会再去投身科学研究,这看起来有些矛盾。不,我是说……” 说着说着,夏习清忽然又推翻了自己的话,他将头抬起来,看向周自珩的眼睛,他的瞳孔里洒满了星光,有种摄人心魄的引力,“也不是矛盾,就是让人费解。就算你真的真的是一个天才,也会让人产生这个人是不是太贪心的怀疑。” 周自珩抿着唇笑开,“我就是贪心啊,这是我的本性。” 我认为世间最美的东西,我都想给你。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选择很棒,”夏习清又躺回他的怀抱,“我从小就觉得物理学家是特殊的,也是浪漫的。” “为什么?” 夏习清的声音很轻,有一点哑,“因为他们在意风花雪月。而且他们在意的方式和诗人不同,是究其本质的一种关心和思考,光是从这个出发点来看,世界上的多数人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我们太多时候只关心表象。” 他伸出手,像是想去捞一把那虚幻的星光,“一个会去真正在意风与水流动的方向、日月更替的规律,还有宇宙诞生原点的人,你怎么能说他不浪漫呢。不仅浪漫,还是一种广阔的,伟大的浪漫。”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样一番话从夏习清的口中说出,周自珩感受到一种微妙的感动。就好像在这银河之下,漂浮着一双闪动萤火的手,在敲击着自己孤独的心门。 他的灵魂在表明立场,不,在倾诉。 他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这种灵魂的相触让周自珩有一瞬间的思维空白,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回到了之前夏习清的发问,“我想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关于我为什么要学物理。其实我接触物理的确是在我演戏之后,大概是……” 他回想了一下,“十岁的时候,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时候我在剧组等一场夜戏,因为剧组在山里,晚上坐在躺椅上的时候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星空,不像现在的北京。” 夏习清就像一个孩子,伏在他胸口静静地听着,玫瑰和白麝香的空灵香气环绕着他。 “那个时候我台词都背好了,所以就在看书,我记得我看的是《费曼物理学讲义》,里面有一段话彻底地改变了我,其实是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位物理研究员,他研究的是恒星可以不间断连续发光发热的原因。” 说着,周自珩按动了手里的控制器,夏习清眼前那朵瑰丽的玫瑰星云忽然间放大,像是裹挟着无数星尘向他飞奔而来一样。 最终,它停了下来,花蕊的中心闪烁着耀眼无比的光芒。 “这就是一颗恒星。为什么他可以一直发光发热,他的能量是从何而来的,又去向哪里,这就是那个研究员所在的团队研究的工作。后来他们发现了,这些能量是来源于恒星上不间断的核反应。然后有一天,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散步,他的女朋友就像很多人一样抬头仰望星空,也像很多人一样发出一个寻常到几乎是下意识的感叹。” 伸出指尖,触上眼前虚拟而闪耀的恒星,夏习清忽然接道,“这颗星星多亮啊。” 周自珩被这默契逗笑了,“对,就是这句。然后那个研究员对她说,‘是的,在此刻,我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为什么它会发光的人。’” 说完,周自珩转过脸看向夏习清,“我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完这个故事我感觉血液都沸腾了,真的太酷了,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演了好多戏,演戏的通病让我不自觉就代入到了那个研究员,一想到假如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星星为什么发光的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的声音诚恳中带着一丝激动,“就是那种共鸣改变了我,让我选择这条路,当初别人只是觉得小时候的我外形不错,领着我走进了这个行业。但物理不是的,它完完全全是我自主的一个决定。即便我最后成为不了那个‘此刻唯一’的发现者,成为前赴后继的追寻者,也不失为一种壮烈的殉道。” 夏习清不能否认,周自珩的确是一个令人折服的理想主义者,其他的理想主义者在他的面前谈论梦想,总是引人发笑。可周自珩不同,他的诚恳和激动甚至会感染你,将你一同拉入这浩瀚星空,让你臣服于科学的庄严与伟大。 他也十分确信,周自珩未来的征途绝不止于一纸剧本,他的重心会偏移,会回到属于他的轨道。 “我想知道,书里写到了那位研究员的女朋友怎么回答吗?” 周自珩笑了笑,摁动手上的控制器缩小了星云范围,眼前恢复了一朵完整的玫瑰,“她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一如夏习清所料。 无论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往往都是孤独的,所以夏习清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权当无人理解。 可下一秒周自珩却握住了夏习清的手,“但我知道你不是。” 夏习清有些不解,“什么?” “如果,我是说假如我是那个研究员,我对你说出了那句话,你一定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周自珩转过脸,对着夏习清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一定会认真地问我。” “它为什么会发光。” 说不清是为什么,夏习清忽然眼睛发涩。他甚至觉得,周自珩说出的这一番话,比任何热烈真切的告白都让他觉得感动,这是一种莫大的认可,而他从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认可。 他喜欢面前这个闪闪发光的人,他好过世界上所有的人。而这个人在用一种笃定的公理化的方式告诉自己,你就是亿万生命中真正理解我的那一个。 你是我的灵魂伴侣。 红白玫瑰 时间过得飞快,就连冬日都要临近尾声。 过年期间夏习清并没有回夏家,那里原本也不是他的家,反正他也早已习惯独自过年的方式,没觉得有什么要紧。可这次不同,周自珩一直陪着他到了腊月二十九,年三十那天才去西山别墅。 家里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人,周自珩脱了围巾和羽绒服交给红姨,父亲在客厅招待亲戚,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像是哪家人带来的。周自珩主动打了招呼拜了年,就钻进了厨房。 “妈。” 周母正从砂锅里舀了一勺鸡汤准备尝尝味道,正好儿子回来了,她赶紧把勺凑到周自珩的嘴边,“珩珩,帮我尝尝,缺不缺盐?”周自珩吹了两下喝掉了汤,“好喝。”他舔了舔嘴唇,“妈,你们研究所放了几天假?” “放到初八,不过我得提前回去,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还搁置着。这几天呢我就在家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见妈妈十分开心,周自珩抱住她的胳膊试探性问道,“妈,外面的是什么人啊。” “你爸的发小,以前一个四合院儿长大的。”妈妈又拿出切好的水果,用牙签插了一块火龙果喂到周自珩嘴边,他连忙接过牙签,又问道,“那旁边那个女孩儿呢……” “人家的宝贝女儿呗。”妈妈笑起来,像是故意逗周自珩,“怎么样,漂不漂亮。” 一说到漂亮这个词,周自珩的脑子里只有坐在画板前安静画画的夏习清。 “你们别给我说亲啊,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周自珩都没有发现,自己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母瞟了他一眼,把厨房门关上了,“逗一逗你,说这么多。”她低下头去切春笋,周自珩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就像他也插不上话一样。 “妈,其实我有……”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妈妈抬起头,脸上十分平静,“你嫂子告诉我了。” “嫂子?她……”周自珩没想到,蒋茵竟然会告诉妈妈,这个消息打得他措手不及,“嫂子怎么会……” “你关禁闭那几天我就发现不对劲,找她问了好几次,她才愿意告诉我,而且让我替你瞒着。”周母把切好的竹笋放进鸡汤里,盖上了盖子,“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天生的,还是后来改变的。”她看向周自珩的眼睛,“但如果是一时兴起,也没必要说了。” “不是的。”周自珩立刻反驳,可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未免有些过激,只好放缓了些,“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不对……”周自珩不满于自己的措辞,“我很爱他。” 周母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来看向周自珩,她生他的时候很早,即使是现在看来她的脸孔也留下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而是一种睿智的成熟美。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努力地读懂儿子脸上的表情。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不太能接受,我连续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心里很后悔,觉得不应该让你进那个圈子,你就应该好好念书,和我一样做研究工作,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她垂下眼睛,“但你嫂子很肯定地告诉我,你并不是被圈子影响了,你还是过去的你,而且变得更完整了。可就算她这么说了,我还是不能接受的,不是我要剥夺你喜欢一个人的权利,是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想象。” 周自珩低下头,张了张嘴,他想说话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作为一个儿子,他的确没有和盘托出的勇气。 “我们的家庭比起很多人来说,算美满也算幸福,你从小虽然在演艺圈,可我们从来没有忽视过对你的教育和关心,我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母亲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流露出困惑。 周自珩看向她,母亲眼底的困惑戳中了周自珩心底的一根软肋,他其实是害怕母亲受伤的。 比起她能不能接受,周自珩更害怕的是,她把自己喜欢上男人这件事归咎于自己的疏于照料。 这并不成立,所以周自珩才害怕。 可下一秒,母亲的眉头舒展开,眼中满是释然。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 她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周自珩的脸颊,“我没有出错,你也没有。” “我的儿子只不过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刚刚好,也是个男孩子。”她微笑起来,“这个逻辑其实很简单,对吧。” 周自珩鼻子一酸,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在此刻他的情感已经超过了理智的逻辑思考,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已经默默为了他的感情思考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作为一个母亲,她一定挣扎过,恐慌过,毕竟自己走的并不是主流的道路。 但周自珩从小到大,走的从不是主流的那条路。 喉头梗住,他顿了好久,才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妈,谢谢你。” “大过节的,别给我哭出来。”她拍了拍周自珩的肩膀,“这件事今天别在饭桌上说出来,你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又是个急性子,我们从长计议。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人家,妈妈会帮你的。” 事实上,这曾经是周自珩最煎熬的部分,尽管他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认为不被家人祝福的这种可能性对他的伤害也不算太大,只要不失去夏习清,他可以牺牲一部分的圆满。 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美满家庭中的孩子,家庭在心中的占比又是那么重要。 他愿意割舍这重要的一部分,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现在,这重要的一部分却反过来告诉他,你没有错。 你不会失去我。 就在这一刻,周自珩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初一大清早周自珩就赶回海淀,妈妈特地给了他好多的补品,名义上是给他的,临走的时候却一直使眼色,“替我说声新年好。” 跟着一起出来送他走的周父还一脸莫名其妙,“跟谁说新年好?” 母子俩异口同声,“跟你说~” 回到家之前,周自珩还想着夏习清一定在睡觉,结果一打开门,发现他不在自己家,又跑回对门去,打开自己的家门,看见夏习清正站在椅子上擦落地窗,听见开门声转过头,“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周自珩放下补品就冲过去,一下子抱住夏习清的腿,遭到了他的强烈反抗,“你干嘛啊我干活儿呢。” “你怎么这么勤劳啊我的小画家。”周自珩把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转了一圈才放下来,摁住他的肩膀左右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真乖。” “神经兮兮。”夏习清嫌弃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看着他的鞋子又忍不住大骂,“你怎么穿着鞋进来了,快给我出去换鞋,烦死你了。” 周自珩吐了一下舌头,又听话地跑回玄关换鞋。关于母亲知道的事,他想等到全部都搞定之后再告诉夏习清,免得他担心。 “以后不买这么大的房子了,打扫起来累得要死。”夏习清坐在地板上,拧开一瓶水。 听他的嘴里说出以后买房子的事,周自珩莫名觉得戳心窝,眼前好像一下子就出现了以后的画面。 “叫保洁阿姨嘛。”周自珩走过来坐下,将他搂在怀里。 夏习清眼神放空,像是真的累了,慢慢吞吞地开口,像只精疲力尽的小猫咪,“过年就是要自己打扫啊。” “你也太可爱了。” “滚,你才可爱。” “不承认自己可爱的这一点最可爱!” “……大过年的找架打是吧?” 两人正闹着,一个电话打进来,是夏知许叫他们过去吃饭。夏习清还没答应,周自珩倒是乐意得很,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插嘴,夏习清也没辙,只好同意了,两个人分头行动,从夏知许住的小区的不同大门进去,到了他家。 “跟碟中谍似的,你们这恋爱谈得不容易。”夏知许给后到的周自珩开了门,周自珩脱了帽子和口罩走进来,看见已经到了有一会儿的夏习清正坐在餐厅的桌子上帮许其琛包饺子。 “自珩哥哥!”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笔直冲过来抱住他,跟个小炸弹似的,他低头一看,这不是夏修泽么,“你也来了?” “对啊,我也是夏知许……”话说到一半,被夏知许照着小腿踹了一脚,把他后半段话给踹了回去,“嘿嘿,我听说哥哥要来,我就过来了嘛。” 周自珩憋着笑走到夏习清的身边,“这是你包的饺子?一点艺术性都没有。” 夏习清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找架打。” 原本他也不是个会做饭的,包饺子更是一个塞一个的露馅儿,只好让贤,叫周自珩接替他的位子帮许其琛包饺子。夏知许则是在陪着夏修泽打游戏,可夏修泽盘盘都输,看得夏习清都快撸袖子了,“你行不行啊,不行你就下啊。” 夏修泽瘪着嘴挪了屁股,“那你给我赢回来。” “放心吧。”夏习清一把抢过手柄,“看哥哥我杀个片甲不留。” 夏知许嗤了一声,“少给自己立g。一会儿陈放过来我们来个三人局。” “来就来。” “输了怎么办?” “随你定。” 无事可做的夏修泽东翻翻西看看,发现客厅墙角的盒子堆了老高,“知许……哥哥,这是什么啊?” 听他叫了声哥哥,夏知许这才回头解释,“我妈前两天让我从家里搬过来的,说是以前的旧东西没地儿放了。” “旧东西?”夏修泽嘻嘻笑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挑挑拣拣,“我最喜欢旧东西啦。” “那你挑挑,有喜欢的你就带回去吧。” “嗯!” 其实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部分都是夏知许以前的硬盘,还有一些书,基本也都是编程和物理相关的,夏修泽翻到最底,找到了一本大的相册。 “哇,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 许其琛飞快地包完最后一个,洗了手就跑过去,“我要看。” “琛琛哥哥你没看过吗?”夏修泽侧过头问道。 许其琛摇摇头,“有的看过,这一本好像没有。”他低头看着发黄的旧照片,“知许你小时候的虎牙也太明显了吧,怎么换牙前也是虎牙。”他又往后翻了翻,翻到一张两个小朋友的合影,都只有三四岁,糯米团子捏成的一样,紧挨着坐在一张小板凳上。 许其琛有些疑惑,“旁边这个是你哥哥吗?好像没这么小啊。”他把相册举起来让夏知许看,夏知许瞟了一眼,“那是夏习清。” “你们俩小时候好像啊,比亲兄弟还像。”许其琛又小声补了一句,撞了撞夏修泽的肩膀,“不过还是你哥哥比较漂亮,是吧。” 夏修泽点点头,也小声地说,“哥哥小时候像女孩儿。” “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夏修泽跟个小老鼠似的躲在许其琛身边,低下头哗哗地把相册往后翻。 周自珩老远听见他们说话,也想过去看,可手边还有好几张皮没包,只好加快了动作,终于包完了最后一个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好,飞快地洗了手走到客厅。 “哎等等,这张是谁?”许其琛摁住了其中的一张没人夏修泽翻动,又指了指上面的一个人,“这个小女孩是谁?” 周自珩挨着许其琛坐下,看到他手指的那张照片,心忽然猛地跳了两下。 脑子里忽然闪过儿时懵懂模糊的记忆。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儿将手里的白色玫瑰递给他,“拿着,不许哭了。我带你去找妈妈。” “我……”小小的周自珩哭得抽抽搭搭,“我妈妈不在。” 女孩儿的脚步顿了顿,“是吗?我妈妈也不在了……” 六岁大的小男孩儿抱住他的腿,眼泪流了满脸,“姐姐,我害怕。好多人看着我,我想哭。” “我不是姐姐,”他拽开周自珩,蹲下来按住他的肩膀,“还有,别怕。” “这没什么好怕的。” 从回忆中抽离,周自珩的心跳却没办法平息,记忆中被时光冲刷到模糊的那张脸,渐渐和相册上的女孩融为一体。 “这是谁?” 夏习清放的狠话成了真,夏知许果然输了,他干脆扔下手里的手柄,走过去拿起那本相册,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夏习清你看!你的美女黑历史!” “什么鬼啊……”夏习清还沉浸在自己赢了游戏的兴奋中,见他这么开心又有点莫名其妙。走过去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生,一头黑发齐腰长,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但后面的背景分明就是夏知许家。 夏知许像是得了宝贝,幼稚地拿给所有人围观,“我跟你们说,这是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来着,反正是暑假,我、夏习清还有陈放,我们三个人一起玩游戏,他连输了三盘,就被我们逼着穿我妈的裙子,还是我妈帮我们一起给他打扮的,美不美哈哈哈哈。” 夏习清一脸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什么鬼啊,根本没这回事儿,你就瞎掰吧你。” “真的,物证都摆这儿了人证一会儿就到!你记性也太差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得。” “我的海马体有他自己的想法,丢人的事一概不记得。”夏习清白了他一眼,一侧头却看见周自珩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他用脚踢了踢周自珩盘起来的腿,“喂,你别看了。” 周自珩却忽然抬起头,仔细地端详夏习清的脸,又低头去看照片,反复好几次。 “让你别看了你怎么还看啊。”夏习清准备抢相册,谁知一下子被周自珩抱住,“你就是那个女生!” 夏习清一把推开他,“谁是女生了!你给我好好说话!” 周自珩着急地向夏知许求证,“你们当时是不是去了一个公园?” “对!我妈带着我们一起去的中山公园。”夏知许坐到沙发上,还笑个不停,抓着许其琛的手给自己揉肚子,“不过后来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转了一大圈最后才找到他。我当时还以为他自闭了,女装大佬夏习清哈哈哈。” 什么啊。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难不成是童年过的太悲惨,选择性遗忘了这么多东西? 不过,回想起过去,夏习清能够记起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几乎没有多少开心的事。什么女装大佬,他根本不记得。 可仔细回想,夏习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公园里的小型游乐场,过山车下面的草坪,一个哭得说话都结巴的小孩儿拽着他怎么都不撒手。 难怪他一直觉得小时候的周自珩眼熟。 “不会这么凑巧吧……” 周自珩的脸上是掩饰不了的激动,“我第一部戏就是在汉口拍的,上次我就想说去那个公园看一看,但是怕你不高兴,我就一直没提。” 一直听着几个人对话的许其琛努力地理出思路,“等一下,所以你们小时候见过面?” “他就是我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姐姐。”周自珩抓着夏习清的手,夏习清把他的手掰开,扶着自己的额头,“什么姐姐啊……哎呀头疼。” “就是的!我在公园走丢了,他用纸给我叠了玫瑰花。”周自珩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几乎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小姐姐竟然就是夏习清。他抓住夏习清的手,“你现在还会叠吗?” “好像……”夏习清扯了一张抽纸,低下了头,“我试试……” “我靠夏习清,你从几岁就开始耽误人家了。” “啧啧,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哥哥你穿裙子好好看呀!” “闭……嘴……”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只有周自珩一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他感觉自己在做梦。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像是飞上了云端。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幸福的事了。 当初念念不忘的惊鸿一瞥,兜兜转转十五年,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原来那朵所谓的白玫瑰,就是眼前的红玫瑰。 “你就是我的初恋。” 这句话像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夏习清的耳边,他垂着头,那些遗失在时间长河中的记忆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复原,那个哭泣的小团子,原来竟是眼前这个人。 “什么啊……”夏习清闷头小声嘀咕,“搞半天我一直在吃我自己的醋。” 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最开始还那么讨厌你,”周自珩也觉得好笑,“为什么没能在见你的第一面就认出来,我真是太傻了。” 回想针锋相对的初见,周自珩满是懊悔。 “我原谅你。”夏习清捏了捏他的下巴,骄傲地抿着嘴笑,“看在你暗恋我这么久的份上。” 还好,还好。 他们没有错过。 夏习清微笑着,将叠好的一朵纸玫瑰放在周自珩的手心。 当初那个哭泣的孩子,跌跌撞撞地从时光的迷雾中跑过来,裹挟着春风撞了他满怀。 泪水变成轻柔的吻,稚气化作一腔热忱。 拥抱住咬牙强撑了多年的他,温柔地拍拍他的后背。 这一次轮到他说,别怕。 反之亦然【终章】 大年刚过,《跟踪》剧组主创就一同飞往柏林参加电影节,电影节为期十天,开幕式当天剧组一通前往参加了首映礼。 后续的很多天周自珩和夏习清都待在酒店,偶尔在无人的深夜偷偷溜出去,外面很冷,两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家伙挨在一起,也不做什么,就是压一压柏林街头的马路。对他们这种不可以曝光的关系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柏林很冷,晚上的时候更是寒意料峭。某一天的凌晨四点,两个人走着走着来到了柏林大教堂。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穿着羽绒服的周自珩和夏习清站在教堂门口,夏习清带着一个深蓝色的毛线帽,仰头望着这座漂亮又庄严的建筑物,路灯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皮肤白得发光。 “你好好看。” 夏习清撇他一眼,嘲笑道,“你不好看,看你穿得这黑羽绒服,跟卖片儿的似的。” 两个人都笑了,周自珩从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撕了糖纸塞嘴里,“来这儿干嘛,这个点我们又不能进去。” 夏习清仰着脑袋,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白雾,鼻尖红红的。 “我们本来就不能进去。” 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抢周自珩嘴里的棒棒糖,周自珩扯着脖子不让他抢,两个人扯了一会儿,周自珩最后还是妥协了,他伸手捏了一把夏习清的脸,开玩笑道,“像你这样的坏蛋,上不了天堂的。” “天堂有什么好?”夏习清踢走了脚边的一块石头,叼着棒棒糖望着大教堂华丽的穹顶,“不过……如果你在天堂的话,当我没说。” 听见他为了自己撤回前言,周自珩心里很是开心,“那假如我真的在,你也真的不被允许上天堂呢。” 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不知道有什么讨论的必要。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 “像我这样阴险狡诈的人,上不了天堂的话……”夏习清想起来一首歌的歌词,他转过身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手指转了转,那个晶莹的糖球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粘染蜜糖的嘴唇发出漂亮的音节。 “killmywaytoheaven.” 杀出一条血路,去天堂见你。 颁奖礼到来之际,网上对于此次电影节的奖项猜疑很多,大部分人都是不看好周自珩的,毕竟他这么年轻,能一举拿到a类奖项的可能性实在不高,但自从《跟踪》首映之后,网上流传出来的影评几乎都是极高的评价。 [周自珩和《跟踪》都是今年电影节的黑马。] 这是出现次数最多的一句评语。 粉丝尽管期盼着周自珩能够获奖,但在网上也只能放低姿态,单单说一句“提名就是肯定”,不敢多言生怕打脸。就算是鼓励的话,都只能在周自珩自己的微博底下告诉他。 电影节的时间过得很快,颁奖礼终于到来,进场时,宋念挽着昆城的手走在前面,周自珩和夏习清并肩,紧随其后。 周自珩身着全套的黑色西装,肩上披着一件到脚踝的黑色大衣,十足的贵公子范。夏习清则穿着一套深灰色英伦风大衣,腰带扎紧,窄腰长腿,雅痞风格。 一起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有六部,大家聚在一起照了张合影,国内的许多媒体也都特地飞来进行采访,相较其他电影来说,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和“最佳导演”双项提名的《跟踪》无疑是采访的大热门,然而剧组主创对于奖项的态度都相当保守,并没有聊太多。 到别人还好,一到夏习清,记者们的提问就变得五花八门。 “习清?你这次没有获得提名,心里会不会有点不平衡?” “习清看这里,你下次还会拍戏吗?” “习清习清,你可以说一下你跟寰亚的关系吗?你当初为什么决定参演这部电影呢?” “习清,你为什么会进入娱乐圈呢,你的家人没有阻止过吗?” 夏习清被吵得头疼,他拿过一个话筒,“听好,我只说最后一遍。我没有进入娱乐圈,拍完这部戏我就不会再接新的片子,会专心我自己的事业。” 他顿了顿,“还有,我录真人秀,拍电影,都是因为我是周自珩的粉丝。我参加这些都是因为周自珩。”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坦坦荡荡,也没有人往别的方面去想。 只有周自珩愣了一下,但很快被夏习清拽走。 现场人多到可怕,谁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剧组接受完采访便回到指定休息室。 尽管在采访时,周自珩表现得十分得体,但夏习清很清楚,他心里一定是紧张的。 一走进休息室,周自珩便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水默默地喝着。夏习清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现在对他说别紧张这种话,基本是无效做功,所以他也不打算说,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昆城也挺紧张,他虽然已经在国外获得过许多奖项,但毕竟都是一些非主流的小众奖项,他紧张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没事,提名已经很好了,很好了,以后会更好的。” 宋念忍不住笑起来,“我现在算是发现了,没有提名还是好事呢,一身轻松。” 夏习清看她准备穿着礼物吃蛋糕,提醒了一句,“你也有点身为女明星的素养吧。” 宋念吐了吐舌头,看见周自珩还低着头,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喝了一口咖啡。 过了没多久,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告诉他们颁奖礼很快就要开始,昆城连连点头,穿上外套,“我们走吧。” 宋念也拍了拍手,拿了自己的晚宴包,“ok。” 周自珩愣愣地站起来,准备跟着他们,可手肘被夏习清拉了一下,听见夏习清在身后道,“昆导,你们先去,我有点事跟他说。” “好,那你们也快点,别耽误了。” 等到门关上,周自珩转了过来,温柔地问了句怎么了。夏习清垂着眼睛,仔细地整理了一下他的西装外套。 “其实我这个人,特别特别讨厌平铺直叙的表达方式,听起来很……”他努力地思考着确切的措辞,“很没脑子,过于简单,没有那种精心设计过的价值感,有时候这种方式的代价也很大,需要一腔孤勇。但是,我还是想说,”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周自珩。 “我爱你。”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直接的一次表达。”夏习清勾起嘴角,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周自珩。不要怀疑。” “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 周自珩眼眶发涩,浑身绷紧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啪的一声毫无预警,就这么被夏习清扯断。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已经得到了肯定,在这一刻,其他的任何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抱住夏习清,在这个盛大颁奖礼的某个小小角落,抱住了他最珍贵的人。 “我……那我的试用期。” “傻子。”夏习清回抱住他,“早就结束了。” 颁奖礼开始,周自珩和夏习清的位置中间隔着昆城导演,经过了夏习清的表白,周自珩惊讶地发现他的确没那么慌了,这其中的原理连自己也无从知晓。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习清却慌了起来。 他紧张到无法专注的地步,前面有哪些人上了台,说了话,他一概不记得,没有丝毫印象。 最佳导演奖已经颁发,可惜的是昆城和那座小银熊失之交臂了,不过他的心态倒是挺平稳,只是笑了笑,“还有下次嘛,不着急,我还这么年轻。” 也正是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即将颁发的最佳男演员的奖项上,大屏幕上已经开始出现他们的表演片段。 夏习清的手心蒙了一层汗,心里打鼓似的,慌得要命。他想着一旦错失奖项,他已经如何安慰周自珩。跟他说还有机会?国内还有很多奖? 不,都不好。 这些都被他推翻了。 因为他真的很希望周自珩可以获奖,比任何人都希望。 思考得太过入迷,夏习清甚至错过了主持人冗长的串词,当听到全场欢呼的时候,他慌张地回神,慌张地抓住身边昆城的,“是谁?是谁?” 昆城激动地差点哭出来,“自珩,是自珩获奖了。” “真的?” 宋念一边鼓掌一边转头对夏习清说,“对,就是自珩!” 紧绷到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在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炸开,烟火一样。夏习清的目光追随着周自珩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那个万众瞩目的颁奖台。 那是他的爱人,他的男孩儿。 他的鼻子忽然就酸了,原来也有他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周自珩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从颁奖人的手中接过奖项,镇定地用德语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切换成中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老实说,我今天没想到会获奖,所以连获奖感言都没有好好准备,等一下大家可能会听到有史以来最混乱的发言。” 这个小幽默把台下的人逗笑了,气氛放松了许多。 周自珩正色道,“能和这么多影坛的前辈一起提名,我觉得非常幸运。”他顿了顿,“首先,我想感谢昆城导演,谢谢您对我的指点和帮助,您在我心中是无冕之王。我还必须感谢整个剧组上上下下三百多位工作人员,谢谢你们的付出,因为有你们,才有高坤,才有《跟踪》,这个奖项不止属于我,更属于你们所有人。” 台下一阵掌声,周自珩等了等,继续道,“然后,我想感谢我的父母和家人,他们给了我足够的自由,让我可以去做我想做的任何事,给我充分的鼓励,我很感激。还有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你们一直是我坚持下来的动力,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一直都在。” 夏习清笑着为他鼓掌,这一刻他的心里满是骄傲和感动。站在台上的周自珩是那么的迷人,那么耀眼。 “最后,我还有一些话想说。不久前,有人问我,作为一个演员,为什么却选择学习物理,其实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我很激动也很意外,所以把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答案告诉了他。那么反过来,我相信大家也一定会困惑,既然我选择学习研究物理学,为什么还坚持做一名演员。”周自珩笑了笑,“说出来有些冠冕堂皇,我当初的念头的确是想通过表演,让这个世界无法得到关注的事被人发现。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我是一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 夏习清愣了愣,笑了出来,这家伙,越说越远。 “可后来,演着演着,我就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情感匮乏的人,就像昆导说的,我演不了身为一个普通人最复杂也最平凡的情感。我甚至开始思考,我喜欢研究物理的原因之一或许是一种逃避心理。物理是这个世界最本质的表述,它可以用最精炼的公式表达这个世界运作的原理,简单,纯粹,不像人,太难懂了。”周自珩抬起头,站在颁奖台遥望着台下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夏习清忽然懂了些什么。 他不断加快的心跳像是某种强烈的预兆。 “作为一名演员,我演过太多太多人,模拟过太多情绪。其实我很清楚,那不是我的人生,也不是我的情绪。我只是一个还算灵活的容器。直到某一天,我遇见了一个人,这个容器才终于有了自己本该承载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夏习清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心脏迫切地跳动着,像是试图离开自己,去追寻它想追寻的那个光芒。 “遇到你之后,我胸口涌动的情绪才真正是我。它们属于周自珩,来源于夏习清。” 这句话随着同声翻译出现的瞬间,台下掌声雷动,没有人想到,在这位名声大噪的年轻演员在最成功的时刻,竟然会选择向世界宣告自己的恋情。无数人转过头,鼓掌看向这场盛大告白中的另一位。 夏习清忍了很久,才将眼泪忍在眼眶里,红着眼睛看着台上那个人,抿着嘴唇露出一个浅笑。 周自珩也勾起嘴角,隔着人海望着那双追寻了十五年的眼睛,“不,反之亦然。” “源于周自珩,属于夏习清。” 在星星碎屑的指引下,张牙舞爪的小玫瑰收敛起利刺,用黑暗换取月光。 纵身一跃,陷入柔软宇宙。 永久落网。 —————全文终———— 番外一:自习是真的 2月14日清早,微博就瘫痪了。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从来没有在大清早六点就开始瘫痪的情况,而且一打开微博就开始疯狂闪退,搜索栏一片空白,首页也刷不出任何东西,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得以解决。 很多开了各大门户网站信息推送的网友,在睡醒的第一时间,手机锁屏就已经显示了各种关于柏林电影节的颁奖结果。 事实上,柏林和北京将近七个小时的时差,电影节颁奖礼开始于当地时间2月13日晚七点,颁发最佳男演员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许多没能熬下去蹲守直播的粉丝只能订好闹钟起来看结果,谁成想,一睁眼就被自己的手机推送全部剧透。 看到[周自珩擒获“银熊”成黑马,世纪表白震撼全球观众,自习cp是真的!]这样的新闻标题,许多粉丝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 而那些熬了通宵蹲守电影节直播的粉丝则更是心惊肉跳了。一开始吧,提着一颗心等着奖项的颁发,好不容易等到了最佳导演奖,可昆城失之交臂,结果不尽如人意,连昆导都没有获奖,周自珩的唯粉和cp粉的信心就又跌了不少,尽管不断地安慰自己,提名就已经很棒了,但总归是不甘心,就像亲眼看到这个奖项彻底落地。 当主持人用不标准的中文念出周自珩的名字时,直播的弹幕几乎刷爆了,满屏刷的都是不同颜色的[周自珩牛逼!!!],可等到周自珩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弹幕开始往奇怪的方向走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遇到一个人之后”,卧槽周自珩这是要公开吗?我操不要啊!!] [妈呀别告诉我是宋念!!!宋念你哭什么啊不许哭!!!] [唯粉已经放弃挣扎了……] [珩珩不要!妈妈不允许!!!] 等到周自珩说出夏习清名字的那一刻,直播的弹幕彻底炸了,什么都有,跟疯了似的,最多的就是满屏的卧槽。 [卧槽!!!自爆了!] [自爆是会传染的!!!] [卧槽这是真的吗!] 刷到最后,屏幕上出现夏习清忍着眼泪的那张脸,弹幕齐刷刷变成了粉色,满屏幕的[自习isrio!],一直刷到周自珩下台,一路望着夏习清笑着走回自己的位置。 自习女孩的心路历程简直堪比坐过山车,反复复活,来回去世。 总的来说,一大清早的微博瘫痪,三分之一的原因是自习cp粉的狂欢,三分之一的原因是cp粉和唯粉的撕逼,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早起被秀了一脸的吃瓜路人。 凌晨五点半微博就开始出问题,还没睡醒的微博工程师和程序员们不得不大清早拿起电脑加班,一边加班一边骂周自珩这个天秀。 当然,加班的不止他们,还有无数家大小媒体,就连媒体工作者都忍不住在朋友圈吐槽,“麻烦各位明星以后公开恋情、公开结婚、公开离婚,公开任何事情都挑个正经上班时间行吗??柏林电影节也真是会挑时间,情人节欸,我真是谢谢您们了!” 下头还有一条回复,“周自珩拿奖就够我们加班的了,拿奖就算了居然还公开,太秀了太秀了。” 等到微博终于修复到勉强可以使用的程度的时候,热搜榜几乎都被周自珩占领了——[周自珩银熊影帝]、[自习isrio]、[周自珩银熊奖世纪告白]、[周自珩跟踪]、[周自珩告白夏习清],连带着[自习女孩]都上了热搜,还有一个很好笑的热搜词条来自于不明真相的群众,[微博为什么瘫痪]。 除了这些可怜的加班工作者,饱受其苦的就是蒋茵了。她原本就在颁奖礼的当天飞到柏林,结果飞机晚点,一下飞机她的电话就被打爆了,这时候才知道周自珩竟然在颁奖礼的时候告白了。 “你是不是疯了!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蒋茵在电话里气得说不出话,她的职业本能逼迫着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公关这件事,怎么才能最大化利用这次的热度,怎么应付那些借此黑一波的对家团队。周自珩在电话那头也只是不断地道歉,还笑着,一点道歉的觉悟都没有。 “算了,你们俩别乱跑,去酒店等我。” 周自珩的粉丝组成和很多的流量不同,他之前是一个高国民度的实力派童星,死忠粉少路好多,他的国民度转化成实打实的流量是在《逃出生天》播出之后。 这个真人秀和其中的两位主要嘉宾是相互成就的关系,所以他在节目上吸的粉有一大半都是cp粉,其他的流量则基本相反,大部分都是毒唯。就连夏习清的唯粉和西皮粉都是对半开,因为他经历过的全网黑实在太多,很多西皮粉都被虐成了唯粉,当然,其中也不乏少部分gay群体的“男友粉”。 周自珩的粉丝组成很奇怪,大比例的死忠cp粉加中等比例的路人粉加小部分毒唯死忠。这样的粉丝组成也就决定了在全网自习女孩所向披靡的压倒性攻势。 明星公开恋情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很容易被人利用拿开做文章,尤其是女友粉众多的年轻男明星。为了避免被对家团队利用,蒋茵只能先发制人,大力宣传周自珩摘得银熊影帝的新闻,同时让手下的八卦营销号和营销大v从一些搞笑有趣的方面借用热度造梗。第一步就是截取凌晨直播的颁奖礼视频,连带着晚上的粉丝留言一起放在网上,弹幕本身就自带戏剧性,[自习女孩如坐过山车]也成为一大笑点,各种表情包在粉圈的狂欢下也流传开来。 一个粉丝过百万的营销号发了一张图,图片背景佛光万丈,中间有一个小人的轮廓,上面写着四个字——自习女孩。 [@爱八卦的吃鱼桑:转发这个自习女孩,你搞的西皮都会成真!] 借着“自习女孩搞到真的”这种梗,这条微博的转发在一个小时内就转发破三万,被各种西皮粉圈争相转发,现在连自习女孩儿都有了人设——西皮粉中的锦鲤。 除此之外,蒋茵趁着热度将周自珩过往的实绩摆出来,另外,周自珩最吸引人的一点就是他的人格魅力,蒋茵决定从这一点做文章。公关的时候不能只转移视线,一旦可以通过热度让大众了解到这个人的优点并且被折服,后续即便真的有对家下场黑,大众也很难买账,这就是心理学上的首因效应。 周自珩过去的访谈视频截图、在p大的英文演讲比赛以及团队物理竞赛的视频录像都被放到了网上,很快引发大众的讨论。 [@希望的田野上:不得不说,周自珩是真学霸啊,不管是英文发音还是逻辑思辨能力都是精英级别,就算不演戏也会成功的。] [@我就不知道了:这个物理竞赛很难的。] [@whatever:我到现在都记得周自珩之前讨论的关于“正常”一词的范畴,当时看到就觉得很震撼,不是一般的人。其实现在很多人说他恋爱脑,作为旁观者我真的觉得很好笑,如果周自珩这种人的脑子被称为恋爱脑,我们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应该是无脑了。] [@123牵着手:不管怎么说公开恋情都很emmmm……] [@杠精应该去推发动机回复@123牵着手:别的明星公开恋情我没什么好说的,周自珩凭什么不能,他一不靠粉丝二不是偶像,21岁就拿银熊影帝人家公开恋情怎么了?] [@竹可爱:之前夏习清出柜,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公开了,这是准备好了的吧。不是酸,他们俩还挺配的。] [@吉里吉里:非粉,夏习清出柜难道不是被迫的?怎么就变成准备好的了?网友的记忆真的是鱼。] [@当当当当珰:一个是年少成名北大物理系在读最年轻银熊影帝,一个财阀二代雕塑大师后人貌美学霸艺术家,真·神仙cp,除了他俩没人配得上彼此。] …… 网友的争论不断,自习女孩还没有从狂欢中醒过来。最有意思的是,一个自习cp大站搞了个特别节目,电话采访了许多自习女孩并录下音频剪辑完成。因为这个视频过于沙雕,很快成为了网友的欢乐源泉被疯狂转发。 站长第一个拨打的是自己的好基友,她因为肝cp文从晚上十二点睡到了上午十点,被站长一个电话叫醒,懵懵懂懂地接了听话。 站长:“自习是真的。” 基友:“……”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遍,“自习是真的。” 站长加重语气:“自习是真的!” 基友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恳,于是也没有灵魂地加重语气:“自习是真的!” 站长气疯:“不是的我是说自习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基友:“……你干嘛,我刚醒你别吵我!真的就真的嘛……” 站长叹了口气,一口气不带喘地解释,“周自珩跟夏习清表白了在柏林电影节颁奖礼上哦顺便一提周自珩拿奖了。” 基友:“……………………卧槽…………我不信!!卧槽卧槽卧槽,我手机呢卧槽卧槽周自珩牛逼……” 站长:“你手机在手上。”微笑。 第二个电话,站长拨通了副站长的语音电话。 站长:“自习是真的。” 副站长痛哭流涕:“呜呜呜呜呜呜我知道,我的自习是真的,妈妈爱你们呜呜呜……” 站长:“你冷静点我录……” 副站长突然大声:“我没法冷静!!!啊!!!我的自习!我的珩珩我的习清哥哥,你们竟然是真的呜呜呜呜,我要去楼下跑圈,不,我要去柏林找我的自习!” 站长:“你的自习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副站长:“那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我们去接机啊!!呜呜呜我要给自习准备新婚礼物你不要来打扰我!走开!” 站长:“……” 整个视频都是黑屏带转动式字幕,上传到微博的时候先是在粉圈被疯狂转发,后来就不小心出了圈,一下子成了全网的欢乐源泉。 [@爱吃鱼的猫:这是什么沙雕粉丝哈哈哈//@西亚大大世界第一可爱:第一个妹子好萌!!没睡醒跟着一起喊口号真的太可爱了!//@一颗柠檬精:好歹也是追的学霸cp,怎么可以这么沙雕哈哈哈,粉丝和爱豆的画风好不一致哦。//@你今天酸了吗:第二个妹子大喊去接机的时候我真实笑疯,追星时候的我哈哈哈//@wodema:站长不愧是站长这么淡定哈哈哈//@浪里一条小白龙:全程高能!] 眼看着颁奖礼上周自珩发言的视频已经转发过二十五万,网友们在轮番的玩梗下也终于把专注力放在世纪告白上。 [@彩虹跳跳糖:如果这段获奖感言不是团队帮忙写的,那我真的很瑞思拜了。] [@娱乐圈第一总攻:不是团队的,团队才写不出来,周自珩一贯的说话风格就是这种理工男的思维,如果不相信可以看一下他之前的一些公开发言。] [@格兰芬多小宝贝:周自珩确实说的是事实啊,他以前只拍现实向,题材一个比一个敏感,从来没拍过烂片也没有拍过爱情片,光是这一点多少小鲜肉都赶不上。] [@小甲鱼:这段获奖感言大概是我听到过最牛逼的告白了,可能因为周自珩本身就很传奇吧,研究物理,又热衷表演,艺术和科学看似不搭边界,可又在他的身上得到了统一,很浪漫又很合理。] [@水瓶座小女孩:我可以理解周自珩,也可以理解夏习清,这两个人遇到一起当然会喜欢上彼此,他们就很合适啊,不管是家世还是个人的层次,ps,我听说他妈妈是中科院的,不知真假。] [@自习女孩人生圆满:粉丝不如路人会吹呜呜呜,我只想说,那个容器的形容也太妙了,还有反之亦然,天哪我真的说不出话。] 这场cp狂欢持续发酵,周自珩最后的表白也被网友争相模仿,成了一种特殊的周自珩表白体,[理工男式告白]也登上热搜。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跟踪》剧组主创在首都机场落地,夏习清已经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来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临近午夜,整个接机口几乎都是粉丝,还统一穿成粉色,粉色外套粉色大衣,到处都是一片少女粉。 夏习清穿了件蓝色羽绒服,头上戴了顶灰色针织毛线帽,素着一张脸就出来了,看起来又嫩又可爱,一看见粉丝就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朝她们温柔地笑,“你们都穿得好少女啊!” 所有粉丝都尖叫起来,“哥哥情人节快乐!!!” “哥哥新婚快乐!!!” 新、新婚…… “自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跟踪票房大卖!!” 昆导挨着夏习清,两个人都被保镖围着,夏习清一边往前走,一边跟粉丝说,“买票了吗,明儿看电影去呗。” 挨着的几个粉丝一边录像一边尖叫,“啊啊啊习清哥哥!”还有一个粉丝开玩笑说,“买不到票了!” 夏习清立刻撞了一下昆导的肩膀,“导演,她们说没票了。”他笑得眉眼弯弯,毛线帽尾巴上的小球一甩一甩的,“那哥哥请你们看,包场。过节嘛。” “真的吗??” 夏习清正色,“当然是真的了。” “啊啊啊啊追富二代就是好!!” “好幸福!!” “欸自珩呢?”大家聊得太嗨,终于有一个粉丝意识到不对。 昆导笑道,“在后头呢。” 粉丝们全被夏习清吸引住了,还以为两个人在一块儿走,这会儿才发现周自珩被他们落在后头了,跟宋念一起被保镖们围着。周自珩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和夏习清的款式很类似。最好笑的是他的脸上戴了个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口罩上有一个大大的白叉,头顶的帽子上印着一个标语:shutup! 粉丝们看到他的打板觉得又酷又好笑,拽住夏习清就问,“习清哥哥,珩珩怎么了?” 夏习清嘴角憋着笑,“他啊,话太多,被经纪人禁言了。” “哈哈哈哈被经纪人禁言的明星。” “口罩式禁言哈哈哈。” 一脸不高兴的周自珩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身高优势好不容易挤到了夏习清的后头,一不小心挤过了头,踩掉了夏习清的鞋子。 “我去,周自珩你把我鞋子踩掉了!” “啊?我不是故意的。”周自珩立刻低下头去找,可场面实在是太混乱,每个人都是被推着走,别说找鞋了,玩个腰都做不到。 “不好找,你先踩着我的脚。”周自珩也顾不上人多人少了,拽着夏习清的腿,让他把脚踩在自己的脚上,夏习清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脚踩在周自珩的运动鞋上,扶着周自珩往外走。 全场的粉丝都在尖叫,昆城的耳鼓膜都要洞穿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不慎掉入土拨鼠老窝的无辜群众。 “啊啊啊啊踩脚!!我要死了!” “我的妈呀习清哥哥的脚好好看!” “比周自珩的小一圈!” 夏习清彻底郁闷了,刚刚还嘲笑周自珩,怎么这么快自己就遭殃了。他暗暗掐着周自珩的胳膊,咬牙切齿小声说,“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恢复试用期……” “来、不、及、了。”周自珩笑得得意,仗着夏习清掉了只鞋就无所顾忌地用胳膊揽住夏习清的肩膀,简直是光明正大地秀恩爱。 原本以为这次公开恋情的沙雕展开告一段落,可第二天,一条微博就被网友转发上了热门头条,所有人都在艾特夏习清。 [@一个幸运的自习女孩:这是一条严肃的失物招领:@tsing_summer习清哥哥你的鞋还要吗!!不要了可以给我吗!!!!!!] 配图就是那只被周自珩踩掉的限量球鞋。 一种莫名灰姑娘的即视感…… 看到这条微博,夏习清的脸上露出毫无灵魂的微笑。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要回来不成?? [@tsing_summer:地址私我,我把另一只也给你,大过节的凑个整吧。] 番外二:狼人杀(上) 就在自习cp一跃成为真正的国民cp之后,各种节目都发出了合作邀请。周自珩在公司看了半天的合作方案,都没有感兴趣的,本来他这个人也不喜欢上综艺,更别提这种明摆着蹭热度的综艺了。 “没意思。”周自珩放下手中的资料,背靠在蒋茵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靠背上,“这些节目的游戏都很无聊。” 蒋茵当然清楚,她作为《逃出生天》的制片人之一,当然希望周自珩和夏习清在曝光之后第一个上自家的节目,本来也是从这个节目里出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综艺,不过逃出生天第二季的剧本还没有写好,而且这个节目的制作成本高,搭建场地制作道具都得花很长时间。” 和夏习清待久了,周自珩变得越来越像他,也学了他时不时就用手撑着下巴的习惯性动作,懒洋洋道,“还不如在家玩儿狼人杀呢。” “狼人杀?”蒋茵忽然找到了一个新思路,“狼人杀好啊,省场地也不需要道具。” 周自珩一听,知道她准备和《逃出生天》联动,“可是逃出生天的主题是密室逃脱啊,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没关系,做成一个特辑就行,内核都是一样的费脑子,也符合逃出生天观众群的口味。实在不行就改个名做成姊妹篇。”蒋茵一拍桌子,“就叫逃出狼人镇。” 周自珩:“……行吧。” 于是,《逃出生天》和狼人杀的联动节目就这么提上了日程,由于是特辑,提案也比较突然,没办法安排上电视节目,只能做成网综,为了保证节目真实性,也省去后期剪辑的功夫,最后定下来做成网络直播。 宣发很到位,两三天的热搜和宣传让网友和节目的忠实观众都非常期待《逃出狼人镇》的特辑,还没开始录制,网上就议论纷纷,明星类狼人杀节目之前也不是没有,可以往的很多狼人杀不过是借了个游戏形式,更加注重娱乐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期待欸,毕竟是逃出生天的玩家智商有保障啊。] [@入股自习血赚不赔:逃出狼人镇!!!直播牛逼!!] [@我是小仙男:习清哥哥我可以。一定会好好蹲守直播惹。] [@可可爱爱的小菊花:高玩配置啊,感觉这几个人凑在一起会很有看头,毕竟大家都是逻辑高手。] …… 就这样,《逃出狼人杀》特别直播就在2月16日晚八点正式开始了。 直播前半个小时,所有的嘉宾都化妆完毕来到了节目现场,事实上也就是电视台录音大楼里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录播室,节目组改装布置了一下,墙壁上的狼头和带血的抓痕,还有药水瓶和各种巫术的涂鸦,通过这些装饰制造出符合狼人杀的悬疑氛围,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桌,桌边共九张座椅。每个座椅上都有编号,从1到9。 夏习清第一个化完妆,跟着笑笑走着走着就走近了房间,绕着正中间的桌子转了一圈,发现前面放着一个摄像头,冲着摄像头拨了拨造型师刚给他吹好的头发。 “习清,正在直播呢,”笑笑站在摄像头的背后拿着手机朝他晃了晃,以示提醒。 “这么快就开始了?”夏习清有些惊讶地退了两步,“看得到我吗?” “弹幕都疯了。” 夏习清伸过手去,“把手机给我看看。”从笑笑那儿接过手机,夏习清看着屏幕上的自己,有两三秒的延迟,弹幕蹭蹭得往上刷,看都来不及看。他抬头往后头看了一眼节目组的导播,“我可以说话吗?” “当然可以。”导播笑起来,“本来就是直播啊。” 夏习清这才朝摄像头笑了笑,“你们好啊。”说完他又低下头去看视频里的弹幕,看到其中的一条跟读起来,“习清哥哥你的痣是天生的吗……不然呢?”夏习清凑近了摄像机,鼻尖几乎要怼上去,“不过我一直挺想把这个痣去掉的。” 弹幕突然炸了,满屏的[不要啊!!]蹭蹭往上刷,吓了夏习清一跳,赶紧松口,“好好好不要不要,不去。”他又对着摄像头看了一下,“那就留着吧,听你们的。” 房间门被推了一下,夏习清一转头,看见许其琛走了进来,他冲许其琛抬了抬眉,痞里痞气地笑了一下,“yo~”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弹幕又刷屏了。 [好攻!!!] [是自珩来了吗??习清哥哥好飒啊!!] [真的攻!!!美人攻我可以!!] 许其琛走了过来,声音温温柔柔的,“你好快啊。” “我不快啊。”夏习清脸上露出坏笑,“男人不可以说快。” [哈哈哈哈哈哈好绝一男的!] [话题突然深夜!!] [快?????] [这个plgg的声音好好听,好温柔!] 许其琛被夏习清拽到了摄像头跟前,揽住他的肩膀,“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这是我们《逃出生天》第一季的编剧,也是《跟踪》的编剧。”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摄像头,但许其琛多少有点不适应,脸上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大家好,我是许其琛。” [卧槽!编剧小哥哥!!!] [啊!!!编剧小哥哥怎么这么可爱!!] [这个哥哥我见过的,这个哥哥我可以!] [可以可以,你们哪个不可以?] 房间门再一次打开,穿着一套运动装的周自珩径直朝夏习清走过来,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夏习清的肩膀上,手伸过去就准备摸他的脸,被夏习清躲开了。 “喂,直播呢……”夏习清半抬头朝他使了个眼色。周自珩的个头太高,摄像机没有完全拍到他的脸,只有脖子和下巴入镜,但一下子就被粉丝认了出来,弹幕瞬间被刷爆。 [啊啊啊啊啊啊周自珩!!!!影帝上线!!!] [妈呀刚刚是以为没开直播吗??差点就摸脸了!!] [猝不及防的狗粮!!真香!!!] [习清为什么要阻止他!!我要看你们秀恩爱啊!!] 周自珩朝夏习清吐了个舌头,小声说了句,“我又不知道。”然后稍稍站远了两步,对着镜头打招呼,“晚上好。”刚说完,剩下的所有人一起进了房间,夏习清、许其琛和周自珩也远离了摄像头,大家在节目组导演的安排下先抽了签,然后按照抽签顺序入座,摄像老师带机器对着每个人依次进行自我介绍。 抽到1号的是夏知许,他朝着摄像笑了一下,“大家好我是夏知许。” 许其琛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没有说你的序号。” 夏知许拿着手里写着数字的小球,“我是1啊。”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夏习清突然笑起来,他这一笑,桌上的好几个也开始跟着笑起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微妙,夏知许斜了夏习清一眼,“笑什么,我本来就是1。” 夏习清忍笑道,“是是是,您是1。” 夏知许不依不饶:“你是1吗?” “你管我是不是1~”夏习清没皮没脸地笑着玩手里的球,“反正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数字。” 这回轮到坐在夏知许左边的周自珩笑了。 弹幕又一次到达高能点。 [这个小哥不是上次被拍到和习清哥哥一起的!?好帅啊我擦!] [夏知许那个眼神好攻!我的妈这是什么神仙阵容!我信你是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本来就是1。] [周自珩笑得好内涵!!周自珩肯定是1!!] 夏知许说完,轮到右手边的许其琛,他慢半拍地找着镜头,还有一些些紧张,把手里写着数字2的小球举到脸边,“大家好,我是2号许其琛。”说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阮晓,轻轻说了一声,“过。” 阮晓笑起来,熟稔地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呀,我是3号阮晓。”话音刚落,身边的杨博操着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开了口,“大家好我是杨博,我抽中的是……这个……4号,对。” 转到了夏习清,他似笑非笑地举了一下手里的球,“5号,夏习清。”刚说完,一只手就握着写着6的球凑到了夏习清的身边,笑嘻嘻地抛了几个飞吻,“我商三三又回来啦!爱你们~~” 摄像头转过来,转到了赵柯的这边,本来他还发过誓说绝对不上电视,可一听说是要玩狼人杀,他又真实心动忍不住跟着一起来了,“大家好,我是周自珩的同学赵柯,嗯,对了我是7号,7号。” [7号小哥哥好紧张的样子哈哈哈。] [周自珩的同学,卧槽那不就是北大的?] “hi~”摄像头对上了夏修泽的脸,他笑着举起两只手在镜头前挥着,“我是夏修泽,xx附中高二的一名学生,你们好!” [pldd!!!好可爱啊我的天~] [长得和习清好像啊不会又是他亲戚吧哈哈哈哈] [真的不是甜版习清哥哥??] 最后镜头又转到9号位,周自珩微笑了一下,“我是9号。” 天花板的音响传来了熟悉的节目组广播声,“大家好,欢迎各位玩家来到逃出狼人镇,圆桌上有九张牌,请各位洗牌之后进行角色抽取。游戏规则如下:9张牌大致分为两类,好人牌和狼人牌,其中好人牌又分为村民和神职,神职有女巫、预言家、丘比特三张。” “天黑后,所有玩家闭眼,狼人可以随机杀死一位玩家,预言家可以验一名玩家,女巫可以救人或者毒死人,注意,女巫不可自救。丘比特可以在第一夜挑选两名玩家连成情侣。情侣中任意一人死亡,则另一位情侣殉情。天亮后开始进行公投,所有人通过投票可以投出一名玩家,注意,警上竞选成功的警长有两票。” 就在讲解规则的同时,桌上的牌已经洗好,9位玩家分别各自翻牌,得知自己的身份。 “本局为屠边局,狼人杀光所有的神职,或者杀光所有的村民,即判狼人获胜。相反,所有狼人出局,则好人获胜。由于加入了丘比特,可能出现第三方阵营。如果情侣都是好人,则丘比特加入好人阵营,若情侣全部为狼人,则丘比特需要帮助狼人阵营,如果是一好人一狼人,则丘比特和情侣一起组成第三方阵营,杀光剩下的所有人算丘比特阵营胜利,当然,若所有人包括情侣死亡但丘比特独活,也是丘比特阵营胜利。” “角色分配完毕,游戏开始。天黑请闭眼。” 一阵阴森幽冷的背景音乐出现,全场的灯都转换成为暗红色,整个房间像是浸泡在血池中一样。九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低头不语。 “狼人请睁眼。” 夏习清睁开双眼。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拿狼人牌,因为他以前玩狼人杀的时候花样太多,容易让大家留下防备,拿到狼人牌难度翻番。 “狼人请确认你的同伴。” 对面的夏知许也睁开了眼,还有他身边的许其琛,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狼人高配啊。夏习清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狼人请杀人。” 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仍旧闭着眼睛的其他玩家,许其琛比了个9,夏知许在犹豫,夏习清却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个手刀。 许其琛睁大了眼睛,明摆着在问他,“你确定?” 夏习清点了点头,对着摄像比了个5,然后闭上了眼睛。夏知许和许其琛也比了个5。 “狼人请闭眼。”旁白君顿了顿,“女巫请睁眼。昨晚死的是他,你有一瓶解药,请问你需要使用吗?” 摄像头切到夏习清面前,导演比了个5。 “你有一瓶毒·药,请问你需要使用吗?” 夏习清虽然闭着眼,也能感觉这次的女巫并没有犹豫太久,这就很有趣了,第一晚女巫就开解药救人,而且不假思索。 “女巫请闭眼。” “预言家请睁眼,今晚你要验的对象是?”间隔了不到三秒,旁白又道,“他的身份是这个。预言家请闭眼。” 预言家也很果断,想必是早就想好了要验的对象,夏习清闭着眼隐隐有些担心,一般来说,会玩的都比较容易首验,如果预言家第一把就验到他身上等于就是首查杀了。 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丘比特请睁眼。”导演确认丘比特身份之后,“丘比特请选择情侣。” 闭着眼睛,夏习清隐约感觉有人上前提醒,大概是告诉两个情侣他们被连在一起。 “天亮了。” 房间的灯光再一次变得通明,场上的九位玩家睁开眼。 “现在开始警长竞选,想要竞选警长的玩家请按下桌前的按钮。” 夏习清毫不思索地按下了按钮,他面前的九分之一扇形桌面变成了红色,上面显示数字5,瞟了一眼桌面,红了大半。夏知许、许其琛、夏修泽、周自珩也都参与了警长竞选。 三狼上警,也是绝了。 “现在从1号玩家夏知许开始顺时针发言。” 旁白结束,夏知许双手交握,一脸淡定地开场,“我是预言家。” 被他抢先了,夏习清脑子飞快地过,想着后招,谁知下一秒就被夏知许搞得措手不及,“昨晚我验了5号夏习清,他是我的查杀,铁狼一匹。” 夏习清瞪大了眼睛。 操。夏知许你脑子有坑啊……上来就狼踩狼…… “大家等一下把警徽飞给我,不清楚晚上有没有死人,反正我先报了查杀。假如我死了,第二天我没法发言,警徽我撕掉。假如我没被刀,这一轮我会验9号周自珩,第二天我验3号阮晓。我是预言家,后面如果你是民的话不用跳预言家帮我挡刀,没必要,警徽给我。过。” 许其琛捏着耳麦,温和地笑了一下,“我是一个神,具体是什么神我就不说了,后面如果有和夏知许对跳预言家的,大家可以考虑把警徽飞给我,我是一个铁好身份。如果没有的话那就预言家拿警徽我退水。”他又笑了笑,“我就是为了防对跳,过。” 轮到了夏习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开了口,“我是预言家,昨晚验了9号,是个金水,好身份,9号自己应该清楚。”说完他看了一眼隔了三个人的周自珩,周自珩低头抿着嘴角笑了,弄得夏习清也忍不住想笑,只好握拳凑到嘴边遮了一下,气场强大地看向夏知许。 “1号第一个发言就起来焊跳预言家我不是很懂,这是什么玩法,如果你是个好身份那你最好赶紧退水,我还会认你是好身份。你要是不退水我也不用验你了,你在我心里就是一匹铁狼,大家把1号夏知许推出去就可以了。” 说完夏习清开始报警徽流,“我要是没死的话,今天我会验阮晓,我刚刚看阮晓摸牌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带身份的。明天我会验夏修泽,警徽必须给我,1号我劝你退水不然我跟你死刚到底。当然,如果死的是我,警徽我直接给9号周自珩,因为自珩是我验出来的金水。”夏习清冲夏知许笑了一下,“1号我不知道你作何居心,我是一个铁预言家,没人拍得动我这个身份,你这是踢到我这块铁板了。” 夏修泽发言,“8号夏修泽,民及民以上,不退水,现在场上有两个预言家,警徽可以给我,我是一个好身份。过。” 警上最后一个竞选者周自珩终于开口,“习清给我发的金水我接,我的确是一个好身份,而且我是一个强神,这一轮有两个预言家对跳,大家可以考虑把警徽给我。” 说完他开始分析,“现在其实挺明显的,场上一共九个人,五个人上警,按照常理来说,这五个人里面至少有两匹狼。目前没有其他人跳预言家,站在我的观点来看,我肯定偏向于给我发金水的夏习清是真的预言家,但你说他有没有狼面?发言来看看不出来,但是如果他是狼,他给我发金水是很ok的,因为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狼同伴。但他既然敢给我发金水,没有和1号对跳查杀,我其实信他的预言家身份的。” “1号上来直接查杀,而且查杀的人后来跳了预言家,比较迷,我还要再听一下发言。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我肯定都是铁好人,这个警徽给我肯定是ok的。我的发言完毕。” 旁白再一次响起,“警上发言完毕,需要退水的玩家请按桌面按钮,请未参加竞选的四位玩家进行投票。” 桌面的扇形区域又变了变,旁白声响起,“1号夏知许、2号许其琛退水,不参与竞选。” 等到所有未参选的玩家投票结束,“3号玩家阮晓、4号玩家杨博、7号玩家赵柯投给夏习清,6号玩家商思睿投给9号周自珩。5号夏习清当选警长,享有归票权。” 夏习清面前的扇形区域多了一个金色的警徽标志。他不禁在心里暗自想到,幸好给周自珩发了金水,他最后一个发言,轻拉了自己一把,而且和他对跳预言家的夏知许退水了,等于坐实了自己预言家的身份。 不过夏习清还是隐约有些担心,真正的预言家到现在都没有露面,警上的周自珩和夏修泽应该不是,两个人发言都不像预言家,看见自己焊跳都没有踩他,明显不是。 真正的预言家应该藏在警下,毕竟这是一场屠边局,预言家贸然跳出来就是逼着狼人刀他。 旁白开始宣告昨晚死亡情况。 “昨晚是平安夜。” 夏习清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松了口气,最起码骗到了女巫一瓶解药,就算真预言家昨晚验了自己也没关系,咬死不承认就好,反正自己是警长,所有人都跟着警长走。 “现在,从警长左手边开始发言。6号玩家商思睿请发言。” 商思睿语气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路,过了两三秒才开口,“昨晚平安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狼人昨晚空刀,但这是屠边局狼人不可能空刀,这种情况可以pass……只可能是女巫昨晚救人了,虽然我不是很理解女巫为什么第一晚就救人,但是既然解药已经没有了,那么场上跳神的就都不可信,有可能是民挡刀,那认民的也有可能是神,女巫你可以出来说一下你发的银水是谁,大家就打得明白一点。” 他低头想了想,又道,“警徽现在飞给了习清,但这个警长我们是不是能完全相信,也不一定。而且昨晚跳预言家的1号夏知许身份在我这里也不做好,上来就发查杀,最后又退水,这个逻辑就很不阳光。我等会儿会着重听一下1号的发言。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1号推出去,反正是要推一个人的。他既然焊跳预言家推他也没什么。9号这个好身份我暂且相信,其他待定,过。” 夏习清不禁暗笑,思睿估计是慌了,发言整个爆了。 轮到7号赵柯发言,赵柯苦着一张脸把场上的人看了个遍,“首先,我是一个好人啊,闭眼玩家,上警的有五个人,认强神的是自珩,两个认预言家,其中一个退水了,那我觉得剩下的警长预言家应该就是真的预言家啊,而且刚才习清的发言也挺像预言家的。其琛和修泽看不太出来,屠边局我们也不能随便推一个人出去,好人经不起这种损失。” 他把视线转移到身边刚发完言的商思睿身上,“我觉得刚才思睿的发言不是很做好,杀心很重。如果你是好人的话,应该不会说出‘反正是要推一个人走的’这种话,1号他虽然跳预言家但他退水了啊,我觉得他发查杀很有可能是诈习清的身份。” “思睿在我看来狼面有一点点大,而且思睿还说让女巫出来报银水,这个场面明显不能明打啊,神都自爆了狼刀两下就没了,而且还不确定情侣的身份。我就是个民,就听发言吧。过。” 赵柯发言完毕,轮到了8号夏修泽,“我警上没有退水,因为我说过我是一个好身份我肯定不退水,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一张票都没收到。” 说完大家都笑起来。 “我也比较认同赵柯哥哥的话,我觉得习清哥哥……”他头一次带名字叫夏习清,觉得特别不习惯,“习清哥哥的预言家身份应该是坐实了的,那如果他的身份是真预言家,9号自珩哥哥是他发的金水,也是好人,我自己是一个好人。那么警上另外两位身份就存疑了,一个跳预言家退水,身份不明,其琛哥哥的话不多,我觉得需要好好听发言。” 夏修泽这小子,玩游戏的时候都是无脑站自己的。夏习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思睿刚刚的发言不太阳光,轻踩一下思睿哥哥,他刚刚说直接推1号出去反正要推人,这种比较倾向于狼人发言。因为知许刚刚是退水了的,退水之后我们倾向于身份是做好的,思睿哥哥却说直接推出去。我不是很认同。本来我想出其琛哥哥,现在我有点想出思睿哥哥,过。” 节奏一下就带起来了。 “到我了。”周自珩接过话,“前面几个都分析了很多,上警的肯定有狼,从我自己是好身份的角度来看,我是好人,夏习清给我金水那么我暂且认他这个预言家,就算他是狼焊跳,没关系,一共没几个人慢慢排就排出来了。”说完他冲夏习清挑了挑眉,轻声说了句,“对吧。” “另外的夏知许、许其琛和夏修泽……刚才修泽很明显站队习清,我不能完全相信你是好身份,为我现在不确定习清一定是真的预言家。其琛的话,话太少不确定,但退水了我觉得身份做好。” 说完,周自珩转过去看身边的夏知许,“1号我其实反而觉得他是好身份,就像赵柯说的,知许有可能就是诈习清的身份。这是他的风格,那如果诈出来了,习清很可能会自爆,这也是习清的风格。” 说完所有人都笑了,背负着自曝玩家之名的夏习清只耸了耸肩。 “所以我反而倾向于觉得夏知许身份做好,没诈成最后退水了,逻辑自洽。”周自珩的眼睛看向商思睿,“思睿的话……你不可能猜不到他诈身份这种玩法,而且你刚刚的发言的确不做好,虽然你警上投给了我。” 听到这句话,商思睿朝周自珩委屈地瘪了瘪嘴。 “但是你倒钩狼玩得太厉害了我还是心有余悸。本来我还想你会不会是预言家,但是我不敢赌。”周自珩笑了起来,“如果等一下有pk的话我想再听一下,我这一票大概率出……思睿,或者其琛,得听一下习清发言。过。” “1号夏知许发言。”夏知许看了一眼对面的夏习清,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笑场了,“其实我是个平民,抽完牌之后我就想到了一个玩法,上来就跳预言家诈一个会玩的,我本来一开始是准备诈9号的,但是我觉得跟9号周自珩比起来,诈夏习清比较容易出结果,因为夏习清会爆嘛。” 说完大家又笑了。 “但是他没爆,所以我暂时相信他这个预言家。”夏知许又道,“那9号也是好人,其琛我等会儿听发言,修泽刚才基本就是在站边,有可能是狼顺着预言家警长,至于刚刚思睿踩我,而且思睿也没有上票给警长,思睿也有狼面。这一张票我归给修泽,因为他强势站边太明显了。过。” 许其琛十分镇定自然地开口,“我是好身份,刚才警上竞选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是防对跳的,如果有人对跳可以把警徽给我,如果没人对跳我退水,后来跳预言家的知许退水了,警上只剩一个预言家,所以我就退水了啊。”他微微皱眉,看了看场上的其他人,“我这么做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他看向商思睿,“刚才思睿的发言很不好,为什么,他的逻辑前后矛盾,他先是说因为没有解药,场上跳神的不可信,可能是民挡刀,可他又说知许跳神可能是狼,又觉得习清预言家也不可信,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如果你真的觉得跳神很大程度上是民挡刀,两个预言家为什么你都认为是狼呢?那你认为真正的预言家是谁呢,总有一个预言家吧。而且思睿刚刚在找女巫,你如果是好人你为什么要找女巫呢?你不是应该让女巫躲起来吗?” “我这一票暂时归给思睿,我个人觉得他的发言是目前为止最不好的。过。” 阮晓接过话,“轮到我了对吧。我是民及民以上的身份,有可能是一个强神,也有可能是一个民,反正是好人。我当时警上投给习清是因为知许退水了,只有一个预言家我肯定给预言家。” “那么现在场上的局势我觉得得按两种可能考虑,一,假如5号习清是真预言家,那么自珩就是好人,知许刚才的发言说得通,逻辑可以自洽但是并不能证明他不是狼,不过其琛发言基本是站在好人立场上说的,发言找不出问题,他提出的疑问也是我怀疑的,思睿的发言的确不好,还有一匹狼我倾向于我后面,看等会儿杨博的发言。” “那另一种情况,假如习清不是预言家。有可能真的预言家为了自保藏起来了,那习清也有可能是狼,夏知许,或者商思睿玩的是狼踩狼的套路,至于他们俩谁是那匹踩了夏习清的狼,暂时不能确定。第三匹狼我还是觉得在我后面的序号里。”阮晓顿了顿,总结道,“这一轮按照我的两个可能,我倾向于推思睿,这一轮你的发言太不做好了如果推错了只能你自己背锅,修泽弟弟发言太简短而且明显站队,建议警长晚上验一下修泽。” 夏习清心里捏了把汗,阮晓第二种情况基本猜中,只是因为思睿这一轮发言差才没有怀疑到夏知许的头上。 轮到杨博发言,他摸了一下自己新理好的寸头,“我觉得这一轮好人挺容易赢的啊,预言家当警长那跟着预言家走就完了呗,也没有别的预言家,但是习清这一轮没有验出查杀……”杨博冥思苦想了一下,“还是跟着警长归票吧,我反正是一个好人,我刚刚也上票给警长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们还有一个丘比特,大家别忘了,还连了一对情侣,我觉得这一轮下来情侣应该也能猜到对方是什么身份了,人人恋还是人狼恋还是狼狼恋。反正对我们好人来说就把狼人都弄走就完事儿了呗。”说完他笑了一下,“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警长发言了。”夏习清一只手撑住下巴,右手的食指在桌上轻轻点着,表情冷静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我就是真的预言家,刚才我听了一轮,我这一票本来准备投跟我对跳预言家的夏知许,但是他怂嘛,退水了,我觉得他确实有可能就是诈一诈我,但是没有成功,那我就是坐死的预言家啊。这么明显的情况下思睿上来就踩我,我如果不是预言家这一局不就没有预言家了吗?” 他抬眼看了一圈,“这一轮归票给思睿,警徽流刚刚我已经交代过了,本来我准备验晓晓,但是小泽刚才的发言等于没说,虽然站我边但你站边站得太明显,我今晚得验一下你。” 说完他侧脸看着自家弟弟笑,“乖,今晚狼人可能会刀我,如果验出来你是好人,我会把警徽给你。那如果你是狼人……”夏习清懒洋洋看向小泽身边的周自珩,还冲他眨了眨左眼,然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望着周自珩的眼睛,露出一个漂亮的笑。 “我就把警徽给我的金水。” 说完,夏习清举了一下手,“发言完毕。” 旁白响起:“开始第一轮公投。” “6号商思睿投给5号夏习清,1号夏知许投给夏修泽,其余玩家投给6号商思睿,6号商思睿出局。第一夜公投出局的玩家可以留遗言,请发言。” 商思睿半低着头,叹了口气,又抬起头说,“我才是预言家,我第一晚验的8号夏修泽,修泽是金水。1号是匹铁狼,他投票投给修泽。我才是真的预言家,我不知道习清是狼人焊跳还是说民替我挡刀,但是你就是假的预言家,而且把我真的预言家推出去了。我看你们好人怎么玩吧。”说完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彼此心中所想。 旁白声再一次响起。 “天黑请闭眼。” 音乐声再一次响起,场上的8人闭上了眼睛。 “狼人请睁眼。” 夏习清睁开眼指了一下自己,许其琛睁大了眼睛,又自刀? 夏知许那边没有同意,伸出手指比了个3号,准备杀阮晓。可许其琛举了个9,想杀周自珩。 老实说,夏习清并不准备杀周自珩,他应该不是强神,警上竞选应该只是帮神挡刀。夏知许率先否决了9,再一次举了个3。 许其琛和夏知许意见不统一,夏习清陷入了深思。 阮晓的确厉害,但是她看起来也不像真正的神。 商思睿肯定就是那个预言家,只是因为发言不好被他们钻了空子,场上只剩下女巫和丘比特,杨博说到了丘比特,他肯定不是丘比特,丘比特不会自提。赵柯……赵柯划水太明显,可万一他是故意划水呢? 假如他是搅浑水的丘比特? 夏修泽、周自珩、阮晓、赵柯…… 无论刀出其中哪一个,明天一起来肯定会露馅,周自珩和阮晓站边应该会把他或者夏知许拱出去。 自刀可以坐实身份,但是损失一匹狼太冒险。 …… “狼人请闭眼。” 番外三:狼人杀(下) “天亮了。” 光线骤起,旁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昨晚死的是7号玩家赵柯,没有遗言。” 赵柯离场。夏习清扫视了一下场上玩家的表情,心里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警长指定发言方向。” 夏习清指了指夏修泽的方向。 “现在,从死者左手边8号玩家夏修泽开始发言。” 夏修泽沉默了一会儿,“我第一个发言……嗯,昨天晚上刀死的是赵柯哥哥,难道思睿哥哥是民走的?狼人其实是想屠民?我觉得场上的好人还是需要捂好身份,屠边局好人没有任何优势,而且现在还不清楚是哪两个人连成情侣了。” 说完,夏修泽又想起什么,“昨天思睿哥哥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不太可信,他咬死夏知许……咳,知许哥哥是一匹铁狼,这个我认可,因为他第一个焊跳预言家嘛,但他又不确定另一个跟他焊跳预言家的警长是民还是狼,如果思睿哥哥是真的预言家,这个逻辑说不通啊。而且他最后还说了一句,我看你们好人怎么玩。” “你们好人?”夏修泽皱了皱眉,“这算不算聊爆式发言。万一他就是狼走的,穿预言家的衣服呢?所以我觉得思睿哥哥的身份还有待考证。我会重点听一下知许哥哥的发言,听了知许哥哥的发言我就可以判断思睿哥哥的身份。过。” 周自珩看了一眼夏习清,夏习清知道他在抿身份,笑得一脸灿烂地回了他一眼。 “到我了。现在这个局又变得很奇怪了。站在商思睿的角度来说,除了最后他踩知许不踩习清说不通,前面的一系列逻辑是可以说通的。” “假如他是真的预言家,第一轮验修泽,没验出来查杀,他不愿意跳出来自爆身份想留自己一轮再验一个人,完全说得通,而且他后来警上上票给我,也是做好的,因为他知道习清不是真的预言家。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习清这个身份就有问题了,你真的是好人跳出来替预言家挡刀?那为什么最后连你也上票给了预言家呢?” 夏习清风淡风轻笑了笑,像是没把周自珩的质疑放在眼里。 “赵柯我估计是个闭眼村民走的,商思睿如果是民,那么狼只要找出最后一个民就结束了,但是我觉得商思睿是带身份的,否则他不敢在第一天那么强势地怼两个跳预言家的人。” 说完他转过脸看夏修泽,“修泽你怀疑商思睿合情合理,但是你两局都站边,我还是要轻踩一下你。这一轮我觉得先撕警徽,我不觉得商思睿是民穿预言家衣服走的,他没必要再给预言家挡刀了。过。” 夏知许笑了一下,“昨天死的是赵柯。其实我倾向于狼不刀夏习清是为了污他的身份,商思睿踩我是铁狼,我肯定不是狼,我要是狼我绝对在警上竞选的时候刚到底,商思睿都没有验过我的身份就踩我是狼,怎么不踩夏习清是狼?预言家的衣服他穿不了。” “当然,到现在警长这个预言家我也开始怀疑了,但是如果警长不是,思睿也不是,难不成还有一个预言家?”夏知许笑了笑,“我觉得不可能。修泽应该是好人,虽然他站边了,但是他的发言我觉得都是站在好人的角度进行的,至于他是什么身份我不抿,不然就是帮狼人玩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周自珩,“自珩嘛……感觉一直是好人发言,我也看不出来,有可能是个高玩倒钩狼。”说完他靠着椅子背对周自珩笑了一下,“我就是合理揣测啊,反正我是个闭眼玩家。这一票……我不知道,我可能再听一下。过。” 许其琛一直半低着头,听到夏知许说过才抬起头,“我说了吧,我才是真正的预言家。”说完他一脸冷静地转过去对夏知许说,“我昨晚摸了1号的牌,是一个查杀。” 夏知许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说一下我的心路历程。首先,第一晚的时候我验了周自珩,验周自珩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很会玩,我查一查是敌是友,但是我验出来是一个金水,这就等于浪费了一晚的验人,我当时就在犹豫白天要不要跳预言家报我的验人。” 说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夏知许,“然后白天夏知许第一个跳预言家。” 夏知许……夏习清差点笑场,看来琛琛是真的认真了,连全名都叫上了。 “他第一个跳预言家,当时在我心里身份就不做好了,尽管他给自己圆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说是诈习清的身份。当时给我的选择时间很少,他说完我立刻要发言。我当下在犹豫,我究竟是应该起来报1号查杀还是报我的真实验人,但是我不敢赌,因为这是一场屠边局。” “如果夏知许是好人,我因为他焊跳报查杀,可能会损失我和他两个好人。”许其琛看了一眼众人,又道,“如果他是狼,没诈出习清反倒把我诈出来了,那预言家这张牌就废了。” “所以我最后没有跳出来,我说自己是一张防对跳的牌,而且我知道夏知许是假预言家,所以他发的查杀夏习清我是不信的。我最后为什么会退水,因为我听到周自珩的发言,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并且非常有说服力,他是我的金水,警徽给他我觉得暂且可以,我如果不退水,一是分票,二是没有人对跳了我不退身份做坏。” 说到这里许其琛又笑了一下,“当然,我没想到最后警长没有给到自珩,可能是因为习清的话太有说服力。” 夏习清心里连连摆手,我的话哪里有你的话有说服力啊。不愧是写小说的人,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怎么都能圆回来。 商思睿现在在场下估计会气死,全场踩他一个人,这一套心路历程还被许其琛移花接木,说得天衣无缝。 “刚才夏知许说了一句其他人的身份我不抿了,不然就是帮狼玩,这明显就是一个倒钩狼的发言。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其琛神色镇定,看了一眼全场,“再强调一遍,我才是真正的唯一一个预言家,这把一定要出1号夏知许,出他我们好人还有得玩,不管丘比特怎么样,连的是什么,好人都得把狼先干掉。” 说完他看向夏习清,简直一身正气,“警徽在你这儿我无所谓,但投票必须跟我的票。下一把我会验习清的身份,但是警徽不在我手上,我也没办法交代警徽流。先这样吧,总之必须把1号铁狼推出去。我的发言完毕。” 就这样,发言权转到了3号阮晓的身上,她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在努力地重新理清思路,“这一局四个人跳预言家,里面至少两匹狼。” 她犹豫了一下,“这四个人的发言……其实一开始许其琛说自己是预言家我是不信的,但是他的心路历程说的太完整了,不像是临时编的。” 阮晓你忘了他是编剧了吗。夏习清在心里乐坏了,你说谁不会编都可以,编剧怎么能不会编? “刚刚他说的那番话,逻辑完全自洽而且是好人发言,我听得很仔细,但是几乎挑不出任何问题,如果我是预言家,我在第一晚没有验出狼人的情况下,我很有可能陷入他那样的困境。其他几个预言家我一直觉得不可信,商思睿走的时候穿预言家的衣服,但就像修泽弟弟说的,为什么他只怀疑1号不怀疑5号,明明在他的角度都是焊跳。” 说完她看向夏习清,“警长这个预言家现在坐不坐得住,我觉得等他发言就能看出来。反正夏知许这个预言家我是不信的,我之前就觉得他很有可能是狼焊跳又退水给自己做好身份的。这一轮我的票上给1号。至于第一晚的平安夜……女巫……算了女巫还是别爆,现在说不清有几神,但是毒·药今晚可以用了。过。” 杨博开口,“我其实觉得你们每个人说得都好有道理啊。” 他这句话一出,全场都笑了起来。 “真的,我听完一个心里就觉得哇就是这样,他说得对。可听完下一个又是这么觉得,然后我就懵逼了,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我的脑容量限制了我的发挥。” 杨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反正我现在听下来觉得可以信一下认神的人,那警长和新预言家我信谁还不确定,自珩说自己是神但是又不报身份,我还是听一下警长,然后再想想是跟警长的票,还是跟其琛的票。” 夏习清看了一眼杨博,笑道,“完了?” “完了。” “那我说了。我的发言非常重要,将会决定这一局的命运。”夏习清左手撑着下巴,眼睛扫过场上的所有人,笑着说,“我是狼,我不是预言家。你们别着急,我还要说,我呢……将会成为史上第一匹carry好人的狼。” 夏习清说完,往椅子背上一靠,“夏知许是我的狼队友,商思睿也是我的狼队友。” 场上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怪异,夏习清笑了一下,“没想到吧。”他指着商思睿的空座位说,“他就是狼啊,他走的时候都聊爆了,说什么你们好人,我当时心态就崩了。这孩子发言从头爆到尾,我都不明白他今天发挥怎么这么差。至于我的另外一个队友……” 夏习清看向夏知许,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应不应该叫他队友,毕竟他背着我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场上众人表情十分精彩,夏习清侧过头去看周自珩,笑得狡黠,“是吧,野男人。” “场上的局面还不清楚吗?来,我来给你们从头到尾盘一下这个逻辑。首先,两狼上警,一狼退水,本来商思睿在警下是想给我分票的,但是夏知许发了个查杀弄得我身份也不能完全做好,商思睿不敢给我上票,于是给周自珩上票做好自己的身份。” “其实呢,他想踩两个假预言家坐实好人,顺便引真的预言家出来,这个打法很好,可谁知道真预言家这么沉得住气,诈来诈去都是我们狼自己在当预言家,思睿一着急发言露了马脚,就这么被推了出去。当时全场踩他,我都不敢拉他,赶紧投票撇干净嫌疑。” 说完他看向夏知许,“本来一开始你查杀我的时候我都没有怀疑你的,因为这就是你干得出来的事,但是后面周自珩居然拉了你一把,周自珩是个好人,他分析狼就够了完全没必要拉你,而且你是认民的,这一局明显是保神局,他周自珩拉你做什么?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要么周自珩是丘比特,要么他是你的恋人。” “第一天晚上我自刀骗解药了。”夏习清转移了注意力,如果他说出第二天晚上刀人的情况,很容易就说漏,他不着痕迹地把视线转移到了第一天的晚上,“女巫救我救得毫无原则,”他转过脸对夏修泽笑了一下,“是你吧。” 夏修泽半张着嘴,有点委屈,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解药被亲哥哥骗了,还骗得这么心安理得。 狼人杀没有亲情。 “而且你后续一直站队我,更加让我确信你是女巫,因为我是你发的银水你当然站我。”说完他看向阮晓,“你是民。赵柯也是民,杨博装了这么久,估计是丘比特吧。” “上一场你提了一下丘比特,就是为了摆脱自己是丘比特的嫌疑,顺便提醒一下被你连在一起的情侣,可以准备下手了,对吧?你一路卖傻到现在,就是想洗白把自己留到最后。” “你说完丘比特之后,周自珩和夏知许才准备开始联动,还骗我杀了一个赵柯出去,不然这一把狼人不至于血崩。而且这一轮发言他们俩明显开始互相轻踩,就是为了不让大家怀疑到人狼恋头上。” 最后他看向许其琛,“我心里还纳闷儿呢,这场的预言家怎么这么能忍啊,结果你自己站出来了,而且果然验了我的狼队友。”他看向夏知许,“按道理来说,我的狼队友夏知许都被查杀到这个份上,加上我抿完全场,你应该自爆直接进入黑夜的。” 夏习清笑了一下,“但是你不敢。” “你百分之一百不敢自爆,因为你是人狼恋,你一走,你的野男人也得走。思睿也猜出你连了狼人恋,所以走的时候才会猛踩你,让大家把你投出去,而不去踩我的身份,因为我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狼队友。” 说完夏习清摊开手,“现在你们清楚了吧。反正我就是宁愿好人赢,也绝对不可能让人狼恋赢。这把所有人推我狼队友夏知许出去,推完我立马自爆撕警徽,”说着他指向夏知许,“我等会儿要是不自爆我喊他叔叔。夏知许走之后周自珩肯定也得死,不死我喊他叔叔。” “等我自爆进入黑夜之后,女巫。”他拍了拍夏修泽的肩膀,“你就照着丘比特毒,知道吗?不然你另一瓶药就废了。毒完你们就赢了呗,狼都死了,人狼恋也死了。这把我carry好人,过。” 说完,场上沉默了一会儿。旁白声再一次响起。 “下面,请玩家开始公投出局。” “1号夏知许、9号周自珩投给5号夏习清,4号杨博弃权,其余三位玩家投给夏知许。”旁白顿了顿,“夏知许、周自珩双双出局。” 两个人站了起来,夏知许忿忿不平地瞪了夏习清一眼,夏习清耸了耸肩,笑着说了一声,“爆。” “5号玩家夏习清自爆,直接进入黑夜。”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狼人请杀人。” 许其琛比了个8,连眼睛都没睁。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 “女巫,今晚死的是他,你有一瓶解药,请问你要用吗?你有一瓶毒·药,请问你要毒谁?” “预言家请睁眼,今晚你要验的对象是?”旁白顿了顿,“他的身份是这个。” “天亮了。” 光线再一次恢复清明,所有人睁开了眼睛。 “游戏结束。” 场上的人都等待着后面的话,夏习清在监控室已经提前庆祝起来。 当他看见许其琛微笑的表情,就知道稳了。他们临时发挥的战术打成了! “狼人阵营获胜!” 弹幕都是上帝视角,整场比赛看得清清楚楚。 [6666666狼队超神了,冲锋和倒钩配合得太好了!] [习清认狼简直高能!!!帅爆了!] [编剧小哥哥说谎技能max!好羡慕这样的人啊我一说谎就摸头发摸脖子各种小动作。编剧小哥哥一出来说话就给人一种他一定是好人的错觉哈哈哈。] [夏习清强行给商思睿穿了狼衣服哈哈哈哈哈,商思睿在后台是不是气炸了哈哈哈。] [我本来以为狼队会输的,这一局狼队没有优势啊,太精彩了不愧是高玩!最后习清哥哥的节奏带得飞起,逻辑盘得太顺溜了不信都不行。] [习清是因为自珩人狼恋所以最后打得这么狠吗哈哈哈哈,惨还是珩珩惨哈哈哈。] [习清有自爆buff啊,就是利用了大家下意识觉得他自爆一定是真的这种惯性思维,没想到他还留一个队友。] [丘比特队输在丘比特不会玩,丘比特这个角色就是要好好搅浑水,本来丘比特队赢面很大的~] [女巫弟弟太可爱了,上来就救哥哥,被哥哥骗了又骗,狼人杀没有亲情哈哈哈哈。] [杨博就是我本人了哈哈哈哈,闭眼玩家听什么都像是真的。] [我怎么觉得1号小哥哥和编剧小哥哥有一腿呢?cp感强到飞起。] [习清说野男人的时候我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程都在撩珩珩,珩珩都慌得一批了还撩。] [编剧小哥哥和习清简直是传销人才,我一个上帝视角都差点被他们俩洗脑。要不是习清和编剧哥哥联手把知许拱出去,这一局人狼恋肯定赢。] 游戏就这么结束了,居然是狼赢了。阮晓先是一脸懵逼,后来突然醒悟过来,“还有一匹狼!谁是最后一匹狼?” 许其琛举起了手,笑眯眯的像只小猫,“我呀。” “你?”阮晓不敢相信,“啊我一听到狼人获胜就知道被习清骗了,但我还以为杨博是狼,他是故意给他穿丘比特衣服的。原来是你!”阮晓气得快捶桌子,对着修泽说,“小泽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啊?” “哥哥骗我!”夏修泽失去灵魂一般趴在桌子上,“昨天晚上我睁眼的时候特纠结,感觉哥哥说得特别对,而且他又自爆了我肯定相信他说的话啊,哥哥一般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自爆呢。他走之前让我毒丘比特,虽然说哥哥每次玩游戏说的话八成都是假的,可我又找不出什么毛病,剩下的身份抿一下好像和他说的能对上号……我就相信他是场上最后一狼,准备打丘比特组了。” 说着他指着许其琛,“我到后来真的以为其琛哥哥是预言家,我就想着从杨博哥哥和阮晓姐姐之间随便毒一个,大不了平局。”说完他绝望地把小脸缩进自己的卫衣领子里,“谁知道其琛哥哥才是狼啊,怎么毒都输……” 杨博还一脸懵逼,“所以最后修泽死了,我也死了?” 修泽点点头,“我毒的你。”他又抬起头,“你真的是丘比特吗?” “我不是啊。”杨博赶紧摇头,“我真不是。” 之前死掉的玩家全部上场,夏习清走到许其琛身边,笑着弯腰按住桌面,“赵柯才是丘比特啊,杨博一看就是真不会玩,赵柯是装的,晚上夏知许一直想刀阮晓,阮晓肯定不是丘比特。” 商三三在旁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摇肩膀,“我才是预言家啊!!我才是预言家!!!” 阮晓生气大喊,“商思睿背锅!” “我没办法我第一轮没验出来啊!” 赵柯举起双手,“丘比特计划,失败。”他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习清最后的发言太6了,我坐在监控室看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死人都被他说活了。还有其琛,骗人自带真诚buff啊,这把狼人真的是高配。” “高配什么啊。”夏习清白了他一眼,“这把狼人就剩俩,被你连出去一个双面间谍,我和琛琛二打七诶。” 正巧夏知许走回来,“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本来这一把丘比特稳赢的!” “还稳赢?”夏习清嘁了一声,“我要不是看出来你跟周自珩连了,我还不至于玩儿这种破釜沉舟的打法。”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一退退到一个人的怀里。 一双手臂抓住自己的手肘,夏习清回头一看,看见正冲他微笑的周自珩。 “就是什么?” 看到这个笑,夏习清心漏了一拍,又匆忙低头掩饰,不轻不重踩了一下他的脚,“就是不让你们俩赢。” 夏习清靠过来的时候,许其琛抬起头,“你换香水了?” 听他这么问,夏习清抿唇笑开,眼睛亮亮的,手指刮了一下许其琛的鼻梁,“鼻子还挺灵。” 许其琛又凑近了一下,笑得乖巧,“玫瑰味儿。” 刚说完,夏知许拽着许其琛后脖子的衣领儿把他扯了回去。与此同时,周自珩拉扯了一把夏习清的胳膊,两个人默契地像是商量好似的。 “小气。”夏习清回头瞟了周自珩一言,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边上,笑声骂了一句,“背着我偷偷谈恋爱,还想骗我。” 说完他对着许其琛啧了一下,使了个眼色,嘲讽力max,“狼人一生一起钩,谁谈恋爱谁是狗。” 夏知许相当不屑地揽住了许其琛的肩膀,耀武扬威地接道,“能赢全场狗就狗,谁要和你做朋友。” 大家都笑了起来,赵柯不明白,“你们第二天晚上怎么刀的我?夏知许肯定不会刀我吧,他应该能猜到我可能是丘比特。” 许其琛支起两只胳膊捧着脸,“嗯……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刀自珩的,结果知许非得刀阮晓,我不同意,习清在纠结,最后冲我比了个七,可是他那个七比了两下,第二下比得不像七,像在比心,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学了一下夏习清的比法,转着脑袋望向赵柯,“他的意思是你是丘比特。所以我就和习清一起刀你了。” “这样啊……”赵柯虽然输了,但是玩儿得还挺开心,“高玩们就是不一样啊,我连了两个高玩还以为稳赢的,看来还是不行。” 周自珩走到夏习清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习清永远都是一个小炸·弹,是所有游戏里最大的不确定性。” 小炸·弹这三个字一出,弹幕整个都炸疯了。 [啊啊啊啊啊小炸·弹!] [虽然我听得半懂不懂但是自习太甜了!] [小炸·弹真的太宠了吧!!习清太厉害了编剧小哥哥也厉害!] [所以是0组赢了1组??] [哈哈哈哈哈输给老婆也不算输嘛~] [自习每次几乎都是敌对的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甜啊我一定是磕昏头了!] “所以你想消除不确定性?”夏习清费拍开他的手。 “我怎么敢。”周自珩像是求饶一样,“我才不像某些人,为了赢不择手段呢。” 夏习清知道他在酸自己,手臂环胸十分轻佻地瞟了他一眼,一字一句。 “狼人杀没有爱情。” 所有人都在聊天,谈论着之前没讨论清楚的剧情,阮晓骂着背叛了他的赵柯,夏修泽和商思睿控诉被夏习清欺骗的痛苦,夏知许讨好地给许其琛倒水润嗓子。 只有周自珩反身靠坐在圆桌边缘,笑眼弯弯,凝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夏习清。 他伸出手,手指勾了一下夏习清腰间的皮带。夏习清被他这么一带,猝不及防上前了两步,两个的距离一下骤然缩短,差点撞进周自珩的怀里。他这一勾,倒像是勾在自己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周自珩的声音也是带着笑意的,像是月光下的湖水,温柔而深沉。 “可我有爱情啊。” 番外四:《跟踪》上映后 《跟踪》在国内上映的时间正赶上春节档的中后期,加上又是情人节档,除了撞上一对春节档的热门喜剧,还有情人节的好几部爱情片,尽管周自珩凭借这部片子拿了银熊奖,但是在这样一个期待合家欢的档期,现实敏感题材电影的排片始终不会占优势。 院线方首映第一天只给了18%的排片,没想到的是,这不到二成的排片几乎都被粉丝包场填了,连院线方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上映第一天就出现粉丝买不到票的情况。许多受邀参加点映的影评博主也在首映当天相继发布影评。 微博上的热议越来越多,《跟踪》这个现实题材的片子突然间口碑暴涨,[看跟踪看到泪崩]的词条也登上了微博热搜榜。 [@我是谁的小宝贝:跟踪真的好看!!本来是冲着银熊奖去的结果哭得我睫毛眼线花成狗!] [@你怕不是个狼人:跟踪真的太太太好看了,近期看过最好看的一部电影,立意深刻又很现实,看前面的时候还以为是一部悬疑片,气氛渲染得太好了,中段的叙事节奏调整得很好,结局真的哭死,我泪点很高的可是江桐一出来就很想哭。周自珩的演技真的瑞思拜,最开始的病娇和生病后期虚弱的样子完全不同,像两个人,哎呀一想到还是想哭。] [@spark:我本来不是很想看的,怎么说呢,我对这两个主演都没有好感,是一起逛街的小姐妹逛累了非得拉着我来看。看完我就真香了,周自珩和夏习清怎么可以这么配!!!是我有眼无珠没有搞到你们这对cp,我现在就搞!!!] [@toxic:看完跟踪觉得好难过,家暴真的不可原谅,很多人都不配为父母!还有艾滋病,我承认连我自己之前都有一点偏见,希望这个社会以后对待艾滋病人可能更宽容一些,少一些歧视和偏见。] [@断线风筝:可能是知道周自珩获奖的原因,进影院之后更让我惊喜的是夏习清,他这张脸我原本以为是不太适合大荧幕的,漂亮过头了,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受过苦的孩子,可是他出场的时候我就打脸了,完全就是一个小可怜,又可怜又倔,哭戏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他一哭我就想哭,呜呜呜呜妈妈爱你。] [@宇宙第一alpha:老实说我之前其实是周自珩的唯粉,他这次公开恋情之后我其实是属于半脱粉状态的,我一开始是真的接受不了,但是电影上映之后我还是没忍住去看了,毕竟他拍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苦,我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看的时候就一直哭一直哭,自珩真的很棒,从来都不争不抢,安安静静拍戏到现在终于拿到影帝,可能我暂时过不去这个坎,但是看完这部戏我真的脱不了粉。] [@一个不普通的电影博主:零点点映场出来的时候,左右两边的姑娘们都在哭,剧情我就不剧透了,想聊一聊两位主演。周自珩的表演其实有很大的一个飞跃,之前我聊过他,他属于天赋型选手,也很刻苦,但他在感情戏上始终有一层隔膜,他和他的角色经常差那么一口气,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不管是高坤前期和玲玲还是后期和江桐的社会主义兄弟情,都非常真切感人,拿奖实至名归。至于夏习清,非科班出身,我一开始是不看好的,但进场之后我发现他是这部戏的一大惊喜,他本人和江桐应该是有差距的,但是在影院里你完全找不到角色和演员的缝隙,你会发现你没办法把江桐从他身上剥离开,他就是江桐。可能也是一个天赋型选手?那我觉得导演选角还是很厉害的。这部片子一定会成为这个档期的黑马。] …… 《跟踪》当天就获得了亿的高票房,票房占比为34%,远超排片率,随着口碑的不断发酵,院线方也迅速对排片做出了调整,将首映的18%上调到32%,全国范围内加多场次。 全片讨论度最高的除了两位演员,就是结局部分了。 《跟踪》的结局是开放性的,电影中段江桐和高坤坐在江边聊天的时候,江桐曾经说过自己的一个梦想就是攒点钱去看一看大海,在海边画一幅日出。结尾的时候高坤病情加重,命悬一线,没有直接交代他的病有没有治好。 结尾时,身穿一件白色衬衫的江桐独自一人坐在海边,面前是一块写生画板,画板后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和光满万丈的日出。忽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头红发,满胳膊的刺青。高坤静静地坐在了江桐的身边,抬头看着海平面的那轮太阳。 黑屏的时候,出现了高坤的声音,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真好,你的梦想实现了。] 这个结尾在上映后被观众各种分析和讨论,尤其是一些影评网站和问答网站,争论的点就是在于这个结局究竟是be还是he。 [@是皮皮虾不是皮卡丘:我站he!!!不管不管我就站he!我的高坤痊愈了呜呜呜呜呜,宝贝们一起看日出,以后就会有全新的人生了。] [@妮可妮可妮:我是坚定不移的he党,最后大海出来的时候我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真的好难过啊我的儿子们,明明这么善良,我需要一个好的结局安慰自己。] [@玉石可琢:捂住耳朵不听不听这就是he,你们两个要永永远远在一起没病没灾长命百岁,妈妈爱你们!] [@昆仑君:讲真的,应该是be。首先,江桐和高坤并不是同一时间进入画面当中的,这很奇怪,江桐已经画了那么久高坤才出现吗?其次,大家可以仔细观察一下高坤的状态,很明显是还没有病重的样子,穿衣打扮都是当时那个状态,他重病时期已经瘦得皮包骨了。第三,江桐和高坤全程没有交流,甚至没有眼神交流,最后,大家可能没有仔细看江桐最后的画,画的是两个人站在海边,如果高坤在他的身边,他起码会看一看他再继续画。所以我觉得最后出现的高坤应该是灵魂。] [@小悠悠悠悠回复@昆仑君:卧槽您是戴着显微镜的魔鬼吗???] [@土斤七回复@昆仑君:我的心脏要被您戳着蜂窝煤了!我不听您不是人!] [@一瓶上天的可乐回复@昆仑君:你说!你是不是编剧的小号!!!] [@甜甜的甜甜:肯定是be了,桐桐的身边放着一个乌木小盒子,应该是高坤的骨灰盒。] [@金豆子银豆子:骨灰盒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小狼狗高坤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我不信!那不是骨灰盒那是颜料盒!!!] [@白亦言:@那个可爱的编剧小哥哥,出来挨打【算了我有点舍不得……] [@我就是旺仔啊:呜呜呜呜编剧小哥哥怎么这么残忍,您是be狂魔吗???] 在网友们的自发讨论下,[跟踪到底是be还是he]也上了热搜,许其琛的微博下面全是网友的留言,一大堆想发又舍不得发的刀片,他真是哭笑不得,只好发了一条微博转移注意力。 [@许其琛:这个结局大家愿意怎么理解都可以啊。反正现实是he就好了嘛。] 最精分的就是现实和电影差距实在太大,电影里的江桐和高坤有多虐,现实生活中的自习就有多甜。 《跟踪》上映第三天时,剧组主创人员一起参与了北京场的路演,原本他们预计来的人并不会太多,只准备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场子,谁知来的人完全超出预计,许多观众没有地方坐,只能坐在过道的地上。 夏习清跟在周自珩的后面进场的时候,看到满满的人不禁有些惊讶,粉丝看到他们,尖叫声几乎快要掀翻房顶。他们依次走到台上,昆导站在最中间,旁边是周自珩,夏习清挨着周自珩,站在最左边。 整场路演大部分时候都是昆导在说话,夏习清没怎么拿话筒。许多粉丝向周自珩提问,有关于银熊奖的问题,还有关于转型之类的问题。 有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自珩,我记得你上次在上综艺的时候说,如果《跟踪》的票房破十亿,你就会答应我们一个要求的,现在《跟踪》已经快8亿了,十亿很快就可以达成,愿望还算数吗?” 周自珩握着话筒,“算数,但是你们想要什么愿望呢?” 台下立刻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 “直播!!!” “vlog!!!我要看vlog!!!” “再合作一次!” “上综艺!!” “拍杂志!!” “秀恩爱!!” 台上一众笑了出来。昆导特别会来事儿,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对着话筒说,“不然这样吧,自珩给你们做一期vlog,习清给你们直播画画?” “好!!!!!” “导演我爱您!!!” “导演是自习男孩!” 夏习清隔着周自珩拍了一下昆城的肩膀,“昆导,你是不是太不仗义了。” “这怎么不仗义了?”昆导朝着台下的自习女孩使了个眼色,“众望所归嘛,是吧。” 台下激动得不行,一副周自珩不从就逼良为娼的架势,没办法,周自珩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一下,“那就这样吧。vlog和直播。” “耶!!!!!” “宠粉神仙剧组!!!” 气氛热烈极了,台下的粉丝一个问题接着下一个。老实说,看到这一幕,站在台上的夏习清心情有些微妙,隐约间感觉自己就坐在第一排,仰望着站在台上的周自珩。 想到这里,他不禁侧过脸,明亮通透的灯光洋洋洒洒地打在周自珩的脸上,他的睫毛闪动,触碰着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美好光圈。或许是心灵感应,那么嘈杂的环境之下,周自珩竟然一秒就反应过来,也侧过脸看他。 光线敛在他的脑后。 “怎么了?” “没什么。”夏习清轻微摇了摇头。 他只是忽然发觉,缘分这种事真是玄妙。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原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 童年时的初遇如果是一次随机事件,那么《海鸥》发布会上的第二次相遇,应该无法再定义为巧合了。 如果没有第二次的邂逅,如果他不曾出现在那场发布会,他永远是那个沉迷于游戏人间的浪子,周自珩也永远惦念着那朵消失在时光里的纸玫瑰。 夏习清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回忆。 人在开始回忆的时候,背后隐藏的往往是一颗珍视的心。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一天。 自习女孩自带显微镜,看到两人对视的一幕,立刻爆发出土拨鼠群的尖叫声,磕糖磕到神志不清,完全没有发现其中一个正主正在发呆。 “我想提问习清。” 听到音响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夏习清微微抬了抬头。周自珩已经把话筒递到了他的面前。 夏习清接过话筒,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台下,看见了一个站起来的女孩子。 “你好。”他礼貌地笑了笑,那个女孩子有些激动,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习清哥哥你好!”她伸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愿意出演这部电影呢?” 夏习清的眼睛往下看了看,是他思考时候会有的小动作,“谢谢你的提问,可能在大家的心目中,我是一个充满了争议的人,无论是我的性格,还是我的家世,都和江桐没有相似之处。但事实上,除去他物质上的匮乏,江桐这个角色的经历我全部都有过。” 他已经可以很坦然地说出这些,脸上甚至带着笑意,“拍这个戏对我来说是一种自我剖析,让我去正视过去的自己。”说完他看了一下身边的导演和其他演员,“当然,大家都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说完他的视线在周自珩的身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微弯起。 这个停留来得意味深长。 导演也举起话筒,“习清能出演这部电影,有很大一部分功劳是自珩,他当时替我说服了很久,习清才同意过来试镜的。” 听到导演这么说,台下的自习女孩都沸腾了。夏习清哭笑不得,导演完全是在出卖他们嘛。 主持人站在一边:“还有人要提问吗?” 台下一个男孩子疯狂举手,导演指了指他,“这个穿蓝色毛衣的男生吧。” 那个男生一拿到话筒,还没等大家准备好,他就激动无比地对着话筒大喊,“夏习清我爱你!!” 夏习清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着身边周自珩的肩膀大笑,周自珩直接夺走夏习清手里的话筒,一脸严肃地看着台下那个男生,“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个男孩子傲娇地歪着脑袋,“夏习清!我爱你!!!!” 你还真敢说啊…… 全场爆发出巨大的笑声,连导演和其他演员都跟着笑起来了。杨博拿着话筒笑道,“哎!保安快来人!” 下面那个男生吓住了,谁知下一秒杨博又道,“保安快拉住珩珩,别让他冲下去打人哈哈哈哈哈。” 下面的粉丝疯狂开启嘲笑模式。 周自珩又气又笑,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莫大的挑衅,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身为一个公众人物的修养,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别生气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小事发脾…… “夏!习!清!我——爱——你!!!!!” 周自珩:“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绝一男的。” “周自珩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珩珩气死了!我第一次看到周自珩生气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抢亲现场吗这是??” “哈哈哈哈哈沦落到跟一个粉丝吃醋哈哈哈哈!” “珩珩!干他!!!!” 你们还是不是cp粉了??? 周自珩还想说,一只细白的手伸过来直接拿走他手里的话筒。周自珩一脸不高兴地转过头看向夏习清,却见他憋着笑对台下那个男生说,“谢谢你,但是我真的觉得没必要。” 那个男生一下子打了鸡血疯狂表白,“习清哥哥!!我真的可以!我可以!!!” 习清哥哥????周自珩简直要七窍生烟。 灯光师直接给我头上来道绿光,谢谢。 番外五:直播发狗粮 跟踪票房破十亿的当天,正巧就是逃出狼人镇直播的那一晚,狼人杀里的精彩表现加上北京场路演的被告白视频,夏习清的微博再一次爆炸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周自珩不在家,夏习清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床头的课表,今天是周五,早上8点周自珩有一节大课。躺在床上刷了一下微博,满屏幕都是粉丝在求直播。 没办法,为了兑现承诺,夏习清还是决定给大家直播试试看。洗漱完毕的他从周自珩的房子里出来,锁好门,回到自己的家里,换了件耐脏的军绿色卫衣,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打哈欠。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夏习清翻出之前拍风景的摄像机,用三脚架架好放在桌子上,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工作台边的画板,再连上微博直播平台。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给自己倒了杯美式放在工作台,打开了摄像头。 那些正在微博疯狂留言的粉丝就像是一大群吵吵闹闹的小土拨鼠,挤在门外不停地敲门,谁知门忽然打开了,所有小土拨鼠一下子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呆了没两秒就一口气冲进房间。 直播间一瞬间变得热热闹闹。 夏习清坐在椅子上,笑着对摄像头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嗯……可能也不算早了。”带上无线耳机,眼睛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新鲜的习清哥哥!!!] [习清好好看!!] [哥哥早上好!] [习清上午好!珩珩呢??] 夏习清伸了个懒腰,随口便回了,“他上课去了。” [上课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每次说自珩上课我都觉得好好笑。] [习清哥哥吃早饭了吗?] “早饭?今天没吃,平常会吃的。”瞟见桌上放着一颗薄荷糖,夏习清伸手拿过来剥了糖纸扔进嘴里,冰凉清爽的气息猛地冲上来,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做早饭的人今天差点迟到,来不及做饭。” [啊啊啊啊啊做早饭的是珩珩吗!??] [天哪自珩做早饭??脑补一下我就不行了!] “他很会做饭的,中餐西餐都很会。”也不知道为什么,夏习清心里有点小得意,明明会做饭的又不是自己,但他就是抑制不住想炫耀的心,“哦对了,他最近还在学烘焙,上次做了一排cupcake,很好吃。” [天哪这狗粮该死的甜美!!!] [嘤嘤嘤我酸了~]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每天都在为自习的绝美爱情哭泣!呜呜呜呜] 什么绝美爱情啊,好笑。夏习清低头笑了笑,“我先去拿一下工具。”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走到工作室的长排立柜那儿拿出颜料和画笔。 [天哪习清的有一柜子的颜料。] [不愧是有钱人……这个牌子的颜料超级贵的。] [画画就是烧钱啊。] “我们今天画什么呢?”夏习清自言自语,感觉自己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美术老师,瞟一眼屏幕全都在刷周自珩,他不禁笑了一下,“别,我已经画了太多他了。”他拿出一张素描纸放在画板上夹好,“其实我之前有专门的一个房间,里面放的全是给他画的画。” [天哪!!!!!] [太浪漫了吧,好想看啊!!!] [习清哥哥!!可以展出吗???] 夏习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然后低头削铅笔,“展出,我考虑一下吧,如果他愿意的话。”不过说完他又抬起头,“不对,我为什么要管他愿不愿意?” [哈哈哈哈哈没有地位的珩珩!]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管他哈哈哈。] [家庭地位可见一斑] “不也是,主要我都送给他了。”夏习清利落地削着,垂下的额发随着削铅笔的动作一晃一晃,“现在那些画的所有权都是周自珩的了,所以还是象征性地问一下吧。” [象征性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见平时珩珩有多宠习清啊啊啊] 削完了一枝,夏习清把铅笔顺手别在了耳朵后面,想别烟那样顺手,他喝了一口咖啡,感觉状态回来了点,“我最近头发又长长了。”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额发,“有点挡眼睛了。”说完夏习清低头,在桌子上找到了一根绑画笔的橡皮筋,随手扎起刘海。 [啊啊啊啊啊啊苹果头!] [苹果头好好看!!!!] [习清哥哥是素颜吗???好好看啊。] [怎么好像画了眼线一样,好好看睫毛好长!] “当然是素颜,”夏习清把自己的脸怼到镜头跟前,“我头发和睫毛都很黑,也比较密。”他闭上一只眼睛,“所以隔远一些看起来有点像画了眼线。” [绝了这颜……] [妈妈我看到了天使!] “其实我有点没精神……”夏习清看了看自己在镜头里的黑眼圈,“我今天起晚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你们看我的黑眼圈。” [仙子的黑眼圈不是黑眼圈!是自带眼影!] 噗,这彩虹屁吹的。 [是不是纵欲过度!!!!] [纵欲过度的别跑哈哈哈哈哈!] [姐妹天秀!!!] [我也想和习清哥哥纵欲过度!!!!] [周自珩:????你们当我不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惨还是珩珩惨] 夏习清看着弹幕笑个不停,“鸡笼警告了啊。”他把笔从自己的耳后取下来,半转过身子准备画素描线稿。 “我要是在这儿画一个小时画你们会不会很无聊?”手握着铅笔在纸上定了个框架。夏习清的手很漂亮,是那种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画笔的时候手指上劲,筋骨凸显。 [习清哥哥的手真的太好看了,prprprpr] [这个手!!!我完事了!!!] 夏习清静静地打好大致的线稿,转过身子喝了一口咖啡,他实在是不习惯这种直播的模式,一回头发现大家都在刷礼物。 “别刷礼物啊。”夏习清把咖啡杯搁在桌上,像哥哥教训小孩子一样,“不许刷礼物。我又不是靠这个赚钱的。” [我不靠这个赚钱,我有的是钱。] [哈哈哈哈哈扎心了楼上的] [习清哥哥:你们再刷礼物我可就包场请你们看电影了!] [富二代被迫直播营业哈哈哈哈哈哈] 这帮小姑娘。夏习清低头,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开始画素描稿的细节,“今天画最后江桐在江边画的那幅画吧,不过我可能会画……”夏习清仰着头想了想,“很久。总之画完之后,我会在微博抽奖送出去,给看过电影的粉丝。” [啊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的画!] [习清哥哥怎么这么宠粉呜呜呜呜呜] [好想要啊可是一直都很非,让我欧一次吧!] “得把画布拿出来,”夏习清弯腰在工作台的下面抽出一张干净完整的画布,搁在工作台的角落,“等会儿呢,我们要把素描稿腾到画布上,其实平常我会省略这一步,但这幅画是要送出去的……”他仔细地勾线,勾完上半身退后一些些,端详着画纸上的线稿,续道,“……所以要仔细一点。” 夏习清认真画画的样子和平时那副轻佻随意的作态完全不同,很安静,很沉稳,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画上,可直播的时候要一边聊天一边作画,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挑战。 他自言自语的时候声音很轻,因为语气不确定而显得柔和,没有锋芒,是难得的和这张脸非常契合的时刻。 线稿渐渐地成型,夏习清转过身子,看向笔记本上的弹幕。 [习清哥哥也太温柔了吧,好像让习清哥哥做一次画画的asmr啊] [对对对!我也想听习清哥哥做asmr,光是听习清哥哥自言自语我都颅内高潮了。] [声音好苏,又苏又温柔,平时在家也是这么对珩珩说话的吗?] 看到这一条,夏习清忽然笑了出来,“不是。” 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一些奇奇怪怪限制级的画面。 他和周自珩的相处模式实在是不便在粉丝和大众面前展现出来。 [想听习清哥哥唱歌,习清哥哥的声音好好听!] [我也想听!!!!习清哥哥唱首歌吧!] [唱歌!!唱歌!!!] 夏习清无奈地笑起来,“不是画画吗?怎么还附带唱歌这种业务啊?” [习清哥哥唱歌吧~人家直播都唱歌的!!] [想听!!!想听!] [习清哥哥我今天过生日,你可以唱一首歌吗?] 看到这一句,夏习清又有点心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唱什么呢……”他拿出手机,“这样吧,我从歌单里随机播放一首,放到哪首就唱哪首吧。” [好!!!!]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要唱歌了!] 点击了随机播放,出现了一首歌。 “这首很冷门,你们可能没听过。”夏习清把手机屏幕对准摄像头,似乎也没照清。他转过身子面对着滑板,一边画画一边唱,声音不大不小,咬字很轻,听起来就像是自己随口哼出来的歌。 “所有的我像一个你 文艺复兴的沉迷 谁拥有字和字的距离 交换着一点点清晰 所有的你像一个我 后现代斑驳沉默 谁抛弃字和字的秘密 丢勒与犀牛的共鸣” 半低着头的夏习清正在画最下面的海滩,军绿色卫衣后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唱着唱着他转了过来,从工作台上找了块橡皮,顺便对着镜头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弯起来,有种鲜活又迷人的冲击力。 “就让我们永远灿烂 用纯洁的诗句哭喊 游·行队伍意象充满 王尔德看不见恐惧创造的爱” [习清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天哪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这么有才华唱歌还好听?] [这首歌的歌词好美啊] [歌词和习清哥哥好搭。] 唱完,夏习清转过来看了一下弹幕。 [这首歌!!!陈绮贞老师的《犀牛》!!妈呀我超爱!] [没太看懂歌词的意思,为什么叫《犀牛》?] 看到弹幕上的困惑,夏习清解释道,“这首歌的歌词里写到的丢勒与犀牛,事实上是指文艺复兴时期,一位版画巨匠丢勒创作的木板画《犀牛》,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1515年的时候,正是欧洲国家凭借航海技术向外部扩张的时期,那时印度苏丹赠予葡萄牙总督一件礼物,一头印度犀牛。当时在欧洲是没有犀牛这种生物的,这头宝贵的犀牛经历了120天的航海,来到了葡萄牙。” “后来葡萄牙总督借花献佛,又想把这头犀牛送到意大利,但很可惜,途中发生海难,这只犀牛也丧生于大海了。所以,生活在意大利的丢勒事实上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犀牛,但他根据一副绘画着犀牛的素描画,加工创作出一幅木版画,这幅画后来一版再版,在欧洲被大量卖出,以至于大家都以为这幅画上的犀牛就是真正犀牛的模样。” [画上是什么样子的?] [好魔幻啊哈哈哈,热衷于东方动物的欧洲人民] “我记得我有收藏一个拓板,迷你的。”夏习清站起来,在工作室的柜子里翻找了一阵,从一个纸箱里找到了那幅画,他将画拿到镜头前,看了看版画,又扭头看了一下镜头里的影像,“是不是差很多?披着盔甲,脊背上全是角,看起来像是数码宝贝里升级过的犀牛。” 他将画放下来,“虽然和真正的犀牛相差巨大,但当时的人们却非常狂热地追捧这幅画,喜欢里面的犀牛。这种过程其实反映了一种很真实的心理现象,怎么说呢……” 夏习清思考了一下,“很像喜欢一个人时候的样子。有时候,我们迷恋的并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一种超出真实以上的虚幻。” [夏老师好温柔]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美术老师呜呜呜呜] [习清哥哥的声音太温柔了,讲解艺术的时候闪闪发光] 看着弹幕,夏习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其实我一点也不温柔。你们也掉入了这种犀牛的陷阱。” 他半低着头,蹭了一下小拇指沾上的石墨,垂下的眼睫像是脆弱的一碾就碎的蝶翼,“老实说,最开始上《逃出生天》的时候,我表现出来的那个形象其实并不是我。” 他面对镜头,表情很坦然,“说白了,那就是个人设,当然,我也有份参与维持那种人设。事实上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美好,我有过很灰暗很荒唐的时期,性格残缺。”说着他勾了勾嘴角,“和大家想象中这副面孔应该匹配的人格不同。” [习清哥哥,为什么我心好痛……] [我们喜欢的是你,不是人设。] “不全是吧。很多时候大家喜欢一个人,其实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那个他,而是添加了自我的主观臆想之后的他,那是一种再加工。”这层窗户纸被夏习清戳破,捅得彻彻底底,“人们会用自己的期待和幻想美化你心中有好感的那个人,你越是喜欢,越是会给他添加各式各样的滤镜。” 说完夏习清抬眼看向镜头,“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求大家喜欢真正的我,只是想把真实的我给你们看,坦诚一点。” 我虚伪了这么久,只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我被灌输的理念就是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人会爱真正的我。 但现在,有一个人给我抛下一线生机。我也想试试,面对真正的自己。 弹幕一下子变得很感性,很多粉丝开始刷哭脸和爱心。夏习清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说得太直接,有时候粉丝听不进去这些。他又笑了笑,“你们为什么要难过啊,我现在挺好的,很自由。” 说完他又想起些什么,笑着的双眼里闪动着光,“不过,周自珩不是的。” “他展现出来的人设也好,你们看到的周自珩也好,都无法和真正的他相提并论。他是世界上最真诚最优秀的人。” 夏习清的咬字很肯定,很确切。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么认为,有时候甚至笃定到,认为自己仍旧是配不上他的。 “你们肯定觉得,你们眼中的周自珩已经非常美好了,其实远远不止,那都只是冰山一角。”手掌撑着下巴,夏习清低着头,用右手手指一圈一圈地描摹着那副木版画的线条,沉沉自语。 “他是比虚幻更美好的真实,是无法复制的犀牛。” [突如其来的表白!!!!] [神仙太太在线吹老公!!!]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我,为什么你们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习清说这些好想哭哦。]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回过神来,夏习清才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居然在成千上万的直播粉丝面前说出这些话,耳朵莫名其妙开始烧灼起来,这完全不是平时的他。慌乱间想喝一口咖啡压一压,却不小心呛到自己,连连咳嗽。 [习清不好意思了!] [耳朵都红了!!!] “咳咳……”夏习清又匆忙剥了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转换话题,“反正我就是那只脱离真实的犀牛,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一点也不温柔,不善良,浑身都是缺点。” 为了转换气氛,也为了赶紧摆脱刚刚的表白尴尬,他又道,“其实我平常的状态和狼人杀直播的时候比较像,你们那天还在弹幕说我像变了个人,那个才是我。”他转过去继续画画,“我平时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是那种状态的,爱骗人很嚣张。” [可是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特别酷!!] [对!又坏又可爱!!] [习清哥哥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狼人杀的时候简直帅爆了!盘逻辑那段我反复看了十几遍!真的帅炸!] [习清骗人太溜了,我一个上帝视角都被说服了!] [骗弟弟唬朋友坑侄子盘全场哈哈哈哈] 夏习清低头解锁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从工作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一双长腿已然入镜。 [啊啊啊啊啊那是谁!!!!] [是自珩吗???] [这腿绝壁是周自珩!!!] [卧槽天降狗粮!!] 只有夏习清一个人还对着手机喃喃自语,“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狼人杀玩家。” 说了一句又是一句,“狼人杀这种游戏就是比谁更豁的出去,比谁脸皮厚……” 下个瞬间,头上被人蒙上一层白色的画布,没等夏习清反应过来转身,就被一个人从脖子那儿抱住,温热的气息浸透画布,低沉的音色酥麻了整个耳畔。 “天黑请闭眼。” 那股电流一瞬间击中夏习清的心脏。 周自珩的声音带着调笑,是介于狡黠少年气和成熟男性荷尔蒙之间的一种魅力。 他的手从后面抬起夏习清的下巴,迫使他的头向后仰,另一只手从他的脑后缓缓将画布扯下来。漂亮的下颌线、微张的嘴唇、鼻尖痣,依次缓缓暴露于天光下。 画布还未来得及离开他的双眼,沉浸在错愕中的夏习清便被站在身后的周自珩俯身吻住。 嘴唇相触的瞬间,画布才迟缓地被完全抽离。那只宽大温暖的手仍旧轻轻握着夏习清的下颌骨,如同握住一件白瓷花瓶脆弱的瓶颈。 天旋地转,视线倒错的一个吻。 分明是蜻蜓点水,可这一瞬间的唇齿相依倒像是被慢放的镜头,一帧一帧定格在夏习清的眼里,直到被他松开都无法顺利回神。 得逞的周自珩笑了笑,“天亮了。”他又弯腰亲了一下夏习清的耳朵,“我是预言家,昨晚验的是夏习清,夏习清是……。” 说完他双臂环胸背转过去倚靠工作台,望着夏习清笑,“我喜欢的人。发个粉水吧。” 什么啊,这家伙。 夏习清整个脖子红得发烫,扯了周自珩手里的画布扔在摄像机上。 “你干嘛?”周自珩不明所以。 “我还要问你干嘛,为什么不敲门?”夏习清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仰过头去自暴自弃地大声叹了口气,“我在直播啊周自珩。” “直播???”周自珩这才反应过来,“不、不是吧?” 夏习清白了他一眼,下巴冲他身后的笔记本扬了扬,“你自己看。”说完他把两腿屈膝,脚跟踩在椅子面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上去,闷着声音抱怨他,“完了完了完了我又要上热搜了……” 周自珩转过身子,看见笔记本一片黑,上面全是滚动是刷屏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哪我是谁] [周自珩牛逼!!!!!!周自珩总攻!!!!!] [我在看什么神仙偶像剧!!!!妈妈救我!!!] [我的天哪周自珩撩到我浑身发软……] [你们快给我结婚啊啊啊啊啊啊!妈妈今天就要看着你们洞房!!!] [背后吻杀我!!!!wodema苏的我在屏幕前面就地飞升!!!] [啊啊啊啊啊啊自习绝美爱情!!!珩珩还背着书包呢!年下太好吃了!!] [这是什么神仙情话预言家!!!!我验了你你是我爱的人!!!] [天哪……周自珩日常这么苏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说不出话]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周自珩当机立断地关了直播,半跪在夏习清跟前,讨好似地揉着他的手掌,“我下次肯定敲门。” “画画了,手脏。”夏习清要抽出来,周自珩偏不让,反倒像是发现宝藏一样,“你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他拽着夏习清的手往自己怀里拉,“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你才撒娇。”夏习清一下子翻了脸,抽出自己的手,“你做梦吧你。” “再撒一次娇吧。” “我没有撒娇!” “求你啦。” “做梦。”夏习清站起来就要走,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抓住,巨大的力量将他拖拽到工作室的柜子上,后背抵上冰凉的玻璃柜面。周自珩的手臂将他囿于这狭小的空间中,压缩的距离变得胶着。 “撒个娇嘛。”他的嘴角勾起,声音低沉,明明是请求的话语,说出来却充满了调情的意味。 见周自珩完全变了个人,夏习清的心底忽而燃起胜负欲。他彻底抛却心动过后难以启齿的羞赧,抬头对上周自珩的双眼,“怎样才算撒娇?” 说话间,他的双手缠绕住周自珩的脖颈,如同神话故事里罪恶的藤蔓,散发着迷人的植物清香。 身体贴近,夏习清用自己侧脸的皮肤缓慢地磨蹭着周自珩的侧颈,发丝与耳垂擦出转瞬即逝的花火。 如同两只亲昵交颈的天鹅。 “这样?” 他疑问的语气微微扬起,拖得很长,像是拂过面孔的丝巾。 说完,夏习清又抬起脸去看他,仰着那副清纯的面孔。 “……这样呢?” 下一秒,他用自己的鼻尖轻柔地蹭了几下周自珩的鼻尖,微微张开的嘴唇又软又红,像是饱经蹂·躏过得玫瑰,只要再吻上一下,便淌出漂亮却苦涩的汁液。 周自珩维持着最后的冷静,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撩拨到沸腾,攀升的温度逼近着危险的临界点。 他在对自己进行残忍而缓慢的谋杀。 钝刀子磨着神经,生着天使躯壳的恶魔。 “还是……这样。” 夏习清凑到周自珩的耳边,温热潮湿的鼻息氤氲在燥热的皮肤,特地放软的声音带着粘腻的鼻音。 “自珩,我想听你说喜欢我。” 软刀子终于刺入心脏,刀尖温柔残忍地搅着里面腥甜的一池春水。 夏习清一脸乖觉地抬眼,睫毛扫过粘滞的空气,单纯的眼神藏匿擦枪走火的硝烟气。 “进来,再说。” 番外六:梦 果然不出夏习清所料,直播结束不到五个小时,微博就已经炸开了。 [夏习清直播]、[夏习清周自珩直播接吻]、[周自珩背后吻]等词条纷纷上了热搜,完整的直播和特意剪辑的高甜片段都上了热门。 尤其是周自珩蒙画布背后吻的那一幕,被一个微博娱乐大v截成动图发了出来。 [@一片鸡毛要上天:我的天哪你们品一品周自珩这个吻,苏到我合不拢腿!这一对真的是神仙了,人间太苦了,谢谢您们下凡撒糖555] 下面的评论数已经超过3万。 [@自习女孩人生赢家: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苏的人!!!!周自珩!!!我一辈子都记得你!!] [@四个的冰块:周自珩绝了,什么神仙颜值!什么神仙氛围!这真的不是偶像剧吗???] [@宇宙第一alpha:不愧是被我看上的男人!!虽然他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心痛】] [@水树雪xx:啊啊啊啊这一幕慢放真的太美了,倒错的吻,我就是那块画布!!!] [@我的心上人是个小画家:呜呜呜呜我的小画家怎么可以这么美,简直是蒙着白纱的小天使!!] [@luringlove:路人,单纯觉得这两位的脸好配啊,娱乐圈情侣顶配了,看着太心动了。] [@几禾少女:没人发现周自珩还背着书包吗?我天神仙年下攻!!!] [@shooting:啊啊啊啊啊姐妹们快去看直播那个视频!!!周自珩说的话更苏!!!我是预言家,验了夏习清是我喜欢的人!!!还发了个粉水!!] [@自习女孩的本质是土拨鼠:对对对直播更苏,周自珩蒙住习清哥哥在他耳边说天黑请闭眼的时候我一个托马斯回旋升天爆炸!!!因为习清哥哥戴着耳麦,周自珩凑近的时候声音超清晰,低音炮杀我!!] [@cantfocus:真的不是炒作吗?] [@不留遗憾回复@cantfocus:不是炒作,习清是因为《跟踪》票房破十亿兑现承诺才答应给粉丝直播的,周自珩是放学后回来,不小心进了习清的工作室,才被大家看到的,后来他们就把直播关了,而且这一段是习清正在和粉丝说狼人杀的话题,自珩进来才用画布蒙住他的脸说天黑请闭眼的。] [@呼山风来回复@不留遗憾:啊啊啊啊啊狼人杀那期我也看了!!!!我可以看他们玩一辈子狼人杀!!!] [@silverwine回复@不留遗憾:放学后回家这几个字也太戳萌点了吧!!!我永远爱年下!!] [@墨雨如画回复@不留遗憾:我看到了重点!!!他们把直播关了!!!关直播要做什么!] [@自习女孩冲鸭回复@不留遗憾:狼人杀撩人真的超级超级甜!!!情话预言家!!] [@饭最甜的cp:今天我是一颗柠檬精,要是我的cp有自习十分之一甜就好了。] 于此同时,夏习清在直播间唱歌和科普的那一段视频也被发到了网上,引来许多网友的热议。 [@生存妄想者:老实说,不是特别关心明星情侣的事,不过看了夏习清的直播之后有点惊喜,他解释犀牛这一段真的很戳我,建议全网粉丝进来看一下这一段,关于明星、人设和粉丝滤镜的理解简直真理,还有很多沉浸在迷恋中的少女。btw,夏习清长得是真他娘的好看啊。] [@思无邪:犀牛那段绝了,不愧是艺术家,好想和艺术家谈恋爱啊!!!!] [@为君起松声:这一段说得很诚恳。很多人喜欢的并不是那只真正的犀牛,只是自己心中的幻想。] [@go:这番话说得好通透啊,btw夏习清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唱歌也太温柔了。] [@朋友搞自习吗:其实说完犀牛的时候习清哥哥一直在贬低自己,一直强调他的人设是伪装出来的,光是这些话就没有几个明星敢说,【其实我一点也不温柔,你们也掉入了犀牛的陷阱】,这句话一出来我就泪目了,习清哥哥真的很坦诚,看他一直说自己的缺点我就好心痛。] [@我爱上自习回复@朋友搞自习吗:对对对,超级心疼。但我觉得他自己的性格比人设还要迷人啊。最绝的是他那样贬低自己了,看得那么清楚明白,最后却说周自珩不是的,【他是比虚幻更美好的真实,是无法复制的犀牛】这一句简直了,而且他一直低着头说得这句话,心里是很不自信的吧,泪目。] [@山海难平:看到这一段觉得他真的挺爱周自珩的。明明自己这么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过程,但又很坚持地认为周自珩就是超出虚幻的真实。] 两个外面的世界被热议纷纷的主角,现在却仍旧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相偎相依,直播过后的一场撩拨终归是擦出燎原之火,燃烧殆尽的生命被午后蓬松温软的棉被慰藉。 恍惚间,夏习清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在卧室里。准确来说,不在公寓的卧室里。 他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好小。 这张床也好小。 从床上下来,看见摆在床边的蓝色条纹棉拖鞋,也好小。 他这是怎么了。 迟钝地穿上拖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儿时的房间,那间封锁着他所有痛苦和绝望的房间。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就蔓延开,潘多拉的盒子被人踢翻,流出黑色的液体,从他的脚下一点点爬上来。 窗外原本明媚的阳光忽然间消失,天地通通掉落进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 怎么会这样。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迟钝笨拙的提线木偶,拖着脚步往门外走。伸出那双小小的手用力地捶动着房门。 “有人吗?外面有人吗?”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一丝丝颤动,可他控制不了,“没有人吗?我要出去。” 这扇紧闭的大门在黑暗中如同一张严肃的面孔,无论你如何哀求,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不记得自己敲了多久,只感觉那双小小的手已经痛到麻痹。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他好像经历过无数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瑟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抱住自己发抖的双臂。 时间是黑暗中流淌的沙漏,听不见流逝的痕迹,可他忽然听见门口有声音,有人在说话,他激动地站起来趴在冰冷的门上,用力敲打着门板,祈求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他真的很害怕,非常害怕。 “有人吗,这里好黑啊。” 门外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除非我死!你休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习清的抚养权我也不会给你!] [你以为我很想养他?他有你这样的疯子当妈妈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变成疯子!] [你去死!] [你真是疯了,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没人会爱你这种疯女人!] 争吵,无休止的争吵。 父母的争吵是孩子们人生中看过的第一部恐怖电影。 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都会永久地纹刻在他们稚嫩的海马体上,永远无法忘记。 我会变成疯子吗? 没人会爱疯子。 老师课堂上布置的作文,他是唯一得零分的小孩。作文的题目是《父母的爱》,夏习清拿着那张作文纸,小手紧紧地攥住笔,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坐了整整一节课。 只写下一个开头。 [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 可是他的胳膊很痛,还有被皮带抽过的紫痕,他的后背是被高尔夫球杆打出的淤青,一条一条的,好像他那双小小的拖鞋的条纹花纹,所以他睡午觉的时候只能趴着,不可以躺下。 六月份的天气,他必须穿着长袖长裤,才能遮住这些伤疤,才能不丢人。 这样的他,也是被爱的吗? 连老师都把他叫去办公室,问他为什么没有写完。 “我不知道怎么写……” 老师的表情好像是疑惑,“为什么呢?习清你平常都写的很好呀。”她摸了摸夏习清的头,“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们的人,对不对?”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三个字。他想反驳,却又委屈地咽回去,因为他被告诫,不可以在外面提起爸爸妈妈。 “……对。” 恍惚间,他又出现在住院病房,他躺在小小的病床上,他的袖子变成蓝白条纹的样式,熟悉的条纹。 一侧头,他看到踩着板凳趴在窗边的两个小孩,那是小时候的夏知许和陈放,他们好像在哭,又好像没有。 他掀开白色的棉被,私人病房里的沙发上坐着保姆阿姨,她睡着了。小小的夏习清忍着痛悄悄走到窗户边,踩在椅子上,隔着一块玻璃窗对他们笑。 “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夏知许的小虎牙一说话就会露出来,除此之外和他很像。 小习清摇了摇头。 旁边的陈放死死地扒着窗户,“那、那你现在难受吗?” 他又摇了摇头,可一摇头,眼泪就开始流。他用小小的手将眼泪抹去,“我的肚子有点痛,但是我已经快好了。”他笑了起来,用自己小小的食指和大拇指分开比划了一下,“我的肚子上有这么长的疤,缝着线。但是我不能给你们看,我的、我的椅子不够高。” 说完他在玻璃上呵了口气,雾气凝结,将孩子们天真的脸庞变得朦朦胧胧。他伸出小小肉肉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线,又在那条线上画了一道来来回回的波浪线。 “就是这样。”他的眼睛亮了亮,“你们看。” 可他们没有看,他们好像没有看,他们在哭。 看着他们哭,他也好想哭。 其实我好痛,我快死了。 我死了以后就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不能在陈放的饭盒里放小蚯蚓,不能和知许一起玩纸飞机。 想到这些,他又想哭了。 老师……如果……如果爸爸妈妈并不爱我。 那么还会有人爱我吗? 房间再一次沉没在无止尽的黑暗之中,那些黑色的流体沼泽般毫不留情地将小小的他吞噬殆尽。 谁来救我。 伤口发出无声的求救讯号。 门忽然间打开了,一束光投进来,光的形状笔直,像一把利剑那样。应激反应让他害怕,他站在那张小小的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他的影子好长,长长的追到自己踩着的椅子下面。小习清抬起头,紧紧抓住窗户的边缘,黑暗中仔细去看看那个人的脸孔,光在他的身后,像是母亲收藏的雕塑。他的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静静地走进来,带着光而来。 他不由分说抱起自己,用那双温柔而有力的手臂将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带着他穿过充满讨厌的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抱着他穿过林荫路,穿过围了一群小女孩的音乐喷泉,来到一个小小的草坪上。 柔软的草坪用青草香气将他包围。 他依旧有些害怕,怯生生地望着这个陌生人的脸。这个人很奇怪,将手里的玫瑰花塞进他的怀里,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掌心像是有种奇妙的治愈力,他好像没那么痛了。 就连那个伤口也是暖融融的,有些痒,就像青草尖尖触到脸蛋那种程度的痒。 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在他尚且稚嫩的审美里,和洁白雕塑相似的人就是很好看的,因为妈妈总是用那种珍视的眼神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雕塑 可他又是鲜活的,他会笑,笑起来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睛会变成两道弯弯的月亮。 天忽然黑了,黑得好快。小习清害怕起来,像一只常年受到太多惊吓的流浪猫那样缩着身体。可这个人却抱住他,轻轻地说着别怕,一遍又一遍。他的怀抱是暖的,有种太阳晒过之后的温柔味道,是黑夜之中的温暖源。 他伸出一只手,在这只小流浪猫的面前摊开手掌。 掌心里躺着一颗微小的星光,璀璨的光束沿着他的掌纹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又柔软,“这是给你的礼物,谢谢你降生在这个世界。”肉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走那颗星光,捏在手指间。 好亮。 只要有一颗星星,就不是纯粹的黑暗了。 星星是太阳掉落的碎屑。 “这是给小习清的一岁生日礼物。”他又一次摊开手掌,掌心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黑夜中自在飞舞的一个萤火虫。 小习清伸出手,抓不住它,但它也没有飞远,围绕着他的小脸蛋一圈一圈缓慢地飞行,像是漂浮星际之中一颗孤单公转的小星球。 “还黑吗?”他搂着小习清。 小习清回头去看他的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有一点点。” “还有一点点黑啊……”他又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小可怜的眼前,“怦——”他小声地在耳边说出一个拟声词,五指一下子张开,从他宽大的手里绽放出一个耀眼的小烟火。 灿烂的火花映照在那双胆怯的瞳孔中,星星点点,璀璨闪烁。 “这是给习清的两岁礼物。”说完他亲了亲那个小小的后脑勺,“还怕吗?” 小机灵鬼转过脸,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奶声奶气地问,“还有吗?”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他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想紧紧地抱住他又害怕把他弄疼,“小坏蛋。闭上眼睛。” 小习清听话地嗯了一声,可悄悄地又留了一条很小很细的缝,眼睫毛心虚地闪动。在那个小小的缝隙里,他看见那双搂住自己的手合着,好像虚虚地捧着什么。 “睁开眼睛吧。”他说。 手掌打开的瞬间,里面跑出一只小蝴蝶,它的翅膀上沾满了淡蓝色的磷粉,在黑夜里闪着微弱的光,他飞舞地打了个转,停在小习清鼻尖的小痣上。 “这是给你的,三岁礼物。”从后面抱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小肚子,“我们习清三岁了。” 没等到这个心急的小机灵鬼再发问,他就抓住那只小小的手,将自己的握拳的右手放上去。 “给你,小宝贝的四岁生日礼物。” 小习清愣愣地摊开手掌,等待礼物的降临。 一朵柔软的白色小花掉落在他稚嫩的掌心。 “这是什么花?” 那个人吻了吻小宝贝的头顶,“玫瑰。纸叠的玫瑰。” “我会用纸叠飞机。”小家伙转过脸,一本正经,“我叠的飞机是飞得最远的,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他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可以飞出我家的花园,可以飞出去。”他忽然瘪起了小嘴,像是有什么心事。 “你也可以飞出去,我带你飞出去。”他轻轻地捏了捏小习清的下巴尖,“你还没到五岁生日对吗,五岁生日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小家伙转过脸,小蝴蝶在他的耳朵边上扑腾扑腾,弄得他好痒,脸上露出疑惑。 他将小可怜抱起来,面对自己,吻了吻他的脸蛋。小家伙很疑惑,“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他刮了一下小习清可爱的鼻尖。 “奖励你,这么勇敢地长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么勇敢地等着我。” “你要哭吗?”小手摸着他的双眼,轻轻地摸着他薄薄的眼睑,“不要哭。” 他一下子笑起来,“我没哭。”他垂下眼睛,“对不起,我来晚了,只能补偿给你这么多。”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以后…… 他会一直在吗? 为什么会出现呢,为什么他会出现。 “你是谁?”小小的脸庞仰起,瞳孔黑得发亮。 天上的星星好像都跟着亮了亮,凉凉的星光流淌下来,赖在这张好看的面孔上,让他的笑容也闪闪发亮。 “我是为了爱你而出生的人。” 梦境忽然间坍缩。再一次睁开沉重的双眼,夏习清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他惊慌地伸手,触到一个熟悉的体温。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太复杂了,难过,委屈,慌张,恐惧,还有沉在最底下的心安。 纷繁的情绪混在一起,搅和搅和,变成凉凉的泪水,在他的脸颊完成一次毫无意识的梦游,最终跌落到棉被里。 沉在梦中的周自珩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迷糊地开口,“怎么了?”手臂更紧了些,闭着眼睛盲目地去吻他,吻了好几下,忽然皱眉,睁开双眼。 “怎么哭了?”周自珩有些慌,“做噩梦了吗?”他一下一下拍着夏习清的后背。 夏习清摇摇头,钻进周自珩暖热的怀里,“不是噩梦。” 是一个带着青草香气和星星碎屑的美梦。 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周自珩的胸膛,两颗心亲密无缝地挨在一起。 “幸好。” 周自珩不太明白,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指腹温柔地摩擦着他出了薄汗的皮肤,抱住他细细吻着他耳上微凸的软骨,“幸好什么?” 幸好我坚持下来了。 幸好你来救我,虽然迟到了一小会儿。 但你还是来了。 窝在他肩膀的夏习清忽然闷闷地开口,“你可以再送我一些生日礼物吗?” 周自珩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背,“什么生日礼物?” “前面二十五年的生日礼物,”夏习清把自己的冰凉的脚伸到周自珩的小腿取暖,“二十五个,随便送点什么,小花小草都可以。” 周自珩笑起来,像是被夏习清逗笑了,亲了好几下睡醒后红彤彤的嘴唇,“好啊。” 夏习清松开手,隔开一点距离看着周自珩,“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周自珩笑了一下,“还用问吗?”他啄了一口夏习清的嘴唇,“补偿你呗。” 夏习清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伸手掐了一把周自珩的胳膊,听见他抽了口气,“好痛。” 不是梦。 他忽然间委屈起来,在想哭之前搂住他的脖子。 “谁让你来得这么晚。” “对,都赖我,我半路走丢了。”周自珩摸着他的后颈。 “谢谢你等我。” 番外七:回家 周末的时候,周自珩破天荒一大早就开始叫夏习清起床,可夏习清贪睡得很,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周自珩没办法,连哄带拽的才把他从床上拽得坐起来。 “干嘛啊……”夏习清眼睛都不带睁开的,“今天不是周六吗……” “对啊,有事儿。” “有事儿你昨晚不睡觉,”夏习清闭着眼抓了一个枕头砸在周自珩的身上,“折腾到三点……我困死了。” “哎哎哎别睡。”周自珩把他抱在怀里,拍了两下他的后背,“那谁让你昨晚非得勾我。” “你还说?” “不对不对,是我不行,我顶不住。”周自珩笑着把他的腿盘在自己的腰上,手臂绕上自己的脖子,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 “哎我真……我不想起……” “起吧,真有事儿,有大事儿。”周自珩把他抱到浴室,“我牙膏都给你挤好了,你看。” 被放下来的夏习清还是不看,歪在周自珩身上闭着眼睛,也不说话,困得站着都能睡着。不过周自珩已经很满意了,想当初夏习清的起床气可是一被吵醒就骂人的。 “乖,先洗漱,我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说着他把浴室门口的拖鞋给夏习清穿好。 被这么一闹,夏习清也清醒了大半,拿起漱口杯刷牙洗脸,满脸水珠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周自珩正准备涂须后水,他抓了一把周自珩的手腕,“你胡渣都没刮干净。” “哪儿?”周自珩侧着脸在镜子里查看了一下。 一滴水进了眼珠,夏习清皱着一张脸,用冰凉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嘴角上缘,“这儿。算了我给你刮吧。”说完他推着周自珩的胸口,一路把他推到马桶上,“坐这儿。” 周自珩听话地坐下来,看着夏习清拉开镜子边的柜子翻找出剃须刀和泡沫剃须膏,他身上穿着一套浅灰色的棉质睡衣,洗脸的时候袖子挽到小臂,拿东西的时候手伸出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侧脸乖巧。 “电动的就是刮不干净,用手动的吧。”夏习清拿着工具走到周自珩的身边,先是蹲下来,可周自珩太高,坐着也高,于是站起来躬下身子抬起他的脸,可自己也很高,弯着腰费劲。 周自珩憋着笑伸手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还是这个姿势方便。” 又来了,夏习清拿手动剃须刀的刀柄敲了一下周自珩的头,跨坐在他的身上,周自珩两手交叠搭在他的后腰,眼睛像是粘在了夏习清的身上。 视野里的面孔放大了许多,他甚至可以看见夏习清白净脸庞上细小的绒毛,还有他专注是会习惯性抿起的嘴唇,抿起的这个动作会让它们显得更加柔软,就像积压在一起的两颗樱桃,再使一点力气,一点点,就足够让汁水四溢。 夏习清的动作很轻,将剃须膏在掌心揉出泡沫再抹到他的脸上,握着刀柄的手力度很轻,轻轻地刮着很难剃干净的部分,他的眼神专注于那一点,眉头微微皱起来,纤长的睫毛被浴室暖热的光打亮,在他眼下薄薄的皮肤上投射出长长的颤动的影子。 所有细微的小细节,粘结成心动的诱因。 “好像干净了一点……”夏习清侧了侧头,想再仔细地看一下,可就是这么一侧头,就被周自珩顺势吻了上来,“唔……唔!” 他打了一下周自珩的肩膀,可周自珩却没有松开他的意思,那双交握在他后腰的手抚上他的后背,怀抱收得更紧。泡沫里弥散出来的柑橘香气搀着一丝丝草本的清苦,从一个人的脸上蹭到另一张脸,像是被传染的欲望的实体。 夏习清并不想这么快让周自珩得手,于是恶意地禁闭牙关,可周自珩却温柔地轻啄着他的嘴唇,扮演着一个耐心的猎人角色,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等待着猎物按耐不住奔出的心。 终于,温柔的攻势钻到了空子,时机已到,周自珩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残留的薄荷气息被缠绵的唇舌捂热。夏习清干脆放弃抵抗,剃须刀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变成亲密交战的号角。 嘴唇松开,窒息感稍稍松泛,温度却不断地在攀升。 夏习清不喜欢他这样的撩拨,隔靴搔痒的快感令人心焦。他摁住周自珩的肩膀,自己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湿湿地吻他,仿佛在展示一个饥饿过头的人对于食物的根本渴求。 气温愈发升高,两人融化在这个氤氲湿气的浴室之中,如鱼入水,晨间的温存随着时间的推移蒸发殆尽。 进了衣帽间,周自珩才告诉他早起的真正原因。 “我跟我爸妈说了,今天带你回去。”周自珩轻描淡写地脱了睡衣,光着身子找着自己想穿的那件卫衣,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东西也都混在了一起。 夏习清被他这话吓得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周自珩转过身子,“带你回家啊。” “开什么玩笑。”夏习清脑子懵了一下,一屁股坐在衣帽间的懒人沙发上,“回什么家。” “没开玩笑。”周自珩终于找到了自己那件灰蓝色卫衣,麻利地往身上一套,试图拉起夏习清,“你快换衣服啊,我跟他们说好了上午就到。” “我……”夏习清欲言又止,甚至紧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是,非得去吗?” “当然了。”周自珩蹲了下来,亲了他一口,“怎么了?” “要是……” 要是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夏习清忍住没说出口,但是心里又很肯定,家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不仅遥远,还是一个禁区。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被周自珩的家人喜欢吧,感觉那种家庭出身,应该不会对同性恋抱有好感,尤其是他,一点也不乖巧,不温顺。周自珩被他们教的这么好,一定是他们最宝贝的小孩,最宝贝的小孩被他这样的坏孩子拐带走了,一定很生气。 越想越慌,夏习清咬住后槽牙,一言不发。周自珩也没有逼他,只是和他面对面坐下来,捉过他的手腕玩他的手。 老实说这一点也不像他,他夏习清从来没怕过谁,遇到什么事都没有退缩过。 可现在他退却了,非常真实地退缩了。并不是害怕他的父母阻止,而是害怕周自珩圆满的家庭关系因为自己的介入产生裂缝。 “我觉得,你的父母可能不会喜欢我。”沉默了好久,夏习清终于还是十分平静地开口,“理智点说,我这种人应该没有几个家长会喜欢。” 每次他说出我这种人这四个字,周自珩都不由得心痛。 他明显能感觉到,夏习清对自己越来越不自信,是那种很明显流露出来的不自信,但他又很清楚,这是真正的夏习清,他从来都是自卑的,只是过去他习惯性用自傲和矜贵掩饰他的内心。 那层漂亮的硬壳剥落后,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子就会很害怕,手脚蜷缩,不敢见人。 “不会的。”周自珩牵着他的手,温柔至极地吻着他的脸颊,“他们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你本来就很优秀,你很好。”他摸了摸夏习清的脸颊,“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夏习清最终还是抬起头,勉强对他笑了笑,站起来换衣服。周自珩理解不了他心里的慌张和无措,他不懂自己对于父母这两个字天然的恐惧。但是没关系,他爱周自珩。他愿意为了周自珩踏出舒适圈。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洗个澡?”夏习清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太不郑重,“我很快的,五分钟。” “不用了。”周自珩拉住他,扶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那一排衣服,“换好衣服我们就走吧。” 夏习清忽然开口,“穿什么呢?”他的手翻过一件又一件,“我是不是应该穿得简单一点?你父母喜欢什么颜色?他们……” 他太焦虑了。周自珩从背后抱住他,声音温柔,“习清。” “他们不会因为你穿的衣服而评判你这个人,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来断定你的品性。”周自珩的手环着他的腰,“我这次带你去,只是介绍一下,我们见个面,别紧张。” 他的怀抱有种奇妙的安抚里,夏习清感觉那个慌乱的自己渐渐地沉下来。 天气还很冷,两个人最后穿了同款的羽绒服出门,周自珩是黑色,夏习清是白色,小罗已经在车里等着他们。 上车之后的夏习清格外地安静,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小罗都看出来反常,从后视镜里望过去,“习清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夏习清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真的吗?我脸色很差吗?” “不差。”周自珩忍不住笑出来,捧起他被搓红的脸颊,他的鼻尖出门的时候冻得有些红,配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蛋,看起来可爱得要命,“我看看,明明这么好看。” 小罗一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吃狗粮的表情,“习清怎么了,感觉不在状态啊。” “没怎么。”周自珩直接不要脸地替他回答,“他太喜欢我了,喜欢到不敢见家长了都。” 夏习清一把推开周自珩,撇过头,本来想说,停车我不去了,可话到嘴边又打了个转。自从跟周自珩在一起,他连一开始的嘴炮都渐渐没了。 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舍不得发脾气。 就像周自珩说的,自己的确是太喜欢他了。 抵达周自珩本家的时候,夏习清紧张中透着一丝尴尬,毕竟上一次来这个地方还是通过某种不法手段。 开门的是一位戴着一副银框眼镜,气质出众的阿姨,夏习清第一眼就认出这一定是周自珩的妈妈,他们长得很像,都是骨相绝佳的美人。 “来了?”周妈妈笑了笑,她说话的声音很柔,“我正想给珩珩打电话,问问你们是不是堵在路上了,快进来吧。”说话间她轻轻地拉了一下夏习清的胳膊,“外面是不是很冷?” 夏习清局促地笑了一下,“还好,不冷。” “这是我妈。”周自珩大大方方地牵着夏习清进门,“妈,这是习清。” “我知道。”周妈妈笑得很温柔,“我看过你们的节目呀,很好看。” “阿姨好。”夏习清弯着腰,“打扰您了。” “不打扰,我们一直等你来。”周妈妈领着两个人进来,夏习清的眼神落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的上半身坐得笔直,原本拿着报纸在看,一看见人进来了就站了起来。 看来周自珩的长相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还有爸爸的身高。 不过周父的长相和周自珩一样,都有些令人生畏的距离感,还没靠近,夏习清就忙不迭道好,“叔叔好。” “嗯。”周父点了点头,两只手背在身后,“你们坐啊,坐。”说完他自己坐了下来,“我给你们沏的茶凉了,正好刚刚又沏了一杯。”他正准备端起来,又顿了一下,“习清喝不喝茶?要不我让红姨给你煮咖啡?” 夏习清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了叔叔,我喝茶,茶就很好。”说完他就端起一杯,小小的裂纹青瓷杯捧在手里,温温的。 “你别紧张。”周父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表现,说完他冲着周自珩使了个眼色,“你去厨房帮你妈呀,她今天要亲自下厨做午饭,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周自珩被他支开,只留下夏习清和周父两个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一个茶几。 “不用害怕。”周父的脸上带着笑,“其实你来之前,周自珩就对我们坦白过了,关于你和他的事。” 夏习清猜得到,毕竟周自珩不是那种任性到不告诉父母就直接在颁奖礼那样的场合公开出柜的人。他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静静地听周爸爸说话。 “其实我和他妈妈,我们把你们叫过来,就是简简单单吃顿饭。”周父拿起茶壶,又给他添了些茶,“你是他现在的恋爱对象,我们总不能只在电视上看你,总得见一见,聊一聊你说是不是?” 夏习清点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年长的男性这样坐着说话了,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安。 周父很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关切问道,“你脸色不好,生病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没生病。”他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您说,我听着呢。” 周父很快察觉出不对,看了看他们周边空荡荡的客厅,又朝厨房那边望了望,有些反应过来,“是不是我让你有压力了?要不我还是把那小子叫过来……” “不用,”夏习清忽然觉得奇怪,“您怎么知道……” “我听他说过,关于你家庭的事。其实不应该一上来就讨论这些话题,我知道说出来你会不好受。” 夏习清抿了抿嘴唇,“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很多了,挺好的。” “你很坚强,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换做是另一个人可能早就撑不住了。”周父的眼中流露出肯定的目光,“坚强好,坚强很难得,而且你也很优秀,我看过你的画,你是个有才华的孩子。” 突然间被周自珩的父亲所肯定,夏习清不禁有些意外。周父也看出了他脸上的意外,“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为难你?我为什么要为难你,是我儿子喜欢你,我真的不满意,也只会去为难我儿子。” 夏习清张了张嘴,往常的牙尖嘴利在这个时候统统失效,面对他所爱的人的父母,他只想真诚恳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以为,像您这样的家庭,可能接受不了您的儿子和我在一起。我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而且出生在一个残缺的家庭,导致我在人格上也有很大的缺陷,但是……” 他的眼睛垂了垂,又抬起来,“叔叔,我已经改变了很多,是因为自珩我才改变的,我很爱他,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这句话太苍白了,说出来的瞬间夏习清就有些后悔,谁都可以说爱他,张张嘴的事,这种空口承诺在他们这个年纪毫无价值。 周父没想到夏习清会这么直接地剖白,他看过他上的节目和访谈,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有多聪明,擅长话术,擅长社交,所以他根本没想到在这一刻夏习清会选择这么简单甚至笨拙的方式去争取好感。 “我知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是准的。”周父笑了一下,“我不瞒着你,一开始周自珩向我坦白的时候,我是发脾气了的,主要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他从那么一点点小就在那个圈子里摸爬滚打,那么多诱惑,可是他没有跟谁纠缠不清,也没有喜欢的人。” 周父皱了皱眉,“我当时就纳闷,他怎么会跟你上了个节目,就喜欢上你了呢?” “后来我查了很多有关你的信息。你的确很有才华,很聪明,也是一个有魅力的孩子。但是说实话,我查过之后是有些反对的,因为你的童年经历实在是太……”他忽然不说了,夏习清垂着眼睛,也没有说话,“在我看来那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过后来,我和他妈谈了谈。”周父叹了口气,“我又觉得自己这样的看法不对,这是带着偏见的。” 夏习清忽然觉得,这父子俩还真像,说话的语气和措辞都如出一辙。 “我从小这么教他,最后我自己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那我还教个什么劲儿。”周父摇了摇头,“所以我就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也挣扎了很久。后来他哥哥来找我,跟我说了一件小时候的事。” “他说,爸你还记得自珩小时候,在院子里捡到一只断了腿的小麻雀吗,他把它当个宝一样,又是喂水又是用各种粮食供着,可最后那只小鸟还是飞走了,他一直哭,还是爸爸你跟他说,这只鸟不是你的附属品,它是独立的,不能因为你心里喜欢它,就强迫它留在你身边。” 周父感慨地笑了笑,“他哥哥说完这些,我就觉得挺惭愧的。我当初既然可以告诉周自珩,这只麻雀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那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把我的儿子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呢?” 夏习清的心被撼动了一下,他忽然好羡慕周自珩。到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自珩可以那么优秀,那么正直,归根结底都是源于家庭的滋养,一切都是有因有果。 “他虽然是我的孩子,但他首先是他自己。”周父看着夏习清的眼睛,“他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是他本就该有的权利,即便是作为父母,也没有权利可以干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出什么阻碍你们的事,这些事没有意义。身为父母,保护和引导是必要的,但是放手更加重要。” 夏习清鼻子有些酸,他努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扛着所有的情绪露出微笑,他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但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话语。 周父又道,“当然,最后的结果也由他一个人承受。” 这句话是对他们结果的合理质疑,但夏习清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抽了一下。他没有想过会有坏的结果,他更舍不得给周自珩一个坏的结果。 “叔叔,我不是一个可以给别人信任感的人,光是口头上说一些话,可能也没有什么说服力,也不能向您证明什么。” 夏习清抬头直视周父,眼神坚定,“但他是我唯一爱的人,二十五年来的第一个。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份感情来得多么不容易,无论对我还是对他。所以我想,您可不可以再给我多一点点信任,不要因为我的问题让他有压力。我一直希望他可以在一个被父母祝福的状态下和我在一起。” 他想了想,说道,“自珩和我不一样,他值得拥有父亲母亲的爱。” 这句话一说完,周母就从走廊走了出来,“你这个人真是,把人孩子吓得。”她走到夏习清的身边坐下,摸了摸夏习清的背,“可怜的孩子。”说完她又抓住夏习清的手,手指冰凉。 周母嗔怪地看了一眼周父,“你周叔叔其实想说,他是理解你们尊重你们的。而且我看得出来,自从自珩和你在一起之后,他整个人都活起来了,就像他在颁奖礼说的那样,是因为你,他才填补了自己在感情上的空白。” 周母拍了拍他的手,笑着对他说,“还有一点,阿姨要告诉你,你刚才说错了,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父母的爱。如果没有,那也绝不是孩子的错,是父母的失职。这个时代失职的父母太多了。” 夏习清咬着牙,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睛对周母说了一声谢谢,声音很低,哑着嗓子。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巧言令色在这时候全因这恳切的关爱变作了笨嘴拙舌。 正在这时,周自珩走进客厅,看见夏习清情绪不对,立刻上前坐到他的身边,对着自己的爸爸说,“爸你说了什么了,你天天嚷嚷着让我把习清带回来。”他有些慌,语气都急了“你都快把他弄哭了。” 夏习清抓住周自珩的手腕,“不是周叔叔,你别乱说,我也没哭。” 周爸爸委屈得不行,“我没说什么啊,习清你说,我吓唬你了吗?” 夏习清被逗笑了,“没有,是我太紧张了。” 周妈妈忽然抱住夏习清,“唉我一看到你就好心痛,阿姨真的很心疼你。”说着说着妈妈自己倒先哭了起来,弄得夏习清手足无措,他最不会做的就是安慰人,“阿姨……” 周自珩无奈道,“我妈又来了,我第一次跟她说你的事,她就哭了好久。” 周妈妈越哭越伤心,抱着夏习清一直摸他的后背,摸他的后脑勺,眼泪直往下流,“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啊……你受苦了孩子……”周自珩不停抽着抽纸隔着夏习清的肩膀给他妈擦眼泪。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他几乎记不得被母亲拥抱的感觉了。 夏习清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周妈妈,轻轻地顺着她的后背,“阿姨,我没事的。您别哭了,伤身体。” “以后会好的。”周妈妈努力止住了眼泪,摸了摸夏习清的脸,“你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夏习清笑着点了点头,替她抹去眼角的眼泪。 他也终于理解,周自珩天性里温柔的悲悯心来源于哪里。 直到坐上餐桌,周自珩还在数落自家爸爸,周爸爸还在回忆反省,小小声地念叨,“哪句话说错了呢,不是,我觉得挺好的啊……我还想了好久呢……” “吃饭吃饭。”周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夏习清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周自珩立刻争宠,“妈,我呢?” “你都长这么高了你还吃什么,想长成巨人啊。” 周自珩换了目标,开始拉着周父一起说妈妈的坏话,“妈最近是不是做研究遇到什么问题了,情绪波动这么大。” “你妈不是一直那样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也是。” 看见两个大老爷们在桌子上叽叽歪歪,周妈妈也懒得搭理,凑到夏习清的跟前,低声开口。 “习清,我看过你那个直播。” 夏习清忽然侧过脸,表情有些微怔。 周妈妈笑了笑,“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我很放心的。唯一有一点,是阿姨对你的请求。” 夏习清愣愣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您说。” “像爱他一样爱自己,好吗?” 番外八:元宵节快乐! 元宵节的那天,在许其琛的一再邀约下,夏习清带着周自珩去了夏知许家。到的时候许其琛正在包汤圆,夏习清放下带去的红酒就开始吐槽,“琛琛,你也太贤妻良母了,连汤圆都自己做啊。” “我觉得外面做的不好吃。”许其琛低头揪了一块糯米粉团,“其实我也就是看着菜谱试试看。” 周自珩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能吃到习清给我做的饭啊。” 夏知许给他递了个眼神,“只要你不怕被毒死,随时可以。” 两人在夏习清的背后击了个掌。 “当初是谁跟我说我这双手拿来做饭是暴殄天物的?”夏习清一脚踹上周自珩的腿,周自珩笑嘻嘻地要去拉他,夏习清说了句边儿去,就走到了餐厅坐到许其琛的身边,“我帮你吧。” “我可不吃你做的,你放一边去。”夏知许怼了一句,拉着周自珩去了客厅,“我最近新开发了一个游戏,要不要试试看?vr游戏,枪战类的,琛琛不喜欢,平时在家都没人陪我玩。” “好啊。”一说到射击,周自珩就来了兴趣。夏知许拿出两套设备,给了周自珩一套,然后不知道对着哪儿说了句,“0901,打开地图。” “0901是谁?”周自珩穿上装有感应器的一个黑色马甲,戴上眼镜的瞬间,眼前的客厅完全消失,变作硝烟弥漫的战场。 调整好耳机之后,他再也听不见客厅里许其琛和夏习清的声音,到处都是枪·炮的轰鸣,一个没什么感情色彩的声音出现。 “周先生您好,元宵节快乐。初次见面,我是人工智能管家,编号0901,我将作为您的游戏管理系统带您体验本次游戏。” 周自珩忽然间热血沸腾起来,可他又有些疑惑,“那知许的系统呢?” “管理员的系统也是我,您放心,我的并行操作量最高可同时执行200人的命令。” “好酷啊。” “现在我将帮您接入管理员的信号,你们将成为队友,祝你们好运。” 坐在餐厅远远看着两个玩起游戏就变成高中生的家伙,许其琛不禁笑起来,“幸好客厅够大,不然都不够他们玩。” “完了完了,这下周自珩被夏知许一带,真的要变成网瘾少年了。”夏习清学着许其琛的样子把手里的糯米团子合拢,可怎么弄都往外露馅儿,索性在掌心团了团,就这么自暴自弃地搁在盘子里,“不行,我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 许其琛笑起来,“你可以包没有馅儿的,也很好吃。” “算了。”夏习清把乘着花生红豆糖馅儿的大碗拿过来,“我帮你把馅儿团成小球,你可以直接包。” 两个人一边包一边聊最近发生的事,聊着聊着,许其琛忽然开口,“对了,有件事儿我一直挺好奇的。” “什么?”夏习清认真地团着糖馅儿。 “你跟周自珩……”许其琛压低了声音,“到底谁是1啊。” 一紧张,手心的糖馅儿一下子被他压瘪了,夏习清转过脸去看他,“你、你干嘛问这个啊?” 许其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好奇啊,你以前不都只做1吗……” 夏习清梗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太矫情了,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地承认了,“他在上面。” “真的?”许其琛莫名开心地握了握拳,小声说了句,“yes!” “你高兴什么?”夏习清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们俩该不会是拿我打赌吧?!” 许其琛心虚地笑了一下,“我们猜了好久了,一开始我也觉得你不可能会……做下面那个的。” 夏习清放下手里的糖馅儿,两手一摊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吧,我也有今天。” 许其琛憋着笑,“没有,我就是觉得很可惜,世界上又少了一个1。”他很快又正色道,“你怎么会同意的啊,而且我觉得你们俩轮流那什么也可以啊。” “算了。”夏习清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了一根,他自己没发觉,可说话的时候会一动一动的,他压低了声音表情也很好笑,“太他妈疼了卧槽,第一次的时候我差点下不来床,两条腿直打颤,坐都没法坐。” “我这么皮实这么扛打的人都疼着那样了,你想想。”夏习清摇了摇脑袋,“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周自珩应该受不住。” 许其琛有点惊讶,“所以你愿意在下面是因为你心疼他?”这不是有一点惊讶,简直是大吃一惊,“天……” “其实也还好啦,习惯就好了。我想着反正我都习惯了,就没必要让他再试一次了,谁在上谁在下没所谓。” 这样的话以前的夏习清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许其琛比谁都清楚,夏习清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 他小声地感叹了一句,“原来世界上还真有为爱做0的……” 夏习清坐直身子,“不许告诉夏知许。”说完他又补了句,“还有周自珩。”他洗了个手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夏习清习惯性看到一个有趣的粉丝评论会点进她的首页,有时候又从他的首页点进别人的微博,就这样刷下去,有时候能看一晚上。 许其琛正要跟他说话,看见夏习清的表情有些扭曲,于是好奇地凑过来,“你看什么?” 夏习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是泥塑?” “泥塑?”许其琛摇了摇头,“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但是我感觉这好像……”夏习清的表情更奇怪了,“不是我理解的泥塑。” “什么啊。”许其琛凑过去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那是一条微博,他把上面的微博配文念了出来,“绝色美人的心必定是冷的,连同她雪白的肌肤、被蕾丝遮蔽的双目还有纤细柔弱的手指,都是冷的,但她的嘴唇鲜活如玫瑰,美得脆弱又精致,让人忍不住……” 他咳嗽了一声,念不下去了,下面的配图是上次夏习清和周自珩一起拍双人刊杂志时躺在玫瑰浴缸里的那张内页图。许其琛尴尬地抬起头,满脸问号地望着夏习清的眼睛,“这……这是不是小黄书啊?” “我怎么知道?”夏习清退出了微博,皱着眉头,想着刚刚那条微博的形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现在的小女生都怎么了……” 许其琛一直都知道,夏习清不喜欢别人把他和任何女性化的形容放在一起,因为他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从小到大都被人议论。 虽说不介意,但是夏习清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发那样的微博,下面还有那么多人转发评论。 [夏习清全网唯一一个老公:只有这等颜值才有资格泥塑好吗,亲亲我的美人儿。] 类似这样的评论数不胜数,还有更夸张的。他觉得好奇,查了一下什么是泥塑,才知道原来泥塑粉也是粉丝的一种,谐音“逆苏”,喜欢对自己的爱豆进行性别转换。 “我堂堂一个……”说了一半夏习清又改口,“我堂堂一个当了二十五年1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逆苏粉?这没道理啊!” 许其琛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去找找镜子,看看有没有道理。” 夏习清撇了撇嘴,发出了一个嫌弃的声音。 “我真情实感地说一句啊,”许其琛不怕死地火上浇油,“上次那张白裙子小女孩的照片,真的很好看。”他努力地憋着笑,“很仙。” “仙个锤子!”夏习清无语死了,“不许提我的黑历史。” “哎,知许妈妈的那件裙子上次也跟着那堆杂物拿过来了欸,她说就你一个人穿过,放着也没人穿了,你要不再……” “闭嘴。” 夏习清直接用自己的手捂住了许其琛的嘴,餐厅一下子没了声儿,倒是客厅吵吵嚷嚷的。 “左边左边!卧槽我快没子弹了给我一点!!” “我去这游戏这么这么真实,我中弹的地方好疼啊!” “给,纱布!” 急需找个理由逃离许其琛这个暗示狂魔身边的夏习清站起来,“我去看看,弄得我都想玩儿了。” 刚走到周自珩的身边。 “趴下!”戴着眼镜的周自珩突然趴在了地上,身边的夏知许也是一样,吓了夏习清一大跳。 “搞什么……”夏习清坐到被挪开的沙发上,双臂环胸一动不动地看着忙得要命的周自珩,越看越觉得他好有趣,像个小孩。 过了十几分钟,游戏好像结束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摘下眼镜,周自珩一偏头就发现夏习清坐在沙发上,累得直直地扑倒在他身上,砸得夏习清喘不过气,“我操……你压死我了。” 周自珩嘿嘿笑了两声,抱着夏习清的脑袋超大声地亲了两下,“我赢了!” “赢了赢了。”夏习清生无可恋地敷衍着,“给我起开。” “啧。”夏知许嫌弃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本来想说一句电子竞技没有爱情,一看到坐在餐厅乖巧包汤圆的许其琛就忘了,脱了马甲跑过去找他。 周自珩翻了个身子躺在夏习清的身边,喘着气道,“那个马甲是会模拟痛感的,刚刚我中弹了,好痛!” 夏习清瞟了他一眼,“哪儿中弹了?” “这儿。”周自珩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这里疼。” 夏习清往下躺了躺,挨着周自珩,“那你怎么没死啊?” “快死了,差一点。”周自珩开启了胡编乱造模式,“后来我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信念感,支撑着我获得了胜利。” 夏习清冷哼一声,“你幼不幼稚。” 周自珩偏过脑袋看向他的脸,“你怎么不问我什么信念?” 夏习清没辙,“什么信念?” “爱情!”说完周自珩抱住他一通狂亲,亲得夏习清眼睛都睁不开,假装要推开他,事实上一点力气也没使,装装样子陪着他幼稚。 “咱俩打一局吧。” “好啊。”夏习清擦了擦自己的脸,给了他一个眼神,“我干翻你。” 吃完饭两人准备回家,夏知许还想送一套游戏装备给周自珩,被夏习清拒绝了,这要是真的上瘾了他可怎么办,许其琛也拿了个袋子出来,“这里面是我昨天烤的小面包和饼干,还有知许妈妈炸得藕丸,我都装好了,你带回去吃吧。” 夏习清接过吃的,怕夏知许又卖安利,拽着周自珩就跑。 两个人开着车回到家,坐电梯的时候周自珩笑着说,“我吃得汤圆全是露馅儿的。” “谁让你吃了。” “我爱吃,露馅儿的才甜。” “边儿去。” 回家之后夏习清直接进了浴室,外面冻得慌,他想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周自珩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到是不是该把许其琛给的吃的放进冰箱,于是拿了袋子进了厨房。 等到夏习清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没人,他喊了一声周自珩,没人应,只好上楼,看看他是不是在卧室的浴室里。 刚推开卧室的门,夏习清就被拽了进去,都没缓过劲儿来就被周自珩压倒在床上。他也洗了澡,头发没擦湿漉漉的。夏习清一脸莫名其妙,“你搞什么,一天压我好几次。” “我倒是想一天压你好几次。” 对白一下子又陷入某种哲学的误区。 周自珩发丝上的水珠滴在夏习清的脸上,惹得他开始教训,“头发这么湿,去吹头发。” “不。”周自珩左右甩了甩,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像只刚洗完澡的小狗。 “烦死你了。”夏习清嘴上这么说,但表情却是憋着笑的,他推了一把周自珩,“起来啊,你真想压死我啊。” “我可以起来,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夏习清挑了挑眉,“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 “你先说。”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弄得夏习清半边身子都麻了,心想管他的,他还能有什么要求,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些事儿吗,于是心一横也就松口了,“行行行,你先起开。” “真的!你不许反悔。”周自珩从枕头嗖的一下拿出一件衣服。 操。 操操操。 看清究竟是什么之后的夏习清只想两眼一抹黑当场死过去。 这不就是之前他被夏知许和陈放逼着穿的那件白裙子吗?!!居然到周自珩的手里了!!这他妈是什么神展开!! “我要跟许其琛绝交,现在就绝交,马上,立刻!” “乖,穿上再绝交。” 麻了半边身子的夏习清被周自珩拽着半强迫地扒光了衣服。老实说,夏习清本来就喜欢周自珩这样脸,虽然以前没有料到他本人的性格和外形有这么大的反差,但现在能看见他做出强行扒光衣服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还是有一点激动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觉醒除了某种奇怪的属性。 但是周自珩实在是太他妈性感了,夏习清躺在床上看一次感叹一次。 自己的眼光怎么能这么好,这么绝的小狼狗怎么就被他搞上了。就这脸这身材,谁看不发情? 一时发·情一时爽,一直发·情一直爽。 精神上达到满足的夏习清忽然忘记了自己正被周自珩逼着穿女装的事实,加上周自珩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吻他,吻得他七荤八素的,自己搂着周自珩的脖子就坐起来了。 虽然夏习清不清醒,但周自珩可太清醒了,不禁清醒还特激动。他试探性地把裙子拿到夏习清的头上,准备套下去。这是一条无袖的圆领吊带裙,又长又大的裙摆,布料不是棉质的,有些滑手。 等到周自珩强行要把那条无袖的裙子强行给他穿上的时候,夏习清忽然又有些反悔了,一直做着抵抗,“我不穿……” 可他越是这样抵抗,周自珩心里越激动,就是想让他穿,“你穿一次嘛,就一次。”他看着夏习清的眼睛,在他抿起的嘴唇上亲了又亲,露出一副苦苦哀求的表情,“就一次。” 僵持了半天,夏习清最后还是妥协了。实在是拿周自珩没有办法。 得了他的首肯,周自珩高兴得就差飞起来了,尽管夏习清一脸的不开心,他还是像给小孩穿衣服一样把那条白裙子套在了他的身上。 “有点紧。”周自珩抱着夏习清,手绕到后面想帮他拉上拉链,可不太顺利。已经羞耻到了头的夏习清低头趴在他肩上,闷声闷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个男的啊。” 夏习清虽然个子高挑,但并不是周自珩这样的大骨架,身材瘦削精瘦,这条裙子套上并没有太大的障碍,但拉链实在是拉不到头。 “就这样吧。”夏习清抬起头,表情有些难堪,耳朵通红,“别拉了……” 这副可怜的模样一下子就戳中了周自珩的心。当初那个让他惦记了那么多年的白裙子小姐姐好像回来了,就在他的面前任他宰割。 或许是夏习清实在不喜欢做那个被动者,又或许是他想要快点用别的情绪掩盖被迫穿上女装的羞耻,他直接搂住周自珩的脖子吻他的嘴唇。 “快点……少废话了。” 番外九:掉马现场 《跟踪》的票房在口碑效应下不断地攀升,打破以往沉重题材剧情片的票房记录,成为现象级剧情片被广大网友讨论,尤其是其中的两个主角江桐和高坤,成为同人圈新的产粮目标,许多大神级别的同人画手绘制了很多同人漫画。 本职工作就是画画的夏习清每天上网看着大家画的同人画,也觉得很有意思,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宅在家里画了一整天,终于完成了上次直播说过的粉丝福利,夏习清发了条抽奖微博,附上了他拍下的画的照片,不管是夏习清唯粉、自习cp粉还是电影粉都疯狂转发这条微博,分分钟就破万。 到了抽奖的当天,这条微博的转发已经超过了十万。 “你说,到时候我要不要亲自把画裱好?但是我怕裱好不方便邮寄。”夏习清接过周自珩递过来的一杯猕猴桃汁,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好酸。酸死我了。” “我尝尝。”听见周自珩这么说,夏习清立马把手里的杯子递还给去,谁知周自珩直接拉着他的毛衣领口把他拽过去吻上来,稀里糊涂又被他亲了,夏习清真觉得自己情场老手的地位不保。 “挺甜的啊。”周自珩憋着笑挨着夏习清,靠在他身上。 夏习清用手背擦了擦嘴,“那么大的沙发非得挤我,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越说周自珩越起劲,两只胳膊一伸把夏习清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过得去过得去,要过一辈子的。” 这话说得夏习清脸上发烫,拿手推了一下又推不开,干脆懒得动弹任他抱着,“哎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 “抽奖送画的事儿?”周自珩瘪了一下嘴,“你也太宠那些粉丝了吧。你什么时候也宠宠我。” 我还不够宠你啊,我他妈都为爱做0了好吗。 “那就不裱了。”夏习清背靠进周自珩怀里,脑袋倚在他锁骨那儿,舒舒服服地歪在他的身上玩手机。 “我想去旅游。”周自珩忽然开口,“我们俩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夏习清一边看评论一边回他,“去哪儿都是人,咱俩一出门准跟猴子似的被人盯,拿手机咔咔咔拍照。不想出去。” “我们可以去国外啊。”周自珩两只手轻轻捏着夏习清的耳朵尖,“去大溪地?你喜欢海吗?” 夏习清没回答,还在认真地看手机,这弄得周自珩有点不开心,“别看手机了。”伸出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逼着他抬头,“看我。” 这个姿势不禁让夏习清想到了上次直播时周自珩进来吻他的场景,心尖动了动,就这么倒着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周自珩见夏习清眨了眨眼,正准备说话,夏习清却伸着脖子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他一口。然后翻过身子躺倒在沙发的一端,笑得很甜,“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他用的不是和你一起去,而是带你去。周自珩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地方。” “好地方。”夏习清坏笑着把光着的脚蹬上他的胸口,还曲着腿晃晃悠悠地蹬了两下,“去不去?” 周自珩不说他,他就越蹬越起劲,笑得像只坏透了的狐狸。周自珩抓住他的脚踝慢条斯理地揉了两下,隔着薄薄的白皙皮肤揉捏圆润的踝骨,夏习清眼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脚往上抬,便顺势绷直了脚,手倚着头笑着用脚尖勾了勾周自珩的下巴。 就这么一个动作,周自珩脸上软绵绵的笑终于没有了,抓住他的脚猛地一拽,原本枕着沙发的夏习清被他拉住往下,倒在沙发上,任他松手之后,膝盖搭在周自珩的肩膀。 周自珩的手顺着大腿滑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夏习清,“我喜欢这个姿势。” 躺倒的夏习清也跟着笑起来,“我好像找到你的开关了。” 从奶狗变成狼狗的开关。 休假期间的周自珩每天换着花样给夏习清做好吃的,夏习清一开始还钻厨房帮他打下手,可自从打鸡蛋时连着三次把蛋壳打进碗里,周自珩就再也没有让他进过厨房了。 “啊,要开奖了。”夏习清自言自语地走到餐厅,拉开一张椅子坐上去查看微博抽奖的结果。 微博抽奖平台自动发布了中奖人的名单,抽中的id名字有些奇怪。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这是什么鬼id名啊?” 他该不会是抽中假粉了吧。夏习清皱着眉头点进那个id,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看清头像的时候愣了愣。 这个头像……他点击显示大图。 照片上是并拢的手指,无名指的内侧上有一朵黑色的、用签字笔画上去的小玫瑰。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一下子抬起头,扒在桌子上去看厨房里的周自珩。当时他随手那么一画,能拍到的人只有周自珩啊。 操。这不会是周自珩的小号吧…… 这个抽奖平台是开过光吗? 手机被他搁在餐桌上,夏习清两腿屈起坐在椅子上,焦虑地思考了一分钟,决定还是把这条微博删掉,装作无事发生,重新抽一条。 对,就这么办。 夏习清再一次打开微博的时候,这条开奖微博的下面已经有一千多条评论,转发也快一千了,他看也没看赶紧删了,也没有发什么解释的微博,直接进行第二轮抽奖。好在这一次抽奖没有抽中的是一个普通的粉丝,id名叫做[夏习清和周自珩什么时候结婚],一看就是cp粉。 短短一分钟内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夏习清同学赶紧转发了这个开奖微博。 [@tsing_summer:恭喜这位小朋友,请把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私信给我。谢谢大家的参与~] 很快评论区就被占领。 [@一盒糖:不对呀习清哥哥,刚才第一个抽中的不是她!] [@一只垃圾人回复@一盒糖:对!我也看到了我还截图了!为什么后来删掉了呢?[分享图片]] [@自习女孩冲鸭:今天的我又酸了……但还是要恭喜呀!这个小天使好幸福啊。] [@一个叫明霁的姑娘回复@一只垃圾人:这个人的id好可爱啊哈哈哈,为什么要讨厌楞次定律,是个学渣吗哈哈哈。] [@今天也自习了回复@一只垃圾人:这个头像……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幕阿鲟mumu回复@一只垃圾人:啊啊啊这个头像!我记得自珩出席活动的时候手上也有一个这样的玫瑰花!我去找找照片!我看到过!] [@海盐奶盖阿华田:珩粉小声bb一下,自珩的手上好像也有一个这样的小玫瑰花,在手心那面的无名指上。] [@幕阿鲟mumu:啊啊啊啊啊我找到了!!!就是这个小玫瑰花!妈妈看我发现了什么![分享图片]] [@98k给你回复@幕阿鲟mumu: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纹身吗是纹身吧!!!] [@爱自习的曼曼回复@幕阿鲟mumu:天哪这个纹身和这个头像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同,一个黑色一个红色。] [@自习女孩一飞冲天回复@幕阿鲟mumu:姐妹你发现了华点!!!所以这个号是不是自珩的……] [@自习女孩绝不认输回复@自习女孩一飞冲天:姐妹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所以习清哥哥才会在第一时间删掉开奖博,不然他为什么要删掉而且完全不解释,一定是他发现了中奖的是自己老公的小号!!!我这个逻辑盘的对不对!?] [@墨晨回复@自习女孩绝不认输:秀儿!!请您坐下!!] [@方笑笑笑笑回复@自习女孩绝不认输:我刚刚看了一遍那个小号,资料上的生日是10月20号,所在地是北京,有一条微博好像带了定位,显示的是北京大学,而且这个号发了很多物理相关的微博,和周自珩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吻合度!] [@优秀的弹弓选手:回复@方笑笑笑笑:姐妹你太优秀了!我要去看小号了告辞!] [@自习怎么还不结婚回复@方笑笑笑笑;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哪!真的是珩珩吗???] 就这样,周自珩同学藏了三年半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号就被这次乌龙抽奖事件曝光了。小号里一共有八百多条微博,三分之一跟他的大学生活和学术研究有关,还有一部分是讨论时事,也有吐槽拍戏时候遇到的事。不光网友在看,夏习清也跟着看了起来。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打完篮球赛的第二天,抬不起胳膊。]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怎么回事,今天的实验器材没有一个顺手的,难不成泡利效应找上我了???配图:生活rua弄我这只小猫咪·jpg]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如果我今天能把期中pre的ppt赶出来,我就奖励自己……算了我能赶出来才是有鬼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理:其实物理学家都长得挺帅的(年轻的时候),但是每次看到他们老了之后的照片我就非常担忧我的头发,尽管我的发量一直很多,但是谁不知道物理使人丑陋的至理名言呢?这坚定了我不能靠脸吃饭的决心。配图:今天也要加油鸭.jpg]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月球被地球潮汐锁定——单恋,冥王星和卡戎相互潮汐锁定——双箭头。总结,地球这个小渣男。] 什么啊,这小家伙也太可爱了吧。从后往前翻的夏习清看了一眼时间,这些都是周自珩十八岁的时候发的,光是看文字,夏习清都能想象到周自珩当时的样子。 [@我最讨厌楞次楞次定律:有很多理想算不算贪心?会为之努力应该就不算了吧。] 果然一直很贪心。夏习清笑着翻了翻,翻到了一张纯配图,无文字的微博。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分享图片。] 照片上是一束用纸叠成的玫瑰花,被插进一个花瓶里。夏习清抬头看了看餐桌,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原来大二的时候他就已经搬进来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配图:溜了溜了·gif]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深夜灵魂拷问——为什么会有人的外表和内在这么不符?] 嗯? 夏习清看了一眼时间,三月份。 是说我吗?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不理解为什么大家都会真香,难不成真的和墨菲定理一样这么神奇?]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录一次节目死大半脑细胞,但是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一再掉坑。吃一堑长一智啊。]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忽然get到了艺术存在及发展的必要,科学是推动世界不断向前探索发展的动力固然没有错,但是艺术是人类内心深处本能的对于美的追求,如果仅仅只是扩张型探索外部世界,而忽略对内心的开恳,那人类也就真正成为内在一片荒芜的碳基生物了吧。] 还有这种觉悟呢。夏习清不自觉笑了出来,觉得周自珩实在是太有趣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原来我也有内心这么不坚定的时候。] 中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微博,时间大概是录制完第一期《逃出生天》后。 删了吗? 再往后翻,看到下一条的时候,夏习清愣住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成了共犯。] 共犯……他看了一眼时间,是第二期《逃出生天》录完之后,他隐约记得商思睿还叫他们俩一起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小王子忍受不了玫瑰的任性和高傲,所以离开了他的星球,地球上开满了玫瑰花,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朵,意识到的时候再回去找,被抛弃的小玫瑰已经等到枯萎了。不要让自己后悔,拥抱一朵玫瑰需要耐心。]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这个剧本光是看看都觉得难过,可是如果他不和我一起演,我就更难过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为什么他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好看?真是奇怪。]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武汉的小吃很好吃,长江大桥很好看,武汉的民国建筑也很棒。最重要的是,xxq说武汉话的样子真的太生动了,原谅我贫乏的措辞。]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感情一定也是这样。只要我付出的够多,总能得到回报。] 看着看着,夏习清的眼睛忽然模糊了。他只要稍稍想象一下周自珩当时的状态,就觉得心脏好难受。其实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很痛苦,不想害了他,不想再把他拖进泥沼里,可又沉溺在他的温柔里走不出去。 自私又残忍。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 还没来得及从悲伤里走出来,下一条微博忽然变成一连串的感叹号,还有几条评论,之前的微博都是他一个人自娱自乐而已。夏习清好奇地点进去,发现还是周自珩在自说自话。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我要记住这一天!]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怎么克制过于亢奋的心情,沉迷爱情,无心工作。]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为什么他这么快就杀青啊……想回北京……]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明天回北京!!!] 夏习清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偷偷摸摸自言自语的周自珩太可爱了。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真香定理诚不欺我。]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坐在自习室里的我无心学习,周围都是疯狂刷题的小伙伴而我只想回家。明天一定要好好看书。]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今天zzh好好看书了吗?没有。]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早上第一节课是魔鬼!我不想起床,早晨的xq抱起来又软又热乎,我不想上学!!!!]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天台上冻得我头掉,想拍张照片怎么这么难?全息投影也很难搞,不过还是没有xxq难搞。] “你才难搞……”夏习清自言自语,谁知周自珩忽然端着炖好的砂锅牛肉走到餐厅,“你说什么呢?” “啊?”夏习清心虚地放下手机,“没什么,没什么。饭好了?” “差不多了。” 夏习清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周自珩,他的小号已经被所有人围观了的事实,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且…… 他盯着周自珩的脸,把他和小号里那个小可爱一挂钩,觉得又可爱又好笑。于是忍不住站起来勾住周自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 周自珩不由得笑起来,两手搭在他的腰上,“你怎么了,这么开心?” “没有。”夏习清压着嘴角,但嘴角还是疯狂上扬。 “明明有。”周自珩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不说。” “真没有。” “快说。” “嗯……”夏习清眼睛转了一下,松开了自己的手,“自珩啊……”他为着措辞犹豫了好久,但还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于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淡定地舀了一勺牛肉塞进嘴里,轻描淡写地开口,“你自己去微博看一下吧,事先声明,跟我没关系。” 是你自己非得拿小号转发抽奖的。 周自珩不明所以地坐到了他的对面,拿出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打开了微博,条件反射地去看热搜排行榜。 “卧槽……” 夏习清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周自珩爆粗口。 [@今天八卦了吗:周自珩小号被网友扒出。大家来品一品,这是什么可可爱爱大男孩啊!理工男式吐槽,不想上学,超级真实了!] [@一只直立行走的骆驼:好绝一男的。非粉,就是感觉这种男生好可爱啊,完全不是娱乐圈第一alpha的总攻人设啊。] [@刀夭夭:天哪这个id名好戳我的萌点,周自珩是什么超绝可爱小天使啊!] [@自习少女:你们从后往前翻他的微博,会收获一个【从一心只读物理书到日渐恋爱脑】的小可爱!今天的我也为绝美爱情而哭泣!!!] [@有钱大可爱:【地球这个小渣男】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理科小天使才能说出的冷笑话啊,又可爱又苏这个男人简直绝了。] [@萝北萝北:天哪我酸了,理科小男友的既视感,后面变得越来越恋爱脑简直甜哭我!] [眉中星月:他说习清哥哥怎么看都好看的时候真的太苏了,今天也是柠檬精了5555还有他的简介——我有一朵小玫瑰。说的是习清哥哥吗,天哪珩珩怎么这么甜呐。] [@自习女孩绝不认输:我的妈呀怎么可以这么甜,一个逐渐真香的过程呜呜呜。周自珩真的很爱夏习清。] [@结衣衣衣:不想上学无心工作,简直看到了我自己。可是我的床上没有一个又软又热乎的习清哥哥呜呜呜呜呜,酸了。] [@昆仑君:看他的微博中间有一段消沉期,大概是求而不得的那段时间?还有楞次定律这个id好微妙啊,楞次定律不是指电磁学里面“来拒去留”的规律吗?结合一下他发的微博,大概是想说讨厌恋爱时候那种欲拒还迎的拉锯感?这样一想觉得他真的蛮喜欢夏习清的,还有他的头像,有没有可能是夏习清给他画的花,后来他把这朵花纹在手上了,只是猜测。] [@按着自习的头让他们拜天地回复@昆仑君:卧槽大佬!!呜呜呜周自珩真的好绝,谁会不爱上周自珩??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珩珩超a:“物理使人丑陋”,“我不能靠脸吃饭”、“真香定理诚不欺我”哈哈哈哈哈哈周自珩怎么这么一本正经的沙雕啊,还好意思说“怎么会有外表和内心这么不符的人”,求求你看看你自己好吗?] [@娱乐圈第一总攻回复@珩珩超a: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求求周自珩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周太太是也回复@娱乐圈第一总攻:姐妹你应该改名字叫娱乐圈第一小可爱哈哈哈哈。] [@自习上天了:关键是这个掉马的过程也很沙雕啊哈哈哈,大帅哥居然用小号转发自己男朋友的抽奖博,而且还他妈中奖了哈哈哈哈哈,藏得好好的小号就这么被自己男朋友给捅出来了哈哈哈哈哈,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搞自习我们就是姐妹:珩珩就是吃醋吧,他就是不想让习清哥哥的画落到别人手上!抽奖博转了几十条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习清哥哥我可以:你们去看他的点赞,全是点赞的和习清哥哥的cp博,还点赞了一条diss三清cp的微博,哈哈哈哈什么东亚醋王啊哈哈哈,让你吃醋啊,翻车了吧。] 周自珩哐当一下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完了完了……” 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 谁能想到他的人设竟然是以这种离奇的方式崩塌的?这谁能想得到??? 夏习清憋笑憋得肚子疼,扶着桌子到周自珩的身边趴在他的肩膀上笑个不停,周自珩又气又尴尬,这下自己做的那些事儿被所有人知道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还笑。”周自珩仰天叹了口气,悔得只想拿头砸墙,“你能不能不笑了。” “好好好,不笑不笑。”夏习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地调整表情,手伸过去掰周自珩的脸,刚掰过来对着他,又忍不住噗地一下子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 “对不起对不起。”夏习清捂着肚子向他道歉,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太可爱了,真的,你怎么这么可爱。”他重复着周自珩在小号里的话,“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我有那么可怕吗?嗯?” “你别说了。”周自珩根本不忍直视。夏习清凑到他跟前亲了他一口,“讨厌楞次定律的小天使,喜欢做我的共犯吗?” 又来了。又是这种撩拨的语气。 周自珩感觉自己回到了刚遇到夏习清的时候。 “你怎么这么奶啊~”夏习清抱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每天都不想上学,每天还是认认真真背着书包去上课了,不行,我要笑死了,你真的太可爱了。”说完他又开始笑起来。 “你是觉得我幼稚吧……我有时候是很幼稚。” 五岁的年龄差一直是周自珩的一个心结,他努力地抹平他们因为年纪而产生的各方面落差,努力地更成熟一些。但时间是客观的,不为意志而转移。 夏习清捧着周自珩的脸,额头抵上他的额头,眼神温柔。 “别人都说,永远不要陪着一个男孩子长大。浪费时间,浪费感情,为他人做嫁衣。” 他的声音像是跌入香槟里的一枚冰块,落在了周自珩的心里。 “他们骗人。” 夏习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睫毛轻轻地颤动,“十一岁那年在公园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偷走。” “好后悔呀。” 番外十:vlog 自从掉马事件发生后,[周自珩人设崩塌]的词条就没有离开过微博热搜,小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自珩慌得一批,连课都翘了。 蒋茵知道这件事又气又好笑,打电话把他骂了一通,“你知道我们多不容易才让你这个总攻人设立得这么深入人心吗?我真是服了你了,真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想立这个人设。” “不立这个人设你在大家的心里永远是那个童星,一直是一个小孩子。”蒋茵无奈地叹口气,“算了算了,好在现在大家都只是在笑你。” 好在???笑我还是好事儿吗?周自珩感到了极大的耻辱。 蒋茵又道,“公司这边会帮你盯着,你的小号暂时不要更新了,恋爱相关的删掉,以防万一。” “我不想删。”周自珩皱着眉头,听见门外有动静,于是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玄关,看见刚才外面回来的夏习清,鼻尖冻得发红,二话不说就上去抱住他,用自己暖和的脸去贴夏习清的脸。夏习清见他拿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也就没有说话,任由他捧着脸。 “那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删。明星小号曝光后续都没有好事儿的,很容易被人利用。” 夏习清隐约听到了小号两个字,又忍不住笑起来,抓着周自珩的肩膀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 周自珩觉得自己身为攻的尊严一点点都没有了。 “你之前不是准备了vlog吗,你现在发出来,我买个热搜抬上去,把小号的事压一压。小号的事我和团队再讨论一下后续引导方案,就先放那儿。”蒋茵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你。” 周自珩瘪了一下嘴权当无声的抗议,笑够了的夏习清凑上来轻轻啄了两下他的嘴,学着蒋茵的语气对口型,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你。 挂断电话之后,周自珩把手机塞兜里,一下子抱起夏习清。 “哎哎你干什么啊!” “你还笑!”周自珩抱着他转了好几圈,走到沙发边把他放倒,自己也跟着压在夏习清的身上,“还笑我吗?” 夏习清一点也不怕他,仍旧笑个不停,“笑怎么了,我就要笑。” 周自珩丧气地压着他,像个巨型石板一样压得夏习清喘不过气,“快起开,咳咳,我都能演胸口碎大石了。”听他这么说,周自珩又有些不舍得,于是自己翻了一下滚到了羊毛地毯上。 “哈哈哈哈哈你干嘛啊。”夏习清坐起来拿脚蹬了一下像尸体一样趴在地毯上的周自珩,“没事儿,人设崩就崩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自珩的脸贴着地,声音闷闷地传来,“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这委屈劲儿,夏习清又差点儿没绷住笑他。他伸脚轻轻踩着周自珩的背,“没有,大家觉得你可爱。”想到刚才蒋茵的话,夏习清赶紧转移了注意力,“对了,你嫂子不是让你发vlog吗?你快去发啊,别在这儿磨蹭半天又给忘了。” 周自珩不情不愿地上楼去了书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下来。夏习清正在和策展人通电话,他就自己坐在沙发上,把已经剪辑好的vlog用微博大号发了出去,同时也分享在了b站。 “等会儿要去参加xx奖的颁奖礼对吧。”夏习清挂掉电话,走过来从茶几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周自珩这才想起来,“对,我们得去做造型了。” 本来还准备看一下弹幕的,没时间了。 其实vlog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主题就是[周自珩的一天],用视频记录下他从早到晚的生活。录制vlog的内容也是经过蒋茵挑选过的,之前签了一个顶级蓝血代言,为了让vlog出来的时候可以为这次代言做隐形宣传,蒋茵特意让他把vlog安排在去拍品牌宣传广告的那一天。 b站的弹幕多到几乎糊住整个屏幕。 视频的第一个镜头是床头边的闹钟响起来,周自珩伸手去关掉,又把手拿回来盖在自己的脸上,转过身子手脚并用地抱住一大团“被子”,抱了好几分钟才坐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珩珩抱的一定是习清!!] [啊啊啊啊啊啊啊上来就是狗粮我的妈也!] [习清睡觉喜欢蒙着头吗?] [说不定是周自珩为了拍视频把他藏在被子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藏被子里那个笑死我了] [好甜啊啊啊啊啊我的自习怎么这么甜啊啊啊啊] 下一个镜头是周自珩站在浴室洗漱。头发睡得翘了好几缕呆毛,他就这么闭着眼睛低着头刷牙,仔仔细细刷了好久。洗完脸之后的周自珩用手拿起摄像机,对着镜头照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我的头发怎么……这么乱。” [呆毛才是本体哈哈哈哈] [上次习清直播的时候也是有一小撮呆毛,超级可爱。] [呆毛夫夫哈哈哈哈] 等到他走出房间,声音才变大了,“大家好,我是周自珩。” [刚刚声音那么小是不是怕吵醒习清哥哥啊?] [嘤嘤嘤好甜,珩珩是不是太宠了一点。] [自习的糖已经多到我吃不过来了真的] 他一边扶着楼梯下楼一边拿摄像头对着自己,“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拍vlog,答应了大家的十亿福利,”他的眼睛偶尔撇一下地面,生怕自己踩空台阶,“然后现在是……”他眯着眼睛望向客厅的时钟,“早上六点十五分,我等一下有一堂课,八点上课。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要上学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周自珩逃不掉的上学梗哈哈哈哈哈哈] [早上的第一节课是魔鬼!早晨的习清又软又热乎我不想上学!!!]屏幕刷满了这一条。 [哈哈哈哈哈你们再刷珩珩要哭了。] 这时候,视频里的周自珩已经自言自语走到了餐厅,“我一般早上是自己做早饭的,早饭很重要。”说完他直视镜头,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早餐真的很重要,知道吗?要好好吃早餐。” [这是什么爸爸口吻啊好可爱!] [妈粉女儿粉无缝对接,我爱周自珩!!] “我得去准备一下食材。”他用手遮住镜头。 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周自珩已经站在了厨房的流理台前,正在切培根,切好了六片之后,他将剩下的整块培根放回到保鲜盒里,拿出一个牛油果。 “这个你们会切吗?我可以教你们。”他一手握着牛油果,一手拿刀放在它的中间部分,“在这个中位线整个划开,”他很快又懵懵地反问自己,“中位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中位线是什么鬼啊理科男!] [中位线我笑爆哈哈哈哈哈] [周自珩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理科男,太可爱了。] 不管了。周自珩绕着整个牛油果划开之后,把刀放下来,“然后抓住两半,这么一转,看,中间这个核就出来了。”说完他把牛油果放在菜板上,用刀切成片,一边切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这个,而且……”他转过脸对着摄像头,“牛油果的营养价值也没有很高。我在网上看到很多减脂餐的菜谱里都有牛油果,当时我就想……”他的脖子有些酸,仰了仰头又低下来,“这玩意儿能减肥才是有鬼了。” [名台词哈哈哈哈哈有鬼了] [我能赶完才是有鬼了哈哈哈哈哈哈又想到了小号里的珩珩] [我也不喜欢牛油果,但是珩珩切得好好看哦] [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吃呢?] [因为某个人喜欢啊!] [某个人喜欢的别跑!姐妹你真相了!!!!] 说完他又开始絮絮叨叨,“牛油果的脂肪含量比榴莲还高,营养成分也没有很特别的。之所以会这么火,都是营销炒作,给了他一个低脂高营养的……果设。”周自珩似乎还挺满意自己新发明出来的词,笑得很开心,“反正,这个营销案例成功得让本来卖不出去的牛油果在全世界走红了,堪比世纪骗局钻石。” [好一本正经地在科普啊哈哈哈哈] [地球是个小渣男,牛油果是个小骗子哈哈哈哈] 不过很快他又小声bb,“啊,辱钻了……” [辱钻了都会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可可爱爱网瘾少年啊!] [辱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饭圈用语啊哈哈哈] [牛油果黑粉——周自珩] “我每次想科普都会被骂不够浪漫。”周自珩抬头笑了笑,另一个锅里的水煮开了,他用勺子搅和了一下,搅出漩涡之后在中心磕了个蛋,“这是水波蛋。” [肯定是想给习清科普,然后就被小画家嫌弃哈哈哈哈] [小画家:我就是喜欢牛油果,你想怎样?珩珩:喜欢喜欢,吃还不行吗?] [脑补出了画面哈哈哈哈哈哈哈] 叮的一声,面包片烤好了。周自珩拿出烤好的两片吐司放在两个盘子里,放上三片煎到焦脆的培根片,煮到半凝固的蛋放上去的时候一晃一晃的,白嫩中隐约可见黄色的糖心,再摆好牛油果片和对半切开的圣女果,撒上薄薄一层胡椒粉。最后把洗好的蓝莓和草莓丁放进早就倒好的酸奶里。 [我的妈呀看一个明星日常vlog我居然能看饿] [好饿,我去泡个面] [周自珩居然这么会做饭!!!!神仙小男友!!] “好了,这就是早餐。”周自珩端起其中的一盘放到餐桌上,“其实我来不及的时候也会下面条或者吃麦片,但是今天要录视频,得有排面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很真实了小老弟!!] [哈哈哈哈哈哈有排面有排面!!!] [还有一盘呢?] [还有一盘一定是给习清哥哥的!!!] [想到习清哥哥上次直播的时候说“做早饭的人差点迟到”,哈哈哈说的就是珩珩吧。] [呜呜呜呜呜我酸了,这是什么绝世好男友啊呜呜呜] 镜头切换的时候,周自珩已经在穿外套了,“现在是七点二十八,我准备出门了。”他拿起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包,侧面的保温瓶掉了下来,周自珩赶紧捡起放回去,“这是咖啡,早上听课比较困,容易睡着。” [哈哈哈哈和我一样] [上学的时候不能没有咖啡哈哈哈哈] [这个书包上次直播的时候也出镜了!!!] 再下一个镜头则是周自珩从驾驶座出来,背着书包关上车门,“我其实也不愿意开车来学校,但是我试着坐过一次地铁,被认出来了很尴尬。我的身高实在是太好认了。” [一米九的路人也很少啊哈哈哈] [谁能想到这个总攻身高的小朋友每天偷偷摸摸想的是不想上学呢哈哈哈] 进了教室,周自珩自动地坐到了教室的后排,把摄像机放在桌子的一角,从包里拿出一个眼镜盒,把里头的黑框眼镜取出来戴上,“我平时不会戴眼镜,上课的时候要戴。” [好乖啊!!!黑框眼镜太乖了!!] [妈呀这个课件看着就好难……完全是天书] [珩珩你看!你们教授的头秃了!!!] [哈哈哈哈哈过分!珩珩发量多着呢!] 上课的部分全程都是加速的,算下来大概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下课了。”周自珩看了一眼手表,“我现在要赶去拍摄地,有一个新的代言要拍一组宣传照。到时候应该还要飞去国外拍宣传视频,好像是新西兰,还没定。那一会儿见。”周自珩的手掌再一次遮住屏幕。 镜头切换,周自珩已经做好了造型,“今天是狼奔头,都吹上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浪奔帅炸!!!!宇宙第一alpha!!!] [卧槽连狼奔头都知道??!!真·网瘾少年哈哈哈哈] [这个发型最a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际线,身后的发型师笑道,“没有后移没有后移,放心哈哈哈。” [发型师是不是也偷偷看了小号!!!] [发型师看小号的别走哈哈哈哈哈] [珩珩说了不能靠脸吃饭!!秃头就秃头嘛哈哈哈] 视频里的周自珩也跟着发型师笑起来,用镜头展示了一下他的上衣,一件灰色的衬衫,“这件的领口是专门设计成这种松松垮垮的样子,不是我不好好穿衣服啊。”造型师又拿来一条很细的黑色领带,搭在周自珩的脖子那里,简单打了一个结,然后给他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 [卧槽好帅!!!我可以!!!!] [姐可妹亦!!!!!] [总攻!!!!!禁欲系!!!] [你们想想他的小号哈哈哈哈还禁欲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想上学!!!!] “这是我的第一个造型,等会儿可能要拍五套。”周自珩站起来,拿着摄像机从化妆室走到摄影棚,“这个摄影棚很酷吧,红色的灯。”他来到摄影师的身边,这次的摄影师是法国的著名摄影师,四十出头的一位金发男人。周自珩拿着摄像机开口,“heylucien~” [英文好苏!!] [英音!!!我喜欢!!!] [卧槽这口英音和他这套造型也太搭了吧,无敌绅士了!!] “hey!”摄影师侧头,周自珩调整了镜头变成自拍模式走到lucien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入镜,用英文聊了一会儿。 [周自珩的英语真的好好,口语好正!] [怎么说也是p大的啊,而且他高中成绩就很好!] [毕竟是英语也可以拉分的牛逼理科生!] [嘤嘤嘤太苏了,听说习清哥哥是佛罗伦萨美院的,想听习清哥哥说意大利语!!] [啊啊啊啊啊脑补了一下意大利语!!!好苏!!] 周自珩和摄影师的聊天被lucien的助理打断了。 “我其实一直想学法语。”周自珩独自走到一边,化妆师帮他调整着造型,“但是没有时间。”不远处有人叫他的名字,周自珩抬起头,“要拍了吗?好。” [妈妈不允许你学法语!去找夏习清学意大利语!!!] [哈哈哈哈哈好刚一珩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学意大利语!!!] “一会儿见。” 拍摄过程并没有录在vlog中。下一个镜头直接是周自珩坐在车上吃饭,他的头发和刚才的发型又不太一样了,变成了括号刘海。 [啊啊啊这个造型好嫩!!小奶狗!!] [珩珩妈妈爱你!!!多吃一点!!!] “这是我的下午餐,刚刚拍摄来不及吃饭,连续拍了3个半小时。”周自珩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锁屏,“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辛苦了我的儿!!!] [卧槽锁屏!!!!] [锁屏是什么!!!???] [倒回去看了好像是一个人的侧脸,太糊了,好像是在飞机上拍的,是飞机的小窗!] [啊啊啊啊啊是习清哥哥吧!!!飞机上睡着的习清哥哥!!] [这个侧脸很像!!构图好漂亮哦光线特别美!一束光正好打在习清哥哥胸口!!] [珩珩!!!快把妈妈儿媳妇的私房照放出来!!!] 视频里的周自珩还在继续吃饭,“因为我最近在健身,所以吃的都是这些,”他调整了一下镜头,碗里是切成条的牛排、水煮西蓝花和白煮蛋,切成块的胡椒煮土豆和一盒水果,“很难吃,但是我必须吃完,为了我的腹肌。” [哈哈哈哈哈儿子咱不是说好不靠脸吃饭的吗?] [哈哈哈哈说一套做一套的男人!] [人家的腹肌有别的用处好吗!!] 拍摄结束后卸了妆的周自珩回到了p大,“现在是晚上6点,我回学校了。”周自珩脸上戴着口罩,夜幕将至,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来,“我现在要去二教,因为过两天有一个课程论文要交,我写了一半,今天准备写完再回家。” [这一幕好盐啊!!!看起来就像是小男友带着逛校园的样子!] [妈呀工作完还要回学校自习] [不愧是自习cp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身体力行上自习] [啊啊啊啊啊我现在就在二教!!!] 找了间空教室的周自珩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口罩和帽子都没有摘,但是戴着帽子很挡光,他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充电宝,在充电宝上插了一个手指那么长的小夜灯,专门对着书,插完他还觉得很好笑,笑了好一会儿才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带打灯哈哈哈哈哈] [戴着帽子打小夜灯哈哈哈哈哈我的儿子为什么这么可爱!] [啊啊啊啊啊日常的珩珩真的好奶,奶到流泪!!] 字幕显示了一行字,[我要开始学习了。保持安静是自习室必备美德。] 又是一段倍速播放,由于没有台词,配上了一段音乐。周自珩全程认真地翻看着书,写着自己的课程论文。中途偶尔站起来一下,喝口水继续。 [啊啊啊啊啊啊bgm!!!] [卧槽bgm是《犀牛》!!!!天哪我要哭出来了!!] [自习女孩头顶青天!!!!!是习清哥哥唱过的《犀牛》!!!] [周自珩肯定看了好多遍直播!!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被我搞到了!!] 字幕——[两小时后。] “我现在准备回家了。但是我准备在学校旁边买点烤串。”周自珩走到一家很小的烤串店门口,“老板,十串羊肉五串腰子,还要五串面筋。” [哈哈哈感觉在看美食博主的vlog] [我真的饿了珩珩] “要辣吗帅哥?” “嗯,多放点。”周自珩举着摄像机拍摄烤串的过程,“再放点儿。” [??????周自珩不吃辣的啊!他有一次上节目吃辣吃得差点流眼泪] [????这么多辣椒,周自珩你干嘛!] “这么能吃辣啊?” 周自珩笑了笑,没有回话。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了,是给习清买的!!!!] [啊啊啊啊习清哥哥是武汉人,口味重!!!] [我的天哪我真的酸得一塌糊涂,下自习回家之前还给男盆友带夜宵,真的又乖又宠,这是什么忠犬小可爱啊!!] [难怪习清说周自珩是比虚幻还美好的真实,日常的珩珩真的太可爱太好了。] [今天也为自习的绝美爱情流眼泪了] 镜头再次切换的时候,周自珩已经在浴室里,头发湿漉漉的,“我刚刚洗完澡,准备睡觉,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不过明天早上没有早课,我可以多睡一会儿。” [啊啊啊啊啊珩珩的深蓝色睡衣好奶!!!] [头发要吹干啊宝贝!!] 他举着摄像头从浴室走出来,坐在床上想拍一下卧室,结果门口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但是很快又闪开,像是本来准备进来又退出去了。 弹幕一下子炸了。 [卧槽!!!!!!!!!!] [刚刚是习清哥哥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 [肯定是的!!!!!啊躲起来了我的习清哥哥!!!!!] [习清哥哥我爱你!!!] [表白习清哥哥!!!!] 镜头一下子切掉,可弹幕还在刷。 [这算是事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自珩都没有剪掉这一段欸!!!好狡猾哈哈哈哈哈!] [所以习清哥哥和自珩真的每天睡一起!!!] [睡一起那个你想笑死我吗哈哈哈哈你这不是废话吗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我想睡他们两个中间!!!] 最后一幕是周自珩躺在床上,手举着摄像机,“晚安。这就是我的vlog,结束,收工!”旁边忽然传来很小的一个声音。 [啊啊啊啊啊我听到习清哥哥的声音了!!!] [习清哥哥好像说了一句goodnight!]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的古耐!!!] [这个vlog过甜了!!我的牙好疼,我的心好酸。] 这支vlog一播出,立刻被转发到微博的热门榜上。之前的奢侈品代言也特意在这个视频发布之后进行了代言人的官宣,发布了第一波宣传照。可这并没有把周自珩小号的事压下去,不仅如此,网友还顺着他的小号扒出了他在lofter的账号,看到他在同人网站关注了三十多个自习cp的写手大大,还有一大堆来不及删除的评论。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大大还更吗?]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大大文笔很好,剧情也很不错。btw,不是杠,我真的觉得zzh是攻!]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求更新[可怜][可怜]!!]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可以不加情敌吗??我觉得他们俩没有情敌比较好,ps里面那个公式好像写错了,掉了一个多项式。] [我最讨厌楞次定律:不要发刀片啊姐姐,求he!!!] 此时的夏习清和周自珩已经做好了造型,为了走红毯,造型师不得不给他们穿西装,两个人都穿着高定,夏习清是白色周自珩是黑色,助理在后面帮他们拿着大衣,红毯签字拍照结束之后可以及时披上。 两个人一起走上红毯,签好名字站定等待记者拍照。 周自珩刚摆出一个很酷的表情,就听见下面一个女粉丝的尖叫,音量堪比自带话筒。 “珩珩!!!!妈妈不允许你穿这么少!!!!” “哈哈哈哈哈哈……”在场的记者粉丝都笑了起来,连站在一边的夏习清都没能绷住。 周自珩也笑了,但一秒后又立刻正色,继续拍照。 “珩珩!!!!!好好学习!!!少看点同人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你是个狠人!!!” 周自珩吓了一跳,夏习清也低着头笑个不停,太搞笑了这些粉丝。 两人艰难地拍了照,准备离开红毯,夏习清仍旧笑个不停,一直开周自珩的玩笑,“你这次丢人丢姥姥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知下一秒,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习清!!!!婆婆爱你!!!!我的儿媳要好好吃饭!!” 天道好轮回。 老天饶过谁。 番外十一:vlog后续 婆婆粉?怎么还有婆婆粉??? 夏习清觉得又好笑又丢脸,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孽力回馈了,自己这么些天嘲笑周自珩的劲儿都反弹到自己身上了。 周自珩想挨着他走,被夏习清小推了一把,“告诉你的妈粉,我可不是什么儿媳妇。” “那我管不着,我妈可太多了。”周自珩笑得一脸得意,“我的妈妈们享有言论自由。” 两人在后台后场,人很多很杂,来来往往全是明星。周自珩刚斩获银熊,人气高流量大,在圈子里可谓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无论谁来了都要跟他打招呼,亲热得很,光是握手周自珩都忙不过来,旁边又有那么多媒体的摄像头对着,夏习清觉得很是麻烦。 如果是以往的他,这个时候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自己待着,可现在他却不想那样,只是紧挨着周自珩,跟着他在拥挤的人群里。 因为他看得到,周自珩每鞠一次躬每握一次手,都会下意识地回头,看自己还在不在。 该打招呼的都打过了,周自珩和夏习清还有助理们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等待进场。趁人群混乱,周自珩悄悄拉过夏习清的手。 “你的手好凉。”他搓了两下,“冷吗?” “刚刚冷,现在好多了。”夏习清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当明星好累。” 周自珩把夏习清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你以后可以推掉的,如果不想出来的话。” 夏习清头偏过来看向他,“我是说你。我又不是明星。”他皱了一下鼻子,手在他的口袋里戳了一下周自珩的腰,眼神温柔,又透着那么一点点使坏的意思,“我们珩珩每天累死了。” 他几乎没有这么叫过周自珩,这两个字对于周自珩来说并不陌生,粉丝每天都这么叫他,他已经觉得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了。但是夏习清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叫他珩珩,让周自珩的心猛地跳了两下。 好想吻他。 夏习清所不知道的是,每当这种时候,才是周自珩真正觉得身为明星很辛苦的时候。 颁奖礼开始前半个小时,两人一起进场,找座位的过程中周自珩被主办方叫走,因为他将作为最佳新人奖的颁奖嘉宾进行颁奖,夏习清则跟着助理找自己的座位,粉丝已经进场,看见夏习清开始疯狂尖叫。 “习清哥哥!!!!!” “习清哥哥看这边!!!” 一个又一个站姐架起了大炮对着他,夏习清相当宠粉地转过头对她们微笑。 “习清!!妈妈爱你!!!” “妈妈也爱你!!习清要多穿一点!!!” “习清!!!我昨天去艺术馆了!!!” “习清我爱你!!!” 粉丝实在是太热情,夏习清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地笑,把手放在胸前弯腰朝她们鞠了一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才坐下。 “啊啊啊啊啊习清是什么小王子啊!!” “好绅士!!!” “我的白马王子!!!” “不是你的!!是周自珩的!!” 突然内讧。 “周自珩的小玫瑰!!!” “啊啊啊啊啊啊小玫瑰!!” 这个称呼因为周自珩的小号而被暴露出来,夏习清之前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被粉丝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来,实在是有点羞耻。夏习清转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粉丝乖乖地捂住嘴,夏习清朝她们比了爱心,还顺便俏皮地挑了挑眉。 刚转过头没多久,夏习清又听见粉丝的声音,不大但可以听见。 “习清哥哥,转过来~” 连续叫了好多声,夏习清不忍心装傻,于是转了过去,返现十几个粉丝都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超大的三个字——小玫瑰,完全是自制电子版手幅,玫瑰色的字一闪一闪,超级显眼。 真是服了这群小女生了。夏习清低头无奈地笑。 粉丝却觉得超级开心,认为自己撩到了习清哥哥。谁知没过五分钟,夏习清转了过来,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屏幕上滚动播放了一句话,每个字都占满屏幕。 [叫哥哥,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习清哥哥好撩!!!” “哥哥!!!哥哥我可以!!” 连别家的粉丝都忍不住感叹,“卧槽看看人家的正主,我的妈呀真是太会了。” 夏习清收回手机,另外一个方向的粉丝又开始叫他的名字。 抬起头,听见粉丝问道,“习清哥哥你知道珩珩看同人文的事吗?” 夏习清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吗??” 夏习清笑得又酷又可爱,“他都是背着我偷偷看的。” “哈哈哈哈哈……” 跟粉丝聊完,夏习清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周自珩从台上的一角走下来,四处张望。夏习清都没看见,后面的粉丝倒是先看见了,一个赛一个地大喊提醒。 “珩珩!!!你老婆在这儿!!!” “这边!!!珩珩!!!” 在一堆粉丝的“热心提示”下,周自珩笑着走到了夏习清的身边,没有直接坐下,只是站在他身边跟他说话,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他的后脖子。 本来也不算什么太亲密的动作,可下面的粉丝却激动到不行,端着大炮咔咔咔一通拍。 后面过来了另一位明星,周自珩侧身让了让顺便坐了下来。 “第几个是新人奖?”夏习清看向周自珩。 “嗯……第六个。”周自珩有点累,下意识把头靠在夏习清的肩膀上。 “哎,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周自珩满不在乎地笑着,“我出柜就是为了秀恩爱,就怕他们看不到。” 他的语气幼稚得很,像个撒气的小孩。可夏习清就是觉得很开心,心脏被愉悦的情绪填满,像是一个在烤箱里缓缓膨胀的小面包。 “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周自珩的语气变得平缓,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虽然小号曝光不是我的本意,但是从结果论的角度来看,也不是坏事。”他抬起头,侧过脸去看夏习清,“至少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这些温柔的情话落在耳朵里,像是小小的星火落下来,点燃一片情感充沛的神经。 夏习清有些不好意思,趴在前座的座椅靠背上,把自己的脸埋在交叠的双臂上,缓了一会儿,才侧过脸去看他,脸上依旧是狐狸一样狡黠的笑。 “可是你的小号真的很好笑。” 甜蜜的报复。 颁奖礼开始之后,两人就停止了聊天嬉笑,十分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奖项的一一颁发。这一次的颁奖礼在国内算不上多么有含金量的奖,但是因为和微博联动,到场的明星非常之多,热度不小。 到了颁发年度新人奖的时候,周自珩作为颁奖嘉宾走到舞台上,和他一起颁奖的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男演员冯成,演喜剧成名,非常会来事儿。两人的形象差距很大,周自珩刚在颁奖台站定,正调整话筒,冯成就开玩笑道,“我这么凑近一看,我和自珩长得还是蛮像的嘛。” 台下一阵大笑鼓掌,周自珩也跟着笑。冯成又道,“别人都说我是喜剧界的周自珩。” “不不不,您比我帅多了。”周自珩谦虚地笑着。 “那是~” 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我们今天要颁发的是年度新人奖。”冯成捏着信封背过手问周自珩,“自珩啊,你还记得你新人时期的感觉吗?” 周自珩笑着想了想,最终摇了一下头,“不记得。” 下面一个粉丝大叫:“他那个时候才六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场都跟着笑起来,周自珩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一脸无奈。 “那你有没有什么给新人的建议?”冯成自己先抛砖引玉,“我的话,我觉得新人啊,不要着急,你越着急呢,你就会越长越着急。”说完他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哈哈哈。” 周自珩抿了抿嘴,一本正经地开口,“我有三个建议,第一,不要给自己立人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不要开小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自黑逗得台下所有人都笑个不停,简直比看相声还精彩。 周自珩清了清嗓子,“第三,不要用小号转发抽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绝一男的哈哈哈哈哈哈” 镜头给到了夏习清,夏习清只能低头憋笑鼓掌,抬头的时候保持最后的风度和镇定。 冯成在一边带头鼓掌,“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有建设性的建议了。”说完他把信封拿出来,“那我们来颁奖吧。” 颁奖完毕,周自珩理了理西装领口,迈着长腿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靠近夏习清说了些悄悄话。两人只要一靠近,后面的粉丝就克制不住地尖叫。没办法,正主疯狂撒糖,不接都对不住。 晚会结束的时候,夏习清和周自珩一同出来,由于场地的特殊性,明星的保姆车都不能直接停在场馆外。粉丝早早地就围在场馆外,等到两人一出来的时候就一拥而上。四个保镖把他们俩和粉丝隔开,但距离还是很近,有粉丝开玩笑道,“珩珩你比保镖大哥还高,谁保护谁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粉丝大声喊道,“珩珩!!!妈妈不是让你多穿点吗!!不要为了耍帅穿这么少!” 夏习清笑个不停,学着妈妈粉的口吻教训周自珩,“听见没,不要为了耍帅穿这么少。” 嘚瑟没超过十秒,另一个粉丝大喊,“习清!!!你也要听婆婆的话!!!!” 周自珩超大声地笑起来,还朝着刚才的那个粉丝比了个大拇指,“奈斯!”夏习清拿胳膊肘拐了一下周自珩。 “哎呀呀呀我的儿媳妇怎么这么傲娇~” “哈哈哈哈哈哈哈傲娇受!!” 夏习清脑门跳了两下,“我不是受……” 周围的粉丝都笑起来,有一个忽然大喊,“对,你是0!!!” …… 夏习清的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这一届的粉丝真是太难带了。” “我觉得挺上道的啊。”刚说完这句话,周自珩就立刻被打脸。 “周自珩你被同人文太太挂了!她说她就是要逆你的c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她不喜欢小学鸡攻!!”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学鸡攻绝了!” 周自珩冷酷道,“开除粉籍!” “谁允许了?”夏习清痞笑起来,“不许开除。” “开除!” “不许。”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cp为什么吵架都这么甜!” 突然,人群之中冒出一个男粉丝的声音,熟悉得很。 “习清哥哥我爱你!!!” 周自珩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怎么又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该来的还是来了?” “howoldareyou!” 上次在北京场路演疯狂表白的蓝毛衣小哥骚包地晃了晃脑袋,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继续大喊,“习清哥哥看看我!我可以1!可以0!可以为习清哥哥不消停!” “哈哈哈哈哈哈绿光小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老弟太牛逼了!” 周自珩假装发火,一脸发狠的表情摸了一把后脖子撸着袖子就准备上,“我看你消不消停……” 小哥掐着嗓子,“保镖大哥们拦住他!” “保镖大哥的存在就是拦住周自珩哈哈哈哈哈” 夏习清笑了一路,快到车子跟前才终于缓过来一些。 “习清哥哥是我的!!!!” 这句话总算是触到了周自珩的死穴,“我让你看看是谁的?”他超级孩子气地伸手抱住夏习清的头,吧唧一口亲上他的脸蛋。 夏习清被他的突然袭击弄得当场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卧槽!!!!亲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罗拉开车门,“自珩,习清,上来吧外面冷。” 周自珩抓住夏习清的手,拉着他一起上了车,和粉丝挥了挥手,车门一下子拉上。 绿光小哥还在垂死挣扎,活像只被人疯狂踩踏的尖叫鸡,“啊啊啊习清哥哥看看我!周自珩真的太幼稚了!!” 车子很快就要开动,窗子却摇下来一些,露出一双笑意满满的桃花眼,在粉丝的尖叫声中,一只细白的手握住手机屏幕放在车窗的缝隙间。上面滚动播放一行字。 [我喜欢他这么幼稚。] 番外十二:狼人杀(二) 颁奖礼的各种糖被现场的粉丝搬到网上之后,自习cp的热度每天高居不下,成为了cp界当之无愧的霸主。周自珩在颁奖礼上“给新人的三个建议”的自黑式发言也被传到网上,脱去总攻人设之后的周自珩忽然间圈了一大批粉,人气一再攀升。 《逃出生天》第二季筹备期间,节目组的微博每天都被节目粉和嘉宾粉攻占,上一次的狼人杀直播获得了超高的人气和反响,为了满足粉丝的期待,也为了给尚未筹备完毕的第二季造势,节目组决定进行第二期的《逃出狼人镇》直播。 [@白了杯开水: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是要做成连载的形式吗!!!!好期待!!!] [@你来亲我一下:啊啊啊啊啊狼人杀!!!!] [@甜甜的小菇:期待!!快开直播!] 节目组联系了九个嘉宾凑档期,调整了几天,终于在周六晚上七点开始了第二期《逃出狼人镇》的直播节目。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都做好造型才去到直播现场,路上堵车,夏习清和周自珩是到的最晚的两个,但是一进场直播间的弹幕就炸成了无数朵烟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自习了!!] [卧槽!!!习清哥哥!!!珩珩!!] [等等!!!习清哥哥和珩珩的毛衣!!!好像是情侣的!!] [那个火眼金睛的姐妹!!!你真棒!!] 夏习清穿的深灰色毛衣事实上是周自珩的,国外的一个潮牌,但是肩膀那儿有点窄了,于是夏习清就拿来穿了。周自珩第二天又下单了一件,深灰色已经售罄,他只好买了件黑色的,但是花纹和夏习清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习清哥哥什么时候再留一次长发吧,长发太美了!!] [什么时候习清哥哥懒得剪头就是长发了哈哈哈哈哈] [自珩的肩膀!!!太平洋宽肩好苏!!] 所有嘉宾落座,座位和上一次的狼人杀顺序一样,1号夏知许,2号许其琛,3号阮晓,4号杨博,5号夏习清,6号商思睿,7号夏修泽,8号赵柯,9号周自珩。大家按照顺序依次对着摄像头打招呼,趁着阮晓说话的时候,夏习清瞄到夏知许给了许其琛一把旺仔奶糖,便笑眯眯地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冲许其琛使了个眼色。 [啊啊啊啊习清的小动作!!] [xxq每次挑眉都好苏!!!!] [习清哥哥要吃糖吗??我这里有啊!!] 许其琛看到了夏习清的暗示,正准备抛一颗糖给他,谁知身边的夏知许直接照着夏习清的脑门扔了一颗,索性夏习清反应快,往后闪了闪用手抓住了糖。 马上就轮到夏习清打招呼,他也没时间教训夏知许,笑了笑对着镜头挥手,“晚上好~我是五号夏习清。” 招呼打完,夏习清瞥见周自珩拍了一下夏知许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不许欺负我媳妇儿。” [卧槽!!!!!!!珩珩牛逼!!!] [我的鹅子今天怎么这么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刚刚是听见媳妇儿这三个字了吗???] [是的!!!官方盖章媳妇儿了!!] 夏习清一颗糖砸在周自珩脑袋上,“瞎说什么呢!” 一旁的夏修泽也学着夏习清的样子,“就是,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说完还站起来跟奶糖受害者周自珩一起击了个掌,“yeah~” “真是……”夏习清无语了,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站到周自珩那个小崽子那边儿了。 闹了一阵,游戏才算是正式开始,每个人都确认自己抽到的卡牌之后,节目组熟悉的旁白声响起。 “天黑请闭眼。” 一阵阴森的音乐声响起,灯光变成深红色。 [逃出生天和逃出狼人真的音乐都特别渗人] [deideidei!逃出生天我晚上都不敢看!明明不是恐怖真人秀,但就是看得心里发慌!] [我都是一个寝室一起追的哈哈哈哈。] “丘比特请睁眼。” 阮晓睁开眼睛,伸了伸手。 [嗷嗷嗷晓晓!!!] [啊啊啊啊阮妹子是丘比特!!] “丘比特请选择两名玩家连成情侣。” 阮晓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低着头的众人,犹豫了一会儿,对着节目组的镜头比了一个9,比了一个2。 [什么???珩珩和编剧小哥哥???] [晓晓和赵柯都是拆西皮大队的吗哈哈哈哈哈] 忽然,阮晓有向节目组比了个叉,示意重新选择。两秒后,她比了一个9,又比了一个5,弹幕一下子刷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自习是情侣!!!!] [自习是真的!!!自习真的是情侣!!!] [阮晓果真是自习女孩第一粉头哈哈哈哈哈] [阮晓太上道了!!!] [人狼恋人狼恋人狼恋拜托了拜托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世音菩萨大罗神仙,我想看人狼恋啊啊啊] “丘比特请闭眼。”旁白顿了顿,“情侣请睁眼。” 夏习清感觉到有工作人员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心里还觉得有些刺激,自己这一把被连了情侣,那可有得玩了。谁知一睁眼,看到的却是周自珩。 他当场的表情完全可以截成表情包。 [哈哈哈哈哈哈习清好逗] [丘比特:嘿嘿嘿想不到吧] [夏习清:难不成节目组是让真的情侣睁眼???] 周自珩也有些吃惊,吃惊之余还有些兴奋,嘴角疯狂上扬,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珩珩快高兴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珩珩:妈耶这叫我怎么演哦,我跟媳妇儿连一起了] 待两人确认完毕之后,旁白再起,“情侣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夏修泽、周自珩和杨博在提示声中抬起头,睁开眼睛。 “狼人请确认你的同伴。” [卧槽这次珩珩是狼!!!!] [珩珩和底迪是狼!!!天使组是狼!!] [要是编剧小哥哥是第三匹狼就好了,三个天使狼哈哈哈哈] [卧槽周自珩是狼!!!所以这次真的是人狼恋!!] [刺激啊啊啊啊啊啊] “狼人请杀人。” 杨博率先比了一个五,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夏习清不是自己的同伴,都是很大的变数,就像周自珩说的,夏习清这种不按套路出牌又聪明透顶的人,就是所有游戏里最大的不确定性,要想赢就必须消除这种不确定性。 可这个举动遭到了夏修泽的反对,他疯狂摇头,比了个2,是许其琛。 [哈哈哈哈哈底迪太忠犬了] [底迪:就算哥哥骗我也不可以首刀哥哥!!!] [珩珩心想:有底迪在我就不担心了哈哈哈] [狼人队三分之二都是夏习清的死忠哈哈哈哈这怎么玩啊] 两人僵持不下,周自珩比了个1,想杀掉夏知许,夏修泽看了一眼,也妥协了,反正只要哥哥不死一切好说。杨博考虑了一下,觉得夏知许也是一个会玩的,于是同意杀1号。 “狼人请闭眼。” [知许好惨哈哈哈哈哈] [夏知许被小小叔叔和婶婶卖了哈哈哈哈哈] [婶婶是什么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婶婶那个别跑!!逆我西皮了你!!] “女巫请睁眼。” 听到提示的许其琛抬起头,揉了一下眼睛。 [啊啊啊啊啊许编是女巫!!] [这次的身份牌都好牛逼啊!!] [这个女巫肯定会救人哈哈哈哈] “昨晚死的是他。” 看到导演比的收拾,许其琛有些吃惊,死得竟然是知许。 [哈哈哈哈许编惊了] [我老公死了????] “女巫,你有一瓶解药,请问是否使用?” 许其琛心里盘算着,上一次夏习清已经玩儿过自刀了,不至于再玩一次,从节目的可看性上来看也不太可能,而且自刀一向也不是夏知许的风格,他是典型的冲锋狼。 还是救吧。许其琛对着节目组点了点头。 [编剧小哥哥竟然不是立刻就救人的哈哈哈] [还考虑了好久哈哈哈哈可怜的知许小哥哥] [跟上次弟弟就习清哥哥一比,弟弟真的好忠犬哈哈哈,全然不顾游戏体验!] “你有一瓶毒药,请问是否使用?” 许其琛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预言家请睁眼。” 夏习清抬起头,朝着镜头歪了歪嘴角。 [卧槽!!!!!!!!习清哥哥是预言家!!] [这回丘比特阵营牛逼了!!!神狼恋!!!] [我已经脑补十万字同人文了怎么办!!!神狼恋是什么神仙设定啊!!!!] “预言家请验人。” 夏习清毫不犹豫地比了个九。 [果然要验情侣吗哈哈哈] [习清每次玩游戏的状态好酷哦!!超级喜欢看他玩游戏!!] [对!!!富二代真的没有组电竞队的想法吗???再不济当个游戏主播??] “他的身份是”导演组对着夏习清举起狼人提示牌,“这个。” 看到提示板,夏习清的脸上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xq:我就知道我老公是狼。] [你老公是真·小狼狗哈哈哈哈] “预言家请闭眼。天亮了。” 灯光恢复明亮,所有的玩家都睁开了眼睛。 “现在开始警上竞选,请所有参与竞选的玩家按下面前的圆形按钮。” 一水儿的玩家都摁了按钮,尤其是夏习清,特别用力地拍了上去。 [哈哈哈习清哥哥玩儿得好卖力] [这盘我carry我老公!] [卧槽三神两狼!!] “参加竞选的玩家有2号玩家许其琛、3号玩家阮晓、4号玩家杨博、5号玩家夏习清、9号玩家周自珩。下面请从2号玩家开始发言。” 许其琛的表情非常之平静,调整了一下耳麦后开口,“话不多说,我是可以自证身份的强神,如果后面有预言家对跳,警徽一定要飞给我。强神过。” [怎么突然觉得许编也很酷hhhh] [许编是那种严肃起来有点冷淡的性格欸,但是温柔的时候真的超温柔,特别是跟习清一起的时候,超级可爱。] [习清哥哥是又坏又可爱的酷!] “3号强神,”阮晓接过话,“强神防对跳,警徽可以考虑给我。过。” [阮晓解接也好简短哦哈哈哈] [晓晓拿的是丘比特,言多必失容易暴露啊,一开始肯定不能说太多,说得多了许编还会以为晓晓想穿他女巫的衣服。] 杨博跟在阮晓的后面,脸上带着笑,“我这一轮终于不是闭眼玩家了啊,我是预言家,昨天验的是习清,”说着他转过来冲着夏习清笑。 夏习清用手托着下巴,也侧过脸对着杨博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来就查预言家哈哈哈哈哈绝了!] [xxq:我看你怎么演?小样儿你验我??你拿什么验我?] [上帝视角实在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放在夏习清和杨博的身上,夏习清甚至故意冲他挑了一下眉,引得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杨博两手放在桌子上,吊了长长一口气,“他……是个金水。哈哈哈,真是可惜没能直接查出一匹狼来,不过验出习清是好人对我们好人来说也是好事,起码有了一个很会玩的队友。”说完杨博开始报自己的警徽流,“下一轮我会验……”他看了一眼警上竞选的几个人,“前置位的其琛和晓晓都是跳强神的,我挑一个验吧,我验其琛。女巫如果还能救我一轮的话,我会验一下后面的自珩。” “再说一遍,我是预言家,这一把给5号夏习清发个金水,警徽一定要飞给我。过。” [杨博的发言意外地很稳欸~] [真的,但是给真的预言家发金水这个操作还真的是有点骚哈哈哈哈] [习清的表情好帅啊啊啊我超级喜欢看他这样一肚子坏水地笑] 夏习清漫不经心地托着腮,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侧脸点着。 “我是预言家,昨晚查杀4号杨博,铁狼一匹。今晚必须跟我把他投出去,警徽给我,下一轮我验9号周自珩,下下轮验夏知许。”说完夏习清看向杨博,脸上的笑容自信又张扬,“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自爆,爆掉这一轮就没有警徽,你们也可以直接进入黑夜。” [卧槽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习清哥哥要不要这么帅!他是抿出杨博的狼面了吧!] [这个反水太拽了!!!!!习清哥哥我可以!!!] [xxq:就算我验的是我老公我也要查杀你!] 夏习清眉尾微抬,嘴角上扬,语气轻柔。 “爆吗?” 番外十三:狼人杀(二) 夏习清刚说完,弹幕就炸开了。 [xqgg我爆!!!我爆还不行吗!!我可以!!] [xqgg我爆给你看!我为你炸成一朵烟花!!] [看看我啊哥哥,我爆了!] 杨博倒是胆大心细,直视夏习清,完全没有要爆的意思。夏习清见他没反应,耸了耸肩,“心理素质还挺好。估计还想着刚一刚?”他轻松一笑,“那你刚着吧,这个情况很明显了,一个给我金水的预言家我都敢反水,除非我本身就是预言家,否则是个人都不会做这种事。这一局必须出杨博,他是我的铁查杀。警徽飞给我。过。” [习清哥哥好酷哦!] [这一波反水真的6,杨博很难自保了。] [事实证明对于xxq这种玩家,焊跳发查杀都比发金水好哈哈哈哈,发金水分分钟反水,直接咬死你哈哈哈。] 到了警上最后一个发言人周自珩,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十分冷静地开口,“9号民及民以上,我警上竞选只是想说一下话,因为像我这样的玩家,很容易被首验首刀,我有点担心所以想说两句。刚好我这次又是末置位。我想提醒一下归票的玩家,现在场上的情况比较复杂,又是两个预言家对跳,上票一定要慎重。我隐约觉得两个跳预言家的都带身份。” [珩珩一玩游戏就a了!瞬间变a!] [他一玩游戏我都不想叫他珩珩了哈哈哈,又冷静又正直哈哈哈哈] [真的这一对太好笑了,特别是装不认识夏习清这一点啊哈哈哈,感觉回到了《逃出生天》时期~] 周自珩续道,“警徽很重要。虽说这一局是屠城局,但是好人如果一开始拿不到警长,很容易追不上刀。何况还有丘比特这个变数。不论是谁拿到了警长,归票的时候也要谨慎,看警长归票也可以看出警长是好的还是坏的。这种浑水局好人一定要仔细观察。我上来就是想说这些话,这个警徽我是不拿的,我退水。” [6666666太会做身份了。] [周自珩好厉害,玩狼人都可以站在好人的角度来说话,发言太做好了。] [xqgg的预言家打得像条冲锋狼,珩珩倒是装得超级像好人,戏精夫夫哈哈哈哈哈。] [自珩上来竞选不拿警徽,就是想替好人发言,这个动机是真的6,要是我是场上的玩家,我估计会觉得珩珩是现在身份最做好的。] 旁白响起,“所有竞选玩家发言完毕,退水的玩家可以按下面前的按钮。” “3号玩家阮晓、9号玩家周自珩退水。”隔了三四秒,“下面请警下的玩家投票。” “1号夏知许、6号商思睿、8号赵柯投票给2号许其琛,7号夏修泽投票给5号夏习清。2号玩家许其琛当选警长。” [卧槽弟弟投给了哥哥!] [底迪真的是小忠犬了哈哈哈哈哈不管怎样我都要投给哥哥!] [不是,底迪这么做有可能也是想做好杨博的身份,做好自己的身份,现在捞一把杨博的话,杨博和弟弟的身份都不做好了。] “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下面,请警长指定发言顺序。” 许其琛指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边,阮晓点了一下头,开始发言,“刚才警上我退水了,因为我觉得警长应该是真的强神,屠城局嘛,强神跳出来是拿警徽是非常正确的玩法,我留在场上会分票,所以我退水,这个警徽就可以到其琛的身上。” [晓晓果然认民。] [留在场上搅混水嘛,自习女孩加油!!!] [史上最美丘比特!!] “平安夜,应该是有人被救了,我觉得可以说一下,毕竟是屠城局,说出银水可以帮好人玩。我这次会重点听一下杨博发言,因为我觉得他这次的玩法突然有了很大的进步。至于票谁……” 阮晓扫视了一遍全场,“我这个位子,第一个发言也看不出太多。但是警上五个人里面,老实说两个预言家的问题比较大,警长这个强神我站边,因为再没有第二个跳强神了,自珩退水了。我觉得警下肯定有一狼,我等会会重点听警下发言,看能不能排出狼坑。过。” “4号发言。”杨博接过话,“我没退水说明我就是真预言家啊,我不知道习清究竟是什么打法,我验到金水本来还蛮开心的。”他看向夏习清,“我知道你是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人的玩法。你这么污我我不知道意义何在,难不成你连了人?” [哇博哥简直是踩雷达人啊啊啊] [杨博这么做是对的,他给xq发了金水,不能反他的身份,不然他自己的预言家也做不住了,只能咬牙承认夏习清是好身份,但是可以泼丘比特的脏水,可以可以,这一局感觉很精彩。] [xxq:卧槽你穿我预言家衣服就算了还他妈揪出我的链子,你才是真预言家吧。] [杨博这一局嘴开了光哈哈哈,说的都是真的。] 杨博续道,“我觉得可以合理怀疑,但是他确实是金水。我是真预言家,今晚我不验警长了,警长这个强神我认,我验知许。过。” 到了夏习清发言,他半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圆形按钮,声音不高不低,“杨博这一盘玩得好啊。”说完他转过头笑看杨博,“可以啊,回去是不是偷偷找人练过?” 他顿了顿,抬头道,“杨博就是铁狼。我才是真的预言家。你们不信我可以,但是你们想一想,以他玩狼人杀的经验,他能说出这些话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闭眼村民,绝对是带身份吃信息的。假如,我们退一万步讲,他是预言家,给我发金水,我为什么要反水,我既然敢反水就说明我才是真正验到查杀的,他这个金水是假的。他的身份也是假的。很简单的道理。” [xq说的很对啊,杨博的发言跟上一次差太多了。] [xqgg最大的麻烦来源于他自己,因为他太会玩花招太多了,拿到神牌别人也会怀疑他是不是焊跳哈哈哈哈] [高玩的苦恼哈哈哈哈] “再说他污我是链子,预言家是最危险的,很容易被狼人刀,我真的连了情侣我怎么敢随便说出我的预言家身份,这样一死就是死两个啊。”说完夏习清小痞子似的往椅子背上一靠,“不是,你们真觉得我夏习清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因为你老公是狼啊哈哈哈哈哈] [不光你老公是狼,你弟弟也是狼哈哈哈哈] 说完夏习清又转过脸看向杨博,“你用这种方法污我,就是没法反我的好身份。是吧狼博?” [哈哈哈哈哈哈狼博] [杨博:????突然改姓] “你的验人也有问题,验夏知许?夏知许都没有发过言我不明白你验他点在哪儿?这一看就是假预言家的验人。我甚至怀疑你昨晚刀的是不是夏知许。” [卧槽习清6666666,他还真就刀的夏知许哈哈哈哈] [xqgg好帅!!] [xqgg还有一点很吃亏,他给了杨博一个查杀,那他就不能分析太多杨博的狼面,因为他已经是查杀了没必要分析,其实看得出来习清哥哥可以说的话很多,但是为了坐实查杀就不能说出来,只能咬死。] “行了。不说了。我这个预言家谁都拍不走,狼队今天晚上可能想要污我身份不把我刀走,那我第二轮还是会验自珩,虽然他警上发言做好,但是我觉得他装也可以装得很好。警长一定要票查杀,4号不走我每一轮都会上给他。过。” 下一个发言的是商思睿,他沉默了几秒没说话,然后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夏习清,“自从上次被习清搞出去还被他穿狼队友衣服,我现在看见习清跳预言家都有阴影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可怜的三三。] [三三:???我去xxq怎么又是预言家?] [哈哈哈哈三三好可爱] 其他玩家都跟着笑起来,夏习清却伸手挑了挑商思睿的下巴,笑眯眯道,“放心我这回不搞你。” 弹幕也一下子沸腾。 [不搞你哈哈哈哈,xxq绝了真的] [啊啊啊啊啊我还是觉得三三和习清好配,对不起让我做个梦吧!] [zzh控制你的表情啊啊啊啊啊啊,你可是个演员!] [zzh握拳干什么哈哈哈哈,东亚醋王zzh!] [zzh你放心,你老婆只搞你只搞你!] “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对习清有阴影,但是这不是我没有上票给习清的原因。”商思睿正色道,“我是民,没有任何信息。场上有两个预言家对跳,一般来说是一真一假,但是也不排除两个狼互踩的可能,尤其有习清这种会玩的玩家,那我就更不能放心上票给预言家了。” [还真有可能哈哈哈哈] [习清这个真预言家骨子里也是坏的哈哈哈哈] “警长这个强神目前没人拍得动,就算我后置位再跳强神我也不信了。昨晚是平安夜,所以女巫开药了,其实我本来觉得不救也可以的。但是我刚刚想了一下,被刀的很可能是一个厉害的玩家。而且屠城局狼人本来就很不占优势自刀几乎赢不了。” [三三分析得很对啊] [听了三三的我就明白为什么许编会开药了,其实狼队是真的不敢自刀,屠城局自刀等于死局。] [三三拿平民还这么厉害!!我爱三三!!!] “至于预言家,我觉得可以留一轮,目前好人是占优势的,排水排出狼坑不难,只要好人好好发言。跟票警长吧,我觉得许编可以carry我们的。过。” 到了夏修泽,他笑嘻嘻地两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我警上投票给哥哥了,不是因为我是他弟弟。” 场上的玩家都笑起来。 [就是因为你是他弟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底迪你好意思说吗哈哈哈哈哈哈] [兄控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 “是这样的。”夏修泽解释自己投票给夏习清的理由,“我个人觉得,预言家给警长是对好人最好的。预言家拿警徽,帮所有好人排水,女巫根据信息下药,我觉得这个就很完美,然后这两个预言家里我信五号不是因为他是我哥哥,真的。” 虽然大家又开始笑他,但是夏修泽还是非常严肃认真地继续解释,“杨博哥哥一开始跳预言家我就觉得有种强行穿衣服的感觉,不确切,像玩儿似的,而且哥哥反水让我更加确信杨博哥哥的身份不是预言家。那也没有别人跳预言家了,屠城局预言家没必要藏对吧,哥哥又有查杀,那我肯定是相信哥哥的。所以我上票给哥哥了。” [其实底迪这个打法很聪明啊,逻辑完全自洽。] [底迪跟哥哥越看越像,夏家是什么基因啊一个个都那么好看!!嘤嘤嘤沉醉于看脸没有认真听发言的我] [底迪太可爱了~喜欢底迪~~] “那我是觉得这一轮可以把杨博哥哥推出去的,当然还是看警长怎么说,前面的发言,我轻踩一下阮晓姐姐,虽然她退水了,但是我总觉得晓晓姐的打法是保守派,如果真的是平民身份她应该不会随便上来竞选的。思睿哥哥应该是好人,发言很做好。就这样吧,我是民大家也不要被我影响,我只是说一下我的看法,过。” [感觉这一轮大家都比上一轮玩得好了。] [对对对,也有可能是上帝视角的原因哈哈哈哈,看得明白了。] “到我了。”赵柯开口,“我上票给其琛的原因和思睿是一样的。他的强神身份坐的很稳了,一轮下来也没有人拍,那我更相信警长了。我是民及民以上的好身份,绝对的好人,那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两个预言家里必有一狼,既然习清敢反水敢查杀,我相对信任他多一点,不过习清这个人玩游戏的打法飘忽不定。” 这四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笑了,连夏习清自己都忍不住笑。 “所以我觉得杨博说链子也不是没可能,而且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上票给杨博,我当时就想难道他真的没有团队吗?一个捞他的都没有,全场踩,有点害怕。这一轮我的建议是留下两个预言家,当然了看警长怎么抉择。我相信警长的能力。” 说完他看了一眼夏修泽,“刚刚修泽弟弟轻踩阮晓,我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因为我觉得阮晓应该是好身份,她的发言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警长也确实在她的退水下顺利地给到了真的强神手上。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看法,我不站队,只站警长。过。” [赵柯的发言看似有内容实际就是在高级划水啊哈哈哈] [没办法呀他是真的闭眼村民哈哈哈哈,能说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捞了一把杨博呢。没办法村民的信息太少了,如果是我,看到全场踩一个人也会怀疑的。] [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到我的珩珩了!!] “9号发言。”周自珩沉着开口,“我上警的时候说过,好人要慎重考虑,所以我很认真地观察了警上竞选的票型。”他的眼神一一落在了投给许其琛的人身上,“当时是知许、思睿和赵柯投给了其琛,然后修泽上票给了习清。在我看来,修泽敢在这个时候上票给两个预言家中的一个,我反而觉得他是好身份,而且他刚刚的发言也说明他的确听了我的建议,慎重考虑过对好人最好的玩法是什么。” [卧槽这把捞得666] “我倾向于觉得上票给警长的人里是有狼的,警上一共只有五个人,三狼上警的可能太小了,台下一定有狼。假如两个预言家里有狼,应该是不敢随便上票给自己的队友的,尤其在其琛拿警徽的倾向很大的时候,狼一定会为了洗身份跟票给警长。那这三个上票给警长的人谁的身份比较不做好呢?” 周自珩的眼神落在了发小赵柯的身上,“我倾向于赵柯,首先他跟了思睿的思路,一般说我也是怎么怎么样,这种都是狼的惯性发言。其次他捞阮晓,这个行为很奇怪,修泽其实没有猛踩阮晓,但是是想投杨博出去的,没必要捞阮晓,何况我是好人我也看不出来阮晓是什么身份,这样贸然捞她,像是在污阮晓的身份。” [这脏水泼得哈哈哈哈哈,狼人杀没有感情哈哈哈] [发小:???我做错了什么??] “不过鉴于知许一直没有发言,我还是持保留态度,有可能知许发言会改变我的看法,这一局我肯定是跟警长的。女巫开解药了,那之后就救不了人了,大家都说好人占优势,我其实不觉得,不要忘了还有丘比特,他们究竟是好是坏谁都不知道。还是那句话,好人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不要被带节奏。过。” [周自珩不愧是演员啊,太会代入视角了,发言完完全全站在好人的视角来打的,点狼,教好人打,我要不是上帝视角我都觉得他应该是一个铁好人。] [这一局情侣太厉害了,不愧是自习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好久没看到这么a的珩珩了!!妈妈爱你!!] “终于到我了。”夏知许笑了一下,小虎牙十分张扬。 [夏知许是真的帅!!!虎牙简直不能更戳我!!] [为什么夏家人都他娘的这么帅!!] “我是民及民以上,有可能是个神,也有可能是个民,你们猜吧。”他笑着冲夏习清扬了扬下巴,“我说老实话,夏习清我是一贯不相信的。他玩儿得太脏了在我这儿基本没有任何信用。但是呢,话说回来夏习清玩什么身份都玩得特别脏。” 全场都笑了起来,夏习清笑着摊开手。 [这话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大侄子说得对啊] [拿到真预言家都发假查杀哈哈哈哈,是真的脏] “所以不能直接因为夏习清跳预言家否定他的动机,他这个人干什么都有可能,夏习清的人生永远没有合理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句话绝了!!] [夏习清的人生没有合理性哈哈哈哈哈,金句get!] 夏知许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夏习清说得对,前面的也都忽视了这一点,杨博肯定带身份啊。不然以他的玩法他不会跳预言家的。” 说完这句话,夏知许又点出另一个点,“但还有一点你们也都忽略了,我不相信夏习清第一晚验的是杨博,不合逻辑。他绝对不会验杨博,他也没有说明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是吧?”夏知许冲夏习清使了个眼色,夏习清也冲他笑了笑。 “我做一个合理的怀疑,有可能夏习清的确是预言家,但是他第一晚验了别人,是金水,浪费了验人,后置位听发言的时候抿出了狼面,临时反水。” [卧槽大侄子6666找到了习清发查杀的逻辑点了!] [说的太对了习清第一晚不可能查杨博的,但是大侄子应该也没想到习清是连了情侣而且首查情侣] [首查情侣很好啊,查一查究竟是人狼还是人人恋,才可以指定计划啊,习清查到自珩是狼之后肯定是从头到尾按人狼恋打,这样才会赢。] “建议警长留一轮预言家们,不过如果警长有分析到谁的狼面更大也可以,我这一轮的票会慎重选择。” 到了许其琛,许其琛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睛没有看镜头,盯着面前的某一点在看。夏知许很了解他,他这样说明在思考。 “警长发言。”许其琛开口,“一轮听下来,身份最做好的是自珩和知许,发言阳光,提出的点都是好人忽略的点,而且一直帮好人找狼。” “杨博警上发言有一点让我很介意,他说他留的警徽流是我和自珩,警上一共只有五个人,最保险的做法是警上验一个警下验一个,真正的预言家会这么玩,可是杨博全留警上。” 许其琛顿了顿,“另外,杨博的发言和他第一次玩的时候差距很大,吃身份是肯定的,那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们来推一下。” [许编的发言真的很有逻辑,又冷静又有逻辑] [编剧小哥哥我可以!!!我好喜欢这一型啊!!] “假如他是真的预言家,验了习清,这是合理的谁拿预言家都会考虑验习清,那么他验出来是金水,所以他们两个就都是好人。那既然习清是好人,他为什么要给真预言家杨博一个查杀呢?这不是习清当好人会做出来的事。” “即便像杨博说的,习清连了情侣,那第一轮就咬死给自己发金水的预言家,对情侣也没有益处,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情侣是什么身份,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轻举妄动的。尤其是习清这种高玩,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逻辑走到这,走不通了。” [许其琛真的是文科生吗?为什么逻辑这么顺!] [这个警长真的选的好!] “那如果杨博是狼人,焊跳预言家,给习清发金水做好身份。这里又有很多情况了,一是习清真的是预言家,也真的刚好验了杨博,他就是狼。但是就像知许说的,习清首验杨博不太可能,我倒是觉得他可能首验自珩、知许或者我。” [哈哈哈哈高玩们的担忧,首刀首验战战兢兢。] “要不然,习清是预言家但是没有验杨博,抿出他是狼所以查杀,这也是有可能的。至于情侣,我其实也不相信,预言家这么容易死,带情侣不敢这么跳出来,那他的情侣要随时做好殉情的准备。” [此处@zzh] [哈哈哈哈哈哈哈随时殉情] [zzh:其实我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可是夏习清欸,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分析他啊,他让情侣殉情太正常了好吗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分析,杨博的狼面都是大于习清的,三狼局狼踩狼的可能性不大。综上,我觉得推杨博最合理,而且他身上还带一个查杀。发言完毕,投票吧。” 旁白的声音响起,“9位玩家发言完毕,下面请开始公投。” 玩家们同一时间比出自己心目中想要投票出局的对象。 “1号夏知许、9号周自珩弃票,其余玩家跟票警长投出4号玩家。4号玩家杨博出局,请留遗言。” 杨博紧紧皱眉,露出非常不解甚至有些愤怒的表情,“首先我必须说,我是神走的。你们真的相信习清吗?他怎么可能验我,还那么刚好我就在他的前一个,他就刚好验了我我还是查杀。” 他自己点了两下头,“算了我承认吧,我的确是穿预言家衣服了,但是我不是狼,我是丘比特。” [卧槽博哥不愧是演员!] [现在跳丘比特有人信吗?] [丘比特本来就搅混水啦,跳一跳扰乱视线也很好] “幸好我还有遗言,其实我还在思考我连的情侣究竟是什么身份,跳预言家就是想试试抢警徽,因为我知道没人会把警徽给丘比特。现在倒好,我自己还没看清楚就被夏习清带节奏弄出去了,到这一步我也只能说一点,我连的两个人你们大部分人应该猜不到。就这样吧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走了,好人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啊。” [他还是想污习清吧?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习清是人狼,就是想污真的预言家。] [反正习清的预言家身份拍不动,他只能这么污他了。而且晓晓暂时也不会暴露自己的丘比特身份。] [但是习清真的是链子啊,好险啊这一局!] 场上的玩家神情各异,旁白声再一次出现,“天黑请闭眼。” 天黑的音乐声结束后,“狼人请睁眼。狼人请杀人。” 周自珩看了一眼夏修泽,夏修泽在犹豫。 按道理来说,杀预言家是最好的,因为预言家可以验人,但是这个警长也太厉害,又是强神,预言家反而没有警长这么可信。尽管许其琛没有像之前的人说的那样讲出女巫身份和给出的银水信息,但是周自珩可以断定,许其琛就是女巫。 他朝着夏修泽比了一个2,夏修泽最后点了点头,也对着镜头比了个2,不管怎么说,撕警徽没有错。 [完了完了,好人阵营最牛逼的神走了。] [自珩是有多想赢啊哈哈哈,下手这么狠。] [就看知许小哥哥能不能carry了,但他怎么说都是民……] [要是底迪试一下刀哥哥应该能及时发现人狼恋,但是怎么说留一个女巫警长都挺可怕的,底迪也没办法。] “狼人请闭眼。” “预言家请睁眼。” 夏习清睁开眼睛,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8。 [卧槽习清哥哥太厉害了!] [两次都是查杀666666,要不是xq人狼恋了,这种神预言家绝对carry好人啊!] [太聪明了吧!首验情侣来布置策略,二找最后一狼确定全场玩家定位,简直是开天眼打法。] [这对情侣真的可怕哈哈哈哈哈] 在警上投票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夏修泽了,他虽然逻辑自洽,但是在夏习清看来他就是利用自己做好身份。 杨博铁狼无疑,周自珩也是狼。夏习清只想查出最后一匹狼是谁,他只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夏修泽,一个是赵柯,但在它看来夏修泽明显狼面更大。 只要验出夏修泽,他就等于知道了场上所有人的身份。屠城局,杀人也得有个先后顺序。 “他的身份是……”导演组举起一张狼人提示板,“这个。” 果然。夏习清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女巫请睁眼。” 许其琛睁开眼睛,导演组开口但没有指出被刀的人,“今晚死的是他。你有一瓶解药,请问要使用吗?” [亲亲,今天晚上是你死了呢。] [编剧小哥哥:好的,我死了。] [许编应该猜到自己会死吧,表情好平静。] [许编得开药,不然浪费了。但是我觉得他不可能毒到自珩,自珩在许编眼里简直是全场除了银水知许之外最做好的身份。] “你有一瓶毒·药,请问需要使用吗?” 番外十四:狼人杀(二) 许其琛凝眉思考了一会儿,他在犹豫要不要用这瓶药,可如果他不用,这瓶药就此作废,现在面临的是屠城局,宁可错杀一个平民也不能放过毒死一头狼的机会。 赵柯踩夏修泽拉阮晓,夏修泽警上投给了夏习清,阮晓…… 阮晓发言实在是不太像平时的她,许其琛很清楚阮晓的能力,无论是逃出生天里面她惊人的计算能力和逻辑推理,还是上一局狼人杀作为闭眼平民的表现,她都不应该玩得这么混。 如果阮晓不是狼,起码是丘比特。 许其琛比了一个3,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 所有的玩家都睁开了双眼,等待旁白宣布结果。 “昨晚死的是2号玩家许其琛、3号玩家阮晓。没有遗言,请移交警徽。” 许其琛摘下身上的警徽,递给了身边的夏知许,也给了他一个眼神。相恋十年的默契让两个人在短暂的交接之下心领神会。夏知许轻微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知许向上望着编剧小哥哥的眼神。] [他的手!他好自然地摸了一下编剧小哥哥的腰!!!绝壁是情侣!!] [好配!!这真的不是相亲节目吗????真的不是恋爱节目吗?到底有多少对啊?] [警徽移交给老公了!yes!!!] [不是ky,我觉得编剧小哥哥长得好像西亚大大,蒙住下半边脸简直一毛一样!] [抓住西亚粉!!我永远喜欢西亚大大!] “玩家离场。警徽移交给1号玩家夏知许。”旁白顿了顿,“下面请警长选择发言顺序。” 夏知许朝着夏习清扬了扬下巴,夏习清对着他就是一记白眼。 [哈哈哈哈哈叔侄简直天敌]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吃叔侄,珩珩我对不起你!] [吃叔侄的fong了吗?这比骨科还骨科啊!] “行吧我发言。”夏习清趴在桌子上,下巴尖抵着胳膊,笑起来像只讨喜又乖张的小猫,“我昨晚临时起意,验了夏知许,因为我怕琛琛会把警徽交给你,他不是给你就是给周自珩,他自己也说过了,你们两个在他这边身份最做好。保险起见,我得知道警长候选人是不是自己人,果然被我猜到了,他真的把警徽给你了。” 说完夏习清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你们都没死,你们中间至少一匹狼,或者两匹。”他又看向许其琛的空位,“但是有一点,我其实在想,我本来是不想抿神的,但是琛琛已经死了,说一说也没什么。在我看来琛琛是女巫,可是他为什么不跳身份,为什么不报自己的银水?不怕有人穿他的衣服吗?这一点我有点想不通。但是没关系,我当他是女巫走的。” “剩下的狼坑我直接点了,杨博铁狼走的,阮晓大概率是一匹狼,她玩好人不是这么玩的,剩下我觉得只有一匹,要么赵柯,要么夏修泽,你们互踩,夏修泽警上投给我,验一推一,推了哪个我就验另一个,警长从这两个里面选。”说完夏习清冲夏知许wink了一下,“你应该看得出来吧,这两个里面绝对有狼,我不多说了。过了吧。” 夏修泽瘪了瘪嘴,一脸委屈,“我真的是民啊,就因为我一开始上票给真预言家了吗,我不懂为什么我给哥哥上票,哥哥还要推我。” 夏习清用手托腮,侧着身子对着他,一副看你表演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你哥哥跟你本来就不是一路的啊哈哈哈] [他就算不是人狼恋也不是你这一边的啊弟弟] [底迪你清醒一点!!!] “我真的是好人。”夏修泽解释道,“我觉得我既然警上敢给你投票就说明我不是狼了。虽然赵柯踩我,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觉得不是说赵柯拉过两个走了的人就一定是狼。难道阮晓就一定是毒死的?万一是链子呢?”说完他眼前一亮,“说不定许其琛并不是女巫,所以他走之前也没有报银水,因为他根本没有。他和阮晓说不定是情侣,人狼恋也有可能。” 上当了。夏习清不禁勾了勾嘴角,稍稍偏过头,对着夏知许扬了扬眉尾。 [卧槽感觉习清在下套!] [完了完了,底迪聊爆了,xqgg这是连环套啊,一套套俩!] “所以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一直针对我。我是好人是好人。”夏修泽叹了口气,“过吧。” 商思睿开始发言,“我是民,就是一个普通村民,但是我觉得阮晓是狼走的,她上一局的发言,我在后台听过,非常有逻辑。这一场感觉她有点反常,带身份而且不是很阳光的身份。我也相信预言家说的杨博是铁狼,这样场上就只有一狼,我觉得是在赵柯和夏修泽里的,夏修泽刚才的发言老实说没什么内容,但是他捞了一把赵柯,我觉得他的好人面多一点。” 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赵柯,“嗯……我觉得你等会儿好好发言,我会着重听你的发言。过。” [感觉这一轮好险,如果推弟弟就是人狼恋打平民组,如果推赵柯,好人很难赢,狼和人狼恋搏一搏。] [三三皱眉头的样子好可爱!!我可以!!] 到了赵柯发言,他的表情满是纠结,又十分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祸水引到我这里了,难道就是因为我捞了一下阮晓和杨博?不是,你们想啊,如果我真的是狼,我敢那么捞人吗?” [这话倒是真的,狼到这种时候是不敢随便捞人的。] 赵柯又道,“阮晓我到现在都觉得她不像是狼走的,那在我的视角来看,现在场上应该是有两狼,夏习清这个预言家没人反,他给夏知许发了金水,这两个铁好人,我自己也是好人,我觉得夏修泽和周自珩、商思睿有可能有两狼。自珩的发言太做好了,商思睿和夏修泽吧,今天必须从这两个里面推。情侣也没有露面,我觉得现在局势挺明朗的,如果情侣你们发现彼此应该是好人就跳出来打吧,消除嫌疑。过。” [自珩的身份太好了,到现在都没有人反他。] [影帝当倒钩狼就是不一样啊。] “到我了。”周自珩的表情仍旧没有太大的波澜,仿佛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置身事外的玩家,“我之前就说过,好人就要有好人的玩法,杨博很明显是狼走的,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丘比特,阮晓都说过了我就不分析了,她狼面很大。” “如果是这样……”周自珩微微皱起眉,眼神冷淡。 [wodema周自珩这样的表情太他妈a了!!!!] [我的珩珩怎么可以又a又奶!!这是什么神仙宝贝!!] [珩珩一皱眉我的心都颤了!] “最后一匹狼和丘比特都在场上,现在身份不确定的人有夏修泽、赵柯、思睿还有我。赵柯和修泽狼面最大,但是如果让我选,我觉得是夏修泽,因为所有人都在点狼坑,只有你一个人,全程只聊自己,说自己是好人,理由很苍白。” [卧槽开始卖底迪了!!] [倒钩影帝狼在线卖队友!] [底迪:嫂子你怎么可以酱紫!!!???] “情侣我认为也在场,其琛我认为他是女巫走的,毕竟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穿他的女巫衣服,当然,如果警长一会儿穿的话,当我没说。”说完他看了一眼夏知许,夏知许的手把玩着那枚许其琛留下的警徽,抬眼和周自珩对视了一下,笑了。 [卧槽两攻对峙!!气场好强!] [虎牙小哥哥笑得好邪啊!之前明明超级阳光的!夏家人怎么都有这种气质?] [虎牙太戳我了嘤嘤嘤,三三对不起我就爬一秒!!就一秒!] “警长认女巫的话,之前的推理都要重来了。不过我还是会跟警长的票,毕竟警长是预言家给的金水。但是说不定警长是丘比特,毕竟现在场上没有丘比特。过。” 夏知许拿警徽敲了两下桌面,“警长发言。这把推夏修泽。” 夏修泽的表情突然委屈。 [嘤嘤嘤底迪好可怜!] [虎牙小哥哥绝对是攻,气场真的强。]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夏知许对着夏修泽,“你刚刚聊爆了你知道吗?你说许其琛不是女巫,他和阮晓可能是情侣一起走的。你觉得阮晓是狼,那我想请问,第一天走了一个查杀,夜晚只剩两只狼,其中一个是你口中被连了情侣的阮晓,她怎么可能任由另一匹狼刀死自己的情侣许其琛?” [卧槽这个漏洞!] [难怪当时底迪刚说完习清就笑了!!!我懂了!!!] [天哪我鸡皮疙瘩起来了,习清当时的发言是故意的!他故意在自己发言的时候说为什么许编不认女巫身份,其实是为了给底迪挖坑!本来底迪应该是没想到污许编是情侣的,结果哥哥这么一说底迪就想到了,顺嘴说了出来!结果就聊爆了。天哪xqgg太腹黑了!] [最可怕的不是xqgg给底迪挖坑啊,最可怕的是xqgg借着坑弟弟的同时坑侄子,现在把修泽弟弟推出去,就只剩下人狼恋和好人组了。] [卧槽xqgg这一手一石二鸟太厉害了,自己愣是半点都没有暴露!] [而且自珩也补刀弟弟,做好了自己的身份又推出去最后一个狼队友,绝了这对夫夫。] 夏知许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听到习清晚上会验你就慌了。发言不堪一击,全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排狼坑,又污许其琛是情侣,他怎么可能和阮晓是情侣?” [虎牙小哥哥:他明明和我是情侣!] [哈哈哈哈哈哈哈虎牙小哥哥在线抢人!] “他之所以不穿女巫的衣服走,就是想再诈出一匹狼的身份,就算没有狼穿他的衣服,也一定会有狼跟着杨博的思路,污他是情侣或者丘比特。他如果不是女巫,那还有谁敢认女巫?”夏知许笑起来,不经意间露出虎牙,“而且你们狼人第一晚刀的是我吧,许其琛会把警徽交给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是他第一晚救过的那个人。” [天哪虎牙小哥哥和许编的默契。] [突然迷上这对cp!!!]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句话脑补了一部完整的小说!!!!阳光张扬攻x冷静内敛受!嗑了磕了。] “行了,跟我全票出夏修泽吧,谁不投他我就认谁是他狼队友。我觉得阮晓应该不是狼,八成是个丘比特走的。过。” [场上的四大高玩,周自珩,夏习清,虎牙小哥哥还有许编。] “公投开始,请各位玩家投票。”导演组看了一眼票型,“所有玩家均投给了6号玩家夏修泽。夏修泽出局,没有遗言。” [弟弟要是看出人狼恋应该自爆的。] [他应该没看出来,这个时候就算自珩不是人狼恋也不能捞他,不然倒钩就无效了。] “天黑请闭眼。” 灯光再一次变换,所有玩家闭上双眼,等待第三夜的降临。 “狼人请睁眼。” 周自珩独自一人抬起了头。 [卧槽这个画面好帅!全场唯一一匹狼!还是双面间谍!!] [妈耶这个抬头a得我腿软!!我可以!!珩珩我真的可以!!] [只有zzh可以让我在女友粉和妈粉之间无缝转换。] “狼人请杀人。” 毫无悬念,周自珩比了一个1。 [肯定撕警徽了。] [zzh:我是1] [此处可截表情包哈哈哈哈,我是1]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 旁白照旧念完了所有女巫的台词,然后叫醒了预言家,“预言家请睁眼。” 夏习清抬起头,懒洋洋直视镜头。 [我的妈自习为什么都这么a!!!] [我永远喜欢玩游戏的自习!!!我可以看他们玩一辈子的游戏!!玩游戏的时候实在是太有魅力了!高智商的魅力!] [天啊这对情侣是活到最后的夜间玩家。可怕。] “预言家请验人。” 夏习清缓缓摇头,没比数字直接伸出手遮住双眼。 [xxq:还验什么验。] [xqgg:你们这个游戏的预言家好没有意思哦。] [这个小表情又拽又可爱!!] “天亮了。昨晚死的是1号玩家,请移交警徽。” 夏知许比了个叉。 “1号玩家选择撕掉警徽。” [我就知道虎牙小哥哥会撕警徽的,他不会给xqgg] [给xqgg这一局就结束了。] “从死者右手边开始发言。” 夏习清坐直了身子,“昨晚我验了周自珩,是个好人,那我就纳闷了,现在游戏还没结束,起码还有一头狼。”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那只能是思睿和赵柯你们俩之间了。思睿……你这局发言可以啊,难不成又是你最擅长的倒钩?毕竟你在《逃出生天》里就特别能装蒜。赵柯我之前觉得挺不做好的,但是我现在又改主意了。” “老实说,我觉得狼人想污我情侣的身份,所以一直不杀我,因为他们知道杀我也没意义了。剩下的水排一排就出去了,留我这个预言家反而可以帮他们搅乱视线。”夏习清看了一眼周自珩,“我在想,周自珩不会连了情侣吧,你一直打得这么谨慎,难道连了好人?那你们到时候说一下啊,免得我们把你们推出去,这样狼就赢了。” “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连的人狼。”夏习清嘴角勾了一下,“那我就推你。” [卧槽太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zzh:跟我老婆当情侣真是心惊肉跳。] “但是我相信听这两个人发完言我就知道谁是最后一头狼了。可以啊这一局,狼人藏得好啊。过。” 商思睿一副从深思中抽离的表情,“习清的话我觉得有道理。但是我的的确确是好人,我觉得现在在我看来很明显了啊,预言家点情侣,那他肯定没连,他从一开始就跳得那么活跃,不像是有情侣的人。赵柯是狼,而且和周自珩连在一起了。推完他们我们好人就赢了啊。反正赵柯是狼,把他推出去吧这一轮,好人稳赢啊。” [上套了!!三三你被夏习清骗了!!!] [我说为什么xqgg拿预言家打得这么花,原来是想消除别人对他连情侣的怀疑。] 赵柯的脾气都快起来了,“不是,怎么我就是狼了。我不懂啊,预言家说什么你都信啊,万一预言家跟周自珩连了呢。哎不对,”他的思路开始乱了,“那就是人人恋,那你商思睿是狼啊,你是不是想白天推我,晚上刀情侣?完了全场就剩你一个人,狠啊你。” [完蛋了哈哈哈哈赵柯也上套了,妈呀xqgg全程挖坑,看着好人一个一个往里跳!] [赵柯着急了!赵柯没想到zzh的好人身份是xxq给的啊!这个地方想透了就明白了!] [自习cp: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民踩民。] “投商思睿吧,他肯定是最后一匹狼!过。”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周自珩,他许久没有开口,场上一度气氛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我的确连了情侣,但是就在昨天我都以为自己是连的人人恋,因为和我连的那个人发言太像村民了。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了。思睿,”他忽然看向商思睿,商思睿一脸懵逼。 [三三:你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啊!!] [妈耶三三快气哭了哈哈哈哈哈] [zzh腹黑的样子太他妈迷人了!!!天哪我爱死自习了!!双腹黑!黑吃黑!] “你是狼吧。”周自珩续道,“我现在觉得你是隐狼。我都蒙了我一直按人人恋打的。” 商思睿疯狂摇头。 [三三: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哈哈哈哈哈三三断头式摇头] “这一轮我弃权。我打得都没斗志了。”周自珩丧气地往椅子背一靠,“我真一直以为是人人,结果这个反转弄得我直接懵逼了。投票吧投票吧。” [周自珩你还演!!!你真的太戏精了哈哈哈哈] [xqgg居然可以不笑场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开始公投。” “5号玩家夏习清、7号玩家商思睿投给8号玩家赵柯、9号玩家周自珩、8号玩家赵柯投给7号玩家商思睿。”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票型!!赵柯一脸懵逼!!!] [赵柯:哎哎哎我以为你们都投商思睿的啊!!怎么回事!?] [这一局各种懵逼哈哈哈哈哈] [连商思睿都蒙了哈哈哈哈。] [卧槽我要不是上帝视角我真的看不懂这一局了。所以zzh假装自己的情侣是赵柯,刚才假装给ssr泼脏水,xxq假装看出了ssr是被脏的,所以投了另一个人。这两个人怎么这么会演啊。] [自习不能让别人两个平民好好地走吗?不能给人保留最后的尊严吗?] “平票,7号玩家商思睿和8号玩家赵柯上pk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无辜平民pk什么啊,巴拉巴拉说一堆,最后挑一个投死,神狼恋都赢了啊。现在的投票权全部在神狼恋的手上。] [节目组不在这个时候喊游戏结束就是为了娱乐效果吧,节目组也好坏。] [啊哈哈哈哈哈平民上pk台,神狼恋情侣决定他们的生死,这是什么局啊] [我觉得自习早就知道自己能赢了,所以现在在玩弄这两条无辜又弱小的小生命!简直杀人狂魔情侣哈哈哈哈!] [天哪这两个可怕的变态!!细思极哈哈哈哈哈哈] 商思睿先发言,“不是,周自珩肯定是污我身份啊,习清你看出来了对吧,人狼恋你们交牌吧。不行,习清你没有警徽,你们两个人平票怎么办。”说完商思睿看向周自珩,“你不是说你弃票吗?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哈哈哈哈哈三三急了!] [三三太可爱了!你不讲信用!他是狼啊宝贝儿。] “我不知道,习清肯定是信我的。” 夏习清对着商思睿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一局不投赵柯就输了,习清你千万要坚定立场。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过吧。” 赵柯也很莫名,“怎么我就跟周自珩连了,他都说他连你了。他投你就是因为他不想玩儿了啊,投你你们俩一块儿出局,游戏就结束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习清你到底怎么在玩儿啊,投商思睿啊。” [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节目组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好人已经输了哈哈哈哈] “习清你一定要投商思睿,你睁开眼看清楚啊,他就是最后那匹隐狼。” [xxq:我老公才是。] “投商思睿投商思睿投商思睿,过。” “现在开始公投。” 自习默契地同时举起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八。 “7号玩家商思睿出局,游戏结束。” 节目组故意停顿了很久,赵柯拍着桌面,“你们倒是快点儿啊啊!!!!” “丘比特阵营获胜!!” [哇!!!太精彩了这一局,神狼恋超神了!!!] [天哪上帝视角完全是爽文既视感!!我的cp怎么这么666] [许编和虎牙小哥哥估计看最后一段会吐血。] “不可能啊我擦,”赵柯指着商思睿,“他不是最后一匹狼?那谁是?” 周自珩站起来,两手插兜,微微一笑,“我啊。” “卧槽。”赵柯抱住自己的头,“那……” 他还没说,商思睿先恍然大悟,“我天!!!习清和自珩是情侣!!!!!” 赵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卧槽卧槽卧槽……我从头到尾都被骗了。” 其他的玩家都一一上场了,夏知许气得不行,“我在后面急死了,你们投周自珩啊,你们俩投周自珩还有得玩,互踩一点活路都没有啊!周自珩最后的发言那么脏你们看不出来啊!!真是服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虎牙小哥哥气死了] 琛琛温和地笑着,“其实我出局之后,还没走到监控室,就发现不对劲了。习清这种打法是逆向思维,就是不想让我们把他和情侣联想到一起。我给忽略了。” 杨博也接道,“别说你了,连我都没想到自珩是情侣,我还以为狼队会赢,太天真了,这对情侣太厉害了。” 商思睿双手掐住夏习清的脖子,“啊啊啊你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死吗??为什么最后还要让我上pk台!你好残忍啊习清清!” 夏习清笑个不停,捧住了商思睿的脸蛋揉了一把,“你俩最后快笑死我了,我差点绷不住。” 赵柯一脸回不了神的虚脱表情,“周自珩……枉我跟你一个院儿长大,我们从小可是穿一条裤子的……我替你挨过多少次打……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个骗子……” “哈哈哈哈……柯子疯了。” 阮晓得意地看着他,“你输就输了别这么丢人。” “你果然是丘比特!”赵柯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然后又心痛地捂住胸口,“我居然被兄弟和女友同时插刀!天理何在啊……” [卧槽赵柯小哥哥和晓晓是情侣???] [这节目有毒吗???赵柯!!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我的晓晓不是单身了???] [哈哈哈哈哈赵柯小哥哥好可爱啊。] 周自珩的手仍旧插在兜里,笑着看赵柯在那儿闹腾,视线越过他,看见了夏习清的侧脸,说不上算不算心灵感应,就在那一刻,和商思睿说话的夏习清忽然转过脸,对上了周自珩的眼神。 夏习清的眼神忽然间柔软起来,笑得很甜。 [天哪我的习清哥哥好甜!!!] [笑得好可爱啊。] [zzh虽然很攻,可是笑起来是眼睛是弯弯的,是月牙笑眼啊。太甜了我的情侣组。] “其实我也很胆战心惊啊。”周自珩忽然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习清打得这么外放,随时可能死,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甜了我酸了!!!] 周自珩走到了夏习清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夏习清长到有些挡眼睛的额发。 [思睿自动避让了哈哈哈哈单身狗的自觉。] “不过……”周自珩再一次开口,声音沉沉的,仿佛可以随着空气缓缓坠落下来一样。 夏习清歪着脑袋望着他,眼睛里透着澄澈的光,静静地等着周自珩的下文。 “没能陪你殉情,也有点可惜。”周自珩弯下腰,凑到了他的耳边,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蝴蝶闪动了一下翅膀,却在夏习清的心里卷起一阵吞没山河的海啸。 “有什么可惜的。”夏习清假装不经意低下了头,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心脏跳得好快,“我只想和你一起赢。” 在《逃出生天》里没能做到的,终于得到了补偿。 “赢也很好……”周自珩直起身子,手指慢慢下移,抚上夏习清后颈微微凸起的脊骨,从毛衣的领口露出来,被薄薄的皮肤包裹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但我毕竟是一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 夏习清抬头去看他,像是要故意使坏把周自珩的手夹起来似的,嘴角带笑。周自珩的手顺着去碰了碰他的脸颊。 “我偶尔也想和我的理想一起死去。” 番外十五:毕业 时间的尺度总是变幻莫测。 缓慢的时候像是放慢的镜头,每一帧都在感官中停留。可一旦加快速度,就像流沙一样无法捕捉。 夏日被聒噪的蝉鸣催促着抵达。 临近毕业,周自珩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一门心思在学校埋头写论文。原本他还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冷落夏习清,可奇怪的是,夏习清最近也忙了起来,几乎天天早出晚归,两个人连忙碌期都撞到了一起。 就这么头昏脑涨忙活了几个月,终于顺利完成答辩,周自珩也有了时间补之前的一些工作。五月的最后一天,从苏梅岛拍完广告回来,周自珩给夏习清打了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吃饭……”夏习清那头似乎在忙,说话断断续续的,“我可能要晚一点。不然你先定地方,八点之后我就有时间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周自珩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他交代小罗帮他在一家非常私密的西餐厅订了位置,自己回了趟本家。晚上七点半的时候就出发去了餐厅,在包间里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夏习清。 他的样子很是匆忙,“我没迟到太久吧。” “没有。”周自珩拉了一下他的手,发现他手掌缠了一圈纱布,心一下子揪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就一点小伤口,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夏习清揉了一把周自珩的耳朵,自己走到对面坐下。 “怎么弄的?”周自珩又问了一遍。 “嗯……”夏习清的表情有些犹豫,“没什么,就是艺术展的事,不小心割到了。” “小心一点。” 夏习清眨了下眼,语气轻快,“我知道。”他习惯性用右手撑着脸侧,但刚支起手肘,就换了一只,眼睛望着周自珩的脸,“你瘦了。” 还没等周自珩接他的话,夏习清又补充了一句,“我好想你。” 像他这样游戏人间的秉性,极少用诚恳直白的表述,所以即便是周自珩都不由得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给予反馈。 他也好想夏习清,闲下来的每分每秒都在想他。 许久没有好好聊天的两人趁着等菜的时间好好说了会儿话,等到服务生推门进来上前菜的时候,周自珩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师的电话。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站在包间外打了十分钟的电话,大部分都是在说申请研究生之类的事,挂断电话之后,周自珩转过身推门进去,刚带上门,就看见刚才还和他谈天的夏习清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的脸埋在桌子上,左胳膊垫在额头下面,右手则垂了下来,浑身都透着疲倦。 究竟在忙什么,累成这个样子。 周自珩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他的身侧,蹲下来伸出手轻轻地解开他手掌上的纱布。 纱布一圈一圈被取下来,夏习清掌心的伤口也终于暴露在他眼前,像是被什么东西割伤了似的,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多少有些发炎。 周自珩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攥住了,想替他把伤口再缠好,却看见他垂下的手指动了一下。 夏习清醒过来了。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是空荡荡的椅子,然后迷茫地转过头,迟钝的目光在空气里探寻了好久,在看见蹲在身侧的周自珩时才缓慢对焦。 “你怎么在这……”他半醒时的声音比往日软了许多,眼睛里像是蒙了雾似的,水汽迷濛。 周自珩站起来,摸了一下他的头,“怎么这么困啊。” 夏习清没说话,只是把脑袋贴上周自珩的小腹,手臂环住他的腰,完完全全一副撒娇的样子。周自珩宽大的手掌从他的头顶抚摩到他地后颈,一下又一下,温柔得要命。 “你怎么像在撸猫。”夏习清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没睡醒的鼻音,在周自珩听来可爱极了。 你比猫还可爱。 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小动物都可爱。 一想到这样柔软任性的夏习清只有自己可以看到,这种特殊又极端不符合夏习清本人的性质就被他肆意打上了[周自珩专属]的标签,心情一瞬间抛上云端。 “先吃饭,等会儿我们就回去睡觉。”周自珩拍了两下他的背,走过去把椅子拉到了夏习清的身边,把自己的餐具也都挪过来,吃顿饭隔这么远,他早就觉得不自在了。 夏习清发现自己手上的纱布被他拆开,只是低头仔细地绕了回去,周自珩没有问,他也就没有解释。 吃完饭,两个人从餐厅出来。夏天来得匆促,湿哒哒带着一身火热的潮气闯入这个干燥的城市。两个人并肩走到停车场,就在夏习清拉开车门的时候,周自珩忽然开口。 “我这周五毕业典礼。” 夏习清的手顿了顿,他的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情,但嘴里却说着,“这么快?” 周自珩觉得疑惑,但还是绕到驾驶座那边,“我开车,你手受伤了。”夏习清拗不过他,只好自己走到副驾驶。 “感觉你才刚答辩完。”夏习清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太忙了,每天过得都不记日子。” “我这两天要出差,去一趟美国。”没等周自珩说话,夏习清自己先开口,“不过我一定会在你毕业典礼开始之前赶回来,放心。” 夏习清说放心,周自珩就不怀疑。 他的确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 毕业典礼的当天,周妈妈特地来找他,大清早就催着他去了学校,明明是周自珩毕业,妈妈倒是比他还激动,“我特意带了相机给你录像。” 周自珩兴致不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你怎么了?”等绿灯的时候周妈妈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病了?” “没有。”周自珩把手机关了,后脑勺一下一下点在座靠背上。 “是不是等习清啊?” 周自珩愣住,僵硬地转过脸去看妈妈,“你怎么知道?” “你还能瞒过我?”绿灯了,周妈妈一脚踩上油门,“习清刚刚还给我打了电话,说一会儿来找我们。” “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周自珩像个孩子似的,侧过身子抓住妈妈的胳膊,“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什么了。”周妈妈专注地开着车,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 周自珩靠在座椅上的头立刻抬起来,以为是有关夏习清的事。 看见儿子这样积极,周母不禁笑了出来,“不是习清,是你们主任。刚刚他也给我打电话了,你到了先去趟主任办公室,应该是有事找你。”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周自珩转过身子望向窗外。阳光散漫地从柔软的云层倾泄下来,穿透葱郁的林荫,遥遥下落,隔着玻璃抵达他的肩头,把他黑色的学士服晒得发烫。 他无比渴望夏习清可以见证这一天,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想。尽管他很清楚,这个日子只是在自己的心目中稍显特殊,于夏习清而言,充其量不过是恋人的毕业日。可毕业日,意味着一个阶段的顺利结束,也意味着成长。 周自珩希望自己可以在夏习清的心中毕业。 不是为了能保护他,也不是要强于他,这些周自珩不期待,夏习清也不喜欢。 他只成为一个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足够与夏习清势均力敌的爱人,即使有着无法跨越的岁月鸿沟,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成熟的爱人。 来到学院,许多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前来和周自珩合影,很多都是周自珩并不熟悉的面孔,大概是想把握住最后的机会和明星同学留下纪念。周自珩虽然一贯独来独往,但其实根本不是可以轻易拒绝别人的性格,所以一直很认真地跟大家合照。 现场大部分都是毕业的学生,只有少部分一路跟着周自珩的粉丝。一开始周自珩就已经在小号上说过,不希望太多的粉丝来到学校,怕会影响到其他的同学。 看着儿子被困在与人合影的窘境之中,站在一旁的周母轻声提醒,“珩珩,你别忘了去找王主任。”听到母亲的话,周自珩才想起来,一面说着抱歉,一面从人群中抽身,“妈你和我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周自珩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到主任的办公室,他觉得奇怪,无论有什么事,主任都不应该在毕业典礼当天找他,可既然是妈妈说的,肯定没有错。他抬手扣了扣门,“主任,我来了。” 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王主任抬头看向门外,见到周自珩的第一时间脸上便浮现出笑容。 “自珩来了,进来吧。” 周自珩自觉地准备在主任对面坐下,可谁知主任却拦了他一下,“哎等等,我们长话短说就不坐着聊了,等会儿我还得领着你下去。” 他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不解,主任笑道,“是这样的。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为学院也传播了很好的价值导向,不管是学校还是院里都一直以有你这样的优秀学生为荣。” “谢谢主任。”周自珩礼貌地笑了一下。 “学院也非常感谢你的捐赠,其实像你这种刚毕业就进行校友捐赠还是头一回,不过……” 周自珩怔了怔,眉头皱起,“捐赠?主任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王主任突然笑了,“自珩你怎么还装傻呢。”他忽然又反应过来,“难不成你不知道?不对啊,那个文件上就是写的你的名字啊。算了算了,你跟我来。”说罢,王主任就带着周自珩来到了新楼。一路上周自珩都在回想刚才主任说过的话。 捐赠?他想到了刚才嘱咐他来找主任的母亲,难不成是父母偷偷以他的名义替他为学校做了捐资? “到了。” 空旷的一楼大厅难得地围了许多人,听见主任说到了,周自珩从思索中抽离,视线随着主任的示意看过去,在大厅的正中央,从天井式上庭悬空垂下一个巨大的白色幕帘,四面包围,一直落到地面,似乎是为了遮蔽什么而被人悬挂起来的。 “这是?” “你先看,一会儿咱们还要合影。”王主任叫开了周围的学生,令人将幕帘放下来,“这个展品的寓意很不错,很符合我们学院的风格。听办理捐赠的老师说,这是不久前纽约时代艺术展的金奖作品。学院很感谢你的捐赠……” 艺术这个词出现的第一时间,周自珩的大脑就开始停止运转。 后面的话,他再没听进去了。 只一瞬,四面相围的白色幕帘从上至下地坠落下来,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之中,里面藏匿的神秘捐赠终于展露无遗。 视线触及的那一秒,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就几近骤停。 那是一尊现代主义公共雕塑,看起来有六米高。远远看,最外层是无数颗大小不一的细小球状体,颜色大多是蓝色和金色,在大厅的强光之下泛着漂亮的金属光泽。 所有微观的小球环绕成一个放倒的椭圆体,每一颗都拖着一道光一样的尾巴,里面有光,从无数粒子的缝隙间透出,这些粒子像是灵动的,像是统一地飞溅开,像是…… “大爆炸……” 所有的粒子离开我飞奔向你。 周自珩喃喃自语,步伐被渐沉的意识带领,一步步走向那件巨大而恢宏的展品。被人群遮蔽的视野逐渐清晰,他看见了更多。 大爆炸只是最外层的一个“壳”,飞散开来的两个半边围出一个空心的区域。 外壳的右下角,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色铭牌,上面写着创作者的名字。 [创作者:negativeparticles] 负粒子。 这个词组对周自珩的心脏完美地完成了怦然一击。 [捐赠人:周自珩] 下面还铭刻了一句寄语。 [浩瀚宇宙无法私有,但却可以寄存于追寻理想的眼中。] 迈入“大爆炸”中心的他如同踏入真空宇宙,喧闹的议论声一瞬间收束,消失在周自珩的耳畔,脚步变得缓慢,心脏被失重感欺骗,漂浮起来。 外壳里面,是一个铜铸的小男孩,胸口的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朵小小的玫瑰。他的双手捧着一本书,书页连接着两股旋转上升的螺旋体,一股由许许多多的白色粒子组成,另一股则是黑色。完全相反的两个力量在吸引中相斥,对抗中交融。 正粒子与负粒子在银河系纠缠共舞。 捧着书的小男孩抬着他的头颅,周自珩也抬起头,视线随着这美丽的螺旋体一点一点上移。 在大爆炸的中心,在正负粒子相撞交融的顶端,悬挂着一颗星球。 在周自珩仰视的温柔眼眸中,沉静地闪闪发光。 “物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周自珩在看见这个雕塑之前预计的最低概率。 从这个鲜活美丽的空间站发射出的无线电讯号,穿越亿万光年,拂开漂浮弥散的璀璨星尘,闯入他孤独寂静的宇宙。 回过头,视线搭上追赶光速的飞船,降落在那张比星云更美的面孔。 悬浮的心脏,在他的微笑中抵达目的地。 夏习清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握着一只红玫瑰,递了过来。他抬头,指了指那颗发光的星星,眼神天真而温柔。 “它为什么会发光?” 番外十六:毕业(后续) “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周自珩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这种透着青春和阳光的笑容在夏习清看来珍贵无比。 他爱极了周自珩身上一尘不染的少年气,不来源于外表,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和坚定。毕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连纯粹的怀抱理想都被迫变成一腔孤勇。 “在你忙着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准备了,好几个月呢。”夏习清走到那个小男孩的面前,指着他手里的书,“你也看看细节啊,理科生。” 周自珩也跟着走过去,低下了头。原来书上也刻了字,在旋转上升的正负粒子风暴的附近,刻着周自珩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个故事,是非常隽秀的英文手写体。 “你真的……好厉害。”周自珩感觉自己突然间失去了表达能力,像个小学生一样只会使用最低级别的措辞。可他的眼睛里却亮亮的,比得到全世界还要快乐。说完那句话,他又低下头,手指细细地抚摩这书上的字迹。 夏习清站在一边,凝视着欣赏雕塑的他。 周自珩无疑是灿烂的,拥有千千万万人炽热的爱。 但面对理想的时候,他才真正发着光。 而此刻,夏习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为什么会发光的人。 这件作品从设计到完工,花费了近四个月,夏习清几乎是在年后就开始着手设计稿,满世界寻找合适的材料。每一颗小小的“粒子”都是夏习清在工作室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从打磨到上色,每一道工序都倾注着他对艺术的热忱,对周自珩的爱。 “你做了多少颗?”周自珩抬头,伸手摸了摸小小的黑色粒子,提出了他一直想问的疑问。 夏习清还来不及回答,就看见王主任带了个新闻社的小学妹走过来,要和周自珩一起合影。夏习清自觉地退了出去,周自珩的目光追随着他,看见他远远地站到一边,伸手朝自己比划了四个数字。 1、3、1、4 一千三百一十四颗对撞的正负粒子。 太俗套了,夏习清想。他原本不想告诉周自珩的。可是自己就是这么俗套地做了,违背美学中常见的随机性也好,矫情地刻意而为也罢,他就是想。 起码在看到周自珩为此微笑的瞬间,他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远远望着周自珩的夏习清忽然间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好多。以前的他总是不太愿意创作公共雕塑,总觉得自己那些孤寂黑暗的作品并不适合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格格不入的结果就是在不理解的目光中融化,化成一滩污水,流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可现在的他却希望自己的心血可以尽可能的好,尽可能地充满希望,让所有人看到的时候都不禁为之驻足,为之振奋鼓舞,这样他才能放心地在这件作品上署上周自珩的名字。 合影完毕,周自珩从主任的手中接过捐赠证书,鞠了下躬,面带笑容地朝夏习清走来。倚在大理石柱子上的夏习清打趣道,“你比你们主任高那么多,真是为难人家拍照的小姑娘。” “那有什么办法。”周自珩抬了抬眉毛,捏着手里的玫瑰花跟着夏习清一面朝楼外走去,一面低头看着捐赠证书上自己的名字。 “喜欢这个毕业礼物吗?” 走下台阶的一瞬,阳光落在夏习清的脸上,让他说话的时候微微眯了些眼睛,是个可爱的小动作。 “当然。”周自珩大大方方地牵起他的手,“谢谢你。” 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获得孤傲艺术家的青睐。 仅凭这一点,周自珩都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和他牵手的时候感觉到粗粝的纱布在掌心磨着,周自珩又开始心疼起来,“这是你做雕塑的时候弄的吧。” “我想事情入了迷,想拿刀切割材料,结果握了刀刃那头,就被割了一下。”夏习清说得轻描淡写,可在周自珩却很心疼。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夏习清把自己关在安静的工作室,沉默地完成每一个细节的情形。 就很心疼,很想抱住他。 “你最后那几天说出差,是真的去美国了吗?” 夏习清点头,“嗯,我去纽约领奖。” 原来主任说的是真的。周自珩不禁感到奇怪,在他看来夏习清从来不是一个会追逐奖项的人,他对于艺术的观点永远独立,从不主动追求别人的评价和赞誉,主动参奖的事完全不是他的处事作风。 “是不是觉得理解不了?”夏习清完全读懂了周自珩眼中的念头,他笑了出来,“毕竟是要以你的名义捐赠出去,总不能随随便便弄件雕塑,虽然我不觉得艺术品的价值应该用所谓奖项来衡量,但是面对普罗大众,这是最快让他们信服和崇拜的方式。” “一个匿名创作者的作品,虽然没名气,但如果有金奖的光环……”夏习清侧过脸去看他,“还是配得上我们珩珩的。” 他又用这样的称呼了。 “那就……”周自珩的胳膊搭在他肩上,揽着他一起走在隐蔽的中庭小路,抬了抬手腕,抚摩他的侧脸,“谢谢习清哥哥咯。” “真乖。” 两人走到之前周自珩和母亲分开的地方,看见周妈妈和穿着学士服的赵柯正站在树下聊天,旁边是穿了一条红裙子的阮晓,她最先看到周自珩和夏习清,胳膊伸展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周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俩,“看了习清给你的礼物了?”听见妈妈这么问,周自珩才恍然大悟,原来一早妈妈就在给他做铺垫了。 “你早就知道了。”周自珩无奈地笑道,“就瞒我一个人。” 赵柯笑得贱兮兮的,“惊喜嘛,说出来就失效了,哎呀你说你什么好福气啊,那么大的一个雕塑。”说完他捂住胸口,摇头感叹,“今天的我也真实地酸了。” 阮晓拿手提包砸了一下赵柯的后背,“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赵柯一把揽住阮晓的腰,“我可甜了。” “不要脸。”周自珩无情吐槽。 周妈妈想起身什么似的,“哦对了。刚刚你嫂子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空做个直播,你的很多小粉丝都听你的话没有来,小茵说做半个小时直播让大家开心开心。” 周自珩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他不想让粉丝来只是害怕扰乱秩序,但和她们分享自己毕业的这一天,对他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的一件事。 因为之后还有统一组织的毕业典礼,周自珩只能现在就开直播,不过他并不希望太多人看到,也不想让这一次分享变成一个明星的宣传,所以他用自己的微博小号开了直播。 不到三分钟,直播间的弹幕就已经刷到飞起,他把玫瑰花递给妈妈,手机放在自拍杆上,拿得远远的,让所有人都一起入镜,除了不愿露脸的母亲。 “你们好啊。”周自珩对着镜头笑了一下,“今天是我的毕业季,我相信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啊zzh穿学士服怎么这么好看!] [恭喜珩珩毕业!珩珩以后就是踏入社会的大人了!] [啊啊啊xqgg!!!天哪我就知道xqgg一定会参加珩珩的毕业礼,xqgg怎么这么好,好感动呜呜呜呜呜呜] [还有晓晓和赵柯!对啊赵柯也毕业了!恭喜恭喜呀] [珩珩毕业!妈妈好欣慰!!珩珩是最棒最棒的毕业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自习!我的xqgg今天也好好看!呜呜呜搞到真的就是不一样,自习女孩真是糖尿病高发群体。] “其实本来准备录一个vlog,”周自珩边走路边说话的时候顾不上看镜头,在屏幕里看起来倒有种通视频电话的感觉,很是亲切,“但是vlog要剪辑,就不像直播可以实时,对吧。” [dei!dei!dei!我喜欢直播!可以提问可以和你聊天!不过vlog我也好喜欢!] [直播还可以互动!] [珩珩!妈妈想看儿媳妇!!!快让妈妈看看儿媳妇!!] [哈哈哈哈儿媳妇那个你别跑!!] [我也要看儿媳妇!!!] 弹幕实在是太逗,周自珩取下手机,就差怼到夏习清的脸上,“她们都吵着看你呢,你的婆婆粉。” 夏习清皱眉嗔了他一句,“你才婆婆粉。” 周自珩歪着嘴角得意一笑,“我是老公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骚话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骚话小狼狗攻啊!] [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哈哈哈] [老公粉!!!!!zzh牛逼!!【破音】] 夏习清就差在镜头面前翻白眼了,看看现在的周自珩,他不禁怀念起十几分钟前收到礼物时的那个小奶狗,“不是,刚刚是谁一口一个习清哥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xqgg!!!] [我真是不敢想象他们私底下有多甜。] [啊啊啊啊啊啊自习让我疯狂!!!] “叫哥哥怎么了。”周自珩不以为然,“叫你哥哥会改变我是你老公的事实吗?不会。” [卧槽!!!zzh你怎么这么牛逼!!!] [亲亲这边建议您会说话就多说点!啊啊啊啊啊zzh你绝了!] [卧槽原来我看的不是zzh的毕业礼,是看他直播和老婆打!情!骂!俏!] [啊啊啊啊啊啊不会!!你就是他老公!这是事实是定理!!!] 夏习清强忍着在广大直播观众面前家暴的念头,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伸手轻轻拍着周自珩的脸,“你很会说嘛,再说点啊。” [哈哈哈哈哈哈性感xq,在线发怒!!!] [卧槽习清的语气好欲啊啊啊啊啊!脑补了一场车!!!女王受!!!] [女王受遇到狼狗攻!谁输谁赢??] [狼狗吧,做起来没人性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人性的那个姐妹你是狼人吗!!] [没人性哈哈哈哈哈哈我爆笑!] “我错啦。”周自珩讨好地摸了两下夏习清的后脖子,“不说了不说了。” [看来人前还是忠犬哈哈哈哈] [xqgg的表情都好诱啊,翻白眼都这么诱!这谁顶得住!!!] [反正周自珩顶不住!!] “哎,你们的话题不要跑太偏啊。”周自珩拿手指着屏幕,“到时候直播间被封就完了。” 夏习清低头笑出来,又抬起头对着屏幕里的那些粉丝补充了一句,“对,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 [哈哈哈哈好有梗!!!] [好好好我这就脱下品如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骚了小姐妹!] 周自珩举着手机绕着学院外面转,给大家看他的同学们,还有学院特地为毕业生布置的场地,夏习清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在他的后面,微笑着看他的背影。 [年下太美好了呜呜呜呜呜] [xqgg是什么宠溺眼神啊,太甜了我的妈] [年下为什么这么好吃???] [“我盛装出席,参加你的毕业礼。”] [啊啊啊啊啊大大们快写文啊!!] “自珩!”赵柯在前头朝周自珩招了一下手,“过来,咱们兄弟几个拍一张啊!” “来了。”周自珩把手机给了夏习清,“我过去一下。” 夏习清点点头,跟着走过去,站在周自珩拍照的那面红墙的旁边,低头看了一眼镜头。 [妈呀xqgg的颜太能打了!!这个角度怼这么近都好看得要命!!] [prprpr!!!xqgg我爱你啊!xqgg看看我!我真的可以!!] [呜呜呜xqgg在阳光底下白得发光呜呜呜,太好看了嘤嘤嘤] “嗯……你们是看我还是看周自珩拍照?”夏习清无比体贴地征求意见,好看看究竟该不该把镜头翻转过去。 [看你!!!!] [好久没有听xqgg说话了!!!] [xqgg我想你!!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啦!!!] “对啊,我有两个半月没露面了吧。”夏习清思考的时候会不经意眼睛上抬,然后又低下来微笑,“想我吗?” [想!!!!!] [xqgg以后多发自拍多直播吧!想看你画画!!!] [xqgg是不是忙艺术馆的事啊?] [感觉xq瘦了,辛苦了!我爱你哥哥!] “没有吧,大概是镜头畸变。”夏习清转着脸看镜头里的自己,“不过最近的确在忙。也谢谢你们一直去艺术馆,我有看到你们在网上发的攻略,还有游记,很感谢你们。” [xqgg我爱你!!!] [我是为了去看艺术馆才去北京的,能看到习清和那么多艺术家的作品,我觉得超级值得,下一次一定还要去。] [谢谢xqgg愿意给我们这么多好的作品!以前的我都觉得艺术离我好遥远,并不是日常必需品,但是我现在完全改观了,是你让我明白艺术是美好生活里必不可少的部分。] 看到这句话,夏习清的心里忽然间涌出好多感慨,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改变什么,更不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传道者。 [一直很想问习清哥哥一个问题,你觉得艺术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倒有些难住了夏习清,因为他从没有思考过。他的家庭让他从小就接受了这些,不,并不是家庭,应该说是骨子里传承下来的基因。 “其实……我一直觉得,艺术对于大家日常生活而言,大概算是一种养分。”他的声音像是夏天温润的风,柔柔的,漂浮着,“对我来说,它其实就是生活了。” 那边已经拍完了合照,几个嘻嘻哈哈的大男孩笑着击掌,赵柯跑到专属摄影师阮晓那里查看着拍摄出来的成片。周自珩则朝他走过来,带着盛夏饱满的流光。 [那习清哥哥,你的养分是什么呢?] 我的养分…… 夏习清抬起头,越过手机屏幕,看到了冲他露出灿烂笑容的那个人。 寂静宇宙里,闪闪发光的一颗星星。 小小的屏幕那头,所有的粉丝等待着夏习清的回答。可她们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有悠长的蝉鸣。 几秒钟之后,她们看见屏幕翻转,视野路原本那张好看的面孔变成了一大片青草,蔚蓝澄透的夏日晴空,茂密叶片的缝隙下流窜闪动的光。 还有朝着她们走过来,温柔眼神却给了镜头背后那个人的周自珩。 我的养分。 “他。” 番外十七:旅行(上)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夏习清突然向周自珩提出要带他出国旅游。那时候周自珩在给他削苹果,红红的卷曲的长条果皮就那么断了,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去哪儿?”周自珩自己咬了一口苹果,清脆而充满汁水的声音令夏习清心动,拿过他手里的苹果,也跟着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firenze.” 他说的是意大利语,这还是周自珩头一次听他说意大利语,觉得新鲜又充满魅力。耳熟的音节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佛罗伦萨?” 夏习清点头,“你不是一直想我们两个一起去旅游吗?正好我想回去看看我的老师,有些事要麻烦他。” 自从得知了这个计划,周自珩每天都处在极端兴奋的状态,他本来就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要事先花费大量时间做好规划的人,比如演戏,又比如写论文,严谨理科男的典型处事法则。可夏习清却恰好相反,他散漫自由无秩序,走到哪里算哪里。看见周自珩收集的资料,夏习清觉得好笑又无奈。 “哎,你是跟我去我母校,又不是自由行。”夏习清拿手指戳了一下周自珩的脑门,“干嘛把自己弄得像导游一样?我难道不认路吗周小少爷?” 周自珩抓住他的食指,拉到嘴边亲了亲,像蜂鸟亲吻纤细花蕊,“我知道啊,但是我也想了解一下你上学的城市嘛,这样不至于太无知。” “没事儿。”夏习清盘腿坐到了他的对面,故意逗他,“反正我也不是喜欢你的内涵。” 话刚说完,周自珩就直愣愣地扑到了夏习清的身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侧了侧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侧颈,吻都不够,还张开嘴咬了一下他的皮肤,还咬皮肤下隐约跳动的血管。 “你是狗吗?”夏习清嘴上这么说,两只手臂却自动地环住周自珩的后背。 “疼吗?” “还行吧。” 于是他又咬了一口,疼得夏习清倒抽一口气,两只手捏着他的脸把他揪起来,在那张好看的脸上又揉又搓的,然后莫名其妙又接了个吻。 他也太喜欢周自珩了。吻到呼吸不畅的夏习清这样想。 工作日的第一天,他们两个人就低调地飞往了意大利。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抵达佛罗伦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周自珩从来没有独自外出旅行的经历,每一次都是小罗和其他工作人员跟着,去哪儿都是好些人。可夏习清却不是,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尤其在国外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们的酒店在哪儿?”把行李箱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周自珩钻进车里跟夏习清挨在一起,“近吗?” 夏习清自然而然地往周自珩肩头一靠,“我没有订酒店。” “没订酒店?”周自珩不相信,“那我们住哪儿?” “露宿街头吧。”夏习清的声音带着笑意。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意大利大叔,肥胖的身形被小小的座位挤压着,可笑声却十分爽朗,他看见两位亚裔面孔的年轻男人,第一反应是用他蹩脚的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和他们说话,但夏习清却直接用意大利语回答,“您可以说意语。” 大叔不禁有些惊讶,“你的发音真地道。” “我以前是佛美的学生。”夏习清笑了一下,把头抬起来,告诉司机他们要去的地址,巧的是这位热情的大叔家就住在附近,两个人聊了好一阵,他才踩下油门,在深夜驶向他们家的方向。 周自珩坐在一旁,眼睛望着夏习清,他说意大利语的样子和他说普通话时完全不一样,脸上有许多鲜活的小表情,咬字发音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抿唇,很快很轻地抿过去,藏在里面的小舌头和齿龈碰撞,发出俏皮的颤音,有时候还会做出一些手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里的房子都很漂亮,你很有品味。”临下车的时候大叔非常诚恳的称赞。 “我也这么觉得。”夏习清朝他笑了笑。 “你们有租车吗?”大叔把胳膊搭在车窗,替他操着心。 “no.”夏习清摇头,“但我明天会考虑租辆小车。”周自珩站在他的身边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夏习清说这句no的时候简直太可爱了,不像是英文里干脆利落的一个否定句,带着很重的鼻音。最初始的发音部位并不是口腔,也不是声带,而是鼻腔。 他的鼻子微微皱起,鼻腔中发出类似em的粘腻共鸣,肩膀缩了一些些,配上轻轻摇头的动作,最后柔软的舌面抵上上颚又飞快离开,所有的小细节组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no。 太可爱了,像一只拒绝被人抚摩的小猫。 “那就祝你们玩得愉快,漂亮的东方男孩们。” 司机开车离开,把他们放在了一条安静的巷子里,两边都是充满意大利风情的漂亮房子,一轮尖尖的上弦月挂在巷子口狭窄的天空,发着莹莹的灰白的光。 周自珩开口,学着刚才夏习清的语气,“你刚刚是不是在说no?” 夏习清的右眉挑起,脸上露出惊讶的笑,不愧是优等生,可他偏偏想逗一逗周自珩,于是耸了耸肩膀,“boh~” 又是一个可爱的语气词,周自珩的心又躁动地跳了跳,从夏习清的嘴里蹦出的陌生语气词,就像是路边小小的三色堇一样招人疼。 “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自珩所不知道的是,相比一个简单的否定句,boh这个语气词则更加俏皮,表示“我不知道呀”的意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夏习清也格外喜欢在口头表达的时候使用这个词。 “boh.” “到底什么意思啊?”周自珩提着行李箱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从一座米黄色房子外侧的绿色铁艺楼梯走上去,z字形的楼梯来回折返两次,终于到了顶层,夏习清的脚步停在洋蓝色门前,转过身子,对着周自珩说了最后一遍,“boh~” 说完,他顺势吐了吐舌头。这种恶意卖萌简直是对周自珩的会心一击。夏习清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周自珩抵在了蓝色的房门上,手臂揽住他的腰身收紧,隔着薄薄的棉质上衣,带着温暖体温的两副身体贴在一起。 冷白色的月光越过周自珩的耳畔,照亮夏习清的脸庞,把他脸上狡黠的笑都打磨得柔和。周自珩低下头,挺直的鼻梁缓缓蹭着夏习清的鼻尖,他的声音很沉,被夜色泡得醇美。 “你是不是太坏了点。” 夏习清仰着头,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湿软的眼神望着周自珩垂下的双眼,两手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跨骨上。任他这样暧昧地蹭。 直到周自珩抬眼再看他的时候,夏习清才开口,用那张看起来最善良最干净的面孔对他说出诱惑的话。 “你现在要是不吻我,我会变得更坏。” 这句话夹杂太多柔软的气音,把周自珩的心都染得潮湿,正当他低头想要吻住夏习清的时候,却被他笑着躲开,“太迟了。” 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找出钥匙,低头打开了那扇一年多没有开启的门,手伸进去率先将里头的灯打开。暖黄色的灯光顷刻间充盈了这小小的套间,米色的墙壁被映照的温馨漂亮。 “boh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习清对他勤于钻研的爱好表示无奈,提了行李走进房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周自珩把另一个更大的行李箱也拿了进来,和他的挨着并排放在墙角,随即牵起夏习清的手。 “boh就是‘我、不、知、道’的意思啊。”夏习清拽着周自珩的手把他拉到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疲惫的身体陷入柔软沙发的瞬间,他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喟叹,仰着头望着天花板。 这间小屋子的装修很是有趣,客厅的家具都是漂亮的意大利古典风格,连咖啡杯都精致得仿佛雕刻艺术品,砖红色的天花板像是红木板一块一块拼接成的,可仔细一看又好像是画的。吊顶的水晶灯折射出五彩的琉璃光,在一个一个小吊坠上结出大大小小的光圈。可这房子偏偏又充满了烟火气,米白色墙面上贴了许多画,一部分是色彩浓重的油画,可大部分都是随性的线稿,贴得有些乱,还有不知从哪儿撕下来的书页,跟画一块儿用小小的银色图钉钉在墙上。 这些生活的小细节完完全全是夏习清的风格。 “这是你以前上学住过的房子?” “没错。”夏习清把头歪在周自珩的侧颈,“去年二月底的时候我还住在这里。” 周自珩其实想过夏习清应该是在学校外住的,可他没想过是这么小的一个一居室小套间。可他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很像夏习清该住的地方。 “你走的这一年多,房东没有把房子租给别人吗?” 夏习清摇了摇头,“房东是一个人很好的老奶奶,我特地让她替我留下房子,我会定期给她付房租。因为那个时候我没觉得自己能在国内待太久,我总是要回来的。”说着说着夏习清就开始放空,“那个奶奶七十岁了,和他的老伴生活在在一楼二楼,他们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孙女。每天早晨的时候老奶奶都会在一楼的门口,坐在小板凳上给小孙女梳头。遇到我下楼的时候会很热情地举手,ciao~”他学着房东奶奶打招呼的样子,又笑了。 周自珩喜欢听他说这些,自己贫乏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就突然可以产生效用,想象出夏习清背着包飞快下楼,和老奶奶打招呼的模样。 “他的老伴以前是一个修理皮鞋的鞋匠,手艺很好,很多人都找他,所以他经常提着他的小工具盒四处上门。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奶奶带枝小花,有时候是鸢尾,有时候是玫瑰。” “每当我看到他给奶奶插花的时候,我就想,活着真好啊。”夏习清笑着感叹,然后侧倒下来枕着周自珩的大腿,眼神望向天花板,又从天花板飘到周自珩深邃的双眼。 他伸出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轻轻抚摸,一直下移到周自珩的唇峰,如同笔触最最温柔的画笔,细细描摹他的唇形。 “只要活得够久,总会遇到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夏习清喃喃自语。 周自珩的心猛烈地跳了跳,好像被这修长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低下头,吻了吻夏习清薄薄的眼睑。 在客厅歇了一会儿,夏习清带着他进到自己曾经的卧室,浴室还算大,洗完澡出来之后的两人换上宽大的t恤,夏习清盘腿坐在床上,陷入了沉默,周自珩站在床边帮他吹头发,手指轻轻拨弄着发丝,温柔地拂过头皮。 “幸好房东奶奶总是请人帮我打扫,可以直接睡,不然光是打扫房间就得一晚上。”夏习清看着墙壁,“不过墙上这些太乱了。” 他说的是卧室墙壁上贴满的画,那些其实并不能算作是夏习清的作品,都是一些发泄情绪的半成品,有的甚至也半成品也不是,只是一团杂乱无章的线条。听他这样说,周自珩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墙上的画上,老实说,这些画大部分都很抽象,甚至阴暗,自他遇见夏习清之后,几乎很少看见他画过这样的风格,大部分都是精致高雅的古典派。 正对着床的正中间贴着一副很大的油画,比其他的完成度高许多。画上的人脸看起来像是人脸,却又被线条分割成好多块,就像打碎的镜子里的面孔,眼睛是红色的,脸颊是黑色的,嘴唇是苍白的,每一个碎片都着了不同的颜色,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消瘦的脸庞下,有一颗黑色的心脏,这是整幅画中最写实的部分,连接心脏的血管流淌着黑色的血液,如同毒液一样浇灌着心脏。 夏习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幅画,一句话也不说。 周自珩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这其中的原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就好像他们两个人的心脏被一根细细的红线拴住了一样,只要夏习清的心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小动静,这根线就会被拽一拽,扯动他的心。 好像在说,哎,你喜欢的人难过了。 周自珩关掉了吹风机,揉了一把夏习清的头发,亲了两下他的头顶,“怎么了?”他看得到夏习清的眼睛一直望着那幅画,于是试着问道,“那是画的什么。” 夏习清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好像在回答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我的自画像。”说完他补充了一句,“过去的自画像。”就好像添上这句话,可以少让周自珩心疼一些。不过连他自己也感觉这完全是无用功,于是自己转过去钻进夏凉被里,侧躺着闭上眼睛。 “我好累啊。”夏习清的声音很轻,“我们睡吧。” 周自珩躺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想哄他睡着。 可过了很久,夏习清也没有睡着,他的睫毛在床头灯的映照下,投射出颤动不止的影子。周自珩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你知道我为什么租这间房子吗?”夏习清仍旧闭着眼睛,他总是在某种地方莫名的倔强。 “因为它很小,小房子就不会太空。” “嗯。”夏习清继续道,“我来意大利,几乎就是为了逃避过去,可我发现来到这里之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是班上唯一一个中国学生,那时候的意大利语也不算好,很多时候别人在背后骂我,我都只能依赖眼神来辨别。” 周自珩皱起眉,“骂你什么。” “怪胎,长得像女人,之类的……”夏习清叹了口气,“但其实我没那么介意,比起小时候的事,这都不算什么。而且后来我也成了这个圈子的社交中心,说起来也挺讽刺的。” “不过那个时候,我的老师非常担心我,他觉得我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如果一直用作画来表达自己扭曲的内心,只会把我自己推到更危险的境地。”夏习清嘴角扯了扯,“他一度不让我画画,让我四处游学,在欧洲打转。” 周自珩想到那幅画,“所以,这幅画就是那个时候的你画的。” “嗯。”夏习清忽然抬眼,“那个时候的我就是那样的,我不骗你。” 我当然不希望你看到我的阴暗面,我当然希望能遮掩那些疮痍、那些丑陋的破败的区域,还有所有我软弱腐朽的孤寂时光。可我怎么能说,这些不是我呢。 我有那么多虚伪的时刻,但起码在你面前,我不想伪装下去。 因为你出现了,给我从未有过的爱。你告诉我,我是美好的。 那我就……姑且相信一下吧。 夏习清的意识逐渐落入一个柔软的地方,像是云层,却比云层更深。隐约感觉身边的人离开了,可他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觉得慌乱,又无法伸出手抱紧他。意识就这样瓦解,一点点流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小小的卧室,洒在他们盖好的淡青色夏凉被上。夏风撩拨着窗帘,借一缕重瓣月季的香气敲开玻璃窗。夏习清醒过来,抬手用手背遮了一下阳光,等到意识逐渐回到松软的躯体,他才睁开眼。 周自珩还在睡,睡脸很好看。以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匆匆忙忙起床,夏习清很少能看到他的睡脸,所以他侧躺着看了好一会儿。他睡着的时候每一个棱角都变得柔和,像起了大雾的远山。 夏习清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给他买一些当地的特色早点,于是他坐了起来,转了一下脖子,准备下床洗漱。奇怪的是,他发现床边的桌子上有一盒彩色铅笔,散了满桌,还有好几个废纸团。 原本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当他直视对面墙壁的一瞬间,不由得怔在原地。 那张自己的自画像没有了,贴满了画的墙壁中心,贴着一张技巧拙劣,甚至有些好笑的画,上面画着一个男孩的脸,笑得灿烂极了,彩铅的色彩软软的,像是小孩子画出的儿童画一样。 他满心疑惑地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最下面还写了一行字,漂亮的字迹衬得画风更加幼稚。 [夏习清的肖像画。——by:周自珩] 番外十八:旅行(中) 等到周自珩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伸手臂,床空荡荡的,夏习清已经不在房间里。倒时差的感觉不舒服,但对于他这样一个明星来说也造成了家常便饭。周自珩坐了起来,阳光充沛得让他不禁眯起眼睛。对面的画还挂着,这么一看还真是画得不怎么样。 小时候报兴趣班的时候就该报个画画班的。周自珩心想。 他想起昨晚取下来的那副自画像,于是从床上下来,掀开自己这边的床垫,发现那幅画还在,于是松了一口气。周自珩一转身,看见靠在墙边的自己的行李箱。 这幅画他要带回去,偷偷藏起来。抱着这样的念头,周自珩把画布收起来,放在自己箱子的最底层。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见客厅的小茶几上摆着一杯咖啡,还有一个浅褐色牛皮纸包住的面包卷。周自珩抿了一口咖啡,拿着面包卷准备开门,刚拉开那扇蓝色铁门,就听见夏习清的声音,原来他在楼下,和他口中的房东奶奶站在下面聊天。 周自珩走到栏杆边,咬了一口面包卷,静静地看着楼下的夏习清。他总是很享受这样看着夏习清的时刻,尤其是看他神采飞扬的样子。 老奶奶和他形容得一样,穿着一条深绿色带黄色印花的裙子,头发花白,笑起来很是慈祥。夏习清对着她说话的时候两条长腿会岔开很多,手撑在大腿上,歪着脑袋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奶奶,加上他穿的浅蓝色条纹短袖衬衫和深蓝色及膝短裤,看起来就像个可爱的高中生一样。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丫头忽然跑出来,像一只扑腾的小云雀,一下子就抱住了夏习清的腿。夏习清开心地笑着蹲下来,抱住小女孩用自己的脸左右贴了贴她的小脸蛋。 夏习清真是好看,无论看多少遍他都这么觉得。这么一想周自珩就起了不能给他丢人的念头,他想到自己刚才的头发睡得有些翘起来,于是把面包卷放进嘴里咬住,腾出手压一压头发,又理了一下自己的浅绿色t恤,低头拍去上面的面包屑。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在夏习清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指着天上大喊了一句周自珩听不懂的语言,这下子三个人都一起抬头。老奶奶惊讶的小表情有趣极了,手伸到嘴边,发出了一个可爱的语气词,然后低头和夏习清说话,听语气像是询问。 失策,失策。周自珩慌慌张张把塞在嘴里的面包拿好,尴尬地朝着下面的人露出一个笑,手又很不放心地压了压翘起的头发。 夏习清抿着嘴笑,小女孩也学着奶奶的话又问了一遍。他捏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蛋,用英文回答。 “myboy.” 他的声音太温柔,很轻很轻,可还是被六月的暖风送到了周自珩的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觉得,myboy比myboyfriend更令人为之心动。 夏习清仰着头,朝发愣的周自珩喊了句,“下来啊。” “哦。”周自珩顺着楼梯走下来,顺便把面包全部吃完,他听见小女孩用不是很熟练的英文缠着夏习清问道,“那……那我是你的女孩吗?” 夏习清听了抿起嘴,“嗯……这样吧,在你找到你的男孩之前,你都是我的小女孩。”听完这句话的小家伙高兴极了,跑到自家门口的小盆栽那儿揪下一朵红色迷你玫瑰,跑过来送给夏习清,夏习清不要,可她就是要给,还垫着脚把花插到夏习清的耳边。 “nowyouaremyboy.”小女孩一板一眼地说着,逗坏了站在一边的房东奶奶。 周自珩走过来蹲在夏习清的身边,也用英语和她说话,“虽然这个家伙收了你的花,但他还是我的,不是你的,记住了吗?” 夏习清拿肩膀撞了一下周自珩,用中文说,“你怎么还跟小孩儿较真啊。” 周自珩不理,直接对着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getit?” 小女孩撅了噘嘴,思考了一会儿,又跑去摘了一朵小雏菊,垫着脚把花别在周自珩的耳朵边。 “andyouaremyboy!” 夏习清和周自珩看了一眼彼此,然后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房东奶奶也乐得不行,对着自己的小孙女说,“你可不能看见一个漂亮男孩就对他说这样的话啊。” 两人在门口和房东奶奶聊了会儿天,夏习清看了一眼手表,和教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于是暂别房东一家,带着周自珩去往美院。周自珩把耳边的小雏菊取下来,捏在手上转着细细的花茎,另一只手去牵夏习清的手,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 夏习清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回握住周自珩的手。他心里头的开心是压都压不住的,就像是被人猛烈摇晃过的汽水,砰的一下顶开瓶盖,甜蜜的气泡疯狂地往外涌,毫无补救的办法。夏习清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被周自珩传染了,像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似的,一看见他朝自己笑,浑身都觉得暖洋洋,想抱他,想亲他。 他甚至想,如果能和周自珩一辈子窝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应该会很幸福。 路上遇到一个卖手工曲奇的小男孩,周自珩买了一大盒,一个接一个往夏习清的嘴里塞,夏习清摇头说不吃了,他就塞自己嘴里。 这个小房子离美院并不算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刚从门口进去,夏习清就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导师的办公室在二楼,楼下是一个小花园,周自珩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等待夏习清。 当初夏习清离开学校回国实际上也是导师的建议,这一次回来一方面是想带走一部分寄存在教授这里的作品,另一方面也是想和他正式地道别。 bianchi教授在一见到他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绕开办公桌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久不见,清。”他是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十分讲究,每天的领口巾都是不同的颜色。 “好久不见。您最近一切都好吧?” bianchi教授笑着耸肩,“当然。不过如果你在身边帮我的话,我可能会更好。” 意大利的男人无论老少,都非常会说话,夏习清早已习惯,他笑了笑,“上帝保佑,我这种troublemaker还是别给您添麻烦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夏习清向他提出想取回自己当年的部分作品,教授欣然同意,他手里握着钢笔,在一个空白的本子上戳着,眼睛却盯着夏习清的脸,夏习清知道他想说什么,果然,没过一分钟,教授就开口问道,“尽管我一直知道你很受欢迎,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是不是恋爱了?” 夏习清用手蹭了一下鼻尖,表情一开始是吞吞吐吐的,可很快就把两只手放在桌上,耸了一下肩膀,“没错。” “天哪。”教授不敢相信,“你过去可从没承认过。”他笑着摇头,“你在这里待了五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一次都没有。” 夏习清低头盯着他办公桌上的一份公文,上面的手写字体很是漂亮,他抬了抬眉毛,“是啊,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人一定是天使。”教授大笑起来,“否则怎么可能迷住你。” 还真被你说中了。夏习清的耳朵尖开始烧烫起来。 “我不得不说,你的状态和之前很不一样了,你以前太忧郁了,而且明明内心充满了消极的情绪,还要刻意地笑,我一直很担心你。”教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过现在好了,我能看出来你很幸福,你脸上的笑是真诚的,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夏习清心里有些动容,当初的自己只是把阴郁的一面反锁在心里,虽然外表看上去合群又受欢迎,但他的画却骗不了人。 “我现在……很幸福。”夏习清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笑,如同微风拂开涟漪,“是他改变了我。” 救了我。 “不,是你值得。”教授的眼神很坚定,令夏习清感到意外。 “你并不是被人拯救了,是你的坚韧让你等到他。” 夏习清鼻子一酸,他受不了自己越来越容易波动的情绪和脆弱敏感的心,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令人感动。 他忽然间很想给教授介绍一下,尽管他又认为这样的做法稍显幼稚,好像在炫耀什么。可他希望教授能看一看,看看周自珩是多么美好的人。 一番纠结之下,夏习清站起来,“他就在下面,您要看看他吗?” “当然了。” 两个人一同走到办公室的窗边。从上往下俯瞰那个郁郁葱葱的小花园,夏习清都不禁愣了愣,坐在长椅上的周自珩摊开手,三五只白色的鸽子飞到他手上,啄咬他的掌心,还有两只愣头愣脑的小鸽子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小的爪子攥紧了他的薄荷色上衣。 周自珩的脸上满是耐心温柔的笑,等小鸽子吃完了,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揉碎了放在手掌。光把他本来就不算深的发色照得柔软,闪闪发亮。 “他真的是天使。”教授完全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可很快,他的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笑,“清,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开心。” 夏习清转过头,眼神清澈,“谢谢。” 下楼的时候,鸽子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一只小的站在长椅上,来回踱步,很忙似的。周自珩盯着那只小鸽子,怎么看怎么好笑。听见脚步声的他转过头,看见夏习清的瞬间立刻站了起来,“完事儿了?” 夏习清点头,走到他身边,见周自珩拿起那个空掉的曲奇盒子,顺嘴逗他,“饼干呢?” “啊?吃完了啊。”周自珩揽住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 “我不喜欢吃,你就给鸽子吃啊。” 被他戳破刚才的事,周自珩有些惊讶,“你看到了?” 夏习清指了指上面,周自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过去,二楼的窗户那儿站了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他们俩微笑。 有种见家长的感觉,周自珩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仰着头朝他的导师笑。 “早说要见人,我应该做一下造型的。” 夏习清瞟了他一眼,“你偶像包袱还真重。”不过很快他又补了句,“还想帅成什么样啊。” 这句倒是受用。周自珩直接用揽住他肩膀的手摁住他的头,在夏习清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夏习清假装嫌弃地擦了擦脸,推开周自珩,可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高大的意大利男孩儿,夏习清没太在意,谁知下一秒对方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hey,tsing!” 脚步顿住,夏习清循声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头棕发的年轻男人就快步走上来,热情地抱住他,说着好久不见,满脸都是惊喜。 “好久……”话没说完,手就被一股力量拽住,转脸看向身边,周自珩的表情突然间就变了,完全不是刚刚那样又甜又乖的样子,充满攻击性,敌意全摆在脸上,就怕对方看不见。 还真是毫无预兆的狼变。 “这个是……”年轻男人看了看周自珩,气氛有点尴尬,可他仍旧在笑。 “lucas,他是我男朋友。”夏习清果断干脆地开口,然后转头对着周自珩用中文介绍,“这是我硕士期间的同学,lucas。” 周自珩用英语向lucas打了招呼,即便夏习清这么说了,他还是不放心,看向他的眼神里还是满满的防备。 “长得真帅。”lucas完全忽略了周自珩幼稚的独占欲,一门心思扑在他这张兼具东西方美感的面孔还有超乎寻常的好身材上,“比例也很好,很适合画人体。是混血吗,还是和你一样?” 尽管之前和lucas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夏习清还是受不了lucas用这种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周自珩,尤其同为学美术的,他很清楚彼此都自带透视人体的能力,这么一想他就跟觉得不舒服了,像是被人动了很宝贝的东西。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强烈的独占欲。 于是夏习清立刻转移话题,“你从外面回来?” “对,我刚刚去教堂了,带着两个新来的家伙去写生。” 说起这个。夏习清低头看了一眼表,“我有事,要先走了。”他拉住周自珩的手准备离开。 “晚上一起吃饭吗?最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小酒吧。” “我有约,下次吧。”夏习清伸手对着身后的lucas挥了两下手。 “hey!我可以给你的小男友留个号码吗?” “休想。”夏习清头也没回,抓紧了周自珩的手。周自珩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总觉得怪怪的,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他是在骂我吗?” 夏习清噗的一下笑出来,“对啊,他说你长得难看。” “我哪里难看了!”周自珩平时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对他外表的评价,可今天他格外地在意,想着又用手压了压头上的呆毛,“我觉得我比这里的大部分人好看啊。” 怎么这么可爱啊。夏习清笑个不停,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不是大部分人,是所有人。” 说完他又轻快地补了句,“我们珩珩是最帅的。” 夏习清带他出去的时候一直看表,似乎在赶着什么。太阳渐渐地上移,到了天空的正中间,把整个佛罗伦萨照得通明,深灰色的地面,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小巷,还有满城砖红色的屋顶,不远处伫立着一座很高的建筑,威严庄重。穿梭在这里,周自珩忽然有种罗马假日那样莽撞的浪漫感。 看着夏习清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夏习清就是应该生活在这种地方的,这种感觉他在武汉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那么一回,无论是在烟火气十足的喧闹夜市,还是在充斥着艺术气息的翡冷翠街头,夏习清的存在总是那么的恰如其分,自然而然。 “我本来想带你看一看美院的大卫,那可是真迹。”夏习清拖着他的手腕,步伐放慢了些,快到了,眼前已经是圣母百花大教堂砖红色的圆顶。 “那为什么又没看呢?”周自珩跟在他的身边,这座近百米高的哥特式教堂几乎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外层鱼刺式的大理石装饰有种华丽的堆砌感,奶白的大理石,暗绿的釉彩,无处不在的古典雕塑。实在太精致了,完全不像是教堂,像是某种珍贵无比的艺术品。 “真迹很震撼,但是我更想让你看看这个。不对,是听听这个。” 夏习清的脚步突然停止下来,在一个极高的高楼前停下脚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这是哪里。”周自珩也抬头看向这座高楼,他之前做过旅游功课,试图将他在网上看到的和现实对应起来,“是……乔托钟楼?” 听见周自珩这么说,夏习清不禁笑起来,“你很厉害嘛,小周同学。” “那是。” 周自珩还想说话,忽然间,悠长的钟声敲响,金属碰撞的轰鸣被拖拽拉长,穿云裂石,直击心脏,他感觉自己的躯壳不再自主,被这庄重震撼的古老钟声凝固,浑身仿佛被电流穿透,连灵魂都跟着震荡的音波颤动不息。 就在他怔忡的时候,夏习清吻住了他。一个轻柔绵软的吻,仿佛被钟声剥落的一片云,悠悠然飘在他的唇上。 夏习清望着他的眼睛,阳光慷慨地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像极了教堂上精心雕刻的洁白天使。 “其实,在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我就迷上了你的声音。”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是春雪融化后微凉的山涧,“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听你说话的时候,我总是想起百花大教堂的钟声。” 他没有告诉他的原因,是因为这是在太玄妙,而且是的的确确由衷的联想与感叹。不像其他撩拨时说出的话,这是无意识的,如果告诉他,就好像把心捧着给他看似的。 好危险,太真实。 夏习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自珩不经意间想到了当初他对自己做过的类比——罗丹的吻。无论是刻意撩拨,还是真情流露,夏习清总是能用这些珍贵无比的艺术品来描述自己,让他觉得何德何能。 周自珩低头,手掌细细抚摸夏习清的后颈,沉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和回荡在古城的钟声产生了一种和谐美妙的共鸣,“哪里像?” 在整点的最后一个钟声留下绵长尾音的时候,夏习清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他。 “都……让我心动。” 番外十九:旅行(下) 就在夏习清和周自珩在佛罗伦萨休假的第四天,网络上突然间开始疯狂转载一张路人的抓拍生图,照片的背景是庄严华丽的圣母百花大教堂,高大的乔托钟楼前,夏习清身子前倾,吻在周自珩的唇上。 拍摄者只是一个刚好在佛罗伦萨旅游的路人,起初只是觉得这两个亚洲男生的外表很出众也很眼熟,在钟声中接吻的这一幕实在太美,出于这种单纯的目的才拍下这张照片。可回国之后分享给朋友,才得知原来这两个年轻男人就是网上大热的国民cp。 [@爱旅游的兔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张奇妙的抓拍po出来,你们无法想象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我当时觉得有多美好,大概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吧。] 这条微博本身并没有带任何tag或者姓名,但自习女孩的基数实在太大,而且又被很多微博大v转发扩散,很快,微博下面就有将近万条评论。 [@娃娃forevergirl:啊啊啊是我的自习!!!呜呜呜这一幕太美了吧!羡慕博主!!] [@chmetroye:珩珩和习清哥哥在翡冷翠???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吗呜呜呜] [@-寒时-:天哪我好爱他们,这一幕简直像画一样] [@灯塔上的小女巫:简直像电影截图一样,这两个人的颜值和气质简直太能打了,私服也好清新。] [@tufted-:我永远爱自习!!!习清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珩珩怎么这么苏啊] [@我不喜欢你:我是路人,但是这一幕真的美,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配啊,净化眼球……@耽改剧导演,以后请按照这种颜值来选角好吗?] [@自习女孩冲鸭:我枯了我的眼lui流成大海了呜呜呜呜呜,我要看到活的自习!!!] [@深海冰蓝:所以xqgg是带着珩珩去他的母校了吗?我真是三生有幸饭到这样的cp,人生都圆满了。] [@千秋一枕:不行!!!我好想他们俩!!我要看他们的旅游直播,我要去他们俩的微博闹了!] [@纯情又生动_回复@千秋一枕:姐妹你怎么这么优秀!!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闹吧!] [@温泉酱回复@千秋一枕: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姐妹你怎么这么可爱!完全是仗着他们俩宠粉啊哈哈哈] [@雪凤夏落:我的自习绝对是cp界的瑰宝了,还有比自习更绝配更浪漫的cp吗?] [@sss不知回复@千秋一枕:姐妹等等我!!我也要去闹!![撒泼·jpg]] 就因为一个粉丝的带头作用,成千上万的自习女孩都跟风跑去了两位毫不知情的正主微博底下疯狂留言,要看两个人的旅行直播。周自珩和夏习清已经好多天没有上微博,根本不了解网上的盛况,直到周自珩收到了自家嫂子的微信。 [嫂子:你登一下微博。] 如此简洁明了的一句话,让周自珩不得不感慨,嫂子真是越来越像哥哥了,难怪别人都说相爱的人在一起久了总会趋同。 现在的佛罗伦萨是中午十一点,阳光正好,两人起了个懒床出来觅食,可惜选择的餐厅过于火爆,周自珩和夏习清只能空着肚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等菜。 “嫂子让我登一下微博,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周自珩跟坐在对面的夏习清说了一声,自己低头打开微博界面。 夏习清一听到微博这两个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没办法,他的体质实在是太腥风血雨,每次上微博都是全民瓜田,“那我也看看吧。”说完他也解锁了手机。 十几秒后。 “我去。”/“我操。”两人无比默契地异口同声,并且同时抬起头。 “你的评论底下也是那张接吻图吗?”周自珩问道。 夏习清点点头,直接把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好像是被旅游的路人拍到了,意大利的中国人实在是太多了。”说完他又看了看手机,“评论里都嚷嚷着要看直播。” “那就播呗。”周自珩两手放在桌面上,十只手指轻快地在桌上弹着,“播吧我们,用我的小号。” 看见周自珩这么自觉,夏习清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不是,你怎么这么积极啊。” “秀恩爱当然得积极。”周自珩笑得比落地窗外的阳光还灿烂,“而且是我的粉丝们想看我秀恩爱啊,我这个人吧和别的明星比起来没什么太大的长处,就有一点好,特别宠粉。” 夏习清冷笑两声,“嘚瑟死你算了。” 周自珩嘿嘿笑了两声,飞速切换了微博小号,打开了直播平台。夏习清实在是没话说了,平时让他发个自拍跟催命似的,这会儿倒是上赶着了。 直播间的大门刚一敞开,成千上万眼巴巴守着的粉丝顷刻间都涌了进来,一时间直播间卡得不成样子,一直卡在周自珩微敞的黑色polo衫和锁骨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谁的锁骨!!!!!!!卧槽一进来就是福利!!!] [我的屏幕好湿……] [这是珩珩吧!习清哥哥的锁骨更深一些,皮肤也更白一些!!] [隔着屏幕已经传来了荷尔蒙的味道] [我能听见声音但是画面卡住了,我听见珩珩说话了!] [哎好了好了,动了!] 周自珩的脸突然怼到了镜头跟前,屏幕另一边的粉丝只能看见一只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诶?好像不卡了。”他拿开了手机,整张脸露了出来。带着白色棒球帽的周自珩朝屏幕前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珩珩这一身好好看!!!] [卧槽我儿子怎么这么帅!素颜又苏又干净!!] [珩珩!!!妈妈好想你!!!] [珩珩!妈妈要看儿媳妇!!儿媳妇在哪儿?] 看到刷了满屏的儿媳妇,周自珩乐不可支,笑着把屏幕翻转过去,夏习清正低头给许其琛发消息。 “她们要看你,媳妇儿。” “媳妇儿你大爷。”夏习清下意识回怼,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周自珩举着手机,“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 [xqgg穿粉色t恤怎么这么好看啊!!还扎着小揪揪!苹果头也太可爱了吧!] [呜呜呜呜我的小玫瑰今天是粉色的!] [xqgg今天是人间水蜜桃啊,xqgg我可以!!!!] [今天自习cp的穿搭真的是攻受分明啊,习清哥哥的苹果头太可爱了。] [我也想要xqgg这么甜的媳妇儿呜呜呜呜,xqgg我可以!] [这两个人的颜我能夸一万遍,太他妈的好看了!] 虽然直播来得猝不及防,但夏习清还是相当宠粉的,一看到镜头就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对着屏幕那头的自习女孩打招呼,“你们好呀,晚上好。”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好暖!知道我们现在是晚上特地跟我们说晚上好!] [xqgg午安!!] [xqgg的无名指上有什么东西?好像是纹身……] [我好想也看到了,有手快的姐妹截图吗?] “我们现在在等菜,这里的上菜速度很慢。”周自珩的声音成了背景音,镜头仍旧对着夏习清,可夏习清不知道,见他一直说话,还以为他已经把摄像头翻转过去了,于是伸手叫来了侍应生,用意大利语跟他交流,“不好意思,我们等了很久了,你们是不是漏掉我们的单子了?” 金发碧眼的男侍应生表示非常抱歉,立刻转头去检查。 [天哪,xqgg说意大利语好苏啊] [发音好好听,心都酥了我想听xqgg给我录asmr!!!] [自珩的声音也好好听,攻音超苏!] [那个服务生也挺好看的btw] [xqgg的气质真的超级好,说意语的时候更温柔了,今天也想和艺术家谈恋爱啊!] [想和艺术家谈恋爱加1] [想和艺术家谈恋爱加10086!!!] 弹幕的走向越来越奇怪,周自珩翻转了镜头,伸出一只手指对着屏幕里各种想和夏习清谈恋爱的假cp粉警告道,“你们不许有这种非分之想。” [哈哈哈哈zzh你是三岁小孩吗???怎么会有跟粉丝吃醋的明星啊!!你清醒一点!] [zzh真的是醋精本精哈哈哈哈!] [小学鸡攻诚不欺我] [hahahaha小学鸡攻笑死我了!!] [不跟你抢不跟你抢(说得好像我们抢得到似的)] [zzh每日一酸,达成。] [柠檬男孩周自珩,每天都被粉丝绿,绿出一片大草原,又酸又气脑阔疼。] [哈哈哈哈楼上的姐妹太优秀了!给我坐下!] “受不了你们。”周自珩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酸。”正好这时候菜上了上来,夏习清对着服务生说了谢谢,把t骨牛排推到了周自珩那边,顺便对着手机摄像头介绍道,“这是佛罗伦萨最有名的t骨牛排,他这份是三分熟的。”说完他又向粉丝展示了自己点的菜,“我要的是龙虾天使意面,我很喜欢吃这种细细的意面。” 周自珩准备放下手机,可放下手机镜头就录不到画面,看他在这边纠结了半天,夏习清又伸手把他的牛排挪到自己跟前,二话不说就开始给他切牛排。 [啊啊啊啊啊xqgg怎么这么苏啊,男友力爆棚!!] [切牛排呜呜呜呜,我酸了] [大家好我要开动了[吃柠檬·jpg]] [为什么xqgg的男友力比zzh还强哈哈哈哈哈,周自珩你可是1啊!!!你能不能给妈妈争点儿气!] [因为周自珩是纯情少女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纯情少女攻!!!!] [哈哈哈哈哈少女攻别跑!!!] [你们再这么欺负小奶狗一会儿他狼变了啊!] “看不下去了,我没有你们这些粉丝。”周自珩把手机扣在桌上,夏习清顺手用叉子给他插了一块牛排条送到他嘴边。吃到夏习清亲手喂的牛排,周自珩一下就高兴起来。 [哈哈哈哈哈小学鸡生气了!!] [您的主播因为经不起粉丝调戏而离开直播间。] [妈妈不逗你了!!快回来!!] [珩珩你在我心里已经是妥妥的少女攻了,不要抵抗!] 画面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镜头里已经是夏习清特写放大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真的太好看了!] [xqgg的颜太好看了!!!所有的美受都有了脸!!] [我喜欢xqgg的鼻尖痣,想亲!] “这个意面还蛮好吃的,我很喜欢芝士所以多加了一份。”夏习清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用叉子卷了一团面,红色的浓郁酱料和浓厚的芝士裹在面上,看起来美味无比。 [好饿!我要去泡泡面!] [正好是晚饭时间欸,姐妹们一起吃饭吧!] [我正在吃火锅!!!有种和自习跨时空约饭的感觉!好幸福!!] [习清哥哥我想看你的无名指内侧!!!] [对!!我也要看!!] [附议!!!!!] 夏习清咬着叉子看着刷了满屏的弹幕,想了想,还是点击了翻转屏幕,镜头对准了自己的无名指内侧。 “看得到吗?” 他的手指内侧,纹了一对可爱的小翅膀,翅膀的上面却不是光环,而是一个小小的皇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纹身!!!] [天哪好可爱!!!这个画风也有种莫名的幼稚感哈哈哈哈] [请容许我大胆地猜测一下,这该不会是周·灵魂画手·小学鸡·自珩的大作吧哈哈哈哈] [真的跟自珩手指上的玫瑰画风不一样啊!哈哈哈肯定是自珩画的,然后习清哥哥把他纹在手上了!] [嘤嘤嘤我又酸了,这两个男人是想甜死我吗?] [我的重点是,xqgg好亏哦纹了周自珩的画]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的重点好歪!!!珩母不许你们再欺负我儿子了!!!] [情侣纹身都这么可爱,我死了!] 夏习清顺势把镜头对到周自珩那边,他正低头吃着牛排,帽檐下的眉眼深邃又帅气。 [其实珩珩长得是真的很帅很攻] [那是,虽然alpha人设已经崩塌了但是帅是真的帅啊!!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太攻了!] 周自珩似乎也感觉到夏习清在拍他,略略抬眼。 [啊啊啊啊啊这个抬眼太杀了!!] [周自珩的抬眼杀真的无人生还!!] [妈的攻得我收回之前的话] “你在拍我吗?” 夏习清的声音带着笑意,“对啊。” “拍我干什么?”周自珩也不由得笑起来,手指抹了抹嘴角。 “拍你就拍你,还要挑时候吗?” [卧槽!!!我最期待的双a时刻!!!!] [我可以脑补出习清哥哥挑眉的样子了!!!] [我永远爱双a!!!!] [这两个人怎么可以又a又温柔又可爱啊!!] 一顿饭边吃边聊,吃了近一个小时,两人离开餐厅之前,之前的侍应生还特地叫住夏习清,送了他一朵鸢尾花,夏习清笑着收下,可周自珩就不高兴了,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 [卧槽狼变了!!!] [猝不及防!!!] 侍应生以为周自珩是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于是又从柜台的花瓶里抽出一枝鸢尾,递到周自珩的面前。夏习清笑着替他拿了,说了声谢谢,把花插到周自珩的领口里。 “哎。”周自珩把领口的花拿出来捏在手上,一边出门一边对夏习清低声道,“你别对别人那样笑。” “笑还不行,你怎么那么事儿呢。”夏习清笑道。 周自珩倒是急了,“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你自己没点儿数啊!” 夏习清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被他这话呛得一时失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zzh是什么神仙妈的笑死我了] [辱骂式赞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数吗!!] [xxq:???我是不是还得说谢谢您??] 周自珩一路上都在嘱咐夏习清,夏习清只当听不见似的,拿着手机沿路拍着佛罗伦萨老城的各种著名景点,像个认真负责的小导游,顺带科普了一大堆的艺术常识。午后的佛罗伦萨风景明媚,阳光下,高高低低的红瓦房像是被刷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糖浆,闪闪发光。 “叫老公。”周自珩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夏习清,“快点。” “叫你大爷。” “叫一个嘛。” “不叫。” “叫嘛~” “你叫我就叫。” “老公……” 夏习清满意地捏了捏周自珩的脸,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公~” 两人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夏习清举着手机,向粉丝们介绍了教堂独特伟大的穹顶,还有华丽无比的“天堂之门”,走到另一面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乐队正在即兴表演,站在键盘边的主唱正演唱着一首非常经典的意大利情歌。 看到这一幕,粉丝可坐不住了。 [我要听习清哥哥唱歌!!!!] [我也举手!!!xqgg求求你了!!!] [求求xqgg满足我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吧!!!] [xqgg看看我!!!我今天过生日,可以给我唱首歌吗????求您了!!] [又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个很像是套路,但夏习清还就是吃这一套,“真的过生日吗?生日快乐。” [想听哥哥唱歌!!!!] 周自珩也开始在旁边怂恿起来,怂恿还不够,他还趁主唱唱完一曲主动上前用英语跟他们沟通,希望他们可以让自己的恋人唱一首歌。乐队的人欣然同意,甚至开始鼓掌起哄。夏习清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周自珩接过手机,隔开几米对准了在键盘前站定的夏习清。 夏习清调整了一下立麦,笑了一下,特意躲避周自珩的镜头,低下了头,修长的十指放在键盘的琴键上,悄悄吸了口气。 教堂前,朴素简单的音响设备里开始流淌出悠长的音符。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还会弹琴!!] [太苏了我的天,xqgg的手太好看了!] 他垂着眼睛,在前奏的最后一小节结束时,开始唱歌,唱得是一首意大利语歌,他的音色原本就温柔,配上节奏舒缓的音乐,显得更加深情。尽管周自珩听不懂,但光是这样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心就为之颤动。 “prendimicosi,prendimicosidalniente. 请你就这样带我走,一无所有的,就这样带我走。 tienimicosi,tienimicosipersempre. 请你就这样抱着我,永远这样抱着我。 notteprendiisogniinfranti,efannestellescintinti, 你在黑夜带走破碎的梦想,将它们化作璀璨星辰 fammiguardarelemierosearrampicarsifinoalsole,orachepiove… 让我在下雨之际看见我的玫瑰,看它们一直向太阳延伸... el’albaverràfinoame, 太阳将会升起,来到我的身边 si,arriveràancheperme 是的,它将会为我而来 equandoverràleimidirà: 而当它来到时,它会对我说: ‘erogiàqua,ioerogiàqua.’ ‘我已经在这儿,我已经在这儿。’” 歌声穿透了教堂前的大片空地,将往来的行人游客都吸引过来,每个人都为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年驻足,静静地欣赏。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之际,教堂前成群的白鸽忽然飞散开来,夏习清抬起头,看着它们离开,自由地飞往翡冷翠的澄澈天空。 许多人为他鼓掌,夏习清这才回过神。他虽说有些紧张,但总归不是怕生的性格,于是低头浅浅地笑了笑,朝着大家略微鞠了一躬,两手插兜洒脱地走到周自珩的身边。 “你唱歌真好听。” 夏习清对周自珩这样直白诚恳的赞美总是十分受用,于是扬了扬眉尾,“那是。” “我听不懂好可惜,想学意大利语。”周自珩长叹一口气,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有几句词一直重复,比如……”他试着念出那句歌词的发音,“erogiàqua,是什么意思?” 夏习清笑了笑,眼神干净而纯真,他望着周自珩缓缓道,“我已经在这儿了。” 周自珩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盛夏的光将他的胸口灼烧得发烫。 “那……开头的prendimicosi是什么意思?” 教堂的整点钟声巧合又微妙地响起,仿佛是心跳失控的预兆。 夏习清朝他伸出一只手。 “带我走。” 番外二十:abo番外(一) 高二(3)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那天正巧下了大雨,原本想着翻墙翘课的夏习清被这场大雨堵在了教室,手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紧闭的窗子让信息素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搅和成某种诡异的气味,让他头晕。 班主任推开门,又加进来一股子檀香味儿,简直像是进来一佛爷,坐在最后一排的夏习清两手一伸,趴在了桌子上,想睡觉。 可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他直起身子。 这味道……太他妈好闻了。 这是夏习清闻过最香甜可口的气味。比顶好的香草蛋糕还要浓郁,被外面的雨水那么一浸,湿乎乎的,又纯又欲。 最棒的是,这是omega的腺体气味。 动了邪念的夏习清左右歪了两下脖子,眼睛锁定了敞开的门。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过头看向门外,“进来吧。” 在这之前,夏习清一直觉得他们的校服相当没有失败,最失败的不是难看,而是平淡无奇,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毫无亮点可言。 可当这位转学生走进来的一瞬间,他挑剔苛刻的审美居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来人怎么着也有一米九,一双长腿裹在黑色校服裤里,对于夏习清这种自带透视能力的美术生来说基本等同于毫无遮掩,虽说盘靓条顺个子高,可走进来那两步端正极了,不像那种走台步的模特,倒像是天·安·门跟前儿一板一眼踢正步的。这哥们儿的侧脸也是真的绝,鼻子高眉骨挺,跟个混血儿似的。 转过来的一瞬间,夏习清不禁挑了挑眉尾,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这哥们儿是老天爷指着他的口味送上门的吧。 他的头发湿了大半,发丝的末端蓄着水珠,从额角顺着往下淌,淌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摇摇欲坠。白衬衫被雨淋湿,和盛夏潮乎乎的空气一起黏在身上,隐约透着胸膛和腹部的肌肉线条。 就看了这么一眼,夏习清竟然已经在脑子里描摹出这个人在某种微妙场合大汗淋漓的模样。 作为一个alpha,夏习清最喜欢的不是那种柔弱娇软的omega,那对他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他喜欢碰撞,喜欢征服。说白了,喜欢带劲儿的。 “大家好,我是周自珩。”他从班主任的手中接过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郁,富有磁性,在安静的教室里一层层推开,像是投石入湖,涟漪撞进夏习清的心里。 班主任补充道,“周同学是跳级来的,所以比大家的年纪都要小一点,你们以后要多帮助他,尽快融入我们三班。” 啧,还是个小弟弟。夏习清更满意了。 周自珩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微笑,弯腰朝坐在下面的同学鞠了一躬,“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瞬间,砰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落地面,哗啦啦的散落声把教室的宁静打破。 周自珩直起身子,和所有同学一样,目光循声,落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在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长相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男孩儿,他的脸上满是歉疚,抬手尴尬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逃出落雨天空的唯一一朵干燥的云。 “抱歉,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样子很是恭顺,连连向大家低头致歉,最后一下抬起头,看似单纯的目光对上周自珩的深邃眉眼,“不好意思啊。” “周同学。” 班主任咳嗽了一声,“做事小心一点。”说完他偏头对周自珩说,“正好,班上就夏习清一个人没有同桌,你就坐在他旁边那个位置吧。你们个子都高,坐后面对其他同学也没影响。” 夏习清……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周自珩点头,手抓住挂在左肩的书包,迈着长腿信步走到了最后一排。 呼吸之间,低头一根根捡拾彩铅的夏习清感觉这种绝顶的香甜越来越近,越来越迷人。 直到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修长的影子变作一团,笼罩住自己。一只修长洁净的手替他捡起地上最后一枝彩铅,红色的。夏习清抬头,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看见半蹲在地上的周自珩向他递过来那只铅笔,如同递来一朵开得正好的红玫瑰。 “谢谢。”夏习清伸手去接,借着这机会用自己的指腹蹭了一下他的手指,很短很轻的一下,几乎没有滞留。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简单点了下头,沉默着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安静地把书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袋,还有一个蓝色的笔记本。 他就这么坐在夏习清的身边,清甜的香草味弄得他心猿意马。 “上课吧,把昨天没讲完的周测卷拿出来,”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昨天我们讲到第几题了?” “第13题!” “不是,第13题讲过了。” “讲大题了吧……” 夏习清虽然心里蠢蠢欲动,但他看得出来这个周自珩不是个好上钩的,虽然他身上的信息素香甜,可和许多omega不一样,他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 难不成是被搭讪太多次了? 毕竟现在这年头,人口·爆·炸,无论是优质的alpha还是优质的omega,都是百里挑一的抢手货,总是有不少人上赶着往身上扑。 alpha也就算了,体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omega摆布,可反过来可就不一样了,一个omega要是遇到一群难缠的alpha,跑都没地方跑,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他完全理解现在一些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场的omega,这也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在这种严峻的求偶大环境下,夏习清也利用上自己天生无害的外表,伪装起自己alpha的身份,以此靠近那些不好下手的omega。 不过……夏习清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人,omega长这么高的……好像也不多吧。 为了尽快和周自珩建立起基本的友谊,好为以后的攻城略地打好基础,夏习清又拿出自己百试不爽的伪装功力,将自己跟前的试卷推到两张课桌的中缝。 “我们一起看吧。”这张貌美小天使的面孔浮现一个甜甜的笑,极尽友善,极尽乖巧。 周自珩毫不避讳地直视眼前这张脸,他觉得奇怪,觉得疑惑,这个展现友好姿态的omega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生了长漂亮的脸蛋,皮肤白皙,重睑很深,眼尾微微上挑,深黑的瞳孔泛着水光。视线顺着他精致挺值的鼻子滑落,到他的鼻尖。 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刚才隔着全班远眺时,没有发现。 这个叫夏习清的人,他的信息素是玫瑰味的,十分浓郁。虽说这个气味在omega里并不算罕见,可和他之前闻过的玫瑰都不一样,周自珩说不清究竟哪儿不一样。 “你不看吗?”夏习清的嘴唇微微张开,饱满得像一颗熟透的红色浆果,里头颜色艳丽的湿润小舌若隐若现。 周自珩的喉结不动声色地缓缓滚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 “看,谢谢。” 看同一张卷子,自然得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夏习清假装不经意地向周自珩身上靠,右脚踩上他椅子的侧梁,手肘支在右膝盖上,手掌撑着自己尖尖的下巴。 他漂亮的桃花眼从试卷上的方程式飘向周自珩的后颈,他的头埋得很低,线条流畅的后颈末端有一节凸起,是一块椎骨。 周自珩感觉他在看自己的后颈,他很确信,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试卷。他愈发不明白,一个omega,为什么会有盯着别人后颈的诡异癖好。不过他似乎是个很聪明的人,周自珩看着满是对勾的试卷想到。 他喜欢聪明人。 无论如何,聪明人总是有趣的。 “对了。”夏习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低头伸手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他的整个背都拱起来,弯腰探看。目不斜视的周自珩终于把眼神从试卷上移开,瞟向身边的夏习清,这个姿势让他后背的白衬衫被绷紧,凸起的脊骨完全勾勒出来,蝴蝶骨随着他的动作牵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茧成蝶,但又吊着一口气,顺着那线条攀上去,周自珩看到他纤细的后颈。 比很多女性omega的后颈更白皙,更干净。 夏习清起身的瞬间,周自珩移开视线,落回到卷面,心跳的缓冲有些延时,半晌还在躁动。 “给你。”夏习清递给他一包纸巾,见周自珩没有拿,他自己抽出来一张,塞进周自珩的手里,“你擦擦,别感冒了。” 周自珩攥紧了纸,“谢谢你。” “别客气,同桌嘛。”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着冗长的证明过程,窗外的大雨还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刚刚老师说你的名字,夏、习、清……”周自珩一字一句,把他的名字念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令夏习清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难捱,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周自珩侧过脸,“是哪个清字?” 不清不楚的清。夏习清的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 他笑着,面色温柔如不合时宜的春风,“清澈的清。” 周自珩点了两下头,“好名字。” “彼此彼此。”夏习清勾着唇角,笑容却变了味道。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阴错阳差之下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鸣,像火焰跳进海水里,冰川坠入岩浆。 不合理,很刺激。 晚自习的时候,外面的雨才稍稍停下来,周自珩一直认真地低头算题,算了两页草稿纸,终于做完了数学作业。身边的人借口十分钟前去了借口上厕所,到现在也没回来。脖子酸痛,周自珩转了转头,后仰一会儿。前座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桌子,打翻了夏习清桌角的一瓶红色墨水,墨水瓶翻到。 周自珩反应过来,想到夏习清友好亲切的态度,赶紧扶起玻璃瓶,用他给自己的纸巾按住桌子上将要流淌开的墨水,将一包纸巾统统用上,这才差不多补救回来,只是十根手指全染上墨水,玫瑰色渗透进指纹的缝隙间。 在它们完全干透前,周自珩决定去洗一下手,顺便再补喷一些omega信息素香水。 举手向班长请过假之后的周自珩离开教室,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最尽头的男洗手间。刚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可以让人感到熟悉的人并不多。 同桌夏习清是一个。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缠着我?”他的语气变了,甚至连音色都不一样,和自己看到的那个天使一样温顺友善的人完全不同。不耐烦、不客气、甚至有些尖锐的直接。 “难道我拒绝的还不够明显?你这么赖着我,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一点。嗯?” 他这一声嗯,音调转了又转,坏透了。 偷看窃听一向是周自珩最最不齿的行径,可这个时候,如果直接离开,好像也挺奇怪,好像怕他似的。 里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光是听都知道是个omega。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喜欢我啊。”夏习清学着这人的语气重复了一遍,然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喜欢我,然后跟另一个人纠缠不清,啧,你的喜欢可真是廉价啊。” “习清,我……” “滚吧。”夏习清的声音冷下来,仿佛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似的,果断而干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周自珩想着。可他的脚步却不受自己意志力的使唤。 下一秒,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瘦白的家伙,身上一股子甜软的树莓信息素气味,撞见周自珩迅速低下了头,逃似的离开。周自珩没有回头去看他,只听见洗手间里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他走了进去,低头仔细洗着手的夏习清抬起头,像一个杀人后收拾现场的细致凶手,抬眼的瞬间眼神是冷的,可见到镜子里的那个人之后,突然变了变,闪过一丝讶异,但是很快就平复。 他笑了出来,又变回了那个友善的同桌。 “真巧啊。”夏习清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 周自珩冷着一张脸盯着镜子里的他,一言不发。 “被你听到了?”夏习清镇定自若,仿佛刚才说出那些话的人根本不是他,他抬手,用那双湿漉漉的手给自己扣好被人扯开的领口,一颗一颗扣起来,水珠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停在他凸起的锁骨。 “本来还想装一装的。”夏习清转过身,一步一步靠近周自珩,脚勾了一下敞开的门,一使力,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他抬手,摁住了周自珩的胸口,把他推到门板上,淋湿的手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一个手掌的烙印,贴着左心房,明明是冷的,里头却发烫。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夏习清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孔说着直白的话,“我看上你了。” 靠近的瞬间,周自珩忽然发现,他身上之前的omega腺体气味忽然没有了,相反地,在急剧压缩的空气里,他嗅到了一股辛辣至极的烟草味,很呛,很冲,混合着馥郁的玫瑰香气。 原来这才是他的信息素气味。 “我是alpha,你想的没错。”夏习清直接得可怕,“我只是为了接近那些优质的omega,把他们变成我的囊中之物,才会伪装成omega的样子。” 说着,他的脸一点一点靠近,蒙着水雾的眼神游移到周自珩的嘴唇,“比如你这种上好的……” 忽然,夏习清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对,腺体的味道好淡。 还没来得及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推上了冰凉的瓷砖墙壁,迅猛得措手不及,周自珩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夏习清的腰身,令他无法反抗。 他低着头,嘴角微扬,信息素的气息愈发浓郁。清甜的香草气味并没有消弭,但另一种一直被抑制和掩藏的气味逐渐涌现,包裹住夏习清的身体。 那是开过一枪之后,挥之不去的硝烟气味。 “好巧。”周自珩捏住夏习清的下巴,拇指缓缓磨蹭着他饱满的下唇,手指的玫瑰色墨水染上他的唇角。 “我也是装的。” 番外二十一:abo(二)【全文完】 夏习清和周自珩的关系一直维持在一个非常诡异的临界范围内。起初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看上了一个顶好的omega,谁知道黑布一掀开,大家都是拼刺刀的alpha。 这个社会说正常也正常,说奇怪也奇怪。人口的急速膨胀,使得基因的优劣愈发趋向于正态分布,优质的alpha和omega都成了少数。在巨大的婚育择偶压力下,原本站在歧视链顶端的alpha也成了众多想要改善基因的omega的选择。周自珩从小生活的环境都是o多a少,从小学开始他就遭到诸多omega甚至其家长的骚扰。不堪其扰的周自珩不愿意仗着自己是alpha对被人施压,只得转校,甚至为此掩盖自己alpha的身份,原本想装成beta,可后来一想,还是omega吧,一了百了,反正也没有alpha敢随便动他。 一个想骚扰别人才装成o,另一个是怕被骚扰才装成o,还都在相遇的第一时间看对眼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可两个alpha怎么在一起?算了吧。 话虽这么说,这两人谁也没想就这么算了。别人只道alpha对自己的omega有征服欲,可堆他们而言,两个占有欲十足的alpha碰到一起,征服的快感才是双倍的。 每次在外人的面前,身为同桌的夏习清和周自珩总是装的十分友好,面子功夫做得一流,可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对方使绊子。 物理课上,夏习清低头伏在桌面上画画,周自珩觉得他特逗,每天都跟没骨头的人似的,坐在桌上不是趴着就是倚着,反正就是不好好坐,课也不好好听,每次考试分倒是不低。 “这一题,我找个人来回答。”物理老师站在讲台,眼睛扫过下面的学生,大家纷纷低下头避开老师的视线。 “那就……夏习清吧。” 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无法自拔的夏习清压根儿就没有听见老师叫他,没一会儿,自己的椅子被人踢了一下,夏习清一脸莫名地转过脸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肇事者,压低声音道,“干嘛?” “夏习清?你怎么还不起来回答问题?” “啊?”夏习清愣了愣,看见周自珩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撇过头看见讲台上一脸严肃的物理老师,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临死了还在装蒜,“老师,我刚刚没听见您叫我。” 物理老师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物理练习册,一副老花镜耷拉在鼻梁半中央,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从眼镜上缘的缝隙打量着夏习清,“那你说吧,这一题选什么。” 我怎么知道选什么?夏习清整个人都是蒙的,甚至连老师说的哪一题都不知道。他的余光瞥向身边的同桌,怎么说刚刚他也给自己通风报信了。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不多帮帮他,送佛也要送到西啊。 可周自珩偏偏坐得笔直端正,一副清心寡欲好学生的作态面朝黑板,都不带瞧他一眼的。 这人是故意的吧。夏习清心想。 “嗯……” 前座的女生倒是好心肠,半转过头小声提醒他,“第56页最后一道选择题。” 夏习清挺感激的,要是连带着答案一起说了他就更感激了。他低头,翻了几页找到了那道题,事实上夏习清的物理学得还不错,可这么短的时间让他做出这道需要计算的题…… 丢不起这人。与其被全班人围观,还不如跟周自珩低个头。做完一番心理准备,夏习清伸出脚,踢了踢周自珩的椅子腿,“喂。”踢了两下周自珩才回头,侧过脸看他。 “嗯?” 夏习清朝他使了个眼色,手指着那一道题,“选几?” 周自珩学着他的样子,手撑着下巴,不紧不慢,一字一句。 “求我啊。” 求??? 夏习清眼睛都瞪大了几分。看什么玩笑? 求他? 周自珩缓慢地扬了扬眉尾,“老师可等不及了。” 真是点儿背。 物理老师催促起来,“夏习清,有答案了吗?” 周自珩仍旧优哉游哉地转着一支笔。明明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可夏习清却觉得度日如年,时间一下子被拉长,每一帧都晃荡了好久好久。他等不了了。 去他妈的。 周自珩在最后一刻还是妥协了,轻声开口,“b。” 夏习清头一扬,理直气壮,“我不知道。刚刚走神了。” 物理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成绩好就可以上课不听讲吗?你最近的态度很有问题,不能因为自己目前的成绩骄傲自满,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完一大堆,老师叹口气,“坐下吧,一会儿课间去我办公室一趟。” 夏习清点点头,坐了下来。在老师背过身之后朝周自珩比了个中指。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等到周五早上英文课的时候,局势又逆转过来。 “下面请一个同学来念一下这篇课文。”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缓缓踱步,目光最终落到最后一排。 “周自珩同学,你起来给大家念一下吧。” 听罢,周自珩站了起来,右手拿起英文课本,左手按在课桌的桌面上,开始朗读。坐在一旁的夏习清饶有兴致地侧身看着他。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腿长身材好脑子还灵光。哪方面都符合他的审美。 可惜是个alpha,真没意思。 念完第一段,周自珩忽然感觉大腿侧面有些痒,稍稍低下头,看见一只细白的手指缓慢地沿着校服裤子的侧边缝滑下去,弹钢琴一样轻巧。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夏习清也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恶劣无比地坏笑了一下,仰着那张天真的脸。 周自珩镇定地继续念着课文,语速不疾不徐,在外人看来根本没有什么问题,可他自己很清楚,他的心已经开始乱了。 那只手指愈发嚣张,如图一只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着心脏。指尖的纹路与布料的纹理亲密交映,触及的地方隐隐发烫。 夏习清享受这种恶作剧的过程,一想到上一次是他让自己当着全班的面丢了人,他就越发觉得爽快。一报还一报什么时候都不晚。正当他的手指准备再一次折返时,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那只使坏的手强行握住,握得腕骨发疼发紧,动弹不得。 真能装。夏习清向上看了一眼,周自珩仍旧镇定认真地朗读着。夏习清的腕骨很凸,可周自珩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太用力。自从和他成为同桌,夏习清发现,他这个人很是奇怪,表面上看起来攻气十足,甚至有点冷。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和他本人反差巨大的善意。周六中午放假的那天,推着自行车离开校园的夏习清还不小心瞧见他蹲在体育馆后头偷偷喂流浪猫。 不忍心让流浪猫饿肚子,所以也不忍心下太大的气力握他的手腕吗? 感觉夏习清老实了一些,周自珩想着松开手吧,可下一个瞬间,自己的手反被夏习清握住,修长手指硬生生嵌进来,从一开始单方面的强制阻止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暧昧姿态。周自珩试图挣脱,可夏习清的力气远比他想象中要大,纠缠着无论如何也不撒手。 课堂上的所有人都安静地聆听着周自珩的朗读。周自珩的后背隐隐渗出了汗,衬衫紧紧地黏在后背,就像是夏习清此刻怎么也甩不掉的手。他觉得自己开始出现幻觉了,玫瑰的香味越来越浓,快要弄乱他的脑子,他的眼睛,让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个个字母。 六月的风都是烫的,几乎像是要把玻璃窗融化,想涌起来,裹住他。裹住这个危险而禁忌的时刻,把两个暗地执手的少年酿成一枚永恒的琥珀。 念完了最后一句。周自珩有种隐隐松口气的感觉。 “非常好,请坐下。” 夏习清在老师开口的瞬间松开了手,结束了这场性质恶劣的游戏,抬头看向黑板,装出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周自珩坐了下来,说不上为什么,他的心跳得有些不正常。他的左手摊开放在桌下的膝盖上,低下头,周自珩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冷气把握手后洇开的汗液吹得发凉,手指的缝隙间是红色的,玫瑰色,是被紧紧握住之后留下的痕迹。 好奇怪,仿佛被他用力握过的并不是这只手。 是现在这颗受到压迫后猛烈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一刻,周自珩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想闻他身上辛辣的烟草香。 时间流逝得好快,就像忘了被拧上的水龙头,流失的再也追不上。两个人的关系仍旧维持着表面和平和暗帝较劲,谁都把谁放在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可看起来,谁都不把谁放在眼里。这样一久了,倒成了某种约定俗成的特殊关系。 校内篮球赛成了假日开始前的最后一个活动。周自珩虽说是个转校生,但凭借史上最高omega的外号都被篮球队给瞄上了,篮球队的队长是个长了对虎牙的alpha,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好像是夏习清的亲戚,信息素的味道很特别,是雪松的气味,他不止一次找过周自珩参加篮球队,可周自珩忙着参加物理竞赛,借口推脱了。 没两天,队里那个看着特文静的篮球经理也跑来游说他了,那家伙更有趣了,长得一副omega的模样,结果是个beta,信息素的味道几乎淡得闻不到,像是冰的青柠水。 谁都劝过一遍了,唯独队里的主力之一夏习清,死活也不来求他。偶尔在食堂碰上过一次,见这三人坐一块儿吃饭,周自珩端着餐盘从他们旁边经过,夏习清阴阳怪气道,“白长这么高个儿了。琛琛你说是不是?” 许其琛的表情有些尴尬,“习清,你别……” “甭搭理他。”夏知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到时候还把你扯进去。” 周自珩瞟了夏习清一眼,走到他们后面的位置坐下。吃饭的时候听他夹枪带棒说了一通篮球队的事,还有高三篮球队的那些欺负人的混账,周自珩忽然觉得,夏习清在这两个人的面前好像也是真实的。 这让他不舒服了,心里不舒服。 原本以为这个人的真面目只有自己知道,可现在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个唯一,更可笑的是,这两个人是他的朋友,而自己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来定义。没有定义,含糊不清,简直堪比折磨。 同桌?周自珩想,这算不算一种合适的关系。可很快他又否决了,不是不合适。是他不想。 高二对高三篮球赛开始的那天,正好是周自珩竞赛前的一次校内模拟,物理教学组组长组织了所有的好苗子一起在多媒体教室参加模拟考。去参加考试的周自珩在楼道里遇到了穿着红色球衣的夏习清,正红色衬得他的皮肤在阳光底下亮得发光,他还戴了一个红色的运动发带,看起来有股平时见不到的精气神儿,连眼睛都是亮的。 真可惜,不是omega。 不然说不定能生个漂亮的宝宝。 周自珩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低下眼睛准备走开,可却被夏习清叫住。 “哎。” 周自珩停下脚步,转过脸看向他。 “今儿要是输了。”夏习清用那张漂亮到被周自珩觉得可惜的脸冲他露出一个发狠的表情,“我跟你没完。” 可能他觉得自己现在像只小老虎?周自珩差点被他逗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夏习清这副故作强势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不会输的。” 周自珩的声音难得磨去了平日针锋相对的攻击性,变得沉郁,还有一丝温柔。 夏习清的心和感官暂停了一瞬,被他这句话拽走了思绪,拽到那天在体育馆背后看见他喂猫的场景。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一幕念念不忘了。因为在那一个黄昏时分,在他看见周自珩蹲在草丛边的时候,学校废弃的钟楼传出了一阵深沉的钟声,撞破暮色,令他浑身过电。 就像现在,听见周自珩开口的瞬间。 这场比赛并不简单,高三全队都是身强力壮的alpha,这几个人球技不错,球品和人品一样差劲透顶,尤其看不起omega。高二篮球队里的omega不少,上半场上场的就有两个,尽管其中一个是假的。 夏习清是队里的小前锋,身为一个小前锋,他要做的事就是得分。一个篮球队敢把小前锋给一个omega,一方面是队长知晓他伪装的内情,另一方面,夏习清也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或许不是一个命中率最高的小前锋,但绝对是一个打得足够花哨,足够打乱对方军心的小前锋。 比赛刚开始,球就被高二对的队长中锋抢到手,开场没多久就连连开门红,双夏组合人气简直爆棚,连高三的学姐都倒戈为他俩加油。 “夏习清!!!加油!!夏知许!!!加油!!” “夏习清!!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他也是omega!” “我不管!!!我就是可以!!” “他俩有点配欸~” “队长的正宫就在那儿呢,那个beta~” 眼见着高二队连连得分,高三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坐不住了,开始拿出打街球的架势,直接怼上来不说,还玩儿阴的,一个假动作引得防守的夏知许跟着起跳,等到对方在时间差之下投篮结束后,夏知许因为惯性直接撞到他身上,被判犯规。 高三的前锋是一个恶心透了的alpha,连信息素的气味都是夏习清最讨厌的石楠味,见到运球的夏习清就冲上来,原以为他是要抢球,谁知对方一个假摔,害得夏习清也被裁判吹哨。 比分在对方的脏招儿下渐渐追评,夏习清喘着粗气,一连被撞了好几下,胳膊隐隐作痛。 “一个omega打什么球。” 高三队坐板凳的候补学着裁判的样子下流地吹着口哨,“回家生孩子吧。” 听到这句话,夏习清回头,眼神轻蔑。 “我能上场,你能吗?” “废物。”说完他截走了对方的长传球,用极快的进攻速度闯入对手禁区,单手扣篮。 “卧槽这爆发力!” “啊啊啊啊啊习清哥哥我可以!!!” “我天好帅啊夏习清!史上最帅omega!” 双脚落地,夏习清喘着气薅了一把头发,笑着朝那边的冷板凳比了一个中指。这个扣篮极大程度上鼓舞了高二的士气,也更加激起了高三队的怒火。 外面的欢呼声激情飞扬,坐在三楼多媒体室的周自珩都能听见,明明很吵很影响发挥,可却让他做题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想亲眼看看,打球时候的夏习清又是什么模样。 “妈呀终于下课了,我要去看球。”两个女生路过,其中一个激动地开口,“高二和高三对打,高二帅哥贼多。你知道夏习清吗,长得超级好看,好可惜啊他是omega。” “刚刚我还听说夏习清在底下被打得很惨啊。” “什么??怎么可能?” 周自珩现在的心情居然和这个女生一样。 怎么可能。 “高三打球特别脏,一直玩阴招,裁判又黑哨,现在好像开始故意撞人了。这样打下去,指不定要受伤呢。” “不是吧,我要去给习清哥哥加油……” 两个女生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听不见。周自珩盯着自己的卷子,最后一道大题还剩最后一问。 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像是急着挣脱出去一样。周自珩深吸一口气,埋头努力地理清思路。不过是打球而已,就算受伤也都是常事,何况这跟他周自珩有什么关系。 “大家沉下心,写完之后一定要仔细检查。”老师在讲台上来回走动,“不该犯的错误千万别犯。” 捏着笔写完了最后一问,周自珩把卷子翻过来,从第一题开始检查。窗外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他从无数人的口中听见了夏习清的名字,脑子里那张脸越来越具象化。 [今儿要是输了……] 那张脸对着自己那么恶劣地放着狠话。 如果输了。 一只站在窗外走廊栏台的鸟忽而扑扇翅膀,一下子飞起来,飞向人群的最中心。持球站在场中的夏习清被两个人前后夹击,他的脖子因剧烈运动变得通红,眼睛来回探看,想找到一个突破防守的合适时机。他伸手,假意传球给中锋,两个防守的对方球员正要拦截,却发现他的双臂一晃,已经带球来到了篮板下。 对方的前锋见夏习清就这么闯进来,眼睛都红了。夏习清抬脚正要上篮,伸长了胳膊,后背却受到了一阵猛烈碰撞,力道大的他几乎晕眩,直直地扑向了篮球架,整个人被撞倒在地,膝盖和小腿前侧全部擦伤。裁判吹了哨,队友上前来扶他,夏习清咬着牙,手掌撑在地上勉强起来,也可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半天换不过来,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脚踝扭伤了。 “操……” “换人吧。”夏知许很是果断。 “换什么人?换谁?”夏习清眉头紧紧拧着,情绪一下子收不住了,“这他妈换谁都是输!”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谁说的。” 循声望去,渐渐恢复清明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周自珩…… 从人群中走过来的周自珩拉开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扔在了红队的候补区。坐在候补队员旁边的许其琛倒是反应快,朝他扔去一件红色队服。他伸出左手接住球衣,右手抓住背心下摆抬手一扯,单手脱掉了背心。 看着随他动作牵扯的肌肉,夏习清心猛地跳了两下。 周自珩迅速套上球衣,举手向裁判示意换人。受伤的夏习清被许其琛搀扶着下场,和周自珩擦身而过的瞬间,听见开口。 “虽然我挺希望你跟我没完。”周自珩嘴角勾了勾。 “但我说过,你不会输。” “我不会让你输。” 心脏果然出问题了。 夏习清低垂着头,汗水滴在周自珩在地上拖长的影子上。 他控制不了,荷尔蒙和信息素激烈碰撞的时刻,夏习清嗅到了唯一仅有的硝烟气味。 高三队压根儿没想到高二这边还藏着这么高的候补,尽管看着心里有些发毛,可表面上还是得充样子,何况又是个omega。 “操,这年头的omega都他妈吃什么长的,一个比一个高。” “高怎么了,”站在对面的一个后卫不服气,“发情的时候让他低头他还不就得低头??” 周自珩棱角分明的下颚微微扬起,红得快要烧起来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他右手持球,一下一下在地上拍着,“omega又怎么样?” 他高大的身形和攻击性十足的面孔,无形间凝聚成一股极强的气压。 “照样打得你服服帖帖。” 哨声响起。所有人投入战斗,周自珩的速度极快,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带球直闯禁区,对方甚至来不及防守。 “回防!快!!” 三步上篮。 进了。 “对了。”欢呼声中,周自珩勾唇笑了笑,“我这人从不低头。” 坐在候补席等待包扎的夏习清静静凝视着周自珩。他的身高优势几乎压制全场,对方的长传球全部被封锁,更何况他强大的体能和爆发力,让对方挡都挡不住。 “这真的是omega吗……” “高二都是些什么神仙omega啊……” “卧槽,按在地上打啊。” 下半场越打越激烈,由于夏习清被撞伤离场,高二队个个都带着气,越打越狠,分数在队长和周自珩的带领下拉开差距,剩下的时间不算多,对方好不容易持球准备闯内线,夏知许冲上来防守,正巧周自珩也过来,可他忽然间开口,“知许,打伤他的是哪个?” 夏知许懵了一下,差点被对方钻空子进内线,所幸周自珩直接把球拦了下来。 “12号。” “明白。”周自珩转身运球,12号就在对方内线里防篮板,原本他是想直接投三分,看见12号就站在篮板底下,于是索性改了计划,直冲篮板。 12号见他准备上篮,一个起跳,伸手准备抢篮板,可周自珩只是假动作,脚尖都没有着地,而是把球甩给了同样在篮板底下的另一个omega队友,队友也很上道,迅速接球补了篮板。12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身体前倾倒在地上。 “高三已经赶不上了。” “你没看见吗,高二队现在指着12号打呢!” “牛逼!!高二队牛逼!!” 最后几分钟,周自珩几乎是盯着12号一个人,一边防他一边激他,打得12号几乎要抓狂。快要结束的时候,比分已经差了二十多分,根本赶不上来了。对方垂死挣扎,长传球却被站在场中央的周自珩伸手截走,12号就站在他的面前,周自珩几乎都没跳,就这么直直地站着,高举着一只手。12号原地起跳,想要抢走他手里的球。 哨声响起。 “比赛结束。高二校队获胜!” 周自珩仍旧保持着结束前的姿势,倒退着走了两步,单手掌球,照着12号站的位置猛地将球砸过去,一颗篮球被砸得弹起老高,吓得12号连连后退好几步。 “咚——咚——咚……” 篮球越弾越低,最终滚远。 周自珩轻蔑地瞥了一眼,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离开球场。他原本并不打算和队友一起庆祝,可硬生生被篮球经理许其琛也拽了过去,“一起合张影吧。” 伤员夏习清也被许其琛死活掺了过去,不准备站在中间的夏习清单脚在地上蹦了一下,几个大男孩儿挤来挤去,差点把他给挤倒。 “哎哎我去……” 忽然,一双手从后面扶住了他的手肘,夏习清一回头,看见周自珩的脸孔,说来也是奇怪,他身上的戾气好像一瞬间又都没了。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切换自己的气场,夏习清想不通。扶稳了他,周自珩也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夏习清转过脸,听见周自珩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味道快变了。” 不用他提醒夏习清也知道。 “看镜头——” 夏习清扯了扯嘴角,露出招牌的虚伪笑脸。 “你也是。” 下晚自习的时候,废了一只脚的夏习清屁股像是粘在板凳上似的,一动不动,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都走了,连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周自珩都准备离开。 “哎。”夏习清拽住他的胳膊,“别走啊。” 周自珩的脚步顿了顿,看向夏习清,“你要做什么?” 夏习清笑起来总是很好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你送我回去。” “为什么?”周自珩一本正经。 “不为什么,你不是老好人吗?”夏习清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既然都帮我赢比赛了,送佛送到西呗。” 纠缠了半天,周自珩最后还是妥协了,骑着他的自行车载夏习清回家。自行车的车轮磕磕撞撞地驶过不平整的路面,夏习清感觉自己的心跌了一跤又一跤,脑子也晃荡晕了,觉得他身上甜滋滋的香草味格外的好闻。 想吃香草味的蛋糕。手抓住座椅下缘的夏习清心想。 不,还是雪糕吧。 行过一个地面上凸起的铁杠,猛地磕了一下,磕掉了夏习清之前的所有思绪,懵懂间,毫无预兆地陷入下坡路的狂风中。风把周自珩身上的香草气息一股脑儿塞给了后座的夏习清,多到他几乎要被这香甜淹没。 不对,他还是想要周自珩。 按照夏习清的指示,周自珩骑着车进入了一个安静的小区,来到1号单元楼下,这里的路灯似乎坏了,周围黑得很。 “到了。”周自珩停下车,一只脚踩上地面。 “哦。”夏习清抬着一只脚从车上跳下来,背对着他说了声谢谢,蹦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月光照着他的后背,照得他浑身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又或许只是周自珩的错觉。 “你怎么了?”周自珩见他不动,又道,“哦,你上不去是吧。”说完他停好车,“我扶你上去吧。” 他走过去抓住夏习清的胳膊,却没能拽动他。 “喂……” 下一秒,夏习清转过身,吻住了周自珩。 他身上的烟草味已经怎样都盖不住了,愈发浓烈,带着一股子倔劲儿,勾出了周自珩身上硝烟味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 这味道实在是太烈,像熊熊燃烧的火,又像下一刻就会爆炸的炸·弹。 在愈演愈烈的信息素里,夏习清紧紧地抓住周自珩的校服前襟,舌尖蛮横地撬开对方的牙关,脑子里那些疯狂的念头驱使着他怂恿着他,让他毫无章法地亲吻周自珩。 遭遇这场突袭的周自珩第一反应是推开他,可他很快又意识到,夏习清是一个伤员。他预备推开他的手停在了夏习清的肩上,抓着他的肩将他和自己分离开来。 夏习清喘着气,月光下脸色发白,但很好看。玫瑰香气太浓了,在烟草的衬托下又甜又欲,熏得周自珩脑子发热。他见夏习清微张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倔强地转过身去,一下一下缓缓跳到单元楼的楼下,月光最终也没能追上他的脚步,由他陷入黑暗之中。 我想要你。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你不想要我吗? 他也没有说出口。 舌尖好像被咬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从口腔弥漫出来。夏习清垂着眼睛,看着第一级台阶,准备跳上去。他真不该这么怂,夏习清想。可没一会儿,他又想,他其实根本不该这么做。 无声地叹了口气,夏习清扶住楼梯的扶手,正要跳上去,却被一股力量拽住。整个人都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香草的气息,硝烟的冲击,青春期涌动不息的荷尔蒙,这一切将他牢牢圈住,深深地陷进去。 周自珩的手臂箍得很紧,夏习清的心跳得快急了,可他隐约感觉,和他紧紧相贴的另一具身体里,那颗心跳得更快,像是直直地往他身上撞似的。 “我好想标记你。”周自珩忽然开口。 夏习清的呼吸一滞,他没问出口的话竟然得到了答案。他感觉周自珩宽大的手掌就这么握着他的后颈,在那一块根本不可能被标记的皮肤上缓慢地摩挲。 他的声音也很缓,很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夏习清的耳畔,硝烟味愈发浓烈,“想咬上去,想打开生殖腔,想在你的体内成结。” 最后一句说得又温柔,又下流。 “想弄脏你的玫瑰香气。” 夏习清冷笑一声,“你疯了。我又不是omega。” 周自珩轻柔地摸着他的脖子,“你以后可以只做我一个人的omega。” “凭什么不是你做……”话还没有说完,夏习清眼睁睁看着周自珩低下头,伏在他的肩上,摁住他的头,一口咬上他的后颈。 “啊……” 牙齿刺破皮肤,血液渗出来,玫瑰的气味甜美到令人眩晕。尽管周自珩比谁都清楚,他不可能标记夏习清,他的信息素无法进入夏习清的身体,可咬开后颈的这一瞬,他仍旧感受到了交融的错觉,超越生理。仿佛他怀中的这个灵魂穿透肉体,严丝合缝地溶进他的灵魂之中。 夏习清以为自己除开痛楚外再也感受不到更多,他们根本不是天作之合,他们针锋相对,是天生的对手,可被他刺破的这一刻,他竟然感受到了灭顶的快感,周自珩浑身散发出的浓浓硝烟将他埋在欲念的废墟里,他像是死过一次了,痛苦和欢愉一起毫不留情地淋上来,如同他来的那天下的那场暴雨,把他困在教室里,逼着他和周自珩相遇。 直到他的牙齿松开自己的皮肉,夏习清都久久不能回神。他被标记了,好像真的被标记了。僵直的脊柱,颤动的指尖,还有狂跳不止的心脏,从此都属于周自珩了。 周自珩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的嘴唇上还沾着自己的血,被他的舌尖舔了舔,卷个干净。他就这么低头望着夏习清,沉默不语。 夏习清的思绪终于从莫大的震撼中回到他的身体,抬眼看向周自珩。老实说,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因为他终于看明白自己的心,明白了,所以更慌。 “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睫毛懵懂地闪动,他其实没有期待周自珩说这句话。可周自珩说了,还温柔地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夏习清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个吻太过了。 他的眼睛看向别处,不安和躁动围绕着他。 “你……”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周自珩深邃的双眼,“你不是说,你这人从不低头。” 周自珩眼里的温柔像是落雨,就快坠入夏习清的心里。 “对。” “除了吻你的时候。” ——番外完—— (如果可以的话请看一下作话~) 过年番外 夏习清原以为今年过年得一个人,还想着跑回武汉,去大侄子那儿找找乐子,没想到预计还要再拍半个月的周自珩提前杀青了,谁知正好赶在年前。 “你想回武汉,那我陪你去啊!” 电话里,周自珩的声音透着一股冬天的气息,还有结束工作的开心,他一贯像个大狗狗一样,在夏习清面前藏不住情绪。 夏习清正在从美术馆回家的路上,漫不经心地打转方向盘,周自珩的语音来电外放着,他很享受整个狭小空间都是周自珩声音的感觉,充满了安全感。 临近春节,街上人少了很多,街道两旁的树都挂上了红灯笼和金色的串灯,年味十足。 “你不用留北京陪爸爸妈妈吗?” 夏习清说着,在红灯前停下来,一位年轻母亲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走过人行道,小孩子穿得红彤彤的,像个小钱包,妈妈替他提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纸灯笼,场面温馨。 “他们那天应该要大院儿集体过年,早就跟我说好了,再说了不还有我哥呢嘛,他在北京就行。怎么,你不想我陪你过年啊。” 夏习清笑了笑,“少跟我来这套,我想不想你心里不清楚吗?” 红灯转了绿灯,他开车向前,嘴角勾着,“快回来吧,我们定二十九的票。” “行,我明天就到了,等着我!” 周自珩的确是最快的速度回了北京,还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跑去了夏习清的美术馆,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么快?”夏习清确实是没有想到,“我还准备去接你的。” “赶最早一班航班回来的,我都没怎么睡。”周自珩下意识地靠在夏习清身上,下巴抵在夏习清颈窝,“很想你。” 周自珩的身高实在瞩目,两人现在正站在这次展览中最受关注的作品面前,瞩目程度加倍,夏习清只好牵过他的手腕,把这个散发着撒娇意味的巨型犬带回自己的办公室,两人在办公室腻味了好几个小时,用另一种同样消耗体力的方式帮助周自珩恢复了精力。 当然,面对夏习清的撩拨,他的精力一向旺盛。 只不过冬天的代价略高一点,因为衣服层层叠叠,一件件穿好真的很累,所以夏习清也耍赖让周自珩代劳了。 第二天他们坐飞机回了武汉。 夏习清几乎没有回老家过年的习惯,夏知许不一样,虽然因为工作在北京定居,但每年都会和许其琛一起回武汉过年。在这边夏习清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年夜饭的亲戚,所以一落地就打车去了夏知许家。 路上他和许其琛通了电话,对方正和他大侄子甜甜蜜蜜逛着超市。 “我还怕来的时间不巧,撞破你们的好事。”夏习清开玩笑道。 电话那头的许其琛反应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几分正经地说,没有人会在大下午做那种事。 周自珩听到这里,插了一句,“怎么没有,他就是那种人。” 夏习清嘴角勾着一抹笑,偏过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像怪罪,倒更像是调情。 他们下了车,司机有些犹豫地想说话,被夏习清看了出来。 “您没看错,他是个演员,新年好啊师傅,恭喜发财。” 司机师傅一脸恍然大悟,开心地笑着,也对他们拜年,“那祝这个帅哥明年有更多的戏拍啊!” 夏习清笑着,转了身又道,“这就算了,戏再多点儿我就真成望夫石了,还不如入资进组呢。” 周自珩也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老想着当金主啊。” “金主多爽啊,想干什么干什么。”夏习清按了门铃,听到许其琛的声音,“快上来吧习清,我们正在包饺子呢!” 两人第一次到夏知许家,周自珩很懂礼数,在楼下买了果篮,谁知一开门,第一个跑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只白色小博美。 “好可爱啊。”夏习清蹲下来抱小狗,看向开门的许其琛,“琛琛,你们养狗了啊?” “啊,不是。”许其琛穿了件米白色毛衣,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他解释说,“这个是朋友的狗,他们一家子出去旅游,正好我俩回来了,他们就把猫猫狗狗寄养到我们这儿了。” 刚说完,一只胖胖的橘猫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爪子扒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权当打招呼了。 许其琛介绍说,“这只小博美名字叫棉花糖,是不是很像棉花糖?”他又抱起橘猫,握着爪子给他们摇了摇,“猫猫叫橘子。” “哪个朋友啊?”夏习清抱起小棉花糖,和周自珩一起进来,“我认识吗?” 橘子太重,许其琛又把他放下,“宋煜,你认识的吧,隔壁校草,上学的时候你还说过他长得帅来着。” 这句话一下子踩中了某个人的雷区,夏习清下意识看向周自珩,“不是……” 他开始装傻,“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记错了吧琛琛。” “说谁记错了?我们琛琛记性好着呢。”同样围着围裙的夏知许抱着一大盆饺子馅儿出来,一边走一边搅和,也见缝插针地搅和搅和夏习清,“你忘了,当时你可是说宋煜又高又帅,可惜白了点儿,不够壮,肌肉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说着,夏知许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没见他现在,肌肉很多哎,身材巨好。” 夏习清只想让他闭嘴,“我不感兴趣,谁也没有我们家珩珩好。”他一把揽过周自珩的胳膊。 周自珩却问两人,“真的很帅吗?比知许帅?” “真不愧是好哥们儿,”夏知许得意地放下手里的馅儿,走过去给周自珩一个兄弟之间的拥抱,“不过他是真的很帅。” 许其琛解释说,“不是一个类型吧,知许更阳光一些,宋煜就……太冷淡了,但是气质很出众。” “行了少夸两句。”/“琛琛咱们包饺子吧不说了。” 叔侄俩难得统一战线,默契地同时开了口。 不过周自珩反倒放了心,一听到许其琛用冷淡形容,他就知道夏习清不会喜欢。 锯了嘴的葫芦,恐怕只有那种融化一切的小天使可以搞定吧。 包饺子这种活儿,按理来说应该是很适合夏习清的,毕竟他连十米高的大雕塑都可以做得很好,可结果意外地非常不擅长,连续包了好几个都破了。 许其琛在一旁耐心地教他,“习清,你少装点儿馅儿,就放这么多,然后对折,两个手一合,用虎口这边,一捏,很简单就包好了。”他一面说,一面自己就包好了一个漂漂亮亮的。 “笨死了。”夏知许好不容易抓住了可以嘲笑夏习清的机会,凑到他跟前飞快地包了一个,“这都不会,还艺术家呢,我看就是自珩给你惯得什么都不会了。” 夏习清抓住一个面剂子就想往夏知许脸上砸,但被周自珩抓住了手。 “不可以浪费粮食哦。”周自珩像嘱咐小孩一样说。 夏习清只好把剂子放回去,对暂时的胜利者夏知许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等着。”转头他对正在专心致志包饺子的许其琛说,“琛琛,家里有扑克牌吗?” “有吧……”许其琛包好一个,又把饺子皮边边全部都再捏一遍,保证不露馅,才抬头对夏习清指了个方向,“在那个米白色五斗柜里的第二层。” 周自珩突然抬头,“记性真好。” 许其琛对他笑了笑,“我很一般的,比不上你。” “还互吹起来了。”夏知许把饺子排好,笑着看夏习清找牌,小虎牙都透着挑衅的意味,“怎么,还想着翻身啊,我跟你说吧,在我家你就做不到。” 夏习清冷笑一声,“是吗?夏知许,你这才翻身做人几年啊,就开始跟我叫板了,没有你叔叔我,你现在还是孤寡一人呢。” 夏知许一下子就被怼住,下意识去看许其琛,可他太过于投入在包饺子这件事上,根本两耳不闻窗外事。 “你等着,看谁输得多。” “比输干嘛?多不吉利啊,当然是我赢得多了。” 周自珩和许其琛一样埋头专注于包饺子大业,只不过他的职责是擀皮儿,他是个做事特别认真的人,所以在擀皮儿这件事上也有点较真,恨不得把每个饺子皮都擀得一样大,一样圆。 连许其琛都忍不住感叹,“你擀得真好,和外面机器压的一样了。” 周自珩感到非常之满足,和他杀青的快乐有过之无不及,因为这是他头一次擀皮,就大获成功。 夏习清和夏知许则开始摆烂,最后两个人一个跑去撸猫,一个跑去逗狗,但气氛倒是变融洽很多。 “好多年没见了,想起来我跟宋冰山都没说过几句话,他现在有女朋友吗?”夏习清把橘子抱在怀里挠下巴,顺嘴问了句八卦。 “没有,有男朋友。”夏知许用手里的骨头形状玩偶逗着棉花糖。 “啊?”夏习清觉得有些意外,“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他没有世俗的欲望呢。谁啊?” 棉花糖叫了几声,夏知许这才把骨头玩偶给它,然后语气随意说,“乐知时啊,当时培雅初中部那个混血小可爱,你记得吧,他眼睛贼大,小卷毛。” “啊……”夏习清想起来了,然后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不是,他不是宋煜他弟吗?高三那会儿传得沸沸扬扬的。” “又没有血缘关系。”夏知许拍了拍手,简单给他阐述,“总之呢,就是宋煜从小就对乐乐痴心一片,乐乐眼里也只有他哥,所以乐乐上大学了两人就在一起了,你可以理解为乐乐是宋煜的童养媳。” 夏习清盘腿坐在地上,“真好啊。”他叹了口气,“周自珩要是我的童养媳就好了,他小时候肯定超级可爱,小正经。” “你想得美。”夏知许嘁了一声,又说,“别听我说得这么轻松,这俩人在一起过程还挺苦的。” 可夏习清已经开始畅想有小童养媳周自珩的童年快乐时光,根本听不进去。 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还是不好,不能给我当童养媳。” “为什么?”夏知许开始逗橘子。 夏习清没回他,抱起呜呜叫的棉花糖问夏知许狗粮在哪儿。 转头看到周自珩认真的背影,觉得他好可爱。 正是因为他有那么幸福的家庭,所以才会成长成一个又认真又可爱、正义感满满的大天使,跟着他当童养媳,说不定还要跟着他一起挨打呢。 “习清!”周自珩正好转过身,手里攥着多余的一团面团,“你能拿着捏个我吗?” 夏习清靠在墙边,棉花糖在他脚边吭哧吭哧吃着饭,他笑了笑,“哎,我连饺子都不会包诶。” 周自珩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我试试吧。”夏习清一秒就妥协了。 吃饭之前,夏修泽打了近一个小时的视频电话,重点就是为了看他哥,夏习清嘴上嫌他烦,又忍不住关心他晚上和谁吃年夜饭,夏修泽没心没肺告诉他,晚上和同学一起聚餐,又向他报告了最近一个月发生的大大小小一堆不重要的事,夏习清看着不耐烦,但一一都听了进去。 “哥,我同学叫我了,我先挂了!” “去吧,别喝酒。”夏习清态度随便地嘱咐了一句。 “我不喝,你放心吧!”夏修泽还提高音量,对屋子里的其他人拜年,“哥哥们过年好!” 周自珩笑着回了一句,“新年好啊修泽。” 没想到刚说出口,自己这边就来了电话,是裴听颂打来的。 周自珩刚接通,就听见对面小声的一句,“预备起……” 突然,屏幕里挤进来六个大男生,一起唱着“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最令周自珩惊讶的是,居然还有和声。 唱完一遍之后,屏幕里的凌一手放在空中一抓,“收。” 六个人一起鼓掌,“新年快乐啊!” 周自珩受宠若惊,都想着要不要回唱两句表示心意,但夏习清先凑了过来,看到他们身上似乎还穿着舞台装,“哟,小帅哥们,大过年的还有行程啊。” 屏幕最前面的方觉夏点头,“嗯,春晚,我们过一会儿就表演了。” 屏幕外大概是走过去一个前辈,卡莱多几人纷纷弯腰鞠躬,“前辈好,新年好!” “那你们一会儿表演完是不是就回去了?”周自珩问。 “看情况吧。”裴听颂笑着说,“我们打算宰羌哥一顿。” “对!”凌一点头,“今天就得吃火锅!” 路远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赞同一一。” “他说什么你都赞同。”江淼笑着看了他一眼。 贺子炎揽住江淼的肩,“你说什么我也都赞同啊。” 方觉夏注意到周自珩身上的面粉,“自珩,你们正在包饺子吗?” 周自珩点头,“对啊,我、习清,还有许编和他男朋友,我们今晚一起过年。” “什么,我的身份就只是许编的男朋友吗?”夏知许开着玩笑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新年好啊大帅哥们!” 许其琛也凑过来,露出半个小脑袋,“你们好,表演加油哦,我们会在电视机这边看你们的。” “这么一说怎么突然紧张了。”裴听颂捂住胸口。 屏幕里的几人突然回头,然后又转过脸,裴听颂说:“羌哥叫我们了,我们得走了。” “行,加油。”周自珩让他们赶紧去。 “我们这就开电视。”夏习清笑着说。 挂了电话,他们把电视打开,等着春晚开始,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四人合作也弄出满满一桌子菜,饺子一上桌,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来了。 卡莱多的节目靠前,算是开场,四人在电视机前有模有样地应援了一番,周自珩还录了视频发给裴听颂,像个家长。 “这个饺子好好吃。”夏习清又吃了一个。 许其琛告诉他,“我在馅里放了肉冻,所以很多汁对吧。” “这个鱼也很好吃诶。” “你多吃点青菜,琛琛。” “哎对了。”夏习清想起什么,走到沙发拿起自己的外套,“我路上买了烟花,我们零点的时候下楼去放呗,和小时候一样。” 夏知许嘲笑他,“现在市里不让放烟花了,还小时候呢。” “我还能不知道吗?”夏习清掏出两小盒,挑着眉摇了摇,“所以我买的是线香烟花。” 夏知许的眼睛耷拉下来,“什么啊,仙女棒啊,我们四个拿这个在底下晃不丢人吗?小孩子都要笑我们吧。” 这话还真说中了。 快到零点,楼下不少人,他们四个一人一只点燃了攥手里,隔壁的小朋友手里拿着的都比他们的仙女棒“壮观”。 “妈妈你看,那四个叔叔好好笑哦。”小朋友拽着妈妈的手。 夏习清走过去,用自己的仙女棒指向他,“小朋友不可以乱说话哦,不然会被惩罚,会长不高。” 小孩子立刻躲到了妈妈身后。 周自珩笑着说,“习清,你别吓唬小孩儿。” “你说两句好听的。”夏习清逗他,“看到那个哥哥了吗?说好听的你长大了就长得和他一样高。” 小孩子看向周自珩,还真给唬住了,立刻乖乖对夏习清说,“哥哥你真帅,你明年挣好多好多钱。” “这还差不多。”夏习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乖,新年快乐。” 他走回去,和夏知许斗了两句嘴,忽然小区里有人开始喊着倒数,于是他们四个也跟着一起喊起来。 “三!二!一!” 天上霎时间出现许多的烟火,璀璨的万缕千丝盛放在黑夜,近得仿佛触手可得。 “新年快乐,习清。”周自珩抱住夏习清,在他的发顶亲了亲。 夏习清垂下拿着仙女棒的手,靠在周自珩怀里,低声说,“我爱你,自珩。” 他抬起头,凑到周自珩耳边,用气声对他说:“以后也一起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