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大佬重生后只想躺平摆烂》 大夏卷 第一章病秧子 “魔域妖女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死的妙!此人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也亏的此次是北橫君牵头,若非是他,我们天阳门怕是要损失惨重!” “活该!那妖女竟敢潜入玉清宫杀了北橫君的师尊一清真人,简直丧心病狂!” “一清真人德高望重,谁敢说自己没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北橫君一剑斩了她,呵,这下怕是连厉鬼都化不成了!” 一把真火将魔宫成群的宫殿烧成了灰烬,正道修士们经历一场大战后也是狼狈不堪,魔域遭受重创,边上的小魔死的死,逃的逃,曾经最为繁华的幽都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 顾延之拎着尚还在滴着血的破妄剑站在万魔窟的崖前,一身白衣被鲜血浸透,他长身玉立的身形一晃,吐出一大口鲜血,头上的发髻散了,长发凝在脸颊边上。 万魔窟底阴风阵阵,那妖女被他一剑斩断了身躯,落在这万魔窟底是半点活路没有了。 顾延之撑着长剑重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背影被正道众人簇拥着,所有人都在为重创魔域的胜利欢呼着。 而在那数月过后一只素白的手,蓦地压在了据说从未有人生还的悬崖边上。 …… 十六年后。 大夏国,孙府。 今夜的天似乎比往常阴沉了许多,孙府大门口前边的两条道上铺满了白圈纸钱,四处的屋檐上还挂着引魂蟠,隔几步路那白布条/子被阴风一吹,直往人脸上打。 这会路上早已没了行人,周边的铺子黄昏前就打了烊,本就因孙府的事扰的这周边不得安生,这入了夜寻常还算热闹的常安街,现在是彻底寂静无声了。 突然,路的尽头传来“嘎吱——嘎吱——”地声响,就见一全身笼着黑袍的女子推着一个轮椅慢吞吞的踩着满地纸钱走了过来。 轮椅上还坐了个病秧子,离得太远看不清样貌,只能依稀分辨个男女。 黑衣女子道:“主子,不是我说,这好好的青天白日你不来,偏赶着个天昏地暗的时候才慢悠悠的从家里晃出来,你瞧,这都将近子时了!” “子时起煞,孙府这段日子本就算不得太平,这不是上赶着没事找事吗?” 病秧子穿着一身湖蓝长裙,看起来柔顺且光滑,衬的她本就惨白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那做衣服的料子还是一等一的御赐布料,想来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病秧子闻得此言,抬眸斜乜了她一眼,淡声道:“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分明是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这瞪起人来却仍是与先前一般无二,盯的黑衣女子头皮发麻。 “您是。”黑衣女子诺诺道。 病秧子“啪”的一声展开手里的折扇,道:“孙府?可是那廷尉孙桢的府邸?” “正是。”黑衣女子回道,“孙桢此人坏事做尽,也算是死有余辜,只是——” 两人说话间已及至孙府大门口,黑衣女子惊诧道:“呦,好重的阴气!这怕不是要化作了厉青鬼?” “主子,李老头当真在这里?” 病秧子理也不愿理她。 那黑衣女子上前一脚将孙府大门踹开,又回过身弯腰将病秧子连同轮椅一起抱过门槛。 等两人刚在门里面站定,就是“砰——”的一声,大门竟自动合上了。 黑衣女子拉住铺首上咬着的门环,双手上缠着一圈紫色的气,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门还是纹丝不动。 黑衣女子挠挠头:“真怪!” “能不怪吗?”病秧子见黑衣女子迟迟不来推自己,只好垂下手臂自食其力,她一边摇着轮椅一边道,“我们方才过来的那一条街上你可闻到了半点阴气?” “不曾。”黑衣女子摇摇头,两步蹦过去接过推轮椅的任务,过了半晌这才一拍脑门,恍然道,“原是这样!” “这四周的阴气都被抽调一空,全聚在了孙府里,里头怕是被人布了聚阴阵,难怪阴气这般的重了!” “怕是不止。”病秧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刚过了外院,这黑灯瞎火的唯有正房那间屋子亮堂分明,她顿了顿道:“孙府的人可是死绝了?” 方才过来的一路上竟连个挡路的人都没有,孙府又大,若不是自有手段,第一次进来的少不得还要迷路几次。 “应当还有一正妻,一嫡子,一儿媳,三孙,还有三位侍妾,共九口人还活着才是,这偌大的宅子竟连个下人都没有了!”黑衣女子掰着指头一数,直呼“怪哉”。 “去正房瞧瞧。”病秧子将折扇一指,正对着那灯火通明的屋子。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的谈话声,走得近才听得分明。 一女子道:“若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将这宅子桶个窟窿,大家先出去了再说!” 又有一女子呼喊着:“不可!不可啊!要是连这宅子都没了,我们祖孙可怎么活啊!” 一男子道:“娘!那总比我们都死在这里好吧!” 又是一男子道:“师妹,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要是师尊他们在就好了!” 一声“砰——”的闷响过后,也没听到有人再说话,只是传来一阵啼哭,有女人有孩子。 病秧子粗略一算,加上躺着的那三个人,这还多了两个出来。 黑衣女子上前一个正踹,房门大开,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黑色的棺椁搁在正中央,两边支着招魂蟠,底下躺着两个脸色青黑的女子,不见胸口起伏,多半是凶多吉少,往上一看,房梁上挂着白灯笼,窗户是被封死的,下边的桌子上摆了一排的蜡烛,正房大是大,但一下挤了十一个人也略显局促了。 里面的人都穿着白衣,额头上绑着白条,披麻戴孝。唯有两人穿的格外不同,一男一女,两人的腰带和衣襟是月白色,衣袖上隐约能瞧出云纹。 那男子腰间佩剑,剑尾挂着长流苏;那女子倒是格外稀奇,手里撑着一杆白色长枪,材质有些像是什么生物的骨头,上面有什么东西隐隐流转,透露出些许不凡来,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唇色极为惨白。 方才说话要将这宅子桶个窟窿的人多半就是此人,再想想方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男女的关系应当是哪个修仙门派的弟子了。 见房门大开,里面的人纷纷露出喜色,就连那个拄着长枪的女子眼中都暴露出一丝亮光。 忽的里面的人齐齐大喊:“不要——” “吱呀——”房门又被重重关上,窗边的红烛光一闪一闪的,映的里边的人影也是忽长忽短的。 黑衣女子转过身将病秧子连同轮椅一道放下。 “你们进来作何?!”长枪女子气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我们为何不能进来?”黑衣女子双手抱胸,眉头一挑。 长枪女子长枪一指,怒道:“那门分明都已经开开了!” “嗯,我踹开的。”黑衣女子点点头。 长枪女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背了过去。 那自称是师兄的人生了一副好面貌,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看着年轻说话却是老成温和。 当先上前一步将自家师妹护在身后,双手抱拳,道:“在下玉清宫弟子沈泽,这位是我的师妹温如惜,我等二人受陛下所托前来解决孙府之事,不知二位……” 他后退了一步,表情是温和的,眼神是戒备的。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自顾自的道:“温如惜?你就是皇帝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病秧子掩唇轻咳一声,黑衣女子立马噤声,眼珠子一转,随后摇头晃脑地道:“我家主子乃当朝太尉李裕之女……” “你便是墨卿与?”温如惜眼神一动。 这墨卿与说起来是太尉李裕之女,但实际上不过是李裕远房侄女,他一生无女便将这人过继到了名下,三岁接走自小养在府内,如今也有十六年了,但此人从不出府,是以京城内除了李府的人竟无一人见过她的样貌。 今日一见——温如惜的眼睛扫过对方的轮椅,心道,这也难怪从不出门。 关于墨卿与的情报温如惜也就仅仅是知道对方的一个身世,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如今见到这么一个病秧子也来了这里,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便是为了那个尚还年幼的弟弟,她也得把墨卿与安全带出去,不然那李裕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是。”墨卿与一摇折扇,微微颔首,她转过头一扇子敲在黑衣女子的腰上,“姜思去查查——平常叫你多吃些核桃,偏不听。” 说着她就自己摇着轮椅来到了跪坐在地上的妇人面前。 姜思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追上去,问:“主子你是不是在骂我傻?” 墨卿与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低头对着那老妇人道:“你是孙桢的妻子,韩氏?” “是是是——”韩氏忙不迭的点头,都是朝堂上的人,三公之一李裕的大名她又怎会不知,听闻眼前这人竟是李裕那最宝贝的女儿,一时间只觉得救星降临。 “不知,李老将军可在外面?” 墨卿与纳闷了,按照卦象显示李裕应当就在这孙府里,可看着韩氏的样子竟像是半点不知,抿了抿唇,道:“不在。” 韩氏眼中的火一下子就熄了下去,她也算是个豪门大妇,此时跌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桢你个老东西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将你儿孙放了出去!” “怎的你还想要你的儿孙给你陪葬不成?!” 女人的哭叫声简直是比那魔音灌脑还要惹人厌。 墨卿与道:“莫哭了。” “……” 陷入绝望中的人哪还会理会她说了什么。 就连孙桢唯一的儿子孙玮也抱着老婆孩子缩到了角落里,他也算是个士子,这会却狼狈的抖如筛糠。 也就那边玉清宫的两位弟子算稍微好一点了,好歹能自个站着,既没哭也没叫。 “你们被关在此地多久了?”墨卿与干脆同这二人说话。 回话的是温如惜:“整整三天。” 墨卿与一指那棺椁,道:“死了几天。” 温如惜掐指一算,道:“今日刚好第七天。” 墨卿与脸色一沉,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姜思已经将这个房间搜寻了一遍,这会整个人正站在那半人高的棺椁上,大喊:“主子不知是谁好歹毒的手段,聚阴阵竟是刻在了此人的身上。” 她又哇哇大叫:“哪个傻缺竟还贴了镇魂符!” 一阵风骤起,屋内烛光尽灭,这风吹的姜思立足不稳,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上,她捂着屁股一个劲的“哎呦”“哎呦”。 老妇人被这惊变吓得失了声。 墨卿与沉沉吐出一口气,叹息道:“子时了……” 大夏卷 第二章魔主背锅 夜浓稠的像是一摊化不开的墨,突然爆发的阴气将屋顶的瓦楞都掀飞了出去,正房大门左右两扇门板被两道黑影接连撞翻,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灰。 姜思打了个跟头,刚要站起就被那沈泽一头撞到腰间。 姜思捂着肚子痛不欲生,咬牙道:“你做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沈泽双手合十忙不迭的道歉,一转身踏出一只脚大喊,“师妹!” 姜思一把将沈泽拉住,道:“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少去拖我家主子的后腿。” 沈泽一愣,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他也只能隐约瞧见对方的一个轮廓,他忽然想起方才发生变故时姜思正巧迎面直冲,此刻竟然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 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忱,这人的实力究竟在什么地步?刚刚哪怕是师妹推了他一把,将他送离中间的位置,他这会五脏六腑也是隐隐作痛。 仅仅是刚开始他就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了。 只不过眼下…… “那病秧子能做什么!”沈泽可不敢真的让师妹一人留在那凶险的屋内。 姜思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主子一根手指头都能碾死你。 她干脆抬起胳膊一个手刀砍在沈泽的颈后,就听一声闷哼,那人就倒在自己面前了。 姜思拍拍手,轻哼道:“废话真多,呸,活该!” …… 温如惜将沈泽一掌拍出去后,第一时间持枪挡在墨卿与面前,面前的阴气浓重的肉眼可见,旋涡似的盘旋在棺材上方。 衣衫上似乎都凝了一层水汽,湿重冰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温如惜鬓角沁出一滴冷汗,“我们分明先贴了镇魂符,这怎还会化鬼!” 墨卿与摇着轮椅慢吞吞的走到孙家人的边上,淡淡道:“所谓镇魂符的作用就是将死者躁动的魂魄安抚下来,如果只是普通的游魂当然没问题。” “可偏偏这孙桢就不是普通的游魂,他被人画了聚阴阵在身上,四周的阴气全往他身子里灌,按理说他化鬼要不了七天,可惜镇魂符本身就有一部分留魂的作用,整整七天他现在要化的可不是厉鬼,而是僵尸了!” 墨卿与一手拎一个,看着那纤细的手臂就不像是有力气的人,却能一下子把两个成年人轻轻松松的扔出门口。 待将孙家人全部甩出去后,墨卿与这才摇着轮椅来到门口。 她想出去奈何门槛实在有些高,半天了这轮椅是动也不动。 墨卿与扭过头,道:“愣着干嘛?” 温如惜这才反应过来,忙托了一盏掌心焰,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见墨卿与惊怒道:“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收了这火!” 温如惜心头忽的一冷,下意识地长枪使出全力往后一刺,似是金戈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温如惜手掌一拢,收了神通。 这黑灯瞎火的房内能清晰的听到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那仿佛在原地蹦跳的脚步声。 “竟这么快就化僵了!”温如惜惊诧不已。 她一枪将那两个僵尸侍妾扫飞,只觉得虎口被震的生痛。 而那旋转着的阴气也仿佛是找到了目标一般直挺挺地朝温如惜冲来。 姜思在外头等着,先是被当头淋了一阵“人雨”,后又是手忙脚乱的将被阴气冲出来的墨卿与接住,还没等将墨卿与安顿好,后腰又被人狠狠一撞。 姜思捂着腰,不禁大怒:“我今是招谁惹谁了?怎的都和我的腰过不去了?” 墨卿与将正往姜思后腰上敲的折扇转了个弯,一下敲在姜思的手臂上,道:“莫要废话,赶紧将地上的人弄到西厢房去——这怎的还晕了一个?” 姜思将孙家的人拍醒,一听此言忙不迭的爬了起来,竟跑的比谁都快。 温如惜道:“师兄我无事,当务之急是你先去保护孙家的人。” 沈泽看了看众人,哪怕是借着月光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只好拔出剑,跟在孙家人身后往西厢房去了。 姜思推着墨卿与朝后院的方向走去,温如惜连忙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作甚?”姜思纳闷道。 温如惜自然而然的接过墨卿与的轮椅,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见识却不少。” 墨卿与手中的折扇一点下巴尖,道:“比起你——还是要大了许多的。” “你方才为何不让我点灯?”温如惜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若没了视线打起来岂不是更吃亏? 墨卿与不想说话,姜思被温如惜挤到一边,早就怨气冲天,闻言连连翻了几个白眼,这才想起来这乌漆嘛黑的对方也看不到啊! 于是这才没好气的道:“黑夜里点灯当活靶子吗?” 温如惜颇为认真的点点头,求教道:“可僵尸一类的本就用不着眼睛,我既点灯,他们又是如何知晓我的方位的?” “阳气。”墨卿与淡淡道,“若想瞧得见,托盏阴灯亦可。” 温如惜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是如此,多谢指教。” “指教可谈不上,你不是玉清宫的高徒?这天底下一宫三山十四门,以你们玉清宫为首的名门正派不是自诩天下无双嘛,不会连这等宵小都对付不了吧?” 姜思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太强,不免惹得温如惜多看了两眼。 温如惜解释道:“家师闭关多年,我才疏学浅不如家师万一,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将被困多日的孙家人解救出来,没想到倒是差点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若非是二位前来,我们怕是熬不过今夜。” “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是为何事?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寻人。”墨卿与道。 姜思怪道:“你真是大夏长公主?这说话真是一点不像。” “何人?”温如惜问道。 “李裕——停!”墨卿与在后院的一处井边上停下。 “李裕?李太尉?”温如惜显得有些惊讶,“他竟是失踪了?” “失踪了七日有余。”墨卿与道。 李府上下因着李裕的身份不敢报官,要是被朝廷里的那些人知晓了李裕的事情怕是又免不了一阵风波,更何况天知道这李裕的失踪跟上面的有没有关系。 李府现在也是内忧外患啊! 寻了七日也不见李府的人寻到半分线索,到底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墨卿与没法子只好自己算了一卦,趁着半夜出来寻人。 可谁料,还真让姜思那个乌鸦嘴说中了,这孙府还真有事! “主子,李老头难道在这井里?”姜思探头探脑,这井口不大却深的很,把边上的石头往里一扔,竟半天才听到声响。 墨卿与道:“不在。” 温如惜取出一道符,这边刚激活就眼睁睁就在手里化成了灰烬。 “好重的阴气!这井有些诡异。” 温如惜双指在眼前一划强行开了阴眼,只是一眼就刺的她双眼通红,眼角充血。 墨卿与举高折扇,往温如惜眉心间一敲,道:“实力不行,就别勉强。” 温如惜眨巴了一下眼睛,阴眼一关也好受多了,她将手伸到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再将玉佩捏碎,用玉粉在井口边上撒了一圈,在用一块大石将那井口封住,布了一个简单的锁灵阵。 “这玉不错。”姜思随口道。 “没想到这处的阴气竟不比那处小,我方才似是看到了许多婴孩……”温如惜捏了捏眉骨,愕然道,“——你竟然能关了我阴眼!” 墨卿与一沉吟,右手的折扇往左手掌心一打,道:“难怪用了七天才成型……” “此话怎讲?”温如惜忘了先前的问题,连忙追问道。 墨卿与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刨根问底的?玉清宫这么多年难倒连个能人都没有了? “有那聚阴阵在孙桢本该在死后第三天就化作厉鬼,然后杀尽身边人,但这第七日才堪堪成型,想来这半数聚拢过来的阴气,都被这井中的小鬼给抢了去。” 温如惜脸色大变,握着长枪的手都隐隐青白:“那岂不是这小鬼的实力都跟那孙桢差不多了?!” 墨卿与一颔首:“大抵是的。” “完了。”温如惜失魂落魄,“一只打起来就已是困难,要是这两只一起我们如何能出得去!” 墨卿与道:“也不难。” “什么法子?”温如惜蹲下身拉着墨卿与的手,那双眼睛亮的在这么黑的夜里都能瞧出些许的亮光来。 墨卿与缩了缩手,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大不了你将这小鬼放出来,驱它去跟那大鬼打一场不就好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一宅也不容得二鬼。” 温如惜脸色变了又变,忽的站起,怒道:“这等魔人手段——我看这事又怕不是那魔主搞出来的鬼!” 墨卿与面无表情,姜思眉梢一动,叉腰道:“嘿,什么事都往人魔主头上推——那魔主不是……不是死了十几年了?还是被你们玉清宫宫主亲自诛杀的!” “感情死人都还要给你们背锅不成?” “谁知道那魔主是真死假死!”温如惜脸色涨的通红。 墨卿与眼神微动,姜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宫主把那魔头放了不成?” “我什么都没说——你可不要污蔑我们宫主!”温如惜一摆手,回过神来咬死不认,“我们玉清宫之人向来斩妖除魔,岂会跟魔物勾结在一起。” “倒是你们二人怎么处处为那魔主说话?!” 姜思悻悻道:“分明是你先开的口,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封井的石头突然四分五裂,炸裂开来,石头渣滓飞了满脸。 墨卿与将折扇一展,挡在面前,轻笑一声道:“小丫头你那锁灵阵怕是不行了。” 大夏卷 第三章鬼母吞子 小鬼一股脑的从井里头钻了出来,那小鬼看着也不过是半大的婴孩,它们哭声尖利,就像是拿着指甲往铁器上划拉一般。 小鬼咧着嘴又哭又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它们浑身包裹着黑色的阴气,当然若是不开阴眼,也就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 温如惜冻的脸色惨白,看着破阵而出的小鬼们,只觉得内心一阵寒凉,她失声道:“怎么会!” 那布阵的玉可是她师父给她的上好的良田玉,就算封不了多久也不至于这才布上就被破了。 “怎么不可能。”墨卿与一扇子敲在温如惜的肩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那么高做什么,还不赶紧燃道聚阳符。” 人体三把火,头顶和双肩,这阴风一吹那温如惜双肩上的火都奄奄一息了,眼见着就要邪祟入体,墨卿与可不想平白再生变故。 温如惜连忙燃起一道聚阳符,道:“你也是修士?怎么对我们玉清宫的符咒这般熟悉?” 墨卿与心道,能不熟悉吗? “算是。”墨卿与唔了一声,看着小鬼还在空中盘旋,想了想随手画了三道匿阳符,拍在各自身上。 “这样问题就暂且不大了。” “凌空画符?!”温如惜瞪大了双眼,“你是符道宗师?” 墨卿与道:“修行之人多少都会一点。” 盘旋在井边上的小鬼忽然四散而去,温如惜看着它们散去的方向,大叫:“不好!那是西厢房的位置,孙家的人可都在那!” 温如惜心下焦急,一跺脚就朝那小鬼追了上去。 姜思摇摇头,道:“这不是妥妥作死吗?——主子我们去哪?” 墨卿与掐指一算,拧着眉头沉思了半天,道:“罢了,追过去吧,孙家的人还不能死——李裕的具体位置我目前算不出来。” 姜思推着轮椅跑的飞快,她怪道:“竟还有主子算不到的?” 墨卿与坐的稳稳当当,回道:“此地阴气太重,掩了天机,能算到此处已是不易。” 姜思一抬眼,半扇门正巧从二人面前飞过去,她道:“哟,坏了——那小丫头要被打死了。” 墨卿与冷冷瞧了她一眼,再将视线放到西厢房那去。 话说沈泽自跟墨卿与一行人分开之后,就直觉担起了领导者的责任,刚入了西厢房他就迅速扯了符线布了天罗地网,在房梁上的八个方位挂了八扇八卦镜,又按照乾坤八卦的位置埋下了八件宝器。 按理说十六个位置加上天罗地网和乾坤八卦阵,这西厢房怎么说都算得上是绝对安全的了,为了保险起见沈泽还忍痛一人贴了一张匿阳符,只要撑过今夜,白日一到这些邪祟自然就消失无踪了。 可谁知那孙桢所化的僵尸竟循着味找到了这里,沈泽探头一看,这人不仅化作了僵尸身上还布满了寸长的白毛,那白毛从那寿衣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的就跟游动着的蛆虫一般。 还是个白毛僵尸!沈泽吓得一把握紧了手里的剑,所谓僵尸,无魂无魄,无感无识,死后身体僵硬如铁,论起麻烦程度来说这东西可比鬼难对付。 而眼前这东西,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筑基弟子就可以解决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道护身符,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师父保佑,师父保佑!” 只是一声闷响,那僵尸竟是直直撞穿了墙壁,一下子就陷在了事先布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符线捆粽子似的缠着孙桢身上,他已死去多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抬起头来双眼里全是纯白色,一点眼珠子都看不到,黑色的血管从脖颈里探出一直蔓延到头顶。 沈泽头皮发麻,深知自己手中的剑对付僵尸那是毫无用处,只好一抬手甩出三四张雷符。 雷符对邪祟来说天生就有克制作用,结果只是刺刺拉拉就跟漏电了似的几声过后,也就见孙桢身上的白毛被电的竖起,其余的那是毫发无伤。 沈泽大惊失色,道:“怎会如此?雷符竟失了效!” 韩氏脸上的皱纹一抖,将手中的拐杖扔了出去,正正好敲在了孙桢的头上,孙桢低吼一声回过头。 韩氏破口大骂:“你个缺德的玩意,我也算是名门贵女,现如今被你害的眼见着子嗣都要保不住了!” “你倒是杀了我!杀了我啊!” 孙玮拉他娘拉不住,自个的妻子也在一边哭哭啼啼:“姨娘说的不错,我们韩氏二人因你姓孙的都要横死在自己家里!你拦她作甚?还不如叫孙桢杀了我们才是,也省的叫那小仙君为难了!” 孙玮急的满头是汗:“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娘!娘!” 韩氏摇摇摆摆的走到被覆住的孙桢面前,老泪纵横道:“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我晓得你得杀了人才肯罢休,孙儿还小,就让我这把老骨头给你陪葬!” 孙桢早就没了意识,这些话说到底也不过是民间的传言,特殊情况还得特殊处理,孙桢挣扎着抬起手,那五指的指甲足有一轧长,通体漆黑,上边布满了尸毒。 沈泽一把将线扯住,大喊:“老夫人孙廷尉早没了意识,他现在就是只只会杀戮的怪物,你说的话他是听不到的!” “赶紧回来,这才是不给我们添麻烦!他现在这般模样可不是杀一个两个人就能罢休的!” 白僵的力气何其大,沈泽的双手鲜血淋漓也阻挡不住那抬起的爪子,韩氏被一下掀翻在地,倒在窗边人事不知,嘴角溢出的鲜血一片漆黑。 胸口处那么长的一道口子竟是连半滴鲜血都没有流出,翻起的伤口边缘溃烂如腐肉。 孙玮腿软的只晓得爬着去探韩氏的鼻息,他跌坐在地上,哭喊着:“娘啊!娘!” 韩夫人也抱着韩氏的大腿一个劲的哭:“姨母啊!姨母!” 三个孩子茫然无措的愣在原地,听到自己爹娘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孙桢唯一还活着的侍妾披头散发的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疯了似的又叫又笑。 “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啊!都给我孩子偿命去,偿命去——” 沈泽就要拉扯不住,符线快要将他的手掌割断,就在此时听见一声厉喝:“师兄放手!” 沈泽眼神一亮,符线脱手的瞬间就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 温如惜持长枪而立,衣衫虽有些凌乱,但看起来比在场的人仍是要好了不少。 沈泽撕下内袍一角,缠在手掌上,和温如惜并肩而立。 “师妹,这次的任务真是……”他苦笑一声。 “再难做也得做。”温如惜沉声道,“孙府就剩这么几个人了,若是连他们都保不住孙府的案子如何继续查下去?孙桢的死疑点重重,玉清宫的声名可不能毁在你我二人的手上!” 她一个箭步手中的长枪一挑,将孙桢打的连连后退。 四周的阴气似乎又浓郁了许多,沈泽脸色微变,当即开了阴眼,他眼角唰地一下流出血泪,失声道:“怎么又来一只大鬼?!” “快关了阴眼!这鬼看不得!”温如惜道。 沈泽闭了闭眼睛,道:“什么鬼,竟连看都看不得了?” 温如惜扫了孙家人一眼,低声道:“未出生的婴儿,出生不足一月的婴儿,他们连这个世界都不曾见过,又怎会甘心让我们看看他们!” “什么人,连小孩都不放过!”沈泽提剑支援温如惜。 温如惜冷哼一声:“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在我大夏京城,当今廷尉府中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孙家人可不能再死了!” 盘旋在后面的阴气随着温如惜前后脚的涌入西厢房内,孙家人不是修士看不到鬼魂。 唯有那疯了的侍妾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咧着嘴,茫然道:“我的儿?我的儿?是不是我的儿回来了?” “咿咿呀呀”“嘻嘻哈哈”小鬼手拉手蹦跳着围绕着侍妾玩起了游戏。 沈泽、温如惜二人未开阴眼,只能看见那浓郁的阴气将那侍妾紧紧包成了茧。 温如惜咬着后槽牙,将白僵抵到墙角,道:“该死的,这些小鬼恐怕就是那三个侍妾的孩子——不好!” 温如惜扎了一个回马枪,枪尖将那正冲往韩氏身上的阴气打散,却不料韩氏和韩夫人肩头和头顶的三道火已经尽数灭了。 剩余的两只小鬼顺着两人的胸口就钻了进去。 温如惜恼恨道:“怪我!这小鬼分明有六只,刚缠着那侍妾的不过三只,我这才反应过来,却还是让这剩下的三只上了韩氏二人的身。” “孙玮快跑!”沈泽见孙玮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三火也就剩头顶上的那簇还有朵小火苗,不由大喊。 这人半天没有反应,沈泽只好亲自动手将人拽了过来。 小鬼上身还需得片刻,尤其是韩夫人阳气虽弱但到底还是个大活人,三魂六魄俱全,想抢身子可没那么容易。 如果手边上的东西齐全,温如惜恨不得当成搭台子先将那小鬼抓出来。 韩氏先是被白僵抓了一下,这又在被小鬼上身,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温如惜刚抽回长枪导致孙桢失了控制,这会正忙着补救。 长枪在房内多少有些施展不开,她正要将孙桢引出门外,就听见身后的沈泽嚷道:“不好了!这是要鬼母吞子啊!” 大夏卷 第四章不攻自破 温如惜赫然回头,只见那唯一活着的侍妾此刻也是声息全无,尸体软踏踏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魂魄被从眉心中扯了出来,四周的阴气也被抢夺一空,这人不过刚死竟在自己死去的婴孩的帮助下化做了鬼母。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因为孩子的惨然离世,哪怕是做了鬼,那侍妾也想要将孩子生下来,于是那些个小鬼便被鬼母大口一张全吞到了肚子里。 小鬼嘻嘻哈哈的大笑着,声音震耳欲聋,鬼母化做一团阴气,只能看到一个头,它冲朝它看来的温如惜粲然一笑,那些小鬼竟是你挨我,我挨你的全挤在了鬼母的腹腔中,鬼母一张嘴那小鬼头便接二连三的往前挤。 这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温如惜干呕几声,鬼本该是各顾各的,打起来也不会说联起手来怎么样,但偏生这鬼母吞子,鬼母这是哪怕化为了聻,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了。 想要杀小鬼就必须先杀了鬼母,旁边还有一只白僵在虎视眈眈。 温如惜心道,第一次独自接到的任务难道就要这样失败了吗?甚至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 但站在原地等死可不是她的性子,作为玉清宫之人,即便不能斩妖除魔,伏鬼收怪,也绝不能让这等邪物霍乱人间。 只听得她一声大喝,狠狠地在掌心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枪尾流至枪尖,枪尖斜斜指地,血珠滚滚而落。 鲜血彻底激发了那些秽/物的邪性,白僵张牙舞爪的朝她冲来,沈泽被一掌扇飞,温如惜手腕一抖,那手中雪白的骨枪竟是爆发出一阵璀璨的紫芒,其上的刻着的游龙纹路似乎是活了起来,这枪有些邪性,需以鲜血祭之,方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 温如惜脚踏北斗七星步,手里使了一记玉清宫赫赫有名的朝元无妄枪,她右手挥枪一个点刺竟是将那白僵的手臂扎了个对穿,温如惜乘胜追击,直直断了那白僵一臂。 左手忙燃起一道聚阳符后又点了三张九天玄雷符。 “雷符无用!”沈泽将刚被温如惜一枪捅散了,此刻又重新聚型了的小鬼震飞,见温如惜摸出了三张高等符咒一时间心都在滴血。 只可惜他说话到底是晚了一步,温如惜已经将那三张九天玄雷符打了出去,三道符咒飞在鬼母面前,鬼母似是感受到了符咒上的雷力,一时间倒是踌躇不定,迟迟没有再上前一步。 天空上传来一声声的闷响,大抵是在聚雷云,沈泽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莫不是因为放他用的雷符等级太低,所以才会被阴气扰的用不了?若真是如此那他这里也还有三张保命的高级雷符,大不了全都拿出来用就是了。 现如今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雷云聚了好半晌,只听得到闷闷的打雷声,却迟迟不见有雷落下。 沈泽从怀里摸出一方星盘,上边的指针转的就要起飞,他黑了脸:“该死的,这雷怕不是找不到我们的方位!” 温如惜此时是黔驴技穷了,身上带的符咒眼见着就要消耗一空,手里的长枪也渐渐暗淡下来,她也就只能勉强抵御住白僵的攻击,那鬼母不过刚成型脑子不清楚,暂且被雷符拖住了脚步。 不然她也决计坚持不到现在,孙玮早就在他们开大的时候抱着三个孩子逃到了外边,也算是识时务,不然他要还留在这里,指不定要对付的鬼还得多他一个。 白僵愈战愈勇,身体的灵活度也比刚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大有提升,温如惜叫苦不迭,沈泽的剑对白僵毫无作用,符咒在这里也失了效,方才布天罗地网的符线也早就被扯得一团糟。 失了手段的他连招架之力都只能算得上是勉强。 而就在这时鬼母似乎也发现了雷符的无用,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它的速度不知道比那白僵快了多少,沈泽使了一套两仪剑法,又补了一记太极剑法,虽然阻止了鬼母的一点点脚步,但到底是效果甚微。 沈泽心道,吾命休矣! “啊——”外边的孙玮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温如惜一个分神被白僵的指甲划破小臂。 接着便是“砰,砰”两声,西厢房的两扇门也宣布阵亡,沈泽彻底昏死过去,温如惜倒在门板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呕着血块,一抬眼就见那墨卿与被姜思推着前来,这俩人可真是姗姗来迟。 她艰难的抬起手指,眼里都要绝望了,手指指着墨卿与来时的方位,一边吐血一边道:“还有……” 姜思看了一眼,道:“不过是两只小僵尸罢了。” 说着她摸了摸下巴在,啧啧两声:“咦——你要被打死了。” 温如惜心道,我都要死了,你还在说风凉话? “把这个吃了。”墨卿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瓶,随手扔给温如惜,她垂着眼睛,“我说了你不信,鬼吃鬼最正常不过了。” 温如惜将药瓶里头的药丸一股脑倒入口中,她的表情忽然精彩的仿佛四分五裂:“这是什么,当真能吃,怎么一股子药渣子味!” 姜思看着她的眼神略显同情。 墨卿与掩着唇轻咳两声,道:“怕什么,死不了就行。” 温如惜拄着长枪勉强站了起来,双腿都还在发抖,孙玮带着三个小孩又不知道趁乱跑到哪里去了,她挪到沈泽边上从对方怀里摸出玉清宫特制的玉露丹,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丹都能把人救回来。 这丹药入口即化,温如惜捏着沈泽的双颊将丹药送到对方嘴里后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想提枪再战,可掌心里的血都干了,温如惜又想划开另一只手。 墨卿与折扇一敲,长枪当啷落地,温如惜脸色白的比刷了几层粉还要吓人。 墨卿与淡淡道:“你真想送死不成?血祭之术可不是这么用的。” 温如惜嘴唇干裂,她道:“我不去难倒你去?——你能做什么?!” 墨卿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道:“行吧,我去。” 她说话的语气太过随意了,以至于温如惜都怀疑:“你真的有法子?” “法子我早说了。”墨卿与摇着轮椅,朝那慢吞吞赶来的小僵尸走去。 温如惜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喉咙里涌出一口腥甜,她生生咽了下去,哑声道:“魔域伎俩——不可用!” 姜思嘟囔一句:“死板!——那什么血祭之术还不是模仿的人家天魔十二式。” 墨卿与随意道:“他们正道之人不就喜欢这样?嘴上说着一套,背地里又做着另一套。” 姜思深以为然,附和道:“主子说得对,这就叫什么?哦,是了,就是话本子里写的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墨卿与又回头瞧了一眼温如惜,方才给她画的匿阳符被她一出手就破掉了,鬼物这会正一股脑的往那边涌。 黑河一般的阴气滔滔,墨卿与都没想到在这京城脚下还能出现这种地方,玉清宫的人都死绝了吗,怎么就派两个小孩来送死? 墨卿与展开折扇,轻轻一挥,也不知道刮出来的是什么风,就见那小僵尸身体一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温如惜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那两只小僵尸其中的一只眉心中钻出来一只小鬼,还是那只漏网之鱼。 小鬼一见到墨卿与就发了疯似的转身就逃,连多停留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墨卿与双指一并,勾了勾手指,小鬼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后颈,发出一声惨叫后,就被收到了姜思摸出来的锁魂铃中。 姜思摇了摇铃铛,声音清脆的紧,她嘀咕一声:“倒是好东西。” 温如惜总觉得对方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没想到在哪里见过。 鬼母这会也从房内飘了出来,与此同时占了韩氏和韩夫人两人的小鬼彻底融合,那两只跟在鬼母身边,小孩子似的依恋地贴着那团浓郁的阴气。 白僵蹦蹦跳跳地越过了门槛,这一出门温如惜才发现,这白僵跳起来竟有一米多高。 两只鬼物相遇,自然免不了要好好争一争地盘,尤其是生前的账鬼母可要好好跟这孙桢算一算了。 阴气死死缠在了白僵身上,韩氏和韩夫人也被小鬼操控着上前,被阴气一腐蚀这两人的尸体也坚硬的不比常人。 墨卿与抱着双臂,袖手旁观。 “你为何不趁机收了它们?”温如惜呼哧呼哧喘着气,就跟破了的风箱似的。 “为何要收?”墨卿与道,“斩妖除魔,伏鬼收怪,那是你们名门正道追求的,不是我。我只想本本分分的修炼罢了。” “修道之人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这一身修为又有何用?!——你方才还说要出手的!” 温如惜双臂都在颤抖,她有心去收了两鬼,但实在无力,刚刚见过墨卿与的手段,知晓对方的实力肯定在自己之上,对方却如看戏一般任由两鬼相残,不由得气上心头。 墨卿与懒得跟她废话,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一个比一个死脑筋,根本说不通。 姜思托着下巴看了看,忽然道:“这鬼母怕是打不过小僵尸。” 话音刚落,就见那浓郁的阴气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动了一番似的,鬼母和小鬼们尖叫着,争先恐后的现了原型,一张张鬼脸放大又缩小。 终究还是没有逃过被吞噬掉的命运。 白僵身上的白毛又长了许多几乎拖到了地上,毛发根部隐隐露出点绿意来,甚至连那被温如惜斩断的手臂也重新续了起来。 墨卿与道:“这是有人在养尸啊——聚阴阵不破,这白僵的力量就无穷无尽。” 孙府既然已经探查完了,想要出去还是得先灭了这面前碍眼的东西,她一展折扇正准备出手。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头顶上的阴气被凌厉的剑气无情劈开,一条白线自白僵的头顶蔓延而下,噗地一声闷响,白僵一分为二,刻在其身上的聚阴阵自然也是不攻自破了。 雪白的身影从屋顶上翩然而落,似一抹纯净的月光。 男子面目隐在月色之间,只能隐约瞧见侧脸的轮廓线条,鼻是挺翘的,肩是宽阔的,腰是笔直的,手中持着一柄墨卿与再熟悉不过的银白长剑。 墨卿与面无表情的扭头就走。 温如惜见到来人,惊喜万分,不由得大喊:“师父!” 大夏卷 第五章死有余辜 自家徒弟的情况比想象中好了许多,顾延之紧绷着的下颌稍微松了些许。 他上下打量了徒弟一番,道:“出了何事?怎么连为师给你的保命玉佩都碎了去。” 温如惜苦笑一声,解释道:“师父您可算是出关了!——近些年也不晓得鬼城那边出了什么事,这人间界的游魂是越来越多。” “玉清宫的弟子终日是忙得脚不沾地,我承父亲所托,专程前来探查廷尉孙桢横死其魂不散,日日作祟一事,却不料这孙明德竟是连妻儿都要一起杀了,孙府阴气盘旋不散,七天化僵,未尝闻之,这事简直奇怪至极。” “弟子觉得这事恐有人在背后搞鬼。” 人死后魂归鬼城,这数百年来皆是如此,只是近些年来不知怎的,横死之人越来越多,人间界的怨气更是化无可化,鬼魂作祟苦的是那平头老百姓。 温如惜不过刚学成不久,下了山自然是满心抱负,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自家老头子上山求的,她心想这好歹是是自家地盘。 应当也就是个最简单不过的救人任务,这便和师兄毫不犹豫的接下了,结果不料这孙府的水竟然这般的深。 连那白僵、鬼母吞子的事情都搞出来了。 温如惜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出师不利,这到底也是自己家,只得抱拳道:“这事恐怕还是要请师父出手了。” 顾延之颔首道:“自然,我也算是大夏国师,大夏出了这等事,为师总不能袖手旁观。” 玉清宫宫门的山头就在大夏国境内,离京城也不算远,是以自古以来玉清宫宫主向来都有兼任大夏国国师一职的传统。 大夏能在这世上兴盛上千年,跟玉清宫也有不可磨灭的关系。 二者也算是守望相助,唇亡齿寒了。 顾延之上前拎着沈泽的后衣领,将师侄提了起来,为他把脉,蹙眉道:“坏了,小泽的伤势不轻,幸好还有玉露丹的药效在,此地不宜久留,正好你师叔也在城内,我们速速离去才是。” 温如惜点点头,忽然道:“还有孙玮,他们也得带走。” 他们是来救人的,可现在整个孙府上下就只剩下了孙玮和三个孩子,这一行真是损失惨重。 顾延之站在原地等温如惜将人寻来。 孙玮拖着三个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发几天没洗早就黏成了一缕一缕的,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臭气。 他一见到顾延之就跪了下来,哭喊着:“北橫君救我!救救我啊!” 顾延之双指一抬就将孙玮托了起来,沉声道:“放心,事情已经解决,我们现在就从此地离开。” 温如惜跟在顾延之身后,正要抬脚,恍然发现这里安静的过了头,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她道:“墨卿与呢?” 顾延之眼眸一动,道:“方才此地还有他人?” “是。”温如惜低声将今夜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顾延之将手指搭在温如惜的腕子上,略微沉吟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那药大抵就只是味道奇怪了些。” “太尉李裕之女?——我从未听闻过此人。” 温如惜道:“李太尉将此女保护的严严实实,若是她自己不说,我也认不出她的身份。” 顾延之问道:“人呢?” 温如惜环顾了一下四周,尴尬道:“怕是已经走了。” 顾延之也就不再追问,大步向前走去,他的身影掩在日光下,温如惜步履蹒跚的紧随其后。 天上浓郁的阴气已经散开,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黎明前的曙光照进这空荡荡的宅邸,温如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思沉重,清风穿堂而过,破烂的窗棂吱呀吱呀直响。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或许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 姜思推着墨卿与的轮椅脚步快的就要飞起。 她喃喃道:“顾怜那个狗东西怎么来了,不是说他闭关都有十数年了嘛?!” 墨卿与冷冷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向来逢乱必出吗?——我不也死了十数年!” 姜思讷讷道:“主子,那我们现在去哪?” 此时天已大亮,街边的小贩已经陆续出摊,新鲜的瓜果蔬菜一早就被摆了出来,到处是吆喝声一片。 旁边的包子铺老板扯着面团,笑呵呵的道:“姑娘来个包子?我们家的包子保管又大又软又香又甜!” 姜思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忙活了一晚上,此时真是饥肠辘辘。 可怜兮兮的觑着墨卿与的脸色,姜思小声道:“主子我饿了。” 墨卿与也觉得腹中空空,清了清嗓子,道:“那就买两个包子。” “好咧!”姜思眉开眼笑的将墨卿与推到包子铺前面,选了张桌子就去付钱。 众所周知“两个”从来都不是确切的数词,墨卿与眼睁睁的看着姜思搬了整整一笼拳头大的包子搁在桌子上。 墨卿与使了个除尘决在手上,这才拿起边上的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慢吞吞地嚼着。 姜思就没那么多/毛病,一手一个左右开弓。 那速度快的,看的包子铺老板都目瞪口呆,大笑道:“看姑娘个子不大,食量还不小呢!” 姜思满口包子,含糊道:“那是!” 包子铺老板道:“我们家的猪脚面也美味的紧,姑娘可还有肚子品尝一番?” 姜思一拍桌子,豪迈道:“自然是有的!你们家还有什么好吃的,通通都给我上来!” 包子铺老板立马喜上眉梢,不怕遇到能吃的,就怕遇到不吃的。 姜思已经一个人将一笼包子解决完,手边上还堆了三碗面,墨卿与这边不过刚吃完一个包子,皮薄馅多,味道确实不错。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手帕,细细擦着嘴角,慢条斯理的道:“老板可知晓旁边那条街的孙府?” 包子铺老板大大咧咧的道:“当今廷尉孙明德的府邸整个京城几个人不知?只不过听说他前几天横死了,死相那叫一个惨哦,据说还化作了厉鬼,连老婆孩子都不放过。” “前几天玉清宫的小仙人专程去救人,这么多天了也不见有什么消息。” “孙明德是死有余辜,就是可惜了救苦救难的小仙人,好像连我们大夏长公主都亲自去了,现在也是音讯全无呐!” 包子铺老板摇摇头,叹息道:“这世道不太平啊!” 墨卿与耳朵一动,道:“死有余辜?此话怎讲?” 包子铺老板冷笑一声:“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这当今也是糊涂!看姑娘的衣着应当也是大户人家,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小老百姓的难处了!” “那孙明德贵为九卿之一的廷尉,主掌大理寺,专司刑狱案件审理,但此人贪赃枉法,就说我那远房表侄子的大表姑的姨母的女儿,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结果被当地最横行霸道的老太爷看上!” “那老太爷比我还要大了一轮有余,半截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强抢民女不成就派人杀了我那远房表侄子的大表姑的姨母,我那远房表侄子的大表姑的姨丈就将人告到了大理寺。” “原想着这大理寺怎么说也是京城九寺之一,怎么也不会被那色中饿鬼给蒙骗了去,结果呢!” “那孙桢名字好听,字明德,做的事可没一件有德的,他私底下收取大量财物,将我那远房表侄子的大表姑的姨母的女儿给判给了老太爷,老太爷更是无罪释放了。 “要说送礼,我们这种小人怎么比的过人家商贾大家?” “这出了事,判案的从来就没一个公证的,久而久之大家有事也就不愿再上报朝廷了。” “您若是有空去那南街瞅一瞅,准能瞧见寻衅报仇之人。” “所以要我说啊,这孙明德死了也好,省的以后大家有案无处申诉了!” 包子铺老板“呸”了一声,将气一撒也回了理智,摸了摸脖子讪笑道:“姑娘也就当个乐子听听,小老头这脑袋还是想要的。” 墨卿与先是被那一串远房表侄子的大表姑的姨母的女儿给绕的有些懵,听到后面的话之后才渐渐理清了思路。 待姜思将那三碗面也吃完之后,往桌子上扔下碎银子,就离开了。 二人接连又去了茶楼、酒肆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打听一番。 姜思推着墨卿与啧啧道:“看吧,主子我说什么,这孙桢孙明德就不是个好东西,被劈成两半还真是便宜他了。” 墨卿与思忱道:“孙桢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死便死了。可现如今孙府阴气已破,我仍未算出李裕的位置,这就真是奇了怪了。” “且我总觉着这孙桢的死后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搞鬼。” 从未听说过什么人还能自己给自己化聚阴阵的,谁不知道人死后最忌讳这种东西了,修士都不敢随意刻画,更别说孙桢这个朝廷大官了。 是生怕死后能安生了? “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搞鬼嘛!”酒肆里忽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 墨卿与循声望去,就见一赤膊男子披着一件汗衫马褂,腿上挎着的是一条跑堂裤,鞋子上满是泥点,脚尖处磨的就要见洞。 这是最常见的散工装扮,当属码头上最多,这种人就是哪里有活去哪里,只要能赚一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都接的起。 “哟,这位兄台像是知道些什么?赶紧跟大伙讲讲,就当是个下酒菜了——来来来兄台随意喝,这酒就当是我请了!”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折扇,冲着赤膊男子举了一坛酒。 赤膊男子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抓起酒坛就是豪迈的喝了一大口。 “好酒!”他一脚踏在椅子上,一手指向了门外,道:“哥几个是有所不知,兄弟我是做散工的,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就接到了一个消息……” 赤膊男子顿了顿,待勾起了大家伙的兴致之后,这才继续道:“竟是叫我们上孙府去收敛孙明德小老头的尸体去的!” 此话一处,下面哗然一片。 有人质疑道:“这孙明德不早就死了吗,孙府这段时间闹鬼不就是它在作祟嘛!” 赤膊男子道:“我一开始也这是这般想的,可待进了孙府才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又喝了一口酒,道:“大家伙可知道那僵尸?” 众人纷纷点头,道:“自是知晓。” 有人笑道:“可老哥我活了三十多年走南闯北的也还从未见过!谁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是真的!”赤膊男子大声道,“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嘶——”底下的人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喊道:“到底长什么样子?还不快快说来!” 大夏卷 第六章纸包不住火 “各位莫急,这就说了——这孙府近些日子不太安生,没几个人愿意过去,但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啊,见这活不难给的酬劳又高,于是我们那几个兄弟合计了一番,还是决定去了!” 赤膊男子一拍大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可谁知那孙明德的尸体竟是四分五裂的散在地上到处都是,孙府里边从正房开始,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大家也知道前些时日有小仙人去救人……” “别废话!”见他迟迟不说正题,有人急的面红耳赤的。 赤膊男子一噎道:“我们接的就是去将孙明德的尸体收敛起来的活,走进了一看才发现那肉上啊竟长满了比我头发还要长的白毛!” “孙明德死了几日?七日吧!可这尸体臭的比那乱葬岗数十年的老坟还要让人作呕,我们伸手去捡,可这东西一入手才发现竟硬的比那榔头还结实。” “你说这不是僵尸是什么?” 有人抚手道:“这也是恶有恶报!” 有人寻思道:“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种事,难倒这背后有人作祟?” 赤膊男子道:“我看啊,能让人变成那副鬼样子,也就那魔主做的到喽!这事多半就是那魔主干的!” “你们是不知道那孙明德的模样——啧啧,那叫一个惨啊!” …… 姜思推着墨卿与从李府后门偷偷溜了进去,一边走她一边愤愤道:“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人还是喜欢将脏水往主子您头上泼!” “总要找个背锅的不是,不然他们玉清宫如何能成的了天下魁首?”墨卿与心里有气。 十六年前还不是那群所谓的正道人士将脏水一股脑的往她身上泼,害的她差点惨死在顾怜剑下,如果不是当年的魔卫李裕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将她逃脱的元神救了去。 墨卿与这会指不定在那座坟头上做孤魂野鬼,要是没有这群狗屁正道人士,她现在还应当坐在魔宫里安安稳稳的修炼! 岂会像现在如此,被那一剑伤得,到现在还没能恢复个彻底,就连双腿的经脉也迟迟没有打通,当了十几年的残废! 墨卿与越想越气,她好好缩在魔宫里从未出世,却还要背那么大一个锅,方才看到顾怜在面前要不是实力不够,她非要上去也给对方桶个对穿才是! “姑姑!”小孩子又清脆又干净的声音,让墨卿与眼中的紫意稍微散了去。 墨卿与低头看着从边上扑过来,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孩,歪了歪头,道:“做什么?” 这小孩是李裕的长子李佩的孩子李玄泽,李玄泽现年六岁,天资聪颖,平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跑到自己小姑姑的院子里求抱抱。 果不其然这会看到墨卿与回来,李玄泽就张开了手臂,白嫩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姑姑抱!” 墨卿与食指点在李玄泽眉心,手腕子微微用力,将小孩推了出去,面无表情道:“离我远点。” 墨卿与最讨厌跟旁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就算是姜思这个贴身侍女都不见得能怎么样,更遑论他人了。 是以这几年任凭李玄泽怎么撒泼打诨,墨卿与都是不动如山。 小孩子爱哭就让他哭去,哭累了自然就不会哭了。 姜思忍不住伸出手去,怜惜道:“瞧这可怜见的,姑姑不抱,姐姐抱!” 李玄泽一个矮身从姜思手里钻了出去,他笑嘻嘻的道:“只要姑姑抱!” 姜思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表情:“真是伤姐姐的心。” 李玄泽个子不高颠脚来也就跟轮椅的高度齐平,他蹬蹬蹬地跑到墨卿与的轮椅后面,自觉的推了起来。 “姑姑一大早的去哪里了?”李玄泽推的有些吃力,小脸都涨的通红。 姜思想要去帮他,却又被一巴掌打开了:“我要自己推!” 墨卿与道:“去了包子铺。” 李玄泽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眼巴巴的望着:“姑姑没有给玄泽带一个吗?” 墨卿与顿了顿,一副没有心的模样:“忘记了。” 李玄泽眨巴了一下眼睛,眼见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他小声道:“那姑姑下次出门,可要记得给玄泽带好吃的回来!” “知道了。”墨卿与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承诺。 墨卿与一扭头,发现这并不是回自己院子的路,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李玄泽推着墨卿与在李府正房门口停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是这里了。” 三人齐齐抬头,墨卿与这才发现李家的人竟全都坐在了里面,一个二个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李佩作为长子在李裕失踪后自然就担任起了家主的职务,不过短短几日竟将他熬得连白头发都冒了些许出来。 他皱眉道:“这都第几日了,父亲究竟去哪里了?竟连个口信也不曾传回来!” 次子李宣迈着八字步,身上的胭脂味浓得在门外都能闻见,他在屋子里急的直打转。 “别的不说,大哥你为何要让财务克扣我的银两!父亲在时绝不会这般无情!” 李佩的妻子朱氏绞着手帕,内心里再焦急说出的话仍是温温和和不急不躁的。 “二弟前些日子才在父亲那里立了字据,说是再不会赌,可昨日你去哪里了?各房的份例我都是按照规矩给的,账房岂会克扣?” 李宣脸色一阵青红,嚷道:“那你难不成想让我被那讨债的人打死?你还是不是我大嫂了!” 朱氏胸口微微起伏,正要据理力争,丈夫李佩却将她按了下来,摇摇头。 李佩一拍桌子,怒道:“李和清你日日不务正业,父亲现如今不在了,我难道还管不了你了不成?!” 李宣的妻子吕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长得就是副尖酸刻薄的样。 说话更是无长无幼的,吕氏顶撞道:“兄长说的哪里的话,这还没分家呢!和清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那钱也该是他得的!” “男人嘛,能不赌?” 李佩怒发冲冠,抄了家法就往李宣腿上打:“叫你赌!叫你赌!父亲出了事你不帮忙找就算了,还在偷着摸的给我们惹麻烦。” “我今个就是打死你了,也绝不会再让你祸害我们李家!” 吕氏上前去拉,可她哪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当即被推搡到一边,吕氏尖细的声音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妹,小妹来了!小妹快救救你二哥!你大哥这是要杀人啊!” 吕氏忙爬到墨卿与的面前,将人推了进来。 墨卿与见到里面鸡飞狗跳的,忍不住皱眉道:“李佩你在做什么,怎么今天这么大的火气?” 李宣被李佩抽的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见到墨卿与也哭喊道:“小妹你可要为你二哥做主啊!” 李府上下也是奇怪,竟都看起了墨卿与这个明面上李裕养女的脸色。 李佩将家法甩到一边,啐道:“做主?做什么主?小妹不知,三弟的信一早就放到了我的桌子上,父亲既没去军营也不在京城,连续七天不曾上朝,就连陛下都准备亲自来看了!” “你说李府上下还能瞒的了多久?!” 李裕幼子李毅正在军中历练,一听到父亲失踪了的消息,忙不迭的四处搜寻,只可惜也是一无所获。 “本就不该瞒着!”李宣躲的远远的,他呸了一声,“现在倒好,纸包不住火!李府上下迟早完蛋!” 李佩怒道:“不瞒着?不瞒着等着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把我们李家家业全给瓜分了?父亲在的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 “等着拉他下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谁知道父亲失踪这事有没有那位的插手!” 吕氏嘀咕道:“那就早早分家的好!省的旁人惦记——谁知道……还活没活着。” 李佩一把将桌子上的水杯砸在吕氏脚边上,摔的四分五裂,他指着吕氏真恨不得甩她两巴掌。 “我看最惦记我们李家这点家业的人就是你!” 朱氏忙给李佩顺气,让他坐了下来。 墨卿与看了眼正房的布置,茶杯的数量明显不对,道:“这是有人来了?” 李佩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几日,九卿分别来了个遍,方才丞相魏守礼和御史常彻达还想进去看看,都被我挡了下来。” “这两人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我看怕是真要瞒不住了!父亲的下落却还是一无所知!” 李佩的气色实在难看。 墨卿与不会安慰人,只好道:“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坏——李裕的下落我大抵是有些眉目了。” “当真?!”李佩激动的站了起来。 墨卿与捏了捏眉心,嗯了一声道:“我下午再出去一趟。” “好好好——”李佩一个劲的点头,他将手握成拳头抵在腰带上,一会拿起一会放下的,他扭过头冲墨卿与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墨卿与点点头道:“自然。” 墨卿与摇着轮椅正要离开,想要回房再准备一些东西什么的。 忽然外边传来一道太监尖锐的声音。 “传,李府四女墨漪入宫觐见——” 大夏卷 第七章皇帝召见 自墨卿与偷偷从孙府离开后,温如惜就被顾延之领着先到了城东的一家客栈之中。 顾延之随手将沈泽扔到床上,看的温如惜嘴角一抽,对自家师父毫不怜惜的手法无言以对。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温如惜脊背一僵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闹得,似乎都要产生应激反映了。 等定睛看见来人时,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师叔。” 来人一席白衣腰间绣着玉清宫特有的云纹,上边挂了一把长刀,手里头拎着一壶刚打好的酒。 “哟,小如惜来了啊。”萧彰笑眯眯的,一边将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张开双臂就要给顾延之一个大大的拥抱,“师兄,师弟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老盼出来了啊!” 顾延之长剑一挡,面无表情的将人扒开,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泽道:“你若是再不去看看你这弟子,他怕是就要去见他师祖了。” 萧彰一摆手,一边说着:“不妨事不妨事,他吃了我的玉露丹一时半会可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坐在了沈泽的床前,三指并拢搭在了对方的腕子上。 过了半晌,他剑眉一倒竖,萧彰诧异道:“这是什么尸毒,怎么这般奇怪,若非是玉露丹保着心脉,这小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萧彰从身上摸出几瓶丹药,陆续给沈泽服下,见他嘴唇上的青乌稍微褪了些许下去,他这才扭头看向温如惜。 “你们这趟究竟发生了何事,细细道来。” 温如惜先是看了眼自家师父,见对方点点头,她才皱着眉毛将昨夜的事复述了一遍。 顾延之拧眉思索,倒是萧彰惊异道:“此话当真?挥手间就将那大鬼给灭了,那个叫做墨卿与的小姑娘怕是不简单。” 说着他笑呵呵的道:“说起来温丫头你不还是这大夏的长公主嘛,让你那皇帝弟弟下个旨将人召过来,让我们瞧瞧就知深浅了。” 本是随意的开了句玩笑,却见一直低着头的顾延之忽然道:“可行。” 温如惜虽是不解,但既然是师父吩咐的也只好道:“徒儿这就去安排。” …… 李佩脸色大变,道:“竟来的这般快?!——小妹。” 墨卿与眉头一动,道:“莫急,应当与李裕一事无关。” 下人已经将宫里来的公公请到了正房内。 那陈公公长相不甚大气,眼睛耷拉着,看着四十上下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一柄佛尘,身后跟着一串小太监,不过是个太监排场却是不小。 李佩连忙笑着迎了上去,道:“竟然是陈公公亲自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思小声的在墨卿与耳边嘀咕道:“这人叫陈谦,是成康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陈谦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李府的人都挺齐的啊,怎么不见李太尉?” 李佩赔笑道:“父亲偶感风寒,此时正卧床不起,还是不要冲撞了公公才是。” 陈谦点点头,手里的佛尘一指墨卿与道:“你便是墨漪吧,陛下有旨,这便跟咱家走吧。” 事情发生的突然,李佩和朱氏面面相觑。 李佩讷讷道:“陈公公喝杯茶再走?” “不了。”陈谦一摆手,李佩悄悄塞了玫玉镯子在对方手里。 陈谦语气缓和了些许,握着李佩的手道:“陛下诏令下的急,咱家也是听命行事。” 李佩一抹额头上的汗,笑道:“我这个小妹行动不便从未出过门,不懂宫中规矩,还得劳烦公公多多照料。” 陈谦将玉镯子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回笑道:“自然,自然。” 李佩和李宣看着墨卿与离去的背影,心道,希望这次可千万不要有事才是。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李佩喃喃道:“李家这一遭真是……” “小妹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可怕了。”李宣龇牙咧嘴的被吕氏搀扶着离去,一想到儿时被墨卿与整治的画面,暗暗决定这两日还是安分点好。 再说这厢墨卿与被陈公公领走之后,她便挥了挥手让姜思先隐了去。 陈公公一回头发现墨卿与竟自己慢吞吞的摇着轮椅,不由得问道:“四小姐的婢女呢?” 墨卿与掀了掀眼皮,语气懒散道:“陛下只召了我一人,便先让她退下了。” 似是很满意墨卿与的识趣,陈公公点了点头,抚着怀中的佛尘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帮墨卿与推轮椅。 “一个二个总是那么不长眼色,真是白瞎爷爷这般疼着你们了!” 小太监忙磕头认错,一个比一个快的接手了墨卿与的轮椅。 墨卿与到底是不习惯有人把控自己,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劳烦公公了,我自己来便可。” 陈公公见这人低垂着眉眼,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便是不良于行,也自有一番傲气。 于是笑道:“倒是咱家多事了。” 墨卿与摇着轮椅慢悠悠地近了轿子,她向来不喜欢坐这种东西,速度不快还甚是颠簸,也就这些人间界的达官贵族喜欢坐这轿子,由此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她闭眼假寐,倒是一旁的陈公公眼珠子一转,左手摸到了右手腕子上的玉镯子。 到底是收了人家的好处,一点口风不透日后可怎么好再收礼。 陈公公道:“四小姐可知这次陛下召你前去所谓何事?” 墨卿与淡然道:“自是不知。” 这话倒也是半真半假,当今年幼朝堂上的官宦世家总想趁此机会再往上爬一点,若是能做个摄政王最好不过了。 只是如今的太后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先帝病重后垂帘听政近十年,半数的朝堂都皆归她手。 太后并非是当今的亲生母亲,而是死去多年的先皇后明和的妹妹,更是当今和明和公主唯一的女儿温岚的亲姨母。 说是皇帝传唤,但真正传唤她过去的,恐怕不是这个太后就是这个温岚温如惜了。 大夏人尽皆知,太后对于当今严厉苛刻,但对长公主却是疼如亲女,溺爱至极。 再联想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墨卿与有些头疼,恐怕还真是那温如惜召她去的了。 果然,就听见陈公公小声道:“事实上是长公主求陛下下的诏令。具体所谓何事恕咱家是真真不知是什么了。” 墨卿与摇摇头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及至宫门口陈公公便让那些个小太监全数散了,墨卿与用一根手指掀起帘子的一角,才发现只四人抬着这一顶小轿从侧门东华门入了内,经过端门后,再没几步路就到了御书房。 陈公公躬身道:“四小姐只需谨记少言少看少问这句话便可——陛下,四小姐来了!” 御书房大门被推开,也不知是谁还挺有心的用三角形的木头将门槛垫平是以墨卿与很轻松的就能进来。 对于这个小细节墨卿与表示自己格外满意。 墨卿与抬眼赫然发现,这御书房内加上自己竟足足站了七人,御书房虽大,但这人也不算少,再加上墨卿与歪歪扭扭坐在轮椅上,这一下子空间就变得逼仄起来了。 陈公公识趣的退身出去将门带上。 小皇帝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正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前,冲着墨卿与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墨姐姐快来,朕给你介绍介绍。” 墨卿与将轮椅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拱手道:“漪见过陛下,实在是不良于行,还请陛下恕了民女的不敬之罪。” “无妨无妨,是朕疏忽了,以后墨姐姐见朕皆不必行礼!”小皇帝露出一颗小虎牙,看着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皇帝后面还坐这一位贵妇人,那妇人双手交叠放置在小腹上,衣着颜色暗淡看着不甚华丽,但其上的刺绣功夫却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妇人腰背挺直保养的也算不错。 瞧那面容大概四十来岁出头的样子,墨卿与心想,这大概便是朝堂上传言心狠手辣牝鸡司晨的太后了。 见小皇帝坐没坐像,不自觉间又荡起了脚,皱眉道:“绍宏。” 小皇帝脊背一僵里面坐的端端正正。 绷着嘴角冲墨卿与道:“墨漪还不见过太后。” 墨卿与从善如流道:“墨漪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皇帝指了指站在边上的温如惜道:“朕的皇姐,当今的长公主。” “见过长公主殿下。”墨卿与道。 他有指了指边上那穿的整整齐齐统一校服的三个男人,道:“这位乃玉清宫宫主顾怜真人同时也是我们大夏国的国师,那位是玉清宫的长老萧彰真人,他旁边的是就是他的关门大弟子,沈泽道长。” 墨卿与配合道:“见过顾怜真人、萧彰真人、沈泽道长。” 温如惜这会儿倒是奇怪没穿那一身扎眼的纯白云纹校服,反倒是穿上了一身宫装,头上插着繁重冗杂的头饰。 沈泽忙拱手道:“见过四小姐。” 墨卿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墨卿与哪里会晓得,自她离开之后,温如惜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夜的事说了个干净,尤其是沈泽身上的那个锁魂铃中封着的那只小鬼,更是证实了温如惜所说的话。 沈泽实力不强,在听闻了墨卿与的实力之后,也晓得这人怕是什么前辈高人,该有的礼数自然是少不得的。 大夏卷 第八章人间有不平 墨卿与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道:“不知陛下今日召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指了指边上的温如惜,道:“皇姐说你实力不错,孙桢一事还颇有疑点,朕希望你能将此事彻查。” “当然了,此事劳苦功高,若将事情查清,朕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墨卿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温如惜,是真真不清楚这长公主的意思了,道:“北橫君在此,怎么都不该轮到民女的头上来。实在惶恐。” 说是惶恐,但墨卿与的表情可是真的半点害怕的神色都看不出来。 她悠悠然然的倚靠在轮椅上,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小皇帝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道:“墨漪你既为我大夏子民,自当为我大夏百姓着想,孙桢乃我朝中重臣,溘然离世朕心甚痛,若不能将谋害他的人绳之以法,岂能让这天下太平?” 这一番话说的可真是为了天下着想啊。 墨卿与坐直了身体,一双懒散的眼神都凌厉了起来,她冷笑一声道:“太平?正是因为人间有不平,方使鬼魅丛生。” “陛下不妨出去走走,这世道可一年比一年乱。” 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的猛兽,只是那么淡淡的一掀,就让人仿佛看的它张开巨口露出獠牙的可怖模样。 小皇帝吓了一跳,色厉内荏道:“胡……胡言乱语,朕……朕岂会不公?!” “四小姐说笑了,大夏国力强盛百姓富足,自上到下皆是一心,怎会有不公之事发生?”顾延之出声道。 墨卿与又是冷冷一笑。 萧彰打着哈哈:“四小姐可不要因小失大,陛下虽然年幼但功课向来刻苦,不说别的就那造渠连同南北的水源一事,就不晓得是多大的功劳了。” “陛下既然肯将彻查孙桢横死一案的事情交给你,自然也是有陛下的道理,我等修道之人不便插手朝中内务,四小姐就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这人在亲近的人面前是一副样子,在外人面前又是另一幅样子。 墨卿与道:“蛇鼠一窝。” 说什么连通南北的水渠,皇帝是坐享其成了,底下征用的老百姓可是死了不少,就那水渠一带的阴气、怨气若非是有玉清宫的人去清理,这条水渠百年间可别想有一滴水。 小皇帝傲然道:“墨漪这是朕命令你的!” 墨卿与刚要转身就走,不愿再惹这些是非,却听到小皇帝又道:“李裕的性命你也不想要了吗?” 墨卿与眼帘一垂,复又掀起,她直勾勾的盯着小皇帝的眼睛,幽幽道:“既如此民女接了这事便是,还望陛下遵守承诺,速速将李裕还来才是。” 小皇帝道:“朕……朕乃一国之君,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墨卿与嗤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御书房的六人面面相觑,顾延之率先道:“事情已了,陛下若无事,臣便退下了。” 小皇帝靠在椅背上随意地挥了挥手。 温如惜走在最后,将门一关忙追了上去。 “这墨漪能听话吗?”小皇帝忧心忡忡。 太后哼了一声道:“不管能不能,她答应了的事情总不能反悔,这可是欺君之罪。” 小皇帝问道:“那事成之后,李裕当真要还给她?” 太后看了眼窗外翩然而落的枯叶,笑了笑道:“陛下觉得呢?” …… 温如惜一路小跑着,及至顾延之的身边,她才喊了一声:“师父。” 顾延之忽然道:“为师先前给你的骨枪用的可还顺手?” 温如惜觉得莫名,却还是点点头答道:“十分顺手。” “能不顺手吗?那骨枪可是当年魔主座下的魔龙肋骨所铸,坚实无比,奥妙非凡,配上你那大开大合的招式,绝对是如虎添翼。”萧彰笑呵呵的道。 沈泽羡慕的看了眼温如惜,嘟囔道:“怎么师尊与师尊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哎呦!” 萧彰一敲沈泽的头,笑容不变却让人觉得凉飕飕的:“你倒是说说,你有哪一点可以跟你温师妹相提并论的?不过区区几只小鬼就差点要了你的命,若不是走之前让你带上了玉露丹保命。” “呵,你这会怕是早就成了一捧灰!你还想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为师平常给你的宝贝还少了?” 萧彰平常就管着玉清宫的仓库,手里的法宝宝贝自然少不了,平常给沈泽这个唯一关门弟子的法宝自然也不是什么凡品。 只不过这些东西,自然是无法跟那由顾延之亲手打造的御魔龙骨枪相提并论的了。 沈泽讪讪道:“徒儿哪敢啊!师父对弟子的好,这苍天可鉴,这日月可鉴!” 萧彰拍了拍沈泽的肩,微笑道:“别的不说,你就算是想要,你师父我也拿不出来啊!还不如去讨好讨好你师叔,那么大一副魔龙骨架呢……哼哼哼。” 沈泽看了眼顾延之那清冷挺拔的背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副魔龙骨架自家师父都惦记了多久,也不见宫主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就凭宫主那么看重那副骨架的劲。 沈泽缩了缩脖子:“我还没活够呢!” 萧彰一巴掌拍在沈泽的后背上,骂道:“没出息!” 沈泽胸膛一起一伏,就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脸色也是惨白如纸。 “师父,我是个病患啊!” 不过半日的时间,能醒来就已经是不错的了,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五脏六腑都破碎的差不多了,光是这内伤就至少要修养三个月。 更别说那缠人至极的尸毒了。 顾延之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师弟,蹙眉道:“那魔龙尸骨虽是好物,但其曾为魔主坐骑,渗到骨头里的魔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了的。” “你莫要带坏门下弟子。” 萧彰赔笑道:“那我总能看一眼吧?就一眼!诶呦喂,我的好师兄~” 顾延之道:“萧思虑。” “诶!”萧彰嘟哝一声,“说话就说话,没事喊人名字做什么……” 吓死个人! 顾延之摇摇头,四人走在官道上,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他冲一直低眉不语的温如惜招了招手。 “作何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顾延之心里有些感叹,自十六年前一战他虽将那魔主打了个魂飞魄散,但自己也是受了不小的伤。 十六年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就连早年间收的徒弟也没能好好教导。 这一转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温如惜抬头道:“师父,我在想墨卿与说的话可是真的?” 顾延之一愣:“什么话?” 温如惜道:“人间有不平,方使鬼魅丛生。” 顾延之沉思了一瞬道:“何为公平?古有权衡等重而量,寸长寸短皆有所指,国家设法为天下百姓申冤,苍天之下众生平等,无论王公贵族亦或是平民百姓,便是我等修道之人,亦会有生老病死,无一不同,如何不公?眼下邪魔恶鬼猖獗,百姓何辜?为师走南闯北,仗剑天涯,见过的不平何其之多,我不懂什么治世之道,只求守得住自身的正邪分明,还世间一个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玉清宫训诫石上曰:凡玉清宫子弟,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可平白惹是生非,不可流连人间繁华,不可过多插手凡间事。” 温如惜抿了抿唇,心中纷繁万千,她垂眸道:“弟子受教了——只是不知师父如何想这孙桢横死一案?” 顾延之道:“像是魔人所为,若非是你们在棺椁上化了镇魂符,那孙桢本该在第三日就化作了厉鬼,杀尽孙府之人,而后破府而出,。” “这次也算是阴差阳错,如果没有那墨卿与恰好在场,拖延了些许时间,为师也不能及时赶到,这等鬼物怎么说都会将孙府那一片扰个天翻地。” 温如惜有些脸红,道:“是弟子学艺不精。” 顾延之叹息一声:“我仍觉得那墨卿与有些不对。” 温如惜拧眉道:“师父也没看出来吗?” 顾延之喃喃道:“希望不是她吧……” …… 墨卿与一转身的功夫就消失在皇宫内了。 待到四下无人的位置时,脚底下的影子忽然如同什么软软的水怪一般,扭动着在她面前站了起来。 姜思呸了一声:“那小屁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养出孙桢那种狗官的人,呵呵真不能以年龄论处。” 墨卿与指尖扣在折扇上,骨节都隐隐泛着白。 她眼神冷冽:“这事怕是那顾怜抛给我的,我的身份他定是起疑了。” “阴魂不散!”姜思怒道,“主子要不然我们干脆闯了那皇宫,逼那小屁孩把李裕交出来。” 墨卿与表情难看:“难就难在那顾怜也在。” 她现在实力倒退的厉害,对上那顾怜怕是又要被打的魂飞魄散一次。 姜思道:“这顾怜天材地宝堆了十六年才堪堪出了关,也不过如此!” 墨卿与当年被打的就剩了一缕残魂侥幸逃脱,顾延之这人虽然是胜了但也是险胜,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要不是被那玉露丹吊着一口气回了玉清宫,当年那结局可应该改成同归于尽了。 墨卿与叹息一声:“罢了,寄人篱下,既然接了这案子,便查清楚吧。” “到底也算是一国之君,我观那温如惜也并非是背信弃义之辈,在实力未恢复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堂堂魔主什么时候这般憋屈过! 墨卿与暗暗咬牙,待实力恢复后,定要那顾怜血债血偿! 姜思问道:“主子可有头绪?” 墨卿与想了又想,道:“再去孙府看看,那里应当还会有些线索。” 姜思推着墨卿与转了个弯:“是。” 大夏卷 第九章古怪的柳树 往常因官宦聚集而热闹非凡的东大街,这会却略显萧条,尽管霸了这条街数十年的孙府已然崩塌,但孙桢之死带来的后果,还是让这里大多数的生意都冷清了起来。 孙府残留的阴气已经被顾延之一行人处理干净,可凡人迷信,没几个月这里的繁华可不好恢复。 孙府的下人死的死伤的伤,等到孙桢头七的后面几天该跑的也都跑尽了,皇帝也没安排个人守门。 说来也是,这种鬼宅人人敬而远之,又有谁会没事随意踏进来呢。 墨卿与一进门就直奔正厅而去,孙桢停灵在此,聚阴阵这东西若是活着的时候被刻画在身上则会压制人的阳火。 等三火奄奄一息时,那人便会被邪祟缠身,硬生生被阴气消磨致死。 而等人死了之后,这聚阴阵才会真正发挥效用,聚敛周围的全部阴气——至于范围那就看布阵人的手法及功底了——用来养鬼! 墨卿与想这聚阴阵也就将这一条街的阴气都抽空了,这布阵人的实力大概也就在金丹上下。 人的头七天魂魄渐渐不稳,按照以前的说法来,这七日之内必回有鬼差来勾魂,鬼魂不能留在人间界太久,不然必回魂飞魄散。 但这些年鬼城那边也不知道是出来什么乱子,人间的游魂越来越多,但凡有点功力的魂魄就能在人间界兴风作浪。 普通人的魂魄是不稳,但如果有阴气的滋养,那这鬼便会被越养越大,甚至于化作厉青鬼。 这厉青鬼是恶鬼,死时有怨气在身,执念不灭,方能长久存于世间,若是金丹以下的修士来收这鬼,恐怕凶多吉少。 就连已经到了金丹的修士,一不小心也容易被这怨气缠身,着了恶鬼的道。 总而言之,恶鬼难除,度化为先,强灭为辅。 只不过现如今恶鬼横行,以玉清宫为首的一派正道众人皆是以镇压为主,能斩杀的就直接斩杀,唯有那佛门还坚持先度化后镇压斩杀那是最不得以的手段。 这些都跟各派的信仰有关,玉清宫也管不到那里去。 反正能肃清人间便可。 “布阵人实力虽不高,但孙桢也算是朝廷重臣,府里摆设看得出来也是请了大家来修整,一般的阴邪之物也进不来。” “创造聚阴阵的人的初衷是想将一方阴气汇聚起来,再配上其他阵法一并消灭,省时省事,到后来却被那些修士拿去演变成了阴邪伎俩——怪了,看着风水摆设,按理说即便是有聚阴阵在,孙府也不该聚集的了阴气。” “这布阵人的实力,应当没有布孙府风水的人高才是。” 墨卿与喃喃道:“难道是孙府的风水被人从内部破了?” “到底是谁创造了聚阴阵?这不得被骂死?”姜思见识过聚阴阵的可怕,打心底里同情这个可怜人。 墨卿与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我少时所创。” 姜思:“……” 不愧是您。 两人在孙府里转了一圈,前院的风水看着无甚不妥,及至后院,墨卿与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手边上的那间屋子,道:“这是谁的院子?” 姜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应当是孙桢的儿子孙玮的院子。” “这门口的两颗树不对。”墨卿与看了眼院子中的池子,柳树的影子倒映在水中,“柳树聚阴,谁会没事把这东西种屋里?” “看这房间的位置正对着的是孙桢的书房啊。” 墨卿与心里有了数,又让姜思把自己推着来到了树底下。 这烈日当头的,这树底下却是蓊蓊郁郁凉沁沁的。 姜思弯腰捏了一把树下的土,惊讶道:“主子,这是新土,这柳树不是一早就长在这里的。” 墨卿与其实并不怎么懂风水,但实力眼界摆在那里,想也知道这新种的柳树必有大问题。 那孙玮平常不学无术,对于风水那更是一窍不通,凶手从这人这里入手,从内部破了孙府的风水,才使那聚阴阵发挥了大作用。 至于聚阴阵是怎么画到孙桢身上的,这暂且还没有头绪。 至于那孙玮,墨卿与觉得自己得去见见了,昨晚孙府的人几乎死绝,就只有他带着三个孩子侥幸逃脱。 孙府后院里面到底有什么纠葛,墨卿与不关心,她现在就想赶紧找到杀了孙桢的凶手。 说到孙玮,自打被顾延之救下了之后,就颇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大喊着“有鬼啊!”“别杀我!别杀我!”一类胡言乱语的话。 这人活下来也不容易,孙府算是鬼宅他说什么都不肯再住进去,好歹也算是廷尉之子,顾延之没有办法只好把人留在了城东的客栈里。 四周布了阵,孙桢是个普通人被阴气侵蚀了好一段时间,温如惜还没本事给普通人驱阴气——她手段太刚烈,一般人受不了——还得顾延之亲自来为他做法。 墨卿与来到客栈的时候顾延之正巧从孙玮的房间中出来,两人隔着长梯遥遥对视了一眼。 顾延之率先道:“四小姐可是来问孙府之事?” “正是。”墨卿与一颔首,慢慢上了楼,“有些事还要问问孙玮才能清楚。” 顾延之推开门,道:“陛下既然让我等辅助四小姐破案,应当没什么是在下不能听的吧?” 墨卿与皮笑肉不笑,监视就监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并无。” 一抬头,孙玮只着一件单衣,脸色惨白,眼中布满了血丝,披头散发的蹲在床脚,见墨卿与一过来,吓得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活脱脱一副疯魔样。 墨卿与看了眼顾延之。 顾延之无奈道:“孙玮受了惊吓,如今神志不清,四小姐想问什么怕是有些困难。” 墨卿与和怀疑孙玮这人的这副模样就是顾延之搞出来的鬼,但一想顾延之这人最不屑弄阴险把戏,遂作罢。 抬手一道黑影冲指尖弹出,梭地一声就打进了孙玮的喉中。 只见那孙玮两只手掐着脖子,嘴巴张成了“o”字,一个劲的干呕着。 墨卿与摇着轮椅默默离远了些,下一秒孙玮就趴在床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只是他这几日什么都没吃,肚子里哪还有什么存货,呕出来的全是酸水什么的。 顾延之眉头一动,显然是认出了墨卿与刚弹出去的丹药,道:“四小姐大手笔。” 墨卿与道:“小东西罢了。” 不过是颗醒神丹,她身上多的是。 孙玮吐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 旋即连滚带爬的滚下床,跪在顾延之的面前磕头道:“北橫君救救我!救救我啊!” 顾延之一抬手,孙玮就被无形的力量托了起来。 顾延之冷清道:“你已无事,不必如此。” 他退了一步站在墨卿与的侧后方,道:“李家四小姐,陛下专门派来为你查明孙桢横死一案。” 孙玮眼中有些惊讶,但还是对着墨卿与躬身道:“四小姐。” 说话中气不足的,恢复了神志孙玮才晓得自己已被饿得头昏眼花的。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孙玮不好意思的冲顾延之一笑。 等客栈将食物都端上来之后,孙玮又唤来三个小孩,几人都是数日不曾进食,当即就是不顾形象,左右开弓狼吞虎咽的。 墨卿与这会才道:“孙玮我有话问你。” 孙玮就着袖子一抹嘴,嘴里还包着菜,他道:“四小姐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墨卿与道:“你院中的那颗柳树是从何而来。” 孙玮脸色大变,蓦然站了起来,身前的碗筷都被打翻在地,他惊怒道:“四小姐是说那柳树有问题?!——原是那个贱人!” 这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急的在原地直转圈。 墨卿与淡淡道:“是何人让你所种?” 孙玮咬牙道:“是那窦三娘!” “窦三娘是何人?”墨卿与追问道。 孙玮一撸袖子,拍桌道:“不过是个青楼的妓/女,四小姐直接抓将她抓了去,定能知晓这背后是谁在指使了!” “等等。”墨卿与忽然道,“把你的袖子拉起来,手臂给我看看。” 孙玮一愣,着急道:“这又是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去抓那窦三娘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的将手臂露了出来。 顾延之当即上前一步,皱眉道:“锁魂咒?” 他掐指一算,喃喃道:“锁魂咒唯有那鬼死了三个时辰后方能显现出来,难怪今晨带他回来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墨卿与冷笑一声,道:“难怪皇帝这般着急了。” 锁魂咒乃厉鬼执念所化,算是血咒的一种,唯有至亲死了执念不灭方会在亲人身上显出这种咒。 这咒不难解,了了恶鬼生前的执念便可。 但看这情况,恶鬼早已魂飞魄散了,锁魂咒就是逼着活人去完成孙桢的执念。 这执念多半跟杀了他的凶手有关。 根据手里的情报,墨卿与可是知道这宫中有一贵妃正得盛宠,而那贵妃正是孙玮的亲姑姑。 按时间一算,怕是昨夜皇帝就知晓了孙贵妃身上的咒了,难怪这么急着连李裕都抬了出来,就为了赶紧将这案子破了,把凶手绳之以法。 孙玮不知道锁魂咒的厉害,看到自己手臂上黑黢黢的一片,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纹路,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吓的就要哭了出来。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北橫君——” 堂堂一个大男人几乎叫破了音。 顾延之又一次揭开三个孩子的袖子,无一例外全部都被种了锁魂咒。 “麻烦了。”顾延之皱眉道。 这锁魂咒日日夜夜跟着这几人,一旦入了夜就会开始发作,起先是开了鬼眼被冤魂缠身,再后来便会成了肉体之痛。 身体精神双重折磨,这东西可比大理寺那些刑罚要折磨人的多了。 这三个孩子还小,不谙世事的眨巴着眼睛看着这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北橫君。 “稚子何辜?”顾延之深深地叹了口气。 房间里又乱做了一团,孙玮抱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哭的稀里哗啦,小女儿讷讷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儿呀,我的儿呀!孙家这次是要绝后了啊!” 墨卿与折扇往桌子上一敲,冷漠的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淡淡道:“窦三娘在哪?” 孙玮一把鼻涕一把泪,眼露凶光:“就在那百花楼中!四小姐我带你去!” 墨卿与一折扇把臭气熏天的孙玮扇了回去,门一关悠悠道:“我自个去。” 她刚要转身,正巧拎着长枪的温如惜从隔壁出来,墨卿与遥遥一指,道:“巧了,借个人走。” 大夏卷 第十章死女人 温如惜被带走的莫名其妙,但也晓得这多半是跟孙府的案子有关,遂紧随其后。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温如惜提着长枪的打扮格外显眼,京城能持武器在大街上行走的人可都不简单。 温如惜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习惯,手里的这杆长枪可真真是她的命了,哪里离身的了,见走的方向有些熟悉,便问道:“我们去哪?” 墨卿与折扇一展,在一群燕肥环瘦的美人面前停了下来,道:“到了。” 温如惜脚下一个趔趄,一抬眼装修的金碧辉煌的阁楼牌匾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百花楼。 京城第一花楼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她愕然站在原地,有些风中凌乱。 “这……这……青楼?!” 一回神墨卿与就已经被姜思推着往里面走了,温如惜连忙追了上去,惊道:“你带我来青楼做什么?!” 三人一出现在大厅内就召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着实是这三人的装扮太过显眼。 不说是三个女子了,就说这三人的容貌就已经足够打眼,活泼灵动的黑衣女子,气质慵懒的湖蓝长裙女子,英气十足持着长枪的白衣女子。 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从容貌上来说,这三人可真是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 再加上那人都坐在轮椅上来还来青楼玩,不得不说一句有钱人玩的真花。 一时间这群人的眼光都变得微妙了起来,哪怕是温如惜早就习惯了被众人瞩目,此刻也不由得红了耳根。 “查案。”墨卿与一摇折扇,病恹恹的样子,一挑眉却是端的一副风流倜傥。 她长相其实算不上柔媚,只是因为重伤的缘故,看着有些气短,墨卿与眉毛很浓,眼角狭长眯着眼睛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些媚意在的,但偏生眉峰尖锐所以又显得有些凌厉。 她的眼神是淡的,冷冷清清的往那一坐总有种随时会羽化登仙的不真实感。 温如惜自小养在玉清宫中,跟在那么一个清心寡欲的师尊边上,别说是青楼了,就连玉清宫的山门都不见得能出来。 “这……这种地方能查什么案!”温如惜耳廓有些红,那些妓子不敢去拉墨卿与,一个二个就贴着温如惜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那些人穿的又极为轻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惹得温如惜都不知如何下手。 偏偏那些妓子还总喜欢逗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墨卿与觉得有些好笑,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温如惜还真是跟那群疯子待久了,这般自恃。 “孙府有风水大阵,你觉着什么样的邪祟能钻的进去?”墨卿与耐着性子,慢吞吞的解释着。 温如惜好歹也是玉清宫的高徒,这么一点也反应了过来,先前在孙府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风水一道她也不太懂,但作为玉清宫必学的课业之一,她也是拿了满分下山的。 立马反应道:“这是有人作祟?” 墨卿与白了她一眼,道:“当然是人在作祟。”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啧”了一声,道:“可惜你师父一剑把孙桢劈了个魂飞魄散,不然……” 说到这,墨卿与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画面,眼神有些阴郁。 这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什么北橫君的错!不然她又岂会蹚这一趟浑水。 她心底里的怨气又涌了上来。 “这与我师尊又有什么干系!”温如惜不平道。 “呵,小孩。”墨卿与不欲多言。 温如惜又絮絮叨叨的:“你为什么总叫我小孩?按理说你最多也就比我大上一岁罢了,你总怎么叫我,好生无礼。” 姜思听了此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说别的就说这年龄,她要是说出来岂不是要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吓死了? 她这才活了多少年,连主子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吧! 到底是谁无礼? 三人的形象实在是惹人注意,有的看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女子逛青楼,真是天下头一件。” “依我看,怕不是来捉奸的!” “说的有理,看那女子身子不好,她男人出来寻欢作乐也不足为奇。” …… 耳边的污言秽语让墨卿与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鸨刚候在一边,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正中的那位女子冲她招了招手。 “这位小姐有什么吩咐?可是要?”这话说的隐晦,怎么理解都成,是捉奸还是来寻欢,前者边上已经有两个小厮挽起了袖子随时准备着,若是后者…… 这里的妓子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窦三娘可在?”墨卿与向来不懂什么弯弯绕绕。 老鸨一听,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见她说话温温和和的,才道:“找三娘做什么?她今天可不待客。这会子应当休息着呢。” “哦,有事问问她。”墨卿与道。 老鸨插着腰,阴阳怪气道:“那小姐可找错人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可以聊天的,您要是看不住自己男人,也不该找我们这正经做生意的啊!” 墨卿与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问姜思道:“她方才说什么?我什么男人?我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姜思憋着笑,道:“主子可别听那老太婆胡言乱语,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我家主子。” 温如惜被吵得有些头疼,摸出一块令牌冲老鸨一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大理寺查案还不速速将人提上来!” 老鸨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实在说不上老,听了姜思的话脸色一阵青白,又见温如惜摸出的令牌,到底也是在天子脚下做生意,这下脸就只剩下白了。 忙不迭的跪地,道:“不知是大人驾到,奴这就去将人带来。” 亮了身份,一时间四周的人都噤若寒蝉,鸦雀无声了。 温如惜吐出一口气:“可算是安静了。” 墨卿与问温如惜要了那令牌,放在手中上下把玩着,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长公主令不更好用?” 温如惜心道,要是用了长公主令岂不是人人都知大夏长公主逛青楼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温如惜道:“你走得急,这本是陛下给你的,方便你办案用,与廷尉一个级别的,等案子办完了,这东西还是要还回去的。” 墨卿与将东西丢给姜思,嗤笑道:“我也不稀罕。” 没多久老鸨就从后院回来了。 温如惜往她身后一看,眉头皱起:“人呢?” 老鸨神色讪讪,又是一阵喧哗声起。 墨卿与将视线投到二楼的围栏上。 只见一身形妖娆的女子,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木栅栏上,那女子生的确实美貌,一双眼睛含羞带怯的,像是藏了一壶浊酒,勾的人一不留神就失了魂。 女人一身薄纱覆身,贴着成熟丰腴的身躯,撩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那红唇一张,吐出的声音更是魅惑无边。 “便是你要带走我的人?” 这声音有些哑,却像是断了藕连着的丝那般缠绵。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男人们都已经闭着眼睛开始情迷意乱了。 哪怕是女人此时也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墨卿与眼神清明的抬头望着楼上的女子,并未开口。 倒是温如惜神思恍惚了一瞬,然后立马反应了过来,一跺脚大喝道:“妖女,竟敢在皇都中作祟!” 长枪刺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再眨眼的时候那白衣的女子就已经蹿到了二楼的围栏上。 妖媚女人扭着腰水蛇一般的灵活避过了那几乎势不可挡的一枪。 纤纤玉指点在长枪尖上,也不见她用了什么力气,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托着下巴道:“哟,小仙君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提枪杀了奴家?” “奴家可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小仙君这般记恨?” 那哀怨的眼神一扫温如惜,浑身都像是被什么电过一般。 温如惜稳了心神,怒道:“你身为妖,在此地作乱,我如何收不得?” 她横踢一腿,再刺出一枪,二楼的空间实在是有些小,长枪也不太能施展开来。 妖媚女人看着那枪,道:“枪是好枪,可惜用的人不对。” “——小仙君这话说得可不对,奴家虽然是妖,但可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收我,难倒就不怕有去无回?” 她笑吟吟的说着,但一抬眼却是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寒凉。 妖媚女人五指成爪,一掌下去那围栏就簌簌地成了飞灰。 温如惜指着下面的那群男人,接招实在是接的吃力,咬牙道:“那那些男人精气怎会失了那么多?此地就你一只妖,不是你还能有谁?” 妖媚女人“噗嗤”一笑,道:“失了精气便要怪在妖头上?你怎么不说是玉清宫的人吸了他们精气呢?真是笑话!十六年前如此十六年后仍是如此。” “北橫君养出来的人还真是跟他如出一辙!” 妖媚女人越说越怒,这一掌下去时下了死手,不过区区一个金丹期的小东西,便是拿着顾怜那家伙的东西又能耐她何? 忍了这么些时日,今日也算是为那个死女人报仇了。 “温如惜回来。”墨卿与忽然开口道。 一把折扇“噗”的把那纠缠不休的两人隔了开。 “什么人?!”妖媚女人一开始就没将那坐轮椅上的女人放在眼里。 但这一扇子打过来,震的她手臂发麻,一回神也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越看她越觉得不对劲,这人长得怎么怎么怎么这么像那个死女人! “啊!”妖媚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秒就坐到了墨卿与的腿上,流泪满面。 “死女人!” 大夏卷 第十一章奉旨查案 墨卿与一个后仰,等白颜汐把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衣服上,这才一脸嫌弃的把人推开。 道:“哭什么?” “你个死女人,你说我哭什么?!”白颜汐气死了。 墨卿与叹息一声:“抱歉。” “你觉得你道歉了我就会原谅你了?你死……”白颜汐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卿与轻轻一咳给打断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止住了话,拐了个弯道:“是不是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都忘了?!” 温如惜捂着胸口,半天才把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见那妖媚女子竟然坐在墨卿与的大腿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你们认识?”温如惜的表情有些难看。 “站好。”墨卿与把人从身上推开,复又转头看着温如惜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妖就贸然出手,不怕死?” 温如惜哽了一下,道:“她既是妖,谁知道在人间会闹出什么乱子?” 墨卿与冷笑一声:“她要是想在人间闹事,便是你师父来了都不一定管得住。” “什么妖,这般厉害?”温如惜从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或是妖或是魔,还能比自己师父厉害的。 “啧啧啧。”白颜汐咋舌,道,“抬眼。” 温如惜下意识的听从了她的话,就见那人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招摇的飞舞着。 她瞪大了眼睛,等再一眨眼就又见不到了。 温如惜揉了揉眼睛,惊骇道:“九尾妖狐!你你你是……妖王?!白颜汐!!!” 白颜汐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轻轻“哼”了一声。 温如惜脸色涨红,抱拳对白颜汐行了一礼,道:“是晚辈无礼了,还请前辈恕罪。” 妖族自成一界,向来不长于世间,而这妖王更是连自己师父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不是说实力真的比自己师父强,而是这年岁,狐族百年一尾据说千年前这位妖王就已经是九尾了,天知道活了多久。 活的越久越深不可测。 温如惜真心觉得自己这两天是真的命大。 “呵。”见温如惜吃瘪就仿佛是看到了玉清宫吃瘪,墨卿与心情就很好。 白颜汐狐狸尾巴更是要翘到了天上去。 “你怎么还跟小屁孩混在一块?”白颜汐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又想靠着什么了似的。 “把窦三娘给我。”既然是自己的老友,墨卿与要人就更不客气了。 “你要她做什么?”白颜汐站直了身子,蹙眉道。 墨卿与道:“廷尉孙桢死了,皇帝叫我查案,这窦三娘跟孙桢的案子有关,我得把人带走。” “孙桢死了关你什么事?”白颜汐眼睛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你什么时候还跟人混到一起去了?” “白前辈还请行个方便。”温如惜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墨卿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跟你说。” 白颜汐拍了拍手道:“行,看在你的份上人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不得用刑,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 “孙桢也不是个好东西,死便死了。” 白颜汐亲自去后院把人带了出来,诚如她所言,这窦三娘看着就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子,便是身在勾栏但浑身还是透着一股子不一样的味道。 样貌也算的是上乘,也难怪能把那孙玮勾的五迷三道的。 “人找到了,带到你师父那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墨卿与话刚说完人就被姜思推着不见了踪影。 温如惜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一遭是让她来当苦力了。 摇着头,看了眼窦三娘,道:“那就劳你跟我走一趟吧。” 窦三娘也不吭声,就那么默默的跟在了温如惜的身后。 …… “墨卿与你实话跟我说,这么些年你都死哪去了?!”三人一道回了李府,在墨卿与的小院中白颜汐忍不住张牙舞爪地质问道。 墨卿与自顾自的斟了杯茶水,道:“一言难尽。” 白颜汐阴恻恻的笑了一声,道:“那就慢慢说,姐姐我今儿个有的是时间。” 墨卿与叹了一口气,道:“十六年前我被顾延之一剑斩了,没死透,从万魔窟底下爬了上来,但我就剩一缕残魂,我本就没有实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重新再修回来就是。” “这些年我也不能在魔域继续待下去,若是被顾延之知道了……” 她撇了白颜汐一眼,这话不说对方也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白颜汐一拍石桌,哪怕没有动用妖力,这桌子也被拍了一个坑。 她咬牙道:“这群狗屁正道人士瞧着道貌岸然,实际上还不是些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蠢货。” “你连魔域都不爱出,那个什么劳什子的一清又关你什么事,什么屎盆子都往你头上扣。” “就欺负你脾气好?” 姜思在一旁侍候,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她主子脾气好?她主子脾气好?我的天! 白颜汐又道:“也怪你从来不出来澄清,若是说了又怎会落得个这般田地。” 墨卿与淡淡道:“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我说了又能如何?” 这世上千百人都这样相信,这世上千万人都这样说,一人又有什么人会信呢?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是她这个“罪魁祸首”了。 “好吧。”白颜汐气馁道,“那你又怎会待在这李府?你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 墨卿与慢慢解释道:“这李府的主人李裕曾是我手底下的魔卫,当年爱上了人间的一个女子就求我开恩,把他那一身魔气洗掉了,这么些年他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的,当年念着我的曾经的恩赐,听到了我的,嗯,死讯。” “就去万魔窟看了一眼,刚好我那会才从那下面爬了出来,就被他捡了回来,对外就说我是她的远房侄女过继到他名下了。” “本来这十几年都安安稳稳的,但谁知这李裕又突然失踪了,他那些个子孙也没什么本事,我原想自己去寻他的。” “可谁知道,这皇帝像是要卸磨杀驴,拿李裕要挟我查清孙府案。” 白颜汐无语道:“这些个人真不是个东西。” “要我说,你干脆去我妖界休养生息算了,有我在谁能伤的了你?再说你在这人间界算什么,那顾延之也出了关,若是被他发现了你……” “我已经见过他了。”墨卿与道。 “他没认出你?”白颜汐骂归骂,但那顾延之确实也是个有本事的。 墨卿与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但我觉得他怕是开始怀疑了。” 白颜汐喃喃道:“不行,你还是赶紧跟我走吧,得亏我今个遇到你了,要是再晚上一段时日,你可怎么办!” 墨卿与垂下了眼睛,道:“可我得把李裕救出来。” 她虽是魔,但也懂得有恩必报的道理,有些因果轻易沾染不得。 白颜汐道:“那李裕在哪?大不了我去把人劫出来!” 白颜汐和墨卿与认识了快上千年,十六年前听到对方的死讯差点没让妖界倾巢而出把玉清宫踏了。 现如今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再去送死。 墨卿与咬牙道:“我若是知道,怎会现在还坐在这里。况且顾怜还在皇宫里住着,皇帝都逼问不得!” 她本不想再卷入任何是是非非,但偏偏这老天就跟她作对似的,半点安分都不肯给她。 白颜汐抓了抓头发,颓然道:“行吧,我这段时日便跟着你好了,谅那顾怜也不敢对你怎样,大不了两败俱伤!” 墨卿与轻轻勾了勾唇角,道:“那可就麻烦你了。” 白颜汐笑道:“这有什么麻烦,当年没能帮上你忙,现在还不兴我死皮赖脸的跟着你?” 她没忍住上手揉了揉墨卿与的脸,轻笑道:“我说你这小孩也是明明长得这般好看,以前还总爱带着副丑的天怒人怨的面具,害的我方才差点没认出你来,现在这样不挺好?” 墨卿与对上这人最没有法子,以前还能打,现在连打都打不过,只能任凭对方揉平搓圆。 “别闹了,紧着把案子查了,我们才能安稳离开。”在人间待久了总觉得身上会沾染上这里的浊气。 墨卿与召了姜思过来,道:“孙桢先前是在大理寺办案,我们便先去那里看看。” 大理寺乃大夏最高的司法机关,掌一国刑法,本意是让人有冤可诉。 但墨卿与一路过来却发现这大理寺边上冷清的简直可怕。 再用观气术一望,也是可笑,这里的怨气可不比那孙府轻啊,这一不小心怕又是第二个孙府! 轮椅慢吞吞的压过青砖路面,大理寺里头因为孙桢的死早就乱做了一团,皇帝迟迟没有任命新的廷尉。 手底下积攒的卷宗无人可批,御史那边弹劾的奏折飞了一道又一道。 大理寺里头真是人人自危。 墨卿与进来半天才有人拖着刑具从边上走来,呵斥道:“什么人?大理寺可不是尔等能待得的地方。” 墨卿与有样学样的让姜思掏出那块金牌子,道:“奉旨查案。” 大夏卷 第十二章大理寺狱 那人不过是个小吏,看到墨卿与手里的金牌子,一巴掌就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那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小吏赔笑道:“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有眼无珠,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墨卿与看了眼这牌子,心道,嚯,还挺好使的。 墨卿与又哪里会知道,这牌子说的是跟廷尉一个级别的,但这可是皇帝亲赐的,严格来说只能调动的力量是跟廷尉一个级别的,但这牌子的真正含义可没那么简单。 有这个牌子的人整个京城除了皇帝以外,任何人都得给她便宜行事。 那小吏带着墨卿与上了正堂,大理寺这会有人当差,但也没有人能真正主持事的,一阵着急忙慌后,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看起来是理事的。 官阶不高,见了她都先是行了礼,但却没一人眼底是真正恭敬的。 毕竟嘛,一个病秧子而已,有些消息灵通的是知道这次出来办事的是李府四小姐,李裕是厉害,但眼前这人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墨卿与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看了看这四周,道:“你们这里号称是有案必申?”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当前一步,傲然道:“自然。” 墨卿与眯了眯眼睛,道:“可这里的怨气怎会如此之重?” “怨气?”小胡子嗤笑一声,“大理寺断案一向公正严明,岂会有怨气?小娘子可不要乱说话,即便是为陛下办事,大理寺的威严也决不容许你这等女流置喙。” “放肆!”姜思冷呵一声。 “放肆?孙廷尉殁了,你等拿着御令不去查案,却来我大理寺胡言乱语,到底是谁放肆?!”小胡子吹胡子瞪眼。 墨卿与不再看他,指了一个方向就让姜思推她过去。 “这是何地?”前面有人守着,墨卿与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血色蒙眼。 里面怕是有莫大的冤情。 “大理寺狱。”小胡子一众官员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墨卿与一抬折扇,道:“打开。” 小胡子道:“小娘子当真?这里头关着的可都是朝廷重犯,皆上了刑,可不是小娘子能受得了的。” 他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墨卿与扫了他一眼,道:“与你无关。” 小胡子被她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的浑身不自在,退开一步,冷笑道:“不要被吓死才好。” 大理寺狱里头阴暗潮湿阴冷,甬道两边只是燃着灯光微弱的蜡烛。 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几乎要灭掉了。 里面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还有长期不曾打扫的骚臭味。 墨卿与皱了皱眉头,对于这样的气味她确实很不习惯。 小胡子见她这一副表情就又笑了起来。 那笑的有些狰狞,回荡在阴暗的甬道内就更显得阴森了。 姜思小声嘀咕着:“这小胡子是不是有病?怎么老针对主子。” 墨卿与回道:“此人应当跟孙桢做了不少坏事,孙桢一死,下一个倒霉的怕就是他了。” 这种小人,墨卿与不屑理之。 大理寺的牢狱建的确实是没有什么审美在的,为了给人营造一种可怕的氛围来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即便是到了里面也是没有什么光线。 墨卿与拖了盏掌心焰,回过头,那张因病弱而惨白的脸就更显得惨白了,蓦地一回头吓得那一众官员齐齐到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 “呵。” 墨卿与回过身,姜思心里暗笑,自家主子就是这样记仇又爱耍小脾气,只是平常人看不出来罢了。 两边牢狱里的犯人看到墨卿与的这一手,纷纷以为天神降临。 “天哪,老天爷开眼了,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救命救命啊!” “神使大人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啊!” “神使大人……” …… 墨卿与默然无语,她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会被人叫神使,这要是被顾怜那个狗东西听到了,怕是要气得火冒三丈。 嘿,光是想想心情就好了很多。 她往那叫声处一看,一个牢房里头关着十来个人,没带刑具,只是一个个骨瘦如柴,头发散乱,衣服是平民的装扮,还有几个人的衣服墨卿与依稀记得跟在酒肆里看到的那个散工男子极为相似。 那群人又老又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两三个孩童,身上有伤,看得出来动了刑。 有几个身体看着最结实的男子却倒在一旁的草垛上,浑身伤势看着可不轻,身上的衣服都被染成了血色。 方才叫住她的正是里边几个看着较为年长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墨卿与一指里面的人。 小胡子眼珠子一转,道:“不过是一些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其罪当诛。” “乱臣贼子?”墨卿与气笑了,“你莫不是把我当成了傻子,你见过谁家的乱臣贼子就这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女子和孩童的?” “以下犯上?犯谁的上?” 小胡子指着他们骂道:“一群不懂得尊重长官的贱民,当街指着我们孙廷尉的鼻子骂,这哪是把孙廷尉放在了眼里,把大理寺放在了眼里,把大夏放在了眼里?” 墨卿与掀了掀眼皮,道:“哦,这是你们孙廷尉的天下了?” 这个帽子可扣的太大了,小胡子可不敢认,“怎么能这么说!” 墨卿与又转头问那群人,道:“你们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群人大概是这人墨卿与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一时间皆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神使可不要被那群狗官糊弄了去,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哪里会把我们平头小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前些时日京城刮了风下了大雨,码头全毁了,我们几个本就是做散工的,一听有活就纷纷去了。” “结果谁知窦老哥年迈体衰做活慢了些,就被那群畜生活活打死!” “窦老哥死的冤啊!于是我们就跑来大理寺伸冤,结果谁知这些个狗官都是一路货色!呸——” “神使是老天爷派了救我们的菩萨,可不要被那群蛀虫迷了眼睛啊!” “神使开恩,救救我们!” …… 墨卿与算是听明白了,不过是一群求助无门的可怜百姓罢了,她垂眸脑海里捕捉到一条关键信息。 “那窦三娘跟你们口中的窦大哥是什么关系?” 一稍微年长的老头道:“三娘是窦大哥的女儿,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窦大哥家里七八口人,入不敷出,死后连个棺材本都没有,三娘气不过去找了那打死窦大哥的官吏要个说法。” “可谁知转眼就被卖去了做娼妓。”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哭诉道:“苍天无道啊——” “我等不过是为了求个公道,却被如此搪塞,后又锒铛入狱,当今昏庸啊!” “放肆!胡言乱语!”小胡子骂道,立马就有人进去一脚踹到了老头的膝弯上,让他跪了下来。 老头年事已高,那经得住这般折磨。 但这人看着像是读过书的样子,说话也算是有条理,即便是这般惨了还是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坚韧不拔出来。 墨卿与淡淡道:“住手。” 官吏刚举起的鞭子不知要不要落下,看了眼小胡子,见对方没说话这才垂下了手。 墨卿与一指这帮人,淡淡道:“这些人我都带走了。” “不可,这些可都是重犯啊!”小胡子忙道,后面那群唯唯诺诺的官员也纷纷附和。 一个接一个嚷的墨卿与头昏脑涨。 姜思立马取出令牌,道:“这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是通知,还不速速将人放了!” 小胡子左右为难,到底是拗不过那令牌的威严,一咬牙一跺脚就让人把那些百姓放了。 墨卿与带着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从大理寺门口出来。 后面“砰”的一声就将门重重关上,看来是真的很不想见着这个煞星了。 呸,晦气! 一帮人被关了这么些时日,都以为真的要死了却见到了阳光,一个个纷纷跪地磕头感谢神使的恩德。 墨卿与道:“我并非是什么神使,我乃李太尉之女奉旨查案,不必拜我,你们既然无甚过错自然不用再在那牢狱里头待着。” 起先搭话的老头当先一拜,哪怕是两股战战也要挺直了腰背。 “四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我等既然是受了您的恩惠自然是要拜的。” 这老头看着比墨卿与老,但就年纪来说墨卿与还是受得了他拜的,只不过看起来格外别扭就是了。 “你们散去吧,只是劳烦老先生留个地址,过两天我还有事需要问你。”墨卿与救他们并非是毫无所求。 听其言语,看来真是跟那窦三娘有关了。 老头报了个地址,墨卿与记下来,此时天色已晚,便各自分道扬镳了。 白颜汐方才并未出现在墨卿与身边,但事实上就隐没在对方附近,只是那群凡人看不出来罢了。 在牢狱里她也听了个大概,摸了摸下巴,道:“这是跟那码头修筑有关了?” 墨卿与一颔首,道:“多半是了,如果此事真是窦三娘做的就好办了,只是看她也不过是个平民之女,这聚阴阵又是从何而来?” “哎,恐怕还要多费些心力了。” 大夏卷 第十三章树倒猢狲散 是夜,月凉如水,满园寂静。 墨卿与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的从被窝里爬起来。 “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一抬头才发现白颜汐这条懒狐狸又翘着个腿,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剥着瓜子好生无聊。 墨卿与支着手臂将身子悬了起来,一头青丝瀑布似的披在肩头,睡眼朦胧的道:“啊,快了。” 先前是受了重伤,本来她一团魔气有没有身子都无所谓,可到底是在人间界过活,所以只好勉强凝了个身子。 只是可惜魔力不够,身子是有了却是个半残,等她再恢复恢复实力,把腿上的经脉打通了,也就跟以前一般无二了。 “那你现在又是个什么境界?”白颜汐拖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昨天匆匆算是交手了半招,但看对方那副模样,瞧着也不像是有那种实力的状况。 墨卿与想了想,慢吞吞的道:“嗯,元婴吧,偶尔也能使出大乘初期的实力吧。” 她很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差的远了。” 这人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真的让旁人啼笑皆非,这世上修道之人那么多,能修到大乘期的人近千年的都算上也是屈指可数。 死了的一清真人算一个,现在的顾延之算一个,妖王白颜汐算一个,那个神神秘秘的鬼帝也算一个,再加上以前的墨卿与,这么几千年也就出了他们这几个。 但一想这些人妖鬼魔什么的,都活了不知多少年岁,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白颜汐支着头,可惜道:“你一不在连能跟我过两招的人都找不着了。” 墨卿与刚想说你大可以去找顾怜打的啊,就听见房门被姜思敲响。 姜思道:“主子,丞相魏隽来了。” 墨卿与让她进来之后,又问:“丞相?又是什么人?” 姜思道:“大夏丞相魏隽,字守礼,明德十二年金科状元,两朝元老,性格圆滑不涉党争,是条难缠的老狐狸……” “啪嗒——”白颜汐手里的茶杯被捏出了一条纹路,她将杯子往桌子上一磕,笑眯眯地道:“狐狸怎么了?” 姜思心底一凉,糟竟然将这个杀神给忘了。 当即赔笑道:“我这是说人聪明,跟狐狸一样智商超高,超高!” 白颜汐炸起的毛被抚平,哼哼道:“我信你才怪。” 墨卿与看了眼这两人,敲了敲床沿:“继续。” 姜思轻咳一声:“早在李裕失踪的日子里这魏隽就来了好几次,一直没打听到任何消息。” “魏隽一直是天子近臣,先前皇帝一直将这消息瞒的死死的,他今个来多半也是从皇帝那得到了消息。” “这是想要来分一杯羹啊。”墨卿与懂了,李裕虽然是太尉,但手底下在京城也是有不少产业的,就算是没有划到他名下,但实际上还是李家所掌控的。 李裕一被皇帝囚禁了,那李家就是树倒猢狲散,人人都想来掺和一脚了。 毕竟谁会先自己家的钱多呢? “我们去瞧瞧。”墨卿与抬眼道。 待她换罢衣服,姜思便推着轮椅将她领到正房去了。 大厅里仍旧是只有李佩坐着主持大局,李裕的二子李宣最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会儿不来捣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佩三十岁上下,坐在主座上,抿着茶,一脸愁容。 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重,墨卿与还没走近就暗自在心里吐槽道。 李佩道:“这……真是多谢丞相关心了。” 丞相魏隽是个白胡子的小老头,双颊红润,他抚着胡须笑呵呵的道:“老夫与李先生同朝为官,这有好歹也是要守望相助的嘛,不妨事不妨事。” 李佩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却是要挂着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 “魏老这说的是哪里的话,父亲若是知道了,等回来之后肯定是好好拜访您的。”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不动声色的暗讽了一番。 魏隽活了这么多年,岂会被这小儿吓到,当即道:“那我定当扫榻相迎!告辞。” 墨卿与刚到门口,魏隽就已经拂袖要走了。 两人擦肩而过,墨卿与看着他略显轻巧的背影。 好奇道:“你们方才谈了什么?” 李佩双肩一垮,叹息道:“现在满朝文武都晓得当今将父亲大人囚走了的事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今这又是做什么?父亲做错了什么?” “魏隽也不是第一个来的了,李府上下的产业这距离消息传出来才不过半天多的时间,就要被那群人给瓜分干净了!” 哦,感情这是来落井下石的,墨卿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李佩看着又是一夜未睡的模样,眼底一片青黑,眼白处都布满了血丝。 这档子事是真的把他忙得焦头烂额。 “李裕怕是被殃及池鱼。”墨卿与一摇折扇,她始终没能想明白李裕怎么会被皇帝囚禁。 按理说他是先帝在时的大将军,立了的战功无数,当今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怎么说都不至于被不吭不响的抓走,连个名头都没有。 李裕即便不是墨卿与手底下的魔卫了,但自身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京城又算是李家的半个地盘,他被抓走,李府也不至于连半点消息都没得到。 这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李裕是遭了旁人的黑手,看到或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这才被悄无声息的掳走。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实力?顾延之?可是以玉清宫的处事是断不会惹上半点朝廷的纠纷。 如果不是玉清宫的话,那又会是什么人? 各个朝代的党争就从未停歇过,李裕一向安分守己,坚决拥护皇帝的一切,从不站在任何一边,再一想,多半就是跟这有关系了。 说到底还是朝廷里的那些破事。 墨卿与不得已也被卷了进来,现在是想独善其身都难了。 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了。 “我要进宫面圣!”李佩一拍大腿,被墨卿与一说他也是反应了过来,这千错万错总不能就这么毫无名头的就把自己父亲关了起来吧。 墨卿与叱道:“你可别去给我添乱!” 那顾延之现在可住在皇宫里,她本想去探个虚实,现如今也是不敢了。 皇帝要是不自己把李裕放出来,就算是墨卿与也是没有丝毫法子。 玉清宫的宫规是绝不许门下弟子掺和任何朝堂纷争,皇帝的安危他们可以管,但想要救出李裕那就必须得从皇帝那下手了。 现在皇帝有求于她,等她把孙府的案子查清楚了,皇帝既然在顾延之面前开了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要是再被李佩一搅和,皇帝反悔了那墨卿与可真的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所以她狠狠地瞪了李佩一眼,道:“我自有打算。” 李佩一跺脚,道:“罢了罢了,听你的就是了,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叫我们都听你的话!” “家里的铺子我还得帮着打理,剩下的总要保住,不然我们李府全家上下都饿肚子去吧!” 他一阵风似的,匆匆地走了。 墨卿与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两天她就想念曾经在魔宫的日子了,天天沉迷修炼什么都不用管,这多爽,现在不仅修为倒退的这么厉害,就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了!还得管这一堆子的破事! 墨卿与表示自己真的很心累。 …… 月亮沉寂的不像话,温如惜的小院里种着一小丛竹林,凉风一吹就发出簌簌的响声。 微微透着一点光的窗纸上边隐约能瞧着一个人影在低头宽衣解带。 将刚洗过的长发从衣领里捞出来,温如惜换好寝衣正准备睡下,竹林便又响了一下。 她耳尖一颤,脊背一紧,一个转身就将外衫披上抓起搁在一边的长枪就追了出去。 “什么东西!” 温如惜掌心中托着一块小型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直勾勾的指着一个方向。 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房顶上穿梭着,惹得的禁军一个接一个的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半夜三更皇城内本身熄了灯的院子一个接一个的又亮了起来。 小皇帝刚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批完了奏折,正打着哈欠揉着困顿的眼睛,就被禁卫军的统领一嗓子嗷醒了。 “报——” “陛下!陛下!皇城内出了刺客,还请陛下不要随意走动。” 小皇帝正准备回宫睡觉,这被一喊,打了一个激灵,也不揉眼睛了,当即道:“张统领莫急,仔细同朕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张统领也是被手下的人喊起来的,被皇帝这么一问,当即支支吾吾的:“这……” 小皇帝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一拂袖怒道:“一惊一乍!还不带朕去看看。” “是是是是……”张统领出了一脖子的汗,弯腰低声道,“看方向像是漱玉殿传来的。” “什么?!”小皇帝脸立马白了,提着衣摆就朝外跑去,“贵妃若是出事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一众禁卫军忙跟着小皇帝浩浩荡荡地朝漱玉殿跑了过去。 温如惜跟着罗盘人一到漱玉殿的上面,就见指针失灵了一般的疯狂的转着,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孙府。 眼神一凝,握着长枪的手凸起的指节便愈发的白了。 大夏卷 第十四章入梦术 温如惜左瞧右看,没见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抬腿便朝正殿走去,孙贵妃早已睡下,宫女侍候左右。 温如惜刚走近,便见殿门霍然打开,宫女焦急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这是在要我等的命啊!” “娘娘!娘娘!娘娘您醒醒啊!” 一个宫女在里面不挺的唤着,一个宫女点了烛灯,一个宫女端着个铜盆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温如惜。 那宫女忙跪道:“奴婢见过长公主!” 温如惜一摆手,道:“起来罢——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宫女一抹眼泪,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娘娘自打廷尉大人仙逝后思虑过重,夜夜寝不能眠,这两日好不容易能睡下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似的,魇住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嘴里总是念着什么,等第二日醒来娘娘也不肯跟我们说到底怎么了。” “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魇住了?”温如惜抬脚跨进了门,房内忙里忙外的不少人,跟前侍候的丫鬟就有三个。 见温如惜来了,这些奴婢纷纷起身行礼,低着头一个劲的抹眼泪。 这外人一看真真是都在为孙贵妃着想,但实际上怎么好说呢,孙贵妃但凡有个好歹,她们这些人尤其是跟前侍候的指定都逃不过一死。 说到底这哪是在为孙贵妃流泪,这是在为自己流泪啊! 温如惜低头打量着这位小弟最宠爱的妃子,小皇帝今年刚过十五,满朝的文武就忙不迭的将自己家里最好看的妃子送进了宫。 要不是太后以皇帝年纪尚幼为由,这后宫怕是都要被这些臣子塞满了。 皇后的位置一直迟迟没有着落,偏生这个贵妃没多久就坐了上来,还得尽小皇帝的宠爱。 要说这孙贵妃有特殊之处,温如惜还真说不上个一二来。 她只远远地见过这孙贵妃几次,生的确实是个唇红齿白闭月羞花的容貌,这会满头是汗,虚弱的躺在床上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能男人就好这口。 温如惜心里也就嘀咕了两句,便伸手覆在了孙贵妃的额头上。 掐了个决,温如惜额头上也是冷汗涔涔。 “像是魇,也像是鬼魅缠身。”温如惜是知道锁魂咒的事情的,当即撸起孙贵妃的袖子,只见那光滑的小臂上横亘着漆黑的纹路。 这纹路比先前在孙玮身上看到的还要浓郁许多。 双指一并,开了阴眼之后能清楚的看见,四周丝丝缕缕的阴气正源源不断的往孙贵妃手臂上的纹路里钻,滋养着这符咒的威力。 温如惜当即燃了一道符咒,贴在孙贵妃的额头上,低喝道:“鬼邪避退,速速醒来!” 手上灵活的翻动着,只一瞬就掐出了数个不同的决。 随着手决的打出,温如惜额头上的汗珠更是珠子似的连成了一串,顺着下颌跌落到地上。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却见那孙贵妃在梦中挣扎的更为厉害了。 婢女们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娘娘啊!娘娘!娘娘啊!” 温如惜喘着气一收手,孙贵妃便不再挣扎了,但呼吸却更为急促,脸色也比先前难看了许多。 温如惜在这些婢女们也不敢说些什么,伏在地上一个劲的颤动着。 温如惜一挥手,声音有些虚弱:“你们都先出去,贵妃这是中了邪,待我做法驱邪便好了。” 婢女们都晓得长公主是玉清宫的高徒,闻言当即依次退了出去,掩好房门。 耳根子可算是清静了,温如惜揉着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憋闷。 外力无法侵入半分,这是孙贵妃自己不愿醒来的缘故,现如今只能强行入梦干预事情的走向,让孙贵妃不再沉湎于虚幻之中才是当务之急。 不然再过上几日,这孙贵妃可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从未想过这锁魂咒竟这般的凶险,不只是能将身周的鬼祟招来,就连人的梦境都能影响了。 温如惜先给孙贵妃燃了一道聚阳符,将四周的阴气稍微驱散了些,这才准备着手行入梦术的事情。 这入梦术也是玉清宫的一绝,可将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的梦境相连,施术者可以以第三视角或者是第一视角的直观方式看到被施术者的梦境。 只是这到底是第三视角还是第一视角就得看施术者的功力了。 第三视角可以给施术者在被施术者的梦中营造一个合理的身份,能直接的干预到事情的发展,而第一视角呢这是被施术者看到了什么你就只能看到什么。 无法强制干预,这也是温如惜目前能达到的境界,如果是顾延之来了,那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用第三视角,然后强行把人从梦境中带出来。 省时省力,简单明了。 温如惜施术前还默默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自己的功力太低了。 连锁魂咒带来的副作用都没办法解决。 指尖触碰到孙贵妃的眉心,温如惜这也是第一次施展入梦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便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温如惜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才想起身体是不受她自己控制的。 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化着,冰天雪地先是慢慢融化,像是破冰般的流成了水。 一切从模糊变成了清晰。 面前是张大到离谱的石桌子,温如惜心里一惊,这是个什么东西,好生吓人。 眼前一晃,身子便吃力的爬到了石凳子上坐着,伸出的手却是又短又小的,温如惜恍然,原来不是石桌子太大而是身子太小了的缘故。 温如惜思忱,看来这是孙贵妃小时候的事情了。 梦也根据实际发生过的事情来衍生的,或许有些跟现实出入的地方,但到底也脱离不了最初的本质。 小孙贵妃这会应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这会坐在一个凉亭里,爬上石凳子之后她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地方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原是孙府里头的景象,孙府温如惜拢共也就去了那么一次,她自小在玉清宫长大,成年之后才下山。 下了山温如惜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无甚兴趣,是以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孙府。 小孙贵妃只是扫了一圈,就收回了视线,低头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短短的手端端正正的握着一支毛笔,写出的字却是稚嫩的紧,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温如惜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的那一手狗/爬字,真心觉得小小年纪就能把字写成这副模样真的很不容易了。 “国字的笔顺错了!”突然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手背一痛。 小孙贵妃当即掉下了金豆子,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毛笔在宣纸上晕染开好大一团墨迹。 什么时候还有人了?!温如惜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背上传来的痛她亦是感同身受。 视线往上一抬,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年轻了许多的孙桢,没有胡子长得也眉清目秀的,看着才不过弱冠之年。 就是那副脸还是跟老了之后一样,嘴角往下压,手里握着一把戒尺,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些不可一世的感觉。 孙桢指着桌上的墨团,怒道:“不过是写个字,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非是看在你同那太子年岁差不多的份上,这书你不念也罢!” 小孙贵妃抽抽搭搭的,手指颤抖着重新捡起来掉在桌子上的毛笔,手背已经肿了起来。 “对不起哥哥,诺儿错了,诺儿这就改,哥哥不要打诺儿了。” 原来孙贵妃叫孙诺啊——好乖的小孩。 温如惜心道,这孙桢怎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今日将这个字写一千遍,写不完不准吃饭!”孙桢一拂袖就离去了。 孙诺低声道:“是。” 眼泪水不断落在单薄的宣纸上,孙诺的视线都模糊了。 画面一转,温如惜忽然觉得浑身酸软四肢无力的,眼前是一跺稻草,墙边上还堆着劈好的柴火。 脸颊边的小手又红又肿的,抬一下就吃力。 孙诺抱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蜷缩在草垛子上。 温如惜还没明白过来这又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外面的仆人嘀嘀咕咕的。 “小姐这又是怎么惹到少爷了的,这都三天了!还不给东西吃怕是要饿死啊!” “少爷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你敢去给她吃的?那你去,你去,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亲妹妹都能这般,你看你个下人他会怎样!” “……” 温如惜心里暗暗惊讶,这是真的啊,说不给就真的不给,孙桢这是疯了? 早先在去探孙府的时候,温如惜就稍微了解过一点这个孙桢,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出头,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妹妹,好在是他读书算是努力,得了明德帝的青眼,一步步的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从时间上来算,孙桢二十岁的时候可能连九卿都还没拜。 温如惜眉头一皱,忽然又想起小皇帝儿时是有一个伴读的,他能跟孙贵妃相识,也是因为求学时孙贵妃常伴他左右。 这么一看,那后面的事情就说通了,小皇帝小的时候看重了小孙贵妃,这事被孙桢知晓就逼着小孙贵妃做这些功课,只为了能更好的在当时的太子面前说上话。 大夏卷 第十五章回忆 孙玮此人长袖善舞,极善投人所好,从明德帝开始,到如今的小皇帝,他的地位都是一直在稳定往上爬着。 能在官宦沉浮的朝堂上,混到如此地步,此人的心狠城府自然也弱不了。 可,父母双亡之后他身边的至亲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妹妹,这孙桢当真是半点血脉亲情都顾不上了吗? 孙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草垛子上,温如惜看着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偏斜着,等月光从头顶的瓦片缝隙中撒进来的时候,耳朵一动头也缓缓地抬起。 房顶上的瓦片被掀开一角,孙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被一根绳子挂着,从房梁上倒吊了下来。 孙诺并没有随意大喊大叫,而是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小福子。”孙诺小声的喊了一句。 温如惜眨了一下眼睛,哦,原来是熟人啊,难怪她一点都不怕了。 小福子是个很瘦小的少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深蓝色衣衫。 少年两步并做一步,在孙诺面前蹲了下来,一张干净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小姐您这都三日不曾进食了,我给你带了些饼食,虽是下人的糟糠之物,平常是入不得小姐的口的。” “可如今这种状况,小姐要不吃点东西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怎么办啊!” 少年一边将捂在怀里的尚还有余温的白面饼子拿了出来,一边絮絮叨叨。 “你就不怕被我哥哥知道了?”孙诺接过面饼子,软声反问道。 小福子摇摇头:“怕啊,但是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们不更惨?” 温如惜听着这少年的声音,反应了过来,这声音是白天听到的,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真的在乎孙诺。 孙诺嘟了嘟嘴,道:“你总这样说,等我出去之后让哥哥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可好?你一个男子总待在洗衣房算怎么回事。” 小福子连连作揖道:“我的小姑奶奶哟,可别打趣我了,你要是跟少爷说,我岂不是惨了?” 孙诺嘻嘻笑道:“逗你的了。” 两个少年人就这么窝在小小的柴房中低声细语着。 眼见一个饼子越看越小,小福子拍了拍裤腿,扯着房梁上挂下来的绳子,说了句“我先走了”就离开了。 孙诺抬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头顶上的一点光,一点点被掩盖住,眨了眨酸涩眼睛。 视线一黑,再次睁开的时候,温如惜才发现这会的视野明显高上了许多。 面前跪着的身影有些眼熟。 “福禄我要走了。”孙诺的声音明显已经是少女的样子。 底下跪着的少年双肩一颤,将身子伏的更低。 “恭喜小姐。” 孙诺声音有些哑:“我就要入宫了,再也不回来了!” “小姐走好。”小福子叩头道。 温如惜无法体会到孙诺此时的心情,但也不难看出,这些岁月里孙诺与这小福子渐生情愫。 只是一个是显贵的小姐,一个是卑贱的下人,这样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世人皆传当今有多么宠爱贵妃,却不知道贵妃入宫前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温如惜一愣,忽然想到什么,心道,不对啊按理说这小福子是孙府的人,从小在孙府长大,那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孙贵妃入宫前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身边的人际关系也是被太后调查了一个一清二楚。 在探孙府案之前,温如惜专程将孙府下人的名单都调了出来,死了的,离开的近二十年来的人员调动,她都查的清清楚楚。 可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任何一个叫福禄的人。 是资料出了问题,还是哪一处关节出了问题? 不等温如惜仔细想个明白,孙诺就已经抬脚进了花轿里。 咦,这轿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温如惜定睛一看,人又已经来到了一面铜镜前,镜子中倒映着一张明眸皓齿,傅粉施朱的清婉容颜,是孙诺的脸,只是比现在略微青涩了些许。 没成为天子宠妃前,她还是没有那么明艳的。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温如惜默默叹息一声。 故事仍旧再继续下去,但后面的已经不再有什么参考价值。 所有一切的症结怕是都系在了那消失的福禄身上。 梦境中的事情一遍遍重演,温如惜尝试着将孙诺唤醒,但效果甚微。 她无法掌控这具身体,也无法开口说话,就连自己的存在孙诺也无法感受到。 温如惜不信邪,强行掐了个决,只一瞬间梦境似乎如同镜面般被打碎,一块块重演着往事的碎片,随风一散。 温如惜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但白雾一起,那些碎片就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故事仍在继续发生。 温如惜耐着性子,又跟着孙诺重复了一遍梦境,也许这里面还有什么第一次她未曾发现的东西。 但很可惜,事情很简单,就是富家大小姐爱上了卑微却忠诚的奴仆的故事。 任凭温如惜再怎么纠察个中细节,也没能找到什么值得深思的地方。 梦境沉迷太久就会迷失,孙诺的这段梦境一到跟小皇帝大婚那里就结束了。 然后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倦。 温如惜入梦太久,心神俱疲,从内从外都无法强行唤醒。 她刚准备收了术,去寻顾延之来帮忙,就只觉得后背一凉。 这是现实中自己的身体要出了状况的感觉啊! 有东西偷袭! 温如惜心中大震,至于为什么要说是个东西,而不是人。 那完全是因为,温如惜忽的想起她究竟是为何而来,在看到孙贵妃的情况后只剩下救人心切,差点把那个黑影给忘了。 术法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收了回来。 温如惜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得浑身寒凉,仿佛置身在冰窟之中。 胸口后知后觉的传来一阵剧痛,后背硬生生的将这房间撞了个对穿。 温如惜体力本就因施了入梦术消耗甚大,这么一撞就连手脚都失了气力。 倒在地上侧过头呕出一口鲜血,温如惜眼睁睁的见着那一团黑雾可算是在面前现了型。 温如惜瞳孔一缩,正要强行聚起一口真气掷出长枪,耳边就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 小皇帝领着一众禁军可算是姗姗来迟。 黑雾在空中变幻了一阵,终于还是四散而去。 小皇帝刚一迈进门,先是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孙贵妃,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墙上那么大的一个洞就彻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皇帝提着衣袍,毫无形象的飞奔过来。 温如惜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淤黑的血,声音颤抖道:“叫墨……漪来……” 抓住小皇帝衣角的手指蓦地松开,温如惜就倒在小皇帝怀里,不省人事了。 …… 墨卿与由着姜思慢吞吞的推着轮椅,身边还跟了个萝卜大的小人。 那小萝卜背着个手,一本正经的装着大人,但衣袍下的脚步却明显轻快的很。 要不是墨卿与的速度太慢,他怕是都要蹦了起来。 “无事喊我出来作甚?”墨卿与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了那差点起飞的小萝卜的后衣领。 李玄泽小脚来回蹬了两下,才在墨卿与的身边站定。 那张小脸上满面愁容的道:“姑姑总在家里,不觉得憋闷吗?” 墨卿与抱着手臂,觑了他一眼,淡声道:“不觉。” 李玄泽一噎,顿了顿旋即趴着墨卿与的轮椅扶手上,双手托着小脸,委屈巴巴的道:“可我想带姑姑出来逛一逛。” “大夏繁华,姑姑总不能一直待在那四角小院里,连旁人怎么说你的都不知晓吧。” 墨卿与眼珠子一转,正视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后。 这才慢悠悠的道:“说的有理,那你便领我四处转转吧。” 李玄泽立马眉开眼笑的道:“姑姑跟着我走就是!” 一行人往前走着,李玄泽小嘴叭叭个不停。 一会指着这个说:“这是当铺,不过看起来没有咋们李记的大。” “那边那个老爷子卖的糖葫芦也是一绝!姑姑来尝尝!” “还有这个这个,草蚂蚱编的可精巧了!” 李玄泽忽然停了下来,指着一建筑繁华的楼栋,笑嘻嘻的道: “姑姑看这个玉翠坊可是我们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玉石作坊,里面的玉料都是数一数二的。” “许多王公贵族都喜欢到这里来买东西。” “姑姑看这个簪子,好看不好看?玄泽买来送给姑姑可好?” 三人跨过了门槛,李玄泽花蝴蝶一般的在玉石里头穿梭着。 看的出来对此地是极为熟悉了。 “你一个小孩子能有几个钱?”墨卿与低头一看,李玄泽手上捧着的那个玉簪子虽然素净,但细细一看上面的雕刻却不像是凡品。 尾端作了镂空设计,中间嵌了颗渐变的红色玉石。 就像是一滴血泪,连着前面雕刻着的花纹都活了过来。 墨卿与心里还是蛮喜欢这支簪子的。 摸出怀中的一包碎银子,道:“眼光不错,这簪子不落凡品,应当值不少银两,还是我自个付罢。” 大夏卷 第十六章找事 “那不成!这是玄泽给姑姑的礼物,姑姑可不要小看玄泽!”李玄泽忙道。 仗着墨卿与对小孩子没什么防备,李玄泽一把将玉簪子抢了回来,急急忙忙的掏钱付款。 看着那小人从怀中摸出一把子银票,墨卿与睫毛一颤。 姜思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主子,看起来李玄泽这小子比你有钱啊。” “闭嘴……”墨卿与面无表情的道。 是她想多了,李玄泽作为李家第三代中的嫡长子,这以后李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李家的银票自然就是他的银票。 即便是他现在年纪还算不上大,但李裕和李佩怎么会短了这个小家伙的零花。 在人间界待了十六年仍旧不习惯这人类爱用的银两的墨卿与揉了揉眉心,是她小瞧了人家。 “罢了,随他去吧。” 说定之后两人便待在原地不动了,墨卿与其实是一个很惫懒的人,有时候抬个手指都嫌累,是以多数时候能不动就不动。 不然她又怎么会在魔宫里一动不动待上千年,都不肯挪窝。 不是不能,而是懒得动,她嫌麻烦。 外面的流言蜚语她也不是一点没听到过,但她根本不在意。 试问一直蚂蚁隔着鞋子咬了你一口,你会去在意吗? 当然不会,流言而已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一会,早日成神哪来的那么多烦心事。 可惜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让她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墨卿与揉着眉心,话本子里的窦娥都没她冤! “那小东西怎么还没回来?”姜思一抬眼,就见柜面前呼啦一下就围上了一堆人。 墨卿与眉梢动了动,直觉有什么不好的,开口道:“过去看看。” 姜思对墨卿与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当即将人推了过去。 人挤人的,等好不容易走到前面看到了李玄泽,才发现这小家伙眼睛红红的。 本来说要拿去付款的玉簪子这会正躺在地上,四分五裂,旁边还站了个颐气指使的大小姐。 李玄泽虽然年纪不大,但长的好看又聪慧乖巧,还粘人,可可爱爱的小家伙,在李家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墨卿与对于这个便宜侄子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 说到底也是李家的人,墨卿与是个很护短的人。 见小家伙这模样就晓得是被欺负了。 心底里就涌起一股子怒火。 本就冷清的面色就更是如同布上了一层寒霜。 手中折扇一拍掌心,墨卿与道:“怎么回事?” 李玄泽擦着眼泪,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碎了一地的玉簪子一块块的捡了起来。 还不等他说话,站在一旁穿着颇为华丽的女子就开口了。 “你便是这小鬼的家长?哼,一个残废难怪会养出如此没有教养的东西了。” “拿了本小姐的东西不说,还将本小姐的东西打碎了,这簪子对我来说算不得贵。” “但你们这种穷酸怎么买的起?” “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你们跪下来磕个头,这事就算翻篇了,怎么样?” 墨卿与斜乜了她一眼,这人看着年岁不大,但头上各种珠光宝气的簪子头饰插了一头,脸上的脂粉涂的也是不伦不类的。 衣服虽是上乘,但里外都是什么艳穿什么,看着就辣眼睛 整就是一只花孔雀,抖着尾巴开了屏似的。 常婉看了墨卿与寡淡的妆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不仅是个残废,还是无权无势的那种。 仗着自己的身世,常婉素来嚣张跋扈,整个京城她得罪不起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 她也管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什么人惹不得她自己心里门清。 “谁家的狗没栓好就放出来狂吠?”墨卿与随意说了一句,伸出手对着李玄泽道,“过来。” 李玄泽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眼睛红红的,小声道:“姑姑,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 墨卿与没有吭声,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递给李玄泽。 李玄泽立马将碎掉的玉簪子包了起来,然后放在胸口贴身收着。 本来帕子是让这小孩擦擦眼泪的,但墨卿与见状也没说什么。 “这病秧子是倒了霉。” “哎,这人可是常御史家最得宠的小女儿,不说她爹,就头上三个哥哥各个都是朝堂上的高官。” “惨咯,看来这残废不跪怕是都走不了了。” …… 边上围观的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玉翠坊来买东西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一见那小姐嚣张跋扈的模样,登时就议论纷纷,也省得了墨卿与再去查这人身份的功夫。 不过是个小小御史家的小姐,算个什么东西? “受伤了吗?”墨卿与低垂着眉眼,让李玄泽把手心摊开,长如蝶翼的睫毛微颤。 李玄泽瑟缩了一下,糯糯道:“没有……” 墨卿与点点头,折扇指着那边的常婉道:“便是她欺负了你?” 李玄泽吸着鼻涕,连忙点头,道:“这簪子本就是我先看上的,我来时银子都付了的,结果这位小姐就从旁边窜了出来。” “一把将我要送个姑姑的玉簪子抢走了不说,还偏说这是她看上的东西,要我还给她。” “但我不肯,她就将玉簪子砸碎了。” 他口齿清晰,旁边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虽不敢啃声,但也默默点头附和着。 墨卿与是个认亲不认理的,管他是谁,有理没理,惹了她的人就不行! 况且这簪子本就是她的东西,先如今竟然被人砸碎了。 岂有此理?! “常御史家的小姐?”墨卿与淡声道。 常婉在那边说了半天,见墨卿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早就气的暴跳如雷。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残废,你家的小孩毫无教养拿了我的东西,你这个做家长的难道还想要抵赖不成?” 姜思对这种纨绔最烦了,当即道:“不过是个御史的女儿罢了,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不好使?” “到底谁是谁非,在场的谁心里不清楚?” “真当个御史就能一手遮天了?哦不你也不过是个废物,连御史都不是呢。” 姜思平素总是一副笑眯眯跳脱又不正经的模样,但不代表她能容忍旁人诋毁她的主子。 当年若不是墨卿与将她顺手捡了回去,她怕是早就死在了那个山坳子里了,哪会有如今的地位与实力。 曾经在魔宫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的想要为自己主子正名。 但奈何墨卿与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姜思最后也只好不了了之。 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了出来,现如今竟然还有人敢在她面前辱骂她的主子。 真是不想活了。 姜思的实力虽然跟墨卿与无法相比,但想要弄死一个小小的凡人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当即手心里就凝聚了一团魔气,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紫色。 她正要出手,墨卿与却是一折扇打在她的手背上。 墨卿与拧眉道:“收起来。” 姜思气不过:“可是主子……” “我叫你收起来!”墨卿与语气稍微重了些。 姜思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瞬,眼睛一闭只好恢复了原状。 李玄泽低着头,看着姜思的手,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不成?果然下等人就只有这种手段!”常婉一叫,身边里面乌泱乌泱的围了一大圈人。 一帮子人人拿着棍子,衣服统一都是常府的下人的衣服。 常婉作为常家最受宠的小姐,身边带着护卫倒也正常,就是这些人一围起来就把其他人硬生生的扒开了。 这些人下手一点都不客气,惹的众人天怒人怨的,但最终也没有什么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 敢怒不敢言。 墨卿与身子单薄又坐在轮椅上,甫一被这群又高又健壮的护卫围起来,真的就像是漂泊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孤立无援。 墨卿与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姜思嘴角都崩成了一条直线。 眼睫一掀,懒懒道:“你想对我动手?” 墨卿与这人总爱用问句,看着神神秘秘的。 常婉可没听说过京城里贵族圈子里是有个残废的。 是以就算那人再神秘,对于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于是常婉当即厉声道:“既然你们不主动乖乖认错,那本小姐就大慈大悲的帮帮你们好了。” 她手臂一挥,冷声道:“动手!” 常婉就是喜欢看别人匍匐到她的脚边,痛哭流涕的模样。 打碎别人的脊梁傲骨,一向是她最爱做的事情。 作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常家明珠,常婉的性子早就被宠坏了。 想要的必须得到,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 眼前这三人也不过是平民,就算是一不小心死了也不敢找到她的头上来。 一想到这,常婉就仿佛看到了墨卿与跪在自己脚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墨卿与长的冷冷清清,这样的人折碎一身傲骨的模样可是最为动人的。 常婉脸上扬出了自得的笑。 玉翠坊的老板见势不对早就跑掉了,整个房间里除了玉器就只剩下常婉带着的一帮人和墨卿与这边的三人。 “你们真的是想死吗?”墨卿与叹息着摇了摇头。 护卫举起棍子就直挺挺的朝墨卿与的头顶砸来。 李玄泽惊的一动不敢动。 姜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打手下手没有丝毫的犹豫,这就是冲着要她们命来的啊! 外头的围观群众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这是要出人命的! 然而,墨卿与这厢稳如泰山,就那么坐在轮椅上,在棍子砸下的一瞬间就抬起了手臂,手中的折扇稳稳当当的将棍子卡在那个角度,任那人如何使里也是一动不动。 大夏卷 第十七章大开杀戒 举着棍子的打手自觉丢了面子,立马一跺脚,双手用力下沉,脸色都憋的通红,誓要找回面子。 可过了半晌,那棍子却仍旧是稳在原处半点没有偏移。 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而开始起哄道:“老吴,你是不是不行啊!哈哈哈哈昨晚上干啥去了?连个残废都搞不定!” “还是让爷爷来给你看看,什么叫力气!” 又有不知死活的人上了,抬起棍子就往下砸。 墨卿与面色不变,手腕一抖,扇面一转就将一开始的那根棍子弹了开去,正好落在后面砸下来的棍子上。 那两个打手被棍子上的力道震得齐齐后退。 这一下子四周的人就彻底愣住了。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敢上前,常婉跺着脚,怒气冲天的大吼大叫:“你们都愣住干嘛?!” “这么连残废都让你们害怕了?父亲真是是白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 “动手,都给我动手!把他们都给本小姐杀了!” 打手们吞了一口唾沫,有人道:“不过是走运罢了,我看你还能幸运几次!” 这些人也算是学聪明了,知道一起动手,一个一个人上完全不够看的。 姜思低声道:“主子,需要我解决他们吗?” 墨卿与摇摇头,道:“我自己来。” 姜思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好多年都没看到墨卿与大开杀戒了,她但凡动手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作为魔,人类血气可是他们最爱的东西。 墨卿与“啪嗒”一声,将折扇展开,头顶上的棍子齐齐落下,像是遮天蔽日一般。 姜思在得到墨卿与的指令之后就已经退到了一边。 路过李玄泽的时候,还顺手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李玄泽在姜思怀里挣扎,小脸红扑扑的,他小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姜思一挑眉,笑道:“不怕?” 李玄泽在原地跺脚道:“不怕!姜思姐姐你赶紧去帮帮姑姑啊!她……她她……都要……” 那个字李玄泽怎么都说不出来,急的在原地都要哭了出来。 姜思轻笑一声,蹲下身拉住李玄泽的腰带,道:“主子可比你想象中的厉害,你个小东西且看好了——” 这人完全没有让小孩子避开血腥场面的良知,甚至面上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所有人都涌到墨卿与身边去了,是以姜思和李玄泽这边竟然一时无人问津。 真是省了许多事。 常婉见状狞笑道:“哈哈哈哈,敢抢本小姐的东西,都给我去死吧!” 她俨然一副癫狂的模样。 姜思瞧着她眉头紧皱,总觉得有些奇怪,可仔细定睛一看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十几条棍子眼睁睁就要落了下来,墨卿与却不急不忙的将折扇一竖,只一瞬间那就要落到头顶的棍棒就全都断裂开来。 墨卿与又轻轻一挥,当先的那个打手只觉得喉间一凉。 他下意识的摸了过去,竟发现摸了一手温热,目光呆滞的抬起手,见到满手的鲜血之后,他瞳孔微缩,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颈间的血液就喷泉似的全涌了出来,一个接一个,还真成了喷泉。 墨卿与在那人发愣的瞬间就已经摇着轮椅,从包围圈中从容的退了出来。 衣角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沾上。 常婉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质问那群打手怎么将墨卿与放了出来,就见自己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而且在倒下去之前,脖颈间的血液都喷了出来,一溅三尺高,有的人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看向常婉的目光都带上了乞求。 常婉杀的人不少,但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次性死了十几个人,还都是自己的人,死状还都是被割了喉,场景极为血腥。 那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流成河,甚至还流到了常婉的脚边。 常婉发出一声尖叫:“啊——” 墨卿与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风,血腥味这东西她不算喜欢。 今天出手已经很克制了,并没有将那群敢冒犯她的人大卸八块,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若是放在十六年前,这些人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墨卿与想了想,这十六年来,自己真的被磨的很仁慈了。 “杀人了!杀人了!”常婉疯叫道,“你竟然敢杀人!” “呵。”墨卿与听到这话,真的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平常不爱笑,但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好看,那一双淡漠的眼睛微微弯起,但是其中却并不蕴含丝毫的情绪。 这是贼喊捉贼啊。 到底是谁先动手的? 墨卿与从不主动惹事,但只要敢冒犯到她头上的,目前除了个顾延之还逍遥在外——迟早他也别想逍遥——其他人早就被她一巴掌打的连胎都投不了了。 常婉见势不对就要跑,人还没跑到店门口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来。 外面围观的群众,一个二个也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 常婉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破出的一个大洞。 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倒在地上的时候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墨卿与收回手,心里暗道,很好,这次没用魔气,想来就算顾延之那狗东西在京城,也感受不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卧槽!” “常婉死了?” “这……这里面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下手这么狠!” “杀人了——杀人了——快跑啊!” …… 这些平民百姓不过就是围观图个热闹,现如今人间界虽不太平,但京城显然是要比其他的地方安乐的多,所以他们那见过这种在阵仗。 有的人一时间被这种残忍的手法,吓得腿都软了。 纷纷大喊大叫,谁知道里面那人是否杀疯了,甚至于还记挂着自己方才不曾为他们说话的事情。 跑的跑,散的散,这向来人满为患的玉翠坊,这会是真的人可罗雀了。 姜思拍了拍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些藏在尸体里的血气凝成了一股淡淡的细线,都被涌入了她的鼻腔。 魔以血肉为食,鲜血就是他们最好的养料。 墨卿与看不上这种血食,所以这些东西就让她代劳好了,姜思眉眼都爽快的眯了起来。 李玄泽站在原地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 墨卿与自个摇着轮椅,在小人面前停下。 歪着头,道:“吓到了?” 她自认为因为有李玄泽在场,手法已经很温柔了,甚至都没有慢慢折腾他们激发对于魔来说最为大补的怨气一类的负面情绪。 “没……没有……”李玄泽咽了一口唾沫,看墨卿与的眼光有些怯怯的。 墨卿与挑了挑眉,轻笑一声,显然是很不相信这小孩话。 “是他们先要找死的,怪不得姑姑。”李玄泽急急忙忙的道,“就是这常婉好歹也是常御史的女儿,这后续的事情怕是有些难办。” 他小小年纪又是愁眉苦脸起来,对于官场的那些事,他也并非一窍不通,自三岁启蒙之后,李裕就从不忌讳的将他带在身边。 李玄泽自小聪慧,这么耳濡目染之下,不仅知道了现如今李府的不算好的形势,也晓得这一遭怕是给了常家一个很好的发难借口。 墨卿与和姜思都是典型的魔,对于人类的那些弯弯绕绕最为不屑。 墨卿与道:“怕什么?敢来找事打回去就是,你放心我既然在李府一日,断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覆灭的。” 姜思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又不是没看到主子有多厉害。” 李玄泽欲哭无泪,他真的解释不通。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了的啊! 墨卿与自个似乎都完全忘记了,这会为啥还会受制于人,如果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她也不至于被坑害到如此田地了! 被常婉这纨绔一搅,三人也没心情再继续逛下去,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见门口浩浩荡荡围了一圈人。 那些人穿着官府的统一制服,手里握着的是精钢刀,刀身打磨的亮锃锃的。 玉翠坊的老板领着官兵可算是姗姗来迟,见到坊内的惨状,脚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痛哭流涕道:“官爷,官爷,小老儿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这这……这让我还怎么做生意!” 死了这么多人,其中一个还是常府最受宠的小姐,不说别的就是等常府知道了,岂会让他好过? 不管是谁杀的,他这玉翠坊的老板都是逃脱不了干系。 官兵中看似为首的那个人,一看里面的惨状,手里的长刀一横,厉声道:“便是你们寻衅滋事,恶意杀人?此番人证物证具在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那人拎着镣铐就要上前,眼神极为戒备,哪怕眼前这几个人不过是女人和小孩,但玉翠坊的悲剧还摆在哪里。 谁要是小看了这群人,那才是真的傻! 墨卿与淡淡的一掀眼皮,冷声道:“分明是那人想要杀我,被我杀了只能算得上是活该,你们想要抓我?” 官兵头子一看地上倒着的那个常府大小姐,就晓得自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就看能不能抓到眼前的这个凶手了。 当即呵斥道:“还敢狡辩!来人给我将这穷凶极恶的犯人速速拿下!” 官兵是训练有素比起那帮子打手来,看着可威风多了,气势浩大,刀面上还印着墨卿与那张淡然的面容。 墨卿与眼底涌起一股淡淡的紫气,她不是不懂,这些人跟那常府怕也是沆瀣一气的一丘之貉。 要杀就干脆杀了个干净! 墨卿与眼中杀意弥漫。 她抬起折扇正要动手,外边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道太监高昂的声音陡然响起。 “传陛下口谕,墨漪速速入宫觐见!” 大夏卷 第十八章阴气魔气 剑拔弩张的场面突然就因为这道声音而凝滞住了。 墨卿与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紫意再睁眼时已经再看不出异常。 她揉了揉眉心,最近自己的情绪似乎总有些失控,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就在她低头的时候,那高声大喊的太监就已经走了进来。 哟还是熟人,墨卿与抬了抬眼皮。 陈公公久居深宫哪见过这等场面,刚一进来就被吓得退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缓了好一会,还好他谨记着自己可是代表着天子的颜面。 方才见到官兵他就跑的乱了衣衫,生怕来迟,这会理了理衣襟,正了正神色。 看着屋里的众人,陈公公这才开口道:“墨漪,陛下有旨,速速跟咱家进宫吧。” 上次才入宫没几天,这便又要入宫了? 墨卿与挑了挑眉梢,显得有些疑惑。 陈公公正要解释,边上的官兵头子就咬着牙,开口道:“公公,这人杀了这么多人,影响极其恶劣,我等乃大理寺巡捕,接了案子,岂有不管之理?” “大理寺的人?”陈公公说了一声,旋即冷声道,“陛下要见的人,岂有你们拦着的道理,孙廷尉死了,眼前这人可不是你们能得罪的起的!” 他只这么说了一句,那官兵头子的面色就四下变换了许多。 先前墨卿与去的大理寺的时候这人正在外面巡逻,上面的人丢了面子,自然也不会让下面的讨论,是以这人还并不知道墨卿与的身份。 这陈公公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拥护对面那人。 皇帝和常御史孰轻孰重,这谁能分不清? 心思斗转,官兵头子里外不是人,脸色说不上好,但也只好道:“陈公公教训的是,我们个巡逻的,哪敢拦着陛下要的人。” “这边请,这边请。” 墨卿与舔了舔唇,扫了这帮子人一眼,无声的走了。 …… 皇宫,长乐宫。 香炉里燃起一缕青烟,缥缈着似床幔边上的细纱,玉塌上躺了一个人,乌发铺了满床,女子容貌昳丽,只是这会柳眉轻蹙,眼眸紧闭,像是梦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一般,整个人都显得不安极了。 侍女跪在床榻边上不停给温如惜擦汗换水,温如惜鼻尖渗了汗,唇色惨白。 顾延之背着手站着离床三尺远的地方,他本就是个冷清的人,平常甚少笑,板着一张脸,这会更是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了。 萧彰急的在原地打转,他猛地灌下去一杯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没个人能来给我说清楚!” 他与顾延之二人并未长居在宫内,除非必要,他们连宫都很少入,平常随意找了个客栈便打发了去。 谁知大半夜的忽然收到了皇帝的传讯,说温如惜出了大事。 一个亲师父,一个亲师叔,听了这话吓得三魂都要散了去,立刻就是马不停蹄地赶来过来。 小皇帝不懂修士的那些事,宣来的御医对于鬼魅一类的伎俩更是束手无策。 他们二人赶来的时候,温如惜眉心都被一团黑气拢了去,五脏六腑都附着上了要命的阴气。 阴气入体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活人沾上了死人的东西,阴阳逆转,几个人能遭得住? 顾延之立刻做法为温如惜驱了邪,本以为这样之后,天亮前人就能醒来的。 可谁知这眼见着马上就要正午了,温如惜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体内的阴气不但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都要渗入骨髓了。 顾延之准备等到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借天地之力再施一次法,他刚出关不久,身子其实并未好全,能做的事情也实在不多。 “他们能知道什么。”顾延之低声道。 温如惜是他的弟子,这孩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最清楚不过。 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的,说的好听点叫爱行侠仗义,说难听点就是有勇无谋。 总是喜欢凭借着一股子莽劲往前冲,不计后果。 眼见着太阳即将到达头顶,正准备着让人把温如惜抱到院子里,房内突然被人打开。 二人齐齐扭过头,怎么说是师兄弟呢,连扭头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哟。”墨卿与稳稳当当的被人抬过门槛,眉梢一挑,“都在啊。” “四小姐。”顾延之微微颔首。 萧彰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墨卿与被姜思放下,看了眼门槛,心想还是温如惜做事细致些。 这一转头就看到方才还念着的人,这会竟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那你得去问那皇帝。”墨卿与回了一句。 见那些侍女有些艰难将温如惜扶了起来。 墨卿与难得好奇问了一句:“你们要做什么?” 顾延之道:“如惜昨夜邪祟入体,我正准备正午时分为她做法驱邪。” “不急。”墨卿与自个摇着轮椅过去,手指搭在温如惜的腕子上。 过了半晌,她冷冷一笑,看着顾延之眼中是那种很轻蔑的神色。 任谁看了都不会好受。 “你想要她的命啊?”墨卿与说话很不客气,她抱着双臂,道,“我当北橫君能有什么本事,也不过如此嘛。” 向来世人尊崇的顾延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但他也没什么脾气,反倒是对墨卿与的话起了兴趣。 反倒是蹙眉疑惑道:“四小姐这是何意?” 墨卿与伸出指尖,勾动了温如惜体内缠绵的阴气,道:“北橫君怎么连魔气和阴气都分不清了?” “仔细看看这东西,阴气可没这么强的附着性。” “我所料不错的话,北橫君方才就已经为这丫头施过一次法了吧。” “可有半点作用?” 顾延之的表情有所松动,他大步上前去,指尖搭在温如惜的腕子上,用真气在温如惜的经脉里游走了一圈。 他俩同出一脉,是以并不会有什么排斥的现象。 等收回真气时,顾延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几分。 就连嘴角都溢出一丝鲜血。 墨卿与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眉梢。 顾延之抿了抿唇,不解道:“我方才探脉的时候,这分明还只是阴气。” “我同那鬼物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总不至于连阴气魔气都分不清。” 顾延之到底有多厉害,墨卿与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该讽刺的时候她却还是毫不客气的。 “这还不简单,先是被阴气入体,被你把阴气驱了之后,自然就只剩下魔气了。” 墨卿与说的容易。 萧彰却是忍不住插嘴道:“说得轻巧,世人皆知,真气、阴气、魔气水火难容,如惜身体里若真有这三种气,怎么会相安无事,那魔气又岂会被祛了阴气之后才显现出来?” 修士体内自然是以真气为主,平常说的阴气入体,就是水火不容的一种体现,就好比油锅里溅起去一滴水,起初会爆的到处都是,但过了一会油把水烧干了,自然也就无事了。 简单通俗点就可以这么理解,阴气少自然很快就会被真气覆灭,可若是阴气多了,真气后劲不够,本来要开的油锅也就开不了了,憋在那处可不比爆炸的时候舒服。 而这个时候就需要借助外力,来将多余的阴气祛除出去了。 若是这两者都存于体内,再加上魔气这种极其霸道的元素在体内,那无疑是在沸腾的油锅里头加了一把火。 没有立刻爆炸都算是温如惜幸运的了。 所以,怎么可能在一个人的体内同时存在这三种气呢? 在场的重人虽说对比彼此的身份都心照不宣,但该怀疑的自然也要怀疑。 更何况墨卿与这人,喜怒从来摸不准,谁知道她嘴里是真话假话。 温如惜到底是玉清宫的人,万一这人就记仇想要弄死她呢? 萧彰似乎完全忘记了,最初是谁把自己师侄救下来的。 “怎么不会?”墨卿与反问一声,她指着立在一旁的长枪,“这是什么东西?” 顾延之被她提了一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懊恼的揉了揉额头,叹息道:“是了。” “我差点忘记了,这枪魔性未除,如惜这孩子受这一遭罪,说到底还是我没同她说清楚。” 这世间的三种气,真气温润醇和,如春风般和煦绵延,为正道修士所用;阴气阴冷难除,如附骨之疽般令人生厌,乃滋养鬼物之气,属阴为死魂所用;魔气霸道,控人情绪,最为难以控制,为魔物所用。 顾延之先前赠与温如惜的那杆御龙魔骨枪,乃是用天地间至魔之物的骸骨所铸,即便是已经消除过表面上的魔气,但根本上是无法彻底祛除掉的。 这东西一旦用久了魔气也会混着修士的真气循环往复,互相滋养。 魔气至刚,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温如惜性格易冲动多半也是受了这魔气的影响。 而现如今御龙魔骨枪上的魔气已经与温如惜的真气,一体共存了,即便是现在起再也不用这枪,也无法彻底祛除。 魔气这东西一旦沾染上,基本再也无法戒掉。 不然怎么修士中还会有心魔这一说法呢,心魔伴随修行的一生,无法避退,只能硬着头皮跨过去。 只是心魔是心魔,魔气是魔气,二者皆属魔类,虽相似,但根本上是不同的。 上面也说了,魔气和真气就好比如是热油和水的关系,温如惜这一遭彻底激发出了体内隐藏着的魔气。 魔气和真气在体内打架,平常驱邪的手法对于魔气可是起不到半分作用。 要是再等顾延之准备驱魔用的东西,怕是温如惜的经脉就要承受不住了,经脉要是断了以后连修行都难。 心想到这,果真是一旦看错一步,这后面的事情真的就再也无法估计了。 顾延之只好冲着墨卿与弯腰抱拳行礼道:“还望四小姐能出手救下在下这个不争气的徒儿了。” 他眉眼低沉,一派的清冷端正。 诶呦,堂堂北橫君还有求她的时候啊! 墨卿与神清气爽,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 大夏卷 第十九章救人 要说祛除魔气这事,谁能比魔界真正的主人,魔主大人更有发言权呢? 不过是小小的魔气,以墨卿与的实力抬抬手就能解决掉的。 但难得见到顾延之这人“伏低做小”的模样,本来就慢吞吞的动作,这会就更不急了。 墨卿与心道,有竹杠不敲是傻子。 “想要我出手不难,但总得给点好处不是?这是你们的弟子,可不是我的。”墨卿与折扇敲着掌心,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我出手一次也很消耗体力的。” 萧彰嘴角抽了抽,直觉不好,果然下一秒顾延之就看了他一眼。 顾延之道:“天山雪莲、玉泉水、归魂丹,够否?” 墨卿与食指摸了摸眉毛,眯眼道:“再加一朵千年血莲。” “成交。”顾延之毫不犹豫的道。 萧彰跺脚道:“行行行,你的东西你不心疼!” 顾延之道:“思虑,将东西给她。” 萧彰一脸滴血的模样,从须弥戒里拿出两只木盒,扔给了顾延之。 萧彰道:“天山雪莲、玉泉水都在这了,至于那千年血莲只能现摘现用,无法保存,日日得以天泉水浇灌,你什么时候去玉清宫了自个摘。” 顾延之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将东西都扔给了墨卿与。 墨卿与不急不忙的都收了起来,道:“此间事了,可不要赖账。” 姜思看了眼墨卿与,欲哭无泪,觉得自己主子是真的心大,这明摆着是羊入虎口啊! 怎么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墨卿与打开折扇,抵着鼻尖,背对着顾延之二人,道:“你们可以出去了,引魔气我得脱了她的衣服,你们在可不大方便。” 顾延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可从没听说过祛除魔气还有这一步的,但他仍旧没有多说什么,领着萧彰就抬腿离开了。 墨卿与扇子一扇,风一起,房门便被重重地关上,侍女什么的也早在她到来的时候被赶了下去。 说是皇帝传召,但墨卿与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陈公公带到长乐宫。 见到温如惜的这副模样,墨卿与哪里还会不知道那小皇帝要想做什么。 “去将她衣服拉开。”墨卿与懒得自己动手,其实以姜思的实力也可以为温如惜祛除魔气,但姜思动手的话难免会被顾延之发现端倪。 即便是彼此心知肚明,但也不能落下什么把柄给对方。 姜思愣了一下,道:“主子,你当真要脱她衣服?” 墨卿与看了她一眼,道:“废话这么多?” 姜思打了个寒噤,不再吭声了。 墨卿与说把温如惜的衣服解开,她也就只解开了上衣,这人看着高高瘦瘦的但身材却是真的不错。 窄肩细腰的,皮肤还光滑细腻,脸已经够白了,结果这身子比脸还白。 姜思是魔,凝的身体再像人,但到底也不是人,啧着舌流氓一般的摸了一把正儿八经人的身体。 脸上忍不住的羡慕。 墨卿与表情莫名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姜思:“???”主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墨卿与坐到温如惜的床边,并拢双指点在温如惜的胸口上,只一瞬间那原本漆黑的眼眸就变作了淡紫色。 那双眼睛妖异邪魅,只看了一眼便勾的人神魂颠倒,恨不得把命都给她捧了去。 墨卿与引动了温如惜身上已经渗到骨子里的魔气,作为魔主她对于魔气有着天生的压制与操控的能力。 但温如惜身上的魔气,这么多年来,经过日积月累早就同她融为了一体。 若是想要把这魔气从温如惜身上彻底祛除,虽然也有法子,但这跟剜自己身上的肉没有丝毫的区别。 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墨卿与这一遭主要就是让温如惜身上的真气同魔气彻彻底底的融合在一起。 真气和魔气能真的融合在一起吗? 这几乎从来没有人尝试过,危险性很大,但墨卿与是谁,脑子里没有过什么正常的东西。 世人说不可能的事情,难倒就真的不可能了吗? 理论上的东西可不一定就是真的。 不尝试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温如惜她自己本身也是有这个条件的,从小被真气和魔气双重浸染,魔气本就霸道,但这么多年来潜伏在对方体内,也不见有什么丝毫问题。 现如今这魔气会被引动出来,还不是因为温如惜突然被阴气入体,牵动了自身的保护机制。 这才引动了一直潜伏着的魔气异动。 以温如惜的年龄来算的话,她拿到御龙魔骨枪的时候也才刚踏入修行的路子。 真气和魔气在她体内共存了这么多年,就足以说明世人脑子里认知的基础知识是错的。 墨卿与向来喜欢捣鼓一些世人不能理解的东西,这真气和魔气共存便成为了她眼前最为心动与好奇的研究对象。 她凝视着温如惜的胸口,倒不是说跟姜思一样对温如惜的身体羡慕什么的,而是因为她方才将手搭在温如惜的胸口的目的便是为了将魔气都汇聚到了一处地方。 修仙的那群正道之人,修真气的时候喜欢说什么气沉丹田,其缘由就是为了将气保存在丹田之中,踏入这修行的门槛之时就要在丹田内开辟出气海。 气海越大所能容纳的真气也就越多。 这一阶段也就谓之——筑基期。 等气海开辟之后,他们便要着手准备将这气海中的真气不断的压缩、凝聚,化成金丹,金丹中存纳的真气自然也不是筑基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这一阶段便是寻常人所说的——金丹期。 等修到了金丹,各个门派便会给你起一个道号,有了道号便可以下山游历参加夜猎等修仙活动。 墨卿与没有记错的话,顾延之的道号就叫玉衡,而他又因为一手北橫剑法使的出神入化,便被世人尊称为北橫君。 修炼到金丹期才可以说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正式的踏入了修仙的大门之中。 如果说金丹是一颗种子的话,那蕴养金丹化作元婴的这个阶段便是浇水等待种子变成参天大树了。 只是金丹可不真的是种子,最后也不会变成树,而是如同破茧一般一点点的便成一个“人”。 没错就是“人”,只是这个小人非常非常的小,并且样貌也跟修炼的本人一模一样。 这东西便叫元婴,等修到了这个阶段之后,就要开始化神、渡劫,直至最后大乘。 据说大乘期的大能的元婴,其样貌实力都跟本人一模一样。 对此墨卿与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因为她是魔,修炼方式跟那些修士根本不一样。 而且跟顾延之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他用过那元婴分身,而这世上有大乘期实力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的话就更少了。 修士以丹田为基础,但魔却是以心脏为基础。 魔虽然没有身体,但却又魔心之说,这指的便是这个,魔心不是真的心脏,而是如同修士的金丹,妖族的妖丹一般的存在,都是一身精华所在。 只是魔心的处在的位置,刚好就在人的心脏罢了。 心,乃一个人的血气所在,那些邪门歪道之所以喜欢掏人的心脏来吃,正是因为这一处那人之气血精气所在。 心脏维持着一个人最基本的生理活动,也是人最有力量的地方。 魔气本就霸道,将魔气凝聚在心脏的位置,墨卿与再以外力干扰,强行给温如惜凝聚出一颗魔心来。 这样一来温如惜便有了修炼的魔气的资格,再加上魔气为心脏的保驾护航,那这温如惜未来的血气旺的方圆百里的鬼看到她都得绕着走了。 这个法子对于温如惜来说才是真正的有利无害,唯一有些头疼的就是一个能用魔气的正道修士,那还叫正道修士吗? 墨卿与舔了舔嘴唇,蓦地笑出了声。 那双妖异的紫眸更是发出晦涩的光。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热血沸腾了。 有趣,真有趣,说起来这人还是顾延之的徒弟呢! 真期待未来的发展。 有了打算,墨卿与下手便不再犹豫,目标明确。 只是她虽然身为魔主,但想要为一个人凝聚出魔心,那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让姜思脱了温如惜的衣服,便是为了方便墨卿与观察温如惜心脏的变化。 好及时来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手法。 硬生生为一个人凝聚魔心,其难度好比硬生生为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塑造金丹。 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但墨卿与可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魔,既然有了打算,便是再难,她也会迎难而上的。 汗水顺着鬓角滴落。 墨卿与眼中的紫意愈深,就连发丝都隐隐泛起了白。 …… 顾延之如同木头桩子一般站在院中一动不动,正在头顶的烈阳一点点的偏移着。 萧彰自小就不会苦了自己,幼时修炼的时候只要师父看不见,都是能偷懒就偷懒。 这会儿让他陪着顾延之站在太阳底下,那自然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好在是长乐宫的前任主人是个懂得享乐的。 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泊,边上建着一处凉亭。 风一吹,真是惬意的很。 萧彰招手让顾延之也坐过来,但那人死活不干。 “东西都给了,能有什么事?”萧彰翻了个白眼。 魔主喜怒无常,但同样的,她但凡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说反悔过的。 这一点跟对方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顾延之,可比他清楚多了。 顾延之眉头微蹙,望着眼前的房门,微叹:“不太放心。” “对于如惜,我这个做师父的实在是不称职。” 大夏卷 第二十章什么都答应你 说到这,那萧彰可真真是太有发言权了。 “你也知道!”萧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盘瓜子,他一边磕着,一边毫无形象的将瓜子壳往桌面上一甩。 萧彰袖子一撸,十分气愤的道:“自你收下那丫头起,你教过她几次?还有玉清宫也是,全都丢给我一个人。” “是,我也知道当年大战你受了不轻的伤,你闭关我就帮你看着,反正你迟早会出来的,可结果呢!眼见着你好不容易出关了,就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出来,那么大的一个玉清宫,你也不怕被我卖了!” 顾延之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根,道:“思虑,我并不想当这个宫主的,你比我更合适。” “屁!”萧彰指着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怎么,你说这话,难道还想要我继续给你接这烂摊子?” “我只想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啊!” “就因为你闭关,我错过了多少好妹妹!就凌河村的那个因为不能时常见着我,成天寻死觅活的!还说改明做了鬼也不放过我!” 顾延之对于萧彰这个不着调的性子,也是无可奈何。 他只好转了话题:“你这次下山,可是查到了鬼帝的下落?” 说到正事,萧彰也正了神色。 “嗯,有些眉目,但也只能大致定位到这京城里,具体的位置还是无法推算。” 十六年前正道修士闯入魔域,杀了魔主,重创魔族,自此之后魔物作乱的事情便越发的少了。 这是好事,但同样的自顾延之闭关养伤之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的,鬼城之主鬼帝也在鬼城里彻底消失了。 鬼帝异动百年前就有所听闻,但这么久了一直相安无事,直到十六年前彻底爆发。 人族乱了这么久,鬼魂没有鬼帝的牵引,无数的游魂逗留人间,惹下了不少麻烦。 一宫三山十四门,所有正道修士倾巢而出围猎作乱的游魂,又因鬼魂总在午夜时分出没。 这一行为就又被称为了夜猎。 夜猎这词还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不少门派甚至还会派一些筑基的小弟子跟着长辈去涨涨见识。 可修士哪里有鬼魂多,人手实在不够,各大门派都是焦头烂额的,如今这世道怎一个乱字了得。 于是,以玉清宫为首的一众门派,私下里还在不断寻找鬼帝的下落。 鬼帝乃万鬼之主,人死后为鬼,七天内会被勾魂使牵引前往鬼城,判尽前尘往事之后便会排队入轮回。 若是魂不入轮回,这世上便不会再有人出生。 生与死,死与生,相互轮转,千年不休。 两人一个站在亭外,一个坐在亭内,低声说着人族如今的局势。 眉头是越皱越紧。 顾延之不曾想过这才闭关多久,这天下竟乱成了这幅模样。 鬼帝向来神秘,就连他也没打过交道,唯有他的师父一清真人偶然留下过只言片语。 但对上现在的局势,到底也是无甚大的作用。 正苦恼着,就见那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就跟站久了骨头发出的脆响似的。 墨卿与面上看不出丝毫异状,但耗时也太久了,从正午时分,到现在暮色四合。 不得不让人多想。 顾延之抬腿走近,道:“如何了?” 墨卿与折扇抵着鼻尖,道:“十分好。” 她并没有出去的想法,顾延之低声道:“可方便我进去一瞧?” 墨卿与摆摆手:“随意。” 温如惜的衣服在墨卿与开门前就已经被姜思穿好了。 她这会的神色平静,脸色也红润的紧,气色看着还真跟墨卿与说的一样,十分好。 顾延之搭着温如惜的脉搏,指尖下的跳动格外明显,血气十足的模样。 就连一开始紊乱的真气也有条不紊的恢复了正常。 再仔细一探,顾延之难得露出惊讶之色。 “你做了什么?” 温如惜一直卡着的瓶颈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趋势了! 这是什么手段,他闻所未闻。 “少见多怪。”墨卿与满意的点点头,“我的法子,自然是对她有利无害。” 顾延之检查了半天,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此番还多谢四小姐出手了。” 墨卿与道:“不客气,不客气,欠的东西记得还上就好。” 她眼神淡淡的,但隐隐却透露出一股子戏谑的味道。 顾延之看着她,总觉得似乎是有一语双关的意味。 于是便道:“我等着你来取。” 姜思揉了揉耳朵,心道,怎么这话听的怪怪的。 这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几句话之后就没了言语。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尴尬。 “咕~” 墨卿与回头,姜思尴尬的捂住肚子,委屈巴巴的道:“主子,我饿了。” 一天没吃饭,能不饿吗? 墨卿与一回神,看了眼顾延之眼中意味十分清楚。 顾延之一愣,作为修士他这种境界早已辟谷,对于吃食什么的早就没了世俗的欲望。 但人和魔是不一样的,魔最重欲望,无论是口腹之欲,还是床笫之欢,他们都极为注重并沉沦其中。 顿了顿,顾延之道:“我这就去吩咐。” 不多时,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就摆在了众人面前。 顾延之并不想在这里久留,反倒是萧彰看着满桌子的美食,眼睛都要直了。 硬是拉着顾延之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手边熟稔的倒了一杯琼浆玉液,配着烤的外焦里嫩的烧鸭一起吃,那简直叫一个人间绝味啊! 顾延之没有动筷,道:“思虑,修行之人怎能如此重欲?” 萧彰怼道:“人生短暂,不能及时行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又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爱吃一点,爱玩一点。” “这又有何不可?” 顾延之绷着下颌,道:“强词夺理。” “难道要我跟师兄你一样,成天清心寡欲,几百岁的老头子了,还是个……” 萧彰说话直来直往,自小就爱跟这个规规矩矩的师兄斗嘴。 他就喜欢看顾延之被他气的毫无办法的模样。 只是萧彰忘记了,这桌子上可不止他师兄弟二人。 姜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墨卿与抿着唇,但眉梢却是一动。】 这未尽言在场的都是几百岁上千岁的老怪物了,哪里会听不出来。 “萧思虑!”顾延之气的脸色涨红,低声怒喝。 萧彰哪里还嚣张的起来,连连认错:“诶呦喂,师兄,我的好师兄哦,师弟错了,师弟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打我屁股啊,啊啊啊——” 顾延之面无表情的拎着萧彰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出去,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萧彰的惨叫声。 这俩一走,姜思就彻底解开了束缚,风卷残云般的将桌上的美食一扫而空。 墨卿与照例也就每样尝了一点,便不再动筷了。 姜思满足的拍着肚皮,道:“也就白姐姐的手艺能入主子的口了。” 墨卿与看着她,表情很嫌弃:“将你送到妖界学了那么久,你还不是半点没学会。” 姜思瘪着嘴,嘀咕道:“这不是技能点没点亮嘛,白姐姐的手艺哪里是那么好学的!你不也没学会嘛!” 墨卿与“呵”了一声:“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姜思伏低做小:“您是。” “正好白姐姐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属下改明同她提一句,主子想吃她做的饭了。” 墨卿与轻咳两声,嘴硬道:“谁想吃那狐狸做的饭了!” 她正要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却被另一双温软的手给捏住了。 墨卿与吓了一跳,但旋即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紧绷的脊背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哎呀,卿卿想吃姐姐做的饭了啊。”白颜汐笑眯眯的在墨卿与脸上揩了一把。 真嫩。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墨卿与炸毛了,一口气的否认三连。 白颜汐摸着对方的头发,应道:“行行行,明姐姐给你做。” 墨卿与一巴掌把那不安分的狐狸爪子打掉,道:“你想做便做与我何干?”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啊…… 白颜汐早就发现墨卿与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冷冷清清的,但实际上可爱的要命。 明明很喜欢的东西,还要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勾起对方的下巴,白颜汐妖里妖气的道:“卿卿想要什么,跟姐姐说,姐姐都会满足你的——什么都可以哦~” 她弯下腰凑在墨卿与的面前,吐气如兰,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一双狐狸眼睛更是微微眯起,眼波流转着,眸子里头似乎藏着一把钩子。 心思不坚定的人,怕是早就被她勾去了魂。 墨卿与折扇抵着对方的肩膀,揉了揉鼻子,一脸无语的道:“把你那媚术收起来,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白颜汐挫败的收了术法,颓然道:“怎么你实力倒退的这么厉害,都能无视我的媚术?是我不行了?” 她发出灵魂的拷问。 是她老了,不行了,大境界压制都无法对墨卿与这妖孽产生丝毫作用! 墨卿与道:“媚术说到底也是精神术法,我是魔,你在我面前用这种东西。” “用人族的话怎么说来的,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白颜汐瞪大了眼睛,无往不利的媚术成了自取其辱。 她好想哭哦。 软软的靠在轮椅上,勾着墨卿与的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墨卿与毫无怜香惜玉的神经,径直道:“你今儿又跑哪去了?” 大夏卷 第二十一章流鼻血 白颜汐眯着眼睛,笑道:“你猜?” “无聊。”墨卿与就是随口一问,白颜汐爱说不说。 见对方真的对自己毫无兴致,白颜汐抱着自己的白色大尾巴,深深地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 “我刚跟就趴着外边的房梁上乘凉,谁料竟听到了他们在外面说的话。” “顾延之是被温如惜引过来的,而萧思虑这家伙之所以也在,正是因为他们查到了鬼帝的踪迹。” “你原是偷懒去了。”墨卿与的关注点真是让白颜汐脚下一个趔趄。 “这不是重点!”白颜汐尾巴尖尖是红色的,这会被她抱在怀里,看着又软又好摸。 墨卿与多看了她两眼,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墨卿与道:“哦,难道孙府那事是鬼帝在背后捣鬼?” 白颜汐一愣,她是真没想到这一点,顿了顿道:“还真有可能。” 房间里的空气安静了一瞬,若是这事真是鬼帝在后面搞事,那可真不是墨卿与现在这状况能搞定的了。 “不对。”墨卿与想了想,“我曾跟鬼帝打过几次交道,他不像是会做出这样事的——若是他做的话,那人人都得知道是他做的。” “你还跟鬼帝打过交道?”白颜汐睁圆了眼眸,摆来摆去的狐狸尾巴都僵住不动了。 她是真的震惊,这鬼帝可比墨卿与这个魔主还要神秘的多,常年居于鬼城,鬼城非魂魄不能入。 就连她堂堂千年妖狐也从没进去过。 更遑论见过那鬼帝了。 墨卿与歪了歪头,道:“唔,去找他打过架。” 白颜汐:“……” 白颜汐道:“不,我的重点是你进得去那鬼城?!” 墨卿与自然是晓得她在惊讶什么,看白痴一样看着她,道:“我是魔,并非活物,如何去不得?” 白颜汐一噎,感情这人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好吧……”白颜汐的狐狸尾巴卷到墨卿与腰间,道,“收收你那直勾勾的眼神,想摸就直说。” “怎么样,姐姐我毛发保养的好吧!” 墨卿与垂着眼眸,耳尖有些红,伸手摸着毛茸茸的尾巴,眼睛亮晶晶的。 听到白颜汐这戏谑的话语,不由得轻咳一声。 “你今夜准备去哪,我得在这看着她。” 魔心虽说已经凝聚成了,但在头十二个时辰内还不算稳定。 墨卿与不放心,得亲自盯着。 白颜汐伸了个懒腰,身子一缩,就化成了一只小狐狸,懒洋洋的趴在温如惜的床头。 那小狐狸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和耳朵尖点缀上了些许的红,似雪地里的点点红梅。 小狐狸口吐人言:“我能去哪?说了看着你,哪能随便跑了,你在哪我在哪。” 墨卿与觉得心里温润润的,抿着唇道:“多谢。” 小狐狸尾巴绕到墨卿与的手腕上,道:“谢什么,我还等着把你拐回我们妖界呢。” 白颜汐龇牙咧嘴的,但这会是个小狐狸的模样,是以不但不显得凶残,反而可爱极了。 墨卿与不动声色的用手指拨动着对方的耳朵,指腹在小狐狸的后背上游走。 又香又软的。 墨卿与眼眸的弯了起来。 姜思没眼看,身子一矮就钻回了墨卿与的影子里。 红色的耳朵尖尖一颤一颤的,半阖着眼的白颜汐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幽幽的。 “你还记得我是个千年大妖吗?” 能这样撸一只千年大妖的毛,这天底下也就墨卿与独一份了! 墨卿与面无表情的收回手:“你掉毛了。” 狐狸毛肉眼可见的炸了起来,白颜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的在原地打转。 “什么?!什么?!我掉毛了???” “在哪里!在哪里!” 看着她在床上蹦来蹦去,嘴里还一直嘀嘀咕咕的。 墨卿与正了神色,道:“嗯,骗你的。” 小狐狸就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蓦地不动了。 下一瞬一到白影子就扑到了墨卿与的身上。 狐狸爪子一个劲的往人身上抓。 白颜汐气的毛彻底炸开了。 天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掉毛了,就跟人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掉头发了一样。 “你还敢骗我!还敢骗我!” 墨卿与搂着小狐狸的身子,轻笑出声:“我错了,我错了,别闹了。” 怀里的小狐狸不动了,墨卿与低头一看,只见白颜汐的那双狐狸眼睛又眯了起来。 软软的爪子在墨卿与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这样才对嘛,小小年纪,成天绷着一张脸,真是可惜了这样漂亮的容貌,多笑笑才好嘛。” 墨卿与刚扬上去的嘴角,一顿,将脸埋到小狐狸毛茸茸的肚子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颜汐谢谢你。” 白颜汐伸着小爪子拍了拍墨卿与的肩膀。 “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当你是我妹妹,当年没能救下你,险些成了我的心魔,好在是你现在回来了。” “卿与,我不想你总过的那么苦。” 墨卿与过的苦吗?或许是的吧,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情,没有什么喜好,没有什么乐趣,更没有什么朋友。 名誉被肆意的抹黑,就连死了也还在不断的被那群混蛋往头上泼脏水。 她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在魔域的时候即便是坐到了万魔之主的位置,可临死时还不是孤立无援。 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她是魔,是所有魔的主人,所以她活该承受这些。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墨卿与好半天都没有抬起头来。 白颜汐觉得有些不对,脸色一黑:“墨卿与!你不会在吸我吧!” 墨卿与立马坐直了身体,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白颜汐:“……” 感情就她搁这伤春悲秋,人自个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跳到床头,白颜汐转了两圈,便安安稳稳地重新趴了下去。 眼皮一掀,懒懒道:“懒得理你。” 月色四合,水光粼粼,风吹芦苇荡,窗边撒了一地银白,间或只听得的几声蝉鸣。 夜深了。 温如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 她尚未辟谷,被这香气一勾,只觉得眼前发黑,腹中空空。 睡了一天一夜,浑身骨头酸软。 温如惜支着手臂,空着的手揉着额头,胸口深深起伏着。 “哟,你怕是挑着点醒的吧。”墨卿与坐在桌边。 桌面上摆了满满一桌的各色美食:佛跳墙、罐焖三宝鸭、蒜籽烧裙边、红花鱼翅捞饭、松鼠鳜鱼、文思豆腐…… 种种大夏国宴上都难得一见的大菜,就这么被堂而皇之的摆在了眼前。 温如惜饿的头脑发昏,墨卿与也算是有点良心,但不多。 “姜思,水。” 姜思端过来一杯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满桌子的大菜,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墨卿与道:“不是给我,给她。” 姜思蹬蹬蹬地递了过去,等人接稳之后就连忙跑回来了。 堂堂大夏长公主也不见得有人伺候,温如惜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 踩着鞋子,温如惜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舒了一口气。 走到墨卿与边上,温如惜躬身道:“多谢四小姐出手相救。” 墨卿与一抬眼:“你知道是我出的手?——姜思!” 姜思偷偷摸摸正准备偷吃的动作一顿。 扑鼻的香气不听话的勾动着肚里的馋虫。 姜思凑到边上,使劲的吸了一口气,就跟那个路边闻到肉骨头的狗似的。 半点形象都没有! “主子……”姜思忍得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控制欲望这事,尤其是食欲这块,姜思选择直接放弃。 拜托她是魔诶!谁见过魔会控制自己的! 哦,自己主子那个变态可不算! 墨卿与不急不缓的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 白颜汐挽着袖子,刚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 墨卿与指着姜思,道:“你出去。” 姜思正端着碗等着吃饭,眼见着就要吃到嘴了,结果墨卿与一开口,她绝望的差点没留下泪来。 “主子……” 墨卿与没有再说话。 姜思耷拉着肩膀,就跟被抛弃了的小狗似的,湿漉漉的躲在墙角避雨去了。 墨卿与指着温如惜道:“醒的正好,坐下。” 温如惜拿着碗筷,脑子有些懵:“这……那姜姑娘……” 墨卿斜了她一眼,道:“她来了,你便是一口都吃不上了。” “可这有这么多……”温如惜讪讪道。 墨卿与道:“吃得完。” “啊?”温如惜傻了,这一桌子菜十几个人吃都够了,她们这一桌也就三个人,怎么吃得完? 白颜汐笑眯眯的,她向来喜欢长的好看的,无论男女。 撑着下巴,曼声道:“你是有口福了,姐姐做的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温如惜认得这些菜,小的时候参加过几次国宴也偶尔尝过。 卖相不错,但御厨做出来的味道也算不上多惊艳,对于温如惜来说甚至还没那些家常菜好吃。 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口,温如惜只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了。 眼睛一亮,一时没忍住,一筷子接一筷子。 忽然,一股暖流顺着鼻腔流下。 温如惜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但鼻血仍旧顺着指缝往下淌。 白颜汐轻咳一声,道:“唔,糟啦,补过头了。” 温如惜:“……”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大夏卷 第二十二章教导 “算是我忘记了。”墨卿与顿了顿,“这段时日,你还是吃些清淡下火的东西比较好。” 昨夜之后魔心算是彻底形成稳定,温如惜的身体刚开始接受这东西,体内血气比先前不知道旺了多少。 是以哪怕只要稍微补一点的东西吃下了肚,这鼻血自然就是横流了。 更别说白颜汐这一桌子专门为墨卿与做的大补的菜,里面可还放了不少好东西。 别说本就血气旺的温如惜了,就连姜思吃上几口怕是都要流鼻血。 这也是墨卿与不肯让姜思一起吃的原因。 白颜汐托着下巴,看着墨卿与的眼睛,总有种从对方眼里读出坏笑的错觉。 怎么感觉这丫头好像并不是真的忘了呢…… 温如惜鼻血止不住,滴滴答答顺着手腕落在地上。 纯白的衣衫上都零零散散点上了处血污。 “抱歉,失陪了。”温如惜连忙跑了出去,喊人打来温水。 那婢女一看温如惜这模样,连忙吓得问她要不要喊御医。 温如惜摆摆手,道:“罢了,就是上火而已,让御医给我开些清热下火的药就是了。” 婢女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等温如惜收拾齐整回到房间的时候,那满桌子的菜都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盘底。 墨卿与正慢吞吞的喝着茶。 墨卿与指着边上的茶壶道:“这个你可以喝,黄连下火的。” “年轻人火气太旺。” 温如惜哪知道这都是墨卿与搞的鬼,端过茶杯喝了一口黄连水。 立马苦的她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去。 知道原委的白颜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个小孩怎么这么好逗。” “说什么你都信。” 温如惜放下茶杯,端正道:“四小姐是我请进宫的,我自然是要信任她。” 墨卿与奇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北横君在此,你怎么会想着让皇帝喊我进宫?” “你知道你师父不行?” 温如惜神色讪讪:“并非……” 她顿了顿,该怎么解释?说她其实有些怕自己师父的?要是顾延之来了指不定怎么骂她;还是说孙府一战见识到了墨卿与的手段,所以下意识的信任她?又或是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这怎么说都不合适。 温如惜一时失了语。 “呵。”墨卿与放过了她,道,“也幸好你把我喊了进来,不然就你那师父恐怕又要让你平白遭更多的罪了。” “说起来,你那副模样还是你那可亲可敬的北横君害的呢。” 温如惜神色一正:“怎么会,家师决计不会害我,还请四小姐慎言。” 墨卿与耸耸肩,道:“爱信不信,反正跟你们北横君的交易已经完成。” “另外我顺手送了你一个礼物,就看你到时候怎么用了。” 墨卿与眨了眨眼,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温如惜有些呆:“啊?什么礼物?我怎么没发现。” “所以等你以后发现了再说。”墨卿与一拍手道,“行了,你的事情我解决了,孙府的事情可还没解决。” “走了。” …… 城西,南街。 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之后,拐过当地的城隍庙,以城隍庙为分界线。 眼前的这条街,亦或是这片区萧条的竟不似京城内街舍。 高高的围墙将这片区域直接同整个京城割裂开来。 茅草铺搭的屋顶陷了一块,勉强还能看出个屋舍的房子的外墙都塌下去了大半。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房子呢? 那些四处游散的百姓衣衫褴褛,衣不蔽体,破墙边上蜷缩着的母亲抱着小孩。 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的。 这几天的天气还好,但走近了仍能闻到一股子烂泥臭水味。 墨卿与的轮椅慢吞吞的压过两个房子见的窄道。 偶有小乞丐赤着脚从面前跑来跑去。 烂墙外边横七竖八的不知道躺了多少人,乞丐面前放了个碗,墨卿与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就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伸着满手污泥的去讨要钱财。 “大小姐,行行好吧……” “小姐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贵人,贵人给点吃的吧……” …… 墨卿与抚着怀里小狐狸的毛发,垂着眼眸一动不动。 出宫门之时为了避免麻烦,白颜汐便又化作了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窝在墨卿与的怀里。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懒得走路。 毕竟小狐狸哪有什么坏心思呢。 见主子不吭声姜思自然也不会自作主张。 在宫门口追上来,非要跟着她们的温如惜见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了。 作为大夏长公主,她竟然不知道在堂堂京城还能看到这样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 在宫中,她锦衣玉食;在山中她也从未为了吃食而发过愁。 居于山中多年,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让她一向的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温如惜个散财童子,一边说:“罪过罪过,大夏不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暖,是当官的无能啊……” 一边左给一边右给一个。 墨卿与还没来得及制止她的行为,就被一拥而上的乞丐们挤到了一边。 “大家伙快来!这人有钱!” “钱,贵人,给我一点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 钱这东西一出现,还是碎银子,立马就将方圆几里的乞丐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别抢啊!”温如惜手上的钱袋一下子就被抢了过去。 她倒是不心疼银两什么的,就是被这野狗抢肉的一幕给吓到了。 对老百姓她又不能出手,站在原地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抢哪还有我的份!”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温如惜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整个人一愣一愣的。 有人为了一点碎银子大打出手,有人抢了一块就跑。 不多时人群就散开了去。 墨卿与见温如惜的那副呆样,以手扶额,道:“唔,我觉着你有些傻。” 墨卿与纳闷道:“你们玉清宫都喜欢收傻子做弟子吗?” 温如惜仍是站在原地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喂,我们要走了!”姜思将手使劲在温如惜眼前挥了挥,“完了,主子这人是真傻了。” 墨卿与皱着眉,抬高了手,一折扇敲在温如惜的脑门上,硬生生给她打回了魂。 “一天天愣着做什么,不要耽误我找人。” “想发呆回你长乐宫发呆去。” 温如惜一回神发现姜思已经推着墨卿与走远了。 她连忙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天子脚下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和师弟下山时,走的是正东门,那盛世繁华的景象我怎么都忘不了。” “可这城西南街,竟会如此,连处像样是房子都没有,这这这竟无人管吗?” “如何管?”墨卿与反问道,“你先前接了孙府的案子,那你说是对于这孙桢的死你怎么看?” 温如惜想了想,道:“生死有命,各安天命,然死后被人炼成僵,惨。” 墨卿与又道:“我是问你他的生前名。” 温如惜摇摇头:“我只晓得他从官的履历,不功不过。” 墨卿与一摇折扇:“你看,你说是为了百姓,可你从未深入到百姓之中,连孙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都不知道。” 温如惜突然快步上前,墨卿与的正面,行了个弟子礼:“请指教。” 墨卿与点了点姜思,让她细说一边孙桢干过的事情。 温如惜越听脸色越差,嘴唇几次颤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墨卿与道:“听到了,大致就是这般,孙桢此人你现在如何看?” “国之蛀虫!”温如惜咬牙切齿。 墨卿与折扇一展,道:“可这样的蛀虫你们大夏里面可不知道还有多少。” “你方才问这处为何无人管,就拿这孙桢来说,作为大理寺卿,此人欺上瞒下,百姓的诉求如何能直达天听?” “你在也宫中,你不是不知晓,若是那些大臣若是不愿意让皇帝知道什么事情,那皇帝能知道吗?” “你受太后宠爱,你不会不知道现如今的朝廷都在被谁把控,你自个回去问一问,就只说这南街一处。” “你看看谁愿意接这个烂摊子。” 温如惜只是常年避世,不通世事,并非是真的傻。 多年不曾下山,竟从未想过大夏已经被肯噬成了这副模样。 “世人为了白银几两,竟活生生化成了野兽。”温如惜眼露怜悯。 “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不顾他人死活,这于牲畜何异?” “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墨卿与道,“只要有人,这东西就无法制止。” “所以在成为人之前,我们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克制。” 人的内心就是一处囚笼,囚禁着一头名为欲望的野兽。 那野兽张开腥臭的大口,横冲直撞,企图重开这层层束缚,于是有的人被同化,有的人将野兽驯化。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孙桢这种人就是前者,人身兽心。 顾延之这种人就是后者,克己守礼,规矩一生。 至于墨卿与,她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者。 她没有欲望,或者说欲望很浅淡,又亦或是,她本身就欲望的化身。 她于这世间最恐怖的欲望中诞生,如神明般高高在上地操控着欲望这头野兽。 大夏卷 第二十三章窦大哥 “城西南街这处地方,距离京城西门最近,京城以西离得最近的就是邢台县,十几年前邢台往西千百里大旱,连年颗粒不收,朝廷那几年更是入不敷出,连开仓放粮都做不到。” “于是,那些逃难的难民就只好往东走,来到了京城,你可知当年史料记载,有多少流民?” 姜思竖着一根手指,摇头晃脑的。 温如惜好奇道:“多少?” 姜思伸出手,一惊一乍道:“一千万!” “这么多!”温如惜着实被震惊了一下,大夏幅员辽阔,但总人口加起来也就五六千万,当年那场灾难竟然波及到了近五分之一的人! 可惜那个时候她年纪尚幼,又还在玉清宫学艺,是以对于这一段历史并不能感同身受。 只能从冰凉的史料记载中,瞧个一知半解。 姜思点点头,继续道:“这还只是个大概的,那些一股脑的都涌入了京城,可京城虽大但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那些人在城墙下苦苦哀求的好久。” “明德帝不忍心,这才开了口说在城西一块划了片地界,给那些难民居住。” “可难民苦了多久?一见到光那就跟你方才见到的情形一样,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当年京城就因为这些难民、流民,爆发过一场不小的暴乱,最后还是被禁军和驻扎在城外的骁骑营给硬生生压了下来。” “是以京城本地人一直都很厌恶这些流民,连一些杂活都不肯这些做,于是慢慢的也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而镇压过后呢,据统计当年那场灾难过来活下来的据统计也不过四五百万人,死了足足一半以上啊!” “自此大夏以西的地方人烟罕至,愈发的荒凉了。” 大夏极西之地乃是一片无尽沙漠,据说这片地方连着可是万魔汇聚之地——魔域。 那魔主的老巢正是在此地。 温如惜等人其实并不知道魔主姓甚名谁,就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只晓得对方常年带着一张鬼面阎罗面具,世间叫了那么多年魔主,是以也就当魔主就是这人的名字了。 说到底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又是极西之地。”温如惜道,“难不成又是那无恶不作的魔主干的?” 听到这话,墨卿与还没说什么,姜思就不乐意了。 姜思道:“怎么什么都要往人魔主头上扣锅?” “这大旱之时,人魔主都死几年了,尸体都凉了,怎么出来作恶?” 温如惜一噎,道:“是我狭隘了。” 墨卿与难得道:“别什么事情都往别人头上推锅,指不定你成天听的那些话全都是谣言,人魔主说不定连魔域都没怎么踏出去过。”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为了打架,她连魔宫都不愿意出去。 活了上千年,墨卿与甚至连魔域到底有多大都不清楚。 只晓得魔域大致分为了一都十二城,以及十二位天魔城主罢了,就这她都没把十二位天魔认齐全。 魔主也真是白当了这么些年! 三人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墨卿与此行的目的地。 昨天去大理寺顺手救下的那一帮百姓中的老头的家里。 老头姓胡,世代就生活在城西南街,可十几年前的那次灾难让这原本也算是富饶的南街成了众矢之的。 那些个当老板的一听到他住在城西南街就直摆手,不肯再用他。 于是这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墨卿与抬头,这胡老头的房子倒是比一路过来看到的房子要强的多。 起码该有的都有,即便是里面的摆设简单些朴素些,但也勉强能遮风挡雨,不至于风餐露宿的。 墨卿与刚到门口,正在院里挑水的胡老头就立马迎了上来。 “恩人来了。”胡老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微微对墨卿与躬身行礼。 墨卿与很淡然的受了这一礼,旋即道:“可还记得我昨日同你说的事情?” “记得,记得。”胡老头连连点头。 将人引到了屋内,胡老头略显局促的用手搓了搓衣角,道:“寒舍简陋,恐怕怠慢了贵客。” 墨卿与直言直语:“不怠慢,我本是来问你话的。” 墨卿与见胡老头走路姿势略显奇怪,话音一转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胡老头一听墨卿与竟然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心头一暖,连忙摆手道:“不妨事,就是些皮外伤,恩人想问的多半是那窦老哥和窦三娘的事情吧。” “正是。”墨卿与点点头。 温如惜寻了个小板凳,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乖学生的模样坐在墨卿与身边。 仰着头眼中满是好奇。 胡老头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说起窦大哥啊,他也是十几年前那场天灾流落到我们这边的,他老来得子,妻子在路上没能挺过来,就去了。” “他孤身一人又带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头开始的日子是不好过。” “但渐渐等大家都安稳了下来之后,城里头也有老板愿意用窦大哥。” “窦大哥年纪虽然大了,但干活麻利,身子骨也比我们这些只会读书的人好得多。” “他原是邢台县的一户农家,自小长在地里常年劳作,来京城之后也只会干些苦力。” “京城码头需要的散工多,我们离的近,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窦大哥为人义气啊。” “有什么好活都紧着兄弟们。” “时间长了,窦大哥在我们这些散工里也算是有了些名头,他为人老实,做事靠谱,渐渐地也就成了一个小工头。” “管着我们这二十来个愿意跟着他的人。” “前些时日京城下了场大雨,码头被大水一冲全垮了,京城这又是天天船来船往的,这码头哪里是有闲置的时候。” “官家那边放了话说要征大量的人,即刻将码头修好,报酬十分诱人。” “窦大哥是个有本事,硬是给兄弟们抢到了这么一份好活,我们感谢都来不及。” “可谁料那码头栈道用的木头全是朽木,脚刚才上去没多久就塌了,拨给我们修码头的木头也都被虫蛀的差不多,我们顿时就知道这差事有问题了。” “窦大哥当即就去找负责这事的治粟内史讨个说法,结果他刚走我们兄弟中有一个人去看那朽木如何朽到了什么程度,还能不能补救。” “可他脚下的木头脆的很,一个不慎就落了水。” “那几天风又大,水也深,没挣扎多久人就沉下去了。” “边上的几个兄弟立马下去救人,人是救上来了,但已经是回天乏术。” “窦大哥刚找到治粟内史没多久,就听到兄弟们的噩耗,立马就闹了起来。” “可谁知那治粟内史是少府寺的人,上头钱给的少,他这边也没法子办事,本来说是招些散工,出了事就往这些人头上甩,所以开的价比市面上要高得多。” “可这还没开工就死了人,治粟内史气不过,就让身边的官兵把人打了一顿,丢了出去。” “窦大哥哪里会让兄弟们受委屈,他听闻京城的大理寺最为公正,凡是有不公,皆可上诉求访。” “带着一身的伤,窦大哥就去敲了大理寺的门前的大鼓,那是有莫大的冤情才可以敲的东西啊!” “窦大哥去找大理寺我们谁都不知道,等得到消息的时候窦大哥就已经被一个草席子裹了出来,被他们随意的丢在了路边。” “窦大哥死的惨啊!三娘问起他爹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跟她说,可三娘不小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她还要为她爹收尸。” “窦大哥是为了我们兄弟死的啊!我们哪能让他白死,于是我们拖家带口的日日在大理寺门口吵着要个说法。” “一连三日,都无人理会我们,直到第四天孙桢就下令让那些官兵把我们都抓了进去,要治我们一个谋逆的罪名。” “起初还有人破口大骂,但渐渐的他们断了我们的吃食,也就无力再喊了。” “若不是昨日恩人圣明,将我等救了出来,窦大哥的冤情如何有明了的一天啊!” 胡老头突然跪地扣头,冲着墨卿与行了一个莫大的礼。 墨卿与挑了挑眉梢。 只听见胡老头道:“老头子知道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听闻姑娘在查孙桢的案子,他死前唯一有仇怨的人就是我们这群人了。” “三娘只是个小女子,哪里是孙桢那高官的对手,还请姑娘明察,千万不要错怪了好人呐!” 墨卿与支着下巴,道:“我还以为你要求我,为你们那窦大哥伸冤。” 胡老头头埋的更深,道:“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墨卿与语气随意,“我不能为你们那窦大哥伸冤,这不归我管。” 胡老头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墨卿与又道:“但你可以求我边上这位,相信大夏长公主的名头可比我好用。” 胡老头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膝行到温如惜面前,连连叩头道:“草民无礼,草民无礼啊,竟不知长公主大驾光临。” 温如惜哪里受过这样的大礼,一时间手忙脚乱的,连忙将人扶起。 “老先生不必行如此大礼,我既为大夏公主,自然要为大夏的百姓考虑,我不曾知晓大夏国之栋梁中竟然出来这等蛀虫。” “等我回去查明,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公主殿下是有大恩德的人啊!”胡老头激动地老泪纵横。 在牢房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一度以为这世间再无公道可言。 大夏卷 第二十四章罪臣温岚 直到墨卿与出现在牢房外,带来了一线曙光。 胡老头曾经是个读书人,也参加过科举考试,但奈何那些官吏为了将自家后代送进去,关系托了一个又一个。 他当年本该是金科探花的,但他的试卷竟被那常家的公子换了去,他求助无门,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借酒消愁。 家里的财产也一再变卖,直到最后只剩下这祖辈留下的一间草屋作为栖身之所。 接受现实之后,胡老头也不肯放下读书人的身段,那些个老板最讨厌就是他这副清高的模样。 只有窦大哥不嫌弃他,肯带着他,给他派些轻松的活计。 钱不多,但也勉强能糊口,挣得钱也就只够自己花的,哪里还有闲钱能去娶老婆,是以胡老头一生未娶。 他没有子嗣,心底里又感谢着窦大哥的照拂,所以也是打心底里把窦三娘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眼见着自己的孩子刚死了亲爹,又被人冤枉着要为那刽子手偿命。 胡老头如何能忍心啊! 他向来挺得笔直的腰肢彻底弯了下去,文人的傲气在生死面前都没能丢弃,而此刻他竟然做到了如此境地。 温如惜有些动容,她自小学的便是济世之道,察苍生之苦,渡苍生之难。 且她又作为大夏长公主,她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且在自家的地盘上还能发生这种事情,温如惜内心除了悲痛以外,就只剩下了愤懑。 “老先生,这天下事自会有一分公道在,于人心,于朝廷,我们都不会放任那种祸害天下的人逍遥法外。” “孙桢的死如是,窦三娘的也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不容情,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错了的人的。” 温如惜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改变,墨卿与歪着头看着对方,耳朵动了动。 墨卿与眼神晦涩不明,却从其中隐隐瞧出个一抹嘲讽的意味。 她不愤世嫉俗,对于这世间事反倒是如局外人一般清楚,又或许是看的太清楚了,也就导致她总是一副懒懒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墨卿与看了眼天色,她转头对温如惜道,“我们该走了。” 温如惜愣了愣,道:“是。” “老伯,您放心,这事我既然承了,便一定会给你个答复。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 墨卿与没有等她,待温如惜追上去的时候,墨卿与和姜思都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怎么走的这么快?”温如惜有些懵。 墨卿与道:“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还留着做什么?” 温如惜蹙眉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冷血?” “冷血?”墨卿与声音明显比平常大了些许,自个察觉到之后,她闭了闭眼睛,恢复了往常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墨卿与淡淡道:“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跟那老头熟吗?仅凭他一面之词你就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抗下了?” 墨卿与捏了捏眉心,顿了顿,又想起这事也是她让温如惜接下的,生硬的转移话题道:“上次让你将窦三娘带走,人呢?” 她话题转的太快,就像是突然心血来潮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温如惜实在是没听出什么毛病来。 只好顺着墨卿与最后的话,回道:“安置在了城东客栈,同那孙玮在一处。” “什么?!”墨卿与眼神微变,是她忘记了,没跟温如惜说清楚这前后的缘由。 “有什么不妥的吗?”温如惜不懂。 她是大夏长公主,既然这个身份在她断然是要住在宫中的,但孙玮和窦三娘可不能随意出入宫中。 不将这俩安置到一起,难道找人的时候还要分开吗? “我师尊他们也住在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温如惜道。 墨卿与让姜思走快些,她拧着眉道:“就是你师父在才有问题!” 从城西到城东可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温如惜这次出门并没有骑马,御龙魔骨枪也被收在了须弥戒中。 她本常年习武,还是个修仙之人,但光凭一条腿跑半个京城,搁以前多半也是要气喘吁吁。 但今日她追着墨卿与的背影紧赶慢赶的,等到了地方竟然还觉得很轻松。 自己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温如惜再次发出一声灵魂拷问。 墨卿与掩唇轻咳了两声,及至客栈楼下才让姜思放慢了速度。 二人刚踏进客栈大门,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惊住了。 因着破案所需,温如惜在将窦三娘安排在这处之时就干脆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 是以整个城东客栈里就住了顾延之师兄弟二人,以及孙玮和三个孩子,但此刻客栈大厅里的桌子全被砸成了破烂。 掌柜的和小厮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没见血,留下的尸体就仿佛是被吸干了一半,全都干枯如柴。 房梁上悬着一条白绫,窦三娘的身体就那么摇摇晃晃的如腊肠一半挂在上面。 没有血腥,只有看似打斗的痕迹,窦三娘的尸体没有被吸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身上不见有任何抵抗的痕迹。 衣衫也极为完整。 温如惜脸色大变,手一招御龙魔骨枪就出现在了手中,她持着枪蹬蹬蹬地朝楼上跑去。 墨卿与的脸色亦不大好看。 姜思小脸皱成了一团,道:“这……” 温如惜一脚踹开孙玮的房门,最先看到的便是三个孩子,同那掌柜小厮的尸体一样,都被吸干了,脸上的皮肤都皱到了一起,也就只能从身材和衣着来辨认身份。 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温如惜陡然被迎面而来的血腥味冲了个满脸。 这味道比尸臭味还令人讨厌。 温如惜脸色煞白,如果说床上的那摊烂泥还能称作是人的话,那这多半就是孙玮的尸体了。 仿佛是被剁碎了一样,整个窗幔上附着着的都是碎骨已经烂肉的残渣。 很明显孙玮的死并非是妖邪作祟,而是活人为之。 什么人能下这般的狠手。 还专门挑自己和师父师叔不在的时候下手。 尸体很新鲜,明显才死了没多久。 温如惜恍然想起前天晚上自己追着的那道影子,以及后面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温如惜脸色越来越白,她没忍住连连后退。 后腰突然抵上一个硬物。 墨卿与冷声道:“怎么就这种地步就把你吓到了?要是等你看到了万魔窟里的那些东西,你岂不是要被吓死?” 温如惜下意识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墨卿与收回抵在对方腰上的折扇,绕到前面去,掩着鼻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没有被吓到?” 温如惜垂下眼睫,道:“若非是我,若是能早些发现那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是不是孙玮他们就不会死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线索断了,谁知道这孙桢之死的背后有多大的手在推动着。 能驱使妖邪之物,能在被自己师父布了阵法的地方来去自如,还杀了这么多人。 “不怪你。”墨卿与难得安慰一句。 她歪着头想了想,很无奈的叹息一声:“孙桢之死这背后的事情,大概是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话,那皇帝是不会让我来的。” 还用李裕来威胁她。 只是墨卿与想不通的一点是,小皇帝是怎么能肯定自己一定就能解决这些事情的? 是李裕同对方说了自己的身份? 可若是小皇帝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怕就不错了,还能想得到用李裕来威胁她? 谁不知道魔主最为喜怒无常,别说李裕不过是一个早就已经离开了魔域的魔卫,现在连魔卫都算不上,魔族人都不是了。 以墨卿与在世人口中的形象,可没那么好说话的。 实在想不通,墨卿与索性不再去想。 墨卿与耳朵一动,忽然看向温如惜,道:“坏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孙家一脉的人彻底被灭口,就连目前为止最大的怀疑对象都已身死,按理说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但孙玮的死状很明显又是人为。 那就是说着背后的手,不是邪物而是人,既然是人就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墨卿与从楼下看到楼上,怎么看都像是自产自销。 打一开始墨卿与就知道窦三娘背后定是有人在指点。 走了城西一遭,墨卿与才彻底肯定,给孙桢种下聚阴阵的人必定是窦三娘无疑,只是窦三娘就是个普通百姓,怎么学得会聚阴阵这东西。 聚阴阵乃墨卿与少时所创,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刻画聚阴阵的难度。 窦三娘是没有这个实力的,可整个大夏官场又有谁有这个实力呢? 墨卿与捏了捏鼻梁。 温如惜张了张嘴,她虽莽撞,但脑子却是好使的,不然也拿不了这一届玉清宫的课业第一的名头。 当即就反应了过来,孙桢之死乃因大夏官场党争。 只一瞬她就汗毛倒竖。 下一刻,就听得外面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 整个城东客栈都被禁军围了起来。 为首的那人赫然是皇帝的贴身侍卫,禁卫军统领张诚。 张诚披甲持刀,面目严肃,领着人上了楼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整个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张诚道:“罪臣温岚及罪女墨漪,纵邪祟谋害我大夏重臣一事,罪证确凿,尔等可还有话说!” 大夏卷 第二十五章阶下囚 墨卿与面色阴沉,任谁都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一遭。 墨卿与冷声道:“谋害重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谋害重臣了?” 张诚指了指自己,又用刀剑指着地上的那些尸体,道:“人证、物证具在。” 温如惜心底里涌出浓郁的燥气,将长枪竖起,枪尾狠狠地往地上一砸。 温如惜道:“一派胡言,墨卿与乃陛下钦点的查案之人,与孙桢之间毫无瓜葛,如何谋害?” 张诚看她的眼神陡然怜悯起来,道:“长公主殿下,这一遭可就是陛下让卑职来的。不然,您以为卑职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他眼神一变,挥了挥手,冷喝道:“带走!” 墨卿与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她的身周隐隐有着血气浮动,一股嗜血之意陡然间就在那双向来井无波澜的眼中迸发。 温如惜被她这样的气息一带,胸腔内的心脏狠狠一跳,她忽然回过神来。 “墨卿与?”温如惜呆了呆。 墨卿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燥意,姜思有些不安。 “主子……” 作为魔,墨卿与的修炼方法与其他魔都有些不同,她不喜欢血腥味,也从来不吸食对于魔来说大补的血气。 魔是随心所欲的,从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但墨卿与是个例外,她总是抵抗着骨子里的躁动。 以至于在某些时候,只要她情绪稍微有些起伏,体内源于魔的躁动因子就会不安分起来。 有个词叫走火入魔,魔也会失去理智的,在被欲望彻底操控的情况下,以墨卿与的实力,这世间还真没几个人能制的住她。 “无妨。”墨卿与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她吐出一口气。 目光转向张诚的方向,眼神很冷,表情很淡。 墨卿与启唇道:“需要上拷吗?” 形式转变的太快,以至于张诚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方才还一脸杀气腾腾的人,一转眼就配合的不像话。 张诚定了定神,道:“不必了,四小姐配合就好。” 墨卿与微微颔首,折扇打开抵着鼻尖:“那便走吧。” “等等。”温如惜拉住墨卿与轮椅的手柄,眼神疑惑。 墨卿与折扇敲在对方的手背上,斜乜了她一眼,道:“急什么,你是当今长公主,北横君的徒弟,你看他们敢对你做什么?” 这话说的太直白,一旁的张诚神色讪讪。 温如惜被她一噎,道:“我这是在担心你!” 她反应再慢也看的出来,这一遭的事情恐怕都是在冲着墨卿与来的了。 而墨卿与会蹚进这一滩浑水中,也全是因为她的举荐。 虽说本意是试探对方,但被人救这么两次还是救命之恩,怎么说也多了两分感情。 眼睁睁看着对方要被带下去入狱,她焉能不急?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墨卿与勾了勾唇角。 这人间界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牢狱能关得住她,如果她不愿意,分分钟就离开了。 即便是她现在境界有损,但暗地里还有个白颜汐在呢。 说到白颜汐,这懒狐狸自打窝在了墨卿与怀里就连头都没抬一个,跟昏迷似的睡成了猪。 墨卿与看着温如惜执拗的背影,暗暗摇头。 这小孩,性格太直日后怕是要吃亏啊。 三人一狐狸被“请”到了大理寺狱里头。 上次来还被人叫神使,这次来就成了阶下囚。 呵,真是稀奇。 虽说是皇帝的命令,但有温如惜在张诚也不敢亏待了她们。 关她们的牢房相比于外面的那些倒是干净了许多,稻草也像是刚晒过似的看着很新。 墨卿与打量了一番,看起来还挺满意的。 “你们没事就下去吧。” 分明是个“犯人”,这说起话来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张诚脸色变了变,到底还是压了下来,让人把门锁上。 一句话都没多说。 温如惜召出了御龙魔骨枪,摸了摸铁门上的锁。 都锈了,她一枪就能戳开。 墨卿与温吞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太后说个清楚!”温如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关了起来,她岂能就此作罢。 墨卿与道:“你是个傻的?” 温如惜皱眉道:“你为何总是骂我?” 温如惜怀疑自省,在玉清宫她年年课业第一,学任何功法都有着绝无仅有的天赋与悟性。 “我方才才说过的话,你莫不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墨卿与眼皮一掀,复又耷拉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敛去了眼中的光华。 “什么话?”温如惜下意识的回道,愣了愣,她才想起来,“是了,我还不曾问过你,为何你会说窦三娘和孙玮放在一起,尤其是我师父也在就不妥了?” 玉清宫北横君顾延之的大名,天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谁不知道北横君顾延之实力天下无双,又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 男人崇尚他的实力,女人迷恋他的容貌。 十六年前的除魔大战更是凭一己之力,扫荡了祸害世间近千年的魔族,就连魔域之首万魔之主也被他斩于剑下。 一时间功德无量,世人称颂。 墨卿与默默叹了一口气,道:“你好歹也是顾怜的徒弟,怎么连他的秉性都不清楚?” “顾怜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从不对凡人动手,就连伤一下都不曾。”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冷的温如惜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窦三娘与孙玮本就有冤仇,孙玮虽在顾怜面前胆小怕事,但说到底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纨绔子弟。” “孙桢死了,孙玮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纨绔生涯就此到了头?上次去问他事情,就连傻子也知道这窦三娘问题大了去了。” “一介青楼女子,在以前不过是孙玮这种人的玩物,现如今鱼死网破,你觉得孙玮此人会放过她?” “可……”温如惜入世不深,这些有关人性的问题嗨从未体会过。 呆愣了好半晌,才讷讷道:“我师父怎么会让孙玮肆意妄为?” 墨卿与摸着小狐狸柔顺的毛发,指尖又暖又软,声音稍微温和了些:“可你师父不在啊。” 温如惜脸上大燥,一下子就红了耳根,低着头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 “都怪我……” 前天晚上因着在皇宫内发现一道不明的黑影,心头一热就追了上去。 发现孙贵妃的病症后又一意孤行的用了自己从未用过的术法。 不仅什么都没查到,甚至于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顾延之担心她,于是整整一天都和师叔萧彰待在宫内。 好在是后来墨卿与匆匆赶来,险险将她救下。 温如惜虽然醒了,但孙贵妃那边的锁魂咒却愈发的严重,临近午时也不曾苏醒,汗如雨下,竟隐隐伴随着脱水的症状。 小皇帝一听立马吓得唤了顾延之去救人。 这么一拖,眼见着就要落日了,顾延之和萧彰也没能回来。 这一切都从温如惜发现那道黑影开始,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只一个温如惜就拖住了,整个京城内最有实力的两人一魔。 温如惜满心懊悔,心底里总有种淡淡的奇异感,她似乎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墨卿与瞧了她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一直睡觉的小狐狸这会耳朵一动,可算是醒了过来。 将刚刚墨卿与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狐狸张嘴就咬了墨卿与手指尖一口,没见血,就是有些麻。 墨卿与蹙眉道:“你咬我做什么?” 小狐狸很人性化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龇牙咧嘴的。 白颜汐传音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毒呢。” 墨卿与不解的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她不过是直话直说罢了。 小狐狸叹了一口气,在墨卿与腿上转了一圈。 身上的毛陡然炸了起来,叽叽叽的叫着。 “你怎么把自己作到牢房里来了?!” 白颜汐不过是浅浅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就来到了乌漆麻黑、环境潮湿、味道难闻的牢里。 这让向来懂得享受的狐狸王,心情一下复杂了起来。 墨卿与安抚地摸了摸炸起来的毛,安抚道:“不急,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小狐狸尾巴甩了甩,决定不再理这个心思莫名其妙的怪人了。 “这是你的宠/物?” 温如惜看着那柔软蓬松的毛发,有些羡慕,女子/对于这些毛茸茸的生物总有些偏爱。 墨卿与不着痕迹的把小狐狸往怀里搂了搂。 低声道:“不是宠物。” 墨卿与抬起头,和温如惜对视一眼,认真道:“她是我的朋友,同伴。” 小狐狸耳朵一颤,尾巴乖顺的缠上了墨卿与的手腕。 大方的妖王决定自己原谅这货了。 “遭了!”温如惜突然大喊一声,“我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我师兄不见了啊!” 墨卿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温如惜口中的师兄是何人。 好像是叫沈泽吧,还是那个玉清宫长老萧彰的关门大弟子。 也算是有过两面之缘,先前实力比温如惜都还弱上许多,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孙府那晚,沈泽中了尸毒,虽然有萧彰这个妙手神医在,但这短短几天时间还是需要静养的。 大夏卷 第二十六章阴谋 一合计就让沈泽干脆也在城东客栈休息了,顺便还能照看孙玮一二。 可就在刚刚温如惜跑遍了楼上楼下,竟连沈泽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 按理说沈泽实力再低,那也是修道之人,不可能被掳走连半点响动都没有,除非掳走他那人实力比沈泽还要高上许多。 京城这地方虽说是卧虎藏龙,但顾延之本人就镇守在这,修仙界的消息互通有无,谁敢在北橫君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温如惜想不通。 墨卿与蹙眉,道:“我记得孙府那夜,你是不是捏碎了一块玉佩,这才引得北橫君出来的?” 温如惜点点头,道:“我们玉清宫长老的亲传弟子,皆有一块保命玉佩,一旦捏碎我们的师长就会立马知晓。” 墨卿与歪了歪头,道:“这便得了,若是沈泽出事了,萧彰不可能不知晓。” 温如惜有些着急,道:“可我仍不放心,要是师兄没有机会捏碎玉佩呢?我想这就出去!” 墨卿与看了她一眼,仍旧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没有收你的枪?” 温如惜的实力有目共睹,区区一个牢房可关不住她,就连镣铐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都全给她免了去。 温如惜要是敢从这里跑了,下一刻弹劾她的折子怕是就摆在了皇帝的桌案上了。 她这么些年在玉清宫避世修仙,一下山就极尽宠爱,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多少人都在盯着她。 实力再强有什么用?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 温如惜气馁了,挺直的双肩垂了下来,小狗似的蹲在墨卿与轮椅旁,仰头看着她,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墨卿与抚着怀中小狐狸柔软的毛发,眼睫一颤,瞧着墙上忽明忽暗的烛光,声音冷清:“等。” …… 时间倒退几个时辰,顾延之和萧彰从长乐宫离开后,就直奔漱玉殿。 小皇帝坐在孙贵妃的塌前,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 小皇帝急的浑身是汗,孙贵妃仍旧陷在梦中无法自拔。 顾延之一来,小皇帝就急匆匆的站了起来,道:“国师快来看看贵妃,怎的这才多久,病症就这般严重了?” 按理说,这种事情交给萧彰这个玉清宫首席药师来,最合适不过,但既然小皇帝开口了,顾延之这人又名声在外。 所以顾延之只好一点头,接下了这个担子。 顾延之撩开孙贵妃的衣袖,其上的锁魂咒的颜色竟淡了些许。 他眼瞳微微睁大,垂眸间,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浊气。 指尖装模作样的搭在孙贵妃的腕子上,再从袖中摸出一粒丹丸喂进了孙贵妃的嘴中。 顾延之站起身,长身玉立,一板一眼的道:“已无大碍,今夜就能醒来。” 大概是顾延之的那张脸,太有信服力,小皇帝闻言终于展开笑颜。 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拍手,笑道:“这便好,这便好。” 小皇帝又道:“国师有大能耐,此番救助贵妃有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同朕提。” 顾延之拱手道:“陛下隆恩,只是玉清宫受大夏恩惠已久,顾怜不敢多求。” 小皇帝眼神一闪,低笑道:“国师,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么多年究竟是我大夏庇护玉清宫,还是玉清宫庇护大夏,我们心里都清楚。” “这样吧,这次便先记下,若是日后你有想要的了,再同朕提,朕皆满足。” 顾延之道:“多谢陛下。” 顾延之和萧彰刚出了门,见四下无人。 萧彰便道:“好你个顾延之,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也学会糊弄人了?他们不知道你喂给孙贵妃的是什么,难道我还不清楚?” “那就一普通的养心丹,这丹药对于孙贵妃的状况虽无坏处,但也没有好处啊。” “你怎么就笃定她今夜就会醒来?” 顾延之掩唇轻咳一声,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话来,他多少也有些别扭。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确实没有忽悠人。 “我今夜还要再来一趟,如惜那晚对孙贵妃用了入梦术,可惜实力不够,没能将孙贵妃带出来,我本也想用这法子强行破了那梦境。” “可我仔细一琢磨,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 顾延之深吸一口气,看着萧彰,眼神深邃,道:“思虑,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出关,怕是一时半会都回不去了。” 萧彰抱着手臂,幽幽道:“我离开玉清宫之前,二长老算了一卦——大厦将倾,人世将乱,此乃大凶啊。” …… 城东客栈的事情被小皇帝压了下来,是以并未传到顾延之二人的耳中。 阴差阳错之下,二人迟迟没回城东客栈,直到子时将近。 顾延之和萧彰才踩着月色,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漱玉殿的屋脊之上。 萧彰被风一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道:“没想到,风光霁月的北橫君也做起了梁上君子。” 顾延之耳尖有些红,半夜闯人闺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心里暗道罪过罪过。 而此时的漱玉殿因为顾延之白日里的一句话,这会还灯火通明。 小皇帝衣不解带的在一旁侍候。 萧彰掀开一片瓦片,偷偷摸摸的往里一看,啧了一声道:“哎呦,北橫君这么多人,我们可怎么进去啊!” 那语气贱贱的,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顾延之很无语,默然半天,垂首而立。 四周的树枝被风吹的簌簌作响,他耳尖微颤,双指一并召出通体雪白的破妄剑。 月色下,这人一身白袍更加的仙风道骨了。 顾延之使了一套剑法,配合早先埋下的阵法,平地起了大风,将一处不常用的宫殿都吹塌了。 张诚带着禁军在外面等着,见时候不早,便进去低声同小皇帝说:“陛下,时候不早了,外面该回去歇息了。” 小皇帝眼睛都熬红了,他揉了揉眼睛,道:“我想看着贵妃醒过来。” 张诚叹了一口气,他们这些做属下都不知道这孙贵妃给小皇帝下了什么迷药,竟然对对方这么死心塌地的。 张诚无奈只好道:“陛下,听臣一句劝,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您守在这里一夜,即便是贵妃醒了,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太后素来不喜贵妃,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事。 太后一心想把小皇帝培养成能撑起整个国家的栋梁,但偏偏有个孙贵妃在侧。 皇帝小小年纪,便日夜耽于享乐,这俨然是昏君之兆。 就孙贵妃这样的祸害,怎么还能留在皇帝身边? 太后不止一次想要废掉孙贵妃的位份,但前朝有个九卿之一的孙桢在,后面又有皇帝的保驾护航。 嫁进宫中来,孙贵妃的日子还真是一日比一日好过。 是以,太后与此人更是越来越不对付。 皇帝无后,后宫一直都是太后在帮着打理,太后不是小皇帝和温如惜的亲娘,而是当年明德帝的贵妃。 皇帝年幼就由着她一直把控着朝政,前朝不少大臣都在逼着太后退位还政。 皇帝不是没有野心的,但力有不逮,人心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抓住的。 于朝堂上,皇帝还不能跟太后因为一个孙贵妃而闹得很僵。 太后一直容忍着他,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小皇帝纠结片刻,只好起身,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张诚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在前引路。 张诚小声在皇帝耳边道:“陛下,您吩咐臣办的事情,臣皆已办妥。” 小皇帝眸光一闪,道:“皇姐是什么态度?” 张诚道:“一开始还想找太后说理,但一旁的墨四小姐,倒是配合的很,长公主很听她的话,现二人已在大理寺狱并无异状。” 小皇帝冷声道:“朕这个皇姐,向来莽撞,这次竟然乖乖听话了,真是稀奇。” 他突然话音一转,道:“这个消息可透给常御史了?” 今日一大早御史常荼就上奏墨卿与残害常家掌上明珠一案,这事本在朝廷上掀起了一阵喧闹。 大庭广众之下杀了这么多人,管她是谁都是要先入狱审一审的。 但偏偏李裕失踪,满朝文武都晓得李裕有多宠爱这个小女儿,即便不是亲生的。谁知道他有没有把手里先前积攒下来的兵权交了出去。 京城外驻扎着的骁骑营统领正是李裕当年亲手交出来的徒弟,先帝在世时,也是为了补偿李裕才让现在的骁骑营统领上任。 不然以对方的资历还远远不够这个格。 骁骑营统领原本是个孤儿,被李裕捡走之后就跟了他的姓,起名李仁,希望他能仁德。 但可惜这人性格略显阴翳,不爱跟其他官员打交道,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下死手。 可此人能力很强,上任后战功赫赫,对于大夏实在是弃之可惜。 便折中放在的京城外,眼皮子底下看着。 然而现如今偏偏是因为这个人,惹的满朝文武不敢轻举妄动。 谁不知道,李统领此人对谁都可有可无,只对李裕忠心耿耿,只对李家事上心。 前些日子李家三公子还去了军营。 机关算尽又如何,人家有兵权在手,大夏根基被蛀虫毁的摇摇欲坠。 若是再将这墨卿与一动,大夏半数兵营怕是都要起兵造反。 大夏卷 第二十七章早该消失之人 是以那些文臣的唾沫星子喷了一早上,才堪堪提出这个主意,先以其他的名头把墨卿与扣押了,若是她敢跑就以莫逆的罪名处理。 只要拖过三日,等将李仁调去南边赈灾的事情落了下来,这人还不是随他们处理。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墨卿与和温如惜都不算清楚。 姜思站在半扇窗户下,微微仰着头,抬起手臂,素白的指尖被浑身散发着幽幽明光的蝴蝶缠绕着。 远远望过去只像是森林中的萤火,缀上的点点星光。 那蝴蝶瞧着有些透明,只有翅膀的边缘像是被涂了颜料似的,散发着幽幽蓝光。 姜思弯着唇,挨个用指尖点过之后,那本就看着透明的蝶,就噗的一下化作光点消散了。 温如惜看的瞪大了双眼,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蝴蝶?我怎么从未见过。” 墨卿与嗤笑一声:“小孩,你才几岁?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她嗓音懒洋洋的,听着有些哑,很诱人,还想再听她随便说些什么才好。 姜思俯身在墨卿与耳边嘀嘀咕咕。 墨卿与时不时的点头,过了半晌,她突然拧起眉头,道:“他们过来做什么?” 姜思道:“说是受皇帝所邀。” 墨卿与“嘶——”了一声,喃喃道:“人间事关我们魔什么事?” 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 “这是我家乡的特产——冥蝶,用来传递消息用的,跟你们那什么传音符一个作用。” “就是比你们那破符咒好看的多。” 墨卿与抬了抬下巴,语气有些傲然。 温如惜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 下意识的答:“啊,好看。” 温如惜一回神,又发现墨卿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了。 怜悯中带着一丝无奈。 温如惜:“……” 温如惜掩饰性的一扭头,看着外边的月色,轻咳了两声:“这都马上三更了,我们还要等多久?” 墨卿与一摊手,道:“不知道,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无赖? 膝盖上的小狐狸和温如惜同时抬头看向她心里默默槽道。 …… 夜已深,小皇帝跟着张统领走了,张诚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主要就是掌管宫殿警卫和皇帝侍从,保证皇帝的安危。 所以即便是将皇帝送回寝宫之后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好在皇帝寝宫,距离漱玉殿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 小皇帝离开之后,梁上君子顾延之便“挟持”了其师弟萧彰。 “迷药。” 顾延之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 萧彰只觉得后脖颈冰凉,搓着手臂,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药瓶,一边咕哝道: “剑耍的再好还不是要看我?” 顾延之方才那一手让平地起了大风,闹的所有人都跑到屋子里暂时避雨。 前些时日京城下大雨刮大风,码头都毁了大半,这些宫人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身子能比那码头的木头还硬! 孙贵妃迟迟未醒,漱玉殿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外边又是刮风吹的门窗“哐哐”作响。 职位稍微高点的宫女道:“你们去把门窗掩紧了,要是让娘娘着了凉,一个二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里面又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房顶上的顾延之将刚到手的迷药往底下一倾,白色的粉末瞬间飘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萧彰看的心疼死:“用不了,用不了!你别倒这么多啊!” 萧彰出品必属精品,就这么一小瓶东西要是搁外面怕是要被炒上了天价。 能给顾延之的怎么都不会是次品,这小东西连修士都能迷倒,更别说这么区区几个凡人了。 顾延之收了手,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宫人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这才纵身一跃,跳进了房中。 萧彰道:“啧,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进人家姑娘的闺房。” 顾延之脚下一个趔趄,冷冷的扫了萧彰一眼。 萧彰立马闭上嘴巴,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顾延之不愿多留,直接用了入梦术,没多看,强行将孙贵妃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孙贵妃长的真是芙蓉面,脸不过巴掌大,螓首蛾眉,这会即便是被病魔缠绕,也端的是一副弱质芊芊的病美人样。 “咳咳……”孙贵妃曾跟着小皇帝是见过顾延之一面的。 他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记住。 幼时时他是这副模样,长大了他仍是这副模样。 孙贵妃想要下床行礼。 顾延之一抬手,也没碰着孙贵妃什么,只一阵清风拂过就将她拖了起来。 “不必多礼。” 顾延之淡声道。 孙贵妃刚醒来,身子还弱的很。 白日里顾延之没有立刻将人救醒,本是因为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那么多人问。 这会四下无人,顾延之便径直开口道:“贵妃娘娘恶鬼缠身,怕不只是因为这锁魂咒的缘故。” 他眼神微微一冷,道:“娘娘近日可是瞧见了多年未见,那本不该出现的故人?” 孙贵妃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会就更加瞧不出人色了。 她收紧的掌心,攥着身下的锦被,嘴唇颤动,几欲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萧彰拉了拉顾延之的手臂,掩面道:“你这人真是半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顾延之眸光一转,见孙贵妃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他转身道:“罢了,我已知晓。” 孙贵妃卸力般的垂下了双肩,默默垂泪。 萧彰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连忙递出一块锦帕,摸出一颗养气丹,道:“瞧这可怜见的。” “姑娘别哭了,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的很,大哭伤身啊!” 孙贵妃眼睛微肿,摇头道:“玉清宫的丹药,一颗难求,妾因娘家之事已麻烦真人许多,怎么还敢收真人的仙丹?” 萧彰给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他道:“姑娘就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师兄,弄哭你的赔礼罢。” 一回头,顾延之这人又不见了。 萧彰急急忙忙的道:“姑娘若是不想陛下伤心,还请这段时日修身养性,不要再见那早该消失之人了。” 话音落下,萧彰就连忙追了出去,是以他并未看到孙贵妃低下头,喃喃自语道:“陛下?早该消失吗……” 顾延之走的并不快,萧彰没忘记把那些晕倒的宫人唤醒。 孙贵妃刚醒来,脑子不清楚,没发现这些宫人不对劲的地方,也省得自己还要解释半天。 萧彰人高腿长,两步就追了上去,拍拍衣袖道:“成天走那么快做什么?急着去投胎?” 顾延之脚步一顿,萧彰就直挺挺地撞在他那笔挺的后背上。 硬的跟堵墙似的,萧彰捂着鼻子,“哎呦哎呦”地叫着。 顾延之道:“我见你一口一个姑娘,思虑,那是皇帝的妃子!” 萧彰眨巴了一下眼睛,犹豫道:“所以?” 顾延之皱着眉头,恨铁不成钢的道:“慎行之!” 萧彰反应过来了,旋即哈哈大笑:“我的好师兄哦,你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孙贵妃才多大点,我若是有孩子,她都能管我叫祖宗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亲爱的师弟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嗯?嗯?嗯?” 顾延之闹了个乌龙,一指推开不断凑上来的萧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萧彰抱着手臂,嗤笑一声:“要说老大不小,师兄你可比我大得多啊,还不是孑然一身?” “成亲,谁爱成谁成去,是天下的姑娘都不要你了吗?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傻子才干!” “想我萧思虑风流倜傥,无数女人为我痴狂,我成亲了,那些个妹妹可怎么办?” “我可不能对她们始乱终弃呐。” 顾延之头疼道:“我们玉清宫怎么……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萧彰自个就给接上了:“英俊潇洒,英姿无双的大帅哥?” 顾延之揉了揉眉心,道:“思虑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萧彰“啧”了一声,道:“成熟,还怎么成熟,我都熟透了好吧。” “难不成还要我像你一样,困在一个地方死都走不出来?” “师父他老人家都仙逝多久了,也就你非要走他的路。” “人活一场,不为己,还为谁?” “为天,为地,为百姓,为苍生。”顾延之笔直的身影如雪松般傲然挺立。 他眼神不变,语气是一贯的淡然,仿佛本该如此一样。 萧彰突然笑了:“是,你北横君风光霁月,为了天下苍生百姓而活,我萧思虑就是个风流无度的惫懒性子。” “所以,为了你那天下苍生,什么时候把我身上的担子接回去?” “玉清宫上下几千口人,可都等着他们傲雪凌霜的宫主回去呢。” 又说到这了。 顾延之从小到大都说不过自己这个满是歪理的师弟。 索性学会了但有争执就闭口不言,忍无可忍就动手解决之。 顾延之怀中抱着破妄剑,唇角难得勾起一抹笑意。 萧彰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一瞬间就哑了声。 他身形一飘,飞出去老远。 萧彰大喊:“顾延之你个老狗比!君子动口不动手晓不晓得!有种别用你那破妄剑!” 大夏卷 第二十八章丞相魏隽 老狗比顾延之还真没追上去,他掩唇轻咳了两声,十六年前那一场大战,顾延之伤了根基,方才使的入梦术虽然简单,但极耗费心神。 顾延之实力再强,没有一副好的身体打底,无论如何都是要受些内伤的。 这手不能轻易出,可偏偏顾延之这人就爱勉强自己。 这一番折腾下来,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身子,真是要彻底被他折腾坏了。 顾延之面上不显,萧彰也看不出来,论装,别看顾延之这人冷心冷面的,却比整个玉清宫的人都会装。 二人不愿居于皇宫,哪怕这个时辰了也要会城东一遭。 可惜谁知这一回去,今儿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先帝逝世前留下了五个孩子,温如惜最长,其次便是只比她小了几天和几个月的怀王、瑾王和瑜王,如今的皇帝是年龄最小的,按理说帝位落在他头上最为不合适。 但偏偏他是嫡出,大夏立储有史以来都是立嫡不立长——长还是个女子。 温如惜自小避世,自小皇帝登基后,朝堂上的大臣就基本分成了三个阵营。 瑾王是个逍遥王爷,十六之后就搬出皇宫自立门户了,唯有怀王和瑜王这几年来斗的最凶。 瑜王府今夜灯火通明,瑜王书房内的烛光映出里头的两道人影。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那个弓着腰,哑声道:“王爷,臣这一次可是吃了大亏啊。” 瑜王手中的笔一顿,明明是个不过十八的少年人,看着却极为沉稳。 面容尚还稚嫩,但表情却始终十分游刃有余。 “常卿怕什么?常姑娘也是为了我们大夏的基业才牺牲的,这是大功。” “本王不会忘的。” 常荼看着四十多岁,头发却早已花白,这个女儿是老来得子,自小就是捧在手心里疼。 眼下不声不响的被人杀了,他个做御史的却是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常荼气愤道:“本以为小女这事一出,魏隽那帮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也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货色。” “连个区区李家的小姐都不敢动,这要是李裕那老东西还在,这大夏是不是就要姓李了?” 瑜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话不能这么说。” “大夏只能姓温,这是温家人的天下。” “二哥喜欢闹就让他闹去,总之孙桢的事情是决计不能再让小弟追查下去了。” 常荼拱手道:“臣知,可长公主已归,那顾怜乃修仙界的魁首,实力举世无双,怕是平白要多生许多事端啊。” 瑜王一垂眸,道:“若是长姊执意阻拦的话——我们大夏政事,玉清宫也没法插手。” 皇室无亲情。 常荼低声道:“谨遵瑜王令。” 瑜王一摆手:“若是无事,你便下去吧。” 常荼想了想,还真有一事,他走近了两步,悄声在瑜王身边耳语道: “江南那边……” …… 怀王府 怀王抬手将一封手书封好,交给亲信。 “去给丞相。” 亲信连夜策马,丞相魏隽还没来得及睡下,只着一件单衣就匆匆赶了出来。 借着烛灯,魏隽抖开信封,看清了上面的字。 【大理寺狱,拉拢。】 火焰舔着信封,化作了尘灰。 魏隽眉心印着三道深深的竖线,仿佛是刻上去了一般。 他眉头紧锁,低声道:“王爷这是要兵啊……” 瑜王外祖乃大夏四将之一,镇守边疆,军中的话语权不小。 怀王虽然有着半是朝廷的拥簇,但因为没有兵权,就像昨日那种情况他怀王集团半点强硬的态度都有不得,只能一个字“拖”。 可拖到最后还不是要称了瑜王那边的意。 眼见着三公之一向来不站队的太尉李裕的爱女有了麻烦。 这么大的一个人请,怀王焉能不抓住? 虽说现如今满朝都清楚李裕被皇帝带走了,但大家心里都门清。 李裕死不了,皇帝动不了他,要不了多久还是要被放出来。 届时就算是李裕被贬职,可他在军中并非是没有可用之人。 兵!兵!兵!还是兵! 怀王这部分的空缺,急需要从墨卿与这边填补上来。 魏隽招来手下,斡旋了半天后,才看看在黎明之前被人领进来大理寺狱中。 说来也巧,领着魏隽进来的人正是当初领着墨卿与进来的人那小胡子。 墨卿与闭目养神,一夜未睡,在这种地方她总是吊着一线清醒,一有动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温如惜抱着长枪,坐在草垛上靠在墙边上,双腿盘坐着。 作为修仙的人,她虽然不曾辟谷,但打坐养神她还是做得到的。 一抬眼见着拢着一身黑袍的魏隽,温如惜当即站了起来:“什么人?” 小胡子谄媚的对着魏隽道:“大人,您要的人都在这里了,一炷香后小的来接您。” 小胡子走了,魏隽这才把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 墨卿与没见过这个人,眉梢一挑,姜思就低声在她耳边道: “主子,这人叫魏隽,就是大夏丞相,两朝元老,皇帝登基后就被怀王拉拢了去。”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多半就是怀王的意思。” 墨卿与脑子很好使,只是平常她懒得用,姜思怎么嘀嘀咕咕一说。 墨卿与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要兵权啊。 “怀王想反?”墨卿与低声道。 姜思摇摇头,摊手道:“谁知道呢?” 人类王朝打打杀杀,朝代更迭了不知道多少轮。 魔们是很欢迎他们天天争来争去的,毕竟死了之后的那些怨气对于魔来说可是大补。 魏隽没有看墨卿与,反倒是对着温如惜拱手道:“臣魏隽,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如惜满脸疑惑。 她晓得丞相魏隽这个人的,印象中却是没怎么见过。 他今日又捂成了这幅模样,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更别说有些脸盲的温如惜了。 温如惜道:“何事?” 魏隽道:“臣知殿下入狱实属冤枉,怀王已经让臣彻查此事,定能还殿下一个清白。” 温如惜想了想,坐在原地,道:“清者自清,你们查清楚便是。” 魏隽道:“自然。” 魏隽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离开了,墨卿与算了算这还没到一炷香呢。 “他不是来找主子您的吗?”姜思摸着后脑勺,“嘶”了一口气,“这话好像都没说几句。” 墨卿与摇摇头,道:“人类总是喜欢这样弯弯绕绕。” “他方才又是自报家门的,又是说我们是冤枉的,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温如惜没听到她说的话,刚凑过来,就蹙眉道:“这人方才是什么意思?” 墨卿与和姜思对视一眼,齐齐道:“捞人的。” 温如惜深深地看了墨卿与一眼,幽幽道:“我不是傻子。” 温如惜抱着手臂道:“他分明是来找你的。” 墨卿与这下是真惊讶了,她鼓了鼓掌,道:“哟,你竟然看出来了。” 温如惜气的鼻孔朝天,她指着自己道:“我有什么值得他来的?” “谁不知道我这个长公主的名头是个摆设?” “你好歹是李裕的掌上明珠,李裕不涉党争,但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温如惜顿了顿,道:“这就是你说的等?” 墨卿与想了想,她确实是没想到党争之类的,只是硬要这么说…… “也算吧。” 她说的太随意了,让人觉得她似乎还有后手。 深不可测。 温如惜搓了搓脸,墨卿与这个人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但始终觉得对方如同雾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连顾延之都没办法说确定,温如惜就更不敢了。 只是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她跟书里记录的还真是大不一样。 这哪里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魔王,分明就是条只想摆烂躺平的咸鱼。 做事慢吞吞,说话懒洋洋,温如惜有时候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懒得走路这才坐上了轮椅。 不过这人实力强大,遇到正儿八经的事情,解决起来也是手到擒来。 温如惜想自己都被她救了两次,真心发觉自己跟对方的差距。 墨卿与见对方一种直勾勾的盯着她,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喂,你在看什么?” 自己竟然看着这人发起了呆。 温如惜红着耳朵转了过去,愈发觉得自己傻憨憨的形象怕是不可磨灭了。 “傻乎乎的。”墨卿与拍了拍她后腰。 墨卿与咕哝一句:“长那么高做什么?” 温如惜心说,分明是你坐着,这谁不高啊? 温如惜下意识的蹲了下来。 她头发很长,没有束发,看着软乎乎的,墨卿与愣了愣把手搭上去,揉了一把。 嗯,好摸。 怀里的小狐狸“唧唧”叫着,墨卿与又摸了摸它。 嗯嗯,没你好摸。 …… 顾延之看着沦为废墟的城东客栈,整个人都仿佛被定住了。 本就冷清的气质,生起气来,方圆十里都仿佛要被冻住。 萧彰忙用自己这边的玉佩联系沈泽,玉佩上的光忽明忽暗的。 里面传来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 “师……师父……” 萧彰恨得一巴掌把旁边的桌子,拍的粉碎。 他咬着牙道:“徒儿,你在哪?” 大夏卷 第二十九章乱葬岗 沈泽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师父……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不过看着……似乎不在京城内……” 萧彰道:“你把玉佩捏碎,为师这就来寻你。” “可……”沈泽似乎有些犹豫。 这种保命的东西,轻易动用不得。 “可个屁!赶紧捏了,现在没工夫等你!”萧彰气的破口大骂。 “等回去了,为师再给你做一个!” 一听这话,沈泽就毫不犹豫的将玉佩捏碎了。 萧彰这边的玉佩,随即就浮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急射而去。 萧彰立马唤出自己的长刀,御刀飞行。 顾延之见状破妄剑一出,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白虹。 …… 京城外的某处山岗之上,一“条”人影缩在某颗大树枝桠上。 萧彰甫一落地,就被这满山的臭气熏的直捂鼻子。 顾延之默默收回来即将落地的脚,整个人踩着破妄剑悬在地上。 “这是乱葬岗吧!”萧彰揉了揉鼻子,眼睛被臭气熏的通红。 这会儿还在夜里,借着月光也只能瞧见些被席子裹了堆的到处都是的尸体。 萧彰跟着玉佩寻到了沈泽藏着的那颗树下。 “臭小子,还不赶紧下来!” 沈泽抱着树干的手一抖,哭丧道:“师父,好多鬼!” 萧彰“呸”了一声,一脚踹在树墩子上,整个大树都晃了晃。 “你个除魔捉鬼的还怕鬼?以后出门别说是我的徒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沈泽指着手中转到飞起的罗盘,不免又想到了在孙府的那夜。 腿更抖了。 “师父我腿软!” 沈泽用最霸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萧彰气的浑身直抖,一巴掌把沈泽拍了下来。 “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倒霉催的徒弟?!” 沈泽五体投地,脸埋在泥土里臭味直冲脑仁。 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连连干呕。 呕着呕着他喷出一口献血。 “不是吧,我没这么用力吧!”萧彰举着手怀疑人生。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沈泽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是伤的模样。 萧彰跳起来了:“是哪个龟孙子把你伤成这样的?” 沈泽摇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嘀咕什么。 顾延之一招手,道:“此地不是该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萧彰拎着沈泽的后衣领,好在是玉清宫的校服质量格外的好,一路上也不见颠簸。 沈泽垂着四肢像一条死鱼。 萧彰道:“城东客栈是住不成了,我们现下去哪?” 顾延之看着不远处的京城,眯了眯眼睛道:“皇宫。” “抓了我的徒儿,总得去要个说法不是?” 城东客栈是有禁军守着的,一打听就全出来了。 顾延之抿着唇,是真没想到竟还有人把念头打在了玉清宫的头上。 可一想温如惜本身的身份,顾延之又是一阵头痛。 等入了宫,折腾了半晌,让沈泽清理干净后,顾延之这才问:“客栈那里发生了何事?” 沈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是自温如惜昏迷后,顾延之和萧彰也走了,那孙玮耐不住性子,就径直去找了窦三娘。 沈泽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听到动静后,就发现客栈里已经被孙玮砸了个稀巴烂。 沈泽不懂修补一类的事情,只给了钱让人去置办。 然后就头疼的将那两人拉开,窦三娘的右脸被孙玮这个大男人扇了一巴掌,高高肿起。 她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拉上了衣衫,就破口大骂。 “孙桢就是个祸害苍生的畜生,死了便死了!” “你们姓孙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占着个好位置,我们老百姓都要苦死了。” “狗东西死的好啊,这是遭报应了吧,你非要说是我杀的,好啊,还就是我杀的。” “杀了这么畜生不如的东西,我还是积福了!” 孙玮失去了依仗,本就火气冲天,这窦三娘又撞到他枪口上了。 当即两人就互骂了起来。 “个臭婊子,算什么东西?” “老子操你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姓孙的不是好东西。” “不过是个青楼女人,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我呸,你个千人骑万人操的破鞋,你爷爷我能碰你一下都算是你烧了八辈子高香!” …… 沈泽站在那,两人就没有动手了,光是吵架斗嘴,等临近中午这俩人吵累了,吵饿了也就各自散开了。 沈泽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一觉睡的格外昏沉,直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门缝涌入了他的鼻腔中。 等他顺着味道打开孙玮的房门时,孙玮就已经昏睡不醒了。 沈泽又去找窦三娘,谁知窦三娘已悬梁自尽。 沈泽惊的差点吓出三魂,窦三娘自尽,他竟然一点动静没有听到。 沈泽知晓大事不好,连忙就要传音给萧彰。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噗的一下就打进了窦三娘的身体里。 沈泽连忙握紧了自己的本命宝剑。 窦三娘的身体一寸寸的动了起来,沈泽欲哭无泪。 能令尸体“死而复生”的鬼是多大的一只鬼啊! 别说他现在本就有伤在身,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没一个人收拾这等鬼的实力啊! 不行也得行!沈泽先下手为强,一剑斩下去,半数的桌椅都化成了齑粉。 “窦三娘”扭着脖子从白绫上“碰——”地一声落了地。 翻着眼皮,只露出一对眼白。 沈泽头皮发麻的扑了过去,可那“窦三娘”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从后厨转了一圈后就径直往楼上走去。 沈泽阻拦不得,只好跟着它往上走。 很快沈泽就知道它的目的了。 孙玮的房门被它粗暴的推开,昏迷不醒的人,任多大的动静都不会醒来。 它举起从后厨拿出来的砍刀,速度快的就连沈泽都没反应过来。 刀刀入肉,刀刀见骨。 沈泽想去阻止,却被一巴掌拍飞,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乱葬岗里了。 …… 萧彰和顾延之看沈泽的目光都很奇怪。 但顾延之端着不肯说。 萧彰发自内心的提问:“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沈泽也是第一次下山,还是跟整个玉清宫最优秀的弟子一起,本以为一路能躺平被带飞,但谁知每次出了事,他不是在昏迷就是在昏迷的路上。 偏生每一次还都活的好好的。 沈泽摸了摸头讪笑道:“大概是老天爷觉得我命不该绝?” 萧彰摇摇头,说来这事也怪不得沈泽,那附身窦三娘的鬼怪实力不俗,沈泽本来擅长的也不是打斗方面的事情。 能在那鬼怪面前保住一条小命就已是不易。 即便是孙玮在他面前被人活活砍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看这沈泽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玉清宫的人责任感多强啊,眼见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剁成了肉泥,心里怎么能好的起来。 萧彰拍了拍沈泽的肩,道:“这也怪不了你,非要说因为谁的话,那还是因为我和你师叔二人都离开了那里。” “这哪怕我二人其中一个人在的话,也不知道落得个如此田地。” “说起来,你师妹竟也是被这事拖住了,关进了大理寺狱。” “什么?!”沈泽激动的上前一步,他眼眶通红,“怎么能这样!我这就去找皇帝说清楚。” “我看的清清楚楚这是妖邪作祟,跟师妹哪有半分关系!” 玉清宫的人不涉朝廷事,但温如惜身份特殊,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是顾延之也不能随意捞人。 不然坏了规矩,那修仙界的人岂不是可以随意干预人间界的事情,那这个世间得乱成什么样? 如今证人有了,顾延之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要去把温如惜捞出来。 小皇帝刚睡下不久,就被宫人唤醒,说是国师求见。 小皇帝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顾延之来的正好,给了一道手令就让他去放人。 没想到事情这么轻松,顾延之拿到手令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他闭关多年,哪里会知道如今的大夏早就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大夏了。 皇帝都不知道换了几轮。 小皇帝势必是要把孙桢的事情都调查清查,用哪一方的人都不合适,而有着兵权的李家女儿则不在其中。 孙桢是谁的人,小皇帝心里也门清。 他现在初步掌握朝廷,急需一些事情来稳固政权。 瑜王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切入口。 孙桢的死不过是个引子,为的就是将瑜王集团干的贪污国银的事情调出来。 现如今初见成效,小皇帝正要大展拳脚,瑜王那边的常御史又要搞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借口谁都有,看自个怎么用。 顾延之这边一施压,小皇帝就有了十足的借口,将瑜王那边的口给堵回去。 玉清宫的人你敢压?温如惜放了,墨卿与你能不放? 墨卿与一口气杀了十几个人,你就不怕她一怒之下就杀到你家,灭你满门? 解决了一桩心事,小皇帝心情很好的重新睡下,临近早朝时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 …… 魏隽刚走没多久,顾延之就带着人把温如惜和墨卿与放了出来。 “师尊。”温如惜看着顾延之眼神崇拜,果然还是自家师父可靠。 顾延之奔波了一夜,看着虽然整洁,但不曾洗漱让他格外的不自在。 大夏卷 第三十章我能摸摸吗? 顾延之微微颔首:“受苦了。” “可算是来了。”墨卿与伸了一个懒腰,捶了捶因坐了一晚上而酸软的腰肢,路过顾延之的时候,还很嘲讽的道,“我还以为北橫君办事能有多利索呢,不过如此嘛。” 顾延之忽然转头,道:“你很讨厌我?” 墨卿与心道,呵呵难道你会不讨厌把你打碎神魂的凶手? 她差一点就要被他杀死了诶! 墨卿与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觉得呢?” 顾延之不说话了,墨卿与冷笑一声就离开了。 路上路过小摊时,墨卿与还顺手买了一份糖果子,等回到李家,里头还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家里的基业这两天该分的分该散的散。 墨卿与下狱的事情李家这边还不知晓,只当她是出去办案,一夜未归罢了。 李佩见到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墨卿与道:“大理寺狱。” 李佩只当她是去查案遂没有多问。 李宣那边的赌债也有人开始上门催,这会子还在前厅里坐着,李佩赶着去给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处理。 略微一点头就走了。 倒是李玄泽这个小子,说来好笑,那日眼睁睁看着墨卿与连杀了十几个人之后,嘴硬着说什么事也没有。 但后来晚上睡觉,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 一见到他蹬蹬蹬地跑出来,又要往自己腿上趴。 墨卿与折扇抵着小人的肩膀,笑道:“怎么不尿裤子了?” 李玄泽涨红着一张小脸,道:“我哪里尿裤子了!” 墨卿与从袖子里摸出被油纸包着的什么东西,扔给小孩。 “哝,回来路上买的糖果子。” 李玄泽结果油纸,眼睛亮晶晶的,欢呼道:“我就知道姑姑记着我。” 先去出去的时候被这小孩发现,央着自己以后出门都给他带些吃的玩的回来。 墨卿与这次记着这话,也不晓得这小孩喜欢什么,索性买了百试不爽的糖果子。 果不其然,小孩子就喜欢吃这种甜甜腻腻的东西。 “姑姑吃。”李玄泽垫着脚,手里捏了一个糖果子就往墨卿与嘴里送。 刚想着唇齿间就是一甜,墨卿与下意识的启唇将那糖果子含了过去。 红唇微张,雪白的齿间探出一点鲜红。 味道还行,墨卿与嚼了嚼,这东西就是切碎了的水果,裹上了一层糖浆。 甜而不腻,果香满满。 墨卿与将嘴里的那点东西咽下去,见李玄泽捏着糖果子又跃跃欲试。 脑袋往后一仰道:“你自个吃罢,小孩子家的东西。” 李玄泽“嗷”了一声,手腕一转就把那颗糖果子送进了自己嘴里。 墨卿与见这小孩开心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摇摇头就摇着往自个的院子去了。 李玄泽颠颠颠的跟了上来。 喉咙管一滚将糖果子咽下去,李玄泽道:“姑姑是因为常家的事情才入狱的嘛?” 墨卿与心想,我好像没说过这话吧。 “你从哪里听到的?” 李玄泽指了指门口,一脸不解:“外面都传遍了啊。” 墨卿与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当即道:“什么时候传的?” 李玄泽挠着头,想了想道:“我今晨随着父亲去城东收铺子的时候,听那些穿着捕服的官兵说的。” 墨卿与招了招手,姜思会意立马将耳朵凑了过去。 墨卿与低声道:“你去查查。” “是。”姜思应了一声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墨卿与看了眼李玄泽,这小孩刚收了好处,这会自觉的很。 主动走到墨卿与身后推起了轮椅。 “姑姑,可是有什么问题?”李玄泽早慧,不然也不能这么点大就跟着李佩去管理李家的铺子了。 墨卿与道:“可能吧——我入狱并非全是因为常家的事情。” 这后半句话是在回答李玄泽先前的问题。 李玄泽不懂,只是“嗯嗯”两声。 什么叫不全是,难道还有其他缘故? 墨卿与不说,李玄泽便没有多问。 将墨卿与送回房后,李玄泽就被李佩打发过来的仆从喊走,他今日的课业该开始学习了。 李玄泽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墨卿与冷漠无情的直接将自己的房门关上。 膝盖上的小狐狸一跃而下,摇身一变成了位曼妙多姿都大美人。 白颜汐伸了个懒腰,霸占了墨卿与的床,整个人在上面滚了两圈,怀里还搂着自己柔软的大尾巴。 墨卿与看着有些羡慕,怎么她就不是毛茸茸的大妖呢? 不然没事化个本体还能撸。 哪会像是她这个魔气,一拍就散了。 白颜汐趴在床上,翘着一条雪白如玉的长腿,托着下巴问道:“你这次是被顾延之捞出来了,那什么丞相那边你打算给什么回复?” 明摆着拉拢,私下里却还不是在吞并李家的产业。 墨卿与懒洋洋的道:“我用给他们交代?” 真霸气的话。 白颜汐拍拍手,笑眯眯的道:“人类真麻烦,还是做妖好。” “我能化妖吗?”墨卿与突然道。 “嗯?”白颜汐掏了掏耳朵,头顶上也冒出来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 “没什么……” 墨卿与侧过头,咬着唇,自己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白颜汐噗嗤笑出声,道:“卿卿,我倒是没有问过你,你愿意跟我玩是不是就惦记着我的本体?” 白颜汐可没忘记,当初她跟墨卿与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人就是个修炼疯子。 修到了大乘期之后就到处找人比试,不说她了,就连向来神秘的鬼帝都被她寻到,好好的打了一场。 白颜汐还记得,自己那会跟墨卿与是真的完全素不相识。 动起手来两人又都是不服输的性子,一连打了一个多月吧,就连妖界的一处平原都硬是被她们打成了荒漠。 直到现在还都是寸草不生。 最后还是墨卿与拿命险胜一招,白颜汐受了重伤,只好变回了本体。 墨卿与本想一走了之,反正在妖界,这个妖王可没那么容易死,妖的生命力可比魔强的多。 但看着那白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躺在血泊里,墨卿与指尖颤抖着,怎么都迈不出去那条腿。 于是,只好叹息着将浑身是伤的小狐狸搂在怀中。 小狐狸睁着眼睛只能模糊的瞧见个人影,它以为墨卿与要赶尽杀绝,吓得一个劲的挣扎。 本来都要凝固了的伤口,被它一动,就又破裂了开。 墨卿与手指冰凉,她摸着小狐狸的头,低声道:“别动,我带你回妖城养伤。” 大概是对方太强大了,小狐狸摆烂的瘫在她的手里,一动不动。 那会还吓得墨卿与以为这堂堂妖王竟然这么不经打,难不成就这样嗝屁了? 本来三天的路程,她愣是拖着伤,只用了一天就赶到了。 妖城里都是白颜汐的亲信,见到自家大王被打成了这样,一个二个都哭丧了起来。 墨卿与吊着一口气,将小狐狸送回了房间,整个人啪叽一倒,就摔在了白颜汐的床前。 白颜汐的亲信们又被墨卿与吓得手忙脚乱的,这魔主要是在妖界出了事,那魔域的那帮疯子还不得打上来。 但是怎么治疗魔,这群大妖们也束手无策。 墨卿与散成了一团魔气,等姜思收到妖界传来的消息时,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宰了十几头牛羊,盛了最新鲜的血就匆匆赶到。 她来时白颜汐已经能化作人形,只是还不能下地,眼见着床前飘着一团纯粹的魔气。 白颜汐也就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伸着指尖就一戳一戳的,无形无质,看着就是一团气,但是伸手一碰,就会软下去一块。 没多久就又会恢复原状了,就跟个没有重量的面团子似的。 不能下床的白颜汐,无聊时就去戳那魔气团子。 魔气团子也乖的很,戳着凉冰冰的就跟墨卿与这个人一样。 看着冷清但实际上很软。 白颜汐那会还没发觉墨卿与的隐藏性格,只是隐隐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当这人的小侍女带着一大盆涌着腥臭的鲜血,并将这些东西泼到魔气上时,白颜汐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兽形态的白颜汐尾巴毛都炸了起来。 “本王的寝宫!” 好好的一个寝宫,这会儿全是血腥味。 那团软乎乎的魔气,也扭吧扭吧化成了人形。 墨卿与脸上一直罩着个阎罗面具,但从那露出的下颌,和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并不难看出这是个大美女。 墨卿与看着满地的鲜血,嗫嚅了半天,才讪讪道:“抱歉……” 白颜汐最喜欢美人了,无论男女。 这会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床上扫着,目光幽幽的,脑袋顶上的耳朵还一颤一颤。 墨卿与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有时候白颜汐都怀疑墨卿与是不是真的看上自己了,毕竟她的这张脸,整个天下都找不出什么能出其左右的呢。 “我帮你收拾。”墨卿与默默将寝殿的血液收拾干净。 完了之后站在白颜汐的床边,整个人看着很清瘦,唇色也白的吓人。 白颜汐慵懒的扫了把自己害成这样,连床都下不了的人。 还不等她开口。 眼前这人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指了指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能摸摸吗?” 大夏卷 第三十一章分家 仿佛一道惊雷划过天际,“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白颜汐愣了一会,才邪魅的笑着:“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墨卿与的反应真的很慢,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更是好不开窍。 眨巴着一双清澈迷蒙的双眼,惹的白颜汐都觉得自己思想是不是太脏了。 “什么?”墨卿与歪了歪头。 对于活了千年的大妖,墨卿与就是个小娃娃。 白颜汐尾巴尖一动,不怀好意的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你现在还想摸我的尾巴,你觉得呢?” 墨卿与侧过头,耳朵尖有些红,她张了张嘴,小声道:“那我……照顾你?” 嘶——能被魔主照顾。 白颜汐想了想,自己这不血赚吗? 于是她笑眯眯的道:“好啊,等我好了,给你摸。” 一听这话,墨卿与眼睛就更亮了,她忙不迭的点头:“好。” 姜思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都在滴血,自家的主子一遇上毛茸茸的东西,脑子就不好使!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墨卿与和白颜汐渐渐熟悉了起来,白颜汐个狐狸八百个心眼子,把墨卿与逗的团团转。 偏偏墨卿与自己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颜汐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外面说的什么变态杀人狂,冷冰冰的魔主大人是有多可爱了。 果然,传言皆不可信。 先前就说了,妖的生命力是极为强大的,白颜汐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过短短半年就好了个全。 那几日,白颜汐没事就露出个狐狸尾巴在墨卿与面前晃啊晃。 墨卿与看的眼睛都直了。 白颜汐嗤笑一声,将狐狸尾巴塞到墨卿与的手上。 墨卿与的手很凉,狐狸毛毛又很暖。 好好摸! 墨卿与惬意的都眯起了眼睛。 狐狸尾巴尖在掌心中一扫一扫的,墨卿与将脸埋进大尾巴里,比在人间界看到的那些小猫小狗好摸太多了。 白颜汐要是知道墨卿与的内心想法,一定会气得吐血。 把她堂堂妖王,跟人间界的那些连智都没有开的畜生相提并论。 这是在侮辱谁? 白颜汐也是经历这一遭才把墨卿与拿捏的死死的,谁让她天生就有这种优势呢? ……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 墨卿与被她那一问,问的不知如何是好。 墨卿与嘴硬道:“不是!” 口是心非。 白颜汐尾巴绕到自己手腕上,这人越长越是口是心非。 以前还会直白的问她,能不能摸摸。 现在呢,就只会瞪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无辜的瞅着你。 不让她摸摸,白颜汐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两人插科打诨的空档,天色就已经不早了,眼见着就要到午时。 李佩让人来喊她去前厅吃饭。 说起来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怎么跟李家人在一起吃过饭,都是一个人在自己院子中,或是外面的酒楼里解决的。 今天李佩说的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墨卿与百无聊赖,顺道就去看看。 瞅了一眼软的没有骨头的白颜汐,墨卿与问道:“你要不要一起?” 白颜汐摇摇头,道:“我才不去。” 她戏精上身,扭着腰,手里不知道从哪摸出的一根帕子,冲着墨卿与一摆,娇滴滴的道:“官人可是要快些回来才好,奴家这就洗干净了,在塌上等着官人呢。” 墨卿与被她那语气说的浑身都不自在。 骚狐狸果然是骚狐狸,随时随地都能发那什么。 自己慢吞吞的摇着轮椅晃到前厅。 刚一过去,就正面遇上了鼻青脸肿的李宣。 李宣捂着脸,看到墨卿与似乎很窘迫。 “小妹……”李宣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小的时候墨卿与刚进李家,他和李佩都觉得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还分走了父亲全部的宠爱,简直不可理喻。 所以,两人都很讨厌这个人。 刚开始时俩人就合计着给墨卿与一个下马威,墨卿与那会小小一只,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因为实力大损能勉强维持一个人身,已是大不易。 又被两个小孩一搅和,气得将两人绑在树上,抬手就召了几只鬼过来。 连续几夜,硬是把这俩小屁孩吓得服服帖帖的。 自此以后这俩对她就是恭敬有余,不敢再犯。 小的时候留下的童年阴影可没那么容易消除。 李宣最皮,也是被收拾的最惨的一个。 去找父亲说理时,父亲更是管都不管。 长大以后一见墨卿与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绕道走。 “哟。”墨卿与折扇敲在掌心,“这是被人打了啊。” 李宣笑不出来了,他的妻子吕氏倒是道:“这还不是多亏了我们的好大哥?不然和清那会是这么一番模样。” “一出门都要让人笑话死了。” 她是想在墨卿与面前抹黑李宣的,但她是看错了人。 李家的家业墨卿与可没插手的打算。 她只是暂住在李家,等过段时间就是要离开了的。 所以墨卿与听了这话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吕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攥紧了袖子,本就颧骨高凸的面颊,看起来就更刻薄了。 吕氏牵着自己的女儿李招娣,在她耳边小声道:“看到了,就是因为你不是个男孩,我们家就要平白在遭受这么多的白眼。” 墨卿与悠然落座,被李佩安排到了主位上。 墨卿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就算是李裕在,她坐在主位也不见有丝毫问题。 吕氏一进门,就说:“这个家真是连长幼都不分啊。” 这是在报复墨卿与刚刚在门口不接她话匣子的事情。 墨卿与看都没多看这人一眼,有事的时候一口一个妹妹叫的欢热。 殊不知墨卿与当她祖宗都够格了。 李佩和其妻子朱氏在墨卿与一旁落座,李玄泽个子不高,但还是自己爬上了凳子,坐在了墨卿与身侧。 墨卿与看了眼这一桌子菜,有些像是她最常去的那家酒楼做的。 那家酒楼姜思说味道是世间一等一的好,价格也极为不便宜,就连墨卿与也只能偶尔带她去吃几次。 只是墨卿与始终觉得,这菜的价位和味道十分不符。 没有白颜汐做的好吃。 嘴巴被喂叼了之后,墨卿与平常在外面吃的东西就愈发的少。 见到这满汉全席的大餐之后,也只是浅浅动几筷子之后就放下了。 李玄泽见墨卿与不动筷子,就一个劲的给她布菜,墨卿与鼻尖动了动,手指一顿,扫了一眼在场人的脸色,心下有数了。 嘴一张,这一次吃的比往常都多。 缩在一旁一直紧张看着墨卿与的吕氏也松了一口气。 希望自己父亲给的东西能有用吧。 李家难得把人凑的这么齐,李裕失踪后,一直操持着李家大业的李佩端起酒杯,开口道:“父亲失踪了,我相信作为儿子的我们没有一个是不心痛的。” “只可惜我们没有能力,没能找到父亲,还让别家把我们李家的基业都吞了不少过去。” “我这个做大哥的有愧啊!” 墨卿与掀了掀眼皮,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哥何不如统计统计我们李家到底还剩了多少家产,趁着小妹也在,好好分一分,也省的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啊。” 李宣阴阳怪气的开口,配上他那张肿成了猪头的脸,还真是滑稽。 “好!”一向捂得死死的李佩竟然开口答应了。 他让管家报出来一沓厚厚的账本。 李佩道:“这是我今早统计出来,我们李家还剩下的产业,城东三家铺子,城西一家,城南城北各五家,总共还剩十四家铺子,我们李家是做布料生意的,九家铺子都是布庄,一家当铺,三家脚店。” “二弟你说要分,行,按照你的份额,城西的那家铺子和三家脚店就都给你,小弟还在军中,等他回来,我就把他的份额也都给他。” “这是店铺的地契,你拿去罢。” 李宣不敢相信,今日的李佩竟然这么好说话,旁边坐着的吕氏却是迫不及待的把地契拿了过去,翻来覆去的好生看了一番。 吕氏道:“大哥可别是在忽悠我们二房。” 李佩苦笑着:“地契都在这了,我哪里还敢忽悠你们?真凭实据,真金白银的,你们这两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分家吧。” “大哥你这是在赶我们走啊。”李宣明白了,自己这位大哥怕是打上了这老宅子的主意啊。 李佩见这人简直不识好人心,气得直接道:“我赶你们走?分明是你们父亲二人半点活路都不给我们走!” “你自己问问你那好妻子,李家的铺子,她吕家收了多少走?你一屁股的赌债是谁给你还的?” “你不走,是想把我们李家剩下的家业全都败完吗?” 朱氏抚着丈夫的胸口,顺着气,温声细语的道:“二弟说笑了,这宅子可是先帝亲自赏赐,我们哪敢鸠占鹊巢,等父亲回来之后,你大哥还得留着尽孝呢。” 李家未来的家主肯定是李佩无意,他又有个儿子李玄泽,这李家怎么说都落在了他这一脉的手上。 李宣不走,后面吃亏的就是他。 扯了扯还想争辩的吕氏,李宣道:“走,既然大哥这么看不上我们这一家我们下午就走。” 大夏卷 第三十二章大夏要变天了 李宣道:“既然走都要走了,小弟就敬大哥一杯,感谢大哥这么多年的照料。” 场面话谁都会说,要是真的感谢,李宣可不会说走就走。 他也知道再这么拖下去,到最后说不定他连现在能分到的产业都没有。 李家的家底有多厚,李宣并非是不清楚,这些日子来,铺子缩减了有多少,他更是心里门清。 就跟李佩说的那样,李家出事之后,作为亲家的吕家没可少捞好处。 李宣的那个好岳父吕奉常下起手来,可不比旁人轻。 李佩干干脆脆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吕氏装模作样的楷着眼泪,也给墨卿与倒了一杯酒,她指尖在杯口一转,将酒杯递给墨卿与,道:“来小妹,嫂子也敬你一杯。” 墨卿与捏着酒杯,指尖擦过吕氏刚摸过的地方,似笑非笑。 她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只让吕氏觉得自己是不是计划败露了。 吕氏一开始没想过李佩竟然就会这么分家,借着这个由头,刚好可以靠近墨卿与。 “小妹?”吕氏额头上冒了汗,忍不住的催促道。 墨卿与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道:“行啊,好走。” 她那句“好走”说的不像是送他们出去自立门户,而是真的要送走他们一样。 吕氏头皮发麻的将这一杯酒喝了干净。 墨卿与的那杯酒也是见了底。 吕氏放下心来,官话说多了自己也会信。 李宣喝的烂醉如泥,李佩扶着他,两兄弟都哭成了泪人。 墨卿与嫌无聊就先走一步,她可没有看两个人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癖好。 “你喝酒了?”白颜汐耸了耸鼻子,作为犬科类动物,她的鼻子可灵的很。 墨卿与抬起袖子闻了闻,没闻出来,索性作罢。 “喝了一点。” 轮椅压过地面发出“嘎吱”的声响,她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细白的两根手指也只是捏着杯沿,没有下口。 她悠悠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却是一片漆黑。 白颜汐抬起头,看了一眼,咋舌道:“李家竟然还有人敢给你下毒?” 活的不耐烦了? 墨卿与将那团毒气逼到指尖,凝成一滴血的形状,滴在了茶杯中。 澄清的茶水一瞬间就变得污浊起来,就连其上漂浮着的茶叶都枯萎了。 作为魔主,她的血可是天下至阴至邪的毒物,别说是凡人的毒了,就连五毒门炼制的毒药都对她毫无作用。 什么叫百毒不侵,作为毒篓子墨卿与可太有发言权了。 墨卿与道:“吕氏。” 白颜汐“嘶”了一口气,道:“我真心觉得他们都是群傻子。” 墨卿与难得很好说话,道:“那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笑话,要是真的有人知道了墨卿与的真实身份,别说是给她下毒了,远远看着她怕是都要退避三舍。 “你怎么还为他们说起话来了?”白颜汐是真是稀了奇了。 墨卿与摇摇头,道:“哪里是为他们说话,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罢了。” 墨卿与忽然扭头,房门没有被打开,却有影子似的东西从门缝中钻出来。 融合着太阳光印出来的倒映,那黑影一点立了起来。 化作了姜思的模样。 她效率还挺快,一顿饭的功夫就打听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墨卿与随手将茶杯放到一边。 “不太好。”姜思想了想,又补充道,“温如惜不太好。” “哦?”这真是奇了怪了,温如惜怎么就不太好了。 墨卿与托着下巴来了兴趣。 姜思继续道:“外面都在传言说,长公主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肆意残害平民百姓,又因为她是玉清宫的高徒,无人敢收她。” “简单来说,温如惜的名声现在臭不可闻。” “她要是敢上街,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墨卿与鼓了鼓掌,道:“嚯,跟我一样的。” 姜思想了想,还是很认真的说:“跟主子您还是不大一样的,您的名声可比她臭的多。” “您上街怕是全尸都没有了。” 墨卿与:“……” 嘶——倒也不必如此诚实。 墨卿与捏了捏眉心,道:“看来这次他们是转移注意力了。” “不对,跟玉清宫对上,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这群朝臣莫不是个傻的,要不是玉清宫,这大夏能延续千年之久? 怕是早在那几次动乱中,就灰飞烟灭了。 如果没有玉清宫守着那所谓的民心,就如今的大夏,早就不知道会成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这眼下还敢把水泼到玉清宫的头上,还是人宫主亲自在的情况下。 墨卿与有些懵,无法理解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玉清宫不涉朝廷事。”白颜汐忽然道。 她眯着眼睛说:“温如惜说到底还是大夏的长公主,她跟大夏的关系是分不开的,听你说的那瑜王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温如惜的性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孙桢的案子不查清楚,她是决计不会离开的。 温如惜没有大夏的继承权,按理说对这些个王爷都没有威胁性。 可她偏接了孙府一案,这案子不解决锁魂咒不消除,她这一趟下山就是百搭。 作为玉清宫的一姐,如果连个下山任务都完成,她还真没脸回去了。 墨卿与顿了顿道:“罢了,随他们去吧。” 流言而已,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墨卿与从书桌上随便翻了一张白纸,撕成小人的模样,她吹了一口气,轻叱道:“去。” 那纸做的小人,就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墨卿与的手艺是真的不怎么样,这小纸人不仅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就连手也是不一样粗细。 能站起来也纯属奇迹。 小人从窗子的缝隙中爬了出去。 白颜汐道:“这是做什么?” 墨卿与回答道:“这是纸傀儡,我就是看看这吕氏后面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 再说吕氏这边,李宣喝了个烂醉如泥,一下午都躺在屋内呼呼大睡。 吕氏从自己娘家那边借了人,忙把自己屋内的东西,和自己的嫁妆收拾一通,装上马车,等李宣醒来就走。 李宣一觉睡到临近黄昏才醒。 还好天还没黑透,吕氏就打发了个下人去跟李佩说了一声,就扯着李宣匆匆离开。 李宣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脸上还醉醺醺的。 “做什么跑那么快,还能丢了不成?”李宣嘴里骂骂咧咧的。 吕氏捏着嗓子:“你懂个什么!” 吕氏领着自己不争气的丈夫先回了娘家。 李宣只想睡觉,倒在床上就不肯再动弹。 吕氏气得直跺脚,自己这么就嫁了个这么样的货色,将人丢给下人照料,自己就跑到了吕奉常的书房里。 吕奉常白须白发,看着慈眉善目的,但仔细一看那双眼睛里却压着深深的贪欲。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吕氏福了一个礼,道:“父亲放心,女儿亲眼看着那墨卿与把东西喝下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吕奉常满意的抚着胡须,“爹这次能不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可全都看你的了。” “好女儿好女儿啊!” 吕氏娇羞的扭着衣角,小声道:“爹可不能忘了女儿啊。” 吕奉常哈哈大笑:“你是爹最宠爱的孩子,爹怎么能忘了你?” “这样,等今年秋闱你让你家男人去试试,爹想办法给他弄个闲职,若是他有心,爹一直带着他也不是不行,指不定……” 吕奉常手指指天,笑的很晦涩不明。 吕氏大喜:“女儿这就多谢爹了!” 从书房中出来,吕氏让人备了水准备模样,散在一旁的衣衫被雾气氤氲着,无人发现那层层衣物下,一片薄薄的纸张拱了出来。 那纸傀儡贴着门缝,随着风一直飘啊飘。 墨卿与打开窗户,纸傀儡就飘到了她的桌案上。 她捏着纸傀儡的头,指尖燃出一点紫焰。 纸傀儡被火一烧就成了灰烬。 墨卿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她“啧”了一声道:“大夏三公九卿,三公除了李裕守着小皇帝,其他两个也是各怀心思。” “至于九卿,该被拉拢的都被拉拢了个遍,没一个干净的。” “就这样了,那皇帝还敢把李裕抓走,他还有人能用吗?” 白颜汐伸了个懒腰,道:“天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怎么知道了要害你的人,要动手吗?” 墨卿与从来都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她虽从不主动招惹事,但偏偏总有人来主动招惹她。 墨卿与下手很冷酷,不然外边也不会流传着她杀人狂魔的名号。 墨卿与浅浅的勾着唇角,笑的很可怕:“那恐怕这个大夏都要变天了。” …… 二人早早睡下,翌日一早还不等公鸡打鸣,天蒙蒙亮的时候,那熟悉的陈公公就再一次把墨卿与唤进了宫中。 只是这一次不是私下里去见皇帝或是什么人,而是上早朝,正儿八经的面对那些王公贵族,满朝文武们。 “好大的架势。”姜思推着墨卿与,左看看右看看。 她跟着墨卿与常年居于魔宫,不怎么出门,见过不少阵仗,但也就只有凡人最爱搞这种排场。 墨卿与这个魔主都没搞过这样的排面,而这些个凡人天天都在重复。 会享受,真会享受啊! 大夏卷 第三十三章证人 姜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墨卿与嫌丢人。 “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等我们回魔域也学他们。” 姜思以为墨卿与就是宠自己,立马感动都要流泪了。 “呜呜呜,主子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哦。”墨卿与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口道,“那也行吧。” 等二人及至阶前,大殿外头候着的太监立马尖着嗓子,高喝一声:“李家四小姐,墨漪觐见!” 墨卿与面无表情的被推着往前走,她觉得自己耳朵都被污染了。 早不喊晚不喊,偏偏等到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才喊。 是显得自己声音大吗? 环顾了一圈,墨卿与也是第一次见着人间界皇帝上朝的情景。 整个大殿里人山人海的,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帝位下面站着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五颜六色的官服分阵营站着。 从大门口到帝位阶下,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姜思一边推着墨卿与,一边在对方耳边嘀咕。 “皇帝登基不久,朝廷都把控在太后手里,大夏三公九卿制,皇帝上头还有三位哥哥——” “怀王、瑾王、瑜王,年纪都跟温如惜差不了多少。” “温如惜的母亲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系明和皇后所生,如果她是个男子,这帝位百分百就落在了她头上。” “只可惜,温如惜小时候就被玉清宫看上了,带去了深山老林里修炼。” “先帝病危时,怀王和瑜王打的火热,小皇帝那时候也小,即便是嫡系,但竞争力并不大,而且当时先帝其实并不看好小皇帝的。” “怀王和瑜王就以为自己有可乘之机了,三公除了李裕,丞相和御史都选择了站位。” “九卿分的分散的散,凡事没有选择站位的人都被两个王爷联手除掉,然后选了自己的人顶上。” “怀王掌着整个京城的布防,但瑜王外祖那边握着军权。” “主子您看,这早朝都是按着怀、瑜二人的阵营站着的。” “瑾王不上早朝,所以咱们走的这条线,可真谓是泾渭分明。” 小皇帝年幼,太后便随着他垂帘听政,太后是丞相魏家出来的,她魏隽的亲妹妹,只是入宫多年,太后早已不是在魏家做姑娘时的样子了。 她野心勃勃,渐渐把控着朝政,看似整个朝堂都被怀、瑜二人拉拢,但实际上,某一方的强大,何尝不是她在幕后做推手?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更别说太后手里还有先帝给她留下的一张保命王牌。 不到必要时,她也绝不会拿出来用。 墨卿与慢吞吞的走到高高的台阶下面,身体微微往后一靠。 一路走来,无人发一句话。 这会却有人喊道:“陛下,罪女墨漪到了。” 墨卿与转头一看,还是个站在第一排的,她想了想,就跟常御史的身份对上了。 墨卿与迟迟没有开口。 小皇帝耐不住性子,主动开口道:“墨漪,朕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这就给了几天时间?中途还发生了这么多岔子,一声不吭把她关了起来,现在又来兴师问罪。 墨卿与也是有脾气的魔好吧! 扯了扯嘴角,墨卿与嗓音散漫:“啊,快了。” “放肆!”有人跳了出来,“罪女墨漪大殿之上如此态度,你是想谋反吗?” 墨卿与懒洋洋的扫了过去,是个不认识的,不过想想也知道是常御史手下的人。 漫不经心的道:“我什么态度?” 墨卿与垂着眸子,给点脸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最近受了一遭牢狱之灾,墨卿与心里正不得劲。 理智上是没有什么,但是作为魔主墨卿与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动不动就给人戴高帽,说句好笑的,墨卿与要是有攻占人间界的心思,千年前这刚建国的大夏早就不复存在了。 这会还轮得到他们跳? 墨卿与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一动。 姜思低声喊了句:“主子。” 墨卿与回过神,不再理会那些个跳梁小丑,对着皇帝道:“孙桢之死前因后果基本已经明了。” “凶手自缢,结案吧。” “凶手自缢?”常御史扬声道,“不说孙玮是不是你杀的,你怎么就肯定是那下贱女子杀了孙桢?” 墨卿与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不说话,没法子只好慢悠悠的道: “孙家风水系窦三娘所破,她蒙骗了孙玮将至阳之地种上了聚阴之物。” “于情孙桢判案不公,包庇宵小,官官相护害死了窦三娘她爹,残害了无数无辜百姓,窦三娘都有理由杀了他,于理整个孙府上下死无全尸,就连死后都不得安宁,除了窦三娘有机会接触他们一家人。” “试问谁还能接近他们?” “再者,窦三娘已经畏罪自杀,这本就是个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案子,孙桢此人作恶多端,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 “据我所知,大夏法律可没有治罪邪祟一类的规定吧?” “不结案难道等着那窦三娘的魂魄回来,把你们也同那孙家一般全都灭了口?” “一个不留。” 墨卿与这话说的明嘲暗讽,尤其那最后四个字,语气毫无上扬,平板的显得格外阴恻。 再配上她那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真就是仿佛他们这群人要被杀得“一个不留了”。 满朝文武先是被震的寂静了三秒,旋即就像是被水溅到的热油锅一般,“哗——”的一声就炸开了锅。 耳边就像是有三千只蜜蜂一般嗡嗡作响。 墨卿与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更阴沉了些许。 这些个朝臣每天重复来重复去,都是这么些个车轱辘话。 皇帝在高位上坐着,到底是年纪尚幼,腰背即便是挺直着,但面上的表情仍旧是有些不大好。 墨卿与莫名觉得好笑,就这样的一个国家,若是没有玉清宫护着,是不是早就该化为焦土了? 墨卿与没心情听他们争论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 她耷拉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并不翘,而是温顺的垂落着,不说话的时候她看起来其实是很乖的,尤其是因为病弱的原因,本就苍白的脸,就看着更小小一只了。 顾延之和温如惜带着沈泽匆匆赶到早朝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无数的人将那小小的一团围住,像是汹涌澎湃的大海上漂浮着的一叶孤舟。 只一个浪头就能将她打的不复存在。 但她仍旧努力而又顽强的起伏着,似乎是在想是不是在下一个浪头到来前,我就能走到岸边。 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 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眉头微微蹙起。 “既然要结案,总得拿出点证据来不是?”有人说。 “没有证据,就凭你一黄口小儿的一句话就像定了旁人的罪,那我大夏还设立大理寺做什么?” “朝廷命官可不是凭你一句话就能污蔑的!” …… 直到最后常御史才总结似的慢悠悠开口道:“墨四小姐,你说要结案,我们也要看到证据才行啊,证人、证词、证物你倒是拿出一个来啊。” 窦三娘死都死了,这些个东西怎么拿得出来? 摆明了为难人。 再者墨卿与就算拿得出来,也不晓得这些敢不敢收。 人死了不过七天,墨卿与大不了就是招个魂,再拿聚阴阵给人养一养,最多三天等魂魄稳固下来了,窦三娘被养成了怨鬼,不散了,墨卿与再强行让她恢复点神志。 想问什么也不难。 就是这法子阴毒了点,在玉清宫面前养鬼,墨卿与暂时还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但是如果实在不行也就之能这样。 当年玉清宫的人想要杀她,都几乎倾尽了所有的正道修士,现如今妖王白颜汐也在,玉清宫拢共就两个人在这里。 真要打起来到也不怕。 实在不行就跑到妖界去,等实力恢复再打回去,人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抵就是这么一个理了。 只是墨卿与想不通,明明该急着结案的常御史怎么就非要她拿出一个证据来了? 墨卿与正要开口说话。 却听到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证据?我们当然有。” 只见那群臣被后的尽头,背着光的少女拖着一个人大步向前,抬着下巴,朗声道:“我师兄亲眼看到窦三娘自缢化尸杀了孙玮。” “证词现在就可以说!” 温如惜今日倒是没有穿玉清宫的校服,而是换上了繁琐的宫装,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也难怪堪堪卡到这个时间才过来。 沈泽是真被温如惜拖着走的,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捂着胸口心里对这个师妹的残暴暗暗发堵,这样的女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师弟师妹喜欢! 可怕,太可怕了! 沈泽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 小皇帝开了金贵的口:“道长所言可是真的?” 沈泽道:“自然。” 萧彰这次没来,只有顾延之不放心温如惜这个冲动的性子,跟了上来。 这会顾延之一拱手,清贵道:“陛下忧心,我玉清宫弟子自然不会蒙骗于你。” “孙桢此案系邪祟作恶,背后之人也已伏诛,便结案了吧。” 顾延之心下思忱,他们玉清宫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这下算不算是破例了? 可这事到底也牵扯到了玉清宫的人,玉清宫也算是监管不力。 这后面的话要怎么说,顾延之还真是要头疼一番。 可谁知,那小皇帝不按常理出牌,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点头,道:“就这样,那便结案吧。” 大夏卷 第三十四章结案 此话一出,不仅是顾延之,就连墨卿与都微微愣住了,满朝文武更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了起来。 瑜王党自然是好不开心的大呼陛下圣明,怀王党铁了心的要继续追查下去。 小皇帝又等着他们吵完,在这空隙中道:“常御史孙桢案结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朕办妥帖了。” 常御史没想到这么一件好事就这么落在自己的头上,直到瑜王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才反应过来,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日头渐渐起来,墨卿与等的昏昏欲睡,忽然一声“散朝”让她蓦地抬了眼眸。 好巧不巧的跟顾延之刚好转来的视线对上。 墨卿与冲他勾起一个冷冷的笑。 折扇一拍姜思的手,姜思立马会意,马不停蹄地就朝门外奔去。 原站在最后一排的官员还忙着行礼,就见余光中一抹黑影一闪而逝。 不少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还真是那李府四小姐跑没了影。 一个残废坐着轮椅还敢在朝堂上飙车,这还真是墨四小姐头一份的本事了。 墨卿与窝在轮椅里,刚一出殿门一抹白影就落在了自个怀里。 白颜汐早就料到了那群朝臣要说些什么,她不想听,就爬在外面安安静静的等着。 一见墨卿与出来就跳到了对方的身上。 “回去吗?”大概是因为以狐狸之身口吐人言这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好,所以白颜汐只是传音道。 墨卿与摇了摇头,道:“还不急。” 小狐狸便又哼哼唧唧瘫成了一张狐饼。 墨卿与指尖点了点小狐狸红色的耳朵尖尖,心里其实蛮好奇的,白颜汐这厮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睡觉。 她的实力都是睡出来的? 墨卿与出了大殿就慢悠悠的在一旁等着,直到温如惜一行人出现在她面前,墨卿与才开了尊口。 “你们去哪?” 温如惜下意识的答:“我去看看贵妃娘娘。” 墨卿与道:“我同你一起。” “啊?”温如惜愣了愣,道,“哦。” 傻不愣登的。 顾延之并未跟她们一路,萧彰还在等着他们,沈泽这一躺是遭了罪,身体到现在还没好全,萧彰得带他先回玉清宫祛了尸毒才能赶回来。 顾延之还忙着有话要跟萧彰交待。 于是及至路口,几人一颔首,便各自分别了。 墨卿与送了一口气,她可真是不想跟顾延之那个狗东西待在一个屋檐下。 憋都要给她憋屈死。 墨卿与看了温如惜一眼,道:“我还不曾问你,那会用入梦术看到什么?” 温如惜这才想起来,大家伙好像都没问过她这个问题,以至于就连她自己都忘记说了。 一拍脑门,温如惜便一五一十的将梦境中看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只是她的描述能力实在有限,没法子像茶楼里说书的那样说的绘声绘色,好好一出大小姐和忠仆的戏,愣是被她用那毫无起伏的调子,念得毫无波澜。 也亏得她成天说自己课业第一了。 就这个水平怕是练大夏的科举考试都过不了! 墨卿与揉了揉眉心,道:“就这样?” 温如惜被她问的,反倒是一怔:“不然?” “好吧。”墨卿与叹息一声,真不是所有人都会讲话本子的。 “那当初袭击你的黑影多半就是那福什么的了……” 温如惜纠正道:“是福禄。” 墨卿与耸肩道:“管他是什么,死因可查清楚了?” 一提到这事,温如惜就痛苦的揉了揉眉心,摇头道:“我翻遍了孙家留下来的记录,并未发现有个叫福禄的,孙家倒下去之前,那些四散的奴婢侍卫都有登记在册,唯有这个福禄四处都寻不到。” 她的表情有些苦恼,英气的眉毛都拧做了一团。 “莫不是孙桢有意抹去了他的存在?” 福禄到底是孙府的人,若是孙府的主人孙桢真的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存在的话,那无论如何任凭外人怎么查账都是查不到的。 更别说孙府因为这事都差不多要变成废墟,凶宅了。 “去问了先前逃出去的人吗?”墨卿与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小狐狸的后背。 温如惜点点头:“我派人去寻了,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能拿到口供。” 墨卿与微微颔首,还行也不算太傻。 三人一狐狸才刚踏进漱玉殿门口,就见那病歪歪的贵妃摇摇晃晃地摆弄着前院里养着的花花草草。 她气色看着比先前要好些,一见到温如惜便当先颔首。 “殿下。” 温如惜还穿着那身宫装,头上的配饰重的让她脖子有些酸痛,动了动脖子。 温如惜道:“娘娘这位是李府四小姐墨卿与,颇通鬼道之事,你身上这锁魂咒怕是还要她来解决了。” 说到锁魂咒,墨卿与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冲孙贵妃抬了抬下巴,声音冷清:“把你手臂伸出来。” 孙贵妃并不认识墨卿与,就连面也不曾见过,闻言先是一愣,但又想到温如惜的话,对于朝政她也并非是一窍不通。 李家,哪个李家?满朝里头能说的上名字的李家拢共也就那么一个。 素来听闻李府有个四小姐是远房抱过来了,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的叫一个金贵。 今日一瞧原是个病秧子,也难怪李府保护的如此滴水不漏了。 连半幅画像都没有透露出来。 孙贵妃心里头思忱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对于墨卿与的失礼,她也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上前,将袖子挽了起来。 雪白的手臂上那抹黑印格外突兀。 墨卿与柳眉微微蹙起,怪了,这东西不但没有消除的半点迹象,就连颜色都深了些许。 按理说窦三娘一死,孙府案就已经了结,罪魁祸首已然伏诛,没道理孙桢的冤魂还缠着孙贵妃。 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不只窦三娘一个。 后面有东西在做推手,墨卿与并非不知晓,但这东西到底有多大就不好说了。 墨卿与歪了歪头:“你见了什么东西?” 她说的是东西,而不是人,这很明显的就是在告诉孙贵妃那已经是个死物。 孙贵妃只是苦笑着不说话。 墨卿与又道:“便是那福禄的残魂罢。” 孙贵妃面色更加惨白,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道:“你怎么……” 话只说了一半,她就敛住了话头,转声道:“我这什么咒,何时能除?” 墨卿与心里有了答案,此番前来也不过是验证一番罢了。 “魂飞魄散。” 墨卿与声音冷的像是凝了冰,毫无感情的宣判了对方的死刑。 孙贵妃本就病弱的身体被风一吹,眼看着就要倒地。 边上的侍女搀扶着,孙贵妃背对着她们,送客的意味很明显了。 墨卿与没吭声,拽着温如惜就离开了。 温如惜闷不吭声的将人送到宫门口,随后才磨磨蹭蹭的道:“陛下已经遣人将李太尉送回去了。” 墨卿与点点头,方才从大殿出来之后她就已经能算到李裕的位置了。 两人也没什么好说,在宫门口就各自分别。 墨卿与半侧着头,看着那修长笔直的身影被繁重的宫装压着的背影,后边拖着长长的影子,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一摇折扇,轻声道:“回去吧。” …… 紫宸殿内,香炉里点着着龙涎香升起阵阵青烟。 小皇帝只着一袭单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左右皆已被屏退,太后端坐在小皇帝的面前,面露怒意。 手中握着一根鞭子,瞧着像是从大理寺拿出来的一样,上面都沾上了血。 “你怎么将李裕那厮放走了?!”太后一鞭子抽在小皇帝的身上,只“啪”的一下那雪白的寝衣上就拖曳出一条血红的长痕。 小皇帝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他咬着牙不肯认错。 太后抽一鞭子说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李裕出去了,我们会有多大的麻烦?怀王、瑜王可都对着你这位置虎视眈眈。” “啪、啪。” “江南水患朝廷拨了多少钱出去,不拿住瑜王的小辫子,我们还得给他们填多少的窟窿?” “啪啪啪。” 鞭声不断。 “陛下,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瑜王得逞了我们都得死!” “李裕来历不清,先帝爷同他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谁不知道?你母亲明和已经死了,他若是也反了,大夏还能姓温吗?” 太后一边打一边哭,她跟先帝的时候先帝已经病入膏肓,她在后宫如履薄冰的步步前行,这才在先帝临死前坐到了贵妃的位置,并拿到了小皇帝的抚养权。 不然以她的身份迟早要给先帝殉葬。 太后其实并不老,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小皇帝被她抱着哭,身上又是剧痛无比,他也哽咽着说:“太后,君无戏言,朕……朕知晓李家是不会叛变的。” “江南水患朝中无人可用,只有将李裕放了,我才能制衡瑜王啊!” 小皇帝也有自己的打算,太后晓得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但她管来疑心甚重,没有少年人那种敢赌的勇气。 对于她来说那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大夏卷 第三十五章放人 太后输不起,这一输赔进去的可是自个的命啊! 小皇帝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他苦笑着说:“太后觉得瑜王私吞的那笔钱都用到了哪里去?” 治理江南水患,平定水渠祸患,这对于整个大夏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相当于全国上下整整五年的财政税收。 这么多的钱小皇帝秘密派人去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到,这说明了什么? 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瑜王在偷偷养兵啊!养兵为了什么? 太后惊觉自己早已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半晌她才讷讷道:“你说的对……” 李裕不能死,李裕一死,大夏明面上的兵也要乱啊! 小皇帝也有些头疼,一个区区李裕竟然牵扯到了大夏的存亡,这哪里还是什么臣子,这简直就是大爷。 说来说去,还不过是一个兵权的问题! 太后略微一思忱,道:“江南水渠的事情便交给李裕吧,论起资历,朝中还真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说来镇守江南的兵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剿匪的事情也交给他一并办了吧。” “另外,这一届的仙门大比在我大夏境内举办,届时怕是还需要调兵去镇守一二,前些日子幽冥门的仙长同我们传信近日就要驾临,我们万万怠慢不得。” “朕知晓。”小皇帝垂眸道。 仙门之事本不该凡人来管,但大夏的开国皇帝是个有远见的人,千年前就将玉清宫绑到了自己的国家里头,作为定海神针;且开国皇帝还以国力强盛为由,硬是把十年一届的仙门大比的场地划到了自家国内。 修仙界一宫三山十四门,以玉清宫为首,此为一宫;其下便是华山清微剑派、蓬莱天山书院、太玄山缥缈宗这三山,十四门又分为了上七门和下七门。 这十四门说是有下七门但也不是根据实力来划分的,下七门手段阴险邪恶,但走的到底也是正经的修仙路子,只是没有剑派的那样刚正不阿。 相比于玉清宫那样的存在,也就显得不入流了,至少这些人又并非是魔是鬼是妖,也并未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是以被称作下七门。 而太后口中的幽冥门便是下七门之一,无论修仙界中他们是什么样的风评,但对于凡人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仙人。 宫内一早就在准备欢迎幽冥门的宫宴,据说这次仙门大比连向来不出山的幽冥门门主都会亲自降临。 仙门大比乃修仙界中十年一度的盛事,仙门百家齐聚一堂,相互演武切磋,决出新一代的佼佼者,更是这些个年轻人声名远扬的一个好机会。 温如惜刚回到寝宫,还没来得及换下繁琐的宫装就被顾延之叫住告知了这个消息。 顾延之当年就是他那一届的仙界魁首,这一坐就是百十年,眼见着温如惜也到了他当年的那个年纪,顾延之也不由得想起来年少时的往事。 “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该南下去准备仙门大比了。” 温如惜点点头,在下山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事,顾延之闭关十六年错过了上一次的仙门大比,温如惜那会年纪尚小本想偷偷跟着萧彰前去的,可没料到还没下山就被拎了回去。 苦练多年,可不就是为了在仙门大比上崭露头角嘛! 温如惜抱拳道:“定不负师父所望。” 顾延之眉目是一贯的冷清,他并不在意所谓的虚名,只是这一遭是一次很好的历练,也能让温如惜看清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至于名次倒还是次要的了。 顾延之道:“尽力而为便可。” 温如惜嘴上答应着,心里头却是在想,那可不行,师父当年都是魁首,我玉清宫的人怎么能差到哪里去? 温如惜好胜心向来强,又是个一根筋的脑子,什么宁折不弯,她这种人就是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 顾延之与她接触的并不算多,男女又有别,小时候就被怎么带过她,等长大了还要注意避嫌。 听温如惜答应了,便以为她真的记下了,点点头便准备离开了。 他跟萧彰和沈泽住一处,长乐宫是公主寝宫,顾延之也算是外男不方便住在此处,温如惜怎么说也是个黄花大姑娘,他总要为她的声名考虑。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再说墨卿与这边,自打出了宫门,她就显得格外优哉游哉。 李裕找回来了,那也就没她什么事了,收拾收拾东西墨卿与就打算同白颜汐一道去妖界休养去了。 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调。 小狐狸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看起来很开心。” 墨卿与低头道:“当然开心。” “人间界浊气太重了,哪里有妖界待着舒服。” 能化妖的都是天地生灵,灵气虽比不上那些修仙的,但也是钟灵毓秀的好去处。 更何况去了妖界与白颜汐朝夕相处,还愁吃不到那些美味吗? 墨卿与可没忘记妖界的灵泉水,红树果有多美味。 不说别的就白颜汐那绝妙的手艺,如果不是当初实在爬不过去,墨卿与真想一早就去妖界蹭吃蹭喝了。 墨卿与向来懒散的眉眼弯了起来。 白颜汐抬起狐狸眼睛看着她,总觉得后背凉凉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 怪渗妖的! 空中忽然飞来几只亮莹莹的蝴蝶,这蝴蝶长得同旁的蝴蝶乍一看差不多,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其翅膀上纹路的不同之处。 姜思见到那蝴蝶就抬起手臂,蝴蝶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指尖上,旋即“噗”的一声就化作灵光消散掉了。 墨卿与抬眸看着她,似乎是在问“说了什么”? 姜思会意,展出一个笑颜:“他们来了。” “这么快?”墨卿与愣了愣,掐指一算时间,道,“是了,他们那劳什子的仙门大比就要开始了。” 姜思点点头道:“这次还是黎文那家伙亲自带的队,主子可要去见见他们?” 墨卿与毫不犹豫:“我不去。” 他们爱来不来,干她什么事?她充其量也就是个挂名的,实际上管理还都是姜思帮着负责。 墨卿与是个惫懒性子,出去见人什么的太麻烦了。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恢复恢复实力争取早日不用再被限制在这么小的一个轮椅上了! 姜思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指尖掐了一个决,一只同方才散掉一般的蝴蝶便从掌心里生了出来。 那蝴蝶先是试探性的扇了扇翅膀,然后就飞走了。 回了信,便继续朝着李家的方向走去,路上仍是给李玄泽那个小东西带了一小包的糖果子。 刚过李府大门,还没进到里头去,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 李裕是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两鬓斑白,五官冷肃威严。 他个头很高,身材很壮实,李佩和李宣生的就与他并不大像,这两个都是文弱书生样,偏生李裕自己是个高大威猛的。 李裕曾经当过魔卫,他手上沾染过不少鲜血,哪怕为人已久,也抹不去骨子里带出来的那种魔性,只是这魔性在人间界看起来叫做煞气。 本就是将军,再配上这一身煞气还真没什么人敢去招惹他。 只不过,李裕此时只穿了一件灰白的布衫,衣服单薄的能看到其下坚实的肌肉轮廓,若是只看身材的话,还真的看不出他的年纪在凡人中已经算是年老的了。 从魔域脱离的时候李裕都已经几百岁了,褪去魔骨之后他才真正成为了凡人,至今也不过二三十年的光影。 李裕正用他那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长子的肩膀,看神情像是挺满意的。 李佩见到父亲心里虽然激动,但也晓得自己父亲的性子,便冷静了下来,开始一五一十的讲述李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李府发生的事情。 李裕一边听一边皱眉,最后也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明清你做的对,你二弟他,哎……” 李宣到底如何烂泥扶不上墙,没有人比李裕还清楚了。 对于这个孩子,李裕也无可奈何,如今李宣也已经成家,孩子也大了,从李府分离出去也好。 李裕似有所感的一回头,见到墨卿与的身影,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恭敬起来。 快步走到墨卿与面前,铁搭一样的身躯愣是将墨卿与本就不高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墨卿与默默道:“李裕,不必站的如此近。” 李裕在魔卫是就是个傻大个,看着宏伟,脑子里却仿佛灌满了肌肉,一点都不好使。 也难为大夏这个小皇帝成天防备着他了。 李裕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倒是露出当年在魔卫时,面对墨卿与那不知所措的姿态。 “哦哦。”他退后两步,刚要说些什么才想起来后边还有个儿子站着,忙让李佩先下去。 关好大门,确定四下无人了,李裕这才半跪于地,垂着头颅,恭恭敬敬的道:“属下办事不力,劳烦主子相救了。” 墨卿与折扇敲着掌心,漫不经心道:“无妨,起来罢。” “这段时日也麻烦你照顾了,既已离开魔卫,就好生在人间界生活,我过些日子便准备出发去妖界了。” 大夏卷 第三十六章魂飞魄散 李裕闻言先是一愣,只是作为魔卫多年,让他对于墨卿与的想法从不多做置喙。 他低声道:“是——主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属下才是承蒙主子开恩,不然怎么还能活的这般滋润。” 李裕说着苦笑一声,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墨卿与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我可看不出来你过的有多滋润。” 李裕缄默不言。 墨卿与摇着轮椅转身就走。 是夜,月光似乎比往日来的都要清减许多,泠泠的光吝啬的撒在琉璃瓦砖上。 地面上铺着的是一层做工复杂精致的南窑青砖,青砖的缝隙处生了些许的杂草,被黑色的鬼影一吹便东倒西歪的生死不知了。 黑色的影子在纵横交错的宫墙御道中四处穿梭,风一吹只瞧得见后面跟着的紫色尾曳。 墨卿与双腿经脉还未曾打通,但到底实力摆在那里,刚一入夜就准备去漱玉殿的墙头看上一看,谁知这人还没坐稳,就被一道黑风掀的差点毁了形象。 墨卿与当即柳眉倒竖,气得大骂:“我还不曾找你的错处,你倒是先来招惹我了!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嘛!” 她让姜思在此地看着孙贵妃,免得她又出事,自个却是掌心一拍地面,愣是拔地三尺高,一双原本漆黑的眼瞳变得紫意盎然。 墨卿与也不用腿追了,凌空飞着,硬是比前头的鬼还像个鬼! 不用多想,前头的那鬼多半就是孙贵妃的老姘头,叫那什么福禄了。 福禄跑的飞快,始终卡在墨卿与的施法范围之外,不过是区区一只小鬼,墨卿与竟半天都追赶不上,一时间火气上来了。 她展开折扇,扇面上的山河盛宴图就宛若活过来了一般。 墨卿与面目一沉,冷声道:“兀那小子,还不速速停下!” 福禄跑都跑不赢,哪里还会听墨卿与的话,他跑起来就是一团黑布隆冬的黑影子,半点人样都没有。 他暗暗发苦,当先那位大人分明说了,有这符咒在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追的到他,眼见着符咒的效果就要到了,福禄急的一团鬼影聚了又散。 身后又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硬生生将他刚凝聚起来的身形打了个魂飞魄散。 前方宫殿应当是没什么人住,墨卿与一击“排山倒海”打出去,硬生生搞踏了附近的四五座宫殿,动静都大成这样了也没见有人出来,附近黑的连灯都不曾亮起。 福禄被打的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了,魂魄化成了死前的模样。 面容瞧不清,身上全是腐烂的臭肉,看着死状多半是凌迟,全身上下没一块能看的肉。 这比大夏天死在水里头的尸体还难看。 墨卿与只觉得辣眼睛,她漂浮在半空中,垂着眼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 “你跑什么跑?” 福禄没好气的说:“不跑等着你来收我吗?” 他声音很奇怪,大概是伤到了声带,粗嘎的像是锯子在硬石头上使劲磨一般。 “我又不是那群臭道士,收你这事又不归我管。” 墨卿与很纳闷。 福禄一噎:“我哪里知道你是什么人。” 墨卿与懒得跟他废话,径直道:“你杀了孙桢,我不得查案?你日日去找你那小姘头,你不知道她中了锁魂咒?” 福禄缓了半天,这会已经能勉强维持个人形,跟温如惜在孙贵妃梦境中看到的一样,这福禄的模样瞧着也就是个半大的小子,模样清秀。 说不上多帅气,但胜在干净。 只是他这会听到墨卿与说的话,好不容易能看的脸又变得狰狞起来,一道道交错重叠的疤痕横亘在那张脸上,一半血肉模糊一半干净清秀。 墨卿与嫌他太丑,挥了挥手,活生生让他维持成了正常人的面貌。 “我知道又如何?”福禄咬牙切齿,“孙桢该死!” 墨卿与道:“那你去缠着他就好了,做什么还要连累无辜之人?” “无辜?”福禄露出鬼相道,“整个孙府上下,除了诺儿,有哪一个是无辜的?” 墨卿与无语道:“我说的又不是孙府的人——那窦三娘难倒不是你攒簇的?” “是又如何?”福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成鬼之后靠的无非就是生前的那点执念留在人世间,若是执念消了,这鬼生也就到头了。 “那孙桢害人无数,怕死的很,若是没有窦三娘帮忙,我如何能进孙府,要了那老狗的命?” 墨卿与摸了摸下巴,道:“还真是你做的。” 鬼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在墨卿与面前,他们连说谎的资格都没有。 强大的威压笼罩在福禄身上,他知道今天到这就该结束了。 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活路可有,他唯一的遗憾就是被困在深宫之中的孙贵妃了。 鬼影又开始扭曲了。 墨卿与说了声:“有完没完。”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墨卿与感受到了温如惜的气息,心道,这小孩又来凑什么热闹,要是让她看到了自己这副模样,这还得了? 想着速战速决,墨卿与一双眼睛彻底化成了深紫色,这世上只有魔的眼睛才是紫色的,颜色越深,实力越强,而墨卿与眼里的色彩几乎都要化成纯黑色了。 她将手中的折扇高高举起,扇面全数展开,墨卿与手腕一抖,那就要四散而开的鬼雾愣是被她只手困在了这一方天地中。 宛若尖刀的折扇从那团鬼雾中切割开了,只听得到那扭曲又尖锐的鬼叫声传来。 墨卿与揉了揉耳垂,这是真鬼叫,附有精神力的攻击,一般人听到有可能会死、会傻、会疯、会被鬼物控制,但很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别人。 而是世界上单轮实力首屈一指的魔主大人。 是以,墨卿与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团鬼雾被折扇搅了个稀巴烂。 等温如惜来到的时候,刚刚还岌岌可危的宫殿就彻底倒塌了。 宫殿就倒塌在温如惜脚下,这人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提着一杆御龙魔骨枪,脑后的头发被发冠高高竖起,好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 墨卿与病恹恹的坐在一堆废墟里,身边全是打斗的痕迹,折扇落在了她的手边。 后背靠着半塌的墙壁,墨卿与以手支眉,听着就很气虚的说道:“你怎么才来?” “你受伤了?你轮椅呢?你侍女呢?”温如惜大步上前,满脸担忧的扶起根本就坐不直的墨卿与。 墨卿与腿脚不便,这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没有轮椅她怎么到这来的? 墨卿与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嗯……受了点伤,那作怪的东西还在真是那什么福禄……咳咳轮椅啊——大概刚刚打斗的时候碎成渣了吧,你翻一翻说不定还能找到。” “至于姜思我让她看着孙贵妃去了。” 有问必答,墨卿与突然很好说话。 温如惜也没发现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福禄死了?” 墨卿与一颔首:“死了。” 温如惜又一皱眉:“你们怎么跑到这冷宫来了?” 难怪这样荒无人烟了。 墨卿与心道,她被温如惜扶着趴在对方背上,这人看起来毛毛躁躁的,但走路却是挺稳的。 “那你得问福禄。” 鬼都死了,她往哪里问。 温如惜被墨卿与噎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墨卿与眸光一扫,这满地废墟中还真让她瞧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一拍温如惜的肩膀,墨卿与道:“等等——你瞧那是什么?” 四周的宫殿被墨卿与一扇子扇的全成了废墟,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中依稀能看到些什么牌匾。 温如惜一边朝墨卿与指的方向走,一边道:“这是先帝明和皇后最后居住的地方。” 她声音有些低,听着好像有些不对劲。 墨卿与想了想,恍然道:“那不是你亲娘嘛。” 温如惜点点头,道:“是啊,这就是我娘最后住的地方。” 墨卿与还记得姜思平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些事情,纳闷道:“明和不是先帝的皇后吗?怎么还会住在冷宫?” 温如惜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跟着娘亲住在这里了,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怎么见过父皇,直到师父将我从这冷宫中领走时,我才匆匆见过我父皇一面。” 墨卿与拍了拍她道:“到了,就是这里——将我放下来。” 温如惜仔细辨认了一下方位,将墨卿与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石头上,道:“这不是我娘的寝宫吗?” 宫殿倒塌的再厉害,格局也基本不会变,这好歹也是温如惜从小住着的地方,能认出来也不奇怪。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这虽然是冷宫,但明和好歹也曾是宫主,嫁妆自然不少,她的寝宫里的东西可不少。 明和死后温如惜和小皇帝也没有再动过这冷宫里的东西。 是以明和生前是什么样的,这冷宫如今也还是什么样的。 “那边是不是有个木匣子。” 墨卿与指了指一处废墟底下。 “有!”温如惜蹲下身翻了半天才看到两块倒塌的墙壁之间夹着的东西。 也难为墨卿与的视力这么好了,木匣子是有,只不过已经碎了一半。 温如惜抽出来之后,才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幅画。 而画上的人,两人还是如此的熟悉! 大夏卷 第三十七章尘埃落定 画上的人面目俊朗,穿着一身戎装,英武不凡,手里的红缨枪舞的虎虎生威,背景是李府的院子。 而那舞枪的人正是李裕年轻时的样子。 墨卿与思考了一会,从记忆中抽出李裕做魔卫时的样貌。 她细细比对了一番,恍然大悟。 原来当初李裕之所以脱离魔卫,同她讲的那个女人就是明和公主啊! 只是这明和公主怎么又成了先帝的皇后? 那温如惜…… 墨卿与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看着拿着画卷显得愣神的温如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狗血,比姜思平常闲来无事同她讲的那些话本子的段子还狗血。 细细算来其实这明和公主也算是先帝的妹妹了,只不过血脉隔得实在有些远,遂并未出什么问题。 “李太尉的画像怎么会在我娘的寝宫里?”温如惜有些懵。 明和公主乃京城名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而其中最出名的正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绝妙画技,想当年就明和公主手底下随手画的一副“雪中寒梅图”就被炒出了天价。 更别说如今手中的这一副图了,色彩绝佳,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在温如惜的记忆中,她娘可从来没画过什么人像图。 明和公主平素画的最多的就是风景图,她喜欢画山、画水、画天空,独独人像从未画过一副,就连自己的女儿,明和公主都没有多大的作画欲望。 “那得问你娘。”墨卿与折扇展开扇面抵着鼻尖,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温如惜总觉得怪怪的。 温如惜嘶了一口气,大胆的猜测道:“民间一直有传言说我娘和李太尉其实才是一对,我娘后来被打入冷宫,难不成是因为跟李太尉私通?” 能这么直白的谈论自己娘和老爹的风流往事,也亏得是温如惜这人了。 墨卿与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道:“可能吧……” 事实上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了,先帝就算是再喜欢明和公主,也不会愿意对方在嫁给自己之后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更别说自己还有被带绿帽的嫌疑了。 这样想着,墨卿与又默默起了一卦,如果说温如惜不是先帝的孩子,那当今的皇帝呢?能是先帝的亲子吗? 这卦算的有些艰难,墨卿与连算了三次才敢肯定。 还好还好,现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还是先帝的种。 不然,这么一个大夏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姓李了。 墨卿与真心觉得,自己这个曾经的部下,搞事能力和自己有的一拼。 离谱,真的是离了大谱了。 墨卿与脑子里思绪跑的飞快,一会想温如惜其实是李裕的孩子,那李裕自个知道吗? 再按照年纪算的话,那李佩和李宣那几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李裕怎么成了凡人之后也学了他们那一身不好的习惯。 他们魔可是很专情的,从来都是认定了一个人或者是妖,那可都是死都不放手的。 怎么就李裕一个人就能搞出这么多关系来? 温如惜没能得到解释,只好默默将画卷收了起来,然后就又蹲在墨卿与面前,等她趴上来。 墨卿与从善如流的被她背着,这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玉清宫待久了,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平素离得远还闻不到,这一离得近了,这冷香就只往鼻子里钻。 不难闻,还颇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温如惜问她去哪,墨卿与道:“去漱玉殿,贵妃那锁魂咒应当解了才是。” 办事办到底,墨卿与答应了的事情向来都会做到。 温如惜背着墨卿与健步如飞,她纳闷道:“你怎么这么轻?” 轻的就像是只有一把骨头,连点子肉都没有。 墨卿与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我很轻?” 温如惜颠了颠她,重新感受了一番,肯定道:“一点重量都没有。” 墨卿与“哦”了一声,道:“那大概是你身体太好——你还背过谁?” 墨卿与说到底就是一团魔气,能有什么重量?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墨卿与悄悄使了一个千斤坠,让自己摸起来比较有重量。 温如惜被她这个倒打一耙搞得蒙圈,她还真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道:“好似只背过你——哎呦,你扯我头发做什么?” “啊,不小心压到了而已。”墨卿与闷不吭声的将方才扯下来的头发收到袖子里,又道:“那不就得了,要是连我你都背不起,你这劳什子的御龙魔骨枪也别耍了。” 御龙魔骨枪至少都五六十斤重,单臂舞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么一想,温如惜倒是想通了,不是墨卿与太轻,而是自己力气太大了。 点点头,温如惜道:“你说的对。” 墨卿与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小孩没什么脑子,随便一忽悠就糊弄过去了。 这要是顾延之那老狗在,可怎么糊弄的过去? 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才是。 这一段路程有些远,但胜在温如惜年轻力胜,没多久就赶到了漱玉殿门口。 漱玉殿灯火通明,可比方才那黑布隆冬的地方好得多。 墨卿与的轮椅就在墙角边上,温如惜找到它的时候还奇怪,怎么放在了这么偏的地方。 但好在墨卿与自个又稳稳当当的坐了回去。 姜思守在这里半天,远远地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见墨卿与一回来,就用眼神将人上下扫了一遍,还好没瞧出什么大问题来。 自家主人多少还是有些分寸在的。 墨卿与冲姜思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孙贵妃绞着帕子站在一边,嘴唇被她自己咬的通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如果墨卿与是个男人说不定还会被她这副模样看的心软。 可惜墨卿与不仅不是个男人,还是个冷面冷情的无情女人。 见她这副模样就径直道:“福禄死了,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这都是他自个造的孽。” 孙贵妃蓄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狂奔了出来,跟泄闸似的止都止不住。 墨卿与微微后退了一点,随手一抬,起了一阵风,将孙贵妃的袖子自下而上的撩起,上面白花花的一片。 墨卿与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你那锁魂咒已经解了,那我的事情已了,便先离开了。” 她做事一旦迅速起来,那就是快刀斩乱麻,一点余地都不会给对方留下。 说杀就杀,说走就走。 她也没兴趣去管这事的前因后果,也没心思去听那儿女情长。 墨卿与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至于身后的烂摊子那就交给他们皇宫里的人自己管去吧。 这可跟她没有关系。 墨卿与准备早些回李府收拾收拾东西,如果可以明日她就想赶紧离开。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墨卿与这边一大早就收拾出来一个包袱,刚准备和化成人形的白颜汐离开,就听见外边有人在喊“怀王驾到”。 墨卿与脚尖一转就准备和白颜汐从后门离开。 结果这人还没坐到马车里,面前就出现了一道火凰虚影,看着就跟只红色的小鸟似的,等虚影散去后,就见白颜汐的身子一僵,面如菜色的看着她。 “我方才收到妖界传来的消息——这次怕是不能带你回去了。” 墨卿与一把攥住白颜汐的手臂,指尖搭在对方的腕子上。 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说你这几日怎么总爱睡觉,原是这样——你何时受的伤?” 所谓久病成医,墨卿与对于把脉多少也是有些门道在的。 只是平常这白颜汐太会装了,是以她这才这么久了都没看出来。 白颜汐打了个哈哈,挑着墨卿与的下巴,笑道:“卿卿,怎么你这是在关心姐姐吗?” 墨卿与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开狐狸爪子,面沉如水道:“说实话。” 她一沉下脸来,实在是太能唬人。 白颜汐举起双手投降道:“没多久,就是在遇到你之前我跟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一架,那人手段阴毒,也不晓得是下七门的人还是鬼城的人了。” 对于魔和妖的气息白颜汐最熟悉不过,同她打架的那人气息太过阴冷,没有魔的霸道,不是人就是鬼。 只是什么人或鬼能把她打成这样? 白颜汐补充道:“那玩意拼着自爆才把我伤成这样的。” 自爆无论是人、鬼、妖、魔都不会轻易用的,拼着自己的一身修为把自己炸个魂飞魄散,别说轮回都入不了,就自爆前聚力的那个痛苦都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白颜汐也是没料到对方下手这么狠辣,拼了自己的命也要将她留在京城。 她本是闲来无事来京城玩玩,顺便看看自己手底下管着的生意利润如何,这才千里迢迢跑过来一趟,没想到还躺美人香里就被人暗算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留在了京城,她这才能遇到墨卿与。 对于白颜汐来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墨卿与蹙眉道:“妖界出了何事?” 白颜汐耸耸肩:“不过是出了点乱子,我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那帮小崽子就反了天。” 大夏卷 第三十八章李裕明和 “当真?”墨卿与攥着白颜汐的手腕子,笑的很阴冷。 “哎呦疼疼疼!”白颜汐疼的龇牙咧嘴,身体再好,也耐不住被人掌握了命脉啊! “还知道疼。”墨卿与冷哼一声。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动乱,凭白颜汐的实力就算带她回了妖界,还能护不住她?更何况墨卿与自己本身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 白颜汐没辙了只好实话实说:“这次确实是有些麻烦,妖界这些年都打习惯了,以我现在这个状态带你回去,我怕我护不住你。” 墨卿与松开白颜汐的手,自己将轮椅转个了身,低声道:“那你走吧——我突然想起我还要去玉清宫一趟,等我拿到了千年血莲便去寻你。” 千年血莲对于魔来说可是大补,至少能让墨卿与恢复三成的实力,届时就算是去妖界也不算是拖累了。 白颜汐抿了抿唇,难得笑不出来:“好。” 墨卿与拒绝的态度太明显了,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都记着,但只要你稍微让她不舒服了,她就会将自己的温和全都收回到自己的那个硬邦邦的壳子里。 整就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墨卿与其实是一个很封闭的人,真正能走到她心里的,这千年来也就一手之数。 白颜汐自然是首当其冲,只是现在的自己竟然成为了她的拖累。 墨卿与的骄傲让她说不出什么耍赖的话。 白颜汐神色暗了暗,张了张嘴才哑声道:“我等你。” 说完,她就倏地一声消失了。 墨卿与没肯回头,姜思又从她影子里显出来,低声道:“主子……” 墨卿与摇摇头:“无事,总还要去一趟玉清宫,颜汐在也不方便。” 先前跟顾延之他们做了交易,救下温如惜但同样的他们也要给她需要的东西。 这千年血莲正是其中之一。 墨卿与这段时间忙的还没来得及炼化其他两个东西。 这会得了空便马不停蹄地回到房间,门一关,连姜思都不晓得她做了什么。 姜思深深叹息一声,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冷心冷情满脑子只有修炼的魔主大人了。 姜思跟墨卿与的日子不短,可以说对方才刚当上魔主不久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 墨卿与的师尊也是上一任的魔主,她死了之后墨卿与才顺理成章的接过了魔域这个担子。 只是姜思看的出来墨卿与对于魔域并没有多深的感情,终日的修炼就仿佛是有个什么目标一般。 在入魔域之后,姜思也曾偷偷向那些老人打听过墨卿与小时候的样子——成天无所事事,胡作非为,前任魔主不晓得给她擦了多少次的屁股。 哪里有半点现如今的样子。 是什么才让墨卿与变成了现在这样,姜思不懂。 前院的李裕正忙着招待怀王爷,说到底也是个天潢贵胄,亲自莅临李裕不敢不招待不周。 怀王爷也就十八九岁,在人界是个即将弱冠的成年男子,但在李裕眼里左不过是个小屁孩。 姜思被墨卿与打发到前院后,专程偷摸着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人。 她得到的资料多半也就只是个画像,远没有真人来的直观。 这人好看是好看,五官周正俊朗,一身气质也是风华无双。 可惜,在自家主人面前自然是自惭形秽了。 毫无可比性。 作为墨卿与的贴身侍女,姜思什么样的绝世美人没见过?不说远的就白颜汐一个就足够吊打这世间九成九的男男女女了。 至于最后那一点,自然还是自家主人了。 姜思摸了摸下巴,仔细对比了一下怀王的五官,又想到墨卿与交代的事情。 她“嘶——”了一声,喃喃道:“这么一看还真一点不像。” 温家人长的就跟他们的姓一样,柔柔弱弱的,几个王爷都是副男生女相的样貌,披个香粉薄纱就能进青楼当头牌了。 独独这个温如惜,五官凌厉英气,光是那个一根筋的脑子就跟李裕像的不得了。 再一看那五官,就眉毛和下巴来说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姜思在外面等着怀王爷离开,这才踱步进去。 一见她,李裕就拱手道:“姜小姐,可是主人有什么吩咐?” 在魔域时墨卿与身边的这个小侍女可比墨卿与本人出名的多。 谁不知道她是魔主大人的代名词。 她的话就是魔主的话。 姜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轻飘飘地甩给了李裕。 她眯着眼睛嘻嘻笑道:“主人说在皇宫里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与你有关的。” 李裕打开荷包发现里头只是一撮黑发。 一时间犹疑起来,道:“这是做什么?” 姜思玩着自己的手指,笑容狡黠:“这是温如惜的头发,明和便是你当初非要离开魔卫的原因吧。” 她这么一说,李裕的神情便痛苦起来。 坚挺的腰背微微弯曲。 他苦涩道:“是……” 姜思见他迟迟没有动手,便道:“你自个怎么不算算时间,别告诉我离开魔卫后你连这等小事都不会了。” “你真不知道温如惜是你的孩子?” 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炸的李裕脑瓜子嗡嗡作响。 堂堂七尺男儿竟红了眼眶,他抓着姜思的小臂,颤声道:“当真?” 姜思被他铁钳一般的双手抓的生疼,眼泪都要痛出来了。 她用力甩开手臂,道:“主子说的还能是假的不成?!——你快放开我!” 李裕铁塔一样的身体咚咚咚地在原地走来走去,面上的神色说不出来是喜还是悲。 他又哭又笑,嘴里一直念着明和的名字。 “温如惜……温如惜……如昔,一如往昔……” “原是这样……原是这样……明和,是我对不住你啊……” 俨然一副疯魔样。 姜思可比墨卿与八卦的多,她戳了戳李裕的手臂,好奇道:“你跟那明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让李裕脱离魔卫,这是得多爱这个女人? 魔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也不是你说离开就能离开,更别说李裕甘愿抛弃魔身化作一个普通的凡人了。 这里面种种艰辛无法言说,光是一句便足以概括——死了又活。 得先死了,才能活。 而且这死还不是一般的死,是灵魂身躯全面的涤荡,这可比死痛苦多了。 人间界老说的什么凌迟,跟这比起来都算是小儿科。 李裕缓了好半天才温吞的说道:“我同明和也是因一次出任务时,偶然相遇的……” 魔卫不是日日都当差,跟人间界的禁军一样也是有轮休的时间的。 那年李裕带着一小队魔卫来人间界收拾不大安分的那些烂摊子。 事情解决的比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于是李裕大手一挥,说现在这人间界休整两天。 魔卫们自然是喜不胜收。 该吃酒的吃酒,该逛青楼的逛青楼。 真正的魔是不会随便对凡人下手的,掉面子不说,就说凡人的那点血气哪能跟修士们相比? 哪怕只是个刚筑基的小修士,都比这些个嚼起来都嫌咯牙的凡人好得多。 人间没什么值得他们多留念的,唯独吃喝玩乐,这人可比魔会的多了。 在享乐这一事上,还真是只有人间界是最快活的。 李裕秉承了墨卿与一贯的作风,不爱喝花酒,脑子里也都是修炼,但他喜血食。 刚跟其他魔卫分开,他就闻到了修士的味道,实力不强,血气却十分旺盛。 李裕被勾起了贪念,顺着气味就直奔郊外的乱葬岗那处地方。 那修士说了什么李裕已经记不清楚了,他的脑子里只有落难公主倒在泥土里,无助望着他的那副情形。 大夏民风开放,并没有说什么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 是以,明和经常微服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岭采风。 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谁知偏偏就今日被人抓了去,还要将她活埋! 半截身子都被插萝卜似的填了一半。 明和并不是个软弱性子,即便被布塞着嘴巴,身上狼狈不堪,但那一双眼睛确实明亮清澈的很。 冷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要将她杀了的修士,似乎死后化作厉鬼也要缠着他一般。 李裕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死在他手底下的红粉骷髅都不晓得有多少。 但独独那一个眼神,真真切切的永远记在了他的心里。 他甚至没有多做他想,抬起魔刀就将那人砍菜切瓜一般削了个面目全非。 鲜血喷了明和一脸,但她并没有露出什么惧意,反倒是弯了弯眼眸,露出一点快意的笑容来。 李裕没有当着明和的面去吸食近在眼前的美味的血食。 反倒是怕吓到了对方一般,用了平生最温和的声音道:“……姑娘,可曾受伤?” 明和摇摇头,嘴里一直“呜呜呜”的叫着。 李裕这才愣头愣脑的把人从地里拔了出来,解开绳索。 明和自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嘴里的破布一吐。 “呸,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多亏兄台出手相助啦!” 明和这会也就才双十年华,从小被宠着长大,明眸善睐,整个人都仿佛闪闪发光。 李裕忽然觉得满身血迹的自己自惭形秽。 第三十九章分离 “嚯,这是一见钟情啊!”姜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苹果,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左腿压在右腿底下,坐没坐相。 她将苹果啃的“咔嚓”作响。 “所以你就干脆为了她抛弃了魔卫的身份,自甘堕落的当了凡人?” 魔和妖一样都是最看不起凡人的,对于他们来说凡人一流也无非是血食罢了。 李裕点点头:“是。” 姜思拍手的道:“有勇气!” 魔就是这样的,无论是看上什么东西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食物也好,感情也好,魔会不择手段,不管过程怎样,他们只看重结果。 哪怕粉身碎骨。 李裕这样的感情,姜思还是蛮佩服的,于她而言,相比于一身实力,那点对于旁人微不足道的喜欢,也就显得不足挂齿了。 “继续说。”姜思调整了一下坐姿,她就是个坐不住的,难得被这八卦勾起了兴致。 自那日的初见之后李裕便向墨卿与求了一个恩典,褪去了一身魔气,跋山涉水的一路从极西之地来到了这大夏里头。 他没有身份,只能算是个流民,而刚好那会正值战乱,四处征兵,对于无名小卒管控的倒并不严格。 李裕用不少银两打通了关系,参了军也算是在大夏有了个正式的身份。 李裕是打听了明和的身份的,初遇之后他便一直默默跟在明和身边,只是以他的实力明和并不知晓他的存在罢了。 在大夏的身份有了,李裕又凭借着在魔卫时那一身的经验,在军中混的风生水起。 毕竟哪怕身体沦为了凡身,但肌肉记忆是不会忘的。 他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场战役,李裕可算是从一个小兵默默爬了上去,又因一次重大表现,救下了当时差点被敌军斩首了的明德帝,一跃成为了当时名盛一时的少年将军。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初见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在宫宴上,李裕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 明和公主。 她一身华丽的宫装,在大臣们面前谈吐不凡,有礼知进退,看着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偏生一双眼眸却左顾右盼灵动的紧。 李裕上前去打招呼,他本以为明和早已忘记了他,却不料明和冲他笑道:“没想到竟是你!” 看到他的一瞬间,明和的眼睛就亮了。 李裕也被她的笑感染,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公主殿下还记得臣。” 明和笑眯眯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说的摇头晃脑,头发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很可爱。 李裕是个不善言辞的,在魔卫待久了出门说实话,有时候连话都不会说。 墨卿与在位近千年,本身也不喜欢聒噪的人,这也就导致了,她身边除了姜思此人话稍微多点以外,其他人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埋头做事便可。 成为凡人,参军之后李裕每天更是泡在尸身血海之中,终日对着一堆死人,这想说话都没地方说去。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 真真像是一个少年人一般,只可惜他真的已经活了几百岁了! 当明和公主的祖宗都搓搓有余。 只是他这外表真是太有迷惑性了。 还好明和似乎并不能感觉到他的局促,反倒是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喂,你就是最近皇兄说的那个少年将军吧。” “那你武功岂不是很好?” 这个年纪被人说是少年,李裕着实有些面红耳赤,抓了抓头发,他实诚的点点头:“算是。” 那岂止是算是,以他的功夫,怕是整个军营中都难找敌手。 明和抿着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那你能不能带我偷偷溜走啊。” 李裕说好,也不管这场宫宴是否是专程为他准备的了。 偷摸着从门口溜了出去,明和说真想俯瞰一下大夏的风光,李裕便一个纵身将人带上了房顶。 哪怕是凡人李裕还是有原先的一些底子在的,区区一个轻功当然是不在话下。 明和久居深宫,平常这些事情也就只有在话本子里见过,这会正新鲜着,风景是看了,囫囵将眼前的场景记了个大概,便央着李裕带她在宫内飞来飞去。 好生体验了一把寻常人无法体会到的快乐。 “你何时休沐?”明和有些意犹未尽。 李裕虽然是将军,但也要当值,想了想道:“三日后。” 明和笑道:“那我三日后去找你玩,你既是将军那骑术定当不错吧,皇兄总想管着我,不愿我碰这些男子的东西。” “可我偏偏就像试他一试,凭什么这些事情就只有你们男子做得了?” 她还是如初见时的那样锋芒毕露,少年意气风发。 眉眼发丝都透露出向往自由的光。 哪怕身周被宫墙围困,她仍走出了与世俗不同的路子。 李裕真的爱极了她这副模样,露出洁白的牙齿,他重重点头:“好,我教你。” 对于从小在魔域长大的李裕来说,从没有女人不如男人一说,更别说魔域魔主可是接连三代都是女人的例子了。 女人哪里不如男人了,魔族人只信奉实力为尊。 谁强大谁做主。 三日后,明和公主如期而至。 李裕带她在马场上肆意驰骋。 回京述职的时日不短,这些日子两人都靠着书信往来,明和无事便来军营找李裕玩,更是为其画了不少的画像。 只是这些画像她并未给旁人看过。 直到某一天,她那皇兄明德帝突然闯进了她的书房,那会明和正在提笔作画,画的便是站在校场上指挥士兵训练的李裕。 明德帝勃然大怒,下令将明和所作的画全部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明和眼眶通红,哪里明白不过画了一幅画,就引起了明德帝这般的怒火。 她想要辩解,公主和将军怎么说都是门当户对,她想求一个赐婚的旨意。 可谁知,她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竟也倾心她许久,一直不曾下令将她收入后宫也不过是想徐徐图之。 只是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推了出去。 明德帝一甩袖,怒道:“不过是一介布衣,何故值得你这般用心!” “明和,你从来不肯看看朕!” 明德帝下令让人把明和关了起来,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明和哪里会如他的愿,买通了身边的侍卫,让他出去跟李裕递了个信。 李裕当即吓的丢了三魂,忙不迭的趁夜赶到了明和的寝宫外,敲晕了守着的侍卫,偷摸着溜了进去。 明和的闺阁还是头一次让外男进来。 以至于一贯大大咧咧的明和都有些害羞起来。 李裕不通什么男女大防,倒不觉得什么,只是担忧的问:“怎的被关了起来。” 明和气鼓鼓的说:“不过是皇兄知晓了我心悦于你,气得说要把我迎进后宫!——你说这都算什么事!” 李裕愣住了:“你方才说什么?” 明和大声道:“我皇兄要娶我了!” 李裕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激动道:“不是,我是说前面那一句。” 明和懂了,她捏着李裕的耳朵,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我明和喜欢你李裕!这下听清楚了吗?” 李裕憨笑着:“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他一边揉着被震的发痛的耳朵,一边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明和好无奈,怎么自己就这么看上了一个傻憨憨,她说:“喂,姓李的,我说我皇兄要娶我,难倒你半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李裕这才反应过来,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那这可怎么办——早知道……” 早知道还不如用魔卫的身份来这里。 起码这凡人皇帝可奈何他不得! 明和抓住了李裕的手腕,认真道:“我们私奔吧,以你的本事,我们离开京城他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李裕向来都是听明和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虽然用凡人的身体麻烦了些,但从宫中离开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两人当夜一路从皇宫逃到了南门,大概是他们跑的太快,以至于皇帝都没发现他们不见了。 等出了城郊第二天之后,他们才发现皇帝的追查令。 李裕带着明和隐姓埋名,但那个时候追兵太多了,于是他们之后钻进了深山之中。 这一过就是一年。 这一年他们行动迅速的拜了天地,圆了房,李裕从未因为为了明和而放弃几百年的修为而后悔过。 反倒是觉得就这样平淡一生也挺好的。 直到那天明和去山下用野味换些日常用品再没回来之后,李裕彻底发狂了。 他回到京城,找到了曾经最赏识自己的老师,离开一年他的官籍仍在,跟着老师在宫中偷偷见了明和一面。 李裕说要带明和离开。 明和却哭着说:“离不开了,李裕我脏了,很脏。” 明德帝找到她之后,就不由分说的宠幸了她,甚至说了很多肮脏的话。 “你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下贱,庸俗。 一介残破的身子怎么还配站在李裕那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儿的身边? 女子最重名节,可如今这一切都让明德帝毁了。 李裕从来没有怎么恨过一个人。 明和不愿意跟他走,他答应了。 明德帝迎娶明和那天十里红妆,整个京城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到处张灯结彩,喜不胜收。 唯有一处小巷子里,李裕醉的不省人事。 没有人知道其实那是他的小公主。 大夏卷 第四十章吓人的顾老狗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姜思手里的苹果被她啃完了,这会又伸手去拿一旁的糕点。 嘴里是个没闲的。 李裕摇摇头,怎么会这么简单呢? 李裕乔装打扮无数次夜探皇宫,想要杀了那个狗皇帝,只可惜他早已没了魔卫的那身实力,一次次的重伤败退,却连明德帝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他不信邪,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有一次李裕差一点就成功了,但还是被明德帝抓了下来。 侍卫把他扣在地上,明德帝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反叛的行径?是要千刀万剐的死罪。” 李裕本就不是大夏的人,脑子里更没有帝王君主的概念。 所以李裕只是“呸”了一声,道:“那又如何。” 明德帝让人把明和喊了出来。 明和的表情很怜悯,她捂着肚子,看也没有多看李裕一眼,仿佛早就忘记连这个人一般。 明和自出来之后李裕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好一会明和才对李裕低声道:“李裕我怀孕了。” 李裕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他捂着胸口,嘴里涌出一股腥甜,又哭又笑:“怎么会,怎么会呢?” 明德帝扶着明和,伉俪情深的模样,他高高在上的道:“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自然会好好疼爱于他的。” “哇——”李裕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明和攥着衣摆的指关节用力都已经发白。 她扭过头不忍再看,道:“李裕,你走吧。” 李裕说:“好。”然后冲明德帝道:“还请陛下让我镇守边疆。” 李裕是个能人,明德帝也不舍得真的让他去死,有明和在明德帝自信是可以掌控他的。 所以哪怕李裕刺杀了他怎么多次,明德帝仍旧没有真的想要处死对方。 相比于让对方死去,明德帝更愿意让他活着。 活着远比死去痛苦。 明德帝真的很喜欢看到李裕脸上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呢。 明德帝拥着明和的腰肢,大手一挥应了李裕的请求。 那时候的李裕就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每天都只想着战争、战争、战争。 他的鲜血撒到了北疆,大夏的领土在他的不断扩张下,达到了历史之最。 明德帝也一度成为人人称颂的好皇帝,一再赏赐为他开疆拓土的李裕。 直到最后赏无可赏,明德帝才恍然发觉李裕的地位已经这般的高了。 那时候明和已经将温如惜生了下来,很可惜不是个皇子,明德帝立了明和为皇后,但在诞下温如惜之后明和主动搬去了冷宫。 为此明德帝跟明和大吵了一架,可明和一意孤行,又在温如惜被玉清宫的人领走之后,她便彻底没了牵挂。 明德帝日日夜夜都要去看看明和,生怕她真的离他而去。 明德帝也有别的妃子,但要说爱,这一生也就明和一个。 后来明和好不容易给他生了一个男孩——温绍宏,那日明和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眼就撒手人寰了。 李裕得到消息时,一夜白头,整个人都苍了十岁不止。 明德帝将他调回了中央,明德帝又掌朝十余年左右便也随着明和逝去了。 他临死前专程将李裕叫到了身前,对他说:“现在你得偿所愿了,朕马上就要死了。” “绍宏也是明和的孩子,朕希望你……日后也能关照他一二……朕一走除了这两个孩子,明和就再没有什么留在世上了……” 明德帝这一辈子活的太精了,哪怕到死都要将李裕死死地绑在大夏的土地上。 只为了这一句话,李裕如何走的了? 李裕答应了明德帝会好好保护温绍宏,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明和的血脉。 李裕这一等便又是近十年的光景。 去魔域接引墨卿与时正好是温绍宏出生的前一年,他刚好在大夏的西边打仗,一时间近乡情怯,没想到竟还真的让他找到了意外之喜。 他做将军的那几年,仙魔大战也随之爆发,四处连年战乱不休,百姓流离失所。 李佩、李宣、李毅这三个孩子其实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有当年战场上捡的、有战友留下来的遗孤、也有当年老师留下的孩子。 李裕一生清苦,京城里的宅子终年也就只有墨卿与和这三个孩子在。 好不容易等明德帝驾崩了,他就彻底留在京城了。 守着她的国,守着她的家,守着她留下来的血脉。 “痴情种啊……” 听完故事姜思便拍拍手,准备离开了。 李裕却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垂着头整个人都显得孤寂极了。 姜思也不是会安慰人的,小跳着过去,拍了拍李裕的肩。 想了想道:“哎呀,你往好了想,起码明和还给你留了一个温如惜不是?” “你也不算是孤家寡人嘛。” 姜思算了算按辈分来说,自个都算是温如惜的长辈了。 诶嘿,感觉真不错。 被她这么一说,李裕也激动了起来。 姜思见好就收,一转眼就溜了出去。 再一看天色,嗨呀不早了,该出去觅食了。 姜思先去墨卿与的房门看了一眼,一点动静没有,便只好自个揣了银两,往外头走。 等姜思饕餮般的吃了个爽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李裕和李佩不知道去哪忙了还没回来。 墨卿与的房内燃起了灯。 姜思在外面喊:“主子?” 墨卿与在里面低低“嗯”了一声。 姜思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女人纤细的身影高挑,腰背的线条流畅,该有的起伏一分不少,她腰很细,被巴掌宽的腰带一缠便瞧上去更是只有盈盈一握了。 她下巴微抬,脖颈上的血管从白皙的皮肤下透了出来,下颌线清晰,红唇半张露出一点丁香小舌,嘴角没什么起伏,上头的鼻梁挺翘,鼻尖小巧。 很难想象造物主是造出这样的人儿的。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似一块暖玉上去嵌上了一块紫晶石般,明亮却幽深,只一眼就仿佛要被她的眼神勾入无名的深渊之中。 墨卿与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脑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纯黑色衬她皮肤愈发的白皙,没坐轮椅她站在原地慵懒且高贵的气质一览无余。 “主子……”姜思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挑了挑眉梢:“怎么?” 姜思有些激动,往前走了两步她道:“主子您这是恢复了?” 墨卿与原地走了走,摇摇头道:“还差得远。” “暂且能走两步路罢了。” 墨卿与说着便拖过了一旁的轮椅,整个人便懒洋洋的坐了上去,一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 她有些苦恼。 哪怕是炼化了从玉清宫那换来的两珠天材地宝,但跟千年血莲的效用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想要尽早去妖族帮白颜汐的忙,这一趟玉清宫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墨卿与在房内纠结了一天,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去找顾延之。 本来都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却还是不得不面对顾老狗。 墨卿与表示真的很心累。 以至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温如惜还在四处奔波准备收拾残局,顾延之一人住在别院里头,萧彰一早就带着沈泽返回玉清宫了。 墨卿与到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就只有顾延之一个人。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手里的破妄舞的直教人拍手叫好。 墨卿与等他一套剑法舞完,才道:“北橫君,早啊——” 她又把最后一个尾音喊在嗓子里,像是揉了一把子的棉花糖,绵软的紧。 “早。”顾延之收剑,额头上似乎出了些汗,他拿着月白的帕子慢吞吞的擦着。 他从来不会主动同人打招呼,连接下来的话也知道该怎么说。 难怪说玉清宫的人都是木头呢。 墨卿与好无语啊,但她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好直言道:“不知道北橫君可还记得先前的交易。” 顾延之一颔首,道:“自然。” 墨卿与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 “那……” 顾延之接道:“三日后,我便要回玉清宫一趟,墨小姐可要一道?” “好极。”墨卿与直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了,“我三日后便再来找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墨卿与跟这顾老狗是多一句都不想说。 多说多错,待的越久越危险。 她跑的实在太快,让顾延之一度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心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出了宫门墨卿与才仿佛是摆脱掉了一直追着自己跑的疯狗。 速度慢了下来,她也无事可做,便让姜思推着她慢悠悠的在街上晃着。 也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许多。 尤其是她走的这条街上,前头似乎有什么似的,旁边的人都一窝蜂的往前凑,生怕慢了似的。 姜思拉住了旁边步伐匆匆的一个男人,问道:“大哥,这前边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伙都往那边赶?” 那大哥大概是看姜思不过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便好声好气的道:“姑娘有所不知,前边那是李氏当铺,这可是当朝太尉李将军的铺子。” “前些日子说李大人出了点事,李家的铺子都被附近的大官一抢而空。” “这今日便有人去李家当铺找事,可谁知李太尉竟也在店中。” “据说那人还是丞相府上的人,这一下撞到了铁板上,大家伙都想着去看个热闹。” 大夏卷 第四十一章常府阴云 “那可是咱大夏最英武的将军啊,能远远看他一眼,我们就知足了!” “不说了,要是晚了怕是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那人说了一句便低头离开了。 人人都崇尚英雄,这么多年来李裕的那些事迹早就被编成了话本子,在百姓中口口流传。 只是他生活中低调的过了头,以至于好多百姓甚至都没见过他的样子。 这当朝丞相和当朝太尉碰到了一起。 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的争斗,那可是难得一见的趣事。 墨卿与心想,也罢,来都来了,便过去看一看,承蒙李裕照顾多年若是能还了这份恩情也是极好的。 于墨卿与而言李裕本已脱离了魔卫,那就跟魔域再无瓜葛,便是连同她这个魔主不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偏偏念着以往的情分,将她救了下来,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这便是恩,有恩要还的。 墨卿与心里头记的很清楚。 轮椅压过不算平整的地面,连带着周边的行人都不自觉的为她让出一条道路来。 身周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前头挡着的人群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分开了一般,墨卿与走的畅通无阻。 “不曾想,当朝太尉竟也是贪图银两之人!” 一声高喝从当铺里头传来。 墨卿与扫了一眼那李氏当铺的匾额,字迹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字迹遒劲有力,颇有风骨,她愣了愣,才恍然想起这似乎正是出自于自己的手。 “胡言乱语!”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拍碎了。 “到底是什么人在渎货无厌,你让你家主子亲自来同本官说!” 李裕的声音又高了几度。 还不等墨卿与进门,就见一小厮打扮的男子被李裕手底下的人捆了起来,丢到了门外。 李裕的手下见到墨卿与出现在这里,显然也是愣了一瞬,旋即抱拳道:“四小姐。” 墨卿与“嗯”了一声,展开折扇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一个当先进去找了李裕出来。 李裕一出门就见到了墨卿与连忙让人把她请了进去。 李裕刚要行礼,就听见墨卿与一摆手道:“在外面不必整这些虚礼——我且问你,这人是魏隽的人?还是那常荼的人?” 在外面总要担心墨卿与的身份败露,任谁都不会相信李大将军会对一个小女子行这般大的礼。 李裕及时收了动作,坐到一边,脊背僵直,表情也不太自然。 “应当是常荼的人。” 外边的人都在传这小厮是丞相府的人,但李裕自有一套辨明对方身份的办法。 这多半又是常荼那小人在作妖,弄了个自己人,然后非要嫁祸到丞相头上。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可是因为我先前做的事情?”墨卿与抿了抿唇,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倒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给李裕带来麻烦的话,她多少还是有些自责的。 李裕摇摇头道:“并非,我同那常荼向来不对付,我被陛下带走的那些时候,这常荼可没少惦记我们李家的产业。”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让我来解决吧……你好生休养,莫要让这些事情惊扰了才是。” 李裕并没有问过为何墨卿与先前说要离开了,这会儿还在这。 他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 墨卿与不说他便不问,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墨卿与也觉得他这一点着实令人欣慰,遂点了点头道:“行罢,你若是没法子了,再来寻我,左不过是麻烦了些。” 李裕笑了笑,道:“自然。” 既然没有她的什么事情,墨卿与便准备离开了。 刚出门,墨卿与就低声同姜思道:“去常府瞧瞧。” 姜思一看天色,犹豫道:“主子这还是青天白日……” 换言之,想要搞事情,还是等月黑风高的时候才最合适。 墨卿与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本座还需要偷偷摸摸?” 什么时候她活的这般憋屈了? 曾几何时,连那向来神神秘秘的鬼帝都被她想打就打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 墨卿与折扇一合,扇骨拍上了姜思的手,道:“废话恁多。” 姜思瘪瘪嘴,委委屈屈的。 还不是这几年墨卿与办事都是晚上出门,导致她都形成了这个习惯嘛! 说到常府姜思又想到了那个没事找事的常大小姐,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她拧着眉头,直到来到了常府外头,姜思才恍然想起来。 “主子我想来了!” 墨卿与被她一声喊的,耳朵差点聋了,面无表情的道:“一惊一乍的,怎么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姜思鼓了鼓脸,依言将声音降了下来:“我想起那日常大小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墨卿与扫了一眼常府上头飘着的阴气,皱着眉头,随口应了一声:“嗯,然后呢?” “常婉死后她身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姜思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道,“我本以为是我看错了,但瞧着常府的这状况,我才想起来,那东西似乎是条摄心鬼,专控人心智。” “也难怪常婉会对你穷追不舍了。” 墨卿与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刻意引诱我杀了她?” 摄心鬼这东西,说是鬼但实际上更像是一种控制人思想的心魔,只不过这东西是个实实在在的外物,天生地养不得,是被那群正儿八经的鬼修出来的东西。 能控人心智,影响人的情绪,以至于失了理智。 这一手跟魔的手段有些相似,但在墨卿与看来属实低了些。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摄心鬼很难被人发现。 这东西没什么鬼气,说是法器反倒是更合适。 若非是被姜思瞧见了,墨卿与怕是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常婉死的时日也不算长,这常府上头就已经笼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这是要让常府重复孙府的下场吗? 墨卿与皱了皱眉头。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事也算是因她而起,但常府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说到底也不过个自作自受。 还省的她白费力气。 本想来弄几个阵法,扰的里头的人不得安生的,眼下看来还省了好大一笔事。 墨卿与一想,便道:“引诱便引诱吧,与我也无甚干系,这常家的也是活该。” 魔的同理心实在是欠奉。 姜思也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唯一让魔难受的就是这事好像被利用了,这就让她很不爽了。 浑身都不得劲,姜思闷声道:“活该是活该,但我怎么总觉得这像是在借主子的手借刀杀人呢?” 墨卿与顿了顿,一沉吟,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慢悠悠的道:“你说得对……” 她又“嘶——”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的道:“我确实有些不大爽快了。” 挠了挠下巴,墨卿与又很郁闷的道:“你为何要提醒我这些——徒增烦恼。” 墨卿与是一个活的很简单的魔,但同时她又有些斤斤计较。 在某些事情上,她总是执着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例如,明明一个简单的净身决就能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她偏要用最新鲜的花瓣泡个澡;又比如明明对人间界的食物兴趣缺缺,但他一日三餐都少不得;再者如果能一文钱买到的东西,她偏不能花出去两文钱,而实际上她的银子多的一座山都放不下。 更别说那些其他生活中的小细节了。 若是让她知道自个被占了便宜,墨卿与那是势必要讨回来的。 而同时她又是个十分能屈能伸的人,就拿顾延之此人来说,明明是个莫大的仇人,但在自己实力尚且不能弄死对方之前,她还是装作很好说话的模样。 又装又不想装,满口胡话,对方爱信不信。 总而言之,她活的简单又矛盾。 固执又可爱。 墨卿与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有点想杀人了。” 大抵是面对仇人还不能动手的憋屈让她心里压抑了许久。 眼睛里都隐隐泛起了红。 她是真的动了杀欲了。 姜思左瞅瞅右瞧瞧,这附近拢共也就自己一个,她有些欲哭无泪的道:“主子,再忍忍吧……” 她委屈啊!怎么倒霉的事情总让她一个人可劲碰上。 墨卿与缓了一口气,听着挺随意的道:“我就随口一说,别怕——你一时半会还是没事的。” 她说的话实在是不怎么可信。 尤其是后半句,一时半会是没事的。 那是不是过了这一时半会就有事了? 姜思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她呜呜的哭着:“主子……” 墨卿与嫌她吵,没好气的道:“闭嘴!” “嗝——”姜思突然住嘴打了个哭嗝,泪眼汪汪地瞧着墨卿与。 “你们这是做什么?”声音有些熟悉,墨卿与一扭头,正巧对上了温如惜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 对方穿了一身简单的纯白色常服手脚处都做了一个收束,是一件很方便动手的衣服。 墨卿与动了动手指。 “没做什么。”墨卿与轻咳一声,总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得劲了。 温如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姜思的表情很疑惑:“那姜姑娘又哭什么。” 大夏卷 第四十二章入常府 大概是念着被吓哭了这事太过丢脸了,姜思脑海里飞速运转着,白皙的脸颊都微微泛起了红。 一转眼听到了常府里头传来的唢呐声。 她灵机一动,道:“这常婉死的惨啊……年纪轻轻就……” 姜思忽然收住了声,蓦然想起了什么,这常婉可是因谁而死啊! 她脚趾紧紧抓地,鞋底恨不得被扣穿,夭寿啦,她都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墨卿与:“……” 温如惜:“……” 墨卿与以扇遮脸,有一个这么蠢的侍女,真是……没脸见人了。 温如惜呆了呆,她记忆没错乱的话,这常婉是墨卿与动手弄死的吧……嗯…… “姜小姐真是……良善……”温如惜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真是难为她还能接的下去话。 夸她良善,这还是真是老太太上花轿——头一回,姜思捂着脸,眼睫从指缝中透出来,一颤一颤的,好嘛,这下子是真没脸见人了。 墨卿与食指骨节抵着唇角,似乎是闷笑了一声,她眼角都弯了起来。 难得这家伙没有落井下石,解围道:“温如惜,你怎会在这里?” 墨卿与念着温如惜的名字,字正腔圆的,难得没有懒洋洋的拖着个调子,听起来莫名正经了许多。 惹得温如惜也挺直了腰背,一本正经的回道:“常婉死了,今儿要入殓,我不过是代陛下来送个人情。” 既然回了皇宫,总是会有一些不得已的事情要做。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跑腿的事情,小弟的帝位不稳,温如惜心里清楚,但她又身为玉清宫人无法插手过多,也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墨卿与一挑眉,朝温如惜招了招手。 温如惜满脸疑惑的走近了些,谁知墨卿与一抬手就抓住了她的腕子,然后一阵青烟散去后,那轮椅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唯有被她触摸过的手腕子还带着一丝微凉。 温如惜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同样呆愣的姜思。 “既如此便也将我带进去罢。”墨卿与的声音从自个身上传来。 温如惜一低头,才发现墨卿与竟化作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的小蛇,小黑蛇吐着信子缠在了她的腕子上。 小蛇就像是手镯一般鳞片通体黑亮,盘了三圈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你怎么……”温如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手段,一时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难倒是妖?” 除了妖可以这般,温如惜还真没见过那一族有这种手段。 墨卿与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的淡紫色,哪怕是作为一条小蛇她也是极为好看的,一双眼睛灵动的紧,小脑袋微微往上一抬,道:“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就跟你们那什么匿息符的效果差不多。” 竟是这样吗? 温如惜似懂非懂,这一趟出来她是愈发觉得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这世间事还有这么多是她从未听闻的。 看来等回山后还得闭关一段时间了。 “嘶——”温如惜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原是墨卿与嫌她磨磨唧唧便露出尖牙在她虎口出恨恨咬了一口。 “咬我做什么。” 温如惜皱着眉头,痛倒不是非常痛,但被突然咬了一口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小黑蛇翻了个白眼道:“你再磨蹭下去,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温如惜一看天色,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哪有这么夸张。 再一低头,墨卿与就已经盘在她手腕上一动不动了。 温如惜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好在是这家伙没有说用原身跟她一起进去,不然…… 感情她也是知道自己怕是要被打出来。 温如惜想问姜思要不要一起,结果一回头,姜思这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主仆俩都是神神秘秘的,温如惜一摇头索性不再多想。 迈着步子出示了名帖,她便随着小厮往里走。 常府外头看着倒是朴实无华,里头却真是内含乾坤,当先踏入的回廊前头栽着两颗万年常青树,小院子里活水环绕围着瞧着就很不凡的山石,应当是从某处仙山上挪过来的。 温如惜远远站着竟都能从其上感受到一丝灵气的流转,鹅卵石铺筑的小路上每一颗石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小厮婢女们都有条不紊的在边上穿梭,偶尔当面遇上温如惜时还会向她行礼,唤一声“长公主殿下”,忙中不乱,穿过一半圆拱门后温如惜才算是正式瞧见了这常府的奢华。 千年红檀木桌上烧着南疆进贡来的牵步香,香炉是由黄铜铸成麒麟样式的,香从麒麟的口中一点点飘逸出来,在其上绕了三四圈才噗的一下散了。 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立在当中,两侧放着的是蟠龙雕花大椅,前头摆着同样材质的紫檀桌。 桌子上摆着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上头托着旧窑十样锦的茶蛊,里头飘着上好的云雾茶,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碟子上不多不少摞着白玉糕点,两个在下一个在上。 不远处的地上又放着青玉缠枝莲纹瓶,里头插着被无垠之水养着的牡丹花,再往里头探头一看,屏风后摆着的竟是一副千年红杉木造成的棺材。 棺材前头插了几支香,只是相比于前头摆着的东西就显得有些磕碜了。 房梁上只是象征性的绑了几根白布条,招魂幡放在常府外头。 自外头看这常府是一片萧索,然而这里头却不尽然。 小院子里有吹唢呐的哭丧队伍在等着。 下葬的时辰还未到,常荼穿着一身白色缟素的麻布孝服,披麻戴孝的还真是与这常府内的装潢格格不入。 温如惜这一路走过来顿时发觉这常府还真是有趣,里头的日常用件竟是比她长乐宫还要奢靡些——虽说她本身是个不注重外物的人。 但有太后和皇帝宠着,在日常用度上也不曾短缺了她的。 哪怕是在玉清宫上,她每月都能收到皇宫里送来的世俗银钱,和寻常衣物。 她也曾去过皇帝寝宫转悠过,相比于这常府就连皇帝都显得略有不足了。 温如惜记性很好,方才在屋内随意转了转,不说别的就那大大咧咧摆在桌案上的牵步香,那可是进贡给皇帝用的东西。 小皇帝不爱用这些东西,但就算是赏赐也是赏赐给皇亲国戚的,这些个大臣可是没资格用的。 又一想常荼的阵营,想来这东西多半都是瑜王送的了。 常荼说到底也只是臣,他哪里来的这般多奢华物件,若都是瑜王送的,那从这冰山一角中就不难看出这瑜王集团到底在大夏国库中谋了多少的利益了。 温如惜先前说会查清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可就今日一看,心里也隐隐晓得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好做的。 自古以来王公贵族都多多少少掌握了一部分国之命脉,轻易动弹不得。 常荼明知今日温如惜会代皇帝过来,连装都不曾装一下,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 是打定了温如惜不会追查,或是她根本不懂这些东西的主意吗? 真当她是个傻子了吗? 温如惜眉头一皱,骨节隐隐发白,心底起了火气,大夏立于世上千年之久,有过乱世有过盛世,但总得来说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的。 怎么到了他们这一代,就成了这副模样? 天潢贵胄过的安稳舒适,百姓却为了一粟米而半死不活。 这还是先祖建立大夏的初衷吗? 温如惜不由得自问,好好一个大夏就是因为这些国之蛀虫成了这副鬼模样。 若是他们都死了就好了。 温如惜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 手腕子忽然一痛,温如惜回过神一低头,原来是墨卿与一尾巴抽在了她的小臂上。 她皮肤白一点红印子就格外明显。 “静心。”墨卿与清冷的声音在耳边乍然想起。 温如惜心里头默念了一遍玉清宫的清心咒,一时间头脑清明。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去那棺材附近瞧瞧。”墨卿与又传音道。 “老臣见过长公主殿下。”常荼拱手行礼。 常婉是他老来子,向来疼爱的不得了,眼见着女儿再也不能承欢膝下,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岁。 只是这份流于表面的伤心到底有几分真,温如惜可就说不好了。 淡淡地应了一声,她在山中多年,浑身都是一副远离世俗的淡漠模样,小仙子脚尖一转便往屋内走。 “开阴眼。”墨卿与提醒了她一声。 温如惜闻言并起双指在眼上一划,登时眼中亮起一阵金光,连着缠绕着棺木上的死气都一清二楚了。 温如惜忽然汗毛倒竖,道:“常婉莫不是也被刻了聚阴阵!这怎的同那孙桢一模一样!” 大概是被那次的事情打击狠了,温如惜一时间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墨卿与清淡的声音将她安抚了些许:“并非。” “常婉身上可没有半点聚阴阵的痕迹——她几时下葬?” 温如惜回道:“午时。” 墨卿与“嗯”了一声,刚刚抬起的小脑袋复又垂了下去,懒洋洋的道:“午时阳气最重,应当无大碍。” 温如惜咬了咬唇,道:“可白日间都有这么浓的阴气,等今夜子时即便是下葬了怕也是要起尸的。” “怎么你现在难倒有法子收了这阴气?”墨卿与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大夏卷 第四十三章锁魂钉 她这一声笑,实在是听不出来是嗤笑还是嘲讽。 但总得来说大抵都是一个意思。 温如惜本身是个直脾气,被墨卿与噎的多了,她倒是学会了反问。 “你难道也没有吗?——前辈。” 这还是温如惜第一次叫墨卿与前辈,那两个字咬的一字一顿的,总有种莫名的意味。 这丫头怎么学的这么快。 墨卿与被她一个“前辈”叫的心脏一突,尾巴往她手腕子上一缠,软踏踏的。 墨卿与没好气的道:“什么劳什子的前辈,我也就比你大上个一岁罢了。” 也就,个千年老妖怪说起这话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说起来她就算是脸红了,现下这一身黑的样子,也没法叫人看个分明。 什么一岁,那是一千岁吧! 墨卿与脸厚似城墙,哄骗起小姑娘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因为她闭眼了。 温如惜真真切切的又被她噎住了,闷声道:“当真——那你还总叫我小孩?也就一岁罢了!哼。” 那“当真”二字,真是念的又长又慢的,惹得墨卿与气息一滞,还以为这小孩真发现了什么不成。 结果后面那两句话一出,墨卿与又笑出了声。 就这还不是个小孩? 争论这个还真是没有意思。 “要开始了。”墨卿与话头一转,幽紫色的眸子看向了门外,外头唢呐声连天,并伴着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我的婉儿啊——” “女儿啊——你这是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那天杀的墨漪必当是不得好死!” …… 温如惜一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子上的那个始作俑者,而这个始作俑者毫无即将被天打雷劈的样子。 懒洋洋的缠着温如惜的手腕,真把自己当成了个黑镯子。 “看什么?”墨卿与一抬头,温如惜才发现这人黑亮的脑袋上似乎还长着两个小小的凸起,有些像是龙角。 感情她化的不是蛇,而是蛟龙? “没什么。”温如惜下意识的否认。 墨卿与尾巴动了动,哼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收了我?” 玉清宫人向来以维护苍生为己任。 她这下子杀了这么多人,怕是早就犯了玉清宫的底线。 “收你做什么?”温如惜反问一声。 看来还是太高看她了,墨卿与转了个身,懒得理她了。 谁知温如惜还自个在那说:“我觉得你并未做错什么,分明是那常婉自作自受,只能说是你的做法太过偏激了。” 温如惜指尖点了点小蛇的脑袋,轻声道:“往后还是少生些杀孽才好。” 墨卿与被她这一大逆不道的动作惊的鳞片都炸了起来。 但她也听得出对方话语中的维护,难得还有所谓的正道中人会这般跟她说话。 说她没错,还叫她往后少生些杀孽。 言语中都是维护的意味。 刚露出来的尖牙下意识的收了回去,墨卿与又软踏踏的趴了下去。 温如惜见她没再说话,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紧跟着吊唁的队伍往常府外头走去了。 常家有祖坟,城郊外头有专门的一块地都是作为常家嫡系下葬用的。 一路上撒纸的撒纸,唱乐的唱乐,敲锣打鼓的凄凄惨惨戚戚。 常家的队伍拉的老长,嫡系的旁系的,常家官场上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号人,这么多人都跟着棺木上了山。 这山说不上偏,风水却是极好的。 紧挨着龙脉,将人葬在这里,后人可世代做官,步步高升。 温如惜远远地吊在最后,倒不是说她多么特立独行,而是最后的视野最好,一路上她一边走一边观察,捉的鬼多了,才晓得环境有多么重要。 温如惜跳到一颗树上,落了个符咒,她刚要接着往下一个方位跃去,就听到袖中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知道了。” 什么知道了,还不等温如惜问出来,墨卿与就脑袋一垂,装死去了。 温如惜索性闭了嘴,等把符阵落完了,这才反应过来,墨卿与这是在回应自己先前让她少生杀孽的话啊。 温如惜弯起了眉眼,轻轻笑出了声。 她一生并没有多大的愿望,只求一个山河宴请,百姓能安居乐业罢了。 修道多年,她也无甚什么目标,所谓伏魔卫道在她眼里,远没有平静的活着重要。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温家人的天下,更不是陛下的天下。 温如惜只有长枪一杆,可就这一杆长枪如何能荡的清世间的不平? 温如惜曾陷入这个问题中许久,但后来她想通了,人这一生活着,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尽己所能,问心无愧便好。 体内的境界又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墨卿与抬了抬眼皮,感受到温如惜体内不平的气息,心道,这小孩在修炼一途上还真是有天赋,不过两句话便有新的感悟。 难怪顾延之那老狗忙着打她的时候还要去把这小孩拐到玉清宫了。 若是被她提前发现…… 墨卿与想了想自己带小孩的场景,只觉得毛骨悚然。 算了这带小孩的事还是让顾老狗做吧,自己捡现成的就好。 孩子还是大点好,省心。 墨卿与深深觉得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温如惜带着墨卿与一落地就收到了在所有人的目光。 她正纳闷怎么都这么看她的时候,常荼可算是开口了:“长公主殿下是玉清宫的高徒,不知可否能为小女请个安魂的符咒呢?” 鬼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封城了,天下的魂魄无处可归,四方大乱。 人死后魂魄不得安宁,作为父亲的常荼来向她求个安魂符倒是合情合理。 是以一听这话,温如惜便颔首应了下来。 安魂符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符咒,对于凡人而言效果倒是不凡,玉清宫和其他门派也在各国出售这些类型的符咒。 价格并不高昂,寻常人家也买得起,赚不到什么钱,只收个材料费,不然这天下人一死就起尸,那这些名门正道可如何收拾的过来? 还不如让他们自个用了符,简单些的却也有大效果。 温如惜画符的功底并没有顾延之那么强大,能凌空画符。 她身上带的其实是有安魂符的,但常荼都已经把画符的材料都端了上来。 温如惜索性提笔就自己画了起来,符咒上的一撇一捺都极为苍劲有力,墨卿与偷偷瞧了一眼,心道基本功倒是不错。 可惜就是实力差了些,不过她年岁还小,未来倒是必有一番大作为。 温如惜下笔很稳,运笔很流畅,在场的即便是不懂画符的过程,却也能感受到温如惜周身隐隐流露出的一丝不凡来。 画符乃是用神魂之力勾连天地之力,借山河百川的力量来达到绘符的目的。 安魂符并不难,对于玉清宫的人而言只是个基础符咒。 温如惜从提笔到收笔整个过程也就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画毕,温如惜提着黄色符纸将上面的红痕吹干,两指并拢念了句什么,就只见身周刮来一阵清风,符咒上的纹路一亮,发出淡蓝色的光晕。 温如惜手腕一抖,就将符咒贴到了常婉的头上,符咒噗的一下化作光点全数落入常婉的眉心中了。 墨卿与差点被她一抖的甩了出去,连忙收紧了身子,缠的紧紧的。 她没好气的道:“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这里太多人,是以这句话就只响在了温如惜的耳边。 温如惜小声说了句:“对不住。” 旋即就冲常荼一颔首,又一看天色道:“常御史已好了——还是早些下葬的好。” 太阳已经不偏不倚的骑在了脑顶上。 午时已到,趁着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封了棺,省的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些年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常荼也晓得其中的利害,但是她并不知晓常婉生前被鬼物控制了心神,只当是玉清宫门人在危言耸听。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吊着嗓子念悼词。 温如惜抿着唇,看抬棺人正要封棺,钉上子孙钉,又缠了红线,正要入土时,温如惜大步上前,说了一声:“且慢。” 抬棺人自然是不敢忤逆她的话的,但下葬的时辰已到,不赶紧封土于礼制又不合了。 一时间正犹豫,而就在他们犹豫之际温如惜已经一抬手甩出六玫锁魂钉,落在那棺木之上。 缓缓吐出一口气,温如惜退了一步,道:“继续吧。” 也就耽误了两个呼吸的功夫,抬棺人也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一人一铲子就将这落下去的棺椁彻底掩埋了起来。 常荼还在前面吆喝着回府的事宜,常家人要安排守夜的,常婉的几个兄长便商量着轮流着来。 常荼忙着交际,常婉一封土,他似乎就真的将这个女儿抛到了脑后。 脸上堆着多年为官的笑,拜了这个拜那个。 温如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有些人嘴上说着多爱自己的女儿,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可以在官场上交易的对象,她没记错的话常婉之所以这样备受宠爱,还不是因为瑜王曾多看她两眼。 常荼有意将这个女儿送到瑜王府上,哪怕是做妾,但只要能同瑜王有些许联系便可。 对于他们来说叫亲上加亲。 但在温如惜看来,只觉得可悲至极。 何时,连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能被当成做交易的对象了。 大夏卷 第四十四章怀王 温如惜此人谈不上多伤春悲秋,只是对于这世间许多事都是刚刚接触,书中的和实际的还有许多差别。 玉清宫让门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必须下山游历,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温如惜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活了十八年也自有一套自己的观点看法。 只是尚未被世俗打磨,而显得天真罢了。 温如惜并未跟着常荼回常府,礼和心意已经代皇帝送到,于是在下山之后她便同常荼告了辞。 常荼也没有多做他留,只是依照规矩行了礼,说了些场面话,便各自分开了。 常家人一离开,四下无人时墨卿与便从温如惜的手腕上窜了下来,一阵青烟散过,墨卿与便重新化为了人形。 整个人靠在温如惜身上,见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墨卿与很无语道:“扶一下……” 温如惜这才手忙脚乱的扶着墨卿与。 跟人贴这么近墨卿与和温如惜都有些不习惯,但好在都是女子,先前背都背过。 温如惜问道:“怎么不等回去了再变回来?” 墨卿与可不会告诉她自己是魔力耗尽了,这才迫不得已变了回来,又要掩盖魔气的气息又要变作另一幅与先前毫无瓜葛的模样,甚至跨了种族,这其中需要耗费的气力,可不足道尔。 墨卿与“嗯……”了一声,姜思刚好从一旁推着轮椅走了过来,墨卿与如蒙大赦,道:“瞧,这不是送来了嘛。” 墨卿与一坐在轮椅里就跟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满意的看了看姜思。 现在看来这个侍女多少还是有些用处在的嘛。 甚好甚好。 姜思被她那个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咬着指甲心道,她又做错了什么?怎么主子这样看着她,好害怕啊! 姜思刚才一路上其实都在暗地里跟着,隐在了温如惜的影子里,以温如惜现在的实力还真没法发现她的存在。 这些小细节倒是无甚好纠缠的。 这会日头已经不早,墨卿与腹中空空,她饿了。 “去福满楼。”墨卿与吩咐道。 闻言姜思眼睛就是一亮。 “是!”她这一声应的真的是中气十足,振聋发聩的。 温如惜揉了揉耳朵,闷声道:“修行之人怎能注重口腹之欲?” 对面那俩齐齐回过头,两人皆是无表情的。 姜思道:“呵呵,不愧是那人的徒弟,说话都是跟你那亲爱的北横君一个调调。” 墨卿与道:“有本事你别来。” 温如惜一噎,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知这两个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主,何苦去招惹。 她还不曾辟谷,遂涨红了脸,举起双手道:“我错了。” 咦,这小孩什么时候能屈能伸了墨卿与疑惑的瞧了她一眼。 不过这是好事,过刚易折,她的性子太容易沾染是非,软一点也好。 于是乎一行人便飞速赶到了所谓的天下第一楼世间味道一绝的——福满楼里头了。 姜思轻车熟路的甩了个银锭过去:“掌柜的老规矩。” 她是个饕餮胃,即便是墨卿与不在她一个人都能吃四五个人的份,再加上姜思又是个美人样貌,很难不被掌柜记住。 更何况姜思身后代表的可是太尉府四小姐,这也是高官贵族的身份,掌柜一早就迎了上来。 本来这么一圈人来他这吃饭,掌柜的自然是满面笑容。 可谁知这会掌柜的,即便是见了银子仍旧是愁容满面的道:“姜姑娘不是小老儿不给你们安排啊。” “而是这上面来了一位贵客,将这二楼都包了圆,实在是没包间待客了。” “今儿个是真不巧了,还望四小姐原谅则个。” 掌柜的一边拱手,一边双手将银锭子奉还回来。 墨卿与并非是个咄咄逼人的人,闻言只是眉头一皱,刚要说算了。 姜思却当先问道:“若不行我们用食盒打包带走也行——不过这会并非是饭点,怎的这会还在?” “上面的是谁?” 整个京城的饭馆姜思最偏爱福满楼这一家,贵是贵了点,但胜在味道真的不错。 白来一趟显然不是她们的作风。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让手下的人去准备食盒。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小声道:“还不是当今怀王爷,若非是他,小老儿岂敢不给四小姐留个房间?” 大夏内耗严重,当今年幼朝廷都把控在成年王爷和重臣手中。 怀王、瑜王二人又注重自己在百姓之间的声望,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古以来顺应民声说的便是如此。 就连瑜王哪怕私底下的手伸的再长,表面上的脏水却一点都泼不到他的身上。 先前因查孙桢一案时,这老百姓骂的也只是孙桢一人,过分一点的也都是意味不明的讽刺了一下小皇帝。 但谈到二位王爷时,风评却全然不同了。 有人说怀王为人仁厚,忧百姓之忧苦百姓之苦,常常自掏腰包布善好施,救活了不少苦难中的人民。 就连官家前些年置办的同济堂,听说也是这位王爷一力赞成的。 有人说瑜王文武双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前些年流民暴动据说也是他不惜自身亲自上阵,才使状况安定了下来。 可若是要谈到小皇帝了,大家就都摇了摇头。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懂什么治国安邦的策论? 先帝也是昏了头,两位王爷随便一个都比当今好得多啊! 怎么就立了这么一个小毛孩! 是以现在的百姓真是只知王爷而不知帝王了。 只不过这怀王怎么会在这里? 墨卿与心里正疑惑着,倒不是对怀王有多好奇,纯粹是因为他竟然打乱了自个的计划,有些烦罢了。 墨卿与这会正不愿意说话,全让姜思代劳了。 温如惜脑子里还全是常府的那档子事,若是真让孙府案再一在自个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这次回玉清宫,这一次的历练她恐怕是要拿历史最低分了。 对于课业温如惜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态度认真对待,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三人心底里都各自装着事。 姜思等着吃。 墨卿与心里烦。 温如惜担忧且着急。 头顶上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可是李府四小姐?——咦长姊也在啊。” 这声音墨卿与听得陌生,温如惜却是半生不熟的。 姜思一扫那人的脸,便低声对墨卿与道:“这人就是怀王。” 怀王今日出宫只着了一身便服,纯白内衬打底外头罩着一件藏青长袍,踏着一双皂底靴上边用金线绣着蟠龙纹样。 他身量颀长,劲瘦的腰间被一根镀金黑玉腰带做了一个收束,其上还挂了个青翠的玉佩,成色是极好的,怀王虽还未及弱冠,但周身的气度已然沉稳。 五官是温家人一贯的清秀,看面相是随和的,但其本质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们家的人一脉相承的会装。 墨卿与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她有点不认人,若不是姜思提醒她还真没能想得起来,先前在早朝上也只是匆匆瞧了一眼。 雁过无痕般的没能在她脑子里留下半点印象。 自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她连口都不曾开。 很久没有人敢以这种态度对自己了,怀王先是一愣,旋即笑出声,道:“四小姐,本王温晟平正巧在这楼上设宴,远远就听到了枝头的喜鹊打鸣,原是四小姐大驾光临。 “正巧屋内的都是四小姐熟悉的同僚,四小姐可要赏脸上来一叙?” 又是自报家门,又是亲自邀请。 墨卿与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跟他叙旧的,他们之间有旧可叙? 姜思抱着手臂,道:“你怎么就不请你阿姊?” 温如惜站在一边面上无甚表情,毕竟她跟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还真没什么交集。 怀王一愣,依言道:“若是阿姊愿意,自然一道上来便是。” 墨卿与对于这个怀王说不上来是什么态度,但既然有了包房,她也不愿再麻烦打包回去。 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一展折扇便道:“既然怀王亲自邀请了,怎能不给这个面子?姜思上去吧。” 姜思闭了嘴,去推墨卿与的轮椅,温如惜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不过是吃个饭。 她刚在心里这么一念,踏进包间的一瞬间这个观点就被震得稀碎了。 怀王说的还真是不错,这屋内坐的可不是熟人嘛——魏隽居于怀王的右手位,依次往下便是于卫尉、吴典客、杨宗正。 三公九卿来了一半,怀王集团的中心势力这下可是全都到了齐。 温如惜垂着眼闷不做声,好在是她头上还顶着个玉清宫高徒的名号,与朝廷党争无甚关系,就算是她亲弟弟坐了皇位,但在这些人心中,既然修了仙就再跟凡俗事没了瓜葛。 除了降魔卫道,就没他们在意的事情了。 姜思在墨卿与耳边小声嘀咕着。 墨卿与指尖点着桌面,听着怀王那边的高谈阔论,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又是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也不知道该说墨卿与反应快还是慢。 怀王端着酒杯让一旁的侍女给墨卿与斟了杯酒,朗声道:“四小姐,本王敬你一杯。” 墨卿与两指捏着酒杯,也没入口,就用那一双淡漠的眼眸瞧着对方。 大夏卷 第四十五章剑拔弩张 就在怀王神色讪讪的准备放下手的时候,墨卿与开口了:“因何?” 怀王道:“因缘。” 墨卿与嗤笑一声:“你我之间哪来的缘?”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对方,怀王的脸色自然也好不起来。 “相逢即是缘。”魏隽做了这么多年丞相,和稀泥的功夫可比怀王厉害的多。 怀王整了整神色,挤出一个笑:“丞相说的对,相逢即是缘,四小姐总不会不给本王这个面子吧。” 墨卿与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既然怀王爷都这么说了,怎么会不给呢?” 说着她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脾气太过古怪,简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面子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 摸不准她下一刻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 这样的人最难应付。 怀王有些头疼,他想要讨好墨卿与都不知道从何讨好。 魏隽举杯道:“四小姐可还记得老夫?” 魏隽和李裕算是一辈的人。 墨卿与扫了他一眼,道:“记得。” 她连客气都半点学不会,每次开口总是能将人噎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魏隽道:“四小姐有所不知,孙桢一案虽然已经了结,但他后面牵扯的利益集团正被陛下借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了一番。” “据说要不了多久,令尊就要带人南下清算了。” “嗯?”墨卿与这个倒是真不知道。 江南水患死了不少人,大夏填了不少人力物力进去都不见得有什么成果,这一下子用上了李裕,恐怕也是国库见空的缘故吧。 墨卿与足不出户,但耐不住手下的人有能耐。 魏隽在那边说着,姜思就低声同墨卿与解释道:“今年初春河面上的冰化了之后就迎来了一场汛期,本来江南的水渠去岁末就已经修好了的,为的就是应对这场水患。” “但奈何这水渠出了事,一个重要的大坝突然垮了,这一下子就闹起了水患,淹死了周边的不少人家。” “闹得当地县令焦头烂额的,那边依山傍水的,又是水患又是死人的,有的县城因为医疗不到位还闹起来疫病。” “百姓苦不堪言,中央的命令迟迟下不去,有的百姓就乘势造了反,官兵压了一波又一波。” “这次是据说乐游山附近有一股民间势力愈发强盛,当地的官兵已经无力阻止,眼见着南边就要大乱了,朝中无可用之人,皇帝没法子只能派李裕重新出山。” “以他的能力和威望或可一试。” 怀王本就打着李裕的主意,一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能按捺的住自己? 上次亲自上门没能得到什么,这一次他便自作聪明的再一次从墨卿与这里下手。 脑子是有点,但不多。 满座的人都围着江南水患一事展开了讨论,丝毫不避讳墨卿与、温如惜一行人。 墨卿与是个懒的,再加上魔族人做事远没有人族这般弯弯绕绕,在魔族里头有什么事情有争论打一架就好了,谁赢了就听谁的。 姜思毫无主仆观念,在墨卿与身边毫无形象的大吃起来。 但好在她动作还算斯文,所以也只是惹来了其他几位大人的注视。 墨卿与闷声慢吞吞的吃着,只动了几筷子,她便将剩下的全都交给姜思了。 温如惜做事向来目标明确,这次是来吃饭的,那她就专心干饭。 所以这桌上半天没动过的吃食,在她们一来之后全都进了自个的肚子。 谁家的大家闺秀就跟这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府难倒没有吃食吗? 怀王看的嘴角抽搐。 若非是那墨卿与仪态样貌实在不俗,他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难民了。 还有自己那个皇姐,虽说也就比他大上几个月,但到底也是同辈人,更是皇族中人,怎的也这般好吃? 他们修仙之人不是还要辟谷吗? 怀王觉得自己对于修仙之人的看法实在是需要好好重塑了。 这一场的目的仍未达成,拉拢墨卿与的道路还远得很。 谁知道这女人油盐不进的比那李裕还甚。 李裕好歹还会讲些官场上的客套话,这墨卿与真是随心所欲,哪里会管你是公主还是王爷,叫她不爽了就通通变成飞灰下去和那常婉作伴去吧! 从福满楼出来时已经接近日暮。 墨卿与打算先去城郊逛逛,反正日头还早得很,做些布置也成,温如惜却是一反跟着她的死皮赖脸,道了一声:“回宫一趟。”便当先离开了。 墨卿与也不在意她要做什么。 本来墨卿与是不打算管常婉如何的,若是她起尸了正好也是给常家人添麻烦,这常府的人也算是自作自受。 但那会她又答应了温如惜不再多生杀孽。 墨卿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了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总要尽力完成。 所以本该回李府的身子往城外一转。 墨卿与叹息一声:“去常家祖坟。” 从墨卿与先前的动作里姜思就看出来了,墨卿与这是要非插手不可了,再加上常婉的死又是有人把她送到了墨卿与的刀口子上。 被借刀杀人了,这位主可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不就是算准了墨卿与懒得管这种事情吗,她这下还就偏管了,墨卿与倒是要看看这幕后黑手这次还会不会出来。 日子倒是不难熬,只是让墨卿与难捱的是这温如惜竟是将顾延之搬了出来。 墨卿与“嘶——”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的课业吗?——还能请老师的不成?” 温如惜答道:“虽是课业,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若是真让孙府案重演了,我岂不是大罪过,四小姐放心,我师父只在一旁看着,若非得以不会轻易出手的,所以并不会影响我的课业。” 这事确实有些凶险,顾延之在萧彰说了那番话之后,就隐隐有些怀疑鬼帝的踪迹。 若不是还好,若真是别说一个温如惜了,就算是再加上现在这种状况的顾延之估计都够呛。 墨卿与轻咳两声,调转轮椅的方向,道:“既然北橫君亲临,那我就不必再留在此处了,就此别过——告辞。” 她动作十分迅速,但顾延之的动作更快。 那长身玉立的身影不避不让的正正挡在了墨卿与离开的方向上。 顾延之那一张棺材脸,简直比常婉躺着的木头还要硬。 墨卿与也不说话就那么抬眸直直地盯着对方,似乎是在问“你没事挡我路做什么”? 好半晌顾延之才开了他那尊口,薄唇开合:“莫小姐若是无事便一道留下来也好。” 墨卿与道:“堂堂北橫君坐镇于此,这个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散修就不好在这丢人现眼了吧。” 言语间看着是在捧着顾延之,但她说话的语气真是太过随意,还真听不大出来其中真正的意味。 顾延之脸色木的,脑子似乎也是木的,似乎完全没听出墨卿与话语中的拒绝之意。 只是继续道:“此事也盖因墨小姐而起,来都来了何不留下一观?——孽徒顽劣,怕是还要请墨小姐照拂一二。” 你个做师父的本尊都在这里站着了,还请她照拂做什么? 要留人就留人何必还要给她戴这么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 他们正道中人总是这样,为了自己所谓的颜面做尽了虚伪之事。 墨卿与冷笑一声,她想走就走,难不成顾延之还真要拦着她不成。 “让开。”墨卿与声音冷的像淬了冰。 姜思向来都只听墨卿与一个人的话,哪怕魔族人闻风丧胆的北橫君挡在面前,也不会有半点犹疑。 顾延之眉峰一皱,实在没想明白为何这墨卿与说翻脸就翻脸。 当即就要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椅背。 “墨……” “叱——”黑冷的折扇唰地一下在顾延之手指前展开,只差一点就能将这一双握剑的手斩了下来。 顾延之指尖似乎是被刺痛了些许,身体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墨卿与冷声道:“北橫君男女有别,还是离我远些的好,免得伤了你整个玉清宫上下都怕是要来找我麻烦。” 这话说的真大,天下几个人能伤的了北橫君。 顾延之眼睫一垂,伸出的手背在了身后,寒光一闪闻名天下的破妄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被擦拭的锃亮的剑身倒映出了墨卿与略显单薄的身影。 顾延之周身的气质都变得冷冽了起来。 衣衫鼓动,这是在运真气的状态。 温如惜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这两人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味道。 墨卿与是她厚着脸皮让留下的,顾延之更是她请来的。 怎么这两人凑到一起不是斗嘴就是动手呢? 温如惜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眼见着顾延之的长剑就要横到了墨卿与脖颈上。 温如惜吓得三魂都丢了一半去。 “师父!师父!要不得!要不得啊!”温如惜跟顾延之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本以为对方就是个冷冷清清除魔卫道的剑修,谁知道本质里还是个一言不发就拔剑的狠人。 到底是哪句话不对了? 温如惜忙道:“四小姐是徒儿厚着脸皮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师尊您可莫要伤了人家啊!” 大夏卷 第四十六章叫一声老师听听 “他能伤的了我?”墨卿与冷笑一声。 手中的折扇不避不退的抵在了冰凉的破妄剑刃上。 那折扇漆黑如铁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竟隐隐还有跟破妄剑分庭抗礼的意味。 “铿锵”一声脆响。 顾延之剑尖一偏,冷凝道:“墨小姐,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墨卿与脾气可算不上好,一看到那把泛着寒光的破妄剑,浑身上下都难受了起来。 被一剑砍成了两半,这是什么感受?相信除了墨卿与以外也没人回答的出来了。 毕竟,能在被砍成这样还活下来的,天底下也就她独一份了。 “我……”顾延之话少从小就口舌不利,尤其是成年以后身边总有萧彰这么个大嘴巴跟着,他便更懒于说话。 是以被墨卿与这么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他竟然还卡壳了。 温如惜也晓得自家师父不善言辞,便紧跟着道:“四小姐莫要误会了,师尊只是我请来镇场子的,今日之事还劳烦四小姐多指点我一二。” 墨卿与讥讽道:“我与你非亲非故,非友非师的,哪有什么能耐指导北橫君的高徒?” “说什么指导,若不然,你唤我一声老师听听?” 墨卿与看着活了几千年,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如同顽劣的孩童一般,就好比如说现在,明知道温如惜是顾延之的徒弟,还想要温如惜喊她一声老师。 这不就是把她跟顾延之抬到一个水平上了嘛。 温如惜面色一僵,下意识的看向顾延之,她亲师尊可就在这里站着呢,怎么这个墨四小姐还要抢徒弟不成? 再说,这人不是才说也就比自己大一岁吗? 她要是喊了,岂不是平白给对方涨了一个辈分! 顾延之没收到温如惜求助的目光,而是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嘴唇微动,对温如惜传音道:“将她留下。” 顿了顿他又道:“这一声老师,唤得。” 言简意赅,告诉温如惜无论如何都要将墨卿与留下,又说以墨卿与的见识和实力也当得起温如惜的一声老师。 更何况只是一声老师,又并非师尊什么的。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天底下值得温如惜去学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得了顾延之的话,温如惜心里的别扭才稍微去了些。 墨卿与数次救她,又教了她不少东西。 所以温如惜这一声“老师”叫的还真是没有半点停顿。 脱口而出,顺畅的很。 这一下子反倒是把墨卿与惹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收过什么徒弟,叫她大人的多,但这老师还是真第一次听到。 没想到温如惜这人这么听话。 墨卿与这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展开折扇挡住脸,空气中诡异的安静了一瞬之后。 墨卿与才淡淡的“嗯”了一声,仿佛不让人看到她的脸,就不会被发现她不知所措的心情了。 “既如此,便再教你些别的。” 墨卿与别扭的转过去。 这一篇算是这么轻轻地揭了过去,一场无形的硝烟就这么被化了过去。 温如惜偷偷松了一口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墨卿与的背影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何时耳朵竟微微有些发红。 若非是墨卿与的肌肤实在白的过人,不然这一点微弱的红她还真发现不了。 咦,这人是害羞了吗? 温如惜心中啼笑皆非,不过就喊了一声老师,怎么这人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墨卿与吗? 温如惜说到底也是个少年,不过双十年华,即便在山上苦修多年,但心底里还是被这红尘气息渲染了个遍。 沉寂多年的贪玩也渐渐浮于表面。 两步并到一步,一弯腰就凑到墨卿与耳边略带笑意的喊:“那老师要教学生点什么呢?” “嘶——”墨卿与被她喊的耳根子一麻。 突然觉得怎么收个徒弟也不错呢。 怎么就被顾老狗抢了先。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墨卿与面无表情背后的无措却被那红红的耳朵给暴露了出来。 真是看人有误,没想到这温如惜跟顾老狗还是不一样的,这骨子里还是个促狭鬼。 温如惜笑哈哈的站在了一边,道:“是是是,墨、老、师。” 墨卿与指尖揉了揉耳朵。 见顾延之很识趣的隐去了身形,她满意的点点头。 一朵掌心焰自手中燃了起来,只是墨卿与托的这一盏与寻常的掌心焰略有不同,幽蓝色的光芒泠泠撒在身周,焰火燃起的程度不高,能照亮的范围也十分有限。 这样的火焰在夜晚中顶多也就能叫人瞧清楚自己的容颜,以及不足一丈的四周。 “这是阴火?”温如惜只看了一眼便瞧出了玄机。 墨卿与点点头,道:“正是,这里的阴气一到晚上就格外的重,阳火火气太重若是冲撞了这附近的孤魂野鬼怕是要惹来不少麻烦。” 温如惜还不曾参加夜猎,但也听闻过同门的师兄弟说过,夜猎时身周总会托一盏掌心焰,但仙门惯用的就是阳火。 阳火可辟邪、驱鬼,一些小一点的鬼来了都要绕着走,这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温如惜还是第一次听说夜晚反倒是要用阴火的。 “可这样岂不是会招来那些小鬼?” 阳火以修士的真气灵力为燃料,而阴火便是以四周的阴气为燃料,论省力自然是阴火省力,但也因为阴火所需的燃料,便会让使用者的身周的阴气比别的地方更为浓郁。 阴气吸引鬼。 点了阴火便好比在一群野狗中拿着肉包子,那气味恨不得香飘十里。 “就是要召鬼。”墨卿与说了一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这山上的树林倒不密集,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以及墨卿与手上拖着的那盏阴火,影影绰绰间只能瞧见个单薄的身影。 “招鬼作何?”墨卿与的做法实在与书中的大相径庭。 温如惜不由得好奇起来。 墨卿与双指一并,四周隐隐起了风,温如惜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竖,一时间身周仿佛突然出现了许多人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没发现我们在绕圈子吗?” 被墨卿与一提醒,温如惜才发现她们已经上山许久却迟迟没有到达山顶的位置。 这与白天所耗的时间大大不同。 “鬼打墙?!”温如惜道。 这是民间的叫法,实际上这就是有鬼在影响人的思绪,有修为的人一剑斩过去把这阴气打散了便是。 温如惜手一招御龙魔骨枪就出现在了手中。 墨卿与道:“急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鬼打墙。” 温如惜动作一顿,问道:“那这是什么?” “鬼域。”墨卿与难得尽了回老师的责任,话也多了点。 她说话很慢,就像是娓娓道来一般:“这里应当是有一只大鬼统领着这一座山的小鬼,或许叫它鬼王更加合适。” “这鬼王实力应当在金丹左右,一入夜便将整座山的阴气都聚拢了去,吸收月光精华,以此修炼。” “而在聚拢阴气的这个过程形成的场域便叫做鬼域。” “鬼域中的阴气是平常的数十倍,阴气性寒,极容易使活人迷失心智,好在是我们现下的这只鬼怕是还没长成。” “所以制成的鬼域也不算多强,至多就影响个活人的方向感,使其在原地打转。” “鬼王在修炼的时候就跟你们修道的一样,都特别忌讳被人打扰。” “鬼域的形成多半也是有此间的原因。” 温如惜听得津津有味,这鬼域一词她曾在某本较为偏门的典籍中看到过。 只是未曾细究,等到这会她才恍然从记忆中拖出当年那一点的记忆。 可也实在做不得数。 墨卿与说着顿了顿,然后道:“我之所以招鬼,便是为了问路。” “问路?”温如惜的见识还是浅薄了些。 或者说是墨卿与的手段太多偏门,哪里有修士会向鬼问路的事情,见到鬼没一剑劈了都算是稀奇的,更遑论与鬼交谈。 温如惜这么多年都是看书自学,顾延之闭关多年也不曾教她过这其中的道理,就连萧彰这人也随心所欲贯了。 这才导致温如惜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方法也没有露出厌恶来,而只是有些疑惑。 毕竟墨卿与的手段太像那些邪门歪道了。 墨卿与见她表情还算正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清风明月北橫君的小徒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崽子呢。 如此一来,甚好甚好。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名门正道那副冠冕堂皇的嘴脸。 对于她而言不管用什么法子,管用就好,在意别的去死。 墨卿与没有回话,而是指尖一抬似乎是把什么东西牵引了过来。 “开阴眼。” 修士说到底也是活人,想要看到死去的东西就不得不的用上些手段,好比如这阴眼。 温如惜闻言双指一并眼中金光大盛。 她环顾四周,只觉得毛骨悚然,难怪方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原来这附近竟不知不觉间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 有穿着几百年前服饰的,有没了脑袋的,有吐着舌头的,有连四肢都找不齐的…… 墨卿与引了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青面鬼过来,声音如高高在上的神女一般:“鬼王何在?” 第四十七章说做就做 那青面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墨卿与手中的那盏掌心焰,伸出手朝了一个方向指去。 墨卿与手一抬,便将那掌心焰送到了青面鬼的面前。 青面鬼脸上露出一抹贪婪之意,一张嘴将将这团火吞如了腹中。 它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 墨卿与又托了盏阴火,道:“带路。” 青面鬼点点头,指了指墨卿与手上的掌心焰。 墨卿与道:“报酬。” 青面鬼歪着头想了想,一双腿便离了地,飘在前头带路。 而四周围了一圈的鬼,眼里都流露出一丝渴望来。 纷纷大喊:“我也能带路,我只要一半的报酬!” 谁知那青面鬼听了便露出死相来,歪着个脖子舌头吐的老长,眼眶和鼻子里都流出深色的鲜血来,眼球往上翻眼眶里全是眼白。 青面鬼张开嘴露出长长的獠牙,发出一声嘶吼。 它的实力大概是在这群鬼里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它一发火,剩下的鬼便安静了起来。 偶尔也有几只不安分,但都被那青面鬼大嘴一张吞如腹中了。 这样的场面温如惜还是第一次见,有些血腥,惹的她频频皱眉。 “怕了?”墨卿与自鼻腔中哼出一个鼻音,似乎是在嘲讽温如惜的见识短。 温如惜摇摇头,转问道:“你方才说的报酬便是这阴火?——为何鬼还能吞噬阴火?” 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在温如惜的意识里这阴火对于鬼而言就好比明火对于凡人吧。 什么时候见过人能吞火的? 青面鬼在前面带路,墨卿与慢吞吞在后面跟着,那青面鬼飘一会儿还会回头看一眼墨卿与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生怕到嘴的口粮飞了。 墨卿与给温如惜解释道:“鬼与人的修炼方法不大相同,最初期时它们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并不能自己聚集阴气,只能终日待在阴气较重的地方,一点点滋养魂魄。” “不像你们人族,筑基的时候虽不能在丹田内贮存灵气,但可以借助灵气一点点拓宽经脉。” “等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凝聚金丹了,而鬼也是如此,他们没法子拓展经脉便喜欢吞噬同类。” “吞的多了,体内便会出现一颗鬼核,这东西就跟妖的内丹、人的金丹一个效果。” “有了鬼核,这鬼才能聚集这天地阴气。” “而我这阴火本就是聚阴气所生,所谓的火也不过是形态,对于这些小鬼而言自然是大补之物。” 鬼族太过神秘,玉清宫对于此的记载也是一知半解。 关于对方的修炼方式温如惜更是闻所未闻,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 “那这只鬼王便是修出了鬼核的了?” “自然。”墨卿与一颔首,说话间那一直在前面飘着的青面鬼就已经停了下来。 青面鬼指了指前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墨卿与懂了,这是说前面不是它能去的了,鬼王就在前面,她们自己过去便是。 于是一招手就将那盏阴火送了过去。 青面鬼又是大口一张,将阴火尽数吞了下去。 青面鬼收了报酬便飘走了,其他围着的还有些不甘心的小鬼也不敢上前,纷纷在原地逗留了一时片刻后便也统统散去了。 墨卿与收了法,任姜思推着自己,慢悠悠的道:“我这法子全是基于自身修为远高于小鬼的情况,你若是没有镇住那么多鬼的能力,问鬼一法还得慎用。” 鬼是不讲理的,但也是欺软怕硬的,若是墨卿与没有能镇住他们的实力,这阴火一点就无疑是沦为了黑夜中的活靶子。 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就会被吞个粉身碎骨。 换言之也就墨卿与此人艺高人胆大,至于其他的人,没本事还是早点滚回自个山上修炼去吧! 温如惜点点头道:“晓得了。” 她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不懂就问,学了就记住了。 除了偶尔有些促狭外,话并不多。 墨卿与对此还是极为满意的。 两人又沿着小道往前走了数十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温如惜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常婉的墓吗?” 因为鬼域的缘故她们第二次上山的路跟早上并不一样,是以直到走到了山顶温如惜才发现这熟悉之处。 说道常婉的墓,那今晚为她守夜的…… 温如惜目光环顾四周,常婉的墓前本是守夜的那个常家长子这会跪在墓前,额头抵在墓碑上。 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但既然是他守夜,常家定会派出其他人来帮忙看着的啊。 其他人呢?! 温如惜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手中的长枪想都没想直直往后刺去。 一声干脆的裂帛声在身后响起。 长枪入了肉,这是这手感略微有些僵硬。 温如惜一个转身,瞬间面如死灰。 分明僵尸这东西十分难得一见,怎么她这一下山出了两次事,还全都遇上了这东西! 观那僵尸身上的服饰,温如惜心道,这就是那些失踪了的常家小厮了。 温如惜凝神一扫,原来这片树林中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僵尸。 有的新鲜,有的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再结合一下不远处起开的小土包,不用多想,这些死去多年的常家老祖也是因为那鬼王的缘故起尸了。 还真不愧是鬼王,控尸术一流啊。 这处的阴气显然比刚刚外围的要浓郁许多,开了阴眼之后这黑色的阴气就在眼中无所遁形了。 像是中间有个旋涡似的,那阴气丝丝缕缕的统统都从身边流过,全都集中在了常婉的棺材上空。 这情形真是像极了孙府那夜的一幕。 温如惜头皮发麻道:“这常婉难不成也被人刻了聚阴阵。” 墨卿与道:“我们早上都在谁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况且这情形可不是聚阴阵。” “这鬼王怕是已经金丹后期了,要突破了!” 温如惜也是因为上次的阴差阳错才得以踏入金丹后期,距离下一次突破还遥遥无期。 这一下子就对上了半步元婴的鬼王。 温如惜真是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毕竟这个等级的鬼王在人间界可不常见。 “这常婉不是才入殓不久吗?怎的成鬼这般快!”温如惜大叫一声,一枪扫出齐刷刷的干翻围了上来的僵尸们。 她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那一双本就锐利的眼眸凝神起来便愈发的凶猛。 墨卿与觉得她这一瞬间的眼神还真像李裕那个疯子。 当年那群魔卫就属李裕杀人最恨,做起任务来完全就是不要命。 要不是看在他当年给她立了不少功的份上,墨卿与说不定还不会答应放人的这个请求。 “这鬼王可不一定是常婉。” 墨卿与收回了目光,然后就将目光投到了常婉的棺木上头。 她想了想道:“说不定是她哪个老祖宗上了她的身呢。” 这地方有些诡异,虽说是坟山,但风水是很好的,毗邻龙脉,怎么说都不该养出这么多的鬼。 虽然近些年游魂越来越多。 但也绝不会泛滥成这样。 连带着死了多年的尸体都被翻了出来。 这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兴风作浪啊! 墨卿与嘴里砸吧一下,若是他所料不错,把常家祖坟搞成这副模样的多半就是那个借她的手杀了常婉的那个东西了。 能用摄心鬼这东西的,多半也是只大鬼。 不晓得是鬼城里头的大鬼,还是说那劳什子的鬼帝亲临了。 说来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也不晓得这鬼帝实力有否进益。 墨卿与眯了眯眼睛。 温如惜一个人在前头把长枪舞的虎虎生威,三人越靠近常婉的棺木身边的僵尸就涌上来的越多。 “这常家是作了什么孽,几百年的祖宗都死了都不得安生!”温如惜一拧眉,硬生生将一具眼见着摇摇欲坠的尸骨拍了个散架。 “要我说,还不如一把火全烧了!” 温如惜说的也是一时气话,若是能一把火把这些尸骨都烧了,那就不会起尸了,很多正道因为起尸的问题,也没少提这个话题。 但是那些凡人哪里听到进去,在他们的观念里就是要让先辈入土为安。 如是一把火烧了,那可是不孝啊!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占了理。 烧不得,毁不得,伤不得,请人镇尸到最后说不定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要被人阴阳怪气的骂一顿。 是以渐渐的仙门子弟就更喜欢去猎野尸——就从家中跑掉的是僵尸、鬼怪,没人管的东西也没人会在乎最后成了什么样子。 这也就导致了许多平民百姓,家中出了事连一位筑基的弟子都请不过来。 墨卿与听了这话,眉梢倒是一动,她勾了勾唇道:“倒是个好法子。” 说着她就是屈指连弹出几道火光。 这火可不是阴火了,而是比凡火更难得熄灭的灵火了。 这周围的都是树木,一接触到墨卿与的火就“嗤——”地一声火光蹿起老高。 黑沉沉的夜一下子就被这燎原大火点了个通透。 温如惜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这人就立马付出了行动。 这一下可是把她吓得连手中的动作都微微一僵。 大夏卷 第四十八章烧了个干净 “嗤嗤——”黑冷的折扇一下在眼前扫过。 墨卿与冷淡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发什么呆——你差点就被抓到了。” 她长臂一捞就将飞出去的折扇召了回来。 墨卿与皱眉看着温如惜,生死之间还敢发愣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温如惜下意识的道了一句:“对不住。” 旋即她拧起眉头,表情严肃眉梢微扬,隐隐带着一股子怒气。 “你怎么真的放火了!” 墨卿与觉得她莫名其妙,这不是她自个提出来的建议吗? 那些个僵尸也因着突然窜起的火墙而挡住了步伐,但这些僵尸没有痛觉,身上哪怕是着了火也毫不畏惧的前仆后继朝温如惜这个方向袭来。 大概是他们鬼王也认为,这三个人中也就温如惜有点威胁吧。 毕竟一个病秧子不良于行,一个看着就像是病秧子的侍女,在这种情况下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火墙只是最初的时候带了一丝丝的影响,反倒是因为这火而惹得那些僵尸身上的衣物都燃了起来。 原本只是需要应对这僵尸锋利的爪牙,结果现在还要担心对方身上的火。 温如惜一个头两个大。 再加上这山虽在城郊但附近也有几座小村庄,若是这大火蔓延,控制不住的话最后遭殃的还是百姓! 僵尸死便死了,可百姓是无辜的啊! 温如惜心中又急又怒。 墨卿与道:“放便放了,你总那么着急做什么?等着把它们烧成了飞灰再过去也不迟。” 墨卿与的火可不是一般的火,这温度远比凡火高的多,还没靠近就被一股股的热浪打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温如惜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谓是硬生生又将难度拔高了一截。 幸好温如惜的枪够长,不用近距离跟对方多做纠缠。 她右手持枪,左手一翻,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篆,温如惜红唇微微开合着,似乎是在小声念着什么咒语。 但她念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乎让人没发现有多少停顿的。 手腕一抖,那符篆就向前飞去,一落在那群丑陋可怖的僵尸身上就炸了开来。 这不过是最低级的爆破符。 但在实力不一样的人手中,用出的效果也不一样。 温如惜已然金丹后期的实力,这些小僵尸对她而言倒是不足为惧,但是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 她实力再强,应对起来再轻松,也架不住对方僵尸多啊。 一波又一波的不知疲倦,光是耗都能耗死她,且这僵尸光是砍手砍脚还不行,非要把头颅捅个稀碎,他们才会彻底不动弹。 不然它们哪怕是拖着个残躯也是要扑过来要你一口的。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僵尸确实是比人要强得多。 温如惜点燃爆破符之后就随着冲击力,脚尖一点就向后退去。 常婉的棺材附近围着的僵尸越来越多,她没法子继续向前,只好重新退到了墨卿与身边。 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分明这么两个大活人坐在这里,这附近的僵尸却仿佛是没有看到她们一般。 哪怕是贴着她们擦肩而过也没有对她们出任何的手。 反倒是温如惜这边不过一会就已经被缠着,累的气喘吁吁的。 温如惜一退到墨卿与身边,就见对方抬起了手,掌心中金光一闪,什么东西就落在了自个身上。 “什么东西?” 墨卿与拿出来的东西真是闻所未闻,温如惜总是一副乡巴佬入城的模样。 墨卿与道:“匿息符……” 温如惜眉头一皱,刚要说匿息符她可见过,哪里是这样的。 就听见墨卿与又慢吞吞的补上后面半句:“……改良版。” 刚提上一口气的温如惜真是被这口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的。 脸色被憋得涨红了好一会才蓦地想到墨卿与刚说了什么,她提高了音量道:“改良的?你改的?” 要知道这符篆一道可传承了上万年,自人类初始就不断的改良精益,到如今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墨卿与手中的这道匿息符光看这效果就知道比原版好了不知道多少,这若是被外面知道了,还不得宝贝的收着。 往前数三千年能改良已有符篆的人就已经算得上绝世天才了。 越基础的东西改良起来越艰难,反倒是那些禁符若说改良还能说得过去。 这匿息符虽然不算是基础符咒,但也是符书中最低等的那一卦。 听着高级,但也就是有着掩盖个气息,让人没有那么容易发现自己的踪迹的作用。 墨卿与这一道符咒却是硬生生让她们在僵尸中眼中仿佛成了木桩子。 温如惜也懂符篆,看的出来这符咒其实并不难刻画。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温如惜才会这么惊讶。 匿息符的升级就是隐身符,隐身符刻画起来可就难得多了,属于高等符咒的范畴,没有一定的境界还画不出来。 而墨卿与拿出的这道符咒以温如惜现在的实力只要学上个几遍,也能刻画出来。 然,这效果也不会比隐身符差到哪里去! 只此一点就让温如惜不得不再高看一层墨卿与了。 墨卿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在她看来,不少符咒都有精益的空间,有点细节太过于粗制滥造且复杂。 她从幼时起就已经可以改良大部分符咒,等再大一点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自创符阵和阵法了。 那聚阴阵就是她小时候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一个玩物。 “你觉得是谁?”墨卿与反问她一句。 温如惜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那群僵尸失去了目标,身上还燃着熊熊的烈焰无头苍蝇般的到处乱窜。 她又凝神去观察常婉的棺材,也不知道这里头住了个什么样的老鬼,但看这架势是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温如惜干脆盘腿调息自身的内力,反正僵尸们也看不到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头顶上的月亮已经偏移了些许。 鼻腔中还能闻到烧焦的糊味。 温如惜一睁眼,才发现这四周围着她们的僵尸已经被墨卿与的火一下子烧成了灰烬,连带着附近的树都没法子幸免。 只是不晓得这都是些什么树,僵尸那样坚硬的身体都被烧没了,这树却还在燃烧,而这火光也正好照亮了这附近的土地。 墨卿与的符咒其实并不能坚持这么久,中途见这小孩还在修炼没法子只好又丢了几个补上去。 好在是等这些个僵尸烧完了,这人也从入定中醒了过来。 “还真是好学。”墨卿与摇摇头,喃喃一句,她心道,定力真好,这种情况下都能静下心来。 墨卿与舔了舔唇,越发的想把这人从顾延之身边撬走了。 温如惜提着长枪走在墨卿与面前开路整座山的阴气在常婉的棺木上头凝聚成了一个旋涡的形状,那旋涡不断的旋转着引动着头顶上的月光之力。 月亮属阴,鬼修便喜欢在夜晚修炼。 常家大哥面色青白的靠在棺木边上,温如惜一伸手探了探对方的气息,旋即就脸色难看的收回了手。 她看向墨卿与,叹了口气道:“没救了。” 墨卿与嗤笑一声:“早没气了,离鬼王这么近,你当人人都是修仙的?” 活人若是受了阴气,就容易失了三火,三火一暗就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本来活人阳气重按理说是百秽不侵的。 但阳火失了,被阴气一腐蚀身体,别说凡人了就连修仙的都够呛。 没见那沈泽被阴气一侵蚀这么久了还得回玉清宫才能治。 温如惜也知晓其中的道理,但眼前的场景也容不得她多想。 大概是身上的符咒彻底失了效,四周也无死尸小鬼可召,那常婉的坟头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 刚堆起来的小土包彻底松散开来,露出下头的棺椁。 棺椁上的棺盖被温如惜钉了锁魂钉,又缠了红绳,本能镇鬼的。 但可惜眼下的这只鬼道行可比温如惜这个小丫头片子高。 只见那棺椁剧烈的抖动之后彻底承受不住里头的阴气,彻底爆裂开来了。 震飞的土块差点糊了温如惜满脸。 还好墨卿与折扇展开的够快,再加上还有个温如惜这个活生生的肉盾挡在前面,所以她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侵害。 温如惜直面那鬼王,这棺椁刚一开她就被那浓烈的阴气冲了透心凉。 连带着发丝都飞扬了起来。 温如惜先给自己燃了道聚阳符,又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手掌硬生生划破。 鲜血顺着握着长枪的手流满了枪身。 御龙魔骨枪说到底是件魔器,魔性未除,想要彻底激发这枪的能力还需用到鲜血。 温如惜是不可能用别人的,只能将自己的手掌划破。 墨卿与还记得在孙府时这一招可是这小丫头的底牌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才用上。 只是那会温如惜实力也没有如今强,更别说墨卿与前些时候还送了她一个礼物。 有这礼物在,这御龙魔骨枪怎么说都该彻底臣服于温如惜了。 再被这鲜血一浇灌,实力至少翻了个翻。 墨卿与心里头计算着。 前头的温如惜趁着鬼王才刚钻出来,提着一口气,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冰冷的长枪就这么刺了出去。 大夏卷 第四十九章驱鬼 破空声在耳边炸响,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足见这一枪温如惜用了多大的气力。 阴气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温如惜捅了个对穿,只是这一下像是没收住力一般,温如惜整个人都从那浓郁的阴气中蹿了进去。 她姿势有些奇怪,枪尖刺入黑雾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般,她上半身往前倾,下半身却还立在原地。 温如惜手上青筋暴起,连带着做反方向的力也没能阻挡这个趋势。 再加上自个刺出去的一瞬间是使上了十成十的力,这一下子带着整个人都被扯了过去。 黑雾就是浓郁的阴气聚集在一起,温如惜甫一进去就被周身的寒流冻的连带着骨节都发僵。 聚阳符不要钱似的在指尖燃了起来。 温如惜直接捞了一把出来,也没数这到底有多少张,看也不看的就将一沓聚阳符烧了。 就像是水遇到火,碰撞到一起全看谁猛烈。 只可惜聚阳符到底是有些低级,哪怕一次性燃烧了这么多,也只是让温如惜身上稍稍有些暖意罢了。 随着四周阴气的聚拢,那聚阳符就跟个待灭的火星子似的,噗了两下就没了影。 温如惜整个人都陷在了黑雾里头,黑雾就仿佛一个肥皂泡泡将她笼罩了起来。 活人在阴气里待久了迟早要把自己的阳气消磨光。 等到那时,这鬼王怕是都能抢占温如惜的身体了。 墨卿与没急着动手,温如惜眼下还有一口气,实在轮不到她多管闲事。 只是她摸了摸下巴,看着这鬼王的动作,心里暗暗思忱,看来这鬼王不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完全就是凭借着修为想要用阴气活生生把温如惜耗死的啊。 若是这鬼王懂攻击,怕是早就要打个天崩地裂了。 温如惜握着长枪的手始终不肯松,她的枪就跟剑修的剑一样,非死不可离手。 她调动着丹田内的真气,全数都顺着手臂灌注到了御龙魔骨枪的身上。 陡然间紫光暴涨,连带着温如惜的眼眸都被印出了微微紫意。 这气息不同于灵气的中正平和,反倒是隐隐有些暴戾凶悍,温如惜在黑雾中舞了一套拿手枪法。 这黑雾无形,她找不到具体打哪,只好把这黑雾全打了。 总能打到它本体在的吧! 温如惜对鬼的经验也算是有限,脑子里的那些知识一到实战中,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阵法一点没用上,符咒也就用了个聚阳符。 全凭借着一股子莽劲。 有点傻。 墨卿与暗道。 不过好在,舞了一套后发现这似乎没有丝毫用,就连自个丹田原本充盈的灵气都稀少了起来后,温如惜可算是学会了用符咒。 什么引雷符、火符、天罡符……就连辟邪符她都用上了,然而这黑雾却仍旧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缠着温如惜。 温如惜烦不胜烦,怒道:“你也是个金丹鬼王,何不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不说鬼王了,就连墨卿与都差点笑出声。 真当人家是傻的啊!分明不会什么攻击手段,不缠着你还跟你正儿八经的打,这不是找死吗? 这什么名门正道都是一个德行。 愚不可及! 鬼王不阴不阳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总之四面八方都能听个分明。 “你们打扰本王清修,该死啊!” 树上燃起的火焰都随着大风摇摆起来,暗淡了一瞬之后便又重新窜起的更高。 就这么一个鬼就缠的温如惜苦不堪言,况且这鬼的实力可没有当初的孙桢高。 按实力来说温如惜能勉强应对,但说到底那也得正面对上才行啊。 人鬼王出都不出来,温如惜从哪里下手? 温如惜只觉得四肢的关节都隐隐有些僵直,聚阳符燃了一把又一把。 但这四周都被鬼王用阴气填了个满,哪里还会有多余的阳气让自个来聚。 温如惜意识有些模糊,身体隐隐有被阴气侵蚀的迹象。 墨卿与没吭声,但若是一炷香之后温如惜还没能从那破黑雾中冲出来的话,那她就不得不出手了。 毕竟再待下去,温如惜的性命堪忧啊! 也不晓得温如惜是不是听到了墨卿与的心里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反手托了一盏阴火出来。 聚阴火需要阴气,这附近可不全都是阴气吗? 所以这掌心焰一出,四周的空气都开始流动起来,手中的火焰比任何时候燃起来的都要高。 “噗——”地一声,这本浓郁的化不开的黑雾就全进了温如惜手中的阴火里,成为了这火的养料。 堵不如疏,温如惜这下子可算是真的见识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温如惜左手掌心焰,右手御龙魔骨枪,双脚可算是稳稳地落在了原地。 这火她还不敢随意的收,收了这阴气就又要散去,到时候还不是成为了鬼王的养料。 阴气一散,鬼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温如惜警惕的环顾四周。 墨卿与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道:“喂,把你那阴火给这小鬼。” 温如惜一愣,她阴眼未关,清楚的看见墨卿与手中提着刚刚才见过的青面鬼,对方手一甩,这青面鬼就被扔了过来。 温如惜的掌心焰还放在身前,青面鬼张开嘴直勾勾地朝温如惜飞来。 温如惜下意识的把手中的掌心焰扔了出去,正正好甩到了青面鬼的口中。 青面鬼堪堪在温如惜的面前停下,嘴里吞了掌心焰,它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着温如惜发号施令。 见温如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墨卿与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他吃了你的火,就要为你办事,这是有因果的,这青面鬼也算是守信,你让它跟那鬼王打一架,它也会去做的。” 世事有因果,有的鬼不在意这些,有的鬼却很在意这些。 恶鬼不能转世为人,只会被打的魂飞魄散。 而有的鬼却还等着鬼城的鬼差来牵引它们入鬼城,进轮回呢。 很明显眼前的青面鬼就是后者。 温如惜道:“你去跟鬼王打一架,伤了它便算了结。” 这青面鬼的实力明显没有金丹,但刚才吞了温如惜的阴火,他竟然一下就越过了金丹的这个界限。 看来刚刚那阴气实在是浓郁啊,这鬼王弄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别的鬼做了嫁衣。 想想就好笑,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青面鬼一听,便点了点头,它实力刚刚有了一个质的飞越,这会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正想找只鬼好好打一架呢。 鬼王的实力很强,青面鬼当然知道,但是它现在也不弱了啊! 于是没有多想,青面鬼就飘到了常婉的棺椁上。 鬼自然能找到鬼。 温如惜心道,原来还躲在这里面,难怪刚刚四处都找不到了。 青面鬼也没有犹豫,一个俯冲就进了棺材。 只是刚才棺材就已经破了,这会顶多算是个土坑。 常婉的尸体惨白,手背上已经有些青绿的痕迹,常家应该是自有一套防腐的技巧,尸身还没臭,常婉也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胸口处本该塌陷的一块也应该是被他们填了什么东西,这会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青面鬼从常婉的眉心中钻了进去,常婉蓦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睛里一片漆黑,活像是那僵尸。 温如惜浑身紧绷作出了戒备的姿势。 但那常婉也只是睁开了眼睛,并未坐起来,她的身体剧烈抖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鬼王尖声道:“区区小鬼,找死!” 这鬼王是不是只会喊找死! 青面鬼发出一声鬼啸,温如惜皱了皱眉,紧接着又仿佛是听到了撕扯血肉的声音。 鬼到底是怎么打架的,温如惜并未见过。 但书中说就鬼打架就同凡人一般,全是手脚功夫,但比凡人更为暴戾的是,它们打架的目的是为了吞噬对方,而吞噬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一口一口吃了对方。 鬼王似乎是被咬了一口,它大叫道:“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常婉的身躯像是有些坚持不住一般,身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终于,青面鬼和鬼王纷纷从常婉的眉心中钻了出来。 青面鬼看起来也受了不小的伤,但周身的气息却隐隐有些提升。 鬼王气息紊乱,整个鬼一会正常一会露出了死相。 温如惜也是如此才能瞧见了这鬼王的模样。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这鬼王竟然是一位长相颇为不错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鬼相时汩汩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 观那衣衫服饰,至少是五百年前的形制了。 鬼王清秀的五官狰狞起来:“我在山上多年,从未害过什么人,是你们自己非要踏入我的领地!” 它大叫着,四周的阴气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青面鬼完成了任务,它也惜命的很,知道自己不是鬼王的对手,冲温如惜一点头,一转身就跑的飞快了。 温如惜道:“你未曾害人?那常家人又是如何死的?这么多尸首都在这里,你还要狡辩!” 说着温如惜就飞身而起,引动了早上布在此处的阵法。 鬼王可算是显了本体,此时不用何时再用! 阵法勾连天地,无数的光点连成一线,密密麻麻地在天空中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 大夏卷 第五十章杀上玉清宫 大网从空中罩了下来,一下子就将鬼王从半空中打到了地上。 这鬼王没什么攻击手段,只会聚个阴气,温如惜的长枪指着对方,眼见着枪尖就要穿透了鬼王的身躯。 忽然眼前风景轮转,她竟回到了玉清宫中! 玉清宫位于大夏京城外的玉清山上。 玉清山整座山头被开派祖师爷施了仙法,凡人可轻易寻找不到。 山上终年四季如春,春和景明的,花草树木永远的常青常绿常开放着的。 温如惜站在绿茵的草地上,她向前踏出一步,手下意识的往前伸,而她手中什么也没有。 温如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手里头是不是应该还有点什么东西? 咦,等等她的手怎么这么小? 我现在几岁来着? 温如惜皱着一张小脸,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嗷,自己现在八岁了! 八岁的温如惜短胳膊短腿的,一张小脸也秀气的可爱,她一身纯白色的玉清宫校服。 温如惜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要做什么了。 要去找萧师叔问早课! 温如惜在上山跑啊跑,不知道怎么竟然跑回了宫主的山头。 顾延之自打把她从皇宫里抱走之后,就直接把她放养在自个的山头上,而后自己就去闭关了。 这么多年来,温如惜也就是顶着个玉清宫宫主的亲传弟子的身份,但实际上顾延之真是没有教过她什么。 温如惜从小就去玉清宫的百味峰上听讲堂,有什么不懂的便去折藏峰上找萧彰解惑。 今日早晨上的那一节药理课温如惜实在有些弄不明白,只好趁着下课之后来折藏峰上找萧彰了。 但温如惜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这条路哪里是去折藏峰的路,这分明是去主峰青云峰的路啊! 自己何时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青云峰颠青云崖,青云崖边竹屋狭。 顾延之作为玉清宫宫主住的地方倒不见得有多好,只是简简单单用竹子搭了一间小屋,连带着不大的院子。 顾延之在主屋里闭关,温如惜小的时候就住在偏房中。 温如惜上前两步,她记得走的时候她是将院子关好了的,即便这里是北橫君的住处,但也难免会有东西到处乱跑,影响师尊的闭关。 书上说闭关最忌讳被打扰了。 平常温如惜在院子里的时候都极为注重,免得发出什么特别大的声音。 而竹屋的主屋常年关闭,顾延之就在这里面闭关,但今天主屋的大门却大开着。 师尊出关了吗?! 温如惜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就朝主屋跑去。 还不等她走近,一白衣男子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腰间悬着一把通体雪亮的长剑,身上穿的也是玉清宫的校服,只不过与弟子服不同,他身上的这件与长老服是同一形制。 云纹从肩上淌过,又流到袖口,那挺直的腰上系着巴掌宽的月白腰带。 腕子上是什么都没有的,干干净净地连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这人的五官是冷凝的,像是一块冰被人用刀凿出来的,眉眼清晰,鼻梁挺立,好看是好看的,但就是太过于疏离,以至于让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 温如惜年纪还小,被顾延之抱回来的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大清楚,就更别说还能记得把自己带走的那个师尊长什么样子了。 但这一眼,温如惜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尊,玉清宫的宫主,天下敬仰的北橫君。 “师尊……”温如惜的声音很小,面对这么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男子,她心底里激动又害怕。 顾延之的脸这么多年就没变过,他低头看了眼这差不多他大腿高的小孩,才想起来这是他当年带上山的小弟子。 叫什么来着,啊,温岚吧。 “温岚。”顾延之声音很低,语调也跟他这张脸似的,冻得使人发寒。 温岚,字如惜,这字还是刚上山时,他给取的。 上山这么多年还是顾延之会这么字正腔圆地喊自己名字。 温如惜下意识的挺直了单薄的脊背,拙劣地模仿着顾延之的动作。 “……在!”温如惜靠近了顾延之,仰着头问他,“师尊是出关吗?” 顾延之一颔首,道:“是,出关了。” 两人都不是话多,一问一答后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温如惜抿了抿唇,又问:“师父的伤好了吗?” 顾延之点点头:“好了。” 作为师尊顾延之当的还真是失职,好在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静默了好一会后,他又道:“你萧师叔可还在山上?” 温如惜点点头道:“在的,弟子本来还要去找师叔的。” 顾延之道:“知道了。” 然后一把拎着温如惜的后衣领,温如惜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飞到了天上。 她年纪小才堪堪踏入筑基的门槛,御剑都还不曾学会,这还是第一次在天上飞。 一开始她还有些怕,毕竟脚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渐渐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毕竟顾延之还给她施了个法连带着风都挡去了大半。 温如惜要去找萧彰的话还得从青云峰上下来,再慢慢往折藏峰上爬,这顾延之一出手也不过一会就到了折藏峰顶。 与青云崖的朴素相比,这折藏峰可是奢靡至极。 恨不得占了整座峰头的大殿,里头全是由夜明珠照亮,九根大柱上全刻上了复杂的腾龙浮雕,地面似乎是金子铺的亮堂的可以照清过路人的脸。 这哪里像是个修仙的地方,简直就是凡间界的皇宫! 温如惜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小时候她就在皇宫生活,上山见到这座宫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再加上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在折藏峰长大,所以很轻车熟路的在一堆美丽侍女中间找到了萧彰的踪迹。 顾延之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周身的气度隐隐愈发的寒凉。 垂在一旁的手指渐渐紧握了起来,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终于在见到萧彰的时候顾延之化身为一道黑影,只听见“砰——”地一声,温如惜一抬头才发现自家师叔不知道怎么就贴在一边的墙壁上了。 萧彰被顾延之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叫嚷着:“师兄!你出关了怎么也不我说一说!” 顾延之虎口抵着眉心,以手支眉,显得有些头痛,咬着牙道:“酒池肉林,萧彰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修仙之人!” 萧彰一叉腰就要跟这个刚出关的师兄互怼,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 这奢靡至极的宫殿竟是从正中间的位置破了一个好大的窟窿。 一黑袍人全身拢在长袍里,身姿挺拔窈窕,脸上罩了个阎罗面具,露出的一截下颌精致光滑,唇红齿白,哪怕是梳着最简单的发髻,脸也不曾露出也能叫人瞧出这是个大美人。 只可惜,这大美人周身鼓动着浓郁的魔气,看着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她一双眼睛是深紫色的,看着妖异至极。 温如惜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了。 顾延之见到此人半刻不带犹豫,拔出破妄剑就刺了出去。 他这一剑隐隐带动了天地之力,天空中隐约有雷鸣炸响。 黑袍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那折扇是享誉天下的寒阴黑骨扇,通体漆黑,为至阴至邪之物,天底下也就魔域的那位用得了。 “魔主——”顾延之的长剑和折扇碰撞到了一起,不知道这魔主怎么回事实力竟进益的如此之快。 “你没死!” 顾延之咬牙切齿的,他分明记得自己将对方斩成了两半,魂飞魄散,连那残躯都落到了万魔窟底下。 天下十大绝地之一,谁人还能存活下来? 墨卿与掀起红唇,嘴里吐出刻薄至极的话语:“是啊,我没死,我要是死了,谁来收你这条老狗的命?!” 生杀之仇就在眼前,墨卿与要是还能冷静的下来那才不是她。 顾延之先前就被她打成了重伤,这才多少日子,墨卿与可不相信他会恢复的那么快。 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实力还没有半点跌损的原因,但能杀了只要能杀了顾延之,墨卿与就不会去管那么多。 萧彰启动了护山阵法,将墨卿与完全困死在这座山上,期间还不断的有雷劈下来。 墨卿与管都不曾管一下,她周身的魔气愈发的浓烈,一扇子震飞顾延之之后她就化成了一团魔气冲到了萧彰面前。 萧彰整天耽于享乐,这么多年在到大乘期之后就愈发的疏于修炼,实力在墨卿与眼里真的是一言难尽。 只是堪堪挡住了墨卿与开头的几招之后就受了重伤,喷出一口鲜血。 顾延之忍着五脏六腑被震错位的痛苦,强聚了一口真气,破妄剑再次迎上,“铿锵”之声来回跌宕。 墨卿与不欲与他纠缠,将人一掌拍开之后就朝着昏迷过去的萧彰甩出了折扇。 北橫君不是最在乎天下百姓了吗?这人不是他亲师弟吗? 真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清风明月的北橫君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墨卿与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极了。 “噗嗤——”折扇从萧彰的腰间将人撕成了两半。 当年北橫君是怎么对她的,她如今就怎么还回来! 大夏卷 第五十一章勾魂使 “不——”顾延之睚眦欲裂,眼眶都被他瞪出了血痕。 墨卿与哈哈大笑,冰冷道:“北橫君怎么没有你那天下正道的同仁帮忙,你连本座的一根手指头都伤不了了?” “当初你们杀我魔宫魔众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切都会报应回来?” 她越说越冷清,声音像是淬了毒。 “本座如今回来了,这一报一报,本座都会如数还给你们的!” 墨卿与发出一声长吟,似魔龙吼叫,那声音响天震地,折藏峰的宫殿因着这震动房顶一动,便彻底倒塌了。 “轰隆——”一声,顾延之只来的及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架着破妄剑从中飞了出去。 温如惜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明白怎么那魔主就攻上了玉清宫,还这么精准的找到了顾延之的所在。 连师叔都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疯子!”顾延之将小徒弟放在一边,他身上的伤并未好全,一动用真气就会牵扯到破损的经脉。 经脉和丹田乃是修仙者的根本,一旦有什么重大的损伤那可都是不可逆的啊! 顾延之咬着牙,从未想过在自己的剑下,这人竟然还能活下来。 而且不仅活下来,身上还连半点伤都没有。 两人在半空中短兵相接,破妄剑和寒阴黑骨扇不断发生碰撞。 墨卿与发了疯似的一顿狂输出,也不管后边还不会有余力从玉清宫的包围中逃出去。 她现在杀红了眼睛,满脑子只想着把顾延之杀了。 顾延之又是燃符,又是使剑的,连续喷了好几口鲜血,也只是堪堪挡住墨卿与开头的那几下。 墨卿与只想着速战速决,眼见着就要纠缠不休,她一不做二不休用上了魔族的怒血秘术。 本就比顾延之强出一线的她,这下是就更厉害了。 折扇一扇,仿佛有无数的刀子从天而降,硬生生将顾延之千刀万剐。 白色的衣衫上被鲜血染了个透红。 墨卿与见了血只觉得更加兴奋,她又抓过被顾延之困在一旁的温如惜。 “魔头!我师尊一定会杀了你的!”温如惜蹬着小短腿,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但始终不曾落下。 “已经杀过一次了。”墨卿与冷声道:“还有人没死啊——那你就看着他去死吧!” 墨卿与的折扇化成一把黑色的长剑,长剑直直将顾延之的身体穿透钉在了地上了。 温如惜嚎啕大哭。 墨卿与眼中是化不去的冰冷,她掐着温如惜的脖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太过阴森,竟让人也不觉得她是在笑。 “这么喜欢你师尊啊——那你也下去陪他吧!”墨卿与手指一用力,只听得到“咔嚓”一声,是喉骨断裂的声音。 温如惜的眼睛恨不得瞪出了眼眶,没几下就垂着头,彻底没了声息。 折藏峰上一片荒芜。 墨卿与放了一把大火将这满山烧了个干净。 她哈哈大笑,仿佛大仇得报。 …… 温如惜的长枪定在原地,眼睛里仿佛被一层雾气蒙上,忽然她的眼神清明了起来。 但长枪却是落在了地上,温如惜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她双肩微颤,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整张脸都憋的通红,喘息声就像是破了的风箱。 墨卿与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怒意。 她一招手便将御龙魔骨枪握在了手中,起先长枪还因为不是自己主人的气息而微微颤动,想要挣脱,但当墨卿与稍微放出自己的一点气息时,这长枪便安分的如同在温如惜的手中了。 墨卿与反手掷出长枪,也不管那鬼王如何求饶。 她现在只想杀了对方。 “啊——”鬼王被法阵困住,完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眼见着墨卿与掷出的长枪就要落在了她的头上,这枪尖却又一次的停下了。 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是不宜杀人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计划,墨卿与又被那破烂鬼王勾起了火气。 折扇被她手腕一抖横着斜切了出去。 墨卿与冷声道:“什么藏头露尾的鼠辈!” 温如惜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刚刚在眼中看到的那一幕真的是太挑战她的心情了。 御龙魔骨枪就插在她的旁边,反手一拔,听到墨卿与的话之后她的枪尖指向了正前方的位置。 眯了眯眼睛,温如惜道:“什么人?!” 折扇似乎与什么东西碰撞上了,微微回弹,墨卿与指尖一动又控制着折扇朝前打去。 墨卿与觉得有些憋屈,旁边还藏了个顾延之她没法子用出自己的真实实力。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墨卿与心里觉得爽是爽了,但那也太假了,希望温如惜没认出她来吧。 温如惜看到这折扇就觉得后背发凉。 但现在可不是容她多想的时间。 温如惜跟着折扇的位置判断出了那人的所在,长枪一出所向披靡。 终于那人显出了身形。 浑身都罩在一个黑袍子下面,脸的部位被兜帽盖着,全是一团黑色的武器,手中拿了一把大镰刀。 没看到脚,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就凭这阴气站了这么远都能感受到,想也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人,而是鬼了。 只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鬼拿武器的。 那鬼声音沉闷:“鬼城勾魂使,奉命接引山鬼,还请小道长不要为难于我。” 它抱着大镰刀,身量很长,说话很冷硬。 鬼城勾魂使,好大一个名头。 温如惜知道这一类的鬼,鬼城的鬼差,专门牵引魂魄的。 只是在鬼城封城之后,这鬼差就寻常见不得了,怎么竟然竟还出现了,难倒鬼城解封了? 墨卿与此人别说一个区区鬼差了,就算是鬼帝亲临,想要她给面子,也得看她心情好不好。 然而事实是,墨卿与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所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你算个什么东西!”墨卿与召回自己的折扇,在上头施了个清风咒又加了镇邪咒,右手一扇。 狂风大作中她继续道:“别的地方你们不管,还偏要管我看上的东西了?” “幕修不亲自来,派个小喽啰就想打发我——开什么玩笑!” 那勾魂使见墨卿与道出了自己顶头上司的名字,一时间惊讶道:“你是谁?怎么知晓我们左使者的名讳!” 鬼城鬼帝下头有两个得力干将,左使者幕修专司人间勾魂之事,手底下的鬼差被称为勾魂使,属武职;右使者青灯专司典籍管理一事,属文职。 但鬼城向来神秘,里头的官职构造都不为外人所知,或许玉清宫里头那几个长老会知晓。 可观眼前这两人实力都不算上佳,怎么会知晓这等密辛。 墨卿与理也不理他,勾魂使实力也不过金丹后期,能制住鬼王也是因为他手中有专门克制魂体的镰刀。 这镰刀说是鬼帝的武器,做了许多把投影,对于魂魄有天生的克制作用。 但着对于人体来说也不过是个稍微锋利点的武器罢了。 温如惜见墨卿与动手了,她刚还在想鬼城的事情,鬼城使者要接引亡魂似乎是常理所在,可墨卿与动的太快。 她连制止都来不及。 “墨卿与!”温如惜大喊一声,“你总让我不要那么莽撞,你怎么就上了——鬼帝你还要招惹吗?” 墨卿与冷声道:“是他招惹我。” 她搁这杀得好好的,突然就跑出来一只鬼说自己是鬼城的勾魂使,要来把这只鬼王带走,问过她意见了吗? 先前孙桢死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勾魂使出来,硬生生等着变成了僵尸也不见鬼城有什么动静。 鬼城那边出了什么事墨卿与管不着,但想要动她看上的鬼,那真的不好意思了,要打过了才知道配不配。 墨卿与招招下了死手,平常她总是用些简单的手段,看不出来具体的实力如何,如今下了死手,温如惜看的眼花缭乱。 竟一时间不知道墨卿与一扇子拍出了具体多少道符咒。 墨卿与没用魔域的手段,顾延之这老狗还在一旁守株待兔,她要是明晃晃的暴露,岂不是没事找事嘛。 反正符咒说起来也是从人道这边流出去的,她再怎么用也只能给她安一个符道宗师的名号,这名号只会跟修仙的扯上关系。 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魔主仙界手段还不少。 墨卿与凌空画符,五指拢起,一瞬间就能同时完成三四道符咒,还全都是高阶符咒,一张就能叫金丹期的鬼怪好受,更别说她画起符了完全不要钱似的了。 刻画符咒极耗精神力,见墨卿与画的这般轻松,温如惜是真的发现自己跟对方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能随手画出这么多符咒,还全都是高阶的,怎么说这精神力都跟自己师尊差不多了。 要知道顾延之作为天下第一剑修,其精神力可堪比符道宗师啊。 听了墨卿与任性的话,温如惜更是在焦急了起来。 人界向来与鬼城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多有合作引渡亡灵,眼见着墨卿与就要把人界勾魂使得罪死了。 温如惜作为玉清宫门人哪里还会不着急。 “墨卿与,勾魂使要引渡亡灵,我等行个方便便罢了,等他将鬼王带走我们任务也算完成了,何苦还要白费力气?” 大夏卷 第五十二章鬼帝 勾魂使刚说这鬼王是只山鬼,所谓山鬼乃占山为大王的大鬼,是有功德在的,若非是它这整座山头的小鬼都怕是要跑下山去作乱了。 这山鬼要是出了事,倒霉的是山下百姓。 勾魂使念在对方并未作恶的份上,又见它功德已满便被指派来引渡它入轮回。 谁知半路杀出来个墨卿与。 勾魂使不善打斗,被墨卿与几扇子招呼的连连后退。 温如惜的话墨卿与是理也不理,说别人是一套,自己做起来又是另一套,这人也是双标至极了。 勾魂使的大镰刀平时只会用来收魂,就算是遇到比较强势的魂魄,但这一镰刀下去也就没有什么魂魄能反抗的了。 可如今这镰刀却仿佛生了绣似的。 在对上墨卿与的那把折扇时,竟然连半分都不能伤到。 自己更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温如惜看到那把折扇就觉得牙酸,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就这么翻涌了起来。 墨卿与又是一记束魂咒打出去,那勾魂使的行动便愈发的受挫了。 墨卿与正要一扇子结束这恼人的笑局,那勾魂使却是一下弄碎了什么,忽然间天地失色狂风大作。 他娘的!怎么人人都有保命符。 墨卿与心底暗骂一声。 折扇忽然被从勾魂使身上暴起的阴气击飞,落回了墨卿与的手中。 今天看来真是不以杀人(鬼),墨卿与要被气死了。 那黑雾渐渐成型,隐隐露出点墨卿与有些熟悉的气息。 墨卿与睁大了眼睛,眼底隐约冒出了点紫意来。 不是吧,真把那劳什子的鬼帝召来了? 姜思哭诉道:“主子,要不我们跑吧!” 十六年前那一战,魔主身亡,魔界大乱;顾延之重伤,修仙界这些年都在修生养息;妖族独立世外千百年来不曾出来捣乱。 唯有这鬼城,分明仙魔一战没有波及到它们,它们却还是封了城,鬼城之主鬼帝也没了消息。 本以为要再见面还有的耗。 结果她这才出门多久就给碰上了?! 墨卿与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走运还是倒霉。 “走,能走哪里去?”墨卿与咬牙切齿,前有狼后有虎的,她还能往哪里逃。 说道后有虎。 墨卿与面如菜色的喊:“顾怜你再不出来你这小徒弟命都没了!” 笑话有帮手不用,当她傻啊。 鬼帝贯来神秘,谁也不知道它这次降临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顾延之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在墨卿与喊出声之后,他就从后面飞了出来,这四周的树都被墨卿与一把火烧了,也难为他还有地方藏身。 那白衣飘飘的身影落在了墨卿与的面前,手中的破妄剑亮的能折射出旁边焰火。 顾延之的脸一直都臭着,这会也没看出有没有更臭。 他没有理会墨卿与的话,而是跟温如惜说:“此次课业用了什么手段,成绩如何你心中应该有数,等回山便领罚去罢。” 温如惜张了张嘴,握在枪杆上的手微微收紧,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顾延之那冷凝的脸色时,她便歇了话头。 只是低着头,低声道:“是。” 顾延之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温如惜从小就对别人情绪很敏感,但更多数时候她即便是知道了对方的情绪,也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话来。 久而久之,她便更偏向于直来直往,亦或是沉默以对了。 眼下顾延之的心情不好,她也没必要硬是往上凑。 倒是墨卿与一掀眉毛,道:“人小孩不完成的挺好?——这鬼帝谁知道它会突然出现?北橫君难道也对付不了这一道虚影?” 墨卿与倒是觉得温如惜完成的挺好的,一个温室里的花朵,能在对上鬼王的时候有这样的表现,还懂得学以致用,真的很不错了。 怎么在顾延之那里就这么不堪了。 墨卿与觉得他有病。 顾延之冷声道:“墨小姐这是玉清宫的事情。” 换言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墨卿与简直要气成个葫芦,她讥讽道:“呵,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的非要本……我留下。” 该死的,差点嘴瓢了。 本什么?本座吗? 温如惜偷偷看了墨卿与好几眼,她并不觉得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都是假的,当时入了幻境的恐怕不止她一个。 只是这事到底要不要跟顾延之说,温如惜还有待商榷,她总有些迟疑,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 顾延之没接墨卿与的话茬,说话间那黑雾就已经成型。 也不知道鬼城的是不是都一个德行,都喜欢把自个罩在一个长长的黑袍子里,往那一站都跟批发似的,男的女的都认不出来。 就连这鬼帝也是,除了身上的气息比那勾魂使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就从外貌上来看简直就跟对方一模一样。 有时候也不怪墨卿与不认人,实在是对方长得太像。 鬼帝没有先说话,哪怕只是一道虚影那威压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 但墨卿与和顾延之曾经都是这种级别的人物,所以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异色来,唯有温如惜的脸色惨白如纸,连带着腰都微微弯了下去。 顾延之不动声色的给温如惜加了防护罩,让她微微有了喘息的空间,旋即朗声道:“不知鬼帝降临有何贵干?” 都差点把人家的兵宰了,你说人家有何贵干? 墨卿与翻了个白眼,在心底里默默吐槽,当年找鬼帝打架的时候对方的实力就已经深不可测,墨卿与用尽了全力也就才跟对方打了个平手。 就这她还感觉鬼帝多有隐藏,没有真的用尽全力。 而这会她又深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也就只能靠顾延之在前面挡会儿了。 要是见势不对,等这俩货打起来,她再趁乱溜走。 墨卿与心里盘算着,觉得自己真是个计划通。 鬼帝道:“人族,一清死了吗,怎么派了你这么个小辈出来?” 它说话没有丝毫语调的起伏,仿佛只是例行询问一般,不带丝毫味道。 但提起一清真人,顾延之的眼神就暗了暗,旋即道:“一清真人乃是晚辈家师,十几年前就已经坐化了。” 鬼帝掐指一算,道:“不是坐化,是被人杀了吧。” 它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句句都戳人肺管子上。 墨卿与真差点没忍住给鬼帝鼓掌,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鬼情商这么低呢?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没看到那向来以冰山为目标的北橫君,脸色已经被气的乌青了吗? 顾延之道:“是,家师身遭不测,晚辈不得已接过了这偌大的担子。” 修仙界第一人这担子可谓是名正言顺。 哪里叫不得已了? 这人真虚伪。 墨卿与恨不得翻个白眼。 鬼帝又道:“小辈,尔等为何要阻拦我勾魂使执行公务?” 顾延之道:“鬼王强占他人尸体,操控行尸欲伤我玉清宫门人,受凡间界人所托,特来此清除祸患。” 他没说山鬼,而是鬼王,这是实话,但在鬼帝眼里可就是推脱的意味了。 墨卿与面色一片冷清,内心却是在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只要这俩打起来了,那最后捡漏的还不是她! 现下天天被顾延之盯着,她连动手打架都不能尽兴,简直憋屈。 鬼帝道:“山鬼从未伤人,这尸身来时就已经没有了魂魄,至于驱行尸一事,本帝自会查清楚,阴间事阴间了,小辈莫要为难于本帝的人了。” 顾延之道:“晚辈知晓,然鬼城封城,天下魂魄无归处,前辈可是遇到了难处?” 天下正道都在查鬼城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连魂魄都不再收,若是人入不了轮回,那这世间的活人就只会越来越少。 到最后鬼魂肆虐,再无人间啊! 眼见着人鬼帝都到了跟前,顾延之哪里有不问的道理。 鬼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到目前为止可没听说有哪个活人进了鬼城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就算是当年正道之首的一清真人都不敢孤身前往鬼城。 阴阳不相通,就像是鬼帝说的阴间事阴间了,活人可干预不得。 鬼帝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阴气,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愤怒。 “人族,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此话一出,就连顾延之都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阴气侵蚀了些许,但也就那么一瞬,那高大的影子就这么消失在原地了。 这道虚影看来就是来示个威。 墨卿与有些遗憾,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顾延之拧着眉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墨卿与眼睛刚转过去就看到顾延之在偷偷抹血,哦豁受伤了! 墨卿与心里高兴坏了,面上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道:“北橫君受伤了?” 顾延之看了她一眼,道:“无妨。” 自鬼帝消散后,那勾魂使便带着山鬼一道不见了。 这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啥好处也没捞到,白跑一趟。 墨卿与转动轮椅刚要回去,就见顾延之荡出一剑,似是有无数雪花飞扬,那漫山的火焰就这么一点点熄灭下来。 墨卿与打了个寒颤,不欲再跟他们多说些什么。 顾延之却在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后,喊住她道:“墨小姐,这山中似是有人?” 大夏卷 第五十三章嫌弃 “什么人?”墨卿与下意识的答道,然后皱着眉,“与我何干?” 顾延之一招手旁边一个黑影子飞了过来,他看了半天,往那黑如碳的身影上丢了净身咒,待看清楚这人的容貌后,他动了动眉梢道:“怕还真是跟你有关。” 他这么说,墨卿与便扭过头看了过去。 待看清楚地面上躺着的那个人脸时。 墨卿与:“!!!” 这倒霉孩子怎么在这?! 差点被烧成了碳的黑影子可不就是偷偷跟着墨卿与过来的李玄泽嘛! 这小孩什么时候来的? 墨卿与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还真走不掉了。 她过去让姜思往李玄泽身上浇了一桶水,也不管凉不凉吧,这身上实在是脏的可怜。 墨卿与伸手似乎是想去拎李玄泽的后衣领,但弯腰之后她顿了顿,复又让姜思把这人拎起来。 李玄泽年岁还小,个头也不高,就是个小屁孩,拎在手里就跟个球似的,这会还是个煤球。 他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脸上。 墨卿与指尖搭在李玄泽的腕子上,拧着眉探了好一会,才道:“他被阴气侵蚀了,这都要入骨了。” 语气算不上惊讶,这李玄泽弱不拉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就算是没被火烧死,这漫山遍野的阴气也够让他好受。 念着这人好歹也是李裕名义上的孙子,墨卿与掏出一颗黑漆漆的丹药塞到对方嘴里,这丹药入口即化,也不用李玄泽吞咽什么的。 顾延之皱着眉,鼻子动了动,道:“什么味道?” 墨卿与咳了一声,眼珠子乱转道:“啊,大概是树烧糊了的味道。” 也不管顾延之信不信,墨卿与看着姜思手里的小孩有些头疼。 救,她一个魔对于入骨的阴气是真的毫无办法;不救,这多少也算是因自己而起,李裕那边实在说不过去。 横竖都是糟心事。 墨卿与看了眼温如惜,想了想又看向顾延之,道:“北橫君可有法子祛除这孩子身上的阴气?” 难得还有墨卿与做不到的事情。 顾延之挑了挑眉,虽没有说什么,但就从这一个小动作中就不难看出,他似乎是有点想笑。 “有——但,你没法子?” 墨卿与忍住翻他一个大白眼的欲望,道:“我若是有法子,用得着问鼎、鼎、大、名的北橫君?” 那鼎鼎大名四个字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字一顿。 温如惜瞧着心底暗暗发笑,面色却是一派不动声色。 在装腔作势这方面,也不晓得这人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延之对于墨卿与的阴阳怪气,似是完全没有在意,他一颔首:“说的也是。” 墨卿与:“……” 嘶——她是不是被这人噎住了? 墨卿与眉峰一挑道:“废话恁多,救苦救难的北橫君,还是赶紧看看这孩子罢,再过一会怕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了。” 这话有理,但姜思怎么看都像是自家主子恼羞成怒后转移话题了。 顾延之指尖甩出几根银针,封在了李玄泽的几个大穴上。 顾延之道:“我只能先封住他的穴位,具体的得将他带去玉清宫治疗才行。” “行吧——”墨卿与随口说了一句,又想到什么似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扬,“玉清宫什么时候凡人也能进了?” 玉清宫每十年便会开山面向全天下招收弟子,凡是想要踏入仙道的,资质测试过了就可以拜入玉清宫门下。 但若是不在这个期间内,凡人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玉清宫的山门的。 更是从未听过有什么凡人能在山门未开的时候就上了山,除了温如惜那种从小就被顾延之捡回去当徒弟的。 顾延之走在前面,忽然回首看她,疑惑道:“墨小姐似乎对我们玉清宫很熟悉?” 墨卿与皮笑肉不笑,可不是熟悉嘛,仙魔大战少说也持续了十来年,想不把玉清宫摸清楚都难吧。 还好顾延之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无妨,我们本就要回玉清宫,将他带上不碍事。” 墨卿与扯了一个好敷衍的笑:“那可真是麻烦北橫君还要关照我这个小侄儿了。” 顾延之道:“顺手而为罢了。” 还真是给梯子就上天,蹬鼻子就上脸。 顾延之此人真是毫不谦虚。 墨卿与在他身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 “噗嗤——”正巧这一幕都被温如惜全数收入眼底。 向来牙尖嘴利的墨卿与也就在自家师父面前憋屈的跟个葫芦似的了吧。 也幸好这会俩人没有再打起来。 拌会嘴就拌着吧。 墨卿与一个眼刀甩了过去,温如惜笑容一滞,一口气不上不下,竟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如惜。”顾延之显然是闻到了血腥味,一扭头就看到温如惜吐血的惨状。 这下倒是换成墨卿与愣在原地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啊! 顾延之看了墨卿与一眼,墨卿与竟从中看出了些许的威胁之意。 墨卿与心底直呼冤枉,脸色有些臭:“我可什么都没做,作何这般看着我。” 顾延之指尖搭在温如惜的腕子上,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将里头的药丸倒了出来,虽不是玉露丹但疗伤效果却也不差。 “调息养气,戒急戒躁。” 顾延之声音冷清,似是一汪清泉,唰地一下就将温如惜浇了个透心凉。 温如惜深吸一口气的,道:“是。” 方才打斗中,她冲在最前面,即便是那山鬼不善打斗,也被那阴气冲了内伤出来,再加上她的功夫向来是大开大合的招式,用起来总是不免伤到自己。 又被拖入环境中,温如惜这一次是真的里外都是伤了。 墨卿与嘀嘀咕咕,大抵是在说,差点又怪到她头上了。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点背的简直可以。 一行人刚下了山,顾延之就抬手丢了个阵盘出来,墨卿与是个识货的,看的出这阵盘价值不菲,虽是个困阵,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便是元婴期的修士来了恐怕都要好一番磋磨。 顾延之指尖抬起在空中写写画画,指尖下似乎有黄金的笔墨般,那符文一下子打在了一张黄符上。 顾延之燃了这符,道:“这山中多鬼怪,山鬼已去,我怕这山中恶鬼作乱,便做主封了山,给玉清宫传了信,届时自有弟子前来收拾祸患。” 这话明面上是给温如惜说的,但墨卿与总觉得像是在暗搓搓的提醒她不要搞事情似的。 墨卿与舌尖抵着上颚,“啧”了一声,招了招手道:“姜思走,我们回去。” 姜思手里拎着李玄泽,墨卿与就自己慢悠悠地摇着轮椅。 回到李府后,已经是三更半夜,墨卿与看着这手上的李玄泽总有些头疼。 想了想还是把李裕喊了起来。 李裕一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成了这副模样,吓得连忙询问如何。 墨卿与如实相告,并告诉他后天一早便要将人一并带走。 李裕连忙道好,还要给墨卿与行李。 墨卿与嫌麻烦,让姜思把人往床上一丢道:“你还是先给他弄干净罢。” 姜思手上一空,就要去推墨卿与。 墨卿与折扇抵着姜思的手腕,将人轻轻推开,道:“你也是,先去洗个手。” 姜思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啊。 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墨卿与刚要伸手又缩回来,就是因为自己嫌脏,让姜思拿自个就毫无心理负担了。 “主子!”姜思气的原地跺脚,她到底是为了谁啊! 墨卿与用这轮椅早已熟练,一溜烟跑的飞快。 唯一让她有些不爽的就是李府门槛忒多,因着这她又不由得想起来当时温如惜对她的关照。 哎……徒弟如棉袄,怎么就让顾延之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第三日一大早,李裕就备了上好的马车停在门口。 墨卿与被姜思抱到了车上,里头还躺着个李玄泽,好在是这马车够大,就算是坐上个五六个人都毫无问题,不然墨卿与非要把这小孩扔出去不可。 尊老爱幼这个词在阴晴不定的魔主大人眼里那是完全不存在的,哪怕对方已经毫无行动能力了。 墨卿与早早地守在宫门口等着温如惜和顾延之出来,好在这两人也算是守时,墨卿与刚到不久,就见两匹高大的骏马从里头走了出来。 顾延之和温如惜是会御剑的,御剑肯定要比骑马来得快,但耐不住这一路上还跟了个墨卿与和李玄泽这么两个个“病残”。 只好迁就着她们骑上了马。 温如惜的骑术一般,走的不快,顾延之活了这么多年,骑马的机会不多,但骑术却是极为精湛。 顾延之走在前头开道,温如惜就跟着慢悠悠的马车边上。 姜思话多闲不住,撩开车帘,同温如惜说话。 “你一个堂堂长公主怎的皇帝都不给你配个车?” 温如惜摇摇头道:“陛下虽给我配了车,但路途不远我正好也连连骑术。” 出门在外总有真气用不了的情况,什么都得学点。 只是温如惜没有说的是,她多少有点晕车,远没有骑马来的舒服。 姜思摸了摸下巴,道:“真是勤奋——还不曾问你,孙桢一案那后续如何了?” 大夏卷 第五十四章玉清宫 说到这,温如惜就有些可惜的摇摇头,道:“没法子,我能停留的时间太短,能查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四弟势力错节盘根,我很难一次性拔除。” 说着温如惜闭了闭眼睛,自鼻腔中喷出一口热气,颓然道:“我从未想过,他们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做了这么多令百姓民不聊生的事情。” “就连赈灾的银钱,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墨卿与忽然慢悠悠的开口道。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瑜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过权利带来的快感,你觉得他还会放手吗?” 这世上有许多人,男人、女人、活的人、死的人……有的人为了温饱奔波终生,有的人握住权利的手柄高高在上,有的人活的没心没肺,有的人只是为了活着。 所有的一切追根究底也不过是为了什么,这个什么就是所谓的欲望,生是欲望、死是欲望、努力赚钱是欲望、纸醉金迷也是欲望…… 只要还在这世上哪怕只是想着便都是有欲望的。 有的人将欲望深埋心底,有的人将欲望无限放大,成为罪恶的奴隶,谁也说不上谁有多高贵。 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活着。 温如惜默了默,自嘲一笑道:“你说的对。” 大概是对方的沉抑都压到自个头上来了,墨卿与道:“这就是现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自己的,克制的住的叫人,克制不住的那叫魔。” 瑜王早已走火入魔,若非只是个凡人,早就被魔人吞噬了。 墨卿与看不上这样的人,恶心,说他是魔,作为万魔之主,她自个都有些膈应。 这话题不好说,也不晓得顾延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前头的步伐一停。 墨卿与没让人牵马,施了个术法就让前头的马儿跟着顾延之自己走。 这会突然停下,她猛地一个趔趄。 “做什么?”墨卿与皱着眉毛,方才一不小心手肘磕到了床沿上,她实力再强这会也是个肉体凡胎,痛的她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墨卿与连忙眨了眨眼睛,才将自己的失态收了回去。 顾延之的马,慢慢的从前头走了过来,他身量太高,离得近了连头都看不到。 只听得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沉闷。 “玉清山距皇城不过百里,我们日夜兼程明日一早就能到,墨小姐以为如何?” 这语气哪里是在询问她,分明就是在告知她。 生怕自己的宝贝徒弟被她拐跑了啊。 墨卿与心里笑的狰狞,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行啊。” 反正她有马车坐,再施个小术法连颠簸都感受不到,她能有什么意见。 早一天赶到玉清宫,她也能早一天拿到千年血莲,早一天恢复实力。 等她恢复了,谁还看着顾延之的脸色过活啊! 简直笑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墨卿与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真的不要命,顶多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好,要耍耍性子罢了。 也亏得这话就是在心里嘀咕,没给温如惜听到了。 不然这小孩肯定会跳起来反驳,你管那叫耍性子??? 一扇子一个人的事情她忘了? 心情不好就拿个人开刀,你这么能,怎么不当仵作去?想开几刀开几刀! 谈话被顾延之打断,墨卿与便歇了心思,一路上快马疾驰,足足花了一天一夜,在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墨卿与可算是看到玉清山的山门。 玉清山山门好找,但是想进去找到玉清宫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老祖宗的障眼法可是一般人能破除的,或许墨卿与全盛时期还能尝试一二,但现在还真是没顾延之带着就完全出入无门了。 玉清山山门就个颗两人高的大石头,还是很普通的不知道从那座山刨出来的大石头,上头的字倒是遒劲有力,看得出下笔之人的风骨俱佳。 上书——玉清山,三个大字。 填了红漆,山石后头连着一条青砖小路,仅供一人通过,小路旁的杂草丛密,几乎掩了半数山路,就连山石边上也生了不少杂草。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顾延之带路,墨卿与还真没认出来,这比魔域还荒芜的地方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玉清宫的入口。 墨卿与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瞧了一眼这望不到头的通天小路。 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可别告诉我,我们还得走上去。” 顾延之抬手按住墨卿与的轮椅靠背,低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同时掌心摊开,腰上的玉佩光芒一闪,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山石竟也随之亮了起来。 眼前的小路忽然扭转了起来,再定睛看去,却是一片云雾叠嶂、奇峰耸立的景象。 巍峨如云的云峰上垂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瀑布形成的雾气环绕了整座灵山。 四周的绿植蓊郁,路途并未有墨卿与想象中的那般陡峭,反倒是平坦的仿佛在平地上似的。 墨卿与这还是第一次进到玉清宫里头。 姜思手里拎着生死不知的李玄泽,墨卿与自己摇着轮椅,面上瞧着一派正经,眼珠子动也不动似乎完全没有被玉清宫的这终日春景给迷花了眼。 但实际上她的神思早已将这一方地界扫了个遍。 比起满目疮痍、沙尘遍野的魔域,这玉清宫真不愧是正道之首的地方,钟灵毓秀,风景如画的。 就连这天地灵气都比旁的地方要浓郁些。 本来修仙之人不问凡俗之事,但奈何鬼魅猖獗,斩鬼除魔总免不了要同这些凡人有所交集。 顾延之领着众人走的这条路正是玉清宫的大路,沿途还见着了不少弟子。 那些个小弟子,皆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有许多萝卜头,年纪不大站起来也就跟墨卿与坐着差不多高。 玉清宫有五峰,除顾延之外,还有四位长老各自坐镇一峰。 青云峰——顾延之,折藏峰——萧彰,池平峰——柯宗秉,玄峰——庄文,万花峰——李卓月。 墨卿与十分清楚玉清宫内的分级,但却从未亲身进来过。 如今一看,心里就已经开始默默构建了整个玉清宫的地图,只可惜自身实力受限,许多地方设了紧致她便是探查都探查不得。 顾延之虽闭关多年,但他的声名在玉清宫内可不低,一路上过来不少弟子都面目严肃的向他行礼。 眼睛珠子都不带多转的,只是看向顾延之的眼神带了些许的光亮。 墨卿与就奇了怪了,难倒这玉清宫里头一个人个养的都是些小木头? 果然,正道中人都是一个德行。 墨卿与心里翻了个白眼,兴致缺缺。 顾延之走的飞快一点都不在意墨卿与这个“残疾人士”的感受,温如惜默默推着墨卿与,已经到了大广场上,这里的路可谓平坦。 温如惜笑道:“四小姐觉得玉清宫如何?” 墨卿与点点头道:“钟灵毓秀,风景十分美丽——他走那么快做什么?” 温如惜道:“大概是为了去见萧师叔吧。” 她鼻子动了动,脸色有些讪讪:“师尊总说萧师叔不着调,他一离开总得出些幺蛾子。” 墨卿与挑眉看她,没想到顾延之还会说出这种话来,看来对于萧彰这个师弟顾延之是真的被闹的头疼至极了。 俗话说的什么——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了! 这广场是平常弟子听早课的地方,正中间立了一块十米高的黑色巨石。 墨卿与凑近一看,顿时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门规吓得脖颈后仰。 天知道她最讨厌这种板正的规矩了。 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遭罪。 人活着就已经勾苦了,还要这么多规矩约束着自己,那这一辈子还活的有什么意思。 不过也就是顾延之这一类被规矩束缚的人才像是个人,不被束缚的,那是墨卿与,是魔。 过了大广场,路上的人就少了起来,这是通往折藏峰的路。 不知怎的墨卿与分明没来过,脑海里却有这个印象。 不难想到是先前因山鬼一事,而与温如惜部分记忆重合的缘故。 好在当时有个面具,想来温如惜也不怎么能发现是她吧。 毕竟招式样貌差了那么多。 墨卿与一想到当时自己竟然还会中了区区一只山鬼的花招,心中就来气,恨不得将那鬼拖出来千刀万剐。 最后还被其他鬼横插一刀,鬼帝也不行! 墨卿与先在心里默默给鬼帝记了一笔,等自己好了之后,非要打上门把这一遭讨回来才是。 她心里头思绪飞转,面上却是看不出来丝毫。 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里,任凭温如惜推着,手肘支在扶手上,拳头抵着脑袋,眼皮子低垂,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及至山顶,墨卿与被那珠光宝气的大殿刺的眯起了眼睛。 简直要瞎了。 看了温如惜的那个幻境真是一点没夸大。 以黄金铺路,磨砖夯墙,红漆着其上,琉璃瓦铸顶,吉祥兽守屋,夜明珠做灯。 美女鱼贯而出,脂粉香气扑鼻。 墨卿与没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嫌弃:“这就是玉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