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剑仙杀回来了》 楔子 从一介孤女到仙界剑修之首,这条路苏见星整整走了三千年,也只走了三千年。 十六入道,二十筑基、三十成丹……百岁成仙、千岁金仙……资质平平的她一路走来的速度委实太惊人了些。 都道她是集大气运于一身者,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道是天倾之祸将至,才会有大气运者应劫而生。 苏见星一直以为自己便是那个应劫者。所以,这三千年自她踏上道途起,无一日不紧守道心、除魔卫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可到头来,被锁在诛仙阵中被当做窃夺神子气运的小偷也是她。 原来,那天倾之祸便是她自己吗? 可真是看得起她呢。她垂下眼睫,掩住眼底那一丝讥讽。 一道道剑气凌厉飞过,苏见星只觉得额间一凉,很快那汇集的血珠便顺着眉骨流过眼窝滑落,在地面上绽出一朵又一朵鲜艳至极的血花。 那血花并不是纯正的血红,在那艳艳红色中还泛着细碎的金光。 这泛着金光的血也是钉牢她罪过的铁证。 诛仙阵外的云头上站着无数的仙人。其中不乏苏见星熟悉的面孔,只不过那一张张寻常带着和善笑意的面容此刻不是肃穆无声便是眉头紧锁,还有些怒目圆睁,仿佛在为她的行为所不齿。 苏见星低低笑了一下。 阵外站得最近的红衣女仙似听见了这一声笑,立刻上前一步怒斥:“孤光,你还不悔改吗?还不快将你夺走的气运还回来,否则这诛仙阵下神魂皆消,你连来世都不会有。” 孤光?苏见星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孤光是她的道号。 明明是一直被人叫着的道号为何会有片刻的陌生?这个疑问在苏见星的心头一闪而过,很快那一道道剑气削弱神魂所带来的痛楚就让她丢开了这些不再多想。 “还?要我怎么还?”苏见星低声问道,声音有些破碎,风一吹就散了,可仙人无一不是耳聪目明,又怎会错过? 红衣女仙见状以为所求有望,欣喜道:“你对天起誓,要将非自己的气运还给长夜哥哥。” 长夜?神子吗?苏见星抬起眼,透过一片氤氲的红色,越过那个红衣女仙,目光最终落在了阵外那身形颀长,从始至终未置一词的男仙身上。 那男仙一袭白衣,玉冠束发,露出一张玉面,倒是生的丰神俊朗,一双黑眸如古井无波,神色淡漠,似什么都不在他眼中,好一派高高在上的神祇模样。 那便是神子吗? 不知为何,一道模糊的悄然自她记忆的最深处涌现。 少年的样貌已经模糊到辨认不清,但苏见星还能隐约记得身上如冷雾又如雪松般清冽的气息,还有那如潺潺流水的温暖声线。 “若有机会,我想好好活着,去外面走一走,看看那山川大河,可是我没时间啦。可你不同,你还有大把时光,要好好活着。” 彼时已是深冬,庭院间的枝头光秃秃的,从窗外看去就灰蒙蒙的天空,那一日距离少年在寒冷雪夜中捡回去刚好一载。 那是她和少年最后一次谈话。她跪伏在少年的床边,惶惶不知未来,盼他早日好起来,又怕他死去。少年已经病了许久,有两三日什么都吃不下,这一日突然来了力气,半靠在引枕上坐着,一面看窗外的天空一面和她说话。 他们都说少年病入膏肓,每一息他浑身骨头血肉都如同被碾碎又愈合,那一定是极痛。因为他昏睡时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在梦中时常咬紧牙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可每当他醒来时,又笑语晏晏,恍若那些疼痛不过是梦魇,梦醒了也就散了。 那一日,少年像往常一样从昏睡中醒来。和之前的任何一日都不大相同,他的眉眼都透着轻松,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中,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快走啦,终于要结束了。”少年神情惬意地说道。他看向她的目光澄澈清透,又仿佛眼中盛着天幕,运转着整个天地,无限包容。 她双唇翕动,说不出要留他的话,沉默半晌,才道:“也好。”她垂下头去,紧紧抿唇拼命忍住眼里的泪。忽地,一只冰凉的、不算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她猛然抬头,撞入少年澄澈的目光中,那黑眸里清晰地印着她的倒影,又仿佛盛着天幕,运转着整个天地,无限包容。 少年轻叹一声,道:“都说我是神子转世,可惜命格太贵凡人之躯压不住,又身无灵根修不得仙这才叫我有此一劫。这一生,我虽困于这具躯壳,可依旧遇见了很多有意义的风景,也算是不枉此行。” 她的泪终是忍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少年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轻声道:“不要哭,我自由了,你该为我高兴。” “好,”她哽咽着,应他的话:“你自由了,我为你高兴。” “阿莹。”少年的手轻轻地放下,又唤她。 “我在。” “等我走了,你去修仙吧。天恒子说你有灵根。” 她有些为难,咬了咬唇,依旧应他:“好,我去修仙,但是我资质不好,可能修得有些慢。” 少年就笑了起来,眉目舒展开:“没关系,慢一些就慢一些,修了仙,有了本事,可以去更多的地方看看。若是可能,我愿将我那一身属于神子的运气送你,让你站得更高些,看到更多的风景。” “我会努力的。”泪水已然模糊了她的眼,什么都看不清。 “这世间真美啊,多替我看看。” 那是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软软地垂下,眼睛还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就此,他的生命在那一刻永恒地定格。 所以,她后来真的去修仙了,也许真的得了他送的运气,此后一帆风顺、鹏程万里。 那个人,虽然年少,和她相处只有短短那一载,可就叫人觉得,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神子之称。 这世间若有神,一定是他那样的,眼中承载万物,包容万物,万不可能是那般高高在上仿佛众生都不过眼的清高孤傲。 数万道剑气的压制让她知道她是不能活着走出诛仙阵的,那人送她的气运她愿物归原主,却不愿被强逼着去给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就算再怎么虚张声势,只要见过真的就永远不会多看一眼假的。 苏见星撑不了太久了,她的身上已经完全被血色浸染,红到发黑的衣袍衬得那一副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的面容更添几分艳色。 红衣女子见状焦急催促:“你还在耽搁什么?难不成宁死都不愿归还气运吗?” “自然要还的。” 苏见星强撑着站起身,双手并指胡乱地在身上抹一抹血迹,向天道起誓:“天地为证,我愿以此身神魂为誓,将此身气运——”她停顿片刻,看向等待下文的红衣女仙以及她身后那个极力忍耐却依旧难忍急切目光的男仙,勾唇笑了笑,还颇有心情地问道:“叫什么来着?” “长夜!”红衣女仙大声道。 “哦。”苏见星点了点头,垂眸,眉眼温柔道:“吾愿——将此身气运送还当年赠我之人,愿他——岁岁安康、所愿皆得。” 话音落地,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冲破诛仙阵,冲向那高远的未知天际。 苏见星以神魂为代价的誓言结成,被天道所应允。 “怎么会!不可能!孤光在哪?她怎么会” 金光散去后,红衣女仙看着那空荡荡的诛仙阵,发出不可置信的尖叫声。 第一章 醒来 萧瑟的秋风随着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卷走最后一点的暖意。 荒城外,兽潮刚刚过,妖兽尸身堆积的小山下,一个少女骤然睁开了双目。 头疼,无数的影像仿佛喷涌不绝的泉水,塞满她的识海。 那是记忆的碎片,久远又漫长。 太多了,仿佛要将识海撑爆。少女紧咬牙关,忍住汹涌猛烈的疼痛,睁开的眼珠因为疼痛而微微凸出,上面布满了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不甘地闭上眼。意识坠入黑暗之中。 天渐渐地暗了下去,黑幕上挂起了璀璨的繁星。妖兽潮退去后的战场上,只有秋风呼呼地刮着,凄楚得好似在为这么多逝去的生命唱一首不绝的哀曲挽歌。 有什么声音裹在风里向空荡荡的四周散开。 那是什么声音呢? 仔细听——那是一个少女的呼唤声。 “苏见星、苏见星、苏——见——星……”那声音呼唤的是一个姓名。唤了许久,可始终无人响应。 “苏见星——”一个看身量约莫十一二的小姑娘提着一盏风灯,气喘吁吁的在四处翻着尸身,一面翻,一面叫着苏见星的名字。 她的额上已经沁出了细汗,背后也早都湿透了,双手颤抖着,却依旧没肯放弃。 “算了吧,阿月,别找了。这次的妖兽潮也太凶了,就算勉强活下来也定是重伤,还不知能多活几日,你那个朋友到现在都没回去,多半是没了。”一旁一起出来的大叔劝道。 阿月摇了摇头,眼红红的:“她不会有事了,她是个修士。” “修士算什么。”大叔不以为意:“有本事的修士都在仙山带待着,能来荒城的——啧啧。”大叔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不会的,她和别人不一样。”阿月十分倔强地道:“都说祸害遗千年,她说过自己是祸害,她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见小姑娘执迷不悟,那大叔也不再多劝。他和这苏家姐妹也还算熟悉,两年前刚来荒城的苏见星从妖兽口中救下了孤儿阿月,之后这两人便相依为命,苏见星把阿月当作妹妹养。 两年时间不长,但救命之恩加养育之恩,也怪不得阿月这般执拗。 大叔叹了一声,交代阿月自个儿小心些,若是找到了人再叫他。他这趟出来虽也收了阿月的钱,却也只是顺带。他是个捡宝人,这是荒城特有的职业。每当城外的妖兽潮退去,便是他们出来干活的日子。 这么多的妖兽尸体,可全都是宝啊。妖兽丹、妖兽皮、角甚至某些妖兽的脏器都是上好的炼器、炼丹的材料,来的捡得多,若是再能捡几个储物袋……不光一年的进项,说不得举家搬迁的盘缠都齐了。 这荒城里过活的,没有一个是不想离开的。 大叔叹了一声,收起胡思乱想,走到一边忙去了。 阿月伸手抹一把眼泪,继续往前找。虽然不承认大叔的话,但到底心里沉甸甸的,继续喊名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飘。 也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具妖兽尸体,阿月也不再呼唤,只沉默地翻开一具又一具的妖兽尸体。就在她麻木地推开一座好几具妖兽堆成的小山后,那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地显露在她的眼前。 阿月“哎呀”一声,退后一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缓了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下心情,捡起散落在一旁的风灯,踉跄着凑过去仔细地看。 真的是苏见星,她找了许久的苏见星。 苏见星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神态算不上安详。在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出脸色。她的肩胛骨以下还都被埋着,看不出什么,但阿月记得她走时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衣服,如今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阿月不敢去想那是脏的还是别的什么。她颤抖着伸出食指放在苏见星的鼻尖下,想瞧瞧她还有没有呼吸。 恰在此时,苏见星睁开了双眼。 “啊——!”尖叫声响彻天际,瞬间打破了黑暗中的宁静。 捡宝大叔听见动静立刻赶了过来,却见阿月跌坐在地上,神情惊慌。 “阿月,怎么?” 阿月哆嗦着唇,伸手指着苏见星所在的地方,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大叔看了看那堆妖兽尸身,又看了看阿月,索性自己提着灯过去瞧。 灯光恰好落在苏见星的脸上。大叔一眼便对上了苏见星的目光。 “哎呀,我的娘哎。”捡宝大叔也吓了一跳,差点扔了灯,好在他胆子大,多瞧了一眼,看见苏见星眨眼。 “活的、活的!”大叔放下心来,对小月道:“你朋友运气好,还活着。别愣着了,既然找到了人,就赶紧给她扒出来,瞧瞧伤在哪,若是不重,我就帮你给她抬回去。” 大叔的一番话到底让阿月从惊惧中平复下来,见大叔已经在扒拉压在苏见星身上的妖兽尸身了,忙也扑上去帮忙。 很快,苏见星就被完好无损地扒拉出来了。她胸口一轻,因为呼吸被阻而不能说话的她终于获得了解放。 苏见星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阿月打断:“我先给你瞧瞧有没有受什么伤。” 待确认苏见星只受了些轻伤没有大碍后,阿月再也忍不住这憋了一整日的担忧和惧怕,一头扎在苏见星怀里嚎啕大哭。 苏见星攒了些力气,抬手摸上小姑娘毛茸茸的头顶,轻声笑道:“乖,别哭了,好丑。” “……”阿月吸了一下鼻子,哭得更大声了。 苏见星:“……” 捡宝大叔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道:“苏姑娘你就别逗阿月了,这孩子担心了一整天了。” 苏见星一脸受教:“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捡宝大叔就不好再说,只提议早些送她们回城。苏见星婉拒了,只说自己是被压住一时脱力,等晚些她们自行回去。 捡宝大叔也乐得轻松,赶紧告辞走了。待他走远了,抽抽噎噎的阿月突然从苏见星怀中扬起脸来怒瞪她:“你不叫他送你回去,我不是白花了钱吗?” “啊,你居然舍得为我花钱?”苏见星做吃惊的表情,但瞧阿月那双已经快冒火的眼睛,顿时投降:“好好好,我的错,叫你白花钱。没事,一会儿我们自己赚回来。” “怎么赚?”阿月迷茫着一双眼睛,真诚地发问。 第二章 捡宝 怎么赚?当然也是捡宝赚了。她在妖兽潮中拼死拼活,现在自然是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 苏见星喝了些水,又从乾坤袋中摸出一粒辟谷丹吃下,流失的力气渐渐回来。她站起来,手往腰间一摸,不期然摸了个空。随即才想起自己的剑在先前妖兽潮中就丢失了。 得,还得先找把趁手的工具。 苏见星四处瞧了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点上,很快有了决断,大步走了过去。 阿月亦提着灯步亦趋地跟着苏见星,神经紧张到不行。有了依靠,她出来寻人时的那点勇气和胆量全部消失不见了。 苏见星站在一只倒下后还有一人来高的妖兽尸体前,那只妖兽嘴角处长了两根外突的巨齿。那巨齿约莫一尺长,很坚硬,形状略弯,两侧薄而锋利,形似两把小剑,所以这妖兽也叫双剑巨齿兽。 手上用了巧劲,将那两根剑齿拔了下来,那剑齿齿根是圆滑的柱状,略细,恰恰是天然的剑柄。 苏见星握在手中略掂了掂,觉得还行,在目前的情况下确实找不到比这个更趁手的工具了。 阿月倒是有些担忧:“这能行吗?” 苏见星眨眨眼:“你且看着吧。” 一个时辰后,两人携着装得满满的乾坤袋往回走。走到城门前,苏见星停住脚步仰头去看眼前那一片高耸的城墙。 城墙上有斑驳的痕迹,深浅不一,是一次次妖兽潮留下的印记,却也没有人去深究那些痕迹到底属于妖兽还是人。 荒城,也只是现在人对这座城的别称,其实很多很多年前,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临仙城。那时候城内热闹非凡,还偶有仙人化作凡人在城中游览,留下一段段玄妙的传说。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些热闹的繁华都已经散去,一次次妖兽潮的爆发,让这座城通往外界的道路一点点阻断。一年年过去,城中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剩下的不是穷困潦倒再无去处的,要么便是刀口舔血挣点亡命财的,再有的就是那些仙门中被罚出来驻守荒城以功抵罚的弟子。 苏见星就是那第三种人。 苏见星是当今仙门大宗圣元宗的外门弟子。可轮灵根她是个连外门弟子都要嫌弃的五灵根废柴,不过是沾了生父是宗门长老的光才被勉强收进宗门做个外门弟子。 可即使是废柴,仿佛她的存在就是罪孽。生父当她不存在,他现在的妻子和儿女却依旧容不得她。于是,每日从睁眼到闭眼,数不清的是事务和课业就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只要人在宗门,就算混在那上万数的外门弟子中间并不起眼,还是要寻了个理由将她发配荒城,眼不见才心不烦。 从仙门大宗到偏远荒城,要问苏见星的想法,苏见星可能只会说一句:没落差。 不但没落差,生存环境还比之前要好了许多。除了一年要应付一到两次的妖兽潮,其他时间堪称自由。 苏见星本也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在宗门时她总是被堆了许多的外务,压根没什么时间去听课,导致自己只引气入体进入练气一层后再无所学。 顺其自然吧,放过自己。 苏见星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可当她被妖兽潮所包围,血染长剑,筋疲力竭,最后被倒下的妖兽尸体重重压下时,她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巨大的疼痛以及迅速流失的温度告诉她,她快死了。 她不甘心。 临到死了,那一直苦苦压抑着的不甘心和愤懑化作火焰,自心底腾然升起,瞬间就将她整颗心、整个人挟裹住,灼烧着她的灵魂。 凭什么?她问自己,凭什么她就要这要了此残生?她不是罪孽之身,她是罪孽的见证。 凭什么她一个受害者在这里刀口舔血地求生,而加害者却高坐仙台,装的好一副无悲无喜的神仙样。 不甘、不愿化成的怒火仿佛将她整个人烧尽,她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默默地死在妖兽潮中。 却不想,因祸得福,打开了什么枷锁一般,得到了属于前世的记忆。 原来上一世,她是这么厉害的人,不,厉害的神仙。虽然最后还是被冤杀了,但没关系,她想起的不仅仅是仇怨,还有上辈子的功法心得。 两辈子的冤仇,再留到下辈子就不太礼貌了。这辈子,她定要杀回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见星眼中折闪出坚定的光芒。 “星星姐,你怎么不走了?”阿月见苏见星站了这么久不动,不由好奇地问道。城门近在眼前,满满的收获也叫她忘记之前走出来时的惶恐和不安,活泼的性子就显露了出来。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苏见星回过神,向阿月伸出一只手来。 阿月没什么犹豫,将小手递过去。 大手牵着小手,在清晨的第一缕光晕下颇有些悠闲惬意地走进城中去。 直到进了家门,阿月还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晕乎乎的,洗了一把脸,才觉得自己清醒点,便又哒哒哒地跑去问苏见星:“星星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之前在城外时,临时当剑用的巨齿在苏见星的手中被使得出神入化,如臂使指。几道剑光闪过,再完整的妖兽也在顷刻间被切割完毕,整齐分类地落在地上。这样的神乎其技是阿月从未见到过的。 这才是阿月心目中真正的修士才能做到的。也是在一起生活两年间苏见星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这么大的能力。 这丫头,有事相求就星星姐,生气了就是苏见星。 苏见星捏了捏她没多少肉的小脸,问她:“想学?” 阿月眨巴眨巴眼睛,大声道:“想!” “那快些去休息,睡饱起来再说。”担惊受怕近乎一夜未眠,小丫头眼底的青黑可能擦上半斤粉都遮不住了。 “真的?睡饱了就教我?”阿月眼睛里透着怀疑,追着问,求一个确定的答案。 苏见星失笑:“是的是的,睡饱了就教。阿月可怜可怜星星姐,星星姐也很累啊。” “好吧。”阿月依依不舍,但说起睡觉来,她也不自觉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但还是坚持着和苏见星拉钩。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小丫头心里信誉这么差,苏见星和她拉钩,好容易才将小丫头哄去睡下。 第三章 晋阶 对于修士来说,修真无岁月。 苏见星的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过去了半日。窗外日头高高悬空,她毫不意外地闻见自己身上传来的臭味。那是因洗髓伐脉而排出的自身污垢而发出的味道。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修炼前并未换去在妖兽潮中浸过那一遭的衣服,现在便少糟蹋一套,就是味有点大。 脱下脏衣,苏见星直接对自己捏了个除尘诀,灵光在指尖流转过,旋即化作灵网铺满她的全身,将那些污垢包裹住,消散在空气中。连烧水沐浴都不用,整个人便已经焕然一新了。 苏见星颇满意地点了点头。半日的时间从练气一层直接踏入筑基。在苏见星看来她现在虽然还很弱,却也足够使用但已经可以用一些简单的法诀,无需太过激进。 这个速度着实算得上是飞速了,更何况她还是五灵根。 自古以来,能修仙者就必须身怀灵种,也就是所谓的灵根,却又并不是什么只要有灵种都能修炼的。 灵根因性质不同分属五行,多数不离金、木、水、火、土,便有特殊的例如风、冰、雷等也不过是自五行变异而出的。 五行相生相克,若身怀多重灵根反而于修行有碍。是以自古以修仙宗门招收弟子都以灵根越少为越好的资质,反之灵根越多则越嫌弃。 就比如,苏见星那位渣父和现在妻子所生的女儿便是单系水灵根。自出生被测出灵根起便被宗门以无数天才地宝珍养,到了可以入道的年纪更是直接被一峰长老收为亲传弟子。 而苏见星……她重新换上一套衣衫,随手取了发带将长发简单束起,才踱步走出了屋。 隔壁屋里阿月还在睡。可能是先前受惊的影响,小小的眉毛在睡梦中时不时拧起来,仿佛是遭遇了困境。 苏见星抬手轻轻拂过,一点灵光毫不吝惜地没入阿月的眉心。很快,她眉眼舒展。见状,苏见星也跟着笑了笑。 走出屋外看了看天色,知道小阿月这一觉也睡不了太久,一会儿一定会被饿醒,苏见星便去了灶房做饭。 翻了翻粮桶,里面都是些普通的稻米和粗粮,还有几捧粗面。荒城物资紧缺,城周的土地倒是肥沃,却因为常年受妖兽潮的影响而无人敢去耕种,是以能吃上的普通粮食都是城中商家从别处进货而来的,价格自然也不低。好在城中人少,屋子一般都带个院子,辟出一块地来种些时蔬倒也够一家人吃了。 院子里的那块地被小阿月打理得不错,一颗颗白菜又大又水灵,绿色的豆角鼓着肚子长长垂下。 可也不能光吃蔬菜。 回想了一下小阿月那没什么肉的小脸,苏见星低头去翻乾坤袋,翻出几块妖兽肉来,准备处理了来给小阿月补一补身子。 换做之前,苏见星没想过用妖兽肉。因为妖兽肉虽好,其中也含有灵气,却因为肉质无法用凡火烹饪,且腥臊异常。想要除去这股异味并且要使之可以食用就必须以异火处理。 苏见星靠着前世的记忆顺利入道,虽灵气不多,可能做的事情就有太多了。修为低了,可境界和眼见都在,一些对于道的感悟是在任何时候都适用的。 寻常人修炼,不光要积累修为,还要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往上摸索,往往从一个境界跨入另一个境界不光要被天雷劈,劈完还要应付心魔劫,再之后还要稳固境界。 总之,进阶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一套流程走下来,少说三五月,长则三五年才算完。更别提从引气入体到大乘飞升,这中间还要陆续经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等六个大境界以及若干个小境界。 这些境界,提升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对于世界和天道的感悟。而这些,对苏见星来说阻碍近乎于无。 换句话说,于苏见星而言,只要修为到了,白日飞升亦不是痴人说梦。 可苏见星没有那般急。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报仇不是她的全部。 一小簇丹火自掌心升起,这一点丹火自然是不够用来处理那几块妖兽肉的。但苏见星丝毫不慌,她闭目凝神,很快,以她为中心的灵气开始旋转,一面吸引着更远地方的灵气汇聚,一面混入那丹火中。 几乎是刹那间,那丝丹火腾然而起,几乎变成了一个火球。 苏见星掌心微抬,那火球就听话地飘向案板上放好的妖兽肉,将其包裹,尽情地灼烧着肉中的脂肪和蛋白质,发出“滋啦、滋啦”的油脂爆破声。 “好香啊。”阿月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路摸到了灶房,瞧见那团丹火时惊得张开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着、着火了!”阿月指着那团丹火,磕磕巴巴地向苏见星比划。 苏见星好整以暇地站着冲她笑,却并没有额外的动作。 阿月见那团火始终保持着见到时的那团大小,也并没有烧毁其他地方,便意识到了不同。她看了看苏见星,走过去,带着惊讶和好奇问道:“这是你弄出来的?” “嗯。”苏见星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应了一声,道:“饿了吗?一会儿吃烤肉。” 听见有肉吃,阿月高兴极了,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肉香,连续咽了好几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那团火,再也不害怕了。 等肉烤好,米饭也煮好了,阿月主动请缨去做了一碗绿油油的菜汤,齐活。 两人用完饭,阿月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舒服得差点都不想动了。苏见星却不惯她,轻轻拽了拽她的小辫子:“去洗碗。” 阿月撅了撅嘴,不想动。 苏见星:“洗碗教你修炼。” 阿月立刻爬起来抱着碗碟去洗。快速地洗好碗,阿月蹦蹦跳跳跑回来站在苏见星面前期待地看着她。 苏见星自然没打算食言,方才阿月洗碗的功夫她已经在乾坤袋中摸了两个蒲团出来放在地上。 她指导阿月坐上蒲团,摆好姿势五心向天。 “闭目、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阿月刚闭上眼睛听了话便下意识要睁开,听有声音喝道:“凝神。”她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 第四章 引气 刚开始时,意识都是黑蒙蒙的一片,阿月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些什么,但是很快她就感觉自己被一道无形之气给包裹,透过那道无形之气,她的感知逐渐向外延伸。 黑暗渐渐褪去,五感也渐渐消失,她感觉整个意识在那无形之气的托伏下缓缓上升。 “看见那些颜色各异的光点吗?”有声音传来,分不清楚远和大小,意思却极为清晰。 什么光点?阿月的意识并没有在那声音上停留,很快就顺着声音向四周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那声音的缘故,很快她便瞧见那雾蒙蒙的四周逐渐显露各色的光点。 她仔细数了数,有青色、红色、黄色、白色,以及黑色。 “现在试试召唤它们,看有谁愿意和你一起玩。”那声音再次传来,温柔地引导阿月去进行下一步。 阿月顺着本能从的心底呼唤那些光点。一开始,她呼唤了许久,那些光点都一动不动,让她十分着急。 这时候那声音安抚她:“不要着急,你要让它们知道你是喜欢它们的,它们也才会回应你。” 阿月重新试了一下,这一次没用太久,就有几个靠得近的光点回应了她,向她缓缓靠了过来,亲昵地和她贴了贴。这时候别的光点却还是懒洋洋的,阿月不想放弃,继续呼唤。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所有的光点都回应了阿月,向她靠拢聚集。 当所有的光点都汇聚一处时,忽然白光大闪,阿月就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又缓缓下沉,最终落在了实处。 她又有了坐着的感觉。 “现在跟着我,带着那些灵气走一遍,你要记住路线。” 接着,阿月就感觉到那团无形之气托着自己和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光点们在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上行走。冥冥中她仿佛知道这些路都来自自己的身体。而随着她的行走,光点们一点点黯淡、减少,可每当这时候,她就觉得周身传来清凉舒服的感觉,直至最后来到一处黑洞洞的地方,光点落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阿月猛然清醒,眨了眨眼,对上苏见星略带笑意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方才经历了什么。 “怎么样?”苏见星问。 阿月:“有点……”她认真想了想,道:“玄妙。” 苏见星颔首:“还不错,记住方才灵气游走的路线了吗?那便是你以后修炼的路径。” 阿月这才明白了,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本以为那么复杂的路径自己会很容易忘,却没想到一旦自己动了念头,那路线便自行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了。只不过此刻并没有多余的灵气在她经脉间留存,是以无法当场演示。 苏见星看她记住了,便道:“那你便自己练一下,我出去办些事,晚些回来。” 阿月欢快地应了,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再见。有了苏见星的引导,她发现修炼原来是这么好玩的事情,自然要迫不及待地自己试试。 小丫头玩心重,倒也正常。苏见星看了她一会儿,便出门直奔城中心的仙盟驻点,准备给阿月置办一些装备。 荒城虽荒,却也不是无主之城,它属于仙盟的管辖范围。而仙盟便是仙山里大小百十个宗门所建的一个联合组织。由各宗派遣一些长老、弟子们轮值。盟主也由仙山十宗轮流担任,每甲子一换。 仙盟寻常并无大事,也管不了各宗的事,却因组织庞大、散乱是以消息灵通,一些偏僻的、灵气稀少的、各宗不愿管的城池最后也都会归在仙盟名下,而各宗也时有一些犯错的弟子会送来这些地方“服役”,以功抵罚,比如苏见星这样的。 仙盟驻点很好找,城中心最大的那栋建筑便是。传说那是曾经仙临城的城主府,屋舍众多,建造时极尽奢华艳丽,便是铺地的石头用的都是上好的暖白玉,赤脚在上行走时,脚下生温。 苏见星双脚踏在那条传闻由暖白玉铺就的地面时压根没想到那么多。轻车熟路地绕过几屋子,来到一个门口挂着“兑换处”的屋子前停下。 屋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队伍一直排到门口十丈外。 这会儿工夫在荒城里的驻守的各宗弟子们也都纷纷带着收获来了,人多并不奇怪。好在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慢。很多人手里的储物袋容量并不大,东西也都简单,一眼扫去就能分清楚。 前去兑换的弟子可以选择用所带之物去抵“贡献点”,待贡献点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用来抵消部分服役年限;又或者,弟子们也可用物资来兑换灵石、丹药。 很多人匆匆兑了东西后就赶着出城收获第二波,虽然外面捡宝人不少,可过程既耗时又费力,远没有这些宗门弟子轻松。今日清晨直至苏见星回程,捡宝大叔的收获还不及苏见星忙活那一个时辰的十分之一。 苏见星遥遥一望,没瞧见认识的人,也就安静地走到队伍的末尾排队。很快便轮到她了。负责记录的仙盟弟子眼睛盯着书册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身边的空地道:“东西放下吧。” 苏见星便将乾坤袋从腰间解下,向下一倒。哗啦啦一阵响动,地上就多了一堆小山般的事物。 周围人一阵惊呼。那仙盟弟子也惊地抬起了脑袋打量了苏见星一眼。见她手中拿着的是比储物袋空间大上十多倍的乾坤袋,目光便是一顿,放下手中的书册,在桌上翻了翻,翻出一本名册来问道:“什么名字?哪个宗门的?” “苏见星,圣元宗。”苏见星语气平平地答。她瞧见了那弟子身上圣元宗内门弟子的衣袍,心里便涌上不大好的想法。 果然,那弟子“啪”的一声阖上了书册,冷笑道:“原来是你啊。” “是我。”苏见星挑眉:“有问题?”那弟子见苏见星这般桀骜,心中不愉,沉声道:“我是圣元宗开阳峰内门弟子成谦。” “谁?”苏见星一脸茫然。圣元宗是仙山十宗之一,排行在二和三之间来回波动。仙山十宗也是大宗,这个“大”字不光体现在实力和资源储备上,同样体现在人口数量上。 宗门一共九大主峰一百二十八小峰,每一峰多则一二百人,少则四五十人,还有上万外门弟子。 苏见星一个自入门便在外门待着的小透明连外门那上万弟子都没认全,更何况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内门弟子呢? 不过开阳峰似乎是九大主峰之一,里面一水的体修。 第五章 找茬 看那成谦的体格,膀大腰圆,也确实是个体修。 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出于礼貌,苏见星还是认真想了一番,确认自己确实和成谦从未有过交集,也不知他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苏见星道:“看来成师兄对我有意见?我得罪过你?” 成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得罪?你是没得罪过我本人,但你所做之事足够人人喊打。” 苏见星皱眉:“我做什么了?” 成谦见她冥顽不灵,顿时火冒三丈:“你说你做什么了?你若什么都没做还能站在这里?” 苏见星“唔”了一声。回忆了一番她今生前十四年的人生。十岁前的苏见星是和母亲苏氏相依为命,就连姓都随着母亲。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直到十岁那年苏氏病危,临终前才告诉她她有一个来自仙山的父亲,并交给她一个乾坤袋,让她去仙山寻亲。 仙山,那是修士的世界。修士,一群离天最近的人。 十岁稚童独自赴仙山寻亲,其间所受苦楚可想而知,但苏见星都一一忍受了。无非是因为她心中有期望,这点期望在她终于寻到圣元宗时达到了顶点,却又在见到那所谓的生父时降到了最低。 已是圣元宗长老的曲故风已有了新的道侣和女儿。道侣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柳如箐,女儿名唤曲清瑶,年方九岁,六岁时便测出了单系水灵根,已拜入天璇峰峰主成为其最小的真传弟子。而她,不过是曲长老当年重伤失忆后的一场意外。 若没有苏见星的出现,一家人美满甜蜜。 可苏见星偏偏出现了,还是个五灵根的废柴,连培养的必要都没有,却又不能将之赶出宗门,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再远远撵去外门做个外门弟子,生死自论。 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并无什么区别,没有便没有罢,先前也未曾有过,苏见星这般安慰着自己,知道自己的资质这辈子也升不上内门,索性来都来,便准备学一些修炼之法再找机会下山去自在度日。 却不料父亲不认她,曲清瑶却对自己充满了热情和关心。时不时带着吃的、用的跑来看自己,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她。 苏见星觉得,父亲不要她便也罢了,多了一个妹妹,好歹还是能体会到一丝属于家人的温暖。 好景不长,不知源头从何而来,外门弟子间便传起了一些流言,说她母亲当年不知廉耻勾引曲长老,如今她又出现哄骗单纯不知事的异母妹妹。 苏见星知道那些都不是事实,却无从辩起,只能无力地让流言越传越盛。因此,之前才熟识的几个外门弟子也都与她疏远。 渐渐地,在所有人眼中她苏见星就是一个心计深沉却能力不足的废物,而曲清瑶则成了天真单纯好骗的团宠小师妹。 苏见星独自承受着一切,从没想过这一切都是出自曲清瑶和其母之手设计。 直到两年前宗门弟子大比的擂台上,苏见星拿着曲清瑶亲手相赠的灵剑挥出了与自己实力并不相符的、堪比筑基境修士的一剑,将曲清瑶打落台下吐血重伤。 四年的布局,在这一日收网。 心计叵测、残害同门。 苏见星辩无可辩,沉默以待。然后她被押去自刑狱堂走过一遭,一身伤的苏见星被丢来了荒城,直至如今。 之前的苏见星从不敢回忆这一段,但如今回首去看,却也竟没什么。 面对成谦的质问,她淡淡道:“别说我不曾做过什么,便是我真做了什么,刑狱堂走过一遭再来这里时也都偿清了。不知方道友今日针对是何意。” 成谦见她理直气壮竟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顿时更气:“刑狱堂走过一遭你做过的事便两消了吗?你可知你那一剑后小师妹如何死里逃生直至如今还有旧疾缠身。” “不知,与我无关。”苏见星的神情毫无波动。她现在还能想起当日曲清瑶撑着重伤的身体去刑狱堂看她,她以为对方是关心,还满心愧疚,却没料到曲清瑶顶着和平日一样的天真笑容,唇瓣上下开合间却吐露这世间最阴毒的话语—— “废物,你还真想做我姐姐?你也配!” “为什么你没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起去死呢?偏偏还叫你寻来了,你可知你一出现,让父亲好容易消解的心魔又起,几乎叫他走火入魔。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自己死?偏要叫我送你一程。” 苏见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到曲清瑶后,她的心情从激动、委屈、内疚再到震惊、沉默、心如死灰,这个过程也不过花了半刻钟。 她有冤屈,但这点冤屈无处诉,没有人会信她。一个宗门天才和一个外门废物所说的话,究竟信谁根本不用多想。 苏见星以为自己会被折磨至死,要么就是囚禁终生,却不想最后是被罚派荒城。甚至还想着这样一走,此后远离圣元宗,就当两清。 现在的苏见星再回头去看,也只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年轻、一厢情愿。曲清瑶是真的要她死。 眼前的成谦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她也已经不再是昨日的自己。 成谦大怒,扬起手便是一掌,掌势携风呼啸而来,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成谦是金丹修士,就是寻常那普普通通一掌都不是凡人能吃得消的。 以成谦对苏见星的了解,她五灵根的天资,出去时也不过练气一层,如今两年过去,就算再努力也不过练气二三层,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但成谦没打算收手,他既不辞万里来给小师妹出气,自然就做好了准备。 一个犯了错的废柴弟子,便是真的打死了,宗门对他也顶多是不疼不痒地处罚一番。他一个体修,刑狱堂的那一套还真难不住什么,走个过场罢了。 成谦可真是思虑周全,料想这掌苏见星避无可避,必是要吃大亏。 谁料,苏见星确实不闪不避,却在那掌风来到近前时突然动了。 只见她悠悠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成掌,迎着成谦的掌风便轻轻推了出去。 围观者无不惊讶,没有人觉得苏见星能硬扛得住成谦的那一掌。有人甚至移开目光,不想看这姑娘在金丹修士手下惨死的模样。 “啊——”两掌相对后,一道痛彻心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大厅间,久久不散。 第六章 反杀 随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的是一道弧形向后抛落的人影,那人影先是撞在了墙上,而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没有动静。 屋里屋外看热闹的众人将目光一齐放在稳稳站着的苏见星身上一片静默。 毫无疑问,方才飞跌出去的既然不是苏见星,便只有成谦了。可众人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练气对上金丹可扑街的不是练气?简直离谱,更离谱的是金丹还被打飞了? 苏见星对一众目光并不在意,也没有多看成谦一眼,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干了一件什么样的大事,拍拍手,俯身将地上的东西重新装回乾坤袋中,扬长而去。 嚣张、太嚣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成谦才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殿内已经空无一人。他到底是金丹修士,当着众多人的面一时丢了这么大的脸,虽然已有苏见星将仇恨拉得稳稳地,可也难保他不会迁怒上在场众人。识趣的趁着成谦还没回过神来,自然都跑光了。 成谦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疼,特别是出掌的那条手臂,此刻软绵绵地垂下,便是不内视他也晓得里面的骨头一定是断了。 他太过笃定和轻蔑所以根本没有看出短短两年时间苏见星居然已经是筑基境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叫他吃这般大的亏。 筑基和金丹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而这个差距的战力值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逾越的。可苏见星偏偏做到了。 成谦捂住嘴,吐出一口血来,他低头看着混在血中的断牙,心里收起了对苏见星的恨意更深一层。 “苏见星,我一定会叫你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来。走在前方的是一个青袍男子,相貌平平,头发以墨玉簪挽了个混元髻盘在头顶,宽袖随着走动间轻轻的曳动,反倒带出一股随心自在的悠闲;他身后的男子则是玉面金冠,一袭华丽的紫色锦袍,玉带束腰,手持一柄玉箫轻轻拍打另一只手心。 “哟,这是出了什么事?”紫袍男子环顾四周,啧了一声,有些随意地问道。 成谦张口正要说话,却觉得眼前一暗,原来是那青袍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面前,俯身,旋即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 还以为对方是来查看自己伤势的成谦面色一僵,可在瞧见对方手里所拿之物时瞳仁又是一缩。 那是一枚留影珠,是成谦原本准备记录羞辱苏见星的画面带回去讨好小师妹的。 “道友!”成谦唤住青袍男,和对方平静的目光对视后,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口干,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那是,我的东西,还望道友归还。” “归还?”紫袍男走近看了留影珠一眼,嗤笑:“上任第一日便叫我面对这满屋狼藉,这些可都是仙盟的资产,若不清楚发生了何事,难不成叫我自掏腰包来补吗?这枚留影珠有术法残存的痕迹,看起来是新的,说不得里面便有线索。在未找到罪魁祸首前我先留存了。” 自打这两人进门,成谦便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但听紫袍男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他便联想到荒城驻点本该半月前便到位却又迟迟未见踪影的掌事。 他之所以嚣张行事也未尝不是因为这原因。可如今—— 成谦的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迟疑着开口问道:“敢问二位道友是——” 紫袍男子呵呵笑了一声,打破了成谦的最后一丝幻想:“在下止风,仙盟荒城驻点新任掌事兼城主。” 完了。成谦脸色一白。 另一边,苏见星出了仙盟兑换点脚步一转便去了城中的万珍阁。那里是专门收售各类天材地宝以及法宝、灵器的店铺。收货的价格甚至比仙盟还要略高,城里的捡宝人多在这里出货。 踏进万珍阁便立刻有跑堂迎上来,端着一张笑脸问:“客官是出货还是看看?” 苏见星想了一下道:“既出货也随意看看。”又问:“你们这里有没有适合初学者的灵剑?” 那跑堂笑意愈深,将苏见星一面往里请,一面道:“自然是有的,客官来得巧,前两日东家在咱们二楼专辟了一间剑室,其中所陈之剑皆是出自天工门的大家之手。” 苏见星点点头。天工门、妙手门和希音门同属仙门十宗,但这三者排名都靠后,若深究其因,也只有两个字:偏科。 不但偏科,人还少。可即便如此天工门还是声名赫赫,无他,天工门里是一帮炼器师,但凡天工门出品的法宝巧思不断、品质一流,吊打同品阶任何法宝。 可以说,整个修仙界中能够和天工门出品的法宝相比的也只有天工门的法宝。 “客官,要去瞧瞧吗?”跑堂在一旁笑着问。 苏见星:“……不了。先出货吧。” 倒不是不心动,只是不敢动。因为天工门这三个字就代表了哗哗的灵石。而此刻,苏见星最缺的便是灵石。 跑堂听此答案笑容不变,脚尖一转,领着苏见星直接往收货处去了。 半刻钟后,苏见星面上带着笑意从万珍阁走出来。乾坤袋中满满的物资全都换成了灵石,足够小阿月修炼一阵了。 出来前,不死心的她还是去二楼的剑室瞧了一眼,果然都是好剑,但也好贵。出货得的那点灵石还不够一把剑的零头。 看来,想要给小阿月寻一把得手的剑也只有另作它想了。 眼见天色不早,苏见星迈开步子向家走去,途经一处挂着段府的府邸时,就见门口一群人试图合力将一棵粗长的树干抬上板车。 本没有在意的苏见星路过时陡然瞧见那树身上的痕迹,目光顿时一凝,脚步便停了下来。 她见门口有一个富贵打扮的老头,应是主人家,便过去问道:“老丈,这树是贵府主人不要了吗?” 那老头姓段,正是段府主人,听得苏见星问话便叹:“可不是嘛,前几日半夜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道惊雷,将我家这株上百年的桃树的给劈坏了,还引了天火差点走了水。幸好巡夜的护院警醒,这才好一通忙活将水扑灭了。可是这桃树却被雷劈坏了,彻底活不成了。今日妖兽潮退去,我便叫人将树拖出去处理了。” 苏见星心下一动,便道:“你这树既然是要不要的,不如我买下了,也省得你还要劳动这么些人。” 第七章 死树 段老听这话便惊讶地看了苏见星一眼,迟疑问道:“姑娘要这没什么用的死树做什么?” 苏见星:“这树粗大,便是当柴也足够烧许久了,且桃木辟邪,我瞧这中间还有完好的部分,可以挖出来给我家妹妹削成木剑,再做几个木簪自带也绰绰有余,省得我自个儿再上街花钱买了。” 段老见苏见星穿得普通,想来是家中过得拮据,这才精打细算一番。又见她年纪尚少,思及她话中又提起妹妹,想来是过得不容易。他略一思索便点头道:“也罢,总归是主家不要的东西,你若想要便送你吧,你家住何处?若在城里我便让下人给你直接送去。” 苏见星摇摇头,拒绝了段老的好意,想了想又道:“多谢老丈,既老丈不要钱财,我便许一诺吧,若以后贵府有事,只要合情合理,我定相助一次。” 她这话说前略带纠结,说出来又坦坦荡荡,好似自己一次相助很了不起似的。 但,总归是少年人,意气风发,这种话听了便罢。段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问:“既然姑娘不用我家下人相送,又打算怎么运走这树?” 苏见星四下里看看,见合力抬树的几人中有护院打扮的,腰间别着长剑,便问:“可否借那位大哥的长剑一用?” 段老“霍”了一声,有点惊讶:“看不出来,姑娘竟还是个练家子呢。” 苏见星笑笑没说话。 段老便叫那护院解了长剑递于苏见星。 剑一入手苏见星便知道这剑在凡间也不算差了,上好的百炼钢所锻造,削铁如泥,难怪方才护院解剑时满脸的不情愿。 “你……小心些。”那护院见苏见星提着剑来到桃树边,到底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苏见星笑了笑:“放心吧,若用坏了我赔你一把更好的。”说罢,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圈人道:“刀剑无眼,烦请诸位散开些。” 诸人都有些好奇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到底要怎么用剑,虽是散开了些,步子却都不肯多迈一点。 苏见星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挽了个剑花舞了几下,便让长剑归了鞘。 这就……完啦?诸人没有一人看得明白,只道这小姑娘是不是为了摸一下剑才这般故弄玄虚,反正心里就是很不得劲。 段老也懵,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忽听有人惊道:“劈、劈开了。” 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那人伸手指着地上掉落的一截树干。 那是桃树靠近枝丫的部分,略有悬空,被切断后,受垂力自然落下,便叫人看了个分明。 众人凑上去,就见那切口处光滑平整,还很新鲜,果然是方才苏见星那几剑的结果。 再仔细看,这样的切口在整株桃树上大小十几处,将整棵树分成了均匀的十几段。 众人再看苏见星,目光中就带着一丝崇敬。 段老抱手拱了拱:“倒是没想到姑娘原来这般厉害。” “一般、一般。”苏见星嘴里谦虚着,手里却极快地将那分割均匀的桃树收进乾坤袋中。 段老这会儿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碰上修仙者了。这城中修仙者不少,却少有与凡人有交集的。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慎重,问道:“敢问仙师先前所说若我府上有事定会相助一次,这话还作数吗?” 苏见星:“自然作数的,莫非老丈现在就有为难之事?” 段老摆摆手,有些尴尬道:“这倒不是,修仙者寿命漫长,小老儿我却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如仙师此诺可转我后人,待到日后有事想求助于仙师又如何去寻呢?” 这种问题对于苏见星而言也并不是问题,她原本是打算先回家准备待明日再说的,但既然此刻人家提了—— “这好办!” 苏见星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截黢黑的桃木枝来,向空中一抛,同时扬起那把还未来得及送还的长剑。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诸人只见剑影飞快掠过,待桃枝从空中落进苏见星手中时,已被削成了一根木簪,随即被递给了段老。 “便以此簪为信物吧。桃木辟邪,我又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可抵修士一击。” 段老微微颤抖着手接过那木簪。乍一入手,整个簪子圆润异常,若不是方才亲眼瞧见了苏见星的动作,又如何能想到这样光滑平整的簪身竟是在几息内由长剑削成,而不是精心打磨抛光后的成果? 木簪的式样并没有多少新意,一头略大、略圆,另一头略尖,但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根簪上深浅不一刻着叫人看不懂的痕迹,想来就是苏见星所言的阵法了。 此间事了,苏见星和老头告辞后再无耽搁回家去了。 一打开家门,就看见阿月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苏见星吓了一跳:“小阿月,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见星你去哪了?”阿月见到了人,立刻红了眼睛,张开手就扑进苏见星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见星抚着她的小脑袋问:“怎么哭了?我不在家时被人欺负了?” 阿月摇摇头。 不是就好。苏见星没再多问,站在原地任阿月抱着哭了一会儿。待她哭声间歇,开始抽鼻子时,才拉起她往屋里走,给她打了水拧了帕子擦脸:“好了,现在说说怎么回事?” 阿月抽抽噎噎:“我以为、我以为你又出事了。” 苏见星这才明白过来之前自己陷落在妖兽潮中给这小丫头来带多少的心理阴影,倒也难怪。 但修仙本就是逆天之事,便是无人从旁陷害,这一路上也布满荆棘,九死一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可现在和小丫头说也说不明白,只能先放一边。 她道:“我先前瞧你在修炼,想着捡宝的东西还没换,便出去了一趟。” 阿月也知道自己是虚惊一场,有些不好意思:“那你下次要告诉我一下,不要自己就跑了。” 苏见星点保证:“在你能自保前,我就算出门也不会走太远的。”说着,又拿出方才在珍宝阁兑灵石时顺手买的储物袋递给阿月。 “这是什么?”阿月接过去,看着那素色荷包般的储物袋,一脸不解。 苏见星指导她将神识探入其中。阿月便发现其中的乾坤,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不是和你那个乾坤袋一样。” “是的。” “那、那这个是给我的吗?”阿月不太确定,一双眼睛晶晶亮地望向苏见星。 苏见星点头:“当然是给你的。” “谢谢星星姐。”阿月抱着储物袋兴奋地满院子跑。孩子的喜怒哀怨总是这般来得快去得快。 苏见星坐在廊下看着满院子撒欢的小身影,嘴角也不自觉地牵出一丝笑来。 第八章 见妖 热粥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冒。米汤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间屋子的空气中。 苏见星看了看天色,熄了灶膛里的火,只用炭火的余温热着粥。她已筑基辟谷,但阿月却还没有,这份粥也是为阿月准备的。 她们住的是一间一进的院。,院子不小,是阿月爷爷生前留下的。她爷爷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他在时院子里常年晒满了草药。 如今人不在了,阿月也没能继承爷爷的衣钵,院子就渐渐空了。 苏见星走到院子中,将乾坤袋里的桃树段全都倒了出来,铺了一地。然后便俯身一截截上手挑拣。很快她挑中了其中一截不算小的树段,满意地点了点头。 桃木属阳,本就有辟邪清心之削。若是百年桃木再被雷劈过,质变,就成百年雷击木,就算放在修仙界也是上好的炼器材料。 那被挑拣出来的树段正是雷击木。 从外表看去,这段木头和其他几段并无差别,可若真的都拿出来比对就会发现这一截树段重量上就要比其他的沉上许多。 苏见星举手为剑,灵气化成剑气利落地划过,那快雷击木便被整齐地劈成了几份。从断面看去,木料上布满了黑色的木纹,有的地方甚至全然焦黑,反倒是木色是以纹路的形式展现。 留下两份,正准备将剩余的木料放回乾坤袋中。一团灵光倏然自一块树段中飞出,向外逃散。 那团灵光十分迅速,但苏见星的速度更快,她五指虚空一开一合,一张灵网便无声地显现在那团灵光逃遁的路线上,将其捆了个正着。 手指一勾,裹着灵光的灵网便落入苏见星的手中。 她低头细细去看。那团灵光白中泛粉,乍一看确实辩不出来是什么,即便落入苏见星掌中依旧不死心地挣扎,企图能够逃掉。 旋即,苏见星闭上了双目以天目去瞧。天目之下,仙人之威尽显,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围聚,黑沉的云间发出沉闷的响声,雷电在云层之上闪烁不休,仿佛在等待一场属于天雷的狂荒。 苏见星似有所感,瞬间张开了双目。仙人之威立即褪去。只留天空层层乌云因失去了焦点而茫然地散开。 而同一时间,荒城城主府内青袍男自修炼中瞬间睁眼,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止风也有所感,但反应并无那般强烈,张了张口,一句:“太辰……”哽在喉中还未来得及吐出就眼睁睁地瞧见青袍男自他眼前消失了。 …… 另一边,苏见星抚了抚额,心下有些无语。她也是刚刚这遭才晓得自己原是仙魂直接转生的。 需知仙凡有别。凡间的世事流转自有一套规则,其中与仙有关的便是禁制仙人私自下凡,且凡间规则对仙人修为有所压制,让其使不出大乘境界之上的实力。 如此以来,一身仙灵之气的仙人行走在凡间,就好比一块想起扑鼻的灵肉,谁都想来咬一口,结果会如何可想而知。所以一般仙人在凡间若有未尽之事,要么通过宗门法阵传下仙谕着宗门后辈办理,要么分出几缕神识化身下凡。 她也算得是真身下凡了,但重入道途,修为尚浅,弱到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若暴露了—— 光是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苏见星:“……” 苏见星有点想骂人。 好在此处为偏远的荒城,便是有高手,却也未到能够感应仙识的地步。就算有人对方才的天象奇怪,也能将其当做是什么人压制修为躲避天劫……吧? 苏见星当机立断封锁仙识,自然也没能察觉到已立在她家门外静默不语的青袍男太辰。 不过,方才那一眼,她已然瞧清楚,那团灵光实则是一只花妖快要凝聚不全的魂魄。经方才那一变故,花妖魂魄更淡了些。 苏见星略一思索,握着花妖魂魄的掌心里便泛起了一层青色木灵之气,注入妖魂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的额头沁了一层细汗来,花妖的魂魄也总算凝实了些许。 苏见星掌心一松,捆着花妖魂魄的灵网便消失了。 花妖灵光一跃,落于地上化作一个姿容娇丽的女子,她面向苏见星盈盈一拜:“多谢仙师出手相救,使小妖免于命丧雷劫,小妖愿做牛马报答仙师救命之恩。” 原来这花妖本体便是那株百年桃树。于桃树而言,百年实不算寿长,顶多也只能生出些灵智来,论智力和懵懂小儿相差无几,且所限颇多。 可前夜并不寻常,降下天雷前,月华漫天,帝流浆降世。 帝流浆此物乃月华所化,凡间草木得之可成妖,妖魅鬼怪得之可显神通。但若无草木精怪所得,没入地面便消失不见了。 桃花妖本就刚生了些许灵智,不知怎的得了那帝流浆,顿时心智大开一举成妖,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天雷给劈了,三魂七魄散了一半,若是任天火灼烧,剩下那一半也就散了。 好在那家主人灭火迅速,桃花妖才得留那一半弱到几乎叫人察觉不出的魂魄缩进本体温养。可谁料那家主人以为天雷将桃树劈死了,动作极快地将整株树挖出来准备扔掉,恰遇路过的苏见星。 这运气,便是桃花妖自己来说都辨不出个好坏来,自然也不敢在苏见星面前骤然显露马脚,只想乘其不备拖着残魂逃跑。 谁知,又被逮回来了。 好在苏见星不是那等拿妖怪精魄修炼之人,还输送木灵之气叫它得以保存生机。想想之前短暂的恐怖威压,桃花妖不明白那是什么,却知道此刻不抱紧了大腿,便是对方放自己去了外面它也活不长久。 这桃花妖不敢隐瞒,三言两句便将自己的来历交代完了,低头垂目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苏见星倒是真没什么拿妖鬼精魄修炼的爱好,也有点没法评价这桃花妖的运气。她看着眼前恭顺温和的桃花妖,没什么欣喜之色,反倒是多了几份棘手之感。 第九章 蓁蓁 苏见星沉默片刻,伸手取了一截带着根须的树段。那截树段有一半被雷火劈地焦黑,另一半露出的截面还透着清新的木料味。 目光在院子里四下梭巡了一番,看中一处靠着墙根的位置,苏见星走过去,挖了个大坑,先取了几枚灵石放在坑中。 灵石的排布看似随意,并无什么章法。接着,苏见星便将那一截选出来的树根也丢进坑中,左手掐诀,一道灵光自指尖飞出落入树根。几乎是瞬间,以树根为中心,坑中灵石光芒暴涨一瞬旋即黯下,可若仔细去看却能发现灵石与那树根间已形成个灵阵,其间灵气隐隐流转不休。 苏见星将土埋上,又转脸去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桃花妖,道:“不破不立。你借由帝流浆开灵智神通成就妖身,虽遇雷劫散了大半生机,可如今看来也不是祸事。你的本体由原本普通的桃树成了雷击木,只剩半分的生机只要好好休养也不是回不来。” 桃树作为桃花妖的本体,与之之间本就有十分强烈的感应。方才苏见星以它本体为阵眼所布的聚灵养魂阵一运转它便感受到了。当即伏地行大礼谢恩:“仙师大恩,小妖无以为谢。” 苏见星:“不用谢我,你本体所成的雷击木,我已取走大半,算是两清。” 却不料桃花妖认定自己若无苏见星的帮助,仅靠那一点生机也存不了太久就会散了,所以苏见星所做于它而言无意于再生之恩,不是贡献区区一点生机全无的本体能够偿还的。 初生的桃花妖性格单纯,但生而为妖,本性天生带着点执拗。 苏见星无意于在此事上多做纠结,想了想她取了一小段树枝削成了木簪并顺手刻了几道阵法,随后将木簪插于桃花妖的发间,道:“你且好好修炼。我先前应过段府一诺,既然你和段府也有百年的养育之情,也算前缘。现在想来这一诺多半是要你去应的,你可愿意?” 带上木簪的桃花妖,不但身体更加凝实,还可以无惧日光在白日里随意走动。欣喜万分便是桃花妖无不应允,当即便点头应下了:“仙师放心,小妖一定好好修炼,等日后段府找来,这一诺便由我来应,包管办得妥妥当当,不叫仙师多费一份心思。” 见它虽化作女子样貌,但举手投足丝毫没有女气,反而将胸口捶地“砰砰”直响,苏见星眉心便是一跳:“我记得桃树是没有公母之分的,为何你要化作女身?” 桃花妖害羞得低下头:“我见仙师厉害非凡,也想有朝一日成为仙师这般的人物,便比照着仙师化形。”说完,又看看自身,好奇问道:“仙师不喜欢吗?” 苏见星看着她波涛起伏般的胸口,再低头瞧了一眼自己。 啊呸!比照着化形差距能有这般大? 气人! 不管如何,桃花妖也算是赖上了苏见星。待早晨阿月醒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有些戒备警惕,但在得知桃花妖的来历后,又见它虽然长得漂亮,但脾气很好,性格也很温柔,很快便和它玩在一处了。 锅上的热粥已熟了,阿月便拉着桃花妖去烙饼。一人一妖一个教一个学,气氛倒也融洽。 一会儿的功夫,热腾腾的葱油饼便烙好,空气中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阿月和蓁蓁人一手一块滚烫的葱油饼,咬一口,再就一口热粥,神情惬意。 是的,就方才那一会儿功夫,阿月便已经给桃花妖取名:蓁蓁。取自《桃夭》中那一句“桃之夭夭,起叶蓁蓁。” 自此后,桃花妖便也有了自己的名字。 门内一片欢乐祥和,门外静立许久的青袍男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这一切苏见星丝毫不知,此刻她已经在屋内的蒲团上坐好,手里拿着准备好的两块雷击木打算开始炼制。 这两块木头是那一截木头中最精华的两块,苏见星也打算用其来炼制两把剑。 心里思量好了她便也不再拖沓,伸手,掌心很快就涌出灵气来,她双掌空绕几圈,很快一个球形的空心灵炉就做成了。 接着苏见星便将两块木料扔进那灵炉中,再引丹火将整个灵炉包裹覆盖,缓慢锻烧。 从天明到日落,木料在灵炉中被灼去杂质,不断提炼,光芒也愈来愈盛。就在夕阳还剩最后一丝余晖时,丹火熄灭了,可灵炉中的光芒已盛放到了极限。 而此时一直安坐如钟的苏见星突然动了,双手极快地在空中结印,速度快到叫人看不清,只面勉力窥见几分残影。随着她一个个印诀打下,灵炉中的光芒一点点黯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印诀落下,灵炉“砰”地一声碎掉,两柄小剑自其中冲出,绕着屋子欢快地旋转了两圈,最终乖巧地落在了苏见星伸出的掌心里。 还算不错。 她拿着两柄剑推门而出。蹲守在外面的阿月和蓁蓁见她出来立刻两双眼都亮了起来。 阿月忽得站起身,却因蹲得太久腿麻了,还没站稳就龇牙咧嘴地跌了回去,好在蓁蓁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摔个结实。 苏见星望着有些好笑,背着手踱步过去问道:“怎么都在这里等着?” 阿月腿正麻着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看着蓁蓁,让她来答。 蓁蓁恭敬道:“是我与阿月瞧见仙师屋中是不是灵光大盛,想来是在祭炼什么宝物,便想着守在这里防止宵小擅入。” 说罢,她还有些紧张地看向苏见星,似在等她 苏见星瞧了瞧阿月,又瞧了瞧蓁蓁,半晌点头道:“有心了。” 蓁蓁就露出腼腆又欣喜的笑容,很想被长辈夸奖后的孩子。 苏见星:“……” 这会儿阿月的腿也终于好了,她挤过来一点不客气地问道:“星星姐,你在搞什么好东西呢?拿出来瞧瞧啊。” 苏见星就敲敲她的小脑袋:“有事星星姐,无事苏见星,小阿月你这变脸的本事好厉害啊。” 阿月摸着脑瓜子“嘿嘿”一笑,坚定地将话题扯回来:“给我看看嘛。” 苏见星本也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只是逗逗她罢了。看她不死心地问,索性将身后的手拿出来,摊开。 第十章 少年 她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两柄小巧的剑,一黑一白,黑色中隐有白纹,白色上爬着黑纹,只那纹路奇特,有点像闪电掠过天空时的样子。 “这是什么?剑吗?为什么这么小?”阿月好奇中又带着点失望,完全不知道这两柄小小的一手就能握住的剑可以拿来做什么。 苏见星:“是剑,也是剑胚。”她点了点下巴:“要不要?选一把送给你。” “啊,这么小的剑……”阿月小声嘟囔着,神情有点嫌弃,却在苏见星打算收回手前飞快地按住,伸手去捂那柄白色的小剑:“我要这个!” 苏见星任她拿走。 阿月拿起剑,翻来覆去地看,虽然剑小,但是依旧精致,且因为小而更显可爱。女孩子一向对可爱的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 “嘶——好疼。”把玩间,阿月的指腹不小心戳上了剑尖,也是因为这剑的两侧剑锋都很圆润,丝毫不划手,所以她才大意了,没想到剑尖那般锋利。只一下,她柔嫩的指尖便沁出了血珠。 阿月刚想将沁了血珠子的手放在嘴里吮一吮,却被苏见星拦住了。 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苏见星抓住那指割破的手指,往那白色小剑剑身凑了凑。阿月有些害怕,想要抽回手,但她又哪里能抵得过苏见星的力气。 正想生气的阻止她,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指尖的血珠碰见剑身的那一刻就完全没入剑身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阿月的心头涌上一股明悟——那剑、认主了。她能感觉到明明之中有一种无形之力将她和那柄小剑联系在了一起。只要她一个念头,小剑就会顺她的想法行事。 这就是修仙者之能吗? 她呆呆地看向苏见星,苏见星却一脸平常的问:“感觉到了?” 阿月懵懵点头。 苏见星摸摸她的头,传了一段御剑诀,而后道:“自己玩去吧。” 阿月欣喜地跑了。 蓁蓁站在原地,有些羡慕又替阿月开心。 苏见星叫她:“你……” 蓁蓁回望她:“仙师是在叫我吗?” 苏见星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蓁蓁。”听被苏见星问及名字,蓁蓁迫不及待将自己新取的名字告知苏见星,并帮阿月邀功:“这个名字好听,‘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还是阿月帮我想的呢。” 苏见星正欲说“蓁蓁”这个名字不错就听见了蓁蓁的下半句话,顿时脸色一变。 蓁蓁瞥见,神情一敛,小声问道:“大人,难道有何不妥吗?” 不让叫仙师,蓁蓁也不想直呼其名,便以“大人”相称。 苏见星沉默片刻后叹一口气道:“却也不算不妥,只不过名字对妖来说也极其重要,你这般随便地让阿月给你取了名,便添了你和她之间一份因果,也不知日后这份因果会应在何处。” 蓁蓁不知道这些,目光懵懂。 苏见星解释:“这世间天道本就偏爱人族,草木精怪想要修炼得得道比人族更多曲折。你若想他日修炼有成,便要潜心修行,少牵因果。” “名字很重要,于人而言如此,于妖更甚。有好处,也有限制。你将这取名权给了阿月,便是结下了这一份因果,日后要用什么来还,谁都不清楚。若阿月只是凡人,一辈子也就只短短百十年,比之妖的寿命不算什么,因果也可不计。可阿月已入道,日后成就、机遇谁都说不清,所以我才有些担心。” 蓁蓁似懂非懂:“大人是为了以后可能发生一些不好的结果而忧虑吗?” 苏见星听闻此言便怔了怔,只听蓁蓁又道:“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此刻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遵循了我的内心使我快乐,但我没有做错什么,若因为如此未来发生一些不好的结果,我也愿意承担。” 不得不说,这小花妖虽然初生却心思澄明。 苏见星望进她的眼中,在她的眼中可以看见她对自己的敬仰、依赖……以及略显狼狈的自己。 苏见星闭了闭眼。秋风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寒意,忽然让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躺在冰凉刺骨的雪地中,身上除了单薄的睡裙,再无多余的片缕蔽体。周身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就只有睁开眼能瞧见的漫天星空。 她被冻僵了,浑身冷地几乎与雪同温。远处有动物偶尔传来的嚎叫,在城市里生活的她不是很能分辨那些叫声的来源;远处的山峦树影黑压压的,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吃人的精怪向她冲来。 她不知道为本应在家中安睡的她会出现在空旷无垠的雪夜里。 茫然、恐惧、绝望…… 苏见星以为自己会悄声无息地死在这个雪夜中。 可是没有。 就在她已经开始渐渐觉得浑身发热产生幻觉时,一阵车轱辘压过雪地时发出的特有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就在她不远处停下了。 下一瞬,一张属于少年的白玉雕琢般的面容印入她的眼帘。 少年的唇一张一合,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已经完全冻僵了的她丝毫没有听见。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幕记忆,便是少年俯下身,用双手将抱起。那个并不算宽厚的怀抱里,清冷的、如冷雾又如雪松般的气息将她包裹。 后来即使时光如梭,淡化了记忆里姓名和当初的眉眼,可少年时那些懵懂未发、晦涩难言的心绪始终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底。 少年不在后,她始终记着他的话,心无旁骛努力修炼,她要站的高一些、再高一些,不曾为身边路过的人和事停留下半分脚步。 她总觉得站到最高处再去看的风景一定最美,可大道无垠,她始终是来不及。 但她还有机会。 这一世,是她的新生,也是机会。 一丝明悟自她心头涌出。 无形的风以苏见星为中心旋转着,周围的灵气都被那旋风吸收,呼啸着没入她的丹田中。 丹田的灵气不断增加,多到无法存放时便压缩、压缩、再压缩。无形的灵气被压缩成了液状的灵液。 一滴、两滴、三滴…十数滴…数百滴… 第十一章 金丹 灵气旋风一直在呼啸,她丹田中的灵液一直增长,整个人周身的气势、修为也在节节拔高。 筑基中期、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 灵气的吸收依旧在进行… 这般动静并不算小,自然引起城内修士的注意。不少人都来到附近观望,其中有相识的便站在一起聊天。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大动静?” “不知道,但看着像晋阶。” “晋阶?这动静至少是金丹吧?我们荒城有这般厉害的人吗?” “不晓得,但这地方有点邪性呀。” “怎么说?” “不知你们注意到没,今日将晓时有雷云围聚,虽又很快散去,但无论雷云聚集的速度还是规模都叫人心惊。更何况——” “何况什么?王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更何况有那么一瞬,显露的气息叫人心颤。” 那姓王的修士这般一说,众人心中都露出心有戚戚然的神情。雷云不是所有人都瞧见了,但一说道那一瞬间的恐怖气息众人皆是深有同感。 “莫非是何方大能出世?” “这就无从得知了……” 其实除了大能出世,还有一种可能,但众人都下意识地略过这个想法。只看这周围灵气聚拢的速度及规模,不是元婴也有金丹境了,哪是他们这些筑基上下境界的可以肖想? 倒是这周围灵气十分浓郁,有些修士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即坐下蹭着这些灵气修炼。 暗处里也不是没有人蠢蠢欲动,但在以神识相探时纷纷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地抽了回来。 有高手护法! 吃了暗亏的那些人再不敢妄动,看着那守在小院门前的青色身影,眼中皆是忌惮之色。 一门之隔的院内,苏见星感觉整个人被分成了两部分: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吸收着汹涌而来的灵气;她的神魂上浮,周围的一切尽在她的神识感知中。 虽然仙识已被她封存大半,以后会随着她境界晋阶而慢慢解封,可到底不是个新手修士,一些经验带来的神通便是不靠修为也能随意施展,比如在不惊动他人神识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神识。 浓郁四溢的灵气、家门外那些窥探的目光、借机修炼的修士们……在感知到门口那个以守卫姿态站立的青袍男子时对方若有所察,微微侧首,目光看了过来。 苏见星微微一愣,却又很快回神。 丹田中的灵液已满,隐隐有要撑爆的态势,却又往往在要撑爆前硬是压缩再压缩。直至最终“轰”地一下,灵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粒提溜大的金丹。 金丹境已成。没有雷劫,却有一道心魔劫。 苏见星缓缓地睁开了眼。 “大人,你醒了。” “星星姐!” 蓁蓁和阿月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见星对她们点头微笑。 此次她晋阶花了约三日的功夫,她们也就守了她三日。 这一切苏见星虽未睁眼亲见,却也是神识清楚感知。 因她晋阶而聚集的这些灵气,院外都很浓郁,更何况她这个中心位置。好在两人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给她护法时也老老实实的修炼。 蓁蓁因天雷所受之伤已好了不少。阿月也从练气一层一举突破练气三层。三日的功夫接连突破两个小境界,就算是借着着她晋阶的东风,速度也委实惊人。 “此地灵气大约还有三四日才能消去,你们趁着这个机会抓紧修炼。”苏见星交代一句,便让她们自行修炼,自己踱着步子去开门。 门口空无一人。 苏见星站了片刻,又重新关上了门。 许是这几日为了蹭灵气而来四周修炼的修士多了,残留的灵气不过一日多的功夫就被吸纳地差不多了。 苏见星道:“阿月这几日便不用在修炼了,只用稳固境界便好。” 阿月本就性子活泼,喜欢出门玩,但最近几日事情一件接一件,光顾着修炼,吃饭也都用辟谷丹给打发了,如今一听苏见星这般说,立刻一蹦三尺高。 “我出去买点菜。”阿月道。 苏见星没有拒绝:“早点去,早点回,等你回来我再传你一篇清心诀,正是用来稳固境界的。” 说起这个,阿月好奇问道:“苏见星,你传的法诀都是打坐修炼、增长灵气的,什么时候能传我使用灵气的法诀呀?” 苏见星还以为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听她提起这件事情,但既然阿月已经提了,她便道:“我是个剑修,能教你的也只有剑。可这世间道法三千,不只有剑,还有术法、丹道、炼器、音律等等,你需好好想想自己要学什么。若学剑,我自然教,但若想学别的,我就送你去仙山。” 阿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见星却没有给她机会,只道:“事关你此后道途,需你慎重,不要妄下决定。” 说完,苏见星轻轻推了推她:“去玩吧,你慢慢想,不着急。” 阿月到底是听得进话的,闻言想了想,再抬头时小脸上神色都严肃了很多:“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的,苏见星你千万要等我想好哦。” 苏见星摸摸她的头:“知道了。” 阿月拔腿想往外走,但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转身问蓁蓁:“你想不想出去玩?” “啊?我吗?”蓁蓁惊讶了一瞬,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问:“我可以吗?” 是啊,阿月陡然想起来蓁蓁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妖。那么,妖可以出门玩吗? 阿月不知道,她只能拿求助的眼神看向苏见星。 “可以。”苏见星抬手拔下蓁蓁头上的桃木簪,以灵气为刃在簪身上又刻了一道阵法,再取一颗灵石捏碎成粉,再将灵石粉灌入阵法的凹槽中。 待阵法头尾相接时,灵光一闪,那一道阵法便成了。 苏见星拿着桃木簪,却并未换给蓁蓁。反而去散开阿月那绑在两侧的包包头,又以手为梳将所有的发拢在头顶盘了一个道髻,插入簪子。 “好了”苏见星拍拍手,道:“蓁蓁可以藏在簪子里,只要你不主动现身,便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存在。” 第十二章 道友 送走了阿月和蓁蓁,苏见星也打算出门。 她原并不想和世间其他人沾染上太多的因果。对于阿月也没想过要自己上手教,只打算引阿月入道途再去仙山为其择一个可靠的仙门拜师。 可经由蓁蓁那一番天真的话,苏见星顿悟,提升了心境,想法自然也有了变化。因果就因果吧,不能因为怕有孽果便想着万事不沾,那样到底是落了下乘。 难怪上辈子后来自己修到了金仙境便毫无寸进。 不就是因果吗?能沾,那就能担。身为剑修,上辈子直到死了她都没有怕过谁。 想到此处,苏见星心中豪气顿生,恨不能大笑三声以示欣悦。 然,当她的手摸在乾坤袋上时,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差点忘了了,养徒弟是要花钱的。而她现在,正是没钱的时候。 不仅如此,她还要多养一只妖。 也不知道养妖费不费钱?在线等,挺急的…… 太辰站在巷脚看着苏见星面上不断变幻的神情,并没有走过去打断,而是静静看了许久。直到苏见星转身关门准备外出时才走了出来。 一回身,苏见星眼角瞥见一抹青色的布影,心中大骇,不知何人能够无声无息站在自己的身后,同时反应迅速地向后退去。 站定后,稳了稳心神,苏见星看向来人。 那人很高,苏见星的个子在女子中已算的上高挑,但平视时却也只能看见对方的胸口处。 她只能微微仰头,去看对方的脸——很寻常。 纵观前后两世,苏见星所遇之人不是修士便是仙,绝大多数都俊男美女、各有风姿,偶有个别原因毁容的也都各有特色,全然不似眼前之人,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单看好似都不错,可组合在一起就很寻常。 寻常到看不出一丝特点。 这张脸苏见星没有见过,却还是通过他的衣服认出前几日自己晋阶时手在门口为她护法的那个人。 “道友是?” “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 苏见星的声音和对方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 气氛有点诡异的安静。 最终,太辰率先道:“你先说。” 苏见星便道:“先谢过道友前几日护法之恩,不知道友贵姓。” 太辰:“我名太辰。” “哦,原来是太辰道友。”苏见星先拱手致谢,又问他:“道友这是……” “我是来送东西的。”太辰道。 送东西?说得这般自然,但是她之前和他认识吗? 许是苏见星目中疑惑太甚,太辰主动解释道:“是成谦的事。” “成谦是你朋友?”目前在苏见星心中但凡和圣元宗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叫她好感值大跌。苏见星的语气顿时冷淡了不少。 “不。”太辰摇头,“成谦在仙盟对弟子无故出手,如今已被拿下看管。仙盟也已传讯圣元宗,不日便有圣元宗来人将其领回。” 说着,太辰伸手递上一个储物袋:“这是对苏道友的补偿。” 苏见星听明白了,太辰是仙盟的人。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储物袋,又瞅了太辰两眼道:“太辰道友之前在仙盟做什么?” 太辰见她这般警惕,不但没恼,眼底还隐隐浮上一丝笑意,不紧不慢地答道:“我也才到仙盟几日。”顿了顿,又补充:“是和荒城现任城主一起来的。我们皆是归一宗弟子。” 归一宗啊。 苏见星心里动了动。 归一宗是什么?那可是仙山十门中无可争议的第一。 论体量,归一宗小得可怜,和动辄数万弟子的其他门派来说,归一宗的人数只有别派的零头,从掌门到外门弟子也不过千余人。 虽然人少,但归一宗弟子实力超绝,基本随意拉一个出来都是同境界中第一人。且归一宗弟子处事公正、行事低调,虽少有在修仙界看到大张旗鼓出现,可一旦出现, 听太辰的话,这一次荒城轮值的城主便是由归一宗弟子担任。 这样看来,太辰送来储物袋的举动也不算突兀。 归一宗弟子一下子就派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城主,另一个职位自然也不可能低,且看他方才悄声无息便能出现在她身后而叫她毫无所觉便可知此人修为实力远在她之上。 所以,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关注她这个本该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呢? 苏见星对此有些好奇,却没多问。接过储物袋道谢。 太辰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见星:“……道友还有事吗?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哦,还有。”太辰飞快打断苏见星接下来的话,又摸出一颗留影珠来递于苏见星。 “这是什么?” “是成谦的,那日的影像他都用留影珠录下了。其中内容既然是与你有关,自然也交你处理。” 苏见星简直惊了,不知道成谦是有什么大病,居然还留着这东西?就算之前没料到会被反杀,之后为啥还不删?难道自己被打飞的画面显得很帅气吗? 这样想着苏见星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这里除了那日的影像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你可以看过后再决定怎么处理。”太辰提醒道。 还有别的东西?苏见星心里便升起部分猜测来,但现在显然不是方便去看的好时机。于是她收下了留影珠再次道谢。 这一次,太辰没再多说什么,道别后转身离开。 苏见星没将这点插曲放在心上,按计划去了靠近仙盟驻点的一条街上。 这条街也就是珍宝阁所在,专卖修行所需之物。沿街也有不少临时摊点,可供修士租用售卖物品。 走在路上,苏见星明显感觉这条街比往日要热闹多了,平日甚少见到打开的临时摊位今日也多了二十来个。 这种场景每逢妖兽潮后半月内时常可见。仙盟能兑换的物资虽然不少,却无法涵盖修士修行所需的全部种类,珍宝阁又价格昂贵,没当这时候,去仙盟兑换完所需物资的修士往往就会来这里出售或者淘换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见星来这里就是想淘点妖兽肉和灵种。阿月现在不能辟谷,但若断掉饭食只用辟谷丹的话,又太过突然,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有灵气的肉类和灵种所种的蔬果替换,作暂时的过渡。 因为目的明确,苏见星很快就买好了。只不过乾坤袋里的灵石去了一大半。 妖兽肉倒是不贵,这玩意儿处理麻烦,且食用所得还比不上耗损,所以少有人问津。灵种却很贵,但这东西不但能够结出带灵气的果实,又因为好打理、成熟快,成熟后还能留种进行新一轮的生长,所以颇受低阶修士们的欢迎。 但一般修士往往也就一两颗地买,少有如苏见星这般各种品种各来两颗,一共买了数十颗。 这财大气粗的表现直让摊主眉开眼笑,一挥手直接将那有近百斤的妖兽肉当做搭头送予苏见星。 苏见星收好东西,转身欲走,余光里一道亮色一闪而过。 第十三章 戒指 苏见星停住脚步,看过去。 那道亮色出现在隔壁的摊位,上面摆满了各种零碎的小玩意儿。钗环、耳坠、戒指等等,琳琅满目,有些看上去崭新,有些看上去明显带着使用过的痕迹,还有些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什么原因都生了锈。 那些新的被摊主放在小盒子里,单个展示,旧物就很随意地分了一下类后搁置在摊子上。 苏见星方才所见的那一抹亮色便是自旧物中发出的。 她的目光在那一处梭巡,很快就在那一堆旧物中看见了一样颇为眼熟的东西。 苏见星瞳仁一缩,却又极快地敛下情绪抬头找摊主。 摊主是一个看中年样貌的修士,此刻正缩在摊位后的摇椅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卖灵种的摊主和这个摊主估计是朋友,见苏见星有要问价的意思,忙唤道:“老谭,快点,来客人了。” 听见朋友叫自己,那叫老谭的男子才从书中抬起头,露出一张蓄着八字胡的清瘦面容。他看了一眼对面,对上苏见星的目光,旋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露出笑容来:“道友想看什么,随意看看,我这里都是些法宝。款式多样,特别适合您这样英姿飒爽的女修。” 苏见星一挑眉:“你认识我?” 老谭笑得很憨厚:“这话说的,现在整个荒城也少有不认识您的吧。”说着,他还冲着朋友努努嘴,寻求认同:“是吧?老张?” 老张有点茫然:“啊?是吧?是什么啊?” 老谭的笑容僵了一瞬,暗地里瞪了朋友一眼,又打圆场道:“我忘了,老张那人除了修炼一天到晚就是埋头种地,不关注别的,那日他也没在。但是你一掌击败金丹的场面我却是看真切的。苏道友,你是怎么做到?” 哦,这是那日她和成谦对掌时的围观群众之一。 苏见星丝毫不慌,道:“那时我便是筑基大圆满了,有心算无心,这个结果也正常。” 老谭话问出口就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了,每个修士都有保命的秘密,那样问等于直接在问别人弱点在什么地方,人家不翻脸都是尊重了。 他没想到苏见星竟然回答了。 虽然事情揭开就没什么神秘感,但老谭还是觉得:“那也很强了,到底是大境界之间的差距。” 倒也不是老谭尬吹,之前说过修仙有大小境界之分,就比如筑基境是一个大境界,其中又分为筑基前期、中期、后期、大圆满这四个小境界;金丹境又分为金丹前、中、后、大圆满四个小境界。 虽然筑基大圆满和金丹前期看上去只有一个境界之隔,但实则已经跨越了一个大境界。小境界之间的越阶挑战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但跨越了大境界的越阶还能赢得不费吹灰之力那就是本事了。 毕竟一大境界的不同实际上对道有本质上理解感悟的不同。 可这些对已经走过一遍修仙路的苏见星来说都不是问题,她对道的理解本身就已经抵达了“金仙境”。 不含糊地说,别说自己是筑基对金丹,便是苏见星刚引气入体对金丹也完全不虚。在一击可中的绝对实力下,再探讨修为灵力的多少毫无意义。 可这些事苏见星自然不会随意去说,索性选个大众能够认可的说法,就算离谱一点,但到底也是能够让人接受的。 老谭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苏道友是来看法宝的吧?苏道友尽管选,我给你打个对折。” 如今正是囊中羞涩时,苏见星自然不会推拒,从善如流:“那就多谢谭道友了。”东西她是看好了,却也不急着去拿,而是先问道:“谭道友,请问你这摊位上,物件有新有旧,是什么原因?” 老谭笑道:“那些新的是我自己炼制的,旧的嘛都是捡宝来的。您看看喜欢哪样。” 听说老谭会炼器,苏见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朵崭新的珠花起来看。一上手,她便发现了玄妙之处。 这珠花做得极为精巧,金色材质做底托,底面刻着繁复的阵法。淡粉的琉璃质地做成的花瓣在自然光下就能折射出多彩的光芒。最中心的花蕊乍一看是一串串细小的珠子串成,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张珠网团放在其中的。 “这也是你炼制的?”苏见星举着珠花问老谭。 老谭腼腆地笑了笑:“见笑了,随手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苏见星就沉默了。 老谭忙摆手:“哪里哪里,就是随手炼炼,难登大雅之堂。” 随手炼炼?苏见星不是没见过世面,这世上大多低品阶的法宝都是以材质性能为主再配合着阵法炼制的。即便如此,只能阵法也没有太繁复,都是较为简单的攻击增幅或者防御类阵法。 但老谭这个显然要超过太多。 这珠花看着似乎只沾个漂亮,但苏见星那一眼便瞧出底托上铭刻的阵法是个套阵,可攻可守、可困,攻守兼备,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啊。 这需要大量阵法知识储备以及对各类材质深入理解,不起普通的炼器师能够做到的。 “你是天工门弟子?”苏见星问道。 老谭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旋即打哈哈道:“看来苏道友对我的水平十分认可。” 他没承认,不知其中有何内情,苏见星也没想去打听那么多,遂不再问他这些。只问珠花的价格。 老谭道:“练手之作,苏道友喜欢的话二百灵石就成。” 那珠花价值远远不止二百灵石,但既然摊主明码标价。这个漏自然没有不捡的道理。 苏见星:“这个我要了。”说罢,又问他:“你这些旧的怎么卖?” 老谭爽朗道:“那些不贵,十个灵石随意挑,苏道友若有看中的,我送你。” 苏见星就在里面翻了翻,拿起一枚指环。 那指环是铜色的,有点泛黑,灰扑扑的,显得有些脏,但镶嵌其中的红色宝石倒是十分艳丽,看上去和指环不是一个年代的东西。 苏见星举着那枚戒指问老谭:“这是干什么用的?” 第十四章 纳戒 “我瞅瞅。”老谭凑近了瞅了一眼道:“这戒指的指环是个旧物,我收到时没有这颗炎火石,那是后配的。” 老谭继续道:“指环应该是好几种玄铁金精相合而成,很坚固,但融合地太彻底,反而有些难以分清原本都有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材料和指环内部所刻的增幅阵相合,应当是炼器师为了增幅阵而特别炼制的材料。” 说着,他还露出有些可惜的表情:“就是不知道之前用的是什么戒面,能让炼器师为了增幅而特意炼制材料的一定是非常难得的天材地宝。” 在修仙界也是有“古董”一说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炼器之法有了新的创新,但同时一些旧的手法也在失传。 炼器师的修行除了从他们的师门所传中学习外还可以通过拆解法宝来进行修行。 很显然,在这个戒指重新装上戒面前已经被老谭研究过了。 苏见星“哦”了一声,不感兴趣似地没有接老谭的话题,只问他:“用这枚戒指引炎火可处理妖兽肉吗?” 一些没有火灵根的修士想要自己炼制简单器具就可以找一些异火以灵力引导控制。 炎火是异火的一种,常存于炎火石矿中,又因炎火石矿遍布,价格自然也不高。不然也不会十块灵石就卖了。 老谭点头:“这是自然,虽然炎火石常见,但这一块品质不错,里面有一丝炎火之金,再通过戒托的阵法增幅,别说处理妖兽肉了,便是简单炼器都可以的。” “我要这个。”苏见星付了十块灵石拿下这枚戒指。 老谭笑道:“苏道友真是爽快人,若以后还有需要找我老谭,我全给你打八折。” 隔壁老张也笑道:“苏道友,你可真赚了,老谭平日里爱灵石如命,万没有说打折的道理,八折优惠我都没有呢。” “你确实没有。”老谭笑骂回去:“哪回你不是要什么都直接拿?”说着,手心朝上向着老张伸过去,嚷嚷:“你给钱,给钱别说八折,我就是五折都给你。” 苏见星瞧这两人吵吵闹闹的,关系显然不错。她的目光便闪了闪,但没说什么,与二人告辞后便离去。 回到家时,阿月还未归家。苏见星却也并不担心,这孩子自小便在荒城长大,大街小巷怕是要比她还要熟一些。 看看天色还早,苏见星径直回了屋子,布下了一层结界,这才伸着有些颤抖的手将那一枚方才十个灵石买下的炎火石戒指取了出来。 反复用手指描摹了戒指上的花纹许久,苏见星十分确定,这一枚戒指正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枚。 老潘推测的不错,这枚戒指上曾有过一颗名贵的宝石。戒托上的阵法也是为了增幅那颗宝石的作用。 如今宝石不知流落何处,只余一个孤零零的戒托。 但对此,苏见星依旧是大喜过望。 对于苏见星来说,那颗宝石戒面远远不如这一个光秃秃地戒托重要。 原因嘛——这枚指环本身就是一枚可纳乾坤万物的纳戒,戒身的阵法及那颗不知所踪的宝石不过是顺带的装饰,同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纳戒里面放着苏见星上辈子的所有身家。 从一穷二白到一夕暴富——就算发的是自己上辈子的财,苏见星也觉得刺激地很。 她花了一些时间平复好心绪,这才将纳戒抛起,悬停与胸前。 她闭目、凝神,以神识去观纳戒,此时的纳戒在她的神识中除了火炎石上的灵气波动外,就好似一枚普通的戒指,并无什么特别。 但苏见星丝毫不慌,她伸出右手食指虚虚指向纳戒。 体内灵气开始运转起来,一滴精血被逼出指尖。血滴中一丝金芒飞快地一闪而过,但此刻的苏见星并没有发现这点,她凝神静气,用灵气与精血混合虚空画符。 她的动作非常快,若此刻有人旁观就会发现她的双手只余残影,那一道道闪着灵光的印诀围着纳戒在虚空联结成型。 随着最后一道印诀的完成,苏见星霍然睁开双目,目中一道灵光闪过,双手向前一合,口中同时道:“去!” 话音落地,虚空中灵诀陡然灵光一爆,随即骤然缩小,打入纳戒戒身。 纳戒上的禁制被解开,戒身流光隐现,原本戒身的古旧、灰黑随之一新,顿时流光溢彩、满室光芒,恢复了其本来的模样。 若此刻老谭在,一定会认出这枚戒指的材质并不是什么几样材料所合成的,而是难得一遇的玄空晶。 玄空晶是炼制芥子空间的最佳材料,坚硬又有韧性,其自身天然带着的空间法则使其即使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也可拥有超大空间,且可容活物。和那种只能容纳死物的储物袋、乾坤袋完全不是一个等阶。 当初蓁蓁能够在苏见星的乾坤袋中待上一夜,也是因为她是妖,对空气的需求不似凡人,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长期地待在乾坤袋中。 若苏见星那次没有在第二天将蓁蓁所附身的树段取出,那么蓁蓁可能会就此悄声无息地堙没在乾坤袋中,连存在的痕迹都将不曾留下。 不过,储物袋、乾坤袋之类也是最初炼器师根据玄空晶的特性而模仿炼制成的。但材料却没有玄空晶那般难寻。 苏见星左手微抬,纳戒仿佛有灵一般,绕着苏见星飞了一圈才套在她的食指上。旋即戒身流光为之一散,又变成一枚普通的戒指,只比先前要新一点,其余没有任何差别。 笑意缓缓爬上嘴角,苏见星高兴得简直想哼两首小调。她心情愉悦地将神识探入纳戒之中,打算清点一下自己的财富。 但,下一刻,她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空间缩水了。 她数千年的积存全都不见了! 空荡荡的空间里,只余一个不大的角落堆着一堆灰扑扑的东西,看上去就是存了不知道多少年,本来应该是被她塞在犄角旮旯里落灰的存在。 “……” 苏见星:!!! 她的超大空间呢?她的天材地宝呢?她的仙灵石呢?她这数千年的家当呢? 苏见星无语凝噎,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继承自己的财产还能这么刺激。 刺激大发了! 第十五章 失踪 苏见星脑子嗡嗡了一会儿,还好纳戒中传来一阵意识波动让她醒了神。 她以神识去触碰那道意识,却发现那意识很弱,却很亲昵,又有些熟悉。 这是——器灵。 苏见星有片刻晃神。器物生灵,这在修仙界乃至仙界都不算什么稀奇事。作为剑修的她就曾经有一把已经生出剑灵的本命灵剑。 但那是她的本命灵剑。日日放在她的丹田中受她灵气温养,又在她每日挥剑数万次间伴着汗水默默陪她成长。 这样的灵剑,生出灵智全然不在意料之外。 但这只纳戒虽是她用意外得来的玄晶石亲自炼制,但过程简单,其后也一直在当成器物使用,并未刻意蕴养过,又如何会生灵智? 苏见星百思不得其解,这已经触及到她知识空白的区域了。 但纳戒已认主,生灵这事有利无害。 只是这戒灵似乎太弱,传来的意思也有些模糊。苏见星与之交流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纳戒中原本的东西都还好好地存在。 纳戒上那颗宝石的丢失到底是让其本体受损,加上天地法则的限制,自然屏蔽了那些属于仙界之物,留下的只苏见星上辈子飞升带上仙界的那些东西了。 当然随着苏见星的强大,以及她身上灵气的蕴养,纳戒里的空间也会随之扩展。 这个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还行吧,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苏见星有些意兴阑珊地去翻检那一堆不晓得是什么的破烂,在打开其中一个袋子之后——瞳孔地震。 有那么一瞬间,苏见星以为自己要瞎了,赶紧合上了袋子。 那是一个芥子袋,比她现在身上挂着的那一只乾坤袋空间还大百倍。那样大的一个芥子袋中装了满满当当的极品灵石。 苏见星:…… 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心脏,半晌,重新打开那个袋子再看一眼。 是真的! 她试着将里面的灵石取出一块,下一瞬,一块无瑕透彻的极品灵石出现在苏见星的掌心。 真的是真的。 她将灵石塞了回去,仔细回想一番,隐约记起上一世未飞升前是曾收过一条灵矿。 有回忆打底,苏见星便有底气多了。她定了定神,又去看剩下的那些袋子。 清一色的乾坤袋,有装炼器材料的,有装灵植丹药的,有装各类法宝的… 一个接一个乾坤袋打开,苏见星看得眼花缭乱。 她什么时候这么富有的?不,或者说她曾经什么时候这般富有过? 苏见星看着眼前的一切,努力的回忆着,最终还是在回忆的深处找到了些许影子。 上辈子做修士时她独来独往,很是苦过一段日子。后来随着她的实力提升,探秘寻踪的收获就渐渐多了起来。 或者是刚开始修行时穷困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她就养成了囤物的习惯。后来飞升仙界,那些囤积的材料物资在仙界都有更高等级的替换,她就进入下一轮囤积,但之前的也没舍得扔,又没有徒弟可以寄存,便在她的纳戒中堆放着积灰了…… 翻完了上辈子的宝藏,苏见星再三确认自己真的是一夜暴富了。那些东西别说养阿月和一只妖了,就算养一个宗门都够了。 感谢上辈子囤货的自己! 苏见星心满意足地收回神识,打算出去和阿月分享一点喜悦。 撤去了结界,打开房门,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一片。 天色已晚,红霞在天边只留下了一道火红的金边,大半的天空染上了昏暗的暮色。 阿月还没有回家。 阿月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她出门前就说去买菜,就算带着没出过门的蓁蓁出去看新鲜也绝不可能太阳下山还不回家。 她铺开神识感应一番,却没发现任何属于阿月的气息。 这一会儿功夫,最后一丝霞光隐去,天空彻底被暮色笼罩。 凉风乍起,苏见星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心中有一丝不大好的预感升起。而对于修士来说,这一点预感就足以说明一切。 苏见星决定不再等待,她跑出去,沿着阿月平日里习惯走的道路找过去。 卖豆腐的徐婶和卖秋葵的王大爷都说瞧见过阿月,还买了点豆腐与秋葵。 徐婶道:“阿月这孩子玩心重,付了钱却不忙拿东西,只说还要去东市玩一玩,待回来路上拿。我可是等了她老半天,太阳落山了才收摊。她怕是玩得早忘了,还好我记得。” 说着,她转身提了一块叶子包好的豆腐递过来:“喏,就是这个。”抬眼见苏见星面色不大对,心里也是一咯噔:“怎么阿月那丫头没回家?” 苏见星摇头:“没有。” 徐婶也有些急:“那你找了没有?”阿月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爷爷在世时待他们这些周围的邻居都不错,有些小病小痛的找他去看有时候还不收诊费。是以街坊领居对阿月都很关照。 苏见星:“找了。” “你一个人找不行,我再去招呼一下周围邻居,叫大家一起来找。”说着,徐婶就去解围裙要出去叫人。 苏见星拦下她:“不用了,阿月不在城里。”她也是关心则乱,忘了阿月的剑和蓁蓁附身的那只木簪都是她所炼制,留存了她的一道气息。 想起来便去沟通自己的两道气息,却发现已经不在城里了。 “不在城里?”徐婶的脸色一白:“这孩子,怎么会跑城外去?可真是不要命了。” 妖兽潮才过去不久,城外虽说没有那么危险,却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是呀,阿月为什么会去城外? 苏见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能先找到阿月再问。 “徐婶,我去城外找阿月。”苏见星道,她心里着急,说完了就要走,又被徐婶喊住了。 徐婶道:“你去城外小心些,我去喊他们在城里各处找找,万一阿月就在城里也省的白担心一场。” 苏见星知道自己的感应不会有错,但她同样知道徐婶他们对阿月的感情一样深重。 “好。”苏见星说着,拿出一张符纸后直接以灵气化符,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张符便绘制好了。 她将符纸塞进徐婶的手中:“若是你们在城中找到阿月,撕开这张符纸我便知道了,同样,若我找到了阿月,会引燃这张符,你们便也不必再寻。” 徐婶狠狠点头,握紧了符纸叮嘱:“你自己也小心些。” 第十六章 不归林 苏见星在城门处被拦住了。 “什么人?为什么这会儿出城?”那是两个仙盟弟子,一脸严肃地守在城门口查问。 荒城除了妖兽潮时因为需要打开护城大阵而关闭城门,其余时间虽有仙盟弟子值守却从不设宵禁。 是以这会儿的拦门查验就显得有些奇怪。 “出城寻人,舍妹走丢了。”苏见星回答完反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在找人吗?” 仙盟弟子刚要回答,目光一顿,就看向了苏见星的身后,同时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从苏见星的身后传来:“苏道友——” 苏见星转身便看见太辰。 仙盟弟子见到太辰向他行礼:“大人。” 太辰点点头,道:“这里我来,你们先去吧。”说罢看向苏见星:“令妹确定在城外吗?” 苏见星不知道为何他这般问,但还是点头,“天色已晚,我妹妹一向怕黑,太辰道友,我先走一步。” 太辰点点头,却说了一句和阿月完全不相干的话:“成谦跑了。” “什么?”苏见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太辰话中的意思,身形一顿,目光凌厉地看向太辰:“成谦跑了?什么时候?” “今日清晨,或许更早。”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原本他是被禁足在他自己的院子中,只等圣元宗来人将他带走,却不料……” 不料成谦居然跑了。 后面的话不用说完苏见星也已经明白了。“这是冲我来的。” 太辰道:“我和你一起出城找。”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今夜月明无星,清冷的月色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银光。 几乎是一出城门就能感觉到风拍在脸上带来的寒意,白日里的那一点温暖已被风吹得一丝不剩, 阿月出门时穿得不多,这会儿便是性命无虞怕也要被冻得够呛。 离城门一里开外便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人称不归林,这名字听上去便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据说千年前荒城还叫临仙城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一片森林。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入目可见的皆是一大片接连一大片看不到头的万顷良田以及错落有致的村镇。直到极目处,才能隐隐绰绰瞧见一条终年半藏在云雾间的山岭。 那是妖兽的聚集地,凡人、修士都鲜少踏足,进去了也少有能再出来的,人称不归岭。 当然,不归岭的妖兽也从不出山,如此数万年,不归岭中的妖兽和凡人也都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局面。 这番局面就在千年前第一次妖兽潮开始被打破了。 不明原因引发的妖兽潮冲散了沿路无数的屋舍良田。 妖兽潮中的妖兽们没有理智,全凭本能,不但撕咬人类,妖兽之间也互相厮杀,场面极其惨烈。 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妖兽潮不过是偶然事件,妖兽褪去后,还有百姓回去重整家园,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却没想到噩梦总是在重复上演。 没过几年,良田变成荒地。草木肆意地生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片森林。妖兽的活动地点逐渐扩大到了森林里。 森林就成了不归林。 “就在不归林中。”苏见星闭上眼,努力感应一番阿月的气机后说道:“我二人分头找吧。” 她之前没有料想过阿月会出这样的意外,便也没有在阿月身上刻意留下印记。仅凭着她为阿月和蓁蓁所炼制的剑胚及桃木簪能感应到模糊的方位已经是极限了。 太辰拦了她一下,道:“不急着进去,你先补充一下灵气。”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观察地挺仔细。之前打开纳戒禁制时苏见星耗费了大半的灵气,一会儿要去不归林找人,剩下的那点灵气就不大够用。 没什么犹豫,她取了一块极品灵石补充灵气。 太辰恍若未觉,抬目去看那眼前的森林。 这片森林枝叶繁茂,层层叠叠,将月光全部挡在了外面,内里黑洞洞一片。仿佛暗夜下一只巨兽趴伏在地面形成的暗影,给人一种危险诡秘的感觉。 林间时有一点荧光闪过,那是潜伏在黑夜中的妖兽眼眸所发出的光芒。 就在太辰打量间,苏见星已经吸收完了一块极品灵石。 “好了。”苏见星道。 太辰点点头,递过去一块传讯石道:“拿着,保持联系。” 苏见星结果,也冲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耽搁,身形一闪就进了林子去。 太辰也随即进入其中。 就在二人进去后不久,空中的月光似又亮了几分,清泠的月辉中似有什么无形的气息在缓缓流动,汇聚成型。 …… 止风在城主府中心,向护城大阵输送灵气。 护城大阵是荒城经过上千年无数次妖兽潮后还能屹立不倒的根本。城中十万百姓的性命也都依托于此。 而护城大阵开展一次所费灵气巨大,所以平日里需时不时补充灵气以备下一次开启阵法所用。 那些如苏见星般被各宗罚派来服役的弟子们除了用每次妖兽潮后捡宝来的物资兑换贡献点外,也可以通过每隔一段时间为大阵输送灵气来兑换贡献点。当然,每个月有固定的灵气输送量,只有达到了这个标准才算能获得基础的贡献点。 此外,若有盈余还能接着输灵气的,贡献点双倍。 只是最后一条规定少有人能达成。仙盟在制定每月固定输送灵气量时便为不同境界等级的弟子规定了不同的量。基本是卡着那些弟子堪堪能够达成的点。想要超额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 就比如苏见星之前为了每个月能拿到基础贡献点甚至还要贴一两块灵石,更不要谈超额了。 当然,输送灵气的活仅凭服役弟子那层次不齐的修为每个月输送的量并不完全足以维持整个大阵的运转。所以这个活,仙盟驻点的弟子们在做,身为城主的止风自然也要做,甚至做得更多。 两个时辰后,止风一脸苍白地从控阵室出来。即便修为已到了化神期,但以他一身灵力却也不足以支撑整个大阵的运转。难怪大阵需要每月那么多人在维持,此阵之威比之一般宗门的护山大阵还要强上几分。 踏出屋子,便有仙盟弟子迎上来,一脸殷勤有有些不解地问:“城主,前几日妖兽潮刚过,按例短期内是不会再有问题了,您又为何这般辛苦?” 那弟子说得轻松,但止风心中却并不这么认为。虽然依照惯例和那弟子说得不差分毫,但这几日他心中总是惴惴,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十七章 请罪 修士对于天道感应总是要敏感些,修为越高,这种感应就越强烈。 比起惯例止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个修士若是连直觉都能忽略,那他在修仙途中肯定是走不远的。 但这些也并不用说太多,他四下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太辰呢?”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不料话音刚落那个弟子便“噗通”一声跪下请罪:“属下有错,请城主责罚。” 止风:“……”他皱眉,低头看那弟子:“你何错之有?我是问太辰在哪里,你又缘何请罪?” 那弟子跪伏于地,脑袋压得低低的:“弟子、弟子办事不力,让原本该禁足的成谦跑了,太辰大人去追寻成谦踪迹了。” “成、成谦?”乍一听见这个名字止风还想问是谁,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但他很快在那弟子的叙述中想起了这个人。 “是的。成谦,圣元宗天璇峰内门弟子,因为四日前在兑换点对一被圣元宗罚派服役的女修出手而被城主您和太辰大人禁足的那个人。” 止风“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低头看那弟子,拿着玉箫在另一只手心中轻轻拍打。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一般他做这个动作时不是在思考就是心情不大好。 显然此刻止风的心情便不大好。 那弟子没抬头,就没有看到止风此刻的神色,按着自己先前心中想好的说辞继续道:“弟子、弟子负责看管成谦,本想着这件事虽然不大好,但说到底也只是圣元宗内部的弟子矛盾,便是不日圣元宗来人接了成谦回去,也不会处罚太过。便也没有对成谦看管太过严厉。” 说到了这里,那弟子才偷偷抬眼去看止风,可他只瞧见了那两只持着玉箫的手,并未能瞧见止风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即便有瑕疵,也没太大的问题,再加上自己主动请罪,定不会受重罚。这般想着,心里便更加安定了,浑然不绝四周此刻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只余他的声音在整个殿厅中回荡。 “属下有错,看管不牢,以至成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离了禁足的院子,不知去向。太辰大人已四处去寻了。” 一口气说完所有,那弟子心中浅浅松了一口气,静等止风的回应。 一息、两息、三息…… 长久的静默让那弟子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是不是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他偷偷掀起眼皮,想去看站在附近弟子的神情。目光还未及目标,就听止风淡淡的声音自他头顶飘来:“你确实有错。” 那声音中带着属于高位修士的威压,一下子将那毫无准备的弟子压趴在地面上,脑袋紧紧贴着地面,无法动弹。 怎么会这样?和他预想的丝毫不同。那弟子心中大骇,全然不知这几日接触来下来看上去脾气温和没有一丝架子的城主竟然会用如此雷霆手段。 这时候,他的角度不用偷偷去看就能对上附近弟子的目光,他们看他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怜悯。 那弟子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错,会引起这样的后果,兀自迷茫着,便听得止风道:“我虽才来荒城,却也不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你却将我当做无知小儿来糊弄。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弟子犹在诡辩:“弟子冤枉。” 止风“哼”了一声,向附近弟子问道:“这是谁?” 立刻便有人回答:“回城主,这是洛城王家内门弟子王峰。” 洛城王家,止风没有印象。事实上整个修仙界除了仙山十宗以及遍布仙山的大小宗门外,还有数不清的修仙世家的存在。 这些修仙世家的兴起最初大约都是某一家曾出过一些有出息的大能修士,修行有成后又回家族寻找有资质的后辈带回宗门修行,若没有,便留下一些功法、物资供家族中适合的人修行,培养更多的家族弟子。 虽然止风没有印象,但不妨他心生猜测:“王峰,你家族中有人在圣元宗修行?” 王峰依旧低头没有说话,但他额头的汗“啪嗒”一声落在地面。尔后听得有人道:“洛城王家有一人在圣元宗做长老。” 止风嗤笑一声。 王峰的脸霎时就白了。他是王家内门弟子,却也只是旁支,不似嫡支那般受看重。 在王家,同是内门弟子,嫡支和旁支每月领到的修炼物资都是有差别的。 来仙盟,也是他的父母托了各种关系才勉力进来。 为什么要来仙盟?就是因为知道仙盟和仙山十宗的关系还算紧密。他想在仙盟找一找能够进入仙山十宗的机会。 这个机会,成谦允诺他了。成谦告诉他,只要他假装看守不牢将其放跑,事成后便将他接引去圣元宗做个外门弟子。 甚至,放走成谦的责任都可尽数推给成谦。 王峰心动了。在王家这么多弟子的情况下,那位在圣元宗做长老的叔祖确实不大容易看到自己,但若自己能进得去圣元宗,就算暂时做个外门弟子,当叔祖的还能不给他做靠山吗? 王峰的算盘珠打的噼啪响,这才有了方才主动请罪一幕。他看似主动请罪,实则在给自己脱罪,却没料到这几日相处下来看上去万事不上心的城主大人居然较真了。 “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止风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决定了王峰的去路。 “大人!”王峰不可置信地抬起脸,面色一片惨白。 “怎么?不服?”止风低垂着眼看他,眼底一片讥诮之色。 王峰确实不服:“大人,我确实是放走了成谦,可是,他所做之事本也没那么严重。” 止风凤眸一挑:“你在教我做事?” 王峰一噎:“不敢。” 止风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他见王峰张口欲言,却没再给他这个机会,淡淡道:“你可知成谦被你放出后做了什么?” “什么?”王峰压根没觉得他放出成谦会有什么后果,自然没有想过,被这突然一问给问懵了。 止风却拿着一枚传讯符道:“你放出成谦后,成谦去找苏见星报复了。” 王峰对此心中有数,苏见星的住处还是他帮着去查的:“苏道友那日和成谦对掌都全然不惧,又如何会怕他报复?” “是啊。”止风道:“他若直接找苏见星确实不见得会讨着好。但是,他若不找苏见星呢?” 王峰心中一紧,脑中倏然一空,嗓子都有些发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止风的声音沉了几分:“成谦这个怂货没有直接去找苏见星,而是绑了与她同住的小女孩扔进了不归林。” “这、这——”王峰惊得跌坐在地上。 第十八章 抓住 “呼哧、呼哧——” 阿月埋头在林间飞快地奔跑。脚踩在林间厚厚的树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路又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去跑。胸腔好像灌满了气,一张口就“呼哧、呼哧”地响。 她的手还被束缚着,脚上的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身上的衣服被林间灌木藤蔓的枝叶给刮得破破烂烂。但她不敢停下脚步。一旦她停下,那道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声音就很快很响起。 “跑啊,继续跑,若你能跑出这片林子我便放过你,若你跑不动,放弃了,我也能放过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的修炼功法,不然我就把你喂了妖兽。”成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阿月的身后,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太有意思了,苏见星晋阶金丹期,自己再动她就未必有胜算,但眼前这个意外发现却让他找回一点兴致来。 难怪苏见星这个废物会和一个凡人搅在一起。物伤其类么,这个小姑娘和苏见星在宗门里的那会儿可真的太像了。 说起来,成谦会起了心思抓走阿月完全是个意外。几日前他和苏见星对掌被反杀后就一直耿耿于怀。他从不会想是自己先动的手,只会恨苏见星那个废物居然有胆子反抗伤了他。 他还没来得及报复就被禁了足。但也因此冷静下来后的成谦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苏见星在宗门待了四年都一直是练气一层,为什么来到荒城之后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成了筑基? 难道是有什么奇遇? 这倒是有可能。可即便如此,苏见星晋阶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可是五灵根的废物! 为什么这么说呢?先前说过,想要修仙必须身怀灵种,却又不是所有灵种都能修仙。 都说修仙能得长生,这所谓的长生并不是入道就能得的,还需要先修得一定境界才可。 举个例子,凡人一般活到七十便是高寿了但若气入体的便能无病无灾活到八十,甚至努努力九十也可能。 进入练气后,随着一个个小境界的提升,寿命也会相对增长却有限。 筑基境寿命便能直接活到三百。金丹寿命在四百左右,元婴八百岁,化神以上就不大受限制,至少八百起步。 若一辈子卡在练气期,顶多就活个一百五。 然这一百五,也不一定够灵种是五灵根的修士修炼至筑基。五灵根属性虽全,却相生相克自成循环。想要顺利修炼就不能在修炼过程中打破这个平衡,耗时又费力,进展是寻常人的数倍,不然就容易走火入魔,轻则受伤,重则丢命。 其他灵根修炼虽也有要注意的地方,却不如五灵根这般麻烦,特别是单灵根,只需吸收单一的灵气获奖其他灵气转化为单一灵气供其吸收,修为增长就格外迅速。 所以单灵根也有天灵根之称。 两年时间从练气到筑基,便是算上先前在宗门的那四年,这个速度也非常惊人。 要知道,一生下来便由无数天才地宝养着的曲清瑶在他出来前也才堪堪筑基,还是师长护法并服用筑基丹的结果。 且不说筑基丹是掌握在各大宗门手里,至少仙盟这个驻点是没有的,便是有,苏见星能买得起筑基丹? 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后,剩下的选项即使再离谱也会是真相。 苏见星绝对有奇遇,说不定她已经得到了五灵根也能顺利修炼的功法。 不得不说,成谦的猜测在这一刻和真相重合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成谦说服王峰放了自己出去。他丝毫也没有耽搁地跑向苏见星的住所。 先前是他大意,才不小心着了苏见星的道。这次他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筑基修士? 苏见星又晋阶了? 在看到苏见星住所周围聚拢的灵气时,方谦知道自己又失算了。他也犹豫过要不要直接冲进去破坏她的晋阶,却在看见门口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时退缩了。 怎么归一宗的那小子也在? 成谦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蛰伏起来,静待事态发展。 第三日下午,院门打开,成谦看到那个叫阿月的小姑娘打开门,蹦蹦跳跳走出来,走近、再远去。 成谦震惊地睁大了眼。那个阿月不是凡人吗?但是刚刚看来她分明已经练气三层了。 阿月的出现既让成谦震惊又证实了他的猜测。她们手里一定有什么功法,若是能够问出来,且不说自己的修炼进度,便是上交给宗门—— 成谦的脑中极快地下定了决心,悄悄跟上了阿月…… …… 阿月到底年岁小,长时间的惊惧和奔跑消耗了她大部分的气力。即便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却在精疲力尽后的一次迈出脚步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努力了数次却依旧失败了。 脚步踩着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的频率并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一步步仿佛来自地狱的鼓点,踩在人的心上。 阿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静静地去等待来人的宣判。 不多时,成谦带着笑的面容便出现在了阿月的视线里。 “小阿月,你不跑了吗?”成谦语气十分和蔼,轻松地仿佛在和她聊家常。 阿月面无表情地看他:“跑不动了,不跑了。” “啧、啧。”成谦脸上就浮现出一片可惜之色:“原本还以为你和苏见星一样倔强呢,没想到这么快屈服了,真是没意思。” “我也没想到仙山大宗还能有这么变态的人呢。”阿月努力一脸平静地回讽,但到底太稚嫩,面皮克制不住地抽搐记下。 成谦不以为意,他走近后蹲下,去看阿月,柔声道:“小阿月乖一点,告诉我你的功法,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说着,他又轻笑出声:“死在我手里好歹是没有一点痛苦的,但若被妖兽吃了——啧、啧。”他摇了摇头,“一定很痛苦、很疼。” 阿月镇定的神情终于崩溃了,豆大的泪水自她眼底蔓延,涌出了眼眶,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她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好。” 第十九章 反击 成谦满意极了。但他也没有得意忘形,眼珠子一转,便面色温和地看着阿月,问了一句:“你先告诉我,你的功法是苏见星教给你的吗?” 阿月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成谦先是叹气,道了句:“果然如此。”而后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坏人,只是之前有些生气。” 阿月的杏眼中便流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成谦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他见阿月强撑着要坐起便伸手扶了一把,还将她散乱在脸颊边的发丝理至耳后。 “你可能不知道苏见星在宗门里名声本就不好。”随着话音落下,他瞧见阿月面上浮现出的戒备之色,故意忽视了继续道:“她原先修为低微,不过是仗着她的父亲是长老行事便肆无忌惮。早就引得诸多同门不满。” 阿月没有什么表情。 成谦突然问:“你知道她是被宗门罚派来此的吗?” 阿月先是一愣,旋即点头。这件事情又不是秘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这个人为什么突然提这些? 成谦一副并不意外的神色,又道:“那你知道她是为什么被罚的吗?” 阿月又是愣了愣,随即摇头。 成谦就道:“她原先修为低微,不过是仗着她的父亲是长老行事便肆无忌惮。早就引得诸多同门不满,后来更是在宗门大比时众目睽睽之下作弊打伤了小师妹才被宗门罚到了这里。但是——” 他看向她,目光带着几分沉重:“但是我没想到,她走之前居然偷了宗门的功法。还传给了你。” 阿月的目光中就透出震惊来。 “小阿月,你知道私自拿了修仙宗门的功法修炼会是什么结果?”成谦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只继续发问。 “什么结果?”阿月的声音很低,带着颤音,仿佛害怕到止不住地颤抖。 “废去丹田,此生无法再入道途。”成谦的声音阴冷地仿佛来自于地狱,让阿月不自觉地抱着自己抖了抖。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方谦的嗓音再度飘来,这一次却不是发布毁灭的预言反而透着转机。 “什么办法?”阿月看过来,目光里带着希冀。 猎物入网,该收网了。成谦的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一口白牙。他尽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和善却并不知道他此刻的面容映在阿月的眼中扭曲地仿佛恶鬼现世。 “你很有天赋。”方谦道,“从入道到练气三层用了多久?两年,还是一年?”他看到阿月张了张又闭上的嘴,认为自己猜对了,笑了一声:“一年的时间便从练气一层到三层。这个速度你知道有多快吗?” 阿月摇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也意义不大。总之,你要知道你天赋了得。这样的天赋若被断绝道途,实在是可惜地很。” 他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些诱哄的意味:“但是我可以帮你。我是圣元宗内门弟子,我的师父是圣元九峰之一的开阳峰峰主。你只要交出功法,我便回宗向我师父禀明,收你做内门弟子。以后你便是我的小师妹了,如何?” “真的?”阿月似不敢置信地确认一遍。 “真的。” 方谦缓缓点头,态度郑重。 阿月仿佛真的信了,她低头纠结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声如蚊蚋:“好,我告诉你。” “好,你别怕,慢慢说,我听得清。”成谦带着笑意,凑近侧耳倾听。 阿月下定决心,摆好了姿势,一面张口念心法,一面开始顺着心法行功。淡淡的灵光在阿月的掌心汇聚而后没入其中,顺着心法在经脉中行走。 成谦认真听着,觉得这套心法确实不错,乍一听时只觉得普通,但若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在一些细节上十分玄妙。 阿月行功没有停顿,成谦自然也不会打断她。没关系,他备了留影珠,他有的是机会慢慢地、重复地揣摩。 心法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阿月没有收功,也没有继续下一轮运转,而是双手开始结印。 成谦以为这是心法的一部分,饶有兴致地看着,就见一团灵光自阿月的小腹处渐渐显出。 那是—— 成谦心里极快地划过一丝不妥,他后知后觉地想要阻止,可以已经来不及了。 那团灵光陡然暴涨,直向他刺来。 “去死吧,变态!” 成谦下意识地闭上眼,伸手去挡。然后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掌心,直直没入他的左眼。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同时,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自成谦的掌心和左目传来,让他忍不住大叫出声:“啊——” 这一声惊起栖息在林间的无数飞鸟,一时间扑扇翅膀的声音响彻整片森林。 听见这声响,握着桃木簪的苏见星倏然抬头。 “是那里,一定是阿月。”蓁蓁焦急的声音响起。 原来阿月被绑走时蓁蓁曾想过要出来帮忙,但被阿月阻止了。阿月看出来那人比她们都要厉害,那人暂时还不知蓁蓁的存在,那就暂时不能妄动。 后来阿月趁着逃跑时摔倒将桃木簪丢在了灌木丛里,交代蓁蓁等他们走远后再现身想办法回城通知苏见星。 还好蓁蓁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了苏见星,带着苏见星将桃木簪拿回正打算去找阿月时就听见了那一阵动静。 听见那声惨叫两人心里俱是一提。 “不是阿月的声音。”苏见星道。她知道阿月向来聪明,刚才那道声音听着像是成谦。 但苏见星的脸上没有一丝松懈。炼气三层的阿月对上金丹期的成谦,便是能一时伤了他却因为境界的差距而注定无法对成谦造成致命的伤害。 是以,恼羞成怒的成谦反应过来后不知道会对阿月做出些什么。 这会儿的阿月反而是最危险的。 “走!”苏见星来不及多解释,急忙向声音来源处极速赶去。 苏见星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成谦到底是金丹境的修士,吃下丹药缓和疼痛后他自然是要毫不留情地去报这被戏耍的奇耻大辱。 反正功法到手,那小丫头留着也没有什么作用了,还是死了最好。 阿月一击偷袭成功就已经跑了,但她这点速度在成谦面前完全算不上什么。 很快她就被追上了。 第二十章 死了 “轰”地一声,成谦一掌拍向身边的一人粗的大树。 树身应声倒地,树冠处直直向阿月砸去。 阿月急忙闪避,却到底来不及,左腿压在了树下。那一瞬,阿月清楚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一阵剧痛从小腿被大树压住的地方传来,阿月面色一白,咬着牙才没有惊叫出声,但几乎是瞬间冷汗就浸湿了她的后背。 “跑呀,怎么不跑了?”成谦一步步走近,他的声音阴测测的,那只被刺穿的眼睛此刻已经包扎好,白布条上还渗着点点血迹;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里浓黑的恶意盛满了整只眼眸,竟要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还要暗上几分。 他的右手还不时有血滴落,不知是不是气到了极点,甚至没有顾得上包扎。 阿月知道被这人抓住不会有好下场,下意识地撑着手想要向后退,却又被疼痛提醒着自己现在动弹不得。 “贱人!居然伤我!纳命来吧!”成谦的愤怒不再掩藏,未受伤的左手蓄满了灵气,毫无保留地向阿月的天灵盖按去。 阿月自知逃不掉,闭上眼睛去承接命运为她书写的结局。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至。 阿月迟疑地睁开眼睛,就而发现她面前挡着一道青色的身影。 谁?阿月看着那人的背影,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正想出声道谢,那人侧转过来看了她一眼。 阿月还没来得及注意对方的容貌,就被对方因侧转身体而露出空间里发生的画面给吸引了。 成谦举着手维持着攻击的姿态。但此刻,他的掌中蓄满的灵气已经完全消散不见。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面上的神情好似遇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他死了。 阿月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忘记了腿上的痛,伸长了脖子去看,终于在成谦丹田处发现了一点怪异。 有什么尖尖的东西从那里冒出来。 阿月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但下一刻成谦面向她倒了下来。 阿月差点惊叫出声,但旋即在瞧见成谦尸体倒下后显露出的那个身影后硬生生的将即将溢出口的惊叫声吞了进去。 苏见星收回长剑,随手扯了一张树叶擦拭将剑锋擦拭干净,再收起。她看向阿月,眉峰微微挑起,嘴角带着一点笑意:“傻了?” 阿月真的要惊跳又被腿部的疼痛拉扯着“嘶”了一声,闷声道:“才没有,你才傻了。” 苏见星几步走近。 阿月仰着头看她,眼底直发酸。直到她离自己很近了才陡然发觉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漫出来,又急急忙忙低下头去。 放在身前的手背被滴落的液体浸湿,阿月没忍住抽了一下鼻子。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阿月又急又恼,刚想抬头说一句“我没哭”,一只手掌就这么压下来,按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小阿月,你很厉害哦。” 阿月没有抬头,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来,吃了。”一只手伸到了阿月的面前,掌心里是一粒黑色的药丸。 阿月没说话,拿过那粒药丸就塞进嘴里。 那药丸看上不小,却入口即化做一股流体随着她的吞咽动作化作流体滑入喉咙。 没多久,她便感觉到从丹田开始,一阵微温的药力传入她的全身经脉中。但凡药力游走过的地方都会传来一阵舒爽之意。最明显的是伤腿处,药力最盛,似乎是在修复着什么。 这就是修仙者吃的仙丹吗? 阿月刚想问,便感觉自己的头发正在被一双手轻轻的梳理,正要抬头,苏见星将她按了回去:“别动。” 苏见星将阿月的头发梳拢,给她在头顶重新盘好道髻再将桃木簪插了回去。 “好了。” 苏见星松开手,看着自己的成品,显得十分满意。 “星星姐——”阿月一头栽进苏见星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见星有些无奈,却依旧十分耐心地拍着她的背脊哄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以后好好修炼,厉害了就不怕这些了。” 阿月只顾着自己哭,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太辰仿佛一个隐形人,给阿月包扎好了腿,又去翻看成谦的尸体,不期然从他的袖中翻出一只留影珠来。 太辰:“……”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癖好。 留影珠主要不刻意用灵力抹去的话,里面的内容是可以反复观看的。太辰握住留影珠注入灵力,很快就将里面的内容浏览了一遍。 将留影珠递给了苏见星,太辰道:“成谦所为已经违反了仙盟缔约,你杀他合情合理。留影珠的内容可以证实这一点,这里面内容我已存了一份,删掉了阿月运功念心法的内容。” 苏见星接过留影珠道谢:“此次还是多谢你了。” 太辰又道:“不过成谦话里所言‘偷功法’一事——” 苏见星凝眉:“那不是圣元宗的功法。” “我知道。”太辰眼神坦荡,似乎从没有怀疑过苏见星的为人,他解释道:“若将留影珠内容公开,只怕防不住一些有心人,苏道友还是做自辩的准备为佳。” 太辰的建议很中肯,苏见星欣然接受。她不是初出茅庐心无乘算的菜鸟,既然敢动手宰人,就已经做好了面对结果的准备。 几乎就是在成谦身死的那一刻,圣元宗开阳峰的明灯堂中引魂铃陡然发出清脆一响,惊得原本昏昏欲睡的看守弟子差点蹦起来。 他揉着眼睛,听着第二道声音传来,才发现方才听见的声音并不是梦中幻觉,神情就是一怔,紧接着,第三道声音传来。 引魂铃是一种对魂魄十分敏感的法宝,细微的魂体波动都能引得引魂铃响动。 各修仙宗门为弟子点燃魂灯的法堂内都会放置一个引魂铃,通过法阵与法堂内的魂灯相连,若其中有魂灯熄灭,引魂铃便会在第一时间发出响动。 三声铃音响毕,弟子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慌忙满堂的魂灯看去。 从上往下,整个明灯堂中点着数百魂灯,最高处的大部分已经黯去,越往下面看就越是通明。 那弟子一个个地看过去,最终在一片通明的灯火中找到了成谦那已经黯下去的魂灯。 “成、成师兄?”那弟子的目光定在那盏魂灯上,神情愕然。 第二十一章 红月 不多时,开阳峰的峰主、合体境的玄阳真君就得知了弟子成谦身陨的消息,当即一掌劈碎了远处一座荒山的山头。成谦做了他弟子有二百余载,虽不是他亲传,天赋也不是上佳,但他说话做事一直都很得玄阳心意。 玄阳真君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将其升为亲传弟子了。 还没考虑出个结果,方谦死了。 这些年修仙界一片太平,没有仙魔大战也没有宗门内斗。三年一次宗门大比、五年一次仙山十宗弟子大比、十年一次仙盟万法会等皆是为修仙界各宗弟子磨练心境、增长见识、扩展眼界而设的盛会。 此种盛会每一次开幕皆声势浩大,期间各宗小辈弟子崭露头角,在各有收获后又圆满落幕。 你好、我好、大家好。总而言之,整个修仙界近千年来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历练,也鲜少有弟子折损,更何况是修炼了两百多年的金丹真人? 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人身上,玄阳真人能忍吗? 必然不能。 稍稍平息怒气后,玄阳真君冷声吩咐道:“去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开阳峰的弟子性命何人敢如此轻贱。查出来,我定叫他碎尸万段!” 且不说玄阳真君查出结果如何,又如何震怒。只说此刻远在万里之外不归林中的苏见星等待阿月平复了心情就打算带她回城。 只不过,还未动身便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目光警觉地向四周看去。 苏见星随即也神色一凛。 “发、唔……”阿月刚张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便被苏见星一手捂住了嘴。她询问地看向苏见星,但对方显然顾忌不上她的问题,整个人已经戒备到了极致。 阿月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察觉不对了——这树林中太安静了。 妖兽虽带个“妖”字,也是因为它们体内含有灵气,相对地便也会拥有一些天赋神通。但主宰妖兽行动的却还是天生的兽性。 昼伏夜出乃兽之本性。 可此刻,月上中天,本该是妖兽出来捕猎的最佳时机。就算震慑于苏见星和太辰两个修士所散发出的灵压,周围也不该这么安静。 细思恐极,阿月被自己的猜测搞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猛地晃了晃脑袋,想把这恐怖的猜想挤出脑海。 下一刻她领口一紧,整个人就被苏见星提了起来极快地移动。 风在阿月耳边呼呼作响,头顶被风吹得冰凉。她的腿已经随着惯性上飘起,两只手臂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握。 阿月觉得苏见星抓得太进,领口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一句话也说不出。但最叫她害怕的是——苏见星抓着她后领的衣襟,而她自己感觉随时都要从领口滑出去了。 谁能来告诉她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啊?阿月有些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那个被苏见星称呼“太辰道友”的男人紧跟在她们身后。如果自己真的从衣领滑出去的话,对方应该能接住自己的吧,毕竟先前还算救过她。 应该……吧? 阿月翻着白眼,生无可恋地想着。 好在,这种折腾没有太久,就在她觉得眼前视线一亮时,苏见星便停住了身形将她放了下来。 阿月没经过这个阵仗,只觉得停住后突然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还来不及说话就跑到一边去吐了。 她先前没吃什么东西就被成谦给掳走,此刻除了几口苦水也实在吐不出来什么,但到底好过多了。 心跳由极快渐渐转为正常,阿月觉得好些了,抬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几人已经出了不归林。苏见星在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说话。 苏见星遇见老谭了。他们刚出了林子迎面便瞧见看上去正要进林的老谭。 苏见星拦住他问:“你做什么去?” 老谭道:“找人。仙盟有个叫成谦的弟子,就是前几日和你对掌后落败的那个,他不见了。” 说着想起来苏见星他们刚从不归林中出来,便问:“你们进去过了?见到没有?城里都找遍了,没找到,我这才想着进来寻人。”还不等苏见星回答,又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苏见星见他话题转换如此之快,都不晓得先回答哪一个,便索性只回答最后一个:“我也是寻人。”在老谭讶异的目光中,她点了点阿月,继续道:“找我妹妹。” 老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么小的孩子确实要看好了不能乱跑。妖兽潮虽然退了,但林子里还是很危险。” 说完,他又道:“既然如此,我们暂先别过,仙盟给的赏金很高,我得趁着别人还未来前去探探。” 苏见星再次拦住了他:“你别进去。” “怎么?” 苏见星“嘘”了一声,让他仔细感受。 隐隐的震动便自几人脚下的地面传来。那震动还有些距离,但对于修士来说静下心来并不难察觉。 老谭很快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心头大骇:“妖兽潮又要来?” 苏见星点头。 老谭当即便放出一架能容纳十来人的飞舟率先跳了上去坐好,又招呼苏见星几人:“那还等什么,快上来,一起回城。” 妖兽潮不是闹着玩的,冲出不归林的妖兽大多没有太高的等级,但架不住数量多。常言道蚂蚁能吞象。老谭觉得他不是大象,妖兽潮对他而言也绝不是蚂蚁。所以保命要紧,这时候哪能顾得上赏金不赏金了。 苏见星见状也不客气了,伸手就去提阿月的衣领打算给她一起拎上船,却不了阿月一扭身避开。 苏见星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阿月抱怨道:“苏见星,方才你快把我勒死了,能不能温柔点?” 方才不温柔吗?苏见星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如此。于是她点了点头,伸手,温柔地将手顺着阿月的胸口穿过她的两腋后将其夹在腋下,提溜上了船。 阿月:……不是这种温柔! 她好容易站稳,抓狂地想要抗议,可余光一瞥见到的情景却叫她彻底正愣住了,伸手指着天边高悬的月亮有些惊道:“苏见星,快看月亮!” 顺着阿月所指的目光看去,原本明亮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仿佛阿月提醒了众人也惊醒了月亮,就在阿月话音落后不久,那红色便以极其快的速度加深。 第二十二章 一击斩首 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皎洁的明月变成血红的血月,诡异中还带着一丝妖冶。 “……咕嘟、咕嘟……”几人正看着月亮,一道幽幽的、咽口水的声音突兀地出现。 几人的目光的都转了转,看向了同一处。只阿月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因为那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不但近,更似有人趴在她的耳边,时不时还往她的耳边吹气。 阿月:“……”阿月不敢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目光里皆是乞求地看着三个大人。 “不是鬼,呃、那个是、是妖吗?”老谭看着从阿月头顶冒出半截身子的妖艳女子,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妖力,喃喃问道。 女子对几个人类视而不见,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一轮血月,目光痴迷,甚至还伸出双手想要去触摸、拥抱它。 “蓁蓁、蓁蓁?”阿月一听是妖不是鬼,便反应过来那是蓁蓁。 但蓁蓁之前被叮嘱过不能随意出现在别人的面前,之前也做得很好,但现在又怎么突然从桃木簪中冒出来了? 她叫了两声蓁蓁,蓁蓁充耳不闻,仿佛所有的心神都被血月所牵动,丝毫注意不到身旁的动静。 阿月没有办法,她伸手想去将蓁蓁拽下。但蓁蓁现在是半实体状态,手指碰触时会有一些触感却完全无法抓住。 她求助地看向苏见星。 苏见星正在观察蓁蓁。 蓁蓁这般冒出来确实很突然,但问题不大。问题是那血月似乎对蓁蓁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脚下地面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 “该走了。”太辰提醒道。妖兽潮来临,护城大阵必将开启。一旦大阵开启了,滞留在外的人便无法再入城。即便他们有飞舟可以躲开地面的妖兽,却也防不住空中的妖兽。 苏见星先前在妖兽潮中捡回过一条命,也是因为运气好,此事可一不可再。她当即结印将蓁蓁拍回桃木簪中封印,催促老谭道:“快走。” 老谭正对苏见星那一套施展印诀时行云流水的手法而感到惊艳,听见她的催促后急忙回神,启动了飞舟。 飞舟刚升上高空,就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携风而来。 老谭急忙打开飞舟的结界,一个无形的罩子便笼罩住了整个飞舟。 黑影直直撞了上来,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整个飞舟都晃了两晃。 不过离得近了,几人也足够看清那黑影样子。 那是一只妖禽,长相似鹰隼,体型却只有普通鹰隼的一半。它的身体以黑色为主,翅膀和尾部长着金色的羽毛。在其翅膀展开时,露出的两只鸟爪十分粗壮,爪尖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十分尖锐。 同样尖锐的还有它的喙。 原本它只是远远瞧见了猎物,想要抓一只,却不想冲到了近前却被无形的东西给挡住了,撞得它头晕眼花,它的猎物却好端端地待在那只无形的罩子中。 这让它如何不生气、不愤怒? 于是它甩了甩发晕的脑袋让自己清醒,旋即再一次向飞舟上的几人发起了进攻。几次撞击后发现除了使飞舟摇晃一番并无它用。 旋即,它那双豆豆大小的眼中泛着金芒,展翅一挥,翅膀下的金色羽毛便如同利剑飞射而来,扎向结界。 飞舟虽小,但结界还算稳固。金色的羽毛并没有能扎穿结界,纷纷掉落下去。 “是金羽隼。”老谭认出妖禽,一脸劫后余生:“怎么来得这般快?”方才感觉地面的震动便是有妖兽潮也还要一些时间的。 苏见星却并不意外:“飞禽的速度本就要比走兽快一些。” “原来如此。”老谭恍然大悟,催动着飞舟快速往城里飞去,向后看的目光里还夹杂着可惜:“那些金羽都是极佳的炼器材料,就这般浪费了。” 苏见星道:“不用可惜,待妖兽潮过后满地的材料可以捡。” 老谭却摇头:“每次妖兽潮里走兽死得最多,飞禽倒是极少。”因为飞禽在空中盘旋,除非遇上了空中的天敌,一般少有死亡的,若真是死亡了,多半也是遭遇空中霸主被撕咬后不全的尸身,难以获得完整的材料。 正说着话,就见那金羽隼见自己的攻击无法奏效,扑闪着翅膀仰颈长啸。 老谭面色一变:“不好,它在呼叫同伴。我们还得快些才行” 一般的鹰隼类飞禽都是独居,一夫一妻,但金羽隼却是群居。 方才那只显然是在前面探路的,若这一声鸣叫招来一群金羽隼,他们就麻烦了。 苏见星道:“撤了结界,先宰了再说。” “能宰得掉吗?”老谭有些怀疑,强调道:“金羽隼的速度极快,防御和攻击力都不下金丹境的真人。” “没事,你开吧。”她语调平平,说话的同时亮出黑色长剑,一脚踏在船延上,目光牢牢锁定在紧紧缀在飞舟后的金羽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谭只觉得此刻的苏道友和方才用平和语气同自己聊天的那一个气势截然不同。 此刻的苏见星整个人就好似和那黑色长剑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凌冽不可冒犯的剑意。 原来是剑修啊。难怪如此自信。老谭恍然之下也丝毫没有耽搁地打开了结界。 没了结界的阻拦,冷风呼啸而至,苏见星那宽大的衣袖被吹得列列作响。她踏在船延上的足尖一点,整个人就如同离了弦的剑直向金羽隼飞去。 “——”金羽隼正一面追踪飞舟,一面竭力发出鸣叫声呼唤同伴,叫得正欢时,只觉得黑夜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自己的身体便是一轻,即将出口的声音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 一击斩首! 金羽隼直到鸟头落地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它的身体则在剑光略过后就被苏见星顺手收进纳戒之中。 “剑修有这么强的吗?”老谭喃喃自语。 苏见星这一剑干净利落,没有老谭预想中的“她追、它逃、它插翅难飞”等你来我往情节。结束之快,仿佛之前金羽隼的出现是自己的错觉。 阿月托腮,一脸崇拜:“苏见星就是这么厉害!” 太辰遥看苏见星凌风而立的身影笑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呼啸的风中有什么声音传来。 他辨别出声音的来源顺着方向向下看去,而后道:“下面有人。。” 第二十三章 选择 听见太辰的话,老谭降低飞舟的高度,和阿月都探身向下看去。 远处不归林的边缘已经能看见妖兽冲出来的身影,地面上的人显然也都发现了妖兽潮的再次来临,各自拼命地向城里的方向跑去。 修士的速度要快些。不少筑基境修士已经可以御空飞行,筑基境之下的修士也都祭出各自的法宝,一时间下面灵光大闪。 落在后面的凡人就显得有些绝望,他们的速度既跑不过修士,也很快会被后面妖兽潮中的大批妖兽给追上。 若无人去救,这些凡人就只有在妖兽潮中被踩踏成泥这一条归宿了。 “李叔、是李叔。李叔在下面。”阿月的目光在扫见其中一个人时顿住了,立刻一面唤着一面还挥舞着双手。 听见阿月的呼唤,正埋头逃命的李叔抬头看过去,正是那日带着阿月出城来寻苏见星的那位捡宝大叔。 看见阿月,李叔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挥手喊道:“阿月,你没事就好。” 他的步子有些踉跄,脸上汗水涔涔,想来也是跑了许久。在他附近还有些人,听见说话声也都抬起头来看。 阿月一瞧,里面大半都是她熟悉的面容。 阿月不忍,转过头去问老谭:“谭大叔,能不能下去救人?” 老谭有些为难:“我这飞舟也就只有这么大,下面却这么多人,救也救不全啊。”又道:“如今危急时刻,能顾得上自己便已经很好了,救人的话,说不得自己就要搭上。小丫头,你可能不知道妖兽潮有多可怕。” 老谭不是危言耸听,且他也实在不是什么济世达天下的性子,或者说整个修仙界都没有这样的风气。 之前甩出飞舟载上几人也不过是恰好遇见了,顺手而已。但现在眼看这要妖兽潮愈来愈近,再不跑自己都回不去城的情形下,再去救人就让老谭为难了。 苏见星这时回到飞舟内,看见小丫头一副咬着唇要哭了样子便问:“怎么了?” 阿月没说话,伸手指了指下面。 苏见星低头一望,心中了然。她问阿月:“要救吗?” 阿月一怔,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就这般尽数堵在了喉咙里。这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阿月突然觉得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语沉甸甸的,就在舌尖滚来滚去,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苏见星见状也没有为难她,换了个问法:“想救?” 这回阿月没有迟疑,飞快地点了点头:“李大叔他们在下面。” 老谭在一旁迟疑道:“苏道友……” 不用他多说,苏见星已然知道他的未尽之语,坦然道:“我晓得,救人之事是舍妹自己的决定,她年少又经历浅薄,我自然不能扔下她不管。但此事与谭道友无关,谭道友不需为难,还是尽早回城吧。” 说罢,她又看向太辰:“太辰道友,多谢几番出手相助,但救人一事我自己也无太大把握,不便连累道友,就此别过。” 底下距离最近人群不过三五里的距离,妖兽潮就要抵达。但这点距离在极速狂奔的妖兽间压根不算什么。 那妖兽潮奔袭而来时无数兽足踏在地上带来的震颤程度不亚于地龙翻身,声响也格外巨大。 时间真的十分紧迫了。 说完该说的,苏见星也不再多言,将阿月往腋下一夹便跳下飞舟往下面飞奔的众人而去。 “哎,瞧这事闹得。”老谭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太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说不上对错,不过是选择罢了。” 老谭一怔,看向太辰。 太辰却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天际。那里不知何时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将月光都遮了一半。 太辰:“金羽隼的族群快来了,你快些回城吧。”顿了顿,又道:“路上遇见顺手可救之人顺道搭救便也算不负初衷。” 说罢,不等老谭再说什么,太辰双手合十,再次拉开时,一把雪白的长刀已握在手中,足尖轻点,整个人便向着那黑压压的一片高空中去了。 太辰投入那黑暗中就犹如一滴水落油锅里,立刻就将那一片沉默的有序的黑色给搅的天翻地覆。 金羽隼尖锐又杂乱无章的鸣叫声、翅膀的扑扇声响彻天际,大片的黑色和金色在月色下翻腾不休,好似黑夜中海上的一朵朵浪花。 “都是狠人。” 老谭不敢再耽搁,忙驭着飞舟向荒城内赶去。途中,他遇见有人逃跑时不知为何就会想起太辰的话,顺手地便将人捞起放在飞舟里一起逃,等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脚赶回城里后,面对着船上众人感激的脸,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也救了一船的人。 这感觉有些奇怪,却也并不叫人觉得讨厌,但这已是后话了。 苏见星带着阿月跳下飞舟后,便落在了李叔的面前。 李叔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下来了?” 阿月看了苏见星一眼,心里明白苏见星带她下来是救人的,但是怎么个救法她完全没有头绪,自然也不好意思和李叔说。 苏见星道:“阿月想救人。” 李叔苦笑:“救人?这时候怎么救?”此时城门离他们距离还远,但要妖兽潮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也是因为明白了这点,先前还在埋头跑的李叔,这会儿已经停下,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这是李叔的选择,也是在场大半众人的选择。 苏见星没接他的话,看了一眼停在附近的众人,心里估了个数,旋即一手拔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径两丈的圆,接着又是几息的功夫便在圆中刻下无数繁复的线条。 做好了这些,苏见星对李叔道:“站进去,叫所有人都站进去。” “这有什么用?”李叔奇怪问道。 阿月却大约看明白苏见星是在布阵,急道:“李叔,快听星星姐的话,叫大家站进去。星星姐是在布阵救人。” 说罢,阿月又双手拢成喇叭装凑在嘴边招呼:“大家快过来!不想死的快过来!” 李叔懵懵懂懂被阿月拉进了阵法中。 此时附近的所有人几乎也都没有力气再和妖兽潮赛跑。他们眼睁睁看着远处荒城大门紧紧关闭,回城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经断绝,绝望的情绪在众人间发酵。 这时候阿月的话就仿佛一缕希望之光,虽微弱,却也紧紧牵扯了众人的求生欲。 几乎是话音刚落,绝大部分人都在向着声音的来源处靠拢。 妖兽潮只有一百丈的距离里,这个距离已经可清晰地看见对面妖兽红着眼睛奔驰而来的模样。 有人离得远一些,跌跌爬爬地向阵法处赶去,却又因为太过恐惧而手脚皆软,根本动弹不得。 第二十四章 现场教学 这时,苏见星动了。她身形一闪就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在她所布的阵外,一手提着一个人丢进阵中。 然而苏见星只有一人。 就算一次能捞起两个人,几次过后面对散落在外的十来人,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妖兽潮。阿月紧张地开始吃手。 青色身影手握长刀带着一身血气从天而降。 是太辰。 阿月眼睛一亮,就见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十分默契地和苏见星分工,加入了捞人的阵营。 有了帮手,几息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经在阵内了。 “进去吗?”苏见星偏了偏头,去看太辰。 太辰摇头:“我在外面帮忙。” 苏见星点点头,又对阿月道:“小阿月,出来。” 危机时刻阿月对于苏见星的吩咐无条件地依从。她在苏见星话音落地后就一步踏入阵外。 “拿好你的剑。”苏见星交代了她一声,就面向阵法抛出几颗极品灵石落入阵内的几个点上,再以一道灵诀打入阵眼中,下一瞬整个阵法仿佛活过来一般,灵光流动。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星星姐。我要做什么?”阿月短暂的愣神后很快明白了些什么,从丹田内召出长剑,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剑柄,询问苏见星下一步安排。 苏见星站在阵前提着剑,做了一个“起”势,声音微沉:“拿起你的剑——” 她的声音微微拉长冲入妖兽潮中,身形上下游走,快如闪电,随着她手中剑锋反射出的厉芒,一只只妖兽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倒下。 太辰做着和苏见星一样的事,不多时两人身前便清理出一片真空的地带。在那片地带边缘围着一层又一层妖兽尸体搭筑的矮墙,形成一道天然的阻拦线。 妖兽潮中的妖兽们虽然失去理智却也没有完全丧失对于危险的天生感知。在前仆后继不知多少同伴们以身试刀剑后,大多数妖兽避开了一处,向两侧分散而去绕过他们护在身后的阵法。 太、太强了。她也可以变成这样吗? 阿月看着那道身影,不自觉的握紧了剑柄。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但她浑然不绝,似乎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在“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蛹而出。 她浑身的血液在这寒冷的夜中没有感受到一丝冰凉,反而烫得要命。 她要做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正在阿月这么想着时,苏见星余下的声音顺着风稳稳地送入阿月的耳朵:“去吧,握紧你的剑,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一直妖兽冲破了阻拦线张大着狰狞巨口,露出尖锐的牙齿直奔阿月而来。 若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六神无主地捂住耳朵蹲下去放声大叫,但这一次,她不行,她不能退。 她的身后是待在阵法中的那些人,那些因为她的乞求而让苏见星跳下可以直接回城的飞舟而救下的人。 她的手里有剑!既然不能退,那便战吧。不依靠乞求,而是靠着自己、靠着她手里的剑来救自己想救的人。 阿月那双明亮的杏眸中褪去了茫然,换上了坚定,黑色的瞳仁里仿佛有两团火焰在跳跃。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掌心微微发烫,功法在她体内疯狂地运转,一缕又一缕灵气自汇聚她的手心传给她的剑。 充入灵气的剑在月光下发出朦胧的光晕。有那么一瞬间,阿月觉得自己和这把剑心意相通。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慢慢体味,因为妖兽的巨口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闻见自妖兽喉咙里喷出的腥臭味。 她没犹豫,瞬间将剑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热血淋头。 阿月:“……呕!” 妖兽是劈挂了,但她到底是没经验,也不知劈在哪根血管上,就这样被淋了一头一脸。 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血带着浓重的铁锈腥味。味太冲,阿月绷不住趴在一边吐了。 见证了全过程的苏见星嘴角微微上翘,甚至还颇有闲心地翻出之前从成谦那里缴获的留影珠给阿月录了一段。 啧,这可是阿月打怪的初体验,值得纪念。 太辰看着苏见星这般操作轻笑了一声,换来苏见星一瞥,很识趣地收了声。 对此,阿月一无所知。好容易等风吹散了那股恶心的味道,耳边又响起苏见星的声音:“看好了,学会它。” 她抬头看去,就见一头妖兽越过阻拦线向苏见星跃来。这一次苏见星没有再使用诡秘的身法,牢牢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影站在无数妖兽面前也不见丝毫的退让,仿佛是一柄沉默又坚定的利剑。 在妖兽跃至近前时,苏见星倏然抬眸,握着剑的手在空中挥舞,身形也随之变换。 一招一式如梦似幻。每一次手臂的挥舞,剑锋的运转以及每一次身形的变换都仿佛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 阿月努力的睁大双眼,凝神想要将那些招式牢牢记住,却陡然陷进一种玄妙的境界而不自知。 太辰在一旁看着这现场教学的两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苏见星的剑意已经不是剑意这么简单。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道韵。这是什么概念呢? 只说剑修,一生俢剑。倒不是说就不可用其他的法宝,只不过修到臻化之境时剑是他们最顺手的法宝。万物可为剑,剑也可为万物。 所谓天人合一便是无数剑修所追求的臻化之境。 但要达到天人合一,还需先练剑气,再悟剑意,使人与剑意气相通才可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无数剑修在剑意这一步就止步不前,可能终其一生都悟不出自己的剑意。 所以,虽然说剑修很强,且无数修士因为慕强而走上剑修之路,却往往不得其门,最终转修它道。 可苏见星的剑,似又比天人合一更高一境。她悟出了自己的道韵,并将道融入了剑意。 太辰回想了一番自己之前所翻看过的关于苏见星的资料,心中留下深深的疑惑:这真是一个十六岁、被宗门所弃的五灵根少女能自己琢磨出来的? 第二十五章 发现 倒像是另有奇遇。 太辰思索着,目光一转便落在阿月,她此时双目半阖,身体跟随苏见星的动作而动,虽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滞涩,但那个意境却已显出雏形。 阿月竟是在顿悟!这孩子的除了灵根不佳,心性和悟性却都是绝佳。 太辰心中赞过一遍后又有些后知后觉:阿月是苏见星教出来的。 所以苏见星真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太辰正要继续探究,却敏锐地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周围妖兽似乎更加狂躁了。 是因为什么? 他的目光梭巡一番,最后抬目去看高悬于黑夜中的血月。 苏见星也在抬头看月。 她方才教给阿月的剑中融入了她自己对于道的理解,也毫不意外地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在这个境界中,她神识与整片天地相融。 她在万物中,万物与她相通。 她能感受到在这片广袤的地面上寒风的恣意与奔放;能感受到远处树木努力生长向上的期盼;能体会出城内外的凡人们面对妖兽潮时打内心生出的恐惧和对护城大阵的信心;能感知道四面八方潮水般的妖兽们心中的渴望与贪婪…… 想要、想要……好像要…… 是什么让它们如此的执着?苏见星的神识跟随那些渴求而找寻出口,先是落在那红色的月亮上。 苏见星一怔。 那红月的红并不是别的,而是浓到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月华所致。在那一层红色月华之下,月亮之上依旧有月华涌动,不断地加深那一层红色。 苏见星能感觉到,那些妖兽正是被月华所吸引。 这并不奇怪,这天下除了人族可吸纳天地万物之精华修炼,其余妖鬼精怪多倚赖月华而增长修为。 妖兽不是妖,却也沾了一个“妖”字,对月华有所渴求也是自然。 所以,之前蓁蓁的奇怪举动也有了答案。 心中的疑惑了得到了一些解答,苏见星正想要收回神识却又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跳。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妖兽抛开了那空中远不可触的月华,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黑暗中的另一点—— 这一次,妖兽们心中的渴望和贪念愈盛,想要得某样东西的念头几乎占据大部分妖兽的神智,部分妖兽的眼睛泛起了红光,陷入狂躁中。 难道是——荒城里有什么比月华更吸引这些妖兽的东西吗。 意识到自己隐约触及了妖兽潮的真相,苏见星一惊,神识归位。她下意识地看向太辰。 太辰也在看她。 “月华不正常。” “荒城有异。”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随即两人又同时一愣。 苏见星很想先听听太辰的看法。因为月华并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感受到的,换句话说,仙人之下除了特殊功法或者妖鬼精怪之流,其余者没有特殊境遇是看不见月华的。 仙人中,又只有抵达仙人的第二重境真仙境后才能因初步理解日月星辰之力而看见、使用月华。 苏见星虽封了仙识但境界犹在,是以在天人合一的境界内才能看见月华。 可太辰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光知道月华,还能发现月华有异,苏见星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 荒城那未知物引发的妖兽骚动直接影响到了两人联手杀出来的阻拦线。越来越多的妖兽越线冲了进来直奔荒城而去。 阿月还在顿悟中,护住众人的结界也只是作为最后的防线,断不可在此刻轻易失手。 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放下话题,先杀妖兽。 因着对太辰有了一些猜测,这一次她分出一缕心神来关注对方的动向。这一观察才发现对方的招式和他低调平淡的外表截然相反。 他只有一柄长刀在手,但刀法变幻莫测,可每一次长刀劈过后都会有一簇灵光爆现,仿佛一簇烟花炸开那般,华丽炫目。 苏见星心中啧了一声。她原以为对方的修为和她不相上下,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且对灵气的控制到了一个十分精细的地步。 两人杀了约有两个时辰,妖兽终于稍稍褪去,两人得到一些喘息的空间。 苏见星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但太辰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一丝灵气消耗过度的表现都未曾有。 诚然,苏见星如此是因为先前解开禁制时就花了大半修为,其后又马不停蹄地出来找阿月、宰成谦、造结界、杀妖兽…… 若不是有前世的境界撑着让她知道如何借用天地灵气,并有纳戒中数不清的极品灵石供应着,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到了这会儿恐怕也早就成了人干,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可太辰一定是个高手。苏见星还略回想了并对比了一下自己当年元婴期时的状态,觉得若是放到现在恐怕还比之太辰还略有不足。 所以归一宗修士之强也并不仅仅是传言,而是实打实的。 所以问题来了,归一宗元婴真人又为何会屡次三番对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修士出手相助? 苏见星一时晃神,并未察觉到一股腥臭热气只冲自己而来,待注意到时再举剑已有些来不及了。 她只来得及略侧身避开要害,做好了被那突然扑过来的妖兽撕咬下一块肩肉的准备。 然刀光一闪,一簇灵光似流星般缀在刀光后爆开。那妖兽的头颅比出现时更快速地向远处飞去。 “你没事吧?”太辰的声音传来。 苏见星摇了摇头,大吸一口气再狠狠吐出,手心里一块极品灵石已然碎成了粉末:“没事,方才略走了一下神。” 太辰一瞥之下瞧见她苍白到几乎失了血色的脸,愣了一瞬才想起她不过前两日才晋阶金丹境,却能在妖兽潮中坚持这般久,甚至叫他忘记了这件事,以为她与自己修为不相上下的师兄弟们。 太辰道:“你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守着便可。” 苏见星却摇头:“人是阿月要救的,这些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言下之意便是太辰可以累了去歇着,但她却还是要坚守到最后。 太辰有些无奈,虽觉得她太过倔强,却也大约知晓这是她教导阿月的方式,便不再劝。 眼下天色微微亮起,月色淡了下去。荒城中那吸引妖兽的东西渐渐没了动静。 妖兽们不再被荒城内的东西吸引所有的神智,集体的躁动渐弱。但它们也并不离开,聚集在荒城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十六章 经历过昨日,苏见星已然明白妖兽们是在等待第二个月夜的到来。 恢复了大半神智的妖兽们再次受二人的气场以及数量极多尸体震慑,不但不再有一只妖兽敢去再次踏入阻拦线,甚至离得近的都不约而同自然不会再踏入阻拦线内。 结界中的众人担惊受怕了一夜,此时危机尚存但到底不似夜里那般紧迫,大家背靠着背休息,却也没人敢睡。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结界内都是凡人,凡人就要吃饭、喝水、睡觉的。之前情况紧急,苏见星没有并未考虑周全,未能给众人留下辟谷丹。若要等到兽潮散去再回城,里面人不是被渴死就是要被饿死了。 该怎么办?问题在苏见星脑子里转了一圈,陡然想起太辰说过如今城主是和他一起从归一宗来的,便问他:“能否联系城主,想办法进城。” 太辰道:“已和止风联系过,可以在护城大阵的东南方上空开一个缺口,但时间紧迫,需在半柱香内进城。” 苏见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又看了看太辰的刀,觉得这事有些难办。 御剑飞行于她来说自然不是难事,但她手里的剑一次至多可载三人,除去她自己外便只有两人。 结界里却有一百来人。 来回近五十趟才能送完,更别提半柱香时间这苛刻的要求,苏见星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太辰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眼前一亮。 他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轻笑一声:“止风会让人带飞舟来。约莫半个时辰能到。” “你不早说。”苏见星神色一喜,很快又是一顿,迟疑问:“多大的?” 若是和老谭飞舟那般大的,也得来往不少趟呢,更何况还要先将飞舟从城里开来。 太辰略一思索,答曰:“三层高的,够吗?” 苏见星脑袋直点:“够够够!”又叹:“到底是归一宗,到底是城主大人,真豪气!” “豪气什么?” 恰在这时阿月自顿悟中醒来,听见了苏见星最后一句话,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阿月的脸上、身上都还残留大片大片妖兽飞溅出来的大片血迹,乍一看去十分吓人。她自己倒是忘记了,一派轻松自然。 这么脏,除尘诀怕是都没办法。苏见星皱眉看她一眼,打了个响指,一团水泡便在空中迅速凝结,将阿月整个人包裹住。 “这是——唔——”阿月刚想问这是做什么,嘴巴就被灌进去一口水,差点呛着她。 阿月刚要挣扎,苏见星的声音便自她耳边传来:“凝神、闭气。给你洗一洗,你脏成什么样了自己不知道吗?” 闻言阿月顿时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任水泡中的水卷着她疯狂旋转、搅拌。 一阵头晕目眩加眼花让阿月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转动终于停止了,水泡带走了阿月身体表面及衣服上所有污渍、血迹,以及水迹,将干净清爽的阿月重新放回地面上便消失不见了。 “呕——”终于脚踏实地的阿月到底还是忍不住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趴在一边干呕。一面呕还一面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为何似曾相识。 算了想不起,总觉得想起来又会想吐:“呕——” 太辰踱步到苏见星身旁,打趣道:“你那么宝贝她,不怕真把她逗生气了?” 苏见星摆摆手:“养崽不能只晓得疼宠,还是要让她晓得世间疾苦,不然空有一身修为不长心眼,走出去也只是别人眼里的肥羊。” 太辰点头:“这话说得十分在理,却不似那些大道理,反倒像是经历过后的总结。” 苏见星干咳一声,有些心虚的眼神乱飘。 可不是经历过后的总结嘛,太是了,不仅如此,这可是苏见星拿上辈子的仙命换来的血泪教训啊。 但她不是很想和人谈论这个话题,于是用另一话题来转移:“说起来,之前你说的月华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太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我记得之前你也说荒城有异,是什么意思?” “你先说说看我再说,我突然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什么关联。”苏见星本也没多想,但在太辰开口后,她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她有预感,只要抓住这丝灵光,自己就能揭开妖兽潮这件事的真相。 但这一丝灵光来得快,也去得快。为了能够再一次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灵光,苏见星想先听听太辰的说法,给自己多留一些思考的时间。 太辰对此并没有异议,他先说后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月华这件事要说明白便要解释一些东西。 想了想,他问道:“你知道月华吗?” “知道,月之精华的意思。”苏见星不假思索的回答。几乎是在太辰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她就知道太辰的意思了,她索性先将自己的知道的部分说了出来: “月华是妖鬼精怪等非人族修炼时所需,和我们修炼时需要的天地灵气差不多,只不过一般人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对不对?” 太辰点头:“你知道的挺多。” “嗯,我以前书看得多。”她毫无负担地张口就答。自然,说的也不是瞎话。 十岁前的苏见星跟着母亲生活。她母亲出自书香门第,自小便教她读书识字。在那短暂的、和母亲相处几年的记忆里,很多美好的回忆片段中都会出现她和母亲一起读书的场景。 正是那些记忆帮助一无所知的她走过了上万里路,从凡间走到仙山,了却母亲的遗愿见到那个应该是自己亲父的曲故风。 在圣元宗那难熬的四年中,很多个疲惫却又无法入睡的深夜也是靠着从专门存书的“千本阁”中借出的书来打发消磨时光。 想起这些,苏见星的心里是平和的,甚至还有些怀念。 太辰见她有些出神,似是在怀念什么,便也没出声打断,倒是苏见星很快就自己收回了思绪,望着他道:“关于月华的一些基本资料我全晓得,不用再多做解释,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月华不正常?” 第二十七章 线索 “因为红月。”太辰道:“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每一次兽潮前后都会出现红月。” 他这般说,苏见星还真不太有印象。虽然她来此处两年,算上这次,一共经历了五次兽潮。可前三次她都在埋头修炼,上一次倒是落在城外,没机会得见。唯一注意到的也就这次罢了。 阿月道:“我知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妖兽潮会出现红月。”说着还看了苏见星一眼,吐槽:“除了星星姐。” 苏见星:“……” 揉揉阿月的小脑袋叫她安静,才重新看向太辰,追问:“但是红月又说明什么问题?” 太辰:“红月外表那一层红色其实是月华凝结而成的。”这点和苏见星观察的毫无二致,也没有什么新意。 而然他下一句口风一转:“但月华到底是月之精华,哪里随意就能有那般多的聚集?还这般频繁?” “而且,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说着,看向苏见星。 “发现什么?” 太辰:“红月只是荒城独有的现象。只有在荒城、在妖兽潮时能见到。可每当这时其他地方的月亮一切如常。” 苏见星恍然,回想自己在凡间、在圣元宗度过的那些且,却如太辰所言,印象里没有见到过红月。 太辰最后道:“若没猜错,妖兽潮和红月之间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只不过线索太少,还需继续往下查。” 苏见星认同点头:“你说的对。” 太辰:“所以,你之前又为何说荒城有异?” 他这般坦诚地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苏见星自然也不会藏私,理了理思绪便将当时进入天人合一之境时所见、所感的一切如实说了。 太辰听完,沉思片刻道:“如你所感觉不错,那问题一定还是处在城中。我们应该离真相很近了。” 苏见星眉心一跳,忽觉哪里有些不对:“我们?” “怎么,你不查?若是查清了真相,说不得就能找到办法解了荒城近千年的妖兽潮之灾,功德无量。”太辰望过来,理所当然道。 这饼画地好大,但苏见星并不为此所动:“只有虚怀若谷之人才配得上这般无量功德,我不过一无名小修士,还是戴罪之身,实在当不起如此大的功德。” 太辰便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苏见星沉默片刻,抬头道:“如果我能查清妖兽潮真相,我要剩下的四十八年服役期一笔勾销。” 太辰点允诺:“可。” 也不知是不是他允诺地太快,苏见星突然有些怀疑:“这事情你能做主?” 她若没记错的太辰一直说自己是和城主一起来的归一宗弟子,可没说他还能代城主之职。 太辰失笑:“你放心,归一宗的名声可不能毁在我这里。” “所以,你和城主是嫡系师兄弟吗?”虽然问出来有些尴尬,但总比被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几句话糊弄过去强。 说白了,即便有了一起斩杀妖兽的经历,苏见星和他还是不熟。即使太辰屡次出手相助,可那种“奔着她来”的意味太强。 携仙识转世这件事情,除了苏见星自己大概也没别人知道。但看她这一世前十几年浅薄的人生经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大宗觊觎的。 但前世踩过的坑太过惨烈,苏见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觉。 太辰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良久,高强度地战斗近一夜,让苏见星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目光平静中带着审视与戒备,眼白上血丝遍布,眼下还挂着一片青黑色。 憔悴,却又很有活力。 十分矛盾的两种特质同时在她身上显露,很有意思。 太辰觉得就算苏见星不是他们要找之人,若能将她以及那个叫阿月的小姑娘纳入宗内也算不虚此行了吧。 圣元宗对她那般,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换个宗门…… 脑中飞快地思索着,他倒也没有忘记回答苏见星的话:“我与他不是师兄弟。”在苏见星露出怀疑的神色前,他说道:“我除了是归一宗的弟子,也是仙盟的巡察使。” 说完,他亮出了身为巡察使的令牌。 仙盟因为组织庞大,驻点众多,所以会设巡察使对仙盟各管辖区进行不定时、不定期的巡查,若见到有辖区主事行事不妥者可直接想总部汇报,甚至在严重时可以直接免除辖区主事,代其行事,维持辖区内的稳定。 所以,太辰说他能做主是真的能做主。 苏见星放心了,笑了一声:“巡察使莫怪,我也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太辰笑答:“无妨。” 正说着,远处一道金色流光飞速而至。 待近了才发现那一是艘十分气派的金色飞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整个舟身全部金灿灿的,叫人看一眼都觉得眼快被亮瞎了,从里到外就透着一个字:“壕!” 飞舟在空地上停下,紧接着老谭的身影便出现在船舷处,他向外伸着半个身子,冲着苏见星挥手:“苏道友你们快上来。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苏见星表示明白,打开结界,安排众人上船。 这一次顺利回城,中途也没再遇见妖禽的骚扰。 那些被救下的凡人们都是红着眼睛走的,本以为这一次要死在妖兽潮里,却没想到不但活下来了,还坐了一次飞舟。 这经历大起大落的,能吹一辈子。 李叔虽然担惊受怕了一整夜,但回到城里,双脚踏在结实的地面上,精神又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他对阿月说:“还好有你们在,特别是你那姐姐,不然我这条命这回可真就丢在城外了。” 阿月道:“李叔,你们昨晚为什么这么多人那么晚出城呀?” 李叔一拍大腿:“嗨,还是不是贪心闹得么。” 阿月好奇:“这又怎么说?” 李叔便道:“昨儿你不是不见了么,大家正忙着满城找你,然后就有人瞧见告示牌上贴了一张寻人启事,说是城外有人失踪,若能找到便要重赏。我听徐婶说,你那姐姐说你可能在城外,我便觉得反正都是找人,就出城去碰碰运气,便是找不到告示上要找的那人,找到你给你姐姐搭把手也行啊。” 阿月撇撇嘴:“我姐姐那么厉害,那儿用得着帮手。就算没有妖兽潮,城外晚上本也不算安全,就为了那点赏金,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李叔讪讪一笑:“这不是,那什么,给得太多了么。” 第二十八章 回家 阿月就叹气:“仙盟的告示本就是针对那些修仙者的,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下次不要这样啦,要赚钱也不能不要命呀。” 李叔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一脸稚气却还用着老气横秋的口气说教,虽知道她说得都对,但就是觉得颇为好笑。 “好了好了,大叔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李叔忍住笑,拍了拍阿月的脑袋,道:“你回去路上若路过徐婶家便去打声招呼,听说你不见了她着急的很。” “嗯。”阿月点点头,眼眶有些红。虽说她的父母早亡,自己是爷爷带大的,但爷爷自小对自己极好。两年前爷爷没了之后她以为自己就要成孤儿了,苏见星和周围邻居的照顾反倒叫她内心的温暖从未消失过。 苏见星走过来,伸手:“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阿月伸出手,紧紧拽住苏见星的手。 大手拉小手,两人就这样晃荡着回家。 李叔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的离去的身影许久,直至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收回视线,叹了一声:“都不容易。” 回家的路上,阿月没有忘记去看徐婶。 此时天光大亮,徐婶已经出摊了,一排排水灵灵的豆腐放在木格子里,一眼看去白嫩又可爱。 徐婶坐在凳子脑袋一点一点地正打盹,应该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阿月跑过去,叫了一声:“徐婶。” 徐婶惊一跳,看见阿月,立刻笑道:“阿月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月道:“让徐婶子担心了。” 徐婶摸摸阿月的脑袋道:“你啊,下次不要乱跑了,外面多危险啊,万一再跑丢了,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 阿月本想说自己不是贪玩跑出去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温顺地点了点头。 “恩,真乖。”徐婶慈祥地笑起来,忽地想起什么又热情道:“这么早,你两还没吃饭吧,正巧我早上做了些豆花,吃点东西便回家休息吧。” 盛情难却,苏见星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徐婶已经麻利地盛出两碗豆花,并按着她们的口味撒上了芫荽、花生碎等调料。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豆花闻上去就叫人食指大动。 苏见星接过豆花道了声谢便领着阿月往旁边支着的小桌子去坐下。 吃完豆花,胃中暖意融融,苏见星见徐嫂那边正围着人买豆腐,便也没有再过去打扰,领着阿月回了家。 等到徐嫂忙完一阵,终于空闲了下来,看向那边的小桌时才发现人早就走了。 她走过去收碗,却在拿起其中一只碗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定睛去看,却是碗下垫了一片金叶子。 这两个孩子!她跺了跺脚,转身去看,可人早就走了,这会儿哪还能瞧见一丝影子? 从徐婶那里走回去,苏见星就觉得阿月比平日沉默,不似往日那般活泼,一句话也没说。 瞥了阿月几眼,发现小丫头眉头紧锁,似在思考什么。 苏见星便没有多问,会思考才说明成长了。 走进家门前,阿月好像突然相通了什么,抬头看着苏见星道:“星星姐,我想好了。” “嗯?”苏见星一面开门,一面偏头应她。 “我想好了,我就和你学修仙。”阿月郑重道:“我不和别人学,我觉得你就是最厉害的。” 她看着苏见星的眼睛晶晶亮,带着一点湿漉漉的,让苏见星想到某种小动物。她听见阿月道:“还有,你是我姐姐,我不想和你分开。”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一句吧。 苏见星轻轻点头,在阿月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应了一声:“好。” 阿月开心坏了,手舞足蹈地傻乐了一阵,心里生出想要和谁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的冲动,然后就突然愣住了。 “怎么不进去?”苏见星回头看她。 阿月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髻,指责插在发髻上的桃木簪问道:“蓁蓁是不是还被封在里面。” 啊这,还真的是忘记了。 苏见星也是经阿月提醒才想起来这一茬,伸手拉了阿月进屋,关门。又在院子里布上一层结界,打开桃木簪的禁制放了蓁蓁出来。 蓁蓁被封进桃木簪后是沉睡状态,这一放出来等于强行唤醒。她神色迷茫地打量的四周,似乎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月小心翼翼地看她:“蓁蓁、蓁蓁,你认识我是谁吗?” “你是阿月啊,我怎么会不认得你。”蓁蓁觉得阿月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认认真真答了。 见她神志清醒,阿月松了口气。 苏见星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蓁蓁回想了片刻,先前成谦掳走阿月的记忆便涌了上来,她面上就浮现出几丝心有余悸:“啊,之前有个人掳走了阿月,他把我们带到一片森林里,然后阿月摔倒时把我扔下了,再然后……然后我遇见了大人,然后我就带着大人顺着簪子的气息找阿月——大人和朋友一起救了阿月。” 蓁蓁想起来这些,松了一口气,看向阿月:“阿月你没事吧?” 阿月摇摇头,对她笑起来:“没有,我好得很。”又关切的问她:“后来发生什么你还记得吗?” “后来?”蓁蓁看了一眼阿月,又看了一眼苏见星,显然两人都在等她的答案。她便继续回忆了一下:“后来不就是大人带着我们一起出了森林吗?” “那你还记不记得从桃木簪中钻出来的事?”阿月追问道。 “出来?”蓁蓁不明所以:“没有吧,我不记得啊。而且因为大人说过我是妖,现在又很弱小,很容易被人抓住炼丹,所以我在森林里遇见大人后就一直躲在簪子里,后来因为大人的朋友在,就也一直没有出来。” 蓁蓁继续:“再后来,我就不记得,应该是睡着了吧。” 她说得很坦然,丝毫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蓁蓁觉得这两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灵光 阿月看向苏见星,用眼神在问要不要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阿月。 苏见星点点头。 于是蓁蓁就晓得那一段被红月所惑后突然从桃木簪中出来的事情。 “这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吗?”蓁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对此阿月丝毫没有办法解释,她只是个修仙界的小萌新,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苏见星求解答。 苏见星摸摸下巴问蓁蓁:“在你成妖前,应该也有过懵懵懂懂的意识吧,那段时期的记忆还有吗?” 蓁蓁想了想:“还记得一些,但是模模糊糊地,清楚的也只有些零星片段。” 苏见星:“那你还记得红月吗?” 既然红月对妖和妖兽们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蓁蓁不会不记得。 果然,蓁蓁道:“我记得呀。”但下一刻,蓁蓁又说:“红色的月亮很好看,但不是经常都能出现。” 蓁蓁追忆道:“我记得我成妖的那个晚上,月亮最红,最好看,但是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红色就淡了,紧接着便有帝流浆落下。一滴落在我身上,然后我就成了妖。” 等等!红月、月华、帝流浆。 苏见星脑中曾经一闪而逝的灵光终于被她抓住了。 帝流浆——帝流浆便是月华所化,而红月又是月华过盛所致…… 苏见星:“蓁蓁,帝流浆这种东西,你以前也见过吗?” “见过几次。”蓁蓁仔细回忆。她是吃了帝流浆才彻底开智成妖的,在此之前约莫十年的时间虽还懵懂却已经对外面有了模糊的感应。 “啊,对了。”她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振奋道:“似乎每一次红月之后都会有帝流浆的出现。不过帝流浆好像对人没什么用,人类没感觉的,落在地上也就消失了。似乎每一次帝流浆都落在地上不见了。” 说起来蓁蓁就觉得十分可惜,还感慨:“若不是那日我被天雷给劈裂了,身体移了好些,恰巧接了一滴帝流浆,不然怕早就死了。” “等等。”苏见星察觉不对,打断了她的话,“你之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先前你说是先接了帝流浆而后才被天雷劈的。” “啊?是这样吗?”蓁蓁显得很惊讶,有些无措地看向苏见星,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尽是无辜的神色,声音有些结结巴巴:“大、大人,我那个、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没撒谎。” 苏见星没觉得蓁蓁会撒谎,灵智初开那时记忆混乱模糊并不是少见,先被雷劈还是先吃帝流浆这个顺序问题也不用纠结。 不过初见蓁蓁时她生机微弱,不似现在这般精神。所以她自己也更倾向蓁蓁这个版本的叙述。 根据蓁蓁的叙述,她心中对妖兽潮发生的原因有了初步的判断,但若想彻底查清,还需要做更多的调查。 这些都不急。 “好了。”苏见星拍拍手道:“折腾这么久,我也累了。都好好休息一下,一切等到睡好了再说。” 阿月早就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她入道时间短,一些属于凡人的习惯比如吃饭、睡觉都是一时无法戒掉的。 听得苏见星这般说,立刻积极响应,跑回自己房中掀起被子到头就睡,不一会儿便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蓁蓁为着之前阿月说自己突然从簪中出来之事纠结,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失会不会给大人和阿月带来困扰。 “不要多想。”苏见星轻轻一笑,伸手拂过蓁蓁的发顶。 发间一沉,似有什么东西綴在其中。 蓁蓁怔愣片刻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到了一朵珠花。 “小玩意儿,送你的。”苏见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蓁蓁抬头看她。 “之前把给你做的簪子给了阿月,我就想着重新送些什么给你。”苏见星解释道。 “妖大概是不用学剑的,这样就不太好送你剑了。我逛街时看到这个,做得很精巧,有点意思也很适合你,认主后你慢慢琢磨吧。” 苏见星说完退后半步又看了端详了一番,满意到:“不错,挺好看的。” “谢、谢谢大人。”蓁蓁有些激动,捧着珠花有些语无伦次。她没想到苏见星还会送自己一朵法宝珠花,更没想到之前她见到苏见星送阿月剑时露出的羡慕表情会被她看到并且记在心里。 “不用叫我大人。”苏见星有些无奈蓁蓁对自己的称呼,她捏了捏眉心,强忍着突然袭上心间的困倦道:“若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便和阿月一样叫我星星姐吧。” 闻言蓁蓁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好的,星星姐。” 苏见星摆摆手,让蓁蓁自去,自己转身回了房间打坐运功。 刚一行功,刺痛便随着灵气的运转从各处经脉间传来。叫苏见星忍不住皱了皱眉。 昨日苏见星的灵力所耗甚巨,即便她能暂借天地灵气,以及有无数的极品灵石供应,可那些到底是外物,使用时还需以她自身灵力为承载,才能顺利使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见星能展现的实力还是要以她自身实力为基础,再往上提一道两个大境界。 但这种实力也只是爆发式的,并不能长久。 就如同昨日,她若没有因解开纳戒的禁制而耗去大半灵力,又在杀成谦的时候因为对方是金丹境修士而只动用自身灵力,那么,在后来妖兽潮时她也不会因为灵力不足而显狼狈之色。 但转念一想,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扮猪吃老虎嘛,保存实力才是长久之道。 体内的灵力被使用过度后,经脉间就会出现细小的裂纹,但这种裂纹并不是不可逆的。只要不到完全贯穿经脉的程度,后期再通过灵丹滋养或通过修炼将灵力补回来,就能将经脉复原。 此举不但不会损伤经脉,反倒能让经脉更加有韧性,甚至得以拓宽。 和这些好处想必,那一点痛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苏见星沉入修炼之中,忍着疼痛将运转功法后所得的灵力缓缓浸入每一条经脉中,让所有的经脉都能得到灵力的滋养。 渐渐的疼痛消失,灵力慢慢将丹田充盈。原本略显暗淡的金丹也重新恢复了光彩。 修复好经脉后,她能感觉到行功时的速度更快,吸收灵气的力度和范围也在加大。 这是——又要晋阶的前兆。 苏见星的眉宇舒展开来。 “嗡——嗡——”腰间一阵震动传来。 第三十章 天命之人 什么东西? 苏见星打断功法,向腰间探去,就摸到一根细穗。细穗的一头扣着腰带,另一头连着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白玉。 见到那东西苏见星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之前在不归林中太辰给的传音石。 发出震动的正是这块传音石,它不但在震动,浑身还散发出淡淡柔光,在此刻昏暗的屋内十分显眼。 苏见星:“……”传音石她不是没用过,但这么奇特的提醒方式还是第一遭,奇特到让她想起古早记忆中的某些东西。 将灵力输入传音石,很快太辰的声音便由其中飘出:“苏道友可休息好了?” 苏见星就知道这人是来催着上工的,但对方的声音不徐不急,恍若春风扑面,一点催促的意味也无,倒像是在关心她到底有没有休息好。 还别说,单单听他的声音很有质感,给人的想象力空间很大,之前看着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听他的声音时把声音都衬得平平无奇。 不过,他相貌好坏、声音如何都与自己关系不大。苏见星给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她就是个因拿人手短而被迫打工的打工人。 “休息好了,去哪里汇合?”于是苏见星并无废话,直切主题。 “去城主府吧。还有其他的事要说。” 说好了见面地点,苏见星断开传音石的联系,略做思考便决定带蓁蓁一起前去。 同一时间止风支着下巴看太辰结束传音,眉梢一挑:“确定是她?” 太辰缓缓摇头:“不确定。”在止风充满兴味的眼神中继续道:“但几率很大。” 止风“啧”了一声:“小师叔,看来你对她有想法。” 他本想不过是想逗一逗太辰,谁知太辰并不否认:“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止风的面色却变了变:“我开玩笑的,小师叔你不会真的对她……万一她不是那天命之人……岂不是、岂不是……” 后面的词他还在斟酌该再如何说,太辰却淡定地很:“不论她是不是,区别都不大。” 止风抓狂:“小师叔,就算你是师叔,说出这样的话也未免太任性了吧。毕竟也是天命——” “慎言!”太辰偏头看他一眼,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太辰目光淡淡:“无论她是谁,命运已在她无力选择时予她诸多磨难,但之后,我希望她能诸事都有自己的选择。” 闻他所言止风才知道太辰不是因为任性,而是太心软。他张口欲言,想要劝说些什么,但最终满腔话语只化作一声长叹。 “她来了。”太辰倏然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哎!等等我啊小师叔。”止风晓得这个“她”必是苏见星无疑,也曾在留影珠中见过她的许多影像,但还未曾见过真人。 能得机亲见那位疑似天命之人,止风又如何肯错过?他快走几步牛皮糖似地黏在太辰身侧,就想亲眼目睹一番。 太辰知道这师侄性格跳脱,好看热闹。虽然被粘上了也不是甩不掉,但他为什么要甩?交代一句“不要多言”顿了顿,又道:“在外人面前莫叫我小师叔”,便随他去了。 苏见星来到城主府,正想问问城主府这么多间院子到底在哪里见,结果一抬头就见太辰从城主府正殿走出向她走来,她便站着没动。 太辰之前青袍已经换成月白色,式样上却没什么变化。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紫袍的男子,仔细看去,那男子长得倒是俊秀非凡,一双凤眼顾盼生辉,眼角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风流之态,是许多女修都会喜欢的那一款。 但两人走在一处,也没显得那紫袍男多出挑。 平分秋色。 许是她打量的神色太过于显眼,走到近处的太辰忍不住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苏见星立刻恢复正色:“没什么。”说完又看了一眼止风,问太辰:“这位是?” 太辰抿了抿唇,心情突然不太好,也不太想说话。 这情绪来的太突然、太陌生,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止风已经十分自来熟地开口道:“苏道友,我名止风,乃归一宗弟子。” 苏见星立刻知道他是谁,俯身行礼:“见过城主大人。” “你我道友相称即可,不必多礼。”止风立刻回礼,若她真是他们所寻之人,那辈分怎么算还不知道呢。 苏见星有点懵,她听说过归一宗弟子实力超绝、处事分明、为人低调等等,却没听说过还真么谦逊有礼啊? 啊,不对,初见太辰时对方似乎也很有礼来着。 也不知道归一宗是怎么教徒弟的,礼数这么周全,搞得她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在止风很快就将话题抛出:“听太辰说苏道友是准备一起来查妖兽潮之事?妖兽潮困扰荒城千年之久,若此次能将此事查明,实乃功德无量,苏道友高义。” “不、不、不。”虽然是城主,又是归一宗弟子,一见面就给她带这么高的帽子,搞的她心慌慌的,当即摆手道:“高义的是太辰道友。” 在止风疑惑的眼神中,苏见星决定提醒一下太辰:“太辰道友曾承诺我,只要查清妖兽潮的缘故便免除我之后四十八年的服役期。”说完她还确认了一遍:“是吧,太辰道友?” 止风的目光顺着苏见星的话看向太辰。 太辰没说话。 苏见星心里一咯噔,这个小老弟怎么回事?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 “太辰道友?”苏见星探寻地又唤了他一次。 太辰掀了掀眼皮看向她,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怎么回事?苏见星差点要忍不住伸手捂胸口,虽然一句话没说,但看向太辰的目光已经尽是谴责。 止风也是一脸惊叹地看着他。心道不管这苏道友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像小师叔这般操作,恐怕人还没确认就被他气跑了。 而这时,太辰又开口了,他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稳:“我当时说的是,只要苏道友答应一起来查妖兽潮就为你免除其后四十八年的服役期。” 苏见星:“……是吗?”太辰道友这个大喘气来的,真是叫人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太辰却点点头:“是的。”说罢,又转向止风问道:“你说呢?” “我说——”止风也是一口气快被他憋死,自己辈分没他大,职位没他高,他说什么就什么呗,问他做什么? 但此刻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也只有点点头:“是吧。” “嗯。”太辰满意颔首,又转向苏见星:“苏道友,这回你信了吗?” 苏见星:“……” 苏见星只觉得无比尴尬,不知道自己刚才为啥嘴欠多说了这一句。她呵呵干笑两声,迅速且僵硬地转移话题:“太辰道友不是找我来说事的吗?我这里正好有一条新线索,不如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第三十一章 讨论 说起正事自然不能站在路上,于是苏见星跟着两人进了城主府正殿。 正殿是历任城主办公、议事之处,地方大且空旷,除了正对大门的主位外,下面两侧各列了十余个位子。 止风没在正殿驻足,径直领着苏见星往偏殿去了。 偏殿比正殿稍小,用屏风隔成了两间。 止风在外间的案几前停下,“坐吧。” 他说着,自己先坐下,而后拿起案几边的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又接着开始煮水泡茶。 太辰也很自然落座,苏见星便跟着寻了张位置坐下。 “方才你说有新的线索,是什么?”落座后太辰率先问道。 苏见星看了一眼止风,见他只管专心煮茶并不多言,便也不去管他,身体微微侧过面向太辰道:“我养了一只妖。” 太辰还没说话,止风一口茶水含在口中还未及咽下就喷了出来:“你说什么?养了一只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太辰和苏见星不约而同默默侧身以免被喷个正着。 太辰道:“不用理他,你继续说。” 苏见星礼貌地笑了笑,还是先解释了下:“没有契约,只是收留的那种。” 止风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你别觉得我大惊小怪,妖族一向护短地很,不管有无血脉只要是妖都护得很,若有人诱拐契约了妖族,怕是要被挂在妖族的暗杀榜至少百年。” 这事苏见星自然知道。很早以前妖族和人族混居,但妖族的境况一直不大好。妖族虽然寿命和天赋都是人族一时无法相比的,但妖族有个致命的缺陷——好骗。 倒不是说妖族智力低下,而是妖族因为寿命平均要高出人族好几倍,所以生长期也格外的长。 许多妖族往往化形后身形面容与人族十六七岁少年少女相似,智力却只能堪比六七岁孩童。 且妖族好奇心还强,天性好玩乐。这样的妖族说遇上善心的人可能受其爱护,免其受苦。 但这世上还有“人心叵测”四个字。 许多妖族不明不白地陨于年少时,连长大的机会都不再有。 后来因为一件惨案的发生,妖族和人族大战一场,死伤无数,最终妖族集众妖之力硬生生将其所居的大荒一整片空间割裂,脱离此界,自成一界。 但妖族这并不是不与人族往来,不过是将所有的妖族幼崽保护起来,不叫人偷摸了去。 至于那些已经成年的妖族自然可以离开妖界来到人界历练。 从那之后妖界也出了一条规定,但凡掳攉、诱拐妖族幼崽者都会被挂在妖界的暗杀榜,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分年限,最少也要一百年。 妖界的暗杀榜可比仙盟的通缉令麻烦。 为什么这么说呢!人族向来有事是牢牢团结,无事时搞搞分裂。 通缉令上的人,只要不是涉及自己或者自家宗门的人事,向来多数人是懒得看的。便是遇上了,也不一定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对方一决高下。 全看赏金多少。 暗杀榜却不同,或许是因为容易获得同样的情感共鸣,一般上了暗杀榜的人族下场都不太好,极少有能活过挂榜年限的。 所以止风以为苏见星在豢养妖族时才那般说。 苏见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蓁蓁的来历,又特意说了蓁蓁面对红月反常,最后道:“总之若蓁蓁所言皆为实,那红月和帝流浆的关系自不用说,但这一切和荒城的关系到底在哪里,我还一时没弄明白。” 帝流浆和荒城能有什么关系? 太辰与止风对视一眼,在各自眼中都没的到答案,两人遂都沉默了下来。 苏见星的线索很重要,但并没有推进探查进度。 思来想去,太辰有些犹豫地开口:“不知苏道友能否让蓁蓁姑娘现身?” “这有何难。”苏见星笑了笑。她对此早有准备,才将蓁蓁一同带来,不过张口一唤,一道青烟自苏见星发间的桃木簪飘出,化成人形冲几人婷婷袅袅一拜。 “小妖蓁蓁见过几位大人。” 太辰之前便见过蓁蓁,这会儿也不吃惊,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倒是止风,多看了蓁蓁两眼,有些惊奇,去问苏见星:“苏道友,你确定这小妖是株只有一百余岁的桃花妖?” 这话问得,苏见星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便反问:“城主大人有何不同见解?” 止风又看了蓁蓁两眼,只看得蓁蓁面色发窘。 她刚成妖化形,相处过的人除了苏见星也就只阿月了,现在陡然和陌生人交流,就露了怯,只觉得止风说话不大客气,又有些凶,她害怕。 看出蓁蓁的胆怯,苏见星起身拉她坐下,将自己面前还未动过的茶杯推到她面前:“别怕,喝点水慢慢说。” 苏见星的话语总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蓁蓁照着她的话做了,果然平静了许多,她定了定神,对止风道:“回大人,小妖今岁确实只有一百。” 止风讪讪一笑:“你不用怕,一般草木成妖寿命比一般飞禽走兽成妖还要长很多,你只一百岁,这年纪在妖中还算稚童,但我观你言行举止都和常人无异,这一切都是帝流浆的作用吗?” 或许是因为止风说得很清楚,蓁蓁彻底不害怕了,她认真想了想道:“应该是帝流浆的作用,成妖前我已生了些微灵智,但一直懵懵懂懂,想的东西也很简单。” “原来如此。”止风喃喃道一会儿,又对蓁蓁歉然道:“对于帝流浆,我们人族知之甚少,毕竟这种东西于人无用,对妖族来说却好似很敏感、很补。” “唔——”蓁蓁点头附和:“确实如此,我感觉若能再得一滴帝流浆,一定会学得厉害的神通,实力也能更进一层。” “那还等什么?去试试!”苏见星一锤定音。 帝流浆不是总落在城内吗?这会要出帝流浆,不说一滴,蓁蓁一定是要管饱的。 几人最终又移步至城主府的一处宽大院落中。 这里四处空旷,地面平整,地上零星分布这一些略凸起的木桩条。大约这块之前是一个不算小的比武台。 在这里观月,无论视角还是景色都很适合。 几人时间估摸得没查太多,没等多久,月亮上再次被红色包裹。 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次蓁蓁和大家一起仰头看月亮,却没再发生之前那种失去理智的痴狂。 第三十二章 证据不足 妖兽们却如预计那样,再一次向整个荒城发起了冲击。 “蓁蓁,你见到红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苏见星问道。 蓁蓁感受了一下:“红月是因为月华吧?很浓郁,若是能够借月华修行,我一定能恢复地更快。” 除了可惜,她倒是没多少别的想法。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出这其中的怪异。 明明红月对妖兽的吸引和刺激是一样的,但蓁蓁昨日和今日却是两种状态。 止风只是听说,但太辰却是亲眼所见。 要说唯一的不同,便是今日的蓁蓁是在城内,而昨日的蓁蓁是在城外。 “等一等,我捋一下。”苏见星脑中线索过多,反而成了一团乱麻,她需要时间理顺。 妖兽潮开始时,月华大盛,形成红月。妖兽被月华所吸引而纷纷走出不归林,往荒城的方向去了。 但除此之外,苏见星在天人合一境界内时分明感觉到荒城里有什么比红月更加吸引妖兽,所以才会有一波又一波冲向荒城的妖兽。 荒城里的东西对蓁蓁有没有吸引力?不得而知,毕竟她先前不过才出来几息就被苏见星封进簪中了。 但苏见星觉得一定有。 只是为什么这种吸引在城内反而消失了呢? 按理说在身在城内,离吸引源愈近,吸引只会愈强。 但蓁蓁不但没有被吸引,反倒跟没事人一般。 这就很叫人迷惑了。 不在城外,不在城里,那吸引源到底在哪里? 四人皆是一头雾水,无奈抬头望天。 头顶的护城大阵在一次又一次的妖兽撞击中显出一个个金色光晕。每一次都叫人心高高提起,生怕大阵在这一波撞击中消散崩溃,但每一次它依旧牢牢挺立,沉默地守护着整个荒城。 看着看着,苏见星心中一动,忽得想起什么,问道:“这大阵是何时候建的?” 除了涉世未深的蓁蓁,在场的就没有蠢人,听苏见星这般说,几乎是同时,所有人心中都想到了一个可能。 止风是在太辰准备查这件事时才开始了解妖兽潮的相关讯息,所知不详。 太辰却思索片刻后答道:“护城大阵应是建城时便布下的,距今已有数千年之久,但千年前妖兽潮前曾修缮过。” 苏见星听他这般说,眼睛一亮,目光和太辰相对,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相同的猜测,随即相视一笑。 这笑容太晃,容易让围观者瞎眼。 止风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才道:“时间紧迫,两位能不能说一下你们到底想到了什么?” 太辰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止风一眼。 止风背后泛起一阵凉意,但他无所谓,一脸虚心求教。 苏见星也没察觉出什么,心道这位到底是荒城城主,责任最大的那一位,自然要说清楚。 “其实真的想到了,答案似乎也并不算难。”苏见星道:“护城大阵,问题既不出在城外,也不出在城内,那就往护城大阵上想了。” 护城大阵能有什么问题?这千年若不是护城大阵,荒城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妖兽冲击中被毁于一旦了。 止风一时间没有理清楚其中的干系,但他清楚护城大阵非同小可,若无切实证据就动大阵,万一出了错,关系的可是城中数万居民的性命。 修仙不是修佛,不讲普度众生那一套,且凡人身上因果太盛,若随意插手反倒容易沾上因果。 但,若对数万性命有意漠视或者视若草芥,到头来这因果还是要算在修士之身。 当然,这种情况出手相救也是大功德一件。 修士修仙就是为了得道成仙,都想功德加身,因果全消。理由也很简单:飞升是若有功德护体可保飞升顺利,因果缠身容易被天雷劈散。 虽说飞升不成可兵解转修地仙,可都到了那飞升那一步,谁不想去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呢? 因果沾染,功德难寻。且天道的算法似乎不是一救一杀那般简单,是以大多修士宁愿埋头苦修,提升实力或购置无数的法宝护身,也懒得与凡人有交集。届时功德没得到,反倒惹得一身骚。 对于止风来说,他既做了荒城城主,便要对荒城中的数万民众负责,这早已不是他想不想沾因果的问题。 所以,没有证据支撑,只有单薄的几句推论,很难打动止风。 况且,他们不熟。 止风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脸上神色严肃了许多:“苏道友,你的猜测太过于草率,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是不可能去动护城大阵的。” 对此,苏见星也早有预料。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元婴一个化神,就是放在修仙界旁人见了也得一口一个真人、真君地叫着。 偏偏,她一个刚晋阶金丹的小修士入了他们的眼,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想法至今在她心里已经滚过了几遍,但她并不打算问,只冷眼看着,虽然她觉着自己身无长物,无甚可图,但若对方有所图谋,无论之前如何掩饰,最后一定都会露出真实的意图。 她不急。 因为不急,所以苏见星对于止风略显严肃的提问丝毫不见紧张,淡声回道:“城主莫急,便是要查也不急于一时,今晚便可验证一二。” 验证?怎么验证? 止风的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 “等。” 苏见星扔出一个字,没再看他,反而看向天空中的红月,今日的月比之昨日红色更加浓郁,甚至红得都有些不透光。 那抹红色有些坠坠,似随时可能有什么流淌下来一般。 快了。 几人心中同时有所感应。 一直淡定的蓁蓁突然兴奋了起来,拉着苏见星的衣袖手舞足蹈:“星星姐,帝流浆、帝流浆要来了。” “别急。”苏见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反而不再去看那高悬于空中的红月。 不多时,有风自她脚边生起,围着她打转,温柔地推拒着站在她身旁的其余几人。 止风眼露愕然,看向太辰:“她这是——天人合一!” 太辰拉着错愕的止风避开越来越强的剑风,眼中也闪过些许意外。 之前苏见星教阿月用剑时进入过天人合一,彼时他只觉得是偶然,但如今看这哪里是偶然,分明是有意为之。 这苏见星,不但身上许多秘密,而且,很强。 第三十三章 传承 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苏见星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灵光。 她果然看见了那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红月下,缀着一串串红艳欲坠的累累果实。 那一颗颗饱满的、形似水滴的果实便是帝流浆了。 这是没有进入天人合一之境无法见到的一幕。 下一瞬,那一串串帝流浆直直坠落下来。 蓁蓁惊呼一声,眼见着大串大串的帝流浆穿过护城大阵直往下坠去,落入地面再也寻不着踪迹。 只不过那些帝流浆坠落的方向显然不在他们这里。而是分散成几片区域落下。 苏见星御剑凌空而立,将帝流浆坠落的地点尽收眼底,并牢牢记在心中。 “蓁蓁,来。”她伸出一掌向上,对蓁蓁轻言呼唤。 蓁蓁没有什么犹豫,纵身一跃,纤白的手掌落在苏见星的掌心中。 苏见星掌心一提,便将蓁蓁拉上灵剑站好。 “扶稳了。”苏见星叮嘱一句,便御剑化作一道灵光飞遁远去。 地面上,止风不明所以,问道:“她们做什么去?” 太辰并未搭话,一手拉住止风的一条胳臂,“走!”说罢遁光一闪紧追苏见星而去。 那边,苏见星几息的功夫便抵达了目的地——几片区域中帝流浆落下最多的地方。 “去吧,想吃就吃个饱。”苏见星停下来,对蓁蓁道。 蓁蓁欢呼一声,连人形都放弃了,直接化为道绿色流光在一大片屋宇上空盘旋,力求在每一滴帝流浆落入地面前就吞吃入腹。 不过帝流浆实在太多了,即便她吃到撑也无法吃尽所有帝流浆。 这还只是一片区域的。 苏见星看着蓁蓁欢快的身影,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容:看来妖也不是那么难养的嘛,就是不知道护城大阵究竟是因何吸引如此之多的帝流浆。 正想着,一阵微弱的神念倏然传进她的神识中。 苏见星微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那道意识来自她手上那只纳戒的戒灵。 “你也想要吗?”问出这句话后,苏见星都忍不住笑话自己犯了啥,戒灵也属于精怪一类,对月华、帝流浆这类东西也有天然渴求。 只是自己这只小戒灵一是因为太弱,二是和自己有了神魂契约,被她所压制,所以之前在城外时并未似蓁蓁那般失去理智。 “想要便去吧。”苏见星见小东西弱得很,有心助它成长,便以些许哺之,使之暂时凝实些许。 和蓁蓁招待一声,她便往另一处帝流浆密集的地方而去,二话不说冲入其中抬手去接那些帝流浆。 她的速度比蓁蓁要快上许多,身形不断地在空中变幻,此刻若有人抬头看时,往往瞧见她也只剩下一道残影。 帝流浆持续了约有一刻钟,知道最后一滴帝流浆落下,苏见星才彻底停住了身形,心中纳罕。 竟没想到那看起来弱弱的小东西还挺能吃的,那么多的帝流浆她接多少,它便吃了多少,一滴也没浪费。也不知道吸收了这么多的帝流浆它到底能消化多少。 待帝流浆全数落下后,月色表面的那一层红色月华渐渐淡去,月亮又恢复了本来的皎洁。 也正是此刻,城外一直冲撞不休的妖兽们终于也停歇了。 许多妖兽茫然四顾,似乎完全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呆愣了片刻后拖着伤痕累累、疲惫的身躯在天敌发现自己之前迅速回到不归林中。 还有些智力稍高的,望着铜墙铁壁般结识的荒城长啸一声,颓然惋惜地离去。 这种时候也是某些妖兽的最佳猎食期,它们在妖兽群中蛰伏,目光早就悄悄瞄准了猎物,只等着猎物落单的时候…… 城内万籁俱寂时,城外掀起一轮妖兽之间的厮杀…… 苏见星落回地面,就见太辰和止风二人站在那里,看来是等了有一会儿。 甫一落地,止风便忍不住张口问道:“你方才是怎么进入天人合一之境的?难道你已经掌握了能够自由进出此境的方法?” 无怪止风如此激动,他如今已是化神,但天人合一的境界只是偶有体悟。这种境界需要物我两忘才能抵达,对于心境的要求极高。 对低阶修士来说天人合一的状态时常出现并不包括于顿悟、晋阶等场景。对于高阶修士来或只能努力寻找契机去进入这种状态。但无论那一种,都代表着这个状态不是自己能够控制进出,一切都只能归咎为“机缘”二字。 但苏见星显然不同。 说实话,今夜之前那止风对于苏见星极速提升的修为还是带着些怀疑的,觉得之前她那些悲惨过往或许是掺了些水分的。 毕竟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在修仙界并不鲜见,不能算错,只不过心机重了些。 可亲眼见到她是如何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后,止风这些怀疑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 那可是天人合一之境啊,别说短短几日从筑基到金丹了,只要维持的时间够长,领悟够多,便是白日飞升也不是梦。 止风眼热无比,自然开口相询。 苏见星此举本就有想要展示部分潜力的意图。虽然她对他们到底要图谋什么并不着急,但也不打算任自己陷入无可奈何的棋子境地。 而她现在只有金丹期,在化神乃至元婴境前都不值一提。 所以她必须要显露些什么。一些会让他们忌惮、足以让他们无论在谋划什么都不会将自己当做随意丢弃的棋子的实力。 可以随意进出天人合一的状态便是苏见星所选择展示的。有这个,也可以很好地说明自己实力提升之快的原因。 进入天人合一之境一次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是第二次——只要不是傻子该想到的不会想不到。 止风显然是聪明人,所以他问了。 苏见星抿唇一笑:“意外得到的传承。” 既提起传承便是不方便对外显露的意思了。 止风虽眼热,却还没到眼红的地步,闻言眼中带了些遗憾:“原来是传承。”便也很识趣地不再多问。 事实上,便是他追问,苏见星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她在做修士时和所有修士一样,即便进入天人合一之境的次数较多,却也无法自行控制。 这项技能还是上辈子做仙后带回来的金手指之一。 感谢修仙界。在这个功法花样百出,修行五花八门的世界,遇到大多数不想答、无法答的问题,一句“传承”或许就能挡去大半麻烦。 别问,问就是传承。 第三十四章 条件 止风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发言,轻咳一声以掩尴尬。 苏见星却完全没有注意他,她扭头看向雀跃而来的蓁蓁。 化形后的蓁蓁整个人完全凝实了,和初见的虚弱小妖对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星星姐,谢谢你。”蓁蓁走上来亲昵地说道。 那么多的帝流浆尽归蓁蓁一人。吃了那么多帝流浆,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全将其中精华吸收消化,但身上原本因为天雷造成的伤势已经完全消弭。 苏见星点点头:“不错。”旋即又陷入沉思,蓁蓁得了帝流浆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为什么自己戒指里那个小家伙却没什么反应? 她摊开带着纳戒的那只右手,翻来覆去地看,并以神念唤之,刚开始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嫌她有些烦人,模模糊糊传来一道类似“想睡觉、不要吵”的意识。 哈?这么有个性? 苏见星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更有些新奇。因为前后两辈子,苏见星只拥有过这么一件有器灵的法宝,也不知道人家的器灵都是什么样子。 但到底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除了宠着还能如何? 苏见星的眼底就带出几分笑意来。 太辰走近几步,就瞧见她垂目浅笑的模样,不由一怔,脑海中似乎闪过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快得来不及叫他看清又很快散去。 苏见星抬起眼,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眼底还残留几分未散的笑意。她问道:“太辰道友如今还怀疑我的猜测吗?” 她大袖一挥,掌中灵力挥洒,在空中绘制了一张荒城舆图。其中有几块闪光区域正是今日帝流浆落下的地方。 “这几块便是帝流浆汇集处。”苏见星指着那几块闪光的的区域对二人道。 太辰看过后和止风对视一眼。那几块区域范围都不大,是城中街道的交汇处。 但看在止风眼中就有了不同的含义。 身为归一宗弟子对于自己所担之责无论情愿与否都有一份天然的使命感。他来到这里,做了荒城的城主,做的第一件并且每日都持续做的一件事便是加固护城大阵。 所以他来此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或许还没摸透荒城每条街的人口成分及动向,却对护城大阵了如指掌。 且护城大阵事关重要,只有成为城主并手持城主令才能得知其全貌。 止风或许对别的事情大而化之,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格外讲原则。 就拿护城大阵来说,便是他的长辈、和其关系还算亲近的太辰也完全不知其全貌。更不要提之前无论是在圣元宗还是仙盟都身处末等为的苏见星了。 苏见星以灵光所绘的舆图中那几处闪烁的地点都是护城大阵的关键节点。 止风的神色再次严肃了起来。 太辰察觉有异:“怎么了?” 止风缄默不语。偏这时他腰间的传讯石开始震动。 他拿起传讯石走到一边交谈几句,很快又走了回来,道:“城外的妖兽们开始退走了。” 这是守城弟子传来的消息。或许是因为城外妖兽在散去的过程中进行了几轮厮杀耗费了些时间,所以消息传到的时间比苏见星预计的略晚一些。 但这些也足够了。 之前止风说的证据不足,现在证据陆续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得不开始深思护城大阵和妖兽潮之间的关联。 “苏道友,不知可有办法在不动护城大阵的情况下进一步探查大阵可能出现的问题。”止风思索半晌问道。 虽然他的态度还是有些纠结,但能说出这句话便已经是对苏见星的推测信了大半。 但,这个要求还是有些为难人了。虽然站在止风的立场上也很理所当然。按说半年才能出现一次的妖兽潮在他上任前后不到十日就出现了两次。 若不能彻底查清其中缘由,止风只怕动了护城大阵后若再有妖兽潮来袭,荒城只会沦为一片废墟。 苏见星没有立刻拒绝,只道:“我要入书海阁一观。” “这……”止风犹豫了一瞬。书海阁是仙盟的书库,内容浩瀚如海,什么修行功法、术法经要、史籍典故、修仙界秘闻等等应有尽有。 但书海阁也不是免费开放的,想要进入其中就必须付出足够的贡献点或者灵石亦或者以自己拥有的功法书籍来换去入阁的机会。 苏见星没进去过,却也不借机想要狮子大开口,而是有切实的理由: “确定的是,红月、帝流浆、以及三者之间必定有所联系。但究竟这联系是如何产生的,以我目前所知是无法推断这份联系的。城主想要在不动大阵的前提下查清楚,除了进入书海阁查阅资料,别无他法。” “可以,给她,用我的权限。”止风还没开口答应,太辰便已这般说道。 这下不光是止风,便是苏见星都多看了太辰一眼。他对自己是不是太相信了? 但有太辰愿意为苏见星做背书,止风自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点头应好。 苏见星本想趁热打铁,直接去书海阁。却不了肩膀一沉,扭头一看却是蓁蓁不复之前刚吃饱帝流浆时的兴奋,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了一起,看上去困倦地很。 这种状态对妖族来说并不常见,她刚想问怎么了,身侧太辰已然开口道:“你养的这只小妖吃撑了,一时无法消化那么多的帝流浆,还是先带她回去休养,让她好好睡吧,等她醒来就能晋阶了。” 苏见星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妖精一类有一种晋阶方式便是睡觉。 想来纳戒中那只小东西也是如此吧。 吃饱了就睡,“倒是省事得很。”苏见星想着便忍不住轻笑一声。 太辰闻言纠正:“天道于万物都是平等的,妖族修炼方式简单,劫难却要多得多。” 这些苏见星又如何能够不知道?不过随口一句吐槽。倒是一直态度温和的太辰想不到也有古板的一面啊。 苏见星没有想太多,她挥挥手道:“既然家中小妖需要休养,那入书海阁一事也不急,待我先回家安顿好她再言其它。” “等等。”止风在她离开前突然出声。 苏见星止步,回身看他,目露问询之色。 止风道:“我方才接到圣元宗消息,他们已经接到成谦死讯,打算派人前来。苏道友,你还有至多三日的时间,要做好准备。” “……”三日吗?应该是够了。 苏见星已然听懂他话中深意,微笑点头:“多谢城主,我记住了。” 第三十五章 招揽 一回到家,阿月就从屋里跑出来迎接。看见困倦的蓁蓁,阿月脸上便露出担心的神色:“蓁蓁这是怎么了?” “不要紧。”苏见星道,一面将阿月安置好,一面和阿月解释让她明白蓁蓁这是要晋阶。 阿月有些羡慕:“真好,睡一觉就能变厉害了。” 这话意思和之前自己吐槽的大差不差了。 想起太辰那副看起来意外有些古板的神色,苏见星扶额。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约也正因为此,所以她和阿月之间才能有这么深的因果羁绊吧。 “你在笑什么?”阿月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唇边笑意因何而起。 “没什么。”苏见星抿了抿唇交代道:“这几日我有些事要办,怕是不能回来。” 阿月当即挺胸道:“有事你自去忙,我我一定把家里照顾得妥妥帖帖。” “好,小阿月管家自是不在话下。”苏见星嘴角的笑意愈发柔和,“小阿月在家不仅仅要管家,还有很重要的事呢。” “什么事?”阿月一愣,旋即想到什么:“是修炼吗?你放心,我也会努力修炼不偷懒的。蓁蓁睡一觉就能变厉害,我怎么都不能被她比下去。” “嗯,不错。”苏见星鼓励道,话风一转又道:“可也不仅仅只有修炼。” “那还有什么?”阿月想不出来,一双湿漉漉的黑眸中尽是茫然。 “练剑。”苏见星淡淡道。 “练剑?” 苏见星颔首,手心向上微微一握,一把黑色长剑便出现在她手手中。 挥手挽了个剑花,苏见星脚下一动,身形如龙走蛇游,一把剑被她使得行云流水。 阿月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苏见星演示完一个剑花利落的收尾。 阿月兴奋地鼓掌:“星星姐,太厉害了。” 苏见星:“……是让你学不是让你欣赏。” 阿月点头:“我知道呀,可是真的很厉害呀。”她歪了歪头,似有些疑惑,一双大眼睛扑棱棱地看着苏见星问:“星星姐,这个要练,那之前教我那是什么呀?” “那个呀——”苏见星知道她说的是前日城外那一场临时教学,仔细给她解说:“那是天人合一之境中的剑意。” 说起这个苏见星就有点无语,她当日教的分明也是最基础的剑术十式,想让阿月记住的也是那些。 但偏偏借由她剑意上的那一点道韵,就在悟剑意——这不是扯的吗? 就好比一个人还站不稳,就越过走路、跑跳开始学飞。 偏偏她还真的悟了。 可悟了也没啥用,都没站稳呢,哪里来的支点给你飞? 现在还得从头给她打基础。 苏见星道:“劈、刺、撩、挂、云、点、绷、搅、截、平扫这十式是剑术基本,也是一切剑术的开始。” 阿月眼神懵懵懂懂。 苏见星也不强求,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不懂也没事,练吧,练着练着就懂了。” 阿月懵懵懂懂地点头:“怎么练?” “每一天,十式基础剑术各练千遍。” “一千遍,还是十式剑术的每一式?那、那不是一共得一万遍?”阿月掰着手指头好容易算出来结果后就是瞳孔地震,一脸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苏见星。 苏见星在她震惊的表情里淡定点头,语带表扬:“算求不错。” 不错?阿月嘴角抽了抽,很想问问苏见星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却在对上苏见星的安静的双眸时闭上了嘴。 苏见星道:“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阿月,你想学我便教,但是你学得如何最终只看你自己。剑修一道也有道法万千,切记,悟别人的终不如悟自己的。” 说这些时的苏见星神态依旧温和,语调依然轻柔,但阿月却觉得这时的苏见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和说不出的威严。 阿月呆了呆,半晌低头呐呐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练的。”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坚定,她又倏地抬头,目光坚定地大声强调:“我会认真练的。” 苏见星弯了弯眼睛,笑了:“嗯,乖。” 给阿月留了足够多物资,苏见星便去了城主府中。 这一次止风没在,只有太辰等她。 “家里安顿好了?”在去书海阁的路上,太辰闲聊似地问道。 “好了。”苏见星一板一眼答。 “哦。”太辰沉默下来。 苏见星看似不在意,却全身高度警备。这人问话好些奇怪,又不熟,还瞎问,也不知到底图什么。 接下来两人直接一阵沉默,直到快到书海阁时,太辰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侧身:“苏道友,在下有一事不明,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向苏道友问个清楚。” 苏见星心道来了,面上不显分毫,甚至还微微起来:“太辰道友哪里的话,有话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太辰点点头:“那我想问,苏道友以后是打算回圣元宗吗?” “为什么不回?我是圣元宗弟子,总是要回去的。”苏见星淡淡道。 太辰皱眉:“你对圣元宗难道还有牵挂?” 苏见星摇头:“那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没有,为何还要回去?” 苏见星莫名看他一眼:“我不回去还能去哪里?圣元宗乃仙山十宗之一,我若离了圣元宗难道还会有更好的去处?” 太辰却道:“可以来归一宗。归一宗同为仙山十宗之一,人虽少了些,可大家都挺好相处,偶有一两个有些怪癖,却都无伤大雅。” 他这是想招揽她? 没搞错吧?那可是归一宗! 苏见星愣了一瞬下意识摆手婉拒:“这怎么行,我这拖家带口的,不合适、不合适。” 见她拒绝地这般果断,太辰默了默,眼看书海阁就在眼前,最后只轻声道:“不管如何,只要苏道友在圣元宗不开心,随时可弃圣元入归一。” 苏见星:“……”这话说的,倒让苏见星觉得自己不答应好像就是个负心薄情的渣女。 但似乎也不必那么头铁,苏见星站住脚,转而看向太辰。 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七章 八卦(两章合一,4K) “道友好意我心领了。”苏见星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 太辰颔首,一瞬间似乎心情都轻松了许多:“那某就静候佳音了。” “一定、一定。”她说完不再多言,跟着太辰走到书海阁前。 那是一座四层高的阁楼,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后正坐着两个仙盟弟子值守,负责检验来人的符牌并做登记。 符牌就是仙盟弟子的身份证明,其中记录了符牌拥有者的各项资料及权限。 像苏见星这种被门宗门罚派来“服役”的弟子是没有的,想要进入书海阁只有用“贡献点”兑换一只临时符牌,用完后出了书海阁就会被回收。 即便如此,进一次书海阁所耗费的贡献点也是不菲的,少有人舍得。以前苏见星是真穷,现在的她是没必要,如果不是因为要查妖兽潮的事,她也不会提出要进书海阁。 荒城人少,寻常进出书海阁的人也不多,值守的弟子便不大上心,一人手里捧着一册书在看。 太辰走至桌前,敲了敲桌面再将符牌递过去:“劳驾核验一下。” 坐在太辰对面的那个弟子正看到话本精彩处,突然被打断了,一脸不耐地抬头:“着什么急。”一面说着一面接过太辰地来的符牌拿来核验。 他原本没当回事,但在看见符牌核验后所显示的权限等级后大为震惊。再想想刚才自己的态度,脑子一空,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恭敬行礼:“弟子姜云金见过巡察使大人。” 另一个弟子原想着已经有同伴负责核验了,便连头都没抬,这会儿后知后觉不对劲,抬起脑袋看同伴,余光瞟见了核验结果也是一脸震惊,立刻收起书站起来行礼:“弟子钟琦见过大人。” 太辰点点头,看着姜云金没说话。 姜云金以为是自己方才态度不够恭敬冒犯了太辰,脸色一白,冷汗都下来了。强自定了定神,发现太辰看的是自己的手,他顺着目光看去,恍然大悟,将符牌双手奉还:“大人请进。” 太辰接过:“我还带了一个朋友,我们一起进。” 姜云金苍白着脸,笑容满面道:“那是自然,大人一共可带三人入内,现在只带一人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太辰颔首,转身对苏见星道:“走吧。” 他本就身量高,走在苏见星前面时无意中将她挡了个严实,这会儿一侧身让出空挡就显出苏见星的身形了。 见到她,姜云金和钟琦先是一愣,旋即眼中迸出异样的神采。 他两对视一眼神华都没说,但那一眼中似乎就完成了海量的信息传递与交流。 苏见星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多看了他们一眼,可此刻他们已经收回目光低下头去做眼观鼻、鼻观心之状。 苏见星:不太懂……算了。默不作声跟着太辰走进书海阁里。 几乎是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的那一刻,门口两人大松一口气,坐下后又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在互相眼中都看见了八卦闪烁的光芒。 “刚才你看见没有?那两个、进去了、一起的。”钟琦没憋住,小声问道。 姜云金笑骂:“老子又不是瞎,和你站一起的,你说老子瞧见没?” “哎,看来他们传的也不是没谱,那个五灵根果然傍上靠山了。你瞧见没,那可是仙盟巡察使啊。还朋友,就这么带进去了。”钟琦摇头晃脑。最初的紧张褪去后,只剩下吃了第一手瓜的兴奋,倾诉欲爆棚。 姜云金这会儿就稳得多,一副指点江山的气派:“先前王峰栽的时候我就说空穴不来风,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这苏见星还真是有点道行的,晓得靠山要找大的,不然怎么前两年连个动静都没冒过,还整日里独来独往,尽和凡人搅在一处,生怕我们修仙的能吃了她一样。” “你还真别说,若不是她和凡人搅在一起,说不得早遭殃了。”钟琦想起什么来,对同伴的推论表示反对。 姜云金好奇:“为什么这么说?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钟琦努努嘴,示意姜云金靠近,而后用更低的声音道:“那个五灵根来的时候怕是在圣元宗里结了不少仇,打来的第一天那边就有人传话,要她死。” 姜云金一脸惊色:“还有这事?我没听说过,那后来呢?” 钟琦瞥他一眼:“后来你不是看见了么,人活得好好的。她总和凡人在一起,不和其他修士来往,每次又是神出鬼没的,下手也没什么机会。” “也是。”姜云金讪讪一笑,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过——”钟琦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人下手。上一次妖兽潮时她被留在城外不是巧合,不过她命大,居然回来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我完全不知道。”姜云金平时自诩万事通,在仙盟驻点混地很开,但今天被钟琦爆出来的消息砸懵了,又问:“是谁做的?” 钟琦道:“不知道,我也是听说。”又压低声音道:“听说报酬丰厚地很,可惜没成。” 姜云金摇头叹:“命才是最重要的,话说——她不过一个五灵根,还是外门弟子,来时也只有练气一层。不是我说,她那修为,除了刚入门的弟子,怕是灵兔都比不上,能结什么生死大仇?” 钟琦“嗐”了一声:“谁知道呢?有些人活着就是罪。” 姜云金闻言似有些感同身受,“这话也对。”旋即想起什么来,又道:“我记得当初她是因为在宗门比试时用了不该用的符箓伤了不该伤的人才被送来的?” “对、对、对!”这个钟琦立刻附和:“就是那个成谦的小师妹吧,为了这个成谦还不远万里追过来给他小师妹撑腰报仇。” 说起这个,两人都想起苏见星一掌拍飞成谦的事,不由微微一笑,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仙盟的荒城驻点因为偏远是以少有人肯来,多是一些在修仙界排不上号的宗门弟子。但来了之后大家发现这里除了偏远一点、荒凉一点,别的其实都还不错。 这里物价低、月例照领,还有各种补贴。有护城大阵在,就算妖兽潮危险,但只要估算好时间不随便外出,城里安全得很。 妖兽潮过后还能出去捡宝,也算是一笔浮财。只要不来讨人嫌的家伙共事,许多人都想直接在这里养老,不想回宗门了。 成谦就是那讨人嫌的家伙之一。 他来驻地三天,自恃大宗出身十分看不起他们这些小宗门的人,修为也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与他人说话时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那日在兑换点的活计还是直接抢了姜云金的差事。 姜云金一直耿耿于怀。 会想起那日速成谦被打飞的一幕,姜金云便觉得浑身舒坦,也不记得之前还在聊的话题,顺着成谦这个话题往下了。 书海阁中大门内侧的书架旁,太辰慢慢合上了一本书放回架子上。纤长的睫羽掀了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察觉到有人,他倏地抬头去看,就见苏见星正举起的手正停在他肩上三寸的位置,见他回眸倒也不嫌尴尬地收回手。 “我粗略看了一遍,一楼的书册大约是没有的。”苏见星说道,“正想告诉你我打算去二楼瞧瞧。” “好。”太辰颔首:“我也同去。” 很快,两人往二楼去了。 苏见星在前面走着,太辰落后她半步,抬眸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刚才她一定也听见了吧?门外那两人或许以为自己声音不大,但对于高阶修士来说这点声音大小都没什么区别。 但苏见星并没有什么反应。 苏见星自然是听见了。她才知道自己上一次被困妖兽潮中并不是意外。当时是为了什么来着? 哦,似乎有人说阿月出城了,那时妖兽潮已有迹象,城门即将关闭,她甚至来不及回家去确认阿月的安危只能凭着一头蛮劲冲出去。 后来妖兽潮中她侥幸未死还得回了前世的记忆。刚醒时茫茫然,整个脑子塞满了两世的记忆,然后就见到出来寻她的阿月,便没有想起这件事。 现在一经提醒她倒是真想起来了。但是对于当时谎报阿月出城的那个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吗? 没关系,她总会找到的。 上了二楼后,粗略一观,正如苏见星所料,相较于一楼那些浅显的、入门的基础法门,这里书的内容显然更深一点,却也不过是筑基至金丹境的修士所看的。 绕了一圈后,苏见星便知道这里没有也不会有自己想找的东西。 “怎么了?”太辰她一动不动似在沉思便走过来问道。 苏见星:“第四层收录的什么境界修士可以看的?” “约莫是化神境的。”太辰答道,“你要去看吗?但三层之上的书籍多以玉简录入,以你现在的修为去翻阅可能会有些困难。” 玉简在修仙界的用途就好比凡人用的纸张、竹简之流,都是记录文字或画面的。只不过玉简内容是以神识灌入其中以神念烙印。后来者想要翻阅就要以神识去读取留存在玉简中的神念。 这样的玉简若未经过特殊的处理,一般来说对阅读者都会有修为上的要求。 一般来说阅读者至多低制简人两个境界,境界再低可能在神识刚探入的时候就被弹回来。 太辰这般委婉的提醒,苏见星不会听不懂,她也没打算上去看,便摇头:“不用去了,书海阁里一时可能也找不到我想要的。我再另想办法吧。” “这里的书海阁确实小些,不过苏道友到底是想找些什么,不如说一说,我可传讯于宗门或者其他仙盟驻地的朋友一起帮着找。”太辰看起来倒也不失望,温声建议。 苏见星面色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初:“若能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苏见星一面思索一面道:“我想查一查有什么东西,或者阵法能够催动月华的凝聚——不,应该是只有东西,阵法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苏道友是怀疑护城大阵里被人放了什么东西?”太辰几乎是立刻便领会了苏见星的意思。 苏见星点点头:“应该如此。我总觉得我该知道是什么,但是又有些想不起来,所以要查一查。”忽的想到的什么,苏见星问到:“我记得道友曾说过你在《荒城志》上看到过关于大阵的记载,那《荒城志》在何处?” “在四层。”太辰道,“是我去取还是你一同上去看?” 苏见星想都没想便道:“我便在此等道友吧。” 都说了四层是合体境修士才能看的书,她便不去凑这个热闹,老老实实做她的金丹修士。 太辰便一个人去了。 苏见星留在二层,又不打算再去翻书,便捡了个蒲团坐下等着。脑子里盘算着光靠太辰去找朋友询问也不是个事,她还是得自己找人打听打听。 但,正如同门口那两人讨论的,自己在这荒城里几乎不与修士往来,也没有修士朋友,她能找谁打听呢? 想起门口那两人,苏见星就想起先前在一层听见的闲话,心中一动,放出神识去,去看那两个修士在干什么。 他们还在聊天,话题已经从成谦转到了圣元宗的八卦秘闻。 苏见星只觉得好笑,这两人没一个是圣元宗弟子,但说起八卦来好像自己就是圣元宗掌门亲传一般。 她随意听了一两耳朵便打算收回神识,却不料,突然听见那个叫钟琦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吗?天极峰有个长老,曾是掌门亲传,当做继任掌门培养的。但多年前外出历练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就心魔缠身,好几次都险些入魔,这些年都没养好。前些日子听说闭了生死关,也不知道成不成……” 天极峰、掌门亲传、心魔。 这几个词的汇集让苏见星脑中迅速闪过一张面容。那是她此世生父曲故风的脸。 她闭了闭眼,将这张脸从脑中甩去,睁眼时目光却陡然犀利了起来。 曲故风心魔之事盛元宗捂得极紧。在宗门内四年里她对此毫不知情,也是两年前最后一次见到曲清瑶时从她口中意外得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外宗人又是如何得知圣元宗这些辛秘的? 第三十八章 日期 太辰托着一个木盒走过来。苏见星在钟琦身上下了一枚追踪印后就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神识。 太辰似有所感:“怎么了?” “没什么。”苏见星漫不经心地答:“方才听见楼下那两个人在说圣元宗的八卦,一时好奇,便偷偷听了几句。” 说完她又立刻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你不要告诉我背后偷听这种事不道德,我不会改的。” 太辰眉心微微舒展,似带了一些愉悦又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么古板的人。”顿了顿又道:“是他们说话太大声了。” 苏见星就笑起了,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觉得不管太辰有什么目的都好,和他做朋友实在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和他交流起来十分轻松自在。 太辰在她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玉简,:“这便是了,你可以自己来看。” 苏见星拿起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 玉简中内容极多,记载了一千年来的荒城变迁,有点流水账的意味。 苏见星捡着护城大阵相关的记录来查阅,结果除了大阵的日常充能养护也没有什么特别。 她有点不死心,再往前翻去,第一段便是阐述荒城的由来,和太辰之前叙述的毫无二致。 毫无收获。 苏见星将神识抽回,神色未免有些沮丧。 见状,发生了什么事情显而易见。太辰安慰道:“苏道友不必灰心,若能这般容易就查到,荒城的妖兽潮之困也未必能维持千年之久。” 说的倒是在理,不过她只有三日时间。不,去掉今日,还剩两日就能见到圣元宗来人,届时她是一定要回宗的。 但她不打算带阿月和蓁蓁走。 本想就暂时将阿月和蓁蓁留在荒城,待她将圣元宗的旧怨了结再回来接她们。可听见门口那两个弟子的聊天,叫她警觉起来,原来荒城也不是安全之地。 蓁蓁不能随意暴露于人前,阿月又已入道,修士对凡人的那一套对她们本就已经不再管用。 她还因为阿月杀了成谦。 圣元宗那些老家伙,选弟子的人品不咋样,护短倒是一个赛一个。因为迁怒而宰一个无门无派的练气期小修士直接都不用开口,下面人就办了。 所以阿月不能和她回圣元宗,也不可留在荒城。 太辰之前的提议就十分及时了,苏见星也庆幸自己没有一口回绝。 在三日内查出妖兽潮真相,是她的诚意更是条件。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但还有关键的那一两个节点没有找到。 关键点会是什么呢? 这时,太辰道:“寻常的、没有变化的记录可能无法看出什么,若能从那些不寻常的地方查起,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苏见星张口想说这城志中所记载的大阵并无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可不知为何转念一想,这不寻常之处未必体现在大阵上,也有可能要从别处来看。 是哪里呢? 她思索着,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两次妖兽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妖兽潮的时间。” 大家都知道妖兽潮约莫半年一次,但这两次妖兽潮相隔不过几日。 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吗? 苏见星抓住这一点灵光,迅速地将神识再次沉入玉简中,果然,在最后面翻到了这两次妖兽潮的记录。 翻到这些还不够,她又去看两次妖兽潮间隙的护城大阵相关记录。很快就在最近那次妖兽潮前一夜的记录上找到城主给大阵充灵的记录。 所以给大阵补充灵力会不会和妖兽潮有什么关系? 苏见星脑中划过这个想法,她继续低头去找。千年的时间虽说妖兽潮一般会隔半年一次,但这个时间是约数,往前推几日或者往后推几日都有可能。 她仔细翻阅后找出那些两次妖兽潮之间时间缩短或推迟的地方。 “有纸笔吗?借用一下。”苏见星头也不抬地询问太辰。 太辰:“稍侯。” 很快,地面铺上了宽大洁白的纸张。玉白修长的手指持着一根沾好墨的紫金狼毫递到苏见星的面前。 苏见星摇头:“我说,你记。” “好。”太辰收回手,笔尖悬在纸上,侧目静待。 苏见星见他准备好了,便一面看玉简内容,一面张口报出数十个日期,这些日期两个一组,她让太辰每组都是上下排列。 太辰运笔如风,笔势如蛇形龙游,待苏见星停下时他也正好停笔。 苏见星一直看着,待他停下后赞了一句:“好字。” 太辰笑了笑,没说什么。 苏见星:“这些日期上面那一组都是妖兽潮发生的日子,下面一组是在妖兽潮发生前最后一次大阵养护或者充灵的日子。” 这些日期放在冗长的流水账似的城志中一点都不显眼,可拎出来放在一起对比就能看出些不同。 太辰道:“你选的日期,都是在大阵养护隔日就发生了妖兽潮。” 苏见星点点头,又摇头:“还是不一样,这些日期中的妖兽潮大多是充灵后的隔日发生。”说着她圈出几处来道:“这几个日期的妖兽潮虽然不是在养护隔日发生,但前几日也有城主充灵的记录。” 太辰看了半晌,不太赞同道:“上千年,近两千次的妖兽潮,只有这不足百次的数据,很难有说服力。” 这是自认识后太辰第一次对苏见星所思表示不赞同。 苏见星倒也不急,她组织了一下说辞,详细解释:“你之前说,从一些不大寻常的地方查起。在我看来最不寻常的便是这两次妖兽潮的间隔时间,太短了,短到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说道这里,她顿了顿,见太辰微微点头才继续道:“所以我便翻了最新的记录,发现在妖兽潮开始前,我们的新城主止风刚刚给大阵充过灵。” 太辰若有所思,苏见星继续往下说:“之前我就说,大阵里有东西。便是这东西引动月华的聚集最终形成帝流浆落入阵中,不,或许是被阵中的那个东西给吸收了。最近的记录初步印证了这一点,但我找不到规律,所以便继续往前找。” 第三十九章分析 苏见星望着白纸上那一列列代表日期的数字,神情认真,西斜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一层金辉,淡去她深藏于眉宇中的那一丝戾气,柔和了她略显锋利的眉眼。 太辰望着她,一时有些出神。 苏见星并未察觉,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两次妖兽潮之间相隔时间如此之短,近千年中或许少见,却也不会只有这一次,我便将千年间发生时间远远小于半年的妖兽潮日期整理出来,再对照这去看这些妖兽潮前后的大阵维护记录。才找到了这些。” 说着,她将手一伸,掌心向上:“笔给我。” 半晌没有动静,苏见星疑惑抬眸,正对上太辰有些晃神的双眼。 苏见星的目光便是一顿,这人的眼睛似乎比自己印象中的要出彩许多啊。初见时,她看此人,只觉得处处平常,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似乎都不错,但似乎都找不到亮点,过目既忘。 但现在和对方还是初见时的距离,再看太辰的眼睛就发现其实这双眼睛很漂亮。 那双黑眸型似柳叶,纤长有度,向下看时眼睫微垂,纤长而又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黑色的瞳仁藏匿其中,平静又包容。 “苏道友?”耳边恍惚有声音传来。 苏见星没听清,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来源去看,结果就看见那双眼睛下方张合微动的嘴。 苏见星:“!!!” 她居然看呆了?狼狈的别开眼,苏见星回过神来简直尴尬到想要脚趾扣地。说实话,以她现在的实力,真要用脚趾扣个三进大宅也不是梦想。 关键是,他们现在在二楼,真这么干了结果只能扣穿楼板掉到一楼去……想想就更窒息了。 “苏道友。”太辰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没事吧?” 苏见星轻咳一声,低头一手捂嘴,另一只手摆了摆,含糊道:“没事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多谢道友关心。” “无事便好。”太辰的语气中透着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问:“苏道友,你方才要什么?” 要什么?对哦,方才是要做什么呢?苏见星疯狂地运转大脑,几息后终于想起了之前要做的事,干笑一声,道:“没什么,这几个日期还请道友勾选一下。” 太辰没有多问,照着做了。 苏见星已经冷静下来,迅速恢复之前的状态,一面翻看玉简中的内容一面指着日期道:“这几个日期其实相隔不远,都是在同一个城主任期内。” 紧接着,她又指出几个日期道:“这些是一个城主的任期。” 接下来,她将那些日子都分了组。除了止风刚开的这一次妖兽潮外,其余的都可以按照某一城主任期来分组。 太辰渐渐看得有些明白了,他思索片刻,忽的问道:“敢问这些城主的修为都是几何?” 苏见星刚要答,太辰已然凭借自己翻阅过荒城志的绝佳记忆找到了答案:“都是化神境之上。” “正是。”苏见星赞同了一句,用手点着纸张末尾处最后几组被圈起来的日期提出了新的论据:“上一次仙盟派出化神境之上城主还是四百多年前。” 太辰凝眉看了一会儿,道:“所以即便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说法,但是应该有人察觉到化神境之上的修士对妖兽潮的影响。是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向荒城派驻过化神境之上的修士。” 他所言便是苏见星想说的,但见他已经得出结论,苏见星自然不用再重复,只一点点抛出自己的发现:“并且,在这些日期所发生的妖兽潮前,每一次,都会由城主对护城大阵进行充灵。” 结论和苏见星最开始抛出的那个大部分相同,又有部分不一样的。 “那么到底是城主境界的问题还是护城大阵的问题?”太辰将她前后两次结论不一样的地方挑出来,追根究底。 苏见星不慌不忙地答:“都有问题,但追根究底还是护城大阵的问题。” “怎么说?” “我们还是以数据实例说话吧。”苏见星微微一笑,尽显成竹之色。 太辰回报一笑,那一双柳叶眼微微弯起,眼底漾起一层细碎的金芒,是窗外斜日钻进云层后又印在他眼底而成。 苏见星微微移开目光,将心神重新拉回他们的推理分析中。 “化神境之上城主坐镇荒城,带来了妖兽潮的不确定,可化神之下的城主们任职时的妖兽潮也不是那般按照规律来的。” 说着,苏见星又报出了一串数据。太辰执笔欲落,却发现准备好的那一张纸已经被写完了。 “稍待,我再去多备些纸张。”他歉意道。 苏见星摇头:“不用,这些无所谓记不记,这些日子的妖兽潮基本都是提前两个月左右便发生的。” 这一次太辰不再质疑,只问:“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什么?” 苏见星摇摇头:“没有什么。” 太辰默默望她,静待她接下来的话。 果然,苏见星接着开口道:“只不过在两次妖兽潮间,这些城主也都给大阵充过灵。” 说完,她重新看向太辰,问道:“从这些,你能发现什么问题吗?” 这是在考较他吗?太辰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但还是认真了片刻而后道:“是不是那些没有城主充灵过的记录里,妖兽潮都维持着半年一次的频率?” 见他问出这句话,苏见星便知道他想到点子上了,弯着眉轻轻点头:“对的。”然后继续鼓励地看着太辰。 太辰无奈,只得一边思索一边继续说下去:“妖兽潮和护城大阵充灵显然是有关系的,且充灵者的境界关系到妖兽潮的长短。所以——” “所以你是对的。”太辰想明白了一切关节,肯定道。 苏见星自然知道自己是对的。只不过,那是一种直觉,但现在找到了这么多证据支撑,便不再单单是直觉,而是一种肯定了。 她心情愉悦地报出最后一组数字,而后道“这几个日期的妖兽潮比上一次要晚上三个月,你猜猜回事因为什么?” 太辰微微偏头似在思索,很快就笑了起来:“莫不是,这些日期时任城主都没有充过灵?” “正确!”苏见星打了个响指。 第四十章 两个办法 护城大阵是个大阵,大阵启动便需要耗费无数灵气。这些灵气从哪里来?自然是通过激活阵眼中的法宝来抽取灵气,且由大阵中本就蕴含的聚灵阵每日聚集灵气,滋养大阵,以免大阵年久失修。 这样的大阵几乎每个城池都有,不单单是为了守护整座城池,抵御可能出现的敌人一时,也是为了给城中众生一些时间,等待救援亦或者……撤离。 大阵的维持总是有时间限制的,从三五日到十日不等,全看做阵眼的法器能够维持多久,并且是一次性的。就是说,用过一次后便会彻底坏掉,只能重布新阵。 荒城的大阵和这些大阵不同,它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大阵的阵眼就好比一个蓄灵池,使用过后虽然灵气全无,但只要充满了灵气,便可再次使用。 也正因为此,这大阵才能守护荒城近千年。 “所以你查到的结果告诉我是因为大阵灵气太足才招来了妖兽潮?”止风看着苏见星递过来的结论细细看后虽知道这推断不是空穴来风。 他下意识地看向太辰。 太辰微微颔首:“数据皆从荒城志中来,苏道友找出后我也验证过,皆为真实。” 止风:“就算现在这些推论是真,但如何证实,证实后如何解决?” 苏见星已经想过了,这会儿便直言道:“验证有一个办法,解决有两个办法。” 止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 他来之前就已经从仙盟总部看过荒城志的拓版,就连荒城的前身临仙城志也曾读过。他不是没想过从字里行间找解决妖兽潮的办法,但真正来此后,才发现自己无从查起。 遇见苏见星是必然,但让她来查这件事却是偶然,也是试探。 若苏见星真是他们所寻之人,便是有天命指引,没有实力的话就是入了宗也很难服众。 没想到苏见星不但查出来了大半,还给出了办法。 止风心情有点复杂,但这点复杂还不至于扰乱他的心神影响他的判断。 他身体后倾,将后背抵上了椅背,止风双臂架在扶手上,十指交叉虚握,准备好好听听苏见星的办法:“先说怎么验证吧。” “验证其实最简单,只要城主大人这几日接连给大阵充灵,三日、不,两日或许更短,便可再次引动妖兽潮。若能引动,便可证明我的推断。” 这个方法确实简单,也很可行。止风微微点头,“那办法呢?两个办法有什么区别?” 苏见星微微一笑:“两个办法,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治标,一个治本。”说罢又问:“城主大人选哪个?” 选哪个?当然是选择全部都要啊。止风微笑着说出选择。 苏见星笑得真诚:“大人所求,但无不应。不过——” 听见“不过”二字,止风眉心一跳,一旁的太辰的眉头一紧,慢慢蹙起了眉。 苏见视若不见,笑地狡黠:“不过还是先谈谈报酬的事吧。” “报酬?可以,谈吧。”止风坐正了看着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揣测她会提出的要求。 是圣元宗即将来人想找归一宗做靠山吗?也不是不可,但这种被人拿着利益交换来的护持总叫人心里不是那般舒服,少了几分真心在里头。 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家小师叔和苏见星在书海阁前的那一番谈话。 苏见星对眼前两人各异的神色视而不见,兀自说道:“先前巡查使大人曾允诺过我,只要查出妖兽潮真相,便免我其后所有的服役期,这一条,等城主验证我的推论后,是否就能兑现?” 止风点头:“这是之前说好的。事实上我们的巡查使当时说只要你‘答应’调查要妖兽潮便可,所以若你有空去询阅处查一下便可知这一条件已经兑现。” “既然城主这般说,我自然是信的,无须再查了。”苏见星似没有听出止风话音里的那一点不满,依旧笑容满面道:“那再说下面的条件吧。” 止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说。” 苏见星道:“两个办法,我想换两个人的安全。” 两个人?止风惊讶了一瞬,随即想到和苏见星一起的那个小修士,大约求的便是这个吧。 止风好整以暇:“可以。你想换谁的安全?”他看着苏见星,静静等着她说出自己和阿月的名字,这才好接下来的谈话。 “阿月。”苏见星果然说出这个名字,而后又道:“蓁蓁。” 阿月和蓁蓁?没有苏见星自己吗? 难道她对两日后便会到来的圣元宗弟子如此有底气。还是说她过于天真? 同样出身于仙山大宗的止风十分清楚仙山大宗的做派:护短。 对外护短,对内也同样护短。 成谦的死,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咎由自取。但不代表杀他的人就不会被判有罪,尤其这个人还是圣元宗内原本并不受重视的五灵根废物。 止风已然听说成谦的师尊玄阳真君之怒,也誓要将杀死他徒弟的人挫骨扬灰。这些苏见星不怕吗? 她到底有什么底气去面对这些? 他疑惑万分,不由地去看太辰。忽然便觉得奇怪。 自来荒城,见到了苏见星,小师叔仿佛就已经认定了苏见星是他们所寻之人,屡次出手相助,这一次苏见星调查妖兽潮一事他也紧随左右,说是一起验证,可实际上到底为了什么止风心里一清二楚。 但在这种时候,苏见星接连提出条件,小师叔除了最开始眉头微皱外,其余时间都稳得很,只负责倾听,并不多言,也不提相助。 这就很奇怪了。 太辰稳坐着喝茶,对止风扫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止风:“……” 苏见星以为止风在考虑,想了想道:“阿月和蓁蓁只是请二位照看一时,待我在圣元宗事了会将她们接走。这个时间……应当不会太久。” “可。”止风不知苏见星会有怎样的安排,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到那种需要为她多考虑的地步,便爽快点头。 苏见星得到了止风的回答,便又将目光挪向了太辰。 第四十一章 这可能吗 太辰略有些无奈:“先前已和苏道友说过,可来我归一宗,实不必绕这么大的弯路。” 什么时候说过的,我怎么不知道?止风惊讶地看过去,太辰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他又去看苏见星,眼中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归一宗的邀请,她竟然拒绝了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归一宗是什么地方? 一时间,止风也不知苏见星是狂妄、无知还是自信了。 顶着二人的灼灼视线,苏见星却显得淡定自若,她道:“道友好意我心领了。我也知归一宗乃仙山第一宗,是无数修仙者心中的圣地。” “那你为何不直接答应?”苏见星话语未尽,止风实在忍耐不得,开口问道:“归一宗要收你入宗,你竟还在犹豫?” “城主此言差矣。”苏见星不紧不慢道:“这世间之事不一定要选最好的,却一定要选最合适的。” 止风不是很赞同,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可惜:“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心态就十分矛盾了。 苏见星也无暇去分析那么多,只道:“我还是圣元宗弟子,在宗内还有琐事缠身、牵绊未断,待我解决完圣元宗之事后,若还与归一宗有缘自然不会在挑选,定会拜入归一宗。” 太辰微微颔首:“此事不急,苏道友只管办自己的事,我的邀请长期有效。” 止风:“……”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瞥见太辰望过来的一眼后识相地闭上了嘴。 “至于阿月和蓁蓁。”苏见星道,“是否去归一宗得询问她们自己的意见,我却是不大好替它们拿主意的。目前我之所求也只是换取二人在我从归元宗回来前的平安无事。” 这件事情先前已经允诺过,止风便道:“可以。”又追问:“所以到底是什么办法?” 苏见星:“很简单,一旦验证我推测为真,城主大人直接停止给大阵充灵,日常也只需检查大阵是否有缺损便可。” 止风怀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苏见星道,接着话锋一转:“但大阵中本就有聚灵之效,便是无人充灵也会因聚灵阵而聚集灵气。这些灵气虽然大多会逸散,但最终还是会留下来一些。日复一日,总会有灵气充满的时候,到那时便是妖兽潮再次侵袭的时刻。” “所以,这个时间你也无法保证?”止风问道。 苏见星点头:“我自然无法保证,但城主应该可以知道。” 荒城志里提到过,为了方便历任城主掌控护城大阵,特在城主府设立了单独的控阵室。 城主可在控阵室中随时感应大阵的状态,并开启或者关闭大阵。 实际上,若是能有人早日勘破妖兽潮和大阵之间的联系,完全借由城主对大阵的感应而提早做好应对妖兽潮的防控。 确实简单,止风思索了片刻,也明白过来:“这是你说的治标之策,那治本呢?” “治本和治标其实也不冲突。”苏见星没有藏私,直言道:“我之前便说过,大阵中里有东西。” 止风点头:“你说的,可是那吸引帝流浆的东西?” 如今那么多数据实证在手,面对苏见星自信满满的推论,他便是再觉得离谱也要信上三分。 苏见星点头。她能察觉到止风还存在某些疑虑,但没关系,接下来她会一点一点的说服他。 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因为一直说话而有些干哑的嗓子,苏见星慢慢道:“我和太辰道友在上一场妖兽潮里同时感知了月华之异。” “首先,因为月华过盛而凝结成的红月之象只出现在荒城附近,并不在这世上其他角落。而月华是不为一般人或修士所能观测到的。” “月华是妖鬼精怪等修行所需之物,妖兽体内也有妖族的血脉,虽然稀薄,但对月华的感应、需求并未因为血脉的稀薄而减弱。所以,正是红月的出现引动了妖兽潮的出现。” 言罢,苏见星目光转向太辰,寻求支持。 太辰颔首:“确实,那日妖兽潮开始时,妖兽的情绪随着红月的色泽加深而愈显躁动。” 趁着这功夫,苏见星又低头饮了一口不知何时满上的茶水。 之前喝的那一口茶已经凉了,口感与香气都打了折。现在这一杯茶水入口微烫,却很好地保留了茶叶的清香,入口后满齿留香,回甘绵长。 好茶! 苏见星品茶后眼睛一亮,一口饮完,心里赞了一句。 刚放下空杯,就见一只修长玉手提着瓷白的茶壶停在空杯之上,手腕一斜,茶壶随之微倾,青碧色的茶水顺着细长洁白的壶嘴倾泻而下,落入空杯中,不一会儿杯中便满了。 抬手握住那只杯子,热热地却不烫手的温度自杯身中传自掌心。苏见星抬眸对那只玉手的主人微微一弯,以示谢意。 太辰将茶壶放回茶盘中,余光捕捉到苏见星的视线,立刻回看过去,随即也弯了弯眉眼。 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的止风:“……”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莫名的酸意自他牙根上泛出,头皮都有点麻。 喝茶、喝茶。止风低头喝茶,然后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有点懵,歪头去看太辰。 太辰:“怎么了?” “没什么。”止风叹了一口气,自己拿过茶壶斟茶。 这会儿的气氛倒是没有先前那般严肃了,苏见星继续说道:“但是,红月的出现只是引动妖兽潮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因为随着天亮红月隐去,妖兽潮却依旧没有没有散去,直到第二日红月再次出现。” “这一次,红月变成了帝流浆,落入荒城。而就那时,也是妖兽潮最盛之时。二位应该都有印象。” “所以帝流浆是妖兽潮的另一个原因。”苏见星讲得很明白,止风并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苏见星点头:“是的。但城主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帝流浆为什么会频繁出现?” “啊?为什么?” 从止风空白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件事情也毫无看法。毕竟帝流浆虽不是什么隐秘,但因它对绝大多数凡人、修士毫无用处,所以极少有人提及。 但帝流浆却是妖族的至宝。是每一只妖鬼精怪族刻在骨髓血液中的渴望。 苏见星能知道也是因为上辈子之故。 “帝流浆极其难得,传言一甲子才能得一次。不算更早,就说之前的两次妖兽潮,都有帝流浆,这,可能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第四十二章 入魔 苏见星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城主府。她的条件,或者说要求得到了允诺。对于对方而言,妖兽潮的真相其实也查出了绝大部分。 剩下的便是验证,以及找寻那个引动月华和帝流浆的事物。 这些已经不属于苏见星的任务了,虽然她心中对那件东西还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奇。 路过长街的摊铺前,不出意料地瞧见老谭躺在摇椅上闭目小憩。 本想就这样径直地走过去,不打扰他,但在距离他的摊位还有两丈时,老谭突然大吸一口气,好像被梦境中的事物给惊吓到,两眼圆睁地醒来。 他的目光怔忪,没有焦距地四处扫看,然后就和苏见星望过来的视线直直对上。 老谭愣了一下,很快地恢复神智,站起来热情的招呼道:“苏道友,我这几日又炼制了几件小玩意儿,来瞧瞧?” 苏见星本没什么兴趣,但见他这样热情地招揽还是走过去一看。 老谭面前的摊位上确实多了几件法宝,这些法宝都不太大,皆是些钗环、手镯、珠花之类,非常适合女修使用。 苏见星后知后觉地扫了一眼老谭的摊位,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女修所用之物。于是她突然对为什么明明老谭炼制法宝精巧有却生意惨淡的原因有了一丝明悟——荒城绝大大多数修士都是男修啊喂。 或许是苏见星的神情太过一言难尽,让老谭都有所感应,有些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苏见星:“……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你多炼制一些男修使用的法宝,一定比现在要抢手多了。” 老谭一愣,很快明白苏见星话里的意思,八字胡随着他嘴唇的弧度微微上翘:“多谢苏道友好意了,不过我出摊不是为了挣钱。” 不是挣钱?那是为什么? 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她很快想到以老谭的炼器水平,就算不摆摊,放进珍宝阁里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但他却没有,反而不辞辛苦地摆摊卖法宝,甚至还在男修众多、女修却少到几乎看不见的荒城卖。 能为什么?大约是在寻找突破的契机。 老谭已经是筑基顶峰了。 在整个修仙体系中,引气入体是最简单的,其后的炼气期也是个灵气积累量变的过程。从练气到筑基才是真的质变。 从晋升筑基这一层开始,以后的每一层大境界都需要寻找契机顿悟才可顺利晋阶。这个过程也是修士对天地大道以及自我一点点理解的过程。 可以说,修的是仙,求的是道,明的是心。 当然,晋阶率也很感人。 但,如今的修仙界和苏见星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完全不同。 从两千年第一颗筑基丹问世开始,筑基不用顿悟,一枚筑基丹便可有九成几率造就一个筑基修士。 剩下那一成失败的如何? 没关系,一颗不行那就两颗。总有一颗能有效果,只要不怕丹毒,将筑基丹糖豆吃也不是不能堆一个筑基期出来。 当然,筑基丹的配方并不是公开的,而是掌握在仙山十宗及仙盟高层手中。并且不知受材料还是什么别的影响,它也不会被大批量炼制。 曾经的苏见星也曾渴求过筑基丹。 很多个夜深人静时,她也曾畅想自己努力修炼然后在宗门弟子大比上大放光彩,最终被宗门赐予筑基丹…… 到那时她是不是能站在妹妹面前和众多爱护妹妹的师兄、师姐一样宠爱她、保护她…… 那时的她绝对想不到有一日她会在离宗门万里之遥的荒城外,在妖兽的尸山下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而后曾经无比渴望的筑基丹再没有了用处,她不但筑基了,还突破了金丹境。日后她还会很快向着一个又一个更高的境界冲刺,最后回到那个叫她身死道消之所,以血换血、以命换命,将那些欠她的、对不起她的一一杀尽。 苏见星站在那里双目发红,眼底阴有黑气闪过。 入魔,这是要入魔了? 老谭愕然地看着苏见星,他怎么都没想到正和对方说着话呢,她、她、她这就要入魔了? “苏道友、苏道友?”老谭大声叫着她。但她似乎陷入某种自我情绪之中,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老谭有点慌乱以及手足无措。 入魔这种事情虽不常见,可一旦放任,结局都不会很好。虽有小部分概率入魔者能在最后关头被唤醒神智,但绝大多数会沦落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所以一旦发现入魔者,必须呼叫仙盟守卫将其杀死在还未陷入魔化的当场。 老谭张了张嘴,他想要呼叫守卫,却在张嘴的那一刹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飞舟上,面对万千妖兽凌然不惧的坚定神情,他还记得后来飞舟上那些被救下的凡人对苏见星的感恩。 “哎!真是倒霉催的。算了,试试吧。”他一拍大腿,放弃了叫人的想法,迅速地低下头去,目光在自己的摊位上梭巡,想要趁着这会儿附近没什么人注意到的时候,想办法遏制住苏见星入魔的趋势。 很快,他的目光便在一枚镶着水蓝色的宝石的戒指上一顿,那是他这次刚刚炼制的一枚戒指。 “弥月石、弥月石,佩戴后有凝神静气之用,配合清心阵可以降低修行时走火入魔的概率。”老谭喃喃自语。 他又看了一眼苏见星虽然正在入魔但显然进展不块的状态,叹道:“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下定了决心,他拿起那一枚戒指,又摸上一根步摇不伦不类插在自己的道髻上,这才一步迈过自己的摊位来到苏见星跟前。 老谭记得书上写过,刚刚入魔的人,神智还未完全坠入混乱嗜血时,身体是最脆弱的,所以这种时候也格外好杀。 老谭没打算杀了苏见星,他一手凝聚灵气汇入指尖,在苏见星额间灵台处轻轻一划。 很快一抹殷红的血自伤口处留下。 苏见星原本呆滞的眸子瞬间聚焦,带着凶煞的血气和幽幽黑气凝视着老谭。 “哎呀,我的娘哎。”老谭一惊,心中大骇。若是寻常他说不得下意识便要将手中之物给扔出去了。 但这会儿,事到临头时他心底反生出一股勇气,抬手将那枚戒指上的宝石按进苏见星额上的伤口中。 第四十三章 破域 杀掉!全部杀掉!阻我者死! 血色侵染了她全部的视线,目光所及中除了血红便是血红。 远处的天也是红的,天上的那一轮明日也被红色的血雾笼罩。 没有温暖,空气中密布着黏腻的腥臭味。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不似人类,倒像是什么怪物。 是什么? 苏见星找了好久,发现那声音近在咫尺却怎么都寻不到。 她放弃了寻找,闭目倾听。下一瞬又愕然地睁开眼——那声音竟然来自她自己。 脚下的地面有些硌脚,硬的硬、软的软,踩起来非常地不舒服。她的目光调向地面。然后——她瞧见了一座山,一座由无数尸身堆积而成高山。而她整站在那高高的山尖,脚下踩着一只睁着眼、目光没有焦距、无神与她对视的头颅。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污,红到发黑的血迹已经在她的手掌上凝结。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耳边传来絮絮语声,声音忽远忽近,时而似有人在她耳畔低语,时而好似从远处传来的惊声尖叫。 “是你、是你,是你杀了他们……是你让这天地蒙上了血雾,是你让这山川蜿蜒成了血海……” 这是……我干的?她的脑子似乎有些迟钝,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了她的脑中,在阻止她思考。 但苏见星没有放弃,她努力地转动着略显僵硬的脑子,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真的放任自己不去思考,那她现在所见的一切终有一日会成为真实。 真实。 那现在所见一切必然不真实。但是有什么,想让她将这一切变成真实。 絮语声变成了尖笑声,刺耳的叫人直皱眉。 要离开这里,必须要离开这里!她想。 随着她这样的念头兴起,絮语声变大,好似有无数的人在她的脑中吵嚷,声音尖利地指责她的决定。 皱着眉,苏见星晃了晃脑袋,努力忽视那些声音,但是效果不佳,耳畔的絮语声再次逐渐变大。 那个声音告诉她,要拔出那柄剑,她才可以得偿所愿。 剑? 什么剑? 苏见星茫然四顾,什么都没瞧见,也正是此时,那层层尸山忽然动了下。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稳住身体。 右手的掌心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她再次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把剑。 这把剑只有剑柄是黑色的,其余部分皆是深红。那红色就好像是无数血液浸染而成,和她手上凝固后的暗色血迹色调一致。 “拔起它,拔起它!”那声音充满了激动和催促,层层叠叠重复着同一个意向——拔起那把血色长剑。 苏见星五指微缩,捏紧了剑柄,提起一口气,聚力,而后猛地——将那柄长剑按了下去。 絮语声戛然而止,似乎对苏见星的举动没有预料、毫无防备。 紧接着,苏见星脚下开始震动,那一座高耸的层层白骨与尸体堆积的小山开始倾塌。 为什么! 那絮语声响彻天地间,带着不甘和愤怒地诘问。 “邪魔歪道!”苏见星凌空而立,看着底下的尸山血海掀起一阵阵的浪潮,黑色的瞳仁澄净无波,嘴角翘成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 说罢,她伸出右手,五指一张一握,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便随着灵光渐渐显出完整的形态。 苏见星右臂高扬,从右上至左下一剑劈下,而后整个空间都为之静默了一瞬。那一瞬,仿佛一剑阻隔了时间的流逝,让血海空间中的所有事物都停止了动作。 静默只有一瞬。 一瞬后,强大的、无可阻拦的剑气向四周爆开,骤然掀起的飓风将空间里的尸山血海在瞬间搅成齑粉。 一道满含惊恐、怨念、不甘的尖啸声在整个空间回荡,久久不绝。 强风将苏见星的衣角吹得向后翻飞、猎猎作响。她没有去关注那一道尖啸,眉心微微凝起。 这一片邪魔域居然一剑打不碎? 是的,这血红的空间是一片邪魔域,不知何时附身于苏见星,竟连她自己也并未察觉,方才趁着苏见星心绪动荡时,悄然张开了领域,困住了她的神魂。 想要出去,也只有打碎这片邪魔域才行。 就是不知悄然将她拖进域中的邪魔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盯上自己的。 但,眼下不是纠结原因之时,还是要尽快打破这一片“域”。 她对邪魔不算熟悉,知道自己的神魂被困在域中,身体一定被邪魔所掌控。 如若不能尽快破域而出,她也拿不准邪魔会拿自己的身体做什么。 方才那一剑后虽还未能将域破开,但那无形中一直在蛊惑她的絮语声都和域中其他化为齑粉。 现在域里空荡荡的,一片黑暗,但已经没有任何能够阻碍苏见星思考了。 她一面思考,一面挥出第二剑、第三剑… 一阵又一阵磅礴的剑气在整个域中荡开。苏见星能够感觉到域的松动,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她都觉得域面临临界点,即将破开,最后却又颤巍巍地立住。 倒是很有韧劲,苏见星想,不仅如此,她还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手。难道如今的自己太弱了? 正当苏见星考虑是不是要解开部分仙识来破域时,忽的,她察觉到一阵振荡自域外而至,在边缘的某一处落下。 好机会! 苏见星想到的同时身体也已经做出了判断,几乎瞬息而至。她提起剑,向前轻轻一送,将凝聚了她所有灵气的长剑送入域壁中。 一点莹光自剑尖显现,旋即爆出一团叫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 “砰!”不大的闷响声传来,以剑尖为中心,一道道闪电般的纹路想四周蔓延来开来。 邪魔域就此破碎开来。 苏见星迅速掌握了自己的身体。耳熟的尖叫声再一次响起,与此同时她敏锐的察觉有什么正自她体内向外逃逸。 苏见星早有准备,伸出五指虚空一抓,口中轻吐一字:“困!” 一个由灵气组成的牢笼就将那差一步就彻底脱离苏见星掌控的黑雾牢牢困住,纵使四处乱窜却怎么都逃脱不得。 看着那完全困住了黑雾的灵牢,苏见星露出一抹笑意:“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呜、呜、呜……”有什么声音传来。 苏见星倏然睁大眼睛。她只知道邪魔是集世间恶欲而生,凭本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恶欲并放大,引人入魔,却没听过这种东西还会说话的。 她侧耳去听,目光一瞥,立刻就对上一张已经被一只手掐得涨红,并眼看着就要由红转青的熟悉面容。 “老谭???!!!” 第四十四章 这么刚 老谭心里苦,但说不出。为了救苏见星他是做好了准备的,甚至还不惜牺牲自身形象选了一根可以抵御金丹境后期修士一击的步摇簪上。 但是法宝这种东西,特别是防御法宝,只对灵气敏感。若无人驱动或者外来灵气的刺激,一般是无法激活的。 老谭怎么都没想,差点入魔的苏见星她居然如此不讲武德,一分灵力未用直接伸手掐他脖子。惊愕之下,他竟是连以灵气驱动法宝抵御也忘了,待想起时已经使不上力。 苏见星:“……” 苏见星发现掐着老谭脖子的那只手居然是自己的,心里也一慌,忙松开手来。 老谭“噗通”一下摔跌在地面,他张大口呼吸恍若一条干涸濒死的鱼,新鲜的空气猛地被吸入肺中,反倒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没事吧?”苏见星关切地看着他,想要关心一下。但想到方才是自己的身体造成老谭的现状,怕他对自己已经有了阴影,此时凑过去只会对他造成进一步的伤害,便只能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询问。 老谭一面咳嗽着一面摆摆手,好一阵,咳嗽平息下来,呼吸也正常了,老谭的面色恢复红润,除了他颈项间那道肉眼可见的紫红色淤痕外基本看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道友,你这手劲可真不小。”老谭叹道。 苏见星只能道歉:“对不住,方才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方才的情况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差点走火入魔嘛。”老谭却很明白,他慢悠悠从地上站起身,瞅了一眼苏见星,道:“苏道友,你还是先担心下自己吧。” 担心什么?苏见星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不明所以,直觉自己脸上有什么。便凝了一面水镜去瞧。 这一瞧也叫苏见星自己吓了一跳——她的眉心间似乎嵌进了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拔那玩意儿,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东西拔了下来,仔细一看,就发现那是一枚戒指。 一枚造型和自己手上那枚纳戒神似的戒指。 将左手的戒指摆过去对比,她发现这两枚戒指还是不大一样,一是戒托的材质。苏见星那枚纳戒是用玄空晶炼制而成,但手里这只用的却是一种叫做“振金”的金属材料。 振金在修仙界也属于贵金属的,价位类同黄金在凡界的价位。 振金并不罕见,但它的主要作用是增加法宝、符箓、阵法等灵气振幅,作用面广泛,几乎所有法宝的炼制都离不开它,供大于求,自然要贵。 苏见星仔细看去,果然这戒托上刻着的细小的纹路便是振幅阵,主要用扩大戒面镶嵌的那颗宝石的威力。 宝石是天蓝色的,色泽明亮水润,颜色却不透,戒面打磨地光滑如镜,却并不大反光,在阳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水润之美。 “这是……”瞧见这一枚戒指,再回想之前从邪魔域外传来的那一道助她破域的震荡,苏见星不可能不明白便是这枚戒指的功劳。但见那戒面,有一丝熟悉之感,一时却没抓住这丝熟悉从何而来。 老谭见她看着戒指发怔,都快对她这状态有心里阴影了,忙凑上去解释道:“这是弥月石,修仙界不常见,这石头和灵石类似,可以吸收月华辅助修行,大荒的妖族最是喜欢佩戴。对我们人族修士来说,一般佩戴也能有凝神静气,抑制心魔的作用。” 苏见星脑中豁然开朗,她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弥月石,护城大阵中能够吸收月华的东西必和弥月石类似。 是什么呢?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纳戒,一些早就被她忽略的记忆顿时涌现。很多年前,这枚纳戒上镶嵌过一枚帝月晶。 帝月晶和弥月石作用相似,但无论是品阶和作用效果都不是弥月石能够相比的。帝月晶是仙级矿石,属仙界特有。 所以妖兽潮会是帝月晶造成的吗? 苏见星还来不及思考,老谭已经注意到她身侧悬浮于半空的灵牢。 “这是——”老谭好奇不已,绕着那灵牢看了一圈后又咋舌:“灵气离体后还能久凝不散,苏道友,你对灵气的掌控已经登峰造极了。失敬失敬。” 又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灵牢。”苏见星坦然道:“用来困住邪魔的。” “邪魔?”老谭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确有一团黑雾四窜,似在找寻灵牢漏洞,伺机逃跑。 意识到那是什么,老谭惊愕回头:“这、这便是邪魔?” 苏见星点头:“正是。” 靠!老谭下意识地向后跃退一步,看着那灵牢的神情就染上了几分惊惧。这苏道友也太刚了,知道邪魔是什么玩意吗?那可是沾上就极难拔除更别说甩脱的糟心玩意儿。 修仙界中人人对邪魔闻之色变,只因文献中所记载的被邪魔缠上过的修士无论修为有多高深,最后都逃不脱一个身死道消的悲凉下场。 老谭不傻,他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苏见星之前的异样多半便是邪魔作祟,伸手掐他的自然也不是苏见星本人。 但,但这苏见星也太刚了吧?短短不过几十息的功夫就能从邪魔的掌控中恢复,还用灵牢将其困住。 老谭看苏见星的目光就怪异了起来。 苏见星以为他害怕,温声道:“不用怕,灵牢还算安全,只要不寄宿人身,挑起人心底的恶欲,邪魔的力量弱地很。” 邪魔最恐怖的地方便是挑起人内心最黑暗不堪的那一面并放大,使之堕魔,再一点点的吞噬掉宿主的神智,取而代之,叫人防不胜防。 谁敢说自己心底纯净无暇呢?便是圣人怕也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可与外人道的念头吧。 别说邪魔了,便是便是心魔也还常居“造成修士意外陨落之故榜”榜首。 所以苏见星到底是哪位大佬座下弟子,这么刚? 不对。老谭突然想起成谦对苏见星的形容:圣元宗外门的五灵根废物。 这身本事绝不可能是从圣元宗来的,那就是另有奇遇和机缘咯? 几乎是同时,老谭心中蹦出“传承”二字。 心下当即有了思量。 第四十五章 封印 苏见星对老谭丰富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今日事发突然,动静又不小,但她左右一瞧,却发现没几个人对他们报以关注,似乎对她方才被邪魔附体一事毫无所觉。 原来老谭心细,方才开启了阵法。这是他原本预备着和旁人交易贵重材料和法宝时准备阵法,未曾想歪打正着用在帮苏见星遮掩邪魔一事了。 “你这个灵牢就这么放着?”老谭颇有些担忧地看着灵牢,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牢固不牢固,会不会不小心溃散后导致邪魔逃走。 逃走不是关键,关键是邪魔必会找人附身,此时阵法内就他和苏见星二人且方才苏见星已被附身过,这样看来,自己被邪魔附身的几率陡然增大。 老谭下意识地离灵牢远了些,“苏道友,这邪魔要怎么处理才好?” 使用灵牢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苏见星略一沉吟道:“邪魔乃天地恶欲所滋生,没有实体,要杀很难,只能封印了。” “封印好,那就封印。”老谭恨不得苏见星现在立马将邪魔从灵牢中取出封印,立刻在盘算自己存储的材料,“封印需要什么?我这里还有不少存货,苏道友别客气,看上了尽管用。” 苏见星有些好笑:“谭道友不用急,我用这个便可。”说着,她伸出左手,手背向外,朝着老谭晃了晃。 食指上那一抹红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老谭认出来了,那是炎火石,自己亲手镶嵌在那只戒指上的。 苏见星正是打算用那枚炎火石作为封印邪魔的器具。 炎火石五行属火,至刚至阳,正是邪魔的天生克星,将其封印在炎火石中,既能困住它又能时不时催动异火烤之,进一步削弱它,假以时日也不是没有灭杀它的可能。 想到便做。 苏见星抬手以灵力于半空布阵,几乎是顷刻间便阵成。掌心轻轻一推,便将布好的灵阵打入炎火石中,这使得炎火石表面顿时多一层金色纹路。 取过灵牢,直接将其按进炎火石中,再以口诀关闭灵阵。 “这样,便封印好了。”苏见星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来看向老谭:“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见星做这一切并未避着老谭,反而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展示,甚至动作还刻意放慢,这就是有心相授的意思。 老谭心底清楚,自不可能不领这份情,只不过—— “记住了,但目前以我的能力可能还一时施展不来。” 不说别,苏见星那一手凌空布阵的手法便大多数修士望尘莫及。想要彻底掌握却并不容易。 苏见星一眼便瞧出老谭心里所想,提醒道:“谭道友是炼器师,不一定要凌空布阵,只将阵法记下后刻于法宝上有一样的作用。” 对头!老谭一拍大腿,他就说哪里有问题。他是炼器师,只要提前炼制好刻上此阵的法宝,何至于要像苏道友那般凌空布阵。 老谭一脸欣喜:“多谢苏道友。” 苏见星摇头:“是我该谢谭道友,若不是道友不惧自身安危挺身相助,此刻怕我也不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纵使她再自信即便没有老谭相助自己早晚也能脱离邪魔域,但晚一些,不知被邪魔附身的躯壳能做出什么来。 邪魔诱人入魔,就是为了制造鲜血和绝望交织的地狱,到那时血债已负,很多事情也难以回头了。 想到此处,苏见星行礼郑重道谢。 老谭意外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多礼。” “谭道友应得的,不必推辞。”说着,苏见星从纳戒中取出一截树段置于地面,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 “这是谢礼。” 老谭没有来得及拒绝,那一眼的功夫他已然从树段截面的纹路上看出了端倪,当即围着树段又看了两圈,断言:“这是雷击木,好家伙还是桃木的。”说着,又看一眼截面显示的年轮,又是一句“好家伙”。 “好家伙,这还是百年桃木。” 老谭的眼中就迸出激动的光芒来:“苏道友,这是给我的?” 苏见星点头:“是的,作为谢礼赠与谭道友的。” 老谭说不出拒绝的话,身为炼器师,或多或少都有些材料收集的癖好,越稀奇古怪的越喜欢收集。 这世上雷击木其实并不算少,毕竟修士多,谁没个天劫挨雷劈的时候。若这种时候往山里一蹲,天雷过后,除了最中心光秃秃一片,周围受余波而成的雷击木能有一大片。 可即便如此,桃木所成的雷击木也并不多。 桃木属阳,本就有克邪制阴的功效,少有引雷的,更何况这树看来已有百年之久,自然更为难得。 老谭见猎心喜,说不出拒绝的话,沉吟半晌道:“既然苏道友厚爱,我便厚颜收下了,日后但凡苏道友需要炼器只管找我老谭,我只收材料费。”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告别老谭,苏见星便回家。 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似有动静,苏见星没有贸然开门,站在那里,将神识铺开向院中延伸。 阿月正在练剑,招式舞动间,她的口中不自觉的发出呼喝声,她的小脸红彤彤一片,背上的汗水已经将她的衣衫打湿,但她丝毫不觉,十分投入有认真。 孺子可教!苏见星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直到阿月练完收功,苏见星才推门而入。 “星星姐,你回来啦!”见到来人,阿月目露惊喜,一头扑进苏见星怀中。 苏见星拍了拍她的肩,神色温柔:“嗯,回来了,我不在家这两日看来你也没有懈怠。” 阿月抬起头,神色骄傲:“那是当然,既然答应的我就一定会做到。”又问她:“你的事情办完啦?” “办完了。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阿月摇头:“不用啦,我吃了辟谷丹,这会儿一点不饿。”说完又和苏见星念叨一番这几日家里的情况,无外乎自己每日练剑加修炼,提起蓁蓁时又有些担忧:“蓁蓁这几日都没醒过,会不会睡得太久了?” “妖族晋阶本就需要时间,三五个月也是有的,无需担心。” 阿月这才放下心来,又问她:“星星姐,你这次办完事不会再走了吧?” 这也是苏见星正要和阿月说的,却也不急于一时:“你瞧瞧自己,汗流浃背的,先洗一洗,换了衣服再来慢慢说。” 第四十六章 交代和安排 这是还要离开的意思?阿月心中便是一咯噔。 短短不过十来日的功夫,随着苏见星变厉害,阿月感觉到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的差距是一天一变。 她虽年纪还小,却也不是不谙世事,不懂人间疾苦。自己入道后也有过感觉,曾经那种为了一日三餐生计奔波的日子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但原本以为会一直相依为命的人好像也终有一日就要分开。 这么快吗?即便阿月心有所感却也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阿月心事重重地换好了衣衫出来时,就看见廊檐上靠着摆放的小木桌上,炖在红泥小炉上的白瓷壶壶嘴一阵阵冒着烟雾,壶肚子是咕噜咕噜水流翻滚的声音,壶盖被热气顶地叮当作响。 很显然,壶中的水沸腾有一段时间了,但苏见星并未发觉,她倚靠着墙坐着,目光出神地看向远方,有些出神。 直到阿月走近,捏着把手将白瓷壶从红泥炉上提了下来,苏见星才恍然回神:“你来啦。” 阿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提着壶将滚烫的热水冲进已经备好的茶碗中。碗底备好的茶叶被热水一激顿时鲜亮起来,很快就舒展着身躯,舒展着叶子。 清隽的茶香味很快就盈满了鼻腔。 阿月:“……”这是正常茶叶吗? 自然不是,这些是苏见星从止风那里顺来的灵茶。喝一口灵气四溢、唇齿留香,果然归一宗化神修士的品味不俗,日常吃用的灵茶也不是凡品。 苏见星一口饮下满杯,舒服地发出一道喟叹,只觉得眼下的时光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在。 见阿月只给她倒茶,自己却不喝,苏见星道:“你也喝,这可是难得的灵茶,我从别处薅羊来的,这次喝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尝到呢。” 阿月没吱声,却也还算听话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沉默地喝着。 灵茶确实好喝,若放在平时,阿月一定双眼晶晶亮地大声赞美,但今日她没什么心情,想起苏见星可能即将要说的事情,一口茶水下肚,尝不出美味,只觉得满腹苦涩。 苏见星察觉到小丫头的神色不大对,偏头看了她两眼,忽得笑道:“怎么了?在想什么,你看起来那么难过。” 她不说话便罢了,一说话,阿月顿时红了眼圈,泪水顿时盈满眼眶,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哎哎哎、怎么?我不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苏见星坐直了身子问道。 阿月摇头,猛吸了一口鼻子,又拿袖口擦去泪水,瓮声瓮气地问:“苏见星,你是不是要走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想什么呢?和这一次一样,我有些事要去办,等办完事我还会回来找你们。”苏见星道。 啊?是这样吗?阿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惊讶但又很欣喜,“我以为、我以为……” 其实她不说苏见星也明白,她一定以为苏见星是要丢下她不管了。 苏见星沉默了一瞬,问道:“阿月,你知道归一宗吗?” “啊?”话题跳转地太快,阿月有些跟不上节奏,但她还是仔细想了想,最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又好奇地问:“归一宗是什么?修仙宗门吗?我只知道圣元宗,那是星星姐你的宗门是不是?” 她的问题太多,语速又快,苏见星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个回答起,只能先点点头,而后慢慢道:“你不知道归一宗,但应该听说仙山十宗。” 见阿月点头,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苏见星又飞快张口道:“我以前在的圣元宗就属仙山十宗,这个归一宗呢也属仙山十宗。只不过,更厉害一点。” 阿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苏见星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苏见星道:“之前救过你的那个哥哥你还记得吗?” “记得,就是长得很一般的但是很厉害的那个哥哥。”因为太一般了,所以阿月的印象很深刻。 苏见星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小阿月居然还是个颜控,但她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和阿月深入探讨,只继续道:“那个哥哥就是归一宗弟子。” “哦。”阿月了然,又好奇:“那个哥哥怎么了?” “我离开后,那个哥哥和城主会保护你及蓁蓁。他们若来接你,你不要怕,跟着他们走便是,无论他们带你去哪里,你只管做好自己,该修炼修炼,该练剑也不能落下,等我办完了事回来接你时是要考较的。” “我和蓁蓁也要离开吗?”本以为只有苏见星离开的阿月是真的惊讶了,旋即便觉得不对:“为什么要让我和蓁蓁都离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既然她问了,苏见星便没打算瞒她:“那天晚上,我杀了一个人。” 阿月虽年幼,但到底入了道途。 在修仙这条路上本就存在着诸多诱惑和劫难,更有数不清的争斗。 或许在凡人看来,修士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一派出尘不问世事的高人风范,可实际上修士之间的抢夺倾轧要比凡人激烈得多。 凡间还有律法可依,修仙界却是实力为尊。 若万事都瞒着阿月,将她养成个单纯的性子,日后迟早也是要吃大亏的。 “我知道,那是个变态,该杀。”阿月一想起成谦就恨得牙痒痒,不知道为什么世上还会有那么坏的人。她啐了一口,发泄了情绪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星星姐,你要出去办的事不会就是因为那个人?” “嗯。”苏见星淡淡应声表示肯定。 “成谦死了,圣元宗已经得知了消息,这两日就会有人来。所以届时我要回去一趟,将事情彻底了结。” “了结?”阿月神情却不似苏见星那般轻松,她反倒担忧起来:“他们会信你吗?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危险?之前,之前你就是被他们赶出来的,他们一定对你不好。” “啊,对了,我是证人,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了那个变态的,我跟你去,给你作证。”阿月突然想起什么,这样说道。 “不,你不需要去。”苏见星伸手拨开阿月垂在眼前的发丝,为她轻轻别在耳后,“傻丫头,你忘记我有留影珠了?不用为我担心,这件事情我一个人便能解决。倒是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努力修炼。” “你放心。”阿月坚定道:“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我会很快变厉害起来,到时候就由我来保护你。” 稚气的发言不一定能取信他人,却带着足够的真诚和决心。 苏见星望着她的眼睛,忽地笑了,所以说养崽的乐趣就在这里吧。 她带着笑意,柔声道:“恩,我记得了,那么在你变厉害之前,还是由我保护你吧。” “拉钩。”阿月伸出小拇指,眼睛晶晶亮地看着她。 “拉钩。”苏见星也伸出小拇指 第四十七章 留影珠丢了 交代好阿月后续的安排,又将蓁蓁挪动到桃木簪中,交代阿月随身带着,接下来便是收拾了。 看着自己住了十多年的院子,阿月满心不舍。这里面有她和曾经家人们的回忆。但她心中也有预感,无论接下来去哪里,未来会有很久很久自己都不会再回来。 苏见星如何不知阿月的想法,她道:“也不用什么都带,带好房契,以及所有的衣物和生活常用的器具便可。” 阿月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苏见星便又道:“这院中我布过阵法,离开前只要打开阵法,便可有结界护持这座院子。其他人便进不来。” 当然,若真有人擅自破阵,她也会立刻感应到。 阿月原本的伤感也是因为怕走后常年无人居住而致院子杂草丛生,若时间长了屋墙都可能自行倒塌。届时便是房契还在,家却没了。 但现在有苏见星的阵法在,阿月的担忧便消弭于无形。 这样一来,要带走的东西便少了许多。只需带上四季衣物以及一些必须的生活器具即可。 苏见星看了一眼阿月挂在腰间的储物袋,从纳戒里取了一只芥子袋来给阿月。 阿月将芥子袋认主后,打开一看,差点被里面超大的空间晃瞎了眼。不仅如此,苏见星也已在里面放了一些灵石和丹药。 更多、更好的东西苏见星不是没有,但却不适合多留给阿月,她护不住。 和阿月一样样交代好每种东西的作用,又嘱咐她好好修炼。 阿月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星星姐,你说了好多遍了。” 苏见星叹了口气,回想了一番忽觉养崽除了获得快乐外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比如容易担忧,又比如容易啰嗦。 阿月像只小蜜蜂进进出出地收拾,苏见星便闲下来便坐在小凳上继续喝茶。 不多时阿月也收拾完了。苏见星正欲唤她歇息片刻,便听见敲门声自外面传来。 “我去开门。”阿月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没一会儿便领着太辰走进来了。 见来人是他,苏见星还有几分惊讶,起身相迎。 阿月跑在前面,来到苏见星身前压低声音道:“是上次救过我的那个哥哥。”阿月刚入道不久,除了修炼和剑法,更多的修仙界常识类的东西她也还未来得及教。 阿月大概是不知,她这自以为压低的声音落在两位修士耳中和大声说话是没什么区别的。 “嗯。”苏见星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进屋玩去。 阿月乖巧地应了。 二人坐定后,苏见星给太辰斟上茶水,才问道:“可是有事?” 太辰将茶杯握在手中没有立刻喝,先回答她的问题:“嗯,圣元宗的人到了。” 这么快?比预计还要提前一日。苏见星有些惊讶,却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又问:“可是现在就要我跟见他们?” 太辰却道:“不必。” “为何不必?”圣元宗来人不是为了押她回宗受审吗?她以为对方急匆匆赶路甚至提前一日便到就是为了将她拿下。 所以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低头啜了一口茶水,太辰才缓缓道:“成谦之死,我并未上报。” “哦。没有就——”苏见星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立刻睁大眼求证般的看过去:“没上报是什么意思?” “留影珠丢了。”他侧目对上苏见星的视线,黑眸中满是无辜。 好一副纯良无害的神情。 留影珠到底是不是真丢了,苏见星不是很在意,但这份人情她得承。 立刻提起茶壶给太辰续满了水,一双眼睛满含感激的看着他:“太辰道友,你可真是个好人。” 苏见星脑中飞快得盘算整件事,掰着手指道:“那么现在知道成谦死因的,除了你、我、阿月以及城主了。” “不。”太辰道:“止风不算。” “什么意思?” “止风只知成谦身死大约你我有关,却不知详情。”太辰解释道,“又大约,这其中有我牵扯,他便没问。” “哈?”短暂的错愕后,苏见星追问了几句细节后,便想明白了。 果然护短这事好像是整个世界所有生物的共性。 就因为同是归一宗弟子,止风觉得太辰在成谦身死这件事情里面有掺合,索性便不问了。 而止风知道的,仅限于成谦贿赂仙盟弟子出逃、掳走阿月进入不归林,以及太辰和苏见星同去不归林带回阿月并带回成谦身死的消息。 这其中给了苏见星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太辰向她告知留影珠丢失所以没有上报成谦之死的细节,不仅仅是告知,同时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对她的偏袒。 有了这份偏袒,苏见星面对圣元宗的底气更足了。 如今需要考虑的便只有一件事——保护好阿月 苏见星便扬声唤阿月。 “星星姐,怎么了?”阿月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畔。 苏见星:“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都收好了。”阿月一面走近一面环顾四周,肯定道:“别的也没什么要带的。” “好。”苏见星点头,:“既如此,一会儿你就和太辰道友走吧。” 阿月当即就惊了:“这么快?”她以为至少还要待上一两日才动身呢。 苏见星:“不算快了,圣元宗的人已经到了。” 阿月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星星姐,我走了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吗?我、我不走给你作证好不好?” “傻丫头。”苏见星和煦笑道:“圣元宗的人不知道是我杀了成谦,他们这一趟来就是为了查真相。只不过成谦死在不归林里,妖兽潮过后,他的尸骨估计也半分不剩了。” “所以你不会有事的对吗?”阿月听得半懂不懂,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问道。 “对。”苏见星点头:“只要你躲好了,我有一万种办法脱身。” 闻言,阿月终于放下心来,但很快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躲起来?只要他们找不到你不也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那不一样。”苏见星目前不但是圣元宗弟子还是仙盟在录人员,在这种档口躲起来反倒此地无银三百两,凭遭揣测,还会牵连太辰。 但这点,苏见星不会和阿月细说,她只告诉阿月:“我是要离开圣元宗,但不是现在。在此之前我还得回去收债呢。” 安抚好了阿月,苏见星又将目光转向太辰:“太辰道友,阿月就拜托你了。” 太辰颔首:“苏道友放心,不过——” 随着他话锋一转,两双眼睛齐齐看向了他。 “不过仙盟人多眼杂,阿月只待一两日是绝无问题的,时间久了就不好说。所以若要保证阿月的安全,归一宗是最好的去处。” 苏见星微微点头。太辰言之有理。仙盟中人成分杂乱,其中信息流传地特别快,可相对的严密性就很差。阿月是个活人而不是一件物品,自然没有一直掩藏的道理。 这样一来,太辰的建议就十分有可行性。 苏见星:“道友的建议自然可行,但归一宗到底是仙山十宗之首,怕也不能无缘无故带人进去。” 太辰:“若是自家弟子,自然不算无缘无故。” “好,我知道了。”苏见星眼中笑意盈然,带着一点看透世事的通明,转而问阿月:“之前太辰道友曾说过你悟性极高,天赋也好,想要引荐你入归一宗。不过这需你自己做决定。” 这个消息对阿月来说有些突然,她略有无措地看着苏见星:“决定什么?” “决定是否拜入归一宗。” 第四十八章 圣元宗来人 归一宗,那个比圣元宗还要厉害的仙门十宗之首。 阿月想起之前苏见星说的那些话。 她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眸时黑色的、杏仁般的眼睛中满是坚定的光芒:“我愿意。” 听见她的回答,苏见星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摸她毛茸茸的头顶。但,手举到半途顿了一顿,转而去帮她理鬓边的发:“小阿月长大了。” 苏见星看向太辰:“恭喜道友了。”恭喜归一宗得此优秀的弟子。 恭喜?恭喜什么?阿月不解地看着二人。 太辰却没反驳苏见星的话,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是苏道友教的好,让我捡了漏。” 苏见星抿嘴一笑,伸手向前,掌心一翻,一块玉简便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太辰望着递到面前的玉简,一时没有接。 “这玉简内记载着阿月修炼的功法,名唤混元归一经。”苏见星见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动,便问:“这功法你知不知道?” “未曾听说过。”太辰摇头,随即问道:“但苏道友既然特特提起,想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确实有些特殊。”苏见星承认。 “阿月和我一样是五灵根。你也知道在这修仙界里,五灵根也是废灵根,根本无法修仙。”见他不接,她倒也不急,缩回手,将玉简掂了掂。 “可如你所见,我们不但能够修行并且进展还不错。”苏见星说道,“能做到这些,全凭着这本混元归一经。” 说罢,苏见星再次伸出手将玉简递过去:“阿月拜入归一宗,作为阿姊不能亲至,却总要备些薄礼以示诚意。只不过我二人身无长物,最贵重的也只有这本功法,还请道友收下。” “我明白了。”太辰沉默片刻后,没有再推却,伸手收下了玉简:“这功法我代归一宗收下,你放心,归一宗不是种弟子们争权夺利、互相倾轧的宗门,阿月在里面不会受委屈的。” 阿月也道:“星星姐你放心,去了归一宗,我一定努力修炼,你等我,我会很快变强,到时候保护你。” 苏见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对归一宗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算起来,上一世她也算半个归一宗的弟子。 那个领她入道的天恒子便是归一宗弟子。 只不过,当时天恒子说她和归一宗缘分未至,不可入宗修行。拜师后便留下一本功法并长剑便叫她自己找地方修行去了。 其中苏见星终其一世都未入过归一宗之门。 长剑只是普通的玄铁剑,在其后漫长的岁月中早就没了踪迹。功法便是混元归一经。 她以为这功法既是天恒子所授,必然也是归一宗的功法,没想到竟然不是。 这功法,说珍贵是因为它能化腐朽为神奇,让拥有被称为废灵根的五灵根修士顺利修行;若说鸡肋吧,是因为别的灵根也能修习,但效果自然不如五灵根修士。 所以,用来借花献福是最好,也能叫阿月拜入归一宗后的路好走些。 尘埃落定,苏见星便催着两人先行离开。 圣元宗的人既然到了,就算是没有留影珠,她和成谦之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早晚会来找她。 果然,两人前脚走了不过一刻钟,门外便有一道声音传来:“罪徒苏见星何在?圣元宗内门弟子在此,还不速速前来拜见。” 那声音响若洪钟,在整个院子的上空回荡,惊动周围不少民居,惹得人探头探脑出来瞧。 苏见星微微抬头已然看见几名身着圣元宗内门弟子法袍的男子凌空而立,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喊话是为首一个冷面男子。见她未有动作,嘴角一抿,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自四面八方向苏见星而来。 不徐不疾将凑到嘴边的杯子放下,杯底和桌面碰撞后轻微“咯噔”了一声。伴随着这道声响,四周的压力为之一散。 苏见星飞身而起,悬浮半空中,还不忘顺手打开小院的阵法,这才抬头对着几人冷笑:“乱吠什么?姑奶奶这么大人瞧不见,眼瞎?” “你!”冷面男子面色一凛刚要开口训斥,他身后侧的一人便耐不住跳出来先骂道:“没眼见的东西,牙尖嘴利,除了会逞口舌之能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还能打你个狗东西,教你说人话。”说着,苏见星双掌平推而出,一抹黑色长剑突现。 “小心!”冷面男子察觉不对劲,惊声提醒,却不料为时已晚。只见那黑色长剑闪了两下便消失不见。 下一瞬,那出言不逊的男子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携风而来,直奔他的左脸。他没有时间也完全无力抵抗。 短短的一瞬后,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从半空被那力道抽落,滚了好几圈才停下。那白色法袍上尽是灰尘泥浆,看上去狼狈极了。 这景象落在苏见星眼中虽不至于拍手称赞却也十分赏心悦目了。 她抬手将剑召回,微微笑着看向惊愕的几人,问道:“几位现在会说人话了吗?” 冷面男子率先反应过来,蹙眉:“你已是金丹境了?” “是呀。”苏见星漫不经心地答道:“所以大家见到我时请客气一些,称我一句苏真人,不然一口一个罪徒苏见星会叫我很不高兴的。” “我若不高兴。”她说着,伸手遥指方才抽飞了又狼狈回来的那个弟子,点了点,漫声道:“那个便是前车之鉴。” “苏见星,你也太嚣张了。”冷面男子眉头拧地更紧,他环顾四周后道:“你原本因犯错而被罚派至此,本想着两年的时间足够你反省自身,却不料你不但丝毫不反省,反倒愈加猖狂。一个照面就打伤同门,这件事一会儿我会如实回禀符真人的。” 苏见星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圣元宗弟子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早几年就见识过了,如今不过是昔年重现,并无心意,你且随意。” “你!”冷面男子显然动怒:“果然是伶牙俐齿。一个五灵根,不知走了什么运入了金丹境,便如此自命不凡,且让师兄教教你什么叫长、幼、尊、卑。” 第四十九章 指教 冷面男子弓身退后半步,左手化掌伸于身前,右手握拳放于腰侧蓄力,而后足尖一点,整个人猛然向前冲出,于此同时前掌后拉,蓄力完毕的后拳对准目标骤然出击。 承载着恐怖灵气的拳风呼啸而至,行进路线上,甚至有爆破之声传来,可见这一拳的恐怖力量。 “庞师兄是动真怒了。”跟着冷面男子一起前来的几个弟子中有人低声道。 旋即便有人点头附和:“庞师兄本也没想动真格的,是这苏见星太过不识好歹。” “哼,庞师兄做得好,就得叫那外门废物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内门弟子。”说这话的是方才被苏见星抽下去的弟子。他肿着半张脸,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可面上狰狞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冷面的庞师兄名为庞山,金丹中期修士,和成谦一样同属开阳峰内门弟子。 但他和成谦的关系并不好,换句话说,除了师长和亲传弟子,成谦和谁的关系都不大好。 但此次调查成谦之死,庞山还是来了。 修士自诩超脱凡人的存在,然而修士云集的修仙界却是个比凡间更加等级森严的存在。宗门、世家便是一个个小型修仙界的缩影。 以庞山和成谦为例,二人同是开阳峰内门弟子,且庞山的修为比成谦还要高上一等,但在开阳峰的地位却并不比成谦更高。 开阳峰的弟子有四等,亲传弟子为一等,内门弟子为二等,外门弟子是三等,杂役弟子乃是末等。 但这等次又不是完全固定,更具体还要看师尊、长老们的偏爱程度。 成谦就是因为得了玄阳真君青眼,待遇越过庞山这个师兄,几乎与几个亲传师兄弟平齐。如此一来自然看不起那些内外门乃至杂役弟子。 庞山心里苦,却没办法说理,他为人冷傲严肃,虽有心亲近师长却不似成谦那般拉得下脸,嘴甜会哄人。 更别说那些超出内门弟子的待遇大多都是玄阳真君自掏私库赏赐的。 之前还有传言说玄阳真君动了要将成谦收为亲传弟子的心。 庞山眼红极了。 还好,在这个档口,成谦死了。 听闻成谦死讯,庞山表面上依旧严肃,私下里心里乐开了花。 但玄阳真君派人前来荒城调查成谦之死时,庞山又是第一个要求参加的,因为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关系能否得到玄阳真君另眼相看。 果然,听闻庞山思及师兄弟情谊主动请缨远赴荒城调查成谦死因,玄阳真君紧拧的眉头都松了几分,不但目露赞赏之色,更承诺若能办好差事,便将其升为亲传弟子,更将成谦留在开阳峰的私藏都给了庞山。 原本心意阑珊的内门弟子们顿时来了兴趣,虽知风头已被庞山出了,吃不上肉,但跟在后面多少也能捞点汤喝喝。 于是,玄阳真君又点了自己的排行第三的亲传弟子范卓仁领队,带着庞山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荒城。 范卓仁代表圣元宗留在仙盟了解情况,庞山一心想要在此事上再立功,只听了个大概,知道成谦和被发配荒城的苏见星有过交手还败了,暗笑之余,也无心再听更多,反正见了苏见星先拿下了,还怕了解不出详情么? 这么想着,庞山带着几个亲近的师兄弟径直来找苏见星。 本想先声夺人,摆个下马威将人唬住了好办事。 谁承想,苏见星这么刚,不但不吃这一套,刚一照面便打了庞山一个师弟。 庞山是真动怒了。 顷刻间,庞山的拳风已至苏见星面前。她不闪不避,就和吓傻了一样。 庞山见状心中冷笑: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就算用了不知什么邪门功法短时间晋升金丹境,也不可和真正的金丹境修士相比。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庞师兄一拳将苏见星击飞的场景出现时,苏见星眼底忽然灵光大作,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字:“破!” 令随言出,金色灵光汇聚成的一个“破”字的法令,迎着拳风极速变大,在触及拳风的那一瞬,顿时化为万千灵剑将其破开,再顺势向前疾射而去。 随着一声惨叫,冷面庞师兄的身影极速向后倒飞而去,直至撞上一面山墙才堪堪止住退势,然后—— 血迹斑斑地挂在了墙上。 “庞师兄!”余下的弟子急忙围过去,发现庞师兄是被一圈灵剑钉在了山墙上。 那灵剑并没有钉在他的身体上,而是顺着他的衣袍沿着他身体的外围钉了一圈,并未伤及他分毫。 那斑斑血迹缘何而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庞师兄出拳的那只手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好在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同来的弟子手疾眼快地给庞师兄撒上药粉,很快,那满手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众人:“……” 所以刚才庞师兄叫的这么惨是为什么? 庞山眼含两包热泪强忍着没落下:“……”疼是真的疼,但……没脸也是真没脸。 他堂堂一个金丹后期的体修,被一个金丹前期的女修给挂在那里,明明只有皮肉伤却还惨叫地好像被震碎了经脉一样,还差点哭了——他和谁说理去?给谁都没脸啊。 偏那苏见星还刁钻地很,飞的近了,目光在几人身上梭巡了一番,懒洋洋问道:“还有哪位师兄要教我长幼尊卑的?” 亲眼目睹庞山惨状的众人皆沉默了,看向苏见星的目光也带了些闪躲。 苏见星:“……” 没意思,转身便要走。 恰在此时,庞山弱弱的声音传来:“苏、苏师妹,请留步。” 苏见星又回转过来看他。 这会儿不仅仅是苏见星,其余众人也都好奇庞山这会儿唤住她做甚。 难不成刚才那一下没够,还要再来一下? 庞山当然不是受虐狂,更不是什么宽容大气之辈。不过是因为他想到成谦比自己还要气量狭小、目中无人。 而且,方才从仙盟出来前他分明听说了成谦蓄意找茬却被当时还只有筑基境的苏见星打飞一事。 成谦会就此罢休吗? 以庞山对他的了解便知他绝对不会。 成谦会报复吗? 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会不会是成谦伺机报复却被苏见星反杀了? 不得不说庞山的猜测已经和真相完全吻合。 但是,苏见星会承认吗? 第五十章 魔气 庞山看着苏见星走近,脑中不自觉地想起对方叫人无法抵抗的一招,只觉得脊背一凛,有种被凶猛野兽锁定了的危险直觉。 庞山:……他是多想不开才会开口留人?难不成以为自己问两句就能得到真相? 一双黑色的长靴停在庞山的面前。 同时,庞山感觉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齐齐退至他的身后,如同一群鹌鹑瑟瑟发抖,而他也是那群鹌鹑中的一只,还是最惨的那一只。 因为他不仅挨了打,还因为苏见星的靠近被其他人不自觉地推向了最前面。 苏见星静静地看他们,半晌,没有人说话。 这些内门弟子,都是圣元宗的天之骄子,自打进了宗门一应度用就算不是最好的,也是上好。 他们一个个自命不凡,以为高人一等,从来看不起比他们等次低的弟子们,总是呼来喝去,打骂随意。 但越这样,地位低微的弟子们更渴望向上爬,并为此放弃太多他们本该坚守的、珍视的东西。 那个肿了半边脸的弟子曾经也是外门弟子,他们也曾是见面会打招呼的泛泛之交。 但后来,他也曾成为年少时苏见星噩梦中众多扭曲的面孔之一。 左手食指传来一阵波动。 苏见星垂目看去,却是那被封印在炎火石中的邪魔仿佛遇见了什么叫它喜欢的东西,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 苏见星毫不惊讶。 邪魔最爱吞噬世间恶欲。恐惧、害怕、贪婪、嫉妒……等等,只要是负面的,都是它的最爱。 而这些情绪在人类身上格外繁盛。 修仙首修心。 但在这一群所谓天之骄子的修士身上,瞧不见一丝冷静自持、端方脱尘,只有邪魔最爱的恶欲在泛滥…… 苏见星已经对邪魔的来历略有推测——成谦。 邪魔附身,自身的恶欲被放大到了极致,智商就不太够用了。这才能解释他后来那些不合常理的偏执和癫狂。 成谦是怎么被邪魔附身的?圣元宗只有这么一只邪魔吗? 邪魔现世,天将大乱。 暗暗向炎火石中输入灵气,强行镇压下活跃的邪魔。 苏见星看着眼前浑身狼狈,目光躲闪的庞山,叹了口气,道:“庞师兄。”。 突然被点名,庞山一颤,身体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抬起脸与之对视:“苏、苏真人,方才是我冒昧,还望海涵。” 苏见星面无表情地看他。 庞山心里一紧,不知自己是不是又得罪了她,但又不想挨揍,颤声道:“苏真人,你我好歹同门,不可自相残害。” “是吗?”苏见星终于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审视。 “自、自然。”既有回应,庞山当然急忙抓住。他努力摆回严肃的面容,沉声道:“你之前因为残害同门而流落至此,今若再犯,宗内定严惩不贷。” 苏见星垂下目光,似有几分所有所思。 庞山觉得自己的劝说有效,立刻振奋了精神,继续道:“苏真、不,苏师妹,你如今已是金丹真人,只要回到宗内,就会有大好的前途。切莫因这点小事误了前程呀。” 人,他是打不过的。但若能将人先稳住,也不是没有套话的机会。若这样还不行,只要他能离开,便能请得范师兄前来帮手。 范师兄已是元婴中期,再怎么也不可能拿不下一个金丹初期的女修。 到时候她苏见星一个罪徒就算金丹期又如何,还不是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甚至——庞山目光微微一动,苏见星短短四年就晋阶金丹境这事透着蹊跷,他断定对方不是有奇遇就有传承。 不管是哪样,只要苏见星落在他手里,早晚一切都会有的。 庞山面上诚恳万分,心里的算盘打地噼啪作响,笑意甚至掩不住地透出眉梢眼角。 他身旁的小师弟们见状都以为庞师兄傻了,干不过别人也就算了,虚与委蛇这种事大家也都懂,但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就—— 他们看不懂,他们也不敢说。 苏见星也看不懂,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庞山身上有一缕几不可查的黑气萦绕。 她伸手一捞,就将那缕黑气抓在手中。 庞山还以为苏见星又要动手,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闪避,却不料苏见星的动作比他快上许多。 眼前一花,苏见星的手中似乎就多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庞山的脑中一轻,眼神也一瞬间清亮起来。就好似原本有什么堵塞在他脑中让他没办法清晰思考的东西突然被驱除一空。 他方才在想什么? 下意识地去看面前苏见星紧握住的手,凝神看清楚她正抓着的东西时。庞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尽失。 “魔、魔气!”庞山认出来那玩意儿,一阵麻意如同触电般从四肢直奔头顶,浑身汗毛倒竖,身体以最大幅度后仰。 魔,乃修仙者天生之敌,无人不惧。 一旦沾染,从此孽障缠身。身死道消还是最轻的结果,能入轮回还有转世再来的机会,可绝大多沾染魔气者都堕落成魔,犯下一身杀孽,天雷之下神魂皆散,再无来世。 入道伊始,各宗弟子皆会被安排着上一堂有关“魔”的课程。 魔者,集天地恶欲而生,无心、无形,攀附人身而活,惑人心智,一点点放大人心中的恶欲,一步步将其拖入深渊,最终吞吃所附身之人神魂,万劫不复。 古往今来,无数修仙者被魔附身,一点点吞噬,最后成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在课程的最后,所有的师长都会告诫弟子们:修仙者可不沾尘世、不问苍生,却必须谨记一则使命——除魔。 魔者,凡遇,必诛之! 除魔卫道,是自上古至今刻在修仙者神魂骨血中的责任。 但读起来轻飘飘的四个字,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正如怕死是人之本能,怕被魔气侵染后堕魔也是修仙者的本能。 克服本能去做一件事,谈何容易? 然而此刻苏见星将魔气捏在手中,一副肆意把玩的模样,全然不怕魔气缠身。 这一副景象落在众人眼底简直比邪魔附体还要邪,让庞山及其身后众师弟们惊惧异常。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她怎么敢?又怎么能? 苏见星顺手将那缕魔气拍进自己食指戒指上的那一枚宝石中。 灵光闪动后,魔气便消失不见了。 在场到底都是圣元宗内门弟子,不论修为如何,见识却都符合大宗弟子的身份。一眼瞧出那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炎火石。 用普通的炎火石来封印魔气吗? 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苏见星一定有秘密在身。驱除魔气后的庞山心智清明,做出了和之前差不多的判断。 但这一次庞山没有生出贪欲。甚至他对之前那个急功近利、充满了贪念的自己而感到一阵后怕。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绝不是刚刚,粗略地回忆过往,庞山后知后觉自己怕是早就被魔气附身,只是刚刚才爆发了出来。 苏见星封印好了那缕魔气,心中忽得闪过一丝怪异。 那一丝感觉快速地闪过,让苏见星甚至来不及抓住就瞬间滑走了。 正待仔细思索一番,庞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五十一章 结果 “多谢苏真人救命之恩。”庞山是为了道谢。这一声“苏真人”心悦诚服,不含半点算计。 “除魔卫道,不是为你。”苏见星道。 接连两次遇见魔,苏见星直觉自己此番回去圣元宗必会有大收获。本不欲和庞山等人多言,但思及此,她停下了欲走的脚步,转身问:“尔等来此寻我究竟为何?” 几人来此为何苏见星心中一清二楚,但她不能叫他们知道她知晓,这才明知故问。 这会儿庞山收起了小心思,说出自己最初的来意:看看能不能从苏见星这里打探到成谦之死的内幕。 苏见星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此事,又问:“此次圣元宗便是你带队前来的?” 这些人看服侍便知都是内门弟子,修为从筑基境到金丹境不等,修为最高的还是庞山。 这个阵仗,怎么看都有些简陋了。 果然,庞山有些不甘心道:“是范师兄带队。”说他见苏见星没什么表情,突然意识到她或许并不认识范师兄是何许人也。 当即补充道:“范师兄是我们开阳峰玄阳真君座下亲传弟子范卓仁,排行第三。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了。” 元婴真人吗?这倒是符合苏见星的预期。 “你那范师兄还在仙盟驻地?” “我们出来时范师兄还在城主府中,现在却不知。”庞山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范师兄,但还是答了。这并不是机密,自然无需隐瞒。 苏见星点头:“那走吧。” “走?“去哪里?庞山一脸茫然。 苏见星:“不是想问我方谦身死的内情?我现在同你说了,一会儿你那范师兄还得找我,不如去一趟,一起将事情讲清楚。” 说完,她未再停留转身即走。 庞山明白过来,他原本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苏见星看上去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一时又忍不住有些惋惜自己错过了立功的好机会。 这一愣神的功夫,苏见星的身影就已经遁远了。 “庞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庞山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他循声看去,就瞧见他带来的那一众师弟正围着自己,等他拿一个主意。 庞山只觉得心中一窒。这些人平日里师兄长、师兄短地捧着他,可真遇上了事情,却又都一个个躲在他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问话的师弟身上。 问话的便是之前被苏见星一剑抽飞的师弟,名叫单晋。他和自己关系一向不错,之前也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才遭此横祸。 苏见星那一剑自然没下死手,也没刻意收力。前后一刻钟的功夫,单晋红肿的半边脸已经肿得更。高高隆起的面皮有一个拳头大紧绷着肌肉在自然逛下反着亮,红中带紫,眼睛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线,很是狼狈可怖。 庞山颇有些心疼地从乾坤袋中取了一瓶膏药道:“这是摇光峰俞师姐炼制的玉雪膏。有消肿止痛、清热之效。且拿去用吧。” 摇光峰主修医道,医修云集。俞师姐乃摇光峰大师姐,她出手的丹药一直很紧俏,向来有价无市。 单晋为了庞山出头挨了打,却因此得了俞师姐炼制的玉雪膏,心里那点怨言顿时就散了,欢喜地道谢后接下。 庞山心里松了一口气,抬首远望,已经完全看不见苏见星的身影了。 “回仙盟驻地。”他说道。 仙盟驻地,城主府中。 主位上止风以拳抵腮,坐得有些懒散,桃花眼半睁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圣元宗来人,他虽一直陪坐着,却显得漫不经心也不大庄重。 范卓仁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且不说止风是化神真君、归一宗弟子,无论修为还是地位都是自己可与之相较的,被轻慢些又如何? 更何况,此刻他已经如坐针毡,又哪里能管得上旁人如何? 被师父点名带队前来荒城时,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刚刚听完王峰所言,到底是落到了实处。 他就知道这趟不是什么好差事!心里暗骂成谦不做人,在宗里就经常欺压地位不如他的弟子,来了仙盟竟也不知收敛,故技重施不成反被抓个正着,如今人死了,却还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他收拾。 成谦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天资一般,平日对修行也不上心,心思也不用在正道上,偏生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直将师尊哄得眉开眼笑,还想将他收做亲传。 范卓仁不是没听见其他几位师兄弟们嘀咕,若是成谦真的被师尊收了亲传,以师尊对他的欢喜,怕是其他所有师兄弟都要往后靠。 那往后,以成谦那踩高奉低的性子,怕是其他弟子都过不好日子了。 所以师兄弟们私下里还合计过,找个适当的机会将成谦撵出去,谁知还没成计,成谦突然自请去荒城驻守,美其名曰——历练。 然后,他就死在了荒城。 死都死了,有什么好追究的。 当然,这只是范卓仁几位师兄弟的想法。他们的想法不重要,因为他们说了不算。 玄阳真君要追究到底,他们也只能追究到底。 最倒霉的就是范卓仁,被玄阳真人抓了壮丁。 他才不像庞山那傻子,还以为这是一件什么好差事,欢天喜地站出来想要抢功劳、出风头。 范卓仁太了解他师父了。 自打十年前玄阳真君进入合体境后,返璞归真,喜怒随心,说话做事颇有稚童之风,性格上也多了些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执拗。 这也是合体境初期境界不稳的体现,等境界稳固了自然又会慢慢恢复。 十年了,玄阳真君的境界还未完全稳固,性格也愈发偏执了起来。 成谦是他这些年最喜欢的弟子,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些年私下里补了多少东西出去,他们这些亲传弟子心知肚明。 如今成谦死了,玄阳真君要一个结果。 范卓仁明白得很,这个结果最好是一个人,一个可以给玄阳真君出气的人。 综合如今仙盟给出的所有情况来看,成谦很有可能是遭遇了妖兽潮而死的。毕竟谁都没想到妖兽潮会在这短短时间内连续爆发两次。 但这个结果玄阳真君能够接受吗? 第五十二章 敲打 玄阳真君当然能够接受。 但若不能带一个“罪魁祸首”回宗,玄阳真君的怒火只能由他们这些“办差不利”的弟子们来承担。 范卓仁不想背这种锅,脑子一转,就从众多线索中搜出两只“替罪羊”来。 唔,那个被成谦掳走的小姑娘算一个,还有那个苏见星,分明和成谦一样遇上了妖兽潮,却活了下来,若说没有古怪,谁信? 苏见星是谁,范卓仁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会被宗门罚派到荒城服役的弟子所犯之罪都不会小。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将苏见星和那小姑娘带回宗门。之后他便可抽身事外,至于她们会被师父如何发落,一切与他无关。 范卓仁正为自己的机智而洋洋得意,打定主意一会儿便找借口将那小姑娘和苏见星提上带走,却没注意到主位上的止风低着头,一手摆弄着什么。 恰在此时,有侍卫进来传禀:“苏真人求见。” 止风收好手上的传讯符,坐直了身体道:“请她进来吧。” 范卓仁见状顿时从思绪里回神,同时暗自惊讶——那苏真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能叫化神境真君正眼相待? 在修仙界从对他人的称呼中也能大致看出一个人的修为。化神境之上皆被称真君,当然,一些高阶修士也会因为年纪、修为、实力等,被人用老祖、道尊之类的尊称称呼。 但能被称作真人的,无外乎两种境界:金丹境及元婴境。 范卓仁想,这位苏真人总不能只是个金丹境吧。 但当苏见星的身影出现在正殿内时,范卓仁才发现那还真就只是个金丹境。 苏见星拱了拱手,算是见礼:“见过城主大人。” “不用多礼了。”止风摆摆手,又指着左下首的位置道:“坐下说吧。” 苏见星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坐下,没有一丝拘谨。 这一问一答就让范卓仁看出两人应当是熟悉的,心中对苏真人的身份来历升起一丝好奇。 难道这苏真人也是归一弟子? 止风没有急着询问苏见星来意,直到吩咐人给苏见星上好了茶水,才开口问道:“家里都安顿好了?” 苏见星微微笑道:“已安顿好了。”顿了顿,又道:“阿月决定拜入归一宗,太辰道友应该已带她走了。” 乍闻“阿月”这个名字,范卓仁心中便是一顿,眼神狐疑地多打量了几眼苏见星。 这样强烈的目光苏见星自然不会感觉不到。她偏过头,和范卓仁对视片刻。 她的目光坦然澄净,倒是范卓仁不知为何心里发虚,率先移开目光,低头吃茶。 苏见星嘴角翘了翘,将目光转回,问道:“城主大人,这位是?……” 止风也笑起来:“苏道友不认识吗?这是圣元宗的范真人,是……”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微微歪头,似乎突然忘记了什么,正在思索。 范卓仁清了清声,提醒道:“开阳峰。” “哦对,开阳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在他的提醒下,止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口气说完,旋即露出有些歉意的神色:“圣元宗太大,人也太多,一时忘记了。” 范卓仁倾了倾身,赔笑道:“真君说笑了,鄙宗弟子数万,记不住也是正常。” “说得也是,难怪同宗对面不相识呀。”止风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笑了起来。 范卓仁心里一咯噔,同宗,和谁?眼前这位苏真人吗? 自方才听见“阿月”这个名字而涌上心头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 苏见星不知道止风皮这一下是不是很开心,她依旧神情淡定,待止风笑声停歇后,才缓缓道:“我在圣元宗短短四年,只在外门生活,本就不善交际,外门弟子都认不全,更没什么机会去结识亲传弟子,范师兄和我素不相识也是正常。” 范卓仁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眼前这位金丹修士正是苏见星,那个他原本计划里准备带回去当做替罪羊的苏见星。 但苏见星不是只有筑基期吗?怎么又成了金丹真人? 范卓仁一头雾水,脑中仿佛一团乱麻,一时之间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止风见他还蒙着,意有所指道:“贵宗人多,却也人才辈出呀。” 范卓仁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止风道:“前几突发的妖兽潮中,苏道友没有独自逃生,留在兽潮中厮杀,力挽狂澜,救了百余民众的性命。” 还有这事?方才也没听见人说起。 范卓仁脑中空空,口中下意识地应道:“扶危济困乃我辈应有之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止风却道:“天道之下万物皆刍狗,众生之命并无不同,这不是不值一提之事,乃大义也。” 范卓仁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尴尬地笑了笑:“真君教诲的是。” “不过——”止风话锋一转,又道:“此事与苏道友之后所办之事一比,确实又不值一提。” 范卓仁一窒,差点笑不出来,却还要虚心求问:“此话怎讲?” 止风却笑笑,说得含糊:“第二件事还需等一个结果,但想来也不会太久。此后,苏道友怕是要留名千古呀。” 玩这么大?范卓仁饶是再故作镇定,听见最后一句话时也忍不住心中一惊,眼睛陡然睁大。 “城主大人还是莫说笑了,我不求千古留名,只求以功抵罚,好让我早日重归圣元。”苏见星知道止风是在为自己撑腰,但吹得有些过了,饶是她活了上下两辈子,直面此等吹赞时也忍不住老脸爆红。 “苏道友是说那五十年的服役期吗?”止风道:“手续早已办妥,想要动身随时皆可,但若不急,恰好范真人办完事也要回圣元宗,不若一同结伴。我想范真人应该不介意多带一个人上路。” 范卓仁:“……自然是不介意,苏师妹本就是我同宗,既要回宗,万没有撇下她叫她一个人上路的道理。”他说着,心中却有些不得劲,苏见星好歹也是他圣元宗弟子,带她一同回宗而已,怎的好像还要外人搭人情似的。 范卓仁脑子转了片刻,才有些后知后觉:这位止风真君怕是在敲打他,告诉他苏见星是他看中之人,不可轻怠。 所以说,他先前的计划彻底是行不通了。 止风敲打过范卓仁后,才转向苏见星切入正题:“苏道友此来为何。” 上架啦!今日第一章,大家多多支持呀!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两件事 止风开门见山,苏见星承他相护之情,自然也不废话,直接道:“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 “你说。” “第一件事,是和妖兽潮有关。”苏见星说着,拿出从老谭那里买下的弥月石戒指,“还请城主先看一下这个。” 说着,她将那戒指轻轻一抛,一道银色光芒划过,轻巧地落入止风掌心。 接到戒指,止风拿起来看了一番,认出来道:“这是弥月石。”说罢,又疑惑地问:“这东西和妖兽潮有什么关系?” “城主大人既然可以认出这是何物,那自然也该知晓此物的作用。”苏见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一步步引着话题。 止风将戒指抛了抛,道:“弥月石,又称满月石,多见于大荒,因可储月华而多受妖族喜爱。不过,这东西对寻常修士而言也不是全无用处,佩戴后有助于修士凝神静心,免除心魔所扰。” 想了想,止风又道:“但这功能很多东西都有,比如灵玉髓、菩提子、宁心草……等等,太多了。” “城主大人对弥月石确实足够了解。”苏见星有些无奈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止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去看那颗弥月石戒指,很快恍然大悟:“你是那造成红月引动帝流浆的东西会是弥月石?” 说完还不等苏见星有所反应,他自己便径直摇头:“不可能,弥月石虽有存储月华之用,却不能这般离奇,否则妖族早就拿着弥月石天天引帝流浆了。” 他道:“若你说大阵里的是弥月石,绝无可能。” “自然不是弥月石。” “那是什么?” “应当是有和弥月石相同作用,又比弥月石更高一等阶之物。”苏见星缓缓道出自己的推论:“我觉得,是帝月晶。” 帝月晶? 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生,止风没有立刻说话,垂眸沉吟。 苏见星继续道:“帝月晶是仙界之物,一般凡界典籍中难寻其踪迹,书海阁也未必能查到,但我想,归一宗应该会有相关记载。” “既然凡间难寻踪迹,苏师妹又是如何得知此物的?”范卓仁突然问道。 止风和苏见星二人说话,并未要求范卓仁回避,他便也安坐于此,想听听两人到底会谈论些什么。 但听那二人你来我往,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云里雾里,什么弥月石、帝流浆、帝月晶之类,他都不太了解,倒是听明白苏见星最后一句,难免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苏见星看他一眼,语调平平:“我在荒城这几年中机缘巧合得了传承,这才知道许多。不然范师兄以为我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 说起这个,苏见星完全不虚。自打她第一次祭出这个理由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传承这种东西,本质就是通过神魂将自己毕生所学授予对方。 放在她这里,传授一方是上辈子的自己,接受一方是如今的自己,无论是传授还是继承度都极高。 没毛病,完美! 范卓仁:“……” 传承啊,谁不想要?那可是承载着一个修士毕生所学的经验知识,甚至还可能有对方私库的秘址。 若能得一高阶修士的传承,便是不入宗门又如何? 难怪苏见星的修行能这般快,毕竟接受传承本身就能提高修为,至于提高多少,就看对传承内容可以吸收多少了。 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悟道”。 范卓仁之前的猜测有了答案,却无半点欣喜,反而打心底里泛起一丝酸意来。 止风:“这件事我已记下,稍后去查,就算不是帝月晶但若方向正确,其后我们也已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去查证了。”说着,他深深看了苏见星一眼道:“多谢苏道友了。” 苏见星拱了拱手,以示明了。 止风问:“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这第二件事,却是要和范师兄说的。”苏见星看向范卓仁道。 突然被点名,范卓仁还有些茫然:“苏师妹有什么要和我说?” 苏见星:“方才见过几位内门师兄,道是要向我了解成谦死因内情,我想着若是转述,定然不够详尽,容易误传,索性来一趟,当面和范师兄说清楚一些事情。” 范卓仁精神一振,他还没忘记自己来此是干什么的,他原是打算胡乱抓了人交差的,但现在看是不可能了。倘若苏见星她自己愿意说,是最好不过的。 “苏师妹请讲,我定洗耳恭听,绝不让无辜之人蒙冤含血。”范卓仁说着便端出一副秉公办事的严肃神情。 却不料—— “成谦是我杀的。” “什么?” 苏见星一开口,就好像扔了一颗炸雷,直将范卓仁轰得脑子一空,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连止风都向苏见星投出不解的一瞥。难道太辰走前没和苏见星说吗?现在的情况对她是有利的,只要带走了阿月,她完全可以有办法将自己摘干净,却又为什么要跳出来承认这些? 苏见星没有去管止风的神色,只静静坐着,等待范卓仁自己消化完这个消息。 范卓仁确实被这个消息给砸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苏见星明知自己等人是来查成谦死亡真相的,还这般大摇大摆跳出来承认了。 她是不是仗着传承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因为自己修行快就不知道合体期的玄阳真人有多恐怖?是不是以为自己犯下残杀同门的重罪还是会不轻不痒地被罚派偏远地方服役? 这一刻,范卓仁只觉得苏见星太单纯、太天真了。 “你知道自己承认这些意味着什么吗?”范卓仁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见星点头:“我既然承认了,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杀成谦,也自有我的道理。” “道理?”范卓仁冷笑:“苏见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归一宗做靠山便不将圣元宗放在眼里?你可知你杀的是同宗,残杀同门乃不赦之罪,你还敢回宗?你——” 说到最后范卓仁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面色赤红,双目圆睁,怒瞪她,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你好大的胆子!” 在范卓仁如此激烈的情绪下,苏见星依旧显得老神在在。 “范师兄,不必如此激动。我既认下这件事,便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所以,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的申辩?” 第二章来了,亏了有点存稿,今天没有很晚。接下来的时间我要继续码字存稿了。大家多多支持多多投票呀,各位明天见!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提点 范卓仁不太想听。杀同宗弟子这种事就是说破天来也是死罪,侥幸不死也难逃被废修为后逐出宗门的结局。 但苏见星没管太多,拿出一颗留影珠,输入灵气后将其开启。 一段影像便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影像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从偶尔传来的悠悠鸟鸣以及行走时脚掌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吱嘎”声来判断这是一片树林。 其后,有半刻钟的功夫都维持着这个画面。 范卓仁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说要申辩?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苏见星伸出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看向他道:“范师兄急什么,这可是成谦死前最后的一段画面。他自己录的,你确定不看吗?” 范卓仁:“……”死到临头还有兴致录留影珠,这成谦简直脑子有病。但他到底没说话了,继续看下去。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画面还是暗到几乎看不清,但成谦的声音响起了:“小阿月,藏好了吗?我来找你咯,千万不要被我找到呀。”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阴森、鬼魅,反正听着就不像是好人。 范卓仁一怔,突然看明白了,心里大骂成谦不做人。之前也只说他从仙盟逃走后绑了一个叫阿月的小姑娘去了不归林。他还以为就是单纯地记恨苏见星打败他,这才绑了和她亲近的小姑娘以作报复。 但这、这不仅仅是绑架。 把一个还在稚龄的小姑娘带到妖兽遍地的不归林中,本就是心思不纯,非正道人士所为。再将小姑娘放跑,让她一个人在林间慌乱逃窜——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不仅仅是心思恶毒了,这种事,也只有邪修能干的出来。 谁都知道,修士想要找人,只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抹神识印记,方圆百里内,除非对方有特殊的法门可以隐蔽自己,又或者可以直接抹除印记,不然简直无所遁形。 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下印记,更是悄无声息,叫人一丝都察觉不到。 只看成谦在寻找阿月的过程中,方向坚定,脚步轻快,再听他轻松自若的语气就能知道他一定是在阿月身上下了印记。 可怜阿月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逃出成谦的魔抓,殊不知此刻她的一切包括身家性命都被成谦玩弄在股掌之间。 无耻、禽兽。 范卓仁原本只是看不惯成谦,却从不知道他内里已经烂成了这样。 这样的烂人却得了师尊青眼,让师尊动了念头将其收为亲传弟子。 若这一切成真—— 这个念头一起,范卓仁忽得脊背窜起一阵凉意,四肢也同时一颤。他看不见,但他知道此刻他的身上一定爬满了鸡皮疙瘩,浑身发麻。 幸好成谦死了。 范卓仁第一次如此打心底里生出一丝庆幸,庆幸成谦已死,庆幸那叫人浑身发麻的预想再没有机会成真。 想到这里,范卓仁对成谦猫捉老鼠的过程并不想多看,问道:“能不能略过这些,只看最后?” 苏见星却道:“范师兄若不看完又怎么能理解我为什么杀了成谦呢?” 范卓仁摆摆手:“快点放吧,我已经理解了。”他着实不想再细看这些过程。 闻言,苏见星倒没再坚持,输入灵力飞快地掠过这个过程,直接跳到成谦抓到阿月的画面。 看着成谦一步步逼近阿月,得意洋洋、又骗又哄地想要阿月说出修炼功法。 范卓仁心中一动。 苏见星的修炼功法自然不可能如成谦所说,是从宗门偷出来的。放眼整个修仙界都难找出一本让五灵根快速修炼的功法。 苏见星所说的传承,范卓仁是相信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苏见星一个五灵根的废柴能够短短两年从练气到金丹。 若说眼馋,谁能不眼馋? 但眼馋归眼馋,有些事还是要有底线的。所以范卓仁就算眼馋也不会像成谦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威逼、去骗功法。 可是现在有一个白嫖的机会放在眼前,谁能放过? 眼看着影像中的阿月小姑娘已经张口要说,范卓仁微微倾身,竖着耳朵,目光专注地看着画面就等她开口。 苏见瞥了一眼范卓仁,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再次催动画面快速跳过,直奔最后的结局。 范卓仁有些失望,但这点失望也在意料之中。 看完整个过程,范卓仁沉思片刻后才道:“苏师妹,在我看来你杀成谦确实情有可原,但只是在我看来。” 他叹了口气:“我师尊对成谦最为看重,成谦之死最震怒的也是我师尊,身为圣元九主峰之一的峰主,他的意见至关重要。你若想全身而退得看他,不是看我。” 苏见星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她说道:“玄阳真君就算再有权势,在圣元宗也还未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范卓仁深深看她一眼,好心告诫:“师妹莫要太天真了,权势能带来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莫要以为你金丹境便万事无忧,宗内人多,各人想法也各不相同。凡事多思多虑,谋定而后动才能活得久远。” 他也是看完了留影珠的内容,自觉苏见星杀了成谦对他们这些开阳峰弟子来说也算有恩,这才多提点两句。 换做之前,这些话他是绝无可能说的。 苏见星怔了一下,倒是不明白范卓仁怎么对她一反常态,甚至还说了两句掏心掏肺的话,但好意她是感受到了,微微笑道:“师兄好意,我心领了。” 范卓仁皱了皱眉,知道苏见星这是没听进去的意思,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便听得苏见星突然道:“范师兄看来是真不认识我。” 闻言,范卓仁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苏见星道:“我是曲故风之女。” 曲故风—— 这个名字在范卓仁的心中转过一圈,他恍然:“你是曲长老的女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本想问既然是曲长老的女儿又怎么会没听说过?记忆中似乎曲长老只有一个叫曲清瑶的女儿,前几年拜入摇光峰靳峰主门下,是靳长老的关门小弟子,受宠得很。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心思各异 苏见星垂下眼,目光描绘桌案上茶杯的边缘,淡淡道:“都是陈年旧事,曲长老如今娇妻幼女在侧,自然想不起当年流落凡间与他同甘共苦的发妻和亲女。” 范卓仁:“……”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宗内师长的陈年大瓜,范卓仁便是想塞耳朵也来不及了。 这是他能听的东西吗? 他下意识地瞟了主位一眼,见止风正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听着,似乎在等下文,连忙轻咳一声带过话题:“既然如此,苏师妹是不用太担心,便是看在曲长老的面子上,我师尊也不会做得太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见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不过。”范卓仁道:“成谦之死既然已经查明了,苏师妹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宗才是。” 苏见星一口应下:“那是自然,范师兄放心,我都已经大大方方站出来说出真相了,自然不怕和你走那一遭。” 范卓仁:“那好,事不宜迟,既然已经查清楚成谦之死,我们一会儿就动身回去。” 该告诫和提醒的他都做了,但偏有傻子撞上来,范卓仁若再不成全她,自己就是傻子。 至于回宗后会发生什么,范卓仁也只是随口一说,什么都保证不了。 什么曲长老之女。别说是没听过,就算是真的,就凭这么多年混迹外门又被罚派至荒城服役而无人问津,范着人都不可能将她当回事。 她倒是有一句说对了,曲长老如今娇气幼女在侧,哪有功夫去想一个来自凡间的女儿。 当务之急是趁着这小傻子盲目自信时,将她带回去复命。得亏有她,师尊的怒火有了倾泻之地,而他也能逃过一劫了。 想到此处,范卓仁起身便要去召回那些同来的弟子,打算一会儿就走。 “等等。” 正转身时,苏见星叫住他。 范卓仁以眼神询问还有什么问题。 苏见星微微垂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庞师兄几人来找我时,说话不大好听,我一生气,就吓唬了他们一下。一会儿若庞师兄他们告状,范师兄可千万别怪罪我。” “哦,没什么。”范卓仁此刻一心想稳住苏见星,对其他人如何不在意道:“堂堂七尺男儿,若是那么简单就被吓唬住了,是他们无能,不用在意。” 又问苏见星:“你是直接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和我们走还是……”他的态度温和,给足了苏见星自由选择的权利。 苏见星莞尔一笑:“家里也没什么收拾的,我便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和范师兄一起走吧。” 范卓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一脸歉然的对止风道:“真君见谅,还要借贵宝地容我苏师妹待一会儿,待我召集好师弟们便送师妹用回宗。” 止风点点头:“去吧,小事罢了。趁着这会儿,我恰巧还有点事要问苏道友。” 这就更不怕苏见星自己跑了。范卓仁急匆匆出去。 走出正殿前,一抹违和感自他心中一闪而逝。范卓仁脚步一顿,想要细查这抹感觉从何而来,无奈消失地太快,他根本无法抓住。 苏见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范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范卓仁摆摆手头也没回,迈开步子,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正殿门口。 等范卓仁走远了,苏见星才和止风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止风懒懒道:“说说看吧,藏的什么心思?你想回宗,干干净净地回去不好么?偏要承认自己杀了同宗师兄。” 苏见星但笑不语,一口饮下早已冷透了的茶水。 藏得什么心思?这还用问?当然是藏了一颗搞事的心。 在经历过那些被欺压、霸凌的日子,蒙冤受难,这些帐不会因她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而一笔勾销。 相反,她一笔笔的记着。上辈子、这辈子对不起她的人,她都要一个一个的清算。 圣元宗,将是她清算的第一站。 苏见星虽然没说,但她的神情并未收敛,止风自然看得白。他倒是不会阻止,但想起太辰临走前叮嘱,想了想还是多提醒一句:“不管做什么,不要将自己搭进去,还有人在等你。” 苏见星立刻想到了阿月,眉眼顿时柔和起来道:“多谢提醒,不过是为过去的自己找个公道罢了,我不会本末倒置的。” 止风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对自己的话中有所误解,却又一时不好解释什么,只能心中微叹,随她去了。 苏见星却突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道:“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城主大人。” “什么事?” 苏见星:“前几日在书海阁时无意中听见几句闲话。却叫我有些在意。” 止风来了点兴趣:“什么闲话?” “那些不重要。”苏见星没打算将听见的事情复述一遍,只道:“但那说闲话的人让我有些在意。” “哦?哪个人?” “钟琦。”苏见星报出名字,又补充道:“是仙盟弟子,筑基修为。” “这名字,我倒是有些印象。但此人并不出挑,做事也是一板一眼。”止风眯起眼睛回忆一番,却也没能从记忆中找出能让苏见星如此在意的原因。 “不过你既说了,我便注意些。”止风最后道。 苏见星心中微暖。她和止风交情不深,如今开口相求也是因为那日听见钟琦闲话后有些在意。除了有些惊讶他消息灵通,对圣元宗了解颇深外,总有种叫她觉得不太对的地方。 但最近事多,她无暇他顾,神识印记也没什么动静。 苏见星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只要盯着钟琦,一定能发现什么。 但她没有时间了,此去圣元宗路途万里,神识印记发挥不了作用,而她又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只能先拜托止风稍作注意了。 另一边,范卓仁走出城主府没多久,就看到了庞山一群人。 远远瞧着还没发现什么,待走近仔细一看,范卓仁脸上的神情顿时变成了惊愕。 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捂着肿了半边脸的单晋。 这会儿单晋已经抹了玉雪膏,效果很好相比之前已经消了大半的肿,但要完全消肿怕是还要三两日。 难怪之前出来时苏见星要说那番话。 范卓仁心中冷笑,苏见星倒是有些小心机,但也只剩这些小心机了。大事上蠢得很,下手又这般狠。倒也难怪会不管不顾杀了成谦。 “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回宗。”和这帮看起来也不甚聪明的师兄弟们也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范卓仁就这样简单交代了一句。 感谢头发缠身大大的月票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异样 两刻钟后,苏见星跟随范卓仁踏上了返回圣元宗的路程。 传送阵旁范卓仁肉痛地掏出两块极品灵石递与守卫,沉声报出目的地名:“万法城。” 守卫掂了掂两块极品灵石,也有些不舍,好心建议:“这位道友,其实去万法城可以通过仙盟沿途驻点一个个传送,虽然过程繁琐了些,但是省灵石啊。” 范卓仁看了那守卫一眼,心道我不知道省钱吗?他们前两日便是这样赶到荒城。现在花大价钱,还不是怕苏见星突然想通了,跑路? “不用,直接去万法城。”范卓仁木着一张脸道。 见状,守卫自是不好再劝,沉默的打开栅栏放几人进内,待众人站定后,将两颗极品灵石投入阵眼中。 阵法启动,晃眼的白光自阵内闪出,叫人不得不闭目或者挪开视线。十息后,白光渐渐微弱,再去看阵法时,里面人已消失不见了。 “两颗极品灵石,做什么不好?”守卫显然对自己的没有被采纳的意见有些耿耿于怀,看着空荡荡的阵法,摇头自言自语道。 “哥,做什么呢?在这儿自说自话?”一道亲热呼唤让守卫回了神,他循着声音看去,目光落在来人那张讨喜的、带着笑意的娃娃面上,顿时便笑了:“钟琦!你小子半旬没见着人影了,怎么今日有空找来了?” “最近事多,您又不是不知道,上头叫待命,便不好回家。这会儿终于得了空,回家看看。”说着,钟琦笑嘻嘻地将手里提着酒晃了晃,道:“杏儿村的,十年陈酿,一会儿整两盅?” 那酒坛外面贴着的红纸上早写了“杏儿村”三字,守卫早瞧见了,一听说“十年陈酿”,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这是肚子里的酒虫被勾上来了。 守卫“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钟琦的肩膀:“好小子,哥没看错你,知道你哥好这口,还特意想着哥。” 他手劲大,钟琦被他拍的一个趔趄,龇牙咧嘴:“哥、哥、哥!你小点劲,弟弟身子骨可没您那么强。” 守卫一脸纳罕:“你小子都筑基了,怎么还这么弱?” “天生的,没办法。”钟琦憨憨一笑,滑溜地从守卫手下溜走,离他两步远站好,才问道:“哥,你刚才干啥呢?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撞邪了呢。” “嗐!”守卫想起方才那两块极品灵石,心里正郁郁,索性讲给钟琦听,而后叹道:“那可是极品灵石,都能在珍宝阁买几件不错的法器了,为了赶路,不值。却不想人家根本不听我的。算了算了,有钱人,咱也不懂。” 钟琦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王哥你自己都没摸过几块极品灵石,还提别人瞎操心。” 守卫被钟琦说得有些讪讪,搔了搔脑袋。 钟琦见状,又道:“既然不是你的事,也别多想了,哥你啥时候下值,我等你,一起喝酒啊。” 听见喝酒,守卫很快就将之前的事抛之脑后,重新喜笑颜开。 他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下道:“差不多快了,晚上就去我家吃饭。”说着解开腰间一把钥匙扔给钟琦:“你先去,一会儿我下值路上再去买些下酒菜。” “得令。”钟琦接了钥匙,一溜烟地跑了。 守卫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笑道:“这小子。” 而钟琦,转过拐角后,原本欢快地脚步就停住了。面上带些了疑惑,喃喃自语:“那个苏见星,就这么跟着圣元宗走了?事情的走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要不要跟去看看呢?”钟琦若有所思。忽然,他浑身一凛,低头伸手在衣襟袖口处摸了摸,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半晌,又一脸丧气:“是不是没带啊?算了,不管他,先去王哥家喝酒再说。” 说完,他提着酒,再次轻快地迈出脚步,向守卫王哥家走去。 走到王哥家门口时,钟琦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轻声嘀咕:“走了?”似在和什么人交流一般。 片刻后,好似得到了答案,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开门就见三间正屋,内里相通,只从中间屋子那扇门出入。西北角是一间灶房,但常年无人使用,门都是关着的。院墙的另一侧便是钟琦家,一模一样的格局。 钟琦走进屋,将酒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熟门熟路地进了东次间,那里放着案几、书架等,南边窗下海摆着一张贵妃榻。 躺在贵妃榻上,钟琦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苹果凑到嘴边“咔吧、咔吧”开始吃,一面吃,一面心里琢磨:“这里的人怎么都么敏锐?我这么低调一个人也遭了怀疑?” 但左思右想,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系统!你在吗?”钟琦心里叫着,等了许久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算了,还是找机会离开吧,荒城也太危险了。钟琦心里想到。 —— 城主府内,止风收回神识,低头去看放在他手边的那一份资料。 资料上写的是钟琦的生平: 钟琦,荒城人,三十岁,二十年前和父母出城时遇上妖兽潮。 妖兽潮中,父母以命相护,换得钟琦侥幸逃生,后又被隔壁邻居——一个叫做王兆的仙盟弟子照顾着长大,领他修炼。再大些便由王兆推荐入了仙盟做事,一直到现在。 不过钟琦的资质似乎不错,竟然没有服用筑基丹就筑基了。 止风继续往下看。 资料上说,五年前一次妖兽潮时钟琦没能赶回城中,在城外待了一夜,回来之后就筑基了。 以钟琦自身的财力和地位在荒城是难以搞到筑基丹的。 那么他是怎么突破的?意外?临战突破?止风觉得不大可能。 在这个普遍用筑基丹筑基的修仙界,归一宗是少有的禁止弟子用筑基丹筑基的门派。 归一宗所有弟子全是自己突破筑基境的,但这也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更不是一日就成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像苏见星那样,接受了传承。 钟琦也会是接受传承了吗? 放在以往,钟琦这样平平无奇的履历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就连刚刚这份资料放在他的面前时,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苏见星那一席话对他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他不但用神识去追踪了对方,还认真地看了这份资料。 如今看完了,才发现苏见星的直觉真的很准,她办的事也很牢靠。 或许,她真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不着急,止风心里告诫自己。他和小师叔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即使答案就在眼前,也不要急躁。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放平心态。 一切自有天意。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刑法堂 就在止风想起苏见星时,她已经抵达万法城。 走出传送阵,便可以看见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城中的街道由清一色的青石条铺就,路面平整光滑。 街面原本很宽,路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路中间两排摊位从头到尾直接将一条街面分成了两条。一眼望去,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仅有凡人,还有很多修士,低阶有之,高阶也有之,混在人群里,若不细细分辨,乍一瞧还不一定能够分辨出来。 仔细看街上的铺子,也是什么样的都有。 在这座城中,凡人和修士的分别并不是明显。 这样热闹的城市,苏见星的记忆里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便多看了两眼,却被范卓仁当成了乡巴佬进城。 “怎么样?没来过?”范卓仁问她,眼神里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 苏见星点点头,承认:“确实没来过。”当年她千里寻父,也曾在万法城外徘徊,因为付不出入城的那点人头费而望城兴叹。 彼时她站在高大的城墙下,望着那气势恢宏的城门,心中充满了向往,暗暗打定主意,待她找到了父亲,跟随父亲修行有成后,一定要进去逛逛。 如今她人倒是来了,但和当年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苏见星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没关系,她还有机会来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到时候,她要光明正大的来,以偿夙愿。 到了万法城,便意味着圣元宗近了。 果然,出了传送阵,范卓仁便领着苏见星走过两条街又穿过几条巷子,最终来到一座宅院前。 门前的牌匾处上书“圣元”二字。 显而易见,这便是圣元宗在万法城的驻点了。 到了这里,范卓仁对庞山使了个眼色。 庞山立刻心领神会。他之前被魔气附着差点办砸了事,这会儿拔除魔气,什么小心思都收了起来,一路上老老实实跟在范卓仁身后,叫干什么干什么,乖顺无比。 这会儿接收到了范卓仁的眼神,立刻执行指令,上前几步堵在苏见星的身后,和其他几个师弟有意无意引着她进门。 这般浅显的心思,苏见星没什么不懂的,这几人一路上都保持着这个队形,看似保护,实则监视围堵,就怕她跑了。 既然都到这里了,苏见星自然不会临阵退缩,脚步一迈跨进了院中。 进了门,范卓仁明显松了口气。不仅仅是他,苏见星清楚的感觉到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松了松肩膀。 这是放松的表现。 所以这里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范卓仁让其他人都散了,只对苏见星道:“跟我来。” 苏见星默不作声,跟着范卓仁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又顺着抄手游廊走一圈,再穿过两个拱月门……最终,来到宅子深处的一座小院。 院门开着,里面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低头去看池塘里的鱼。 余光瞥见来人,男子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往苏见星投射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又是你。” 那中年男子认出了苏见星,同时,苏见星也认出对方,咧嘴一笑:“马长老,许久未见,最近可好啊?” 马长老皱起的眉夹得更深了,他侧过身来几步走到苏见星面前,沉声问:“你杀了人?” 苏见星:“是我。” 马长老惊讶:“真是你做的?居然认得这么利索。” 苏见星呵呵一笑,“是我做的,当然认得利索。不是我做的,打死我都不会认。” 马长老“啧”了一声,摇头:“还是这么倔。算了,多说无益,跟我走吧。” 苏见星没有意义。 倒是一旁的范卓仁差点惊掉了下巴,结结巴巴道:“马、马长老,你们认识?” 马长老道:“两年前,这丫头就在犯在我手里,你猜呢?” 范卓仁不说话了,他到现在对苏见星来历身家还是一知半解,自然也不知道马长老话里的意思。 讪讪笑了笑,他对马长老道:“马长老,这人便是杀了成师弟的凶手。” 他见马长老并未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地看他,便道:“成师弟是我师尊玄阳真君很喜欢的一个内门弟子,之前还有要将其收为亲传弟子的打算,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师尊很是生气,一定要对凶手严惩。” 范卓仁也是好心,他见马长老和苏见星似乎认识,便想借此告诉马长老,苏见星是被他师父玄阳真君给盯上了。告诫他不要和苏见星走太近,以免玄阳真君大怒,牵连了对方。 马长老一甩袖子:“我刑狱堂做事,自来公正,范真人无需多虑。” 轻飘飘给了范卓仁一个软钉子。 范卓仁立刻沉了脸,他倒是想发火,却又忌惮马长老刑狱堂的身份,淡淡道:“人已交接,还请马长老看紧了。到了这里,若叫苏见星跑了,届时我师父怪罪下来,责任我是担不起,也只能照实说了。” 马长老完全不担心,挥了挥手:“聒噪。你走吧。” 范卓仁的脸顿时红了,气的。他站在原地,缩在宽袖中的手松了又紧,呼吸都重了几分。 苏见星看他,觉得他就好像一只烧着热水的茶壶,随时都能沸腾冒烟。 范卓仁到底还是忍住了,他紧紧地抿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不是害怕马长老,忌惮的却是他身后的刑狱堂。 作为修仙大宗,圣元宗内九道主峰、一百二十八侧峰,无一不是外门弟子心中向往之地。 但若提到刑狱堂,那必定是所有弟子避之唯恐不及之地。 刑狱堂在圣元宗仿佛是个异类的存在,那是盛元宗唯一建在山涧中的建筑群,面临群山,背有深涧。一年之中少有阳光惠及时,常年被阴影笼罩。 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有机会进入一观,但往往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就算囫囵出来了,日后每每提到刑狱堂三个字都仿佛条件反射般地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至于一片惨白。 大多数的弟子都不太愿意靠近刑狱堂,更不愿得罪刑狱堂的人,生怕自己在往后的漫长生命中万一不小心犯了错,进了刑狱堂,从而得到最严酷的对待。 待范卓仁走远了,马长老毫无表情地“哈”了一声,悠然道:“年轻人,心思那般重,又如何能安心修行。” 苏见星附和道:“是啊,太浮躁了。” 马长老一眼撇过来,刚松开的眉头又拧起来了:“还没说你呢,不是将你扔去荒城了,怎么又回来了?修为倒是升得快,都金丹境了。” 苏见星呵呵一笑,“机缘巧合,得了传承。”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她是回来报仇的 传承大法好,苏见星这么说,马长老笑骂一句她走狗屎运便也没再多问,只道:“既得了机缘,安心修行不好么?怎么又要往这摊混水里搅?” 不等苏见星回答,又问:“成谦真是你杀的?” 苏见星点头:“真是我杀的。” 马长老:“你杀他做甚?” 苏见星:“他该死。” “有证据吗?” 苏见星一怔,旋即弯了弯眉眼:“有,我杀他的、他该死的,都有。” 马长老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长叹一声:“走吧,回去再说。” 这院落中有个传送阵,正是通往圣元宗的。 苏见星跟在马长老身后,进入传送阵中,阵法启动后,眼前是一阵熟悉的白光,微微地眩晕感袭来,等到这阵眩晕感褪去,他们已经出现在圣元宗了。 马长老背着走,出了传送阵往外走,也不管苏见星,好像完全不怕她跑了。 苏见星倒也真没跑,甩着手悠闲地跟在马长老后面走。 一路上遇见不少弟子,无论之前是否有说有笑或者是在争执,见到马长老无一不是立刻绷起脊背、端整神情,待他们过去后才放松下来。 简直是见马长老比见阎王还恐怖。 苏见星轻扯嘴角。 这一路倒是没瞧见熟人。见到她的人然也会侧目打量,但目光里多半是好奇。对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为何会没事人一样地跟在马长老身侧而好奇。 走到半路,马长老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苏见星也跟着停住,她不知他此举为何,却也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半晌,马长老哼一声:“出去几年,倒是长进了。没那么畏首畏尾了。”他语气虽平平,却叫苏见星听出几分赞赏来。 苏见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两年前,她被押送到刑狱堂后,第一次见到马长老。 那时她和路上见到的那些弟子差不多,对于传说中手段残忍无道的刑狱堂十分畏惧,不知道自己会被用上什么样的刑罚,会不会屈打成招…… 但后来她才发现这人人畏惧的刑狱堂竟然是整个圣元宗最讲理的地方。马长老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怖,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她还算照料。 有一度,她觉得是能够沉冤得雪,能够出去重归自己的生活,却不料最终还是一纸判文将她罚派去了荒城…… 收回思绪,苏见星叹一声:“人总是要长大的。” 马长老嗤笑:“也没见长了几岁,口气倒是不小。” 苏见星就闭嘴了。 一路无话,继续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在一处山涧停住了脚步。 灰白色的巨石堆起的高大屋宇静默地矗立在两座山的缝隙间,一条溪流穿过整座屋宇向远处流淌延伸。 墙体爬满了藤蔓和青苔,整座屋宇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 这便是刑狱堂了。 时隔两年再入刑狱堂,苏见星以为自己会回到那个阴冷潮湿的铁栅栏后,然而没有。 马长老领她住进一间有门有窗的房。窗倒是不能打开,推开窗便可以看见漫天繁星,看见夜幕下隐隐起伏的山脉轮廓。 苏见星打量了一番,道:“马长老,这待遇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马长老没什么表情:“得谢谢你自己,修到金丹境了。”说完,他又交代:“住在这里不要乱跑,把你手里的东西存好了,说不定能救你自己一命。” 苏见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开审?不是明天呢?” 马长老瞅她一眼:“你倒是着急,急着投胎吗?”说完眼皮一搭:“等着吧,最近宗里事多,你这件远着呢,好好待着吧。” 苏见星心里一动,还想再问,就见马长老手一扬,就要关门。 “诶,等等。”苏见星急忙伸手抵门。 马长老的动作便是一顿,“还有何事?” “我要见曲故风。”苏见星道。 马长老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见状,苏见星重复了一遍:“马长老,我要见曲故风。” 马长老:“你要见他作甚?” 苏见星就笑了:“马长老,你是他师兄,会不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马长老的脸色顿时冷了几分:“你既知道他是你什么人,怎敢连名带姓地唤他?没有教养,不懂长幼尊卑。” 虽然他冷着脸时和平时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分别,但苏见星能感觉到马长老是真的在生气,但她也没有丝毫畏惧,语气淡淡道:“我十岁丧母,而千里寻父,好容易寻到了,却只见了所谓的父亲一面就被扔到外门,一待就是四年。” 马长老听到这里嘴唇蠕动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但苏见星不大想听,她飞快的继续道:“再然后,马长老你也知道,我蒙冤远走荒城,又是两年。直到我因杀了成谦被带回来。这期间,我所谓的父亲从未露过一次面。凡间俗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若马长老真觉得我没教养,不妨先去斥责一下吾父。” “胡说!”马长老怒斥:“便是曲故风他没有亲自教养你,宗门也养了你四年,不然你在外门这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见星:“活下来?确实是有一口吃的让我活下来。只不过,那是我从早到晚不停干活换来的,马长老,你不会以为我独自在外干活得到的报酬会一日只有两个馒头吗?整整四年这样的日子,你以为我占便宜了吗?” 她看向马长老,眼底的讥笑没有任何遮掩地流淌而出。两年前的她还太稚嫩、太懦弱,面对不公正的待遇不是不想反抗,只不过无从反抗罢了。 她多幸运啊,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获得了上一世的传承。她强大了,以后会更强大,一步步向上走,最终会抵达上一世自己的高度的,然后,超越自己。 但在此之前,她也不会对曾经受过的苦难一笑置之。而那些笑话过、欺负过、冤枉过她的人也不会因为她大度的放过就此感激她,那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样才能真正两清。 马长老将她的讥笑、愤怒和不甘看得一清二楚,他清楚的知道,苏见星为什么这么爽快地承认是自己杀了成谦,知道她为什么老老实实跟着他回到圣元宗。 她不是回来俯首认罪、接受惩罚的,她是回来报仇的。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打探 修仙首修心。这个修心不是指要修行地宽容大度,超脱凡尘,而是要修士直面本心。爱也好,恨也罢,知行合一,忠于本心,才能稳固道心,勇往直前。 看上很简单,做起来却难于登天。 人类是最擅长欺骗的,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知道并承认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首先就要和自己进行一轮较量。 这世上,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活得清醒的都很难得。 可即便活得清醒也不代表能在仙途上走得更远。这世间,欲望和利益交织。你想要的可能是别人的心上宝,你欲除之后快的也可能是他人舍命相护的。 想要在重重利欲交织中守住本心的同时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想要在仙途上走到最后,除了修为资质,心性、悟性缺一不可。 一念成仙、一念堕魔,这并不是一句危言耸听的话。不然也不会有那些邪修的存在。 马长老凝视她许久,想从她的神色中找出一点迷茫或者退缩,但是没有。 苏见星神色坚定,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她活得很明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可能付出什么,但她义无反顾。 马长老沉默了良久,道:“你不要怪你爹,他也是有苦衷的。” 苏见星摆摆手:“马长老说笑了,我不是为了报仇。” 看见马长老一副不信的神色,苏见星解释道:“我知他心魔缠身,见他便是要为他一解心魔,绝此后患。”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马长老警觉地看着她。 苏见星顿时确定从钟琦那里听来的关于曲故风的都是真的。 苏见星:“看来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马长老严肃的面孔此时覆满了寒霜,追问:“所以你到底从何得知?” 苏见星:“还能是哪里?自然是我那位好妹妹了。” 钟琦的消息虽然准确,但来源存疑,苏见星在自己没有查清楚之前自然不会将他牵扯进来。 有曲清瑶这个好用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两年前,这里的地牢,我那好妹妹来探望我时曾说过,若非我的出现,曲故风早已消解的心魔又起,甚至几乎走火入魔。所以她才恨我,想叫我消失。”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一抹愧疚从马长老的眼底划过。 苏见星直觉有异,想要看清楚,但马长老到底是刑狱堂的主事人。 那一抹愧疚的情绪消失得极快,若不是苏见星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怕也难以捕捉,仿佛那一瞬是她的错觉。 马长老地面容很快覆上一层恍然之色,似乎是想起两年前:“所以后来你没再哭闹喊冤。”即使最后被判罚远走荒城,苏见星也沉默的接受了。 苏见星沉默地看了他两眼。 马长老也沉默了,半晌,他道:“你打算怎么救你父亲。” 此话一出,苏见星便知他是答应了。但对于他的问题,她还是很光棍地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马长老气结:“不知道你解什么心魔。” 苏见星淡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心魔是因我而起,由我来解才是最适合的。但至于如何解,我得见到他才知道。” 马长老:“……”沉吟半晌,才道:“你等着,我来安排。” 苏见星点点头,不忘提醒:“最好快些,在开阳峰要审我之前。” 马长老剜了她一眼:“差点忘了,你之前说成谦该死,证据在哪里?” 苏见星拿出两枚留影珠晃了晃:“证据都在这里,但是没有备份,我不能直接给你。” 马长老直接从递过一枚留影珠来,催促道:“现在就备份。” 苏见星没异议,接过那枚留影珠,将其余两枚中的内容转录进去,并对涉及功法内容进行了处理。 搞完这些,苏见星将备份好的留影珠递还给了马长老。 他收下后,也没耽搁,就直接打开来看,旋即便皱眉:“怎么这么多东西?” 苏见星:“大部分都佐证,你直接看最后一段便是。” 马长老没有当即查看,揣着留影珠走了。 苏见星在房间里没事干,就有些无聊了。她推开窗户,就看见浓黑夜色下,满天繁星,格外灿烂。 她趴在窗上,仰头看着星空,良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察觉到这一点,苏见星自嘲一笑,不管她在这里经历了多少苦楚,曾经的她是切切实实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她在荒城的两年,远离圣元宗里这些是非,却夜夜难以安眠,七百多个夜晚,即便再累,倒在床上也都难以安眠。 如今回到这里,和那些曾经害过她、对不起她的人同处一方天地,她却有了睡意。 可笑。 但苏见星并未抵抗这阵睡意,换上窗,躺在房中的床上任自己陷入柔软的被单中,沉沉睡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马长老便再次出现。 “怎么?已经安排好我去见曲故风了吗?” 马长老看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昨晚他将留影珠里地内容完整的看了一遍,而后惊觉师弟的女儿在宗里竟然承受过那么多的委屈。 他想问她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说呢? 然而话到嘴边才发现,她根本无处可说啊。 曲师弟曾托他照看她。但他做过什么? 彼时他觉得苏见星一个五灵根,在外门混混日子也不难过,且他刑狱堂本就是弟子最为畏惧的地方,若他走得太近,反不利于她结交朋友。 却不曾想,苏见星会被那莫名其妙的谣言裹挟,过着杂役弟子都不如的生活。 马长老心中百感交集,久久不能平复。 苏见星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唤了声:“马长老?” “你受苦了。” 苏见星:“……” 马长老:“是我的错,没能看顾你。我愧对你父亲的嘱托。” 苏见星大概能猜到点他为何这般说,但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都已经过去了,说这些毫无意义。” 马长老动了动唇,最终道:“我会安排你在开阳峰审问前见你父亲一面。” 苏见星点头:“那便多谢马长老啦。” 马长老:“你无需担心开阳峰,玄阳真君最近也没空操心这件事。” “为什么?”苏见星立刻问:“是宗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赶在十二点前中午写好了 (本章完) 第六十章 有些惊讶苏见星的敏感,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马长老便道:“仙山十宗弟子大比快开始了,此次的东道便是圣元宗。” 苏见星若有所思:仙山十宗弟子大比的确算是盛事。几乎代表修仙界各境界最顶尖的精英弟子经验交流会。即便是仙山十宗的弟子也不是想去便去得了的。 毕竟仙山十宗所有人弟子加起来约数十万众,便是都想参加也没有那般大的场地。所以在大比开始前,各宗首先要内部筛选一遍弟子。 不管如何,和普通弟子关系不大。 但若做了东道自然又有不同。凭借东道主的天然优势,无论是擂台比试还是公开授法讲学,本宗只要有兴趣去观看、听讲的弟子皆可受益。 苏见星:“可就算如此,开阳峰也不至于忙到顾不上我吧。” 马长老:“昨日收到消息,今年归一宗也参加。” 苏见星不明白:“归一宗参加怎么了?难道归一宗往年不参加吗?” 马长老:“往年归一宗参加,但不参加比试。” 为什么?苏见星刚想追问,就突然想起归一宗的传说,便闭上嘴了。 马长老不知她已想到,大略解释道:“归一宗实力不俗,若他们弟子回回下场,比试的彩头便可直接给他们了。” 竟是连想要竞争一下的心思都不曾有。 苏见星还是好奇:“那归一宗怎么今年又要参加?” 马长老摇头:“不知道。”但随即他又猜测道:“也许这几年收了新弟子,带出来练练手。” 他也是随口一猜,但苏见星觉得很有道理。 见苏见星对这件事情比较关注,马长老不由问道:“怎么?有兴趣?” 苏见星咂咂嘴:“还行吧,没参加过。” 马长老摇头:“你还背着一身债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苏见星眼珠子一转,问道:“难道在大比前这事没法了结?” 马长老瞥她一眼,没好气问:“别人巴不得判罚来得晚一些,你倒好,上赶着投胎。” “话不是这么说的。”苏见星呵呵笑道:“谁说我就能被判罚呢?细算起来,我这也算是为圣元宗除了一害,维护了圣元宗数千年的名声呢。” 马长老冷哼:“想得挺美,杀害同门,死罪可免,活罪也是难逃。” 苏见星就不说话了。 马长老见状,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还是先做正事吧。” 正事?能有什么正事?苏见星望着他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是清晰可见的疑惑。 马长老就是一哽,觉得最近是不是上火,怎么见着这丫头就有点来气?但为了自己师弟,他不得不开口:“不是说要见你爹,今晚就去。” “这么快啊。”苏见星有些惊讶,她以为怎么都要等上两三天呢,没想到这刚一觉睡醒就得到消息了。 想了想,她问:“他情况不好?” 马长老一时没说话。曲故风的情况何止是不好,而是很不好。这些年他一直心魔缠身,虽然也想尽了办法压制,却反而越陷越深,每日在入魔的边缘徘徊。 最近,眼看着无法压制了,不得已要闭生死关,化解心魔才能出关。可谁都知道,这一闭关,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了。 马长老对他本就心存愧疚,如今这种愧疚更甚,甚至险些也成了他自己的心魔。 苏见星就是在这种时候到来,自信满满地说她能够解开曲故风的心魔。 马长老自然不信,却又不得不赌一个未来,为了曲故风,也为了自己。 苏见星没有得到马长老的回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反正见了就知道,便问他:“什么时候见?” 马长老回过神,道:“今夜子时。” —— 是夜,马长老应约前来,扔给苏见星一顶纯黑的斗篷叫她穿戴好。 苏见星有些嫌弃地拿起斗篷抖了抖,发现这是一件法衣,立刻不嫌弃了,直接便穿上了身。宽大的帽子往前一兜,她的整张脸便深陷帽子的阴影中。 黑夜里,这斗篷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只要她不拿掉帽子,阵法的作用下,外人也瞧不见她的真实模样。 这简直就是居家旅行杀人必备之良品啊。 苏见星满怀期待地问:“这玩意是送我了吗?” 马长老:“做梦呢你。” 苏见星沉默了。 过了片刻,马长老道:“你若是把这趟差事办好了,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苏见星立刻笑道:“那就多谢马长老了。” 马长老瞧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雀跃,这般笃定,好像真能消解她爹的心魔一般。 “走吧。”马长老不露声色,转过身去带路,心底却悄悄升起一抹希望来。 因是私下里行事,需要避人耳目,马长老没带苏见星御器或者乘骑灵兽,全靠两条腿赶路。 偏刑狱堂和曲故风闭关所在的飞鸿峰相隔甚远。 两人不得不一路贴着疾行符赶路,如此,也堪堪花费了近两个时辰才将抵达。 苏见星不是没赶过路,但今日这般纯靠双腿的赶路也极少见。眼见马长老停下,便怀疑地问:“马长老,我怀疑你是在溜我。难道真的没更快的方式了吗?御器不行,遁术也不能用?” 马长老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年轻人,多练一练没坏处。” 苏见星撇撇嘴,肯定这老头是在溜她,但也没怎么生气。两年前自己还小,很多事情只凭自己的感觉来判断,实际上对很多事都看不大明白。 如今有了上辈子记忆,她多了一世的阅历,看人方面自然也多了几分长进。不然也不会猜出马长老是受曲故风所托照应自己之事。 两年前她被判罚远走荒城,这结果是马长老下的。在当时,她觉得能还自己最后一丝清白人也抛弃了自己,但现在想来,这未必也不是他权衡后之后做出的,最能保住她性命的选择。 见苏见星又沉默,她身形、面容在黑斗篷下完全看不清楚。马长老也不知当初让她远远离开的选择是错是对。 短短两年的时间,她回来了,修为猛进,成了金丹修士,性格也不复曾经的懦弱、自卑。倒是落落大方,一副自信的神态,说话也俏皮许多。 但,他有点看不透她。 也不知今日的决定是错是对。 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谁在哪里?” 今日第一章来了,第二章我尽量赶一赶,不行就明天一起补上。感谢浮生尽半夜大大的月票和推荐票。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故人 苏见星和马长老同时循声望去,就见他们去路的尽头显出一抹白来,随风飘飘荡荡。 大半夜的,这场景多少有些惊悚。 好在大家都是修仙者,情绪稳定,目光清明,很快就看清楚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待她走近了,苏见星心中“呦呵”一声,却道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位“好妹妹”曲清瑶。 在她看清楚曲清瑶的同时,对方也看清了马长老,便是一愣,当即行礼:“清瑶见过马长老。” 马长老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么晚,你在此处做什么?” 曲清瑶脆生道:“回长老话,清瑶是来看父亲的。” 她过来的方向正是马长老他们要去的地方——曲故风的闭关处。 马长老点点头:“夜深了,快些回去吧。” 曲清瑶点点头,有些忍不住好奇为什么马长老来此做什么。她晓得马长老是父亲的师兄,莫不是……来找父亲的? 她满腹疑问,凡见马长老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 马长老虽然是父亲的师兄,但记忆中和父亲并无太多往来。且他每次见到她是也并不像父母亲其他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那样满脸疼爱和笑意。总是板着一张脸,没有一丝表情。 曲清瑶有些怕他。 她复行一礼告退,走过苏见星时才惊觉那黑暗处竟还隐藏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谁?”她下意识指着苏见星颤声问。 马长老和苏见星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人有向她解释的打算。 死一样的寂静中,曲清瑶突然意识到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和马长老是一起的。 她慌忙低下头道歉,惊慌的神色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楚楚可怜。 斗篷下的苏见星微微翘起了嘴角。两年不见,她这个妹妹还是一点没变。 “快回去,勿在此地逗留。”最终还是马长老开口道。 曲清瑶浑身一颤,低低道了声“是”,身体却一时没动。 马长老和苏见星这没动,三个人沉默的对视。 到底是二对一,曲清瑶抖了抖,知道自己若不走,他们可能也会盯到自己走。 心中还有不甘,到底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马长老和苏见星一直等到曲清瑶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默契转身,向前走去。 没多久,就在路尽头的转弯处停下了。 那是一处由石门封起的山洞,石门厚重,表面刻满纹路,应当是某种复合阵法;石门重逾万斤,足以阻挡外界的一切嘈杂。 这石门以机关阵法控制。但阵法设在洞内,一旦关闭只有从内才能打开,或者等到百年后阵法中的灵石耗尽,失去了作用,才能有人从外面将其打开。 “你父亲便在其中。”马长老说道。 苏见星问:“我怎么进去?” 马长老:“你等一下。” 说完,他上前几步,信手掐了一套灵诀并将其打入石门中。 只见石门表面荡起一阵水纹似地波动。 马长老抓住时机,将一只传讯纸鹤丢了进去。 纸鹤没入其中,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而后,石门恢复了平静。 苏见星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来闭生死关也不是全然和外界不通。还是保留了一条通讯的渠道,只是方法繁琐些。 想到方才曲清瑶说来看父亲,想来也是凭着这条渠道和曲故风联系。 也是,和她不同。曲清瑶是在曲故风的期盼中出生、成长的。 对曲清瑶来说,曲故风是一个好父亲——如果他没有心魔缠身的话,这份幸福她可以一直拥有。 而自己呢?长到了十岁,自己找来圣元宗才第一次被亲生父亲知道存在。 而她的出现并没有带来喜悦。 苏见星看着那扇紧闭的石门,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被斗篷所笼罩,身影和暗夜融为一体。 一阵夜风吹来,她的衣角随着风,高高扬起后又落下。 这让苏见星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曲故风的那一日。 那也是一个深秋,找到圣元宗,拿出乾坤袋说明来意的她很快就被人领到一处大殿外等候。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烧得她心里滚烫,一种说不清是期盼还是害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等待那即将到来的、宿命般的相见。 她从清晨等到日落,再从日落等到深夜,大殿前人来人往,许多人对她投去过注视的目光。 每一次她都以为期待的那一刻到来了,但是每一次,那些目光最后都从她的身上漫不经心的滑过,落在别处。 心里的那团火,就在这样一次又一次无意义的消耗中燃烧殆尽。 深秋的夜晚可真冷,饿了一整日的她伸出手抱住自己,蜷缩着蹲下,企图给自己留住一点点暖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冻僵的时候,一件带着暖意的衣服自她头顶落下。 她仰头去看。然后就见到一张略有些眼熟却全无表情的脸。 她张嘴想要出声谢谢这位好心人,反对方却先她一步说道:“你不该来。” 她彻底愣住了。 大脑空白了许久,直到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很久后,直到空荡荡的肚子再次“咕咕”作响。 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想起那张脸的熟悉从何而来。来自她日日从镜子里、从水波倒影中看到的那个自己。 她给他长得有些像。不是因为巧合,而是——他就是她跋涉千里要找的人,他是她的生父,曲故风。 唯一的一次见面,以一件温暖的衣袍开始,一句“你不该来”而结束。 此后四年,她再没见过他。她对他的一切了解都来自曲清瑶看似分享实则炫耀的描述。 他会见她吗? 明明是个不想再有牵扯的人,明明是想要借这一次一举斩断那一丝血缘的牵绊。 然而现在这里,苏见星陡然提起了心,好像变回了了六年前那个满怀期盼的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她忽然一怔,伸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一点点跳动的韵律。 就在此时,轰隆隆的声响自石门处传来,门—— 开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你不该来 门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马长老:“你进去吧,你爹在里面等你。”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 马长老:“怎么了?” 苏见星:“……算了,没什么。”几句腹诽之词,也不必说。 马长老:总感觉这丫头是想骂他。 苏见星掀开斗篷,望向那黝黑的洞口, 深深吸了口气:“我进去了。” 马长老催促:“去吧去吧。” 苏见星没再犹豫,缓步走进山洞中。石门在她身后缓缓落下,但山洞两侧的石壁上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不点自明一直向前方延续。 她顺着灯光走下去。那是一条极长的通道,向斜下方延伸,弯弯曲曲,好似迷宫。 苏见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跨过尽头那一扇拱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处顶壁高约数十丈,可以容纳上百人的山洞。 回想刚才走过的那一条蜿蜒弯曲的通道,她推测,此刻应是在山腹中。 山洞中光线倒也不算太暗,至少能叫人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最中央的地面摆着一只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个人,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苏见星站在通道的尽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蒲团上的人。 他紧闭着双眼,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怎么都没办法和她记忆中那个沉默、严肃却满脸白净的男人影像重合到一起。 这人是曲故风吗?怎么那么不像? 有那么一瞬间,苏见星以为马长老驴她。 正盘算着要不要离开,蒲团上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地睁开双眼。 那双眼,在看到苏见星的一刹那恍惚了一下,喃喃道两个字:“挽娘……” 苏见星想要离开的脚步便是一顿,站住了。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会在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挽娘,苏挽,是她阿娘苏氏的名字。但她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还是在收拾她阿娘遗物时找到的那一份婚书上。 她转头看他,四目相接时,他陡然一惊:“不、你不是她。”旋即,他浑身一颤,紧闭双眼,似乎在忍受什么极大的苦楚。 半晌,那颤抖止住了,他重新睁开眼。不过此时,眼中的清明已然消失不见。 那双眼中黑沉沉的,看不见眼白,黑气和血气交织,其中似有无数的东西在翻滚。 确实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你不该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了苏见星许久,久到她以为如果自己不先开口或许他们会就这样沉默对望到地老天荒时,他的口中响起一道粗嘎嘶哑的、充满压抑的声音,若不仔细分辨都不一定能听出内容,那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嘶鸣。 苏见星觉得自己脾气一向还算不错,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地、此刻,突然就有些不爽起来。 唰地,脚尖转了个方向,向着那人一步步走去。她落脚很重,每一步鞋底落在地面声响的回音都要在整个山洞间回荡。 哒、哒、哒—— 她来到他的面前,在和他只有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半蹲着俯身对上那双眼睛。 “你不该来。”盯着那双在清醒和疯魔之间来回拉扯的眼睛,轻声重复着那句话。她的声音很轻,但依旧被山洞放大、拉长。 话音落下,她突然轻笑出声,目光却陡然犀利了起来:“两次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然后道:“这句话,你说了两次。” “第一次,是六年前,我刚十岁,刚丧母,千辛万苦独身奔赴千里来寻你。”她屈起一根手指细数过往,“那天真冷,我从天明等到天黑,终于等来了你。” 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止住那一股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汹涌情绪,继续道:“你说‘你不该来’。” 她睁开眼,认真看他,眼底已经蓄起了一汪清泉:“那一次见面,那是你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说完,她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六年了,这是我们第二次见,你还是这句话。” 她屈起第二根手指。 “我也不想来。但是,我不甘心。”她说着,那一汪清泉簌簌顺着腮边滑落,但她没去管,双手紧握着,眼底似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翻腾,眼神依旧紧紧盯着他。 “曲长老。”良久,似乎稍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苏见星才缓缓道:“我来圣元宗是想找我阿爹,我阿爹叫曲故风。他们都说你就是曲故风,但这世上重名重姓者不知凡几。你好像也未曾承认过什么。今日,我想问一问,你到底是不是我阿爹?” 曲故风眼中的黑红之气颤了颤,非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翻滚着。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一脸漠然之色。 “阿爹,你怎么不理我呢?我是你女儿啊,你和挽娘的女儿啊。”苏见星眼中的泪滑落的更快了。 听见那两个字,曲故风眼底的黑红之气翻腾更甚。 苏见星伸出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留出一双杏眼,微微向前凑过去:“阿爹,你看看我,看看这双眼睛,和你的挽娘像吗?” 曲故风看着她,眼底到底多了些情绪,黑红之气慢慢淡去。 苏见星弯起了眼睛,问他:“她是这样笑的吗?” 他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却仿佛透过了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记忆中,已经快到淡到没有痕迹的脸突然浮躁在了脑海。那一双和眼前人相似的眸子也总是弯成这样的角度笑着。 只不过,那笑容是温柔,是包容,还有眼底透出的如同春水微澜、浅波荡漾的缕缕情意,含蓄,却又撩拨的人心神微动。 “不,你不是她。”曲故风张了张嘴,终于道。 眼前的这双眼睛完美地继承了记忆中那一双眼眸的形状,笑起来也会弯成一样的弧度。 但是不一样,这双眼睛里笑是冷的,一切都是冷的。 这个认知让曲故风浑身发冷。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事即将发生。 不,不可以,不要,不要说。 “我当然不是她。”苏见星放下手,露出整张面容。她的嘴角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入曲故风的心。 “她死了。” 啊啊啊啊…白天事太多,存稿失败,今天大概率只能这一章了,明天补上。同时感谢“我是草神的狗”大大投给我的月票和打赏。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诛邪 话音落下,曲故风本就憔悴的脸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苏见星却一个字一个字道:“你的挽娘,早就死了呀。你抛弃了她,你让她没了活下去的希望,是你,害死她的。” “不是,我不知道,你不要说了。”曲故风眼底的黑红之气重新翻涌上来。 他的额上青筋暴起,想来正在和心魔作激烈斗争。谁都想要占上风,但一时,谁都没有办法做到。 苏见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还不够,那就再加一把火吧。她摩挲着指节间发烫的炎火石,心中想着。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为什么不说?不说,你的挽娘就还活着吗?” “啊——不要说了。”他痛苦的抱头,想要堵住耳朵。 苏见星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道:“不,我要说。你对不起挽娘,她活着时,你抛弃了她,她死后你也没能照顾好她和你的孩子。” 曲故风突然停住了动作,垂着头,一动不动。 苏见星看着从他身上蔓延出的浓黑之气,慢慢直起了腰,紧绷着脊背,口中不停:“你怎么不动了?害怕了?不敢面对了?你不是圣元宗长老吗?你不是号称最年轻的合体修士吗?为什么还会走火入魔?为什么保护不了你的挽娘?为什么看着你和挽娘的女儿被磋磨却不敢伸手?” 曲故风终于动了,他偏了偏头,目光斜着去看苏见星。他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目光中透着好奇:“是啊,为什么呢?” “你正常了吗?”苏见星露出一副惊讶又带着点开心的神情,向前一小步,伸长脖子似乎想要看清楚。 “嗯,好多了。”他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看着苏见星的眼中就带了几分恍然,伸手,似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阿爹。我长大了。”苏见星睫毛颤了颤,泪水再次从眼眶滚落。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女孩子为了获取父母关注的负气之言。 曲故风轻轻叹息,伸出去的手就搭在她脖子上,用拇指去抹那颗滚落至腮边的泪水。 苏见星仰着头,神色还带着些赌气,但顺从的动作又流露出几分期待。 这一切都看上去温情极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变故陡生:那只搭在苏见星颈间的手指倏然变长、变尖,缩紧。 “蠢货。”曲故风唇角溢出低低的笑,掌心中少女白皙的脖颈就好像一张破布,随意揉捏。 刚才还句句戳人心的嘴此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瞪着双眼,嘴巴无力地张开,脸上的神情似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毫无准备,只剩惊愕。 曲故风端详着那张脸,半晌,才饶有兴致的评价:“这双眼睛确实不错,就是多张了一张嘴。” 说着,他勒紧少女脖颈的手又揉捏了几下,心情颇好地评价:“现在这张嘴不用说话了,看起来就好多了。” “是吗?我不觉得。”突兀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曲故风倏然一惊,发现手心的触感变了,视线凝聚过去,骤然发现周新建那脖颈脆弱的少女不知何时消散,而捏在他手中的,不过是一只稻草扎成的娃娃。 娃娃脸上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无声地与他对视,仿佛在嘲笑着什么。 是替身稻草人。 “……”曲故风意识到了什么,可为时已晚。 一阵凉意穿胸而过,他低头去看,就看见冒出胸口的那一截黑色剑尖。黑红的血色蔓延开来,在白色的衣袍上晕染出一朵艳丽的花形。 他略有迟钝地向后看去,脖子如同生了锈的机关,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几乎扭了一百八十度。 然后,他才瞧见,苏见星不知何时以半跪的姿态出现。她的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紧握黑色的剑柄,剑身大半没入他左侧的胸腔。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见星倏然抬眸。黑色的杏眼微微一弯,里面荡起浅碎的笑意。 “诛——邪!”少女微微张唇,声音幽幽响起,犹远似近,好像天外玄音,带着不容亵渎的法则之力。 随着她的话音乍落,一股精纯至刚的强大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曲故风的身体中爆开。黑色的浓雾仿佛仿佛遇见了克星,争先恐后地自他的身体中涌出,四散。 只不过,那黑气并没能够散出太远,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撞击时爆出一道道伴着焦烟的金色火花。 再去看地上,以苏见星站立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三丈铺满了暗红色、隐隐有金色闪现的符文。 符文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流动,慢慢缩紧,对黑气进行着毫不留情的绞杀。 黑气见外逃无路,便想要窜回曲故风体内,然而刚没入其中,就被依旧留在他体内的剑气绞杀。 黑气无路可逃,只能向着苏见星撞去,为今之计也只能换一个宿主了。 然而,苏见星等的正是这一刻,放开丹田,任黑气完全没入其中, 黑气逃入丹田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的便向她丹田中的金丹发起了冲刺。 而然就在黑气接触到金丹的那一瞬,危险降临。 原本悬于苏见星丹田中的那枚金丹猛然金光大作,瞬间化为无数利刃,先将那团黑气牢牢锁住。一股比在曲故风体内更强大、更汹涌的剑气在整个丹田中荡开,不过片刻,便将那团黑气绞杀殆尽。 而后,金丹又恢复了原样,仿佛方才无事发生。 苏见星抽回长剑,仍曲故风软软地倒下,没去管他。她以剑撑地,收回原本撑着地的右手,忍了忍,还是没压下胸口的那股子翻腾,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捂着伤口慢慢爬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茫然,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苏见星的身上,顿住了。 —— 曲清瑶满怀心事地回到住所,不知为何,她回来的一路上都觉得心烦意乱,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一样。 就是因为心里太乱了,走路时竟没注意,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啊——”曲清瑶惊呼一声,身体正不自觉地向后跌去,就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道拽着自己的手腕将她拉回后扶稳站好。 曲清瑶抬头,看清楚来人,顿时红了脸,呐呐喊了声:“师兄。”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是她 这位师兄不是别人,是天枢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杨峥,也是最近在和曲清瑶议亲的对象。 杨峥长相俊朗,身形高挑,为人谦和,身为剑修实力不俗,如今不过百余岁便已步入金丹境。这样年轻,在整个修仙界中也屈指可数,前途无量。 曲清瑶知道,私下里很多师姐妹都喜欢杨峥,不单单圣元宗,还有不少别宗的女修也对杨峥另眼相看。 可是,这般优秀的师兄却正在和自己议亲,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人就成为了自己的道侣。乍一相见,曲清瑶自然心中羞赧。 “怎么这般急?”杨峥看着她,口中责怪,语气却很温柔。 曲清瑶红了脸:“没、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师兄莫怪。” 杨峥轻笑一声,低声道:“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曲清瑶只觉得两颊已经烧起来了,脑袋压得更低。 “算了,不逗你了。”杨峥见好就收,没打算把小师妹逗得恼羞成怒,那便得不偿失,他道:“此番我来找你是有事要说。” 曲清瑶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她捂住脸,有些诧异的抬头:“师兄你找我?现在?” 无怪她惊讶,不过是因为现在时间真的太晚了。即便修士不怎么需要睡眠,一般夜里也都用来修炼,非必要是极少出来活动的。 杨峥无奈道:“我傍晚便来了,但你一直不在,听说是去了飞鸿峰?” 闻言,曲清瑶点了点头:“我去看父亲了。不过师兄,你为什么不给我传讯?等了我这么久,不冷吗?” 杨峥摇头:“无妨,只是接到一些消息,想要亲自告诉你。”顿了顿,又问:“曲长老如何了?” 说起这个曲清瑶眼里便覆上一层失落的神色:“还是那样。” 杨峥有点心疼,他也算是为数不多知道曲故风状态的人,也晓得小师妹对她父亲的牵挂和担心。曲故风多年受心魔所困,这次闭生死关也是孤注一掷。 其实杨峥听师尊玄清真君说过,这次曲长老怕是凶多吉少,不太可能从飞鸿峰出来了。 这话他不会和曲清瑶说,因为他知道小师妹对自己的父亲到底有多牵挂。但也因为这个,师尊问他和小师妹的议亲要不要暂缓。 但杨峥并未答应。他是真心喜欢小师妹,想要和小师妹缔结道侣契约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正大光明地撇开小师妹身旁那些“狂蜂浪蝶”,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避雨,守护她。 他今日来,便也是知道了一个叫人不愉快的消息特来告知。同时,他也想亲口告诉小师妹:不要怕,一切有他。 想到此,杨峥的目光愈加柔和了几分,他柔声道:“小师妹,你别怕。一切有我。” 曲清瑶睁着双眼看他,大大的眼睛中迅速地蓄满了泪水,又很坚强地忍住,并未落下。她一脸感激:“谢谢师兄。” 杨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嗯。”曲清瑶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感动。感动过后便是疑问:“师兄,你来此找我便是想说这个吗?” “不是。”杨峥想起自己的来意,笑意微敛,在曲清瑶疑惑地眼神中问道:“你知道开阳峰那个内门弟子成谦吗?” 听见这个名字,曲清瑶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但她隐藏地极快,并未被杨峥察觉。 “成谦……成师兄吗?我们说过几次话,但是不熟。”她低下头似在认真思索和成谦有过的交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抬头问道:“之前我听说开阳峰有一个师兄身陨了,难道就是成师兄?” 杨峥点了点头:“是他。” “是吗?”曲清瑶恍然:“成师兄人很好的,怎么年纪轻轻就身陨了?是修炼出了问题吗还是……” 杨峥:“他是被人杀了。” “杀了?”曲清瑶一惊,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为什么?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是谁干的?是成师兄认识的人吗?那个人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一连串连珠炮似的提问让杨峥失笑:“你别急,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许是因为他的声音镇定,曲清瑶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她睁大眼睛去看他,安静地等待答案。 “好,师兄你说。” 杨峥看着她,缓缓道:“据我听见的消息,成谦是被你那个异母的姐姐所杀。” 曲清瑶一愣:“什么?” 杨峥重复了一遍:“成谦是被你的异母姐姐,那个苏见星杀掉的。” “不可能。”曲清瑶斩钉截铁地否定这个答案:“不可能是苏见星。怎么可能是她?她才练气一层——” “不。”杨峥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她已经是金丹境了。” 曲清瑶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你是骗我的吗?你是骗我的吧师兄,苏见星她是五灵根,没办法修仙的,怎么可能就金丹境了?她走的时候才练气一层,走了也不过两年,你告诉我她已经金丹境了?这是在说笑吧,怎么可能?” 她打心眼里拒绝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喃喃说着不可能,不断的重复着不可能。苏见星是个五灵根的废物,她怎么能、怎么可能两年就到金丹境?便是她自己,也刚刚筑基而已。 杨峥见她情绪有些不对,忙扶住她的肩膀叫她:“小师妹,你听我说。苏见星应该是有了机缘得了传承,这才一举到了金丹境。这个消息,是开阳峰的范师兄亲口所说,不会有假。” 机缘、传承……凭什么? 曲清瑶心中只想仰天大笑,只想疯狂尖叫。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苏见星这个人从她的生命中完全赶走,她已经很好心的留了她一命,没有赶尽杀绝了,不过是想叫她离开圣元宗,苟延残喘地活过余生,让她只能在凡尘里仰望,自己俯身于尘埃。 她想听见的是苏见星过得如何凄惨,最好是凄惨地死去,而不是想听见她得了什么机缘和传承,一举成为金丹修士。 曲清瑶想了很多,脑子很乱。最终,她在杨峥的呼唤中回神,她愣愣看着他的眼睛,清楚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担心。 曲清瑶闭了闭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既然已经确定是她杀了成谦,那么她现在在哪里?抓回来了吗?” 杨峥肯定道:“抓回来了,范师兄已经将她移交给刑狱堂。” 刑狱堂这三个字,就好像一道霹雳在曲清瑶的脑中闪过、炸响。 刑狱堂、马长老……那个藏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身影。 是她! 曲清瑶瞳仁骤缩,扭头便跑。 第二章,今天又到了这么晚……昨天说补的那一章,我尽量码着,来得及就今晚发,来不及欠到明天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我是草狗的神”大大今日的再次打赏及月票。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全是私人恩怨 山洞中。 曲故风已经坐起了身。 他形容狼狈,胸前的伤口还不停地渗着血。 但他全然不顾,目光炯炯地看着苏见星,似在仔细端详这个他从未认真瞧过的女儿,又似透过苏见星的脸去看怀念与这张脸相似的故人。 在他打量苏见星的同时,苏见星也在打量他。 不得不说,除去邪魔后的曲故风和自己以为的全然不同。 他的面容清隽,乍一眼看去二十七八的年纪,气质温润,有种久经风霜后沉淀过的平和。这和苏见星印象里那个沉默又严肃的男人形象大相径庭。 只是,他看自己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 苏见星问道:“曲长老,你看完了吗?” 她说着,收起了长剑,撩开衣袍便席地而坐。 方才一战她看似轻描淡写、胜利在握,实则不然。她不过是初入金丹境的小修士,而曲故风已经是合体境的大能修士了。 这些年曲故风自身一直在和邪魔抗争,让两方都有不同程度的耗损。正因如此,当邪魔短暂控制曲故风的身体时也仅能发挥其不到十之一二的实力。 这才让苏见星抓住机会先用替身稻草人混淆视听,再背后偷袭。 事能办成,她的实力占几成,运气又有几分,苏见星门清。 此刻的她已是强弩之末,再不调息怕是连走出这山洞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不想叫曲故风看出来,才出声的打断了他的视线。 曲故风回神,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歉意道:“看完了,只是一转眼你便这么大了,变化太大,叫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见星表情有些微妙。 曲故风一直在关注她,立刻便察觉到:“怎么了?” “……”苏见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嘲讽道:“曲长老喜欢交浅言深,我却不大习惯。” 曲故风恍然:“原来如此。”又道:“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再这么说。” 苏见星点点头:“多谢。” “你和我所想不大一样。”曲故风就叹道。 “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确实和一般人不大一样。”苏见星淡淡应了一声,也没问他想象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她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有想要和曲故风互相了解的意图。 为了让曲故风住嘴,她想了想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抛过去:“接着。” 曲故风猛的见有东西飞来,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那瓷瓶便落在了地面发出清脆的响音,而后咕噜噜地向前滚去。 “这是什么?”曲故风看清楚瓷瓶,又将它捡起来,打开,顿时一股浓烈又刺鼻的药味传来。 “金疮药。”苏见星说道。但愿他能多关注一下自己的伤口,少和她东拉西扯。 曲故风拿着金疮药的瓶子在手中把玩,却不用。 苏见星挑了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那倒不是。”曲故风笑得略带苦涩,“只是有点舍不得。” 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个老狐狸。苏见星心中腹诽,却不接他的茬:“那烦请曲长老还是先留一份遗嘱吧。” “什么?”曲故风饶是知道这姑娘没这么容易接受他,却也没想到她的思绪这般跳脱,叫他一时跟不上节奏。 “遗嘱上还劳烦曲长老写明是你是因不舍上药自己舍不得上药导致失血过多而死,却不是我害你。”苏见星认真道:“捅你那一剑,虽然我也很爽,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救你。”顿了顿,她道:“这一剑,我们两清。” 那穿胸而过的一剑没有感情,全是私人恩怨,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捅都捅了,她也爽了,倒是没想真的让他死了才给的他金疮药。 可话说回来,她对自己的剑很极信心,即便她的剑意通过伤口在他体内荡上几个来回,也不会对他造成分毫伤害。而单纯的贯穿伤对于合体修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过过嘴瘾罢了,她叹气,到底还是意难平。 曲故风失笑:“你放心,既然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救我,我也不会自暴自弃,会好好活着的。”说着,他将那瓶金疮药收了起来,转手摸出一颗丹药吞下。 很快,他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好了起来。 苏见星看着他没说话。 曲故风又拿出一颗丹药来,递过去道:“这是回春丹,最适合补充精力。” 苏见星扫一眼便知那确实是回春丹。没什么稀奇的,她纳戒中便有,但她不能拿出来用,太打眼。 她迅速提升的修为境界可用传承来解释,但她一个一穷二白的修士是如何能有上品回春丹的却无法解释得清楚,还会引起更多人的觊觎。 不仅如此,她的纳戒也不能随意暴露于人前。 苏见星没客气,接过回春丹一口吞下:“多谢。” 回春丹入口便化作一道津液滑入她的食道。很快,腹中便有一道暖意升腾而起,进入丹田中,滋润着她枯竭的丹田。 苏见星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这可不是普通品阶的回春丹,得有上品了吧,恢复地这般迅速。 不对,感受从丹田处一阵阵不停涌现的灵气,苏见星知晓这是要晋阶,当机立断掐诀布阵,将自己护了个严实,旋即闭眼沉入修炼中去。 曲故风本还颇有兴味地看着,察觉到她要晋阶时陡然一惊。他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掐诀布阵,将他挡在外面,当真是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于苏见星成长的迅速,心酸于不知她在这背后吃了多少的苦。可她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全靠自己,而身为本该一路扶持她的父亲,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缺席。 对于这一次的见面,曲故风早就想得很清楚,无论苏见星对他是怨也好,恨也罢他都接受,也做好了一切接受的准备。 但是,都没有。 她捅了他一剑,救下他后和他说:“这一剑,我们两清。” 曲故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恰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传来。 曲故风举目看去,就见一只纸鹤扑扇着翅膀向他飞来。不用问,多半是马师兄在外面等急了,发信催促。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纸鹤乖巧地停在他的掌心,化作一张信笺,信上果然是马长老的字迹。 曲故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脸色却沉了下来。 这章太难写了,整整花了一天时间写了改,改了又改,终于还算满意点。各位看到这章觉得怎么样,请多提意见,交流交流,我也好继续学习改进啊。ps:感谢江婷婷大大的两张月票!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出关 山洞外。 马长老沉着脸站着。纵使他一向没什么表情,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也能叫人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不高兴了。 杨峥立在一旁,虽心中惴惴不安,却依旧硬着头皮将腮边挂泪的曲清瑶挡在身后。 “马师伯,曲师妹也是孝顺,担心她父亲。”杨峥是真的觉得曲师妹这次做事太过冲动。 方才他说完苏见星的消息,就见小师妹似想起什么向飞鸿峰拼命奔去。 待他追上后,才知道她之前见到马长老带了一个浑身穿着黑斗篷的人上了山。 小师妹认定了,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就是苏见星。 匆匆上山后,小师妹只见到了马长老,却并未见到黑斗篷,顿时急了,不管不顾地质问马长老为什么要带苏见星来见曲长老。 杨峥从没有见过这般歇斯底里、激动的小师妹,他错愕之余,只怪自己多嘴。 他只以为苏见星回宗会让小师妹不开心,却没想到她竟让小师妹如临大敌。 但转念想到两年前宗门弟子大比时小师妹被苏见星所伤,至今还留下后遗症,每逢阴雨天气时她的左臂都会隐隐泛疼。 想来,是对那苏见星有了阴影。 杨峥想到此,对那个未曾谋面的苏见星更是厌恶几分,同时对小师妹又多了几分怜惜。 马长老看了杨峥一眼,本就阴沉着的脸更黑了几分。 “你小子不好好地在天枢峰待着上这儿来凑什么热闹?是觉得仙山十宗弟子大比的名额在握了吗?是觉得不用修炼就能得头筹吗?”马长老劈头盖脸对着杨峥就是一顿训斥,直将杨峥羞得无地自容。 他呐呐半晌,才低声道:“最近师尊在帮我同小师妹议亲。” “议亲?”马长老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后面什么都没说,却让杨峥觉得,马长老什么都说了。 杨峥自入宗来一直勤修苦练,修为一骑绝尘,深受师长喜爱、师弟妹妹们敬重,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 今日倒是都尝遍了。心中又苦又涩,还有些因马长老而升起的恨意。 他却不知马长老这般对他不过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马长老垂眸,略有些心烦地想这小子和谁议亲不好,大好的前途偏要和曲清瑶搅在一起。 他已决定待有时间还是要去天枢峰同玄清好好聊聊。 做好了决定,马长老便也不在杨峥身上多关注,只对曲清瑶冷声道:“我已传讯给你母亲,一会她自会带你回去,你小小年纪还是修心养性,专注修炼,少在别处下功夫、走捷径。” 曲清瑶之前也是脑子一热就冲过来,现在受了一顿训斥,之前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即使心里再不忿,面对马长老时也不敢再造次。 听说马长老叫了她阿娘,顿时更慌了,道: “马长老,之前是小女无状,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计较。我这就走。” 说完,她扯着杨峥拔腿就要跑。 谁料刚刚迈开步子,就听一道石板摩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曲清瑶的脚步生了根,她向后望去。就见那扇厚重的石门正缓缓开启。 马长老心里骂娘,难道曲师弟没看他方才传的讯息? 他分明在信笺上写了,若无事可多留苏见星一会儿,他的小女儿正在门口哭闹。 若此刻那两人打了照面,马长老倒也不至收拾不了局面,只不过繁琐些。 马长老讨厌繁琐的事情。 这会儿,曲清瑶还没有走,门却开了。 等石门完全打开,一道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马长老看到来人,顿时眉毛一竖:“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曲故风。 曲故风缓步走出,听见马长老的话,长眉微微一抬:“你猜猜我是怎么出来的。” 他脚步轻快、神色轻松,常年笼罩在他眉宇间的愁苦一扫而空。 马长老上下打量他几眼,突然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曲师弟,你好了?出关了?” 曲故风笑着同他点点头:“嗯,出关了。” 马长老神色激动起来,因为他明白“出关”二字对曲故风意味着什么。 曲故风闭的可是生死关,那是一个不得已却又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如今出关,意味着他终于摆脱了那些不得已和不得不。 多年的师兄弟,马长老真心为他高兴。 同一时间,在场者同样为曲故风的出关而激动不已的便是曲清瑶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之前的不安都是臆想,没有什么黑斗篷,也没有苏见星,她的一切不安都来自于她的父亲要出生死关了。 曲清瑶好想一头扑进父亲怀中倾诉自己的委屈。 但曲故风出来后第一眼并未看她,又被马长老抢先说话,她只有在原地等着。 眼见曲故风同马长老说个没完,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曲故风循声看来,目光落在曲清瑶的脸上,对上了她期待的视线。 曲故风点了点头,淡淡道:“阿瑶怎么来了?我和你马师伯还有要事详谈,你先回去吧。” 说罢,又扭头和马长老闲聊 曲清瑶千思想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结果,咬着唇愣在原地,不敢接受。 父亲待她一向不算太热切,可是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冷淡。她的满腔热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心,再凉到脚。 她想张口问问为什么,却被杨峥拉住了。 “小师妹,我们先回去吧。”杨峥对曲故风的反应颇为奇怪,但现在也顾不上想那么多。 他看见曲清瑶的表情,直觉不对,想要尽快将她带离此处,其他的,稍后再说。 他拉了拉曲清瑶,没拉动。 “小师妹,我们先走吧。”他又说了一遍。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翩然而至,待那人站稳了,曲清瑶眼中迸出一丝惊喜,又带着点委屈地唤了声:“阿娘。” 柳茹箐将女儿揽在怀中,叹道:“不是早和你说不要常来,怎么又偷偷跑来了?” 曲清瑶没说话。 柳茹箐知道她倔,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劝,只得先放一边。旋即抬头,想要谢过马长老的传讯,但目光划过和马长老相对而立的那个身影时,目光顿住了。 “师兄。”她向曲故风走去,一面唤道。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冷淡 柳如箐生得极美,鹅蛋脸,美人尖,眉似远山青黛,目如秋水凝波,身段窈窕婀娜,走动间细腰款款摆动,举手投足透着成熟女子的风情。 她来到曲故风前,望着他一双眼睛欲说还休,一声师兄唤得百转千回。 曲故风淡淡回视,颔首:“师妹。” 柳如箐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了绽开一抹笑容:“师兄你压制住心魔了?太好了。”那笑容很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然而曲故风并未被这笑容感染,反而不自觉皱了皱眉,声音更淡了些:“嗯,天色已晚,你带阿瑶早些回去吧。” 竟是完全没有想要与之分享喜悦或者多聊几句的意思。 柳如箐仿佛遭受了失望,立刻红了眼睛,泪盈于睫,若是让别的男人瞧见必定要心疼联系,只可惜这副美人盈泪像却遇上了曲古风和马长老这两个不懂风情的男人,无动于衷。 反应最大的是曲清瑶。她冲上去将柳如箐护在身后,怒道:“父亲,你何苦要伤阿娘的心,这些年你不好过,阿娘又如何好过了?你日日受心魔所苦混沌不知外面事,全是阿娘一手打点,如今你好了,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阿娘,阿娘又做错了什么。” 她说着,声音里带着颤,胸口起伏,似完全 “阿瑶,别说了。”柳如箐摇头将女儿拉了回来,一面叫她不要再说,一面泪眼朦胧地凝视着曲故风,似在等他的答案。 曲故风眉头紧锁:“师妹,你便是这样教孩子的?” “不、不是。”柳如箐摇头,泪水止不住下落,活脱脱一副受了蒙冤受屈却不知自辩的可怜神色。 曲故风看着她们母女,神情不为所动,半晌,叹道:“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带孩子走吧。” 柳如箐还想说什么,却见曲故风一甩袖,直接侧过身去,摆明了不想再说什么。 “父亲——”曲清瑶只觉得眼前人如此陌生,最初见他时的欢喜此刻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为什么?他要这么般对她们母女。 曲清瑶想不通,却被柳如箐拉住了。 “阿娘?”她侧首去看柳如箐,疑惑和委屈明明白白地盛在那双稚气未脱的眸子中。 柳如箐心里疼惜,却又有些埋怨曲故风这般不通人情,但眼下这不是重点。 她不知为何女儿半夜在此,又恰好碰上曲故风出关。这些疑问柳如箐必要弄清楚,且曲故风既然出关,很多事情就要做准备了。 “回去吧,等你父亲稳定些再说。”柳如箐将女儿半拖半拽地拉走。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杨峥:“……” 因他一个消息,倒叫一家三口闹得不安宁。心中愧疚之余却也惊讶原来曲长老对妻女这般冷淡吗。 倒是和传闻并不相合。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因为两位长老无声的注视实在过于恐怖。 杨峥干笑两声:“不打扰两位长老叙话,弟子告辞。” 人都走完了,马长老将曲故风仔细看了一遍,再次确认:“你的心魔全都消解了?” “不。”曲故风摇了摇头。 马长老的心就一提。 曲故风道:“不是消解了,是被诛尽了。” 马长老一颗心落地,但又有些生气,板着脸道:“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大喘气。” 曲故风微微笑道:“师兄你还是这么不经逗。” 马长老瞪他一眼:“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曲故风却毫不在意,只是笑。 他们二人是嫡亲师兄弟。曲故风当年入门后恰逢他们师尊闭关,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马长老领着曲故风修炼。故二人感情要比一般的师兄弟亲厚许多,说话也很随意。 聊完闲话,马长老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方才说心魔不是被消解了,是被诛尽了,那是什么意思?” 曲故风:“那不是心魔。” 马长老:“不是心魔还能是什么?”说完不等曲故风回答,他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下意识地去看曲故风,对视后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是邪魔?但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发现?”马长老觉得不可置信,邪魔附体不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曲故风被邪魔附体这些年竟没有一人发现,全都以为不过是心魔未消。 不说马长老想不通,就是曲故风自己也没料到会着了邪魔的道,但经历了和邪魔对抗的这些年,他对邪魔的来历已心里有数。 “是魔种。” 魔种是邪魔的最初形态,不易察觉,一旦寄附人身便悄然根植于其识海中,一点点吸食恶欲长大,最终成为邪魔。 “可魔种又是怎么附身于你?”马长老只觉得这事透着奇怪,按道理说他们这个修为境界,便是魔种也不能轻易附身。 “师兄莫非忘了十八年前的空冥秘境?”曲故风苦笑。那一次秘境探索险象环生,以至他重伤失忆,被传出秘境后流落凡间,不然也不会遇见挽娘并与之成亲,生下苏见星。 听他提起,马长老也记起有那么一回事。那次秘境他并未进去,只在外面接应宗门弟子,却没想到伤亡惨重。 “原来那般早。”马长老感慨。忽得想起苏见星,又发现没见她出来,便问:“那丫头呢?” 曲故风:“正在晋阶。” “又晋阶?”马长老一惊。 见他神色不对,曲故风不明所以:“怎么了?” 马长老也不瞒他:“听说那丫头前不久刚晋阶,如今才过了不到一月,又晋阶……”这速度别说拍马,就算御剑也及不上啊。 曲故风:“确实太快,那我可得看着点。”说着便转身往回走。 马长老连忙跟上:“急什么,等等我。” 两人匆匆走进山洞,而此刻苏见星正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中。 服下回春丹后,丹药所携的灵气不但补充了她的耗损,更是配合着药力将她耗损过度而微有裂痕的经脉一一滋养补全。 就在药力发挥殆尽之时,丹田处涌上一股新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充盈、抚慰着她的金丹及全身各处的经脉。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沙漠间行走的干渴旅人突然被放置在了湖泊中,那种清凉、恣意徜徉的感觉除了舒服二字没有再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苏见星放开神识使其随着功法的运转在经脉间徜徉打滚,几个周天下来,某一次路过丹田时,不经意的一瞥却叫苏见星停住了脚步。 感谢书友130430184928750大大投的两张月票,提个小小的建议,各位大大们,投票前可以改一下昵称,我对数字真的很不敏感啊,每次打这一长串的数字头都要晕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神秘的金光 苏见星发现她的金丹上蒙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金丹虽叫做金丹,却并不是金色的。前书有云“灵根因性质不同分属五行,多数不离金、木、水、火、土。” 每种灵根修炼出的灵气会根据其五行属性而发出不一样的色彩,如白、青、蓝、黄、赤。 修士们金丹的颜色能反映出他们的灵根。 苏见星是五灵根,她的金丹却不是五色。因为功法的关系,她的金丹糅杂五色混成黑,上覆一层莹光,却有些类似于黑珍珠放在阳光下的样子。 很特别,叫人一眼难忘。当初凝丹时她还特意多瞧了几眼,毕竟待她进入元婴境就碎丹成婴,从此再瞧不见了。 所以当她的金丹上多了一层金色光晕,她就很快发现了。 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苏见星回想了一下并不清楚。 这还了得?必须要搞清楚! 苏见星用神识仔细观察那一层光晕,很快就发现之前从丹田涌出的灵气便来自于此。每当她的功法行走一个大周天,这一层光晕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削弱,而后她的金丹稍稍大了一分。 照这样看来,这层光晕至少能够支持到她晋阶金丹中期。 这样想着,苏见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晋阶,并且这个过程全程都在消耗那层金色光晕,并未从外界吸取灵气。 这种奇观她也是前后两辈子第一次经历,格外惊讶。以至于她一直在观察,直到自己晋阶结束,那层光晕彻底消失,金丹恢复了原本的光泽,大小却是之前的两倍,从原本的鹌鹑蛋大小变成了鸡蛋大小。 那层金光来的蹊跷,虽然她全程监督,发现其对自己并无伤害,但修行之事就怕行差踏错,再慎重也不为过,她还是想要搞明白那层金光的由来。 可无奈金光已失,只有继续等待了。 苏见星将这个疑问埋在心底,缓缓收了功。 一睁眼便对上两张脸,一张属于马长老,另一张是曲故风。 重新闭眼,又睁开。这回发现不是自己错觉,是真的。 “……”在曾经漫长又孤寂的生命中她不是没有幻想过一睁眼就有美男在侧,没想到有一天倒是实现了……很好,她的梦想毁了一个,擅长联想的人在某些时候是很吃亏的。 面面相觑中,马长老率先点了点头,道:“看起来不错,没事。” 曲故风但笑不语,但他脸上那与有荣焉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见星:“……”她还没从梦想泯灭的打击中走出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见星看向马长老:“我们现在便回刑狱堂吗?” 马长老没说话,看了一眼曲故风。 曲故风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你们先回去那边住几日也好,我那里还要收拾收拾。有段日子没打理了也不知荒废成什么样了。” 马长老却慢条斯理道:“这你不用担心,你那院子柳师妹隔几日便叫人打扫一次,清瑶丫头也孝顺,常去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曲故风彻底不笑了,以交情来说,马长老在此刻说的话绝不是为了给他添堵,而是在提醒他什么。 沉默了片刻,曲故风道:“那更要好好打扫。”说着他看向苏见星道:“等我打扫好了,你来住时我保证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他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地希冀,在等苏见星的回答,又害怕她拒绝。说实话,凭他这张脸,这个眼神,放到外面极少能有小姑娘拒绝。 苏见星会拒绝吗? “再说吧。”苏见星没拒绝却也没应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曲故风却微微松了口气,又笑了起来:“好,等我收拾好再说。” 苏见星跟着马长老顺着原路返回。 路上,马长老忍不住问她:“你今日与他相见,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见星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眨了眨:“说什么?” 马长老:“……你想和你爹说什么我哪儿知道?” 苏见星哈哈一笑,漫不经心道:“那你可以代入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想和他说什么。” 马长老:“……” 马长老不说话,苏见星的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一路走着,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见到曲故风,倒也不是没有感触的。除去邪魔的他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让她忍不住开始回忆记忆中的那个人。 半晌,她突然问道:“马长老,你知道曲长老是什么时候染上心魔的?” 此时她还不知在她晋阶时马长老和曲故风已经就这个问题交流过,只知圣元宗皆以为曲故风是被心魔所困所以才以心魔提问。 马长老瞥她一眼:“好奇?” 苏见星本想摇头,但想想又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遂点了点头:“有点。” 因为她的点头,马长老就觉得她这时才有点孩子的样,不禁眼底就带了些笑,回答问题也爽快多了:“十八年前吧。” 这答案在苏见星的意料之外,居然是这么早之前,她还以为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呢。 说起这个,马长老就忍不住帮他的师弟说上两句话了:“你爹他之前也不是不关心你,只是他确实身不由己。” 说着,他就叹气:“他被种了魔种,失去记忆流落在外,然后就遇见了你母亲。” 猝不及防听见曲故风的旧事,苏见星便是捂耳朵也有些晚了,且太做作,算了,她继续听下去。 其实曲故风失忆后遇见阿娘这段事苏见星也曾听苏挽说起过。彼时她还年幼,见到别人都有爹爹,自己却没有,难免好奇追问。 苏挽便抱着她给她讲她和曲故风认识的经过。 她知道,曲故风是被苏挽捡回家的。苏挽的父亲是个举人,家财万贯,早年丧妻只得了苏挽这么一个女儿。他却并未再娶,只准备好好抚养女儿长大,再为女儿择一良婿嫁出。 然而苏父身体不好,三五不时地病上一场,等到苏挽十六岁时便日日离不开药。他自知时日无多,又怕身故后女儿受不住这万贯家财还要因此遭难。 苏挽的性子软和,太容易被欺负了。 媒人日日登门,苏父却怎么都挑不出一个合心合意的女婿来。 也就在此时,苏挽捡了个人回来。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嫉妒 那个男人正是出了秘境后流落在外的曲故风。 清醒后曲故风的伤势一时不能好,又没有别的去处,苏父便留他在府中养伤,一面也忍不住地观察他。 谈吐文雅,待人有礼、不卑不亢又年轻俊朗。除了失忆不知来处这个缺点外,曲故风的条件看在苏父眼里简直没有再满意的。 他不动声色地给女儿和这个年轻人留出相处的时间机会。他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足够优秀,只要相处过,没有男子不会喜欢上。 果不其然,几个月后伤愈合的曲故风跪在苏父的面前,求娶苏挽。 苏父爽快答应,拿出钱财给两人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许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苏父操办好这场婚事后,身体便迅速的衰败,很快撒手人寰。 一年后苏挽有孕,曲故风很高兴,说是要出门给苏挽买她最爱吃的桂花。 那一日苏挽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回来。正当她坐立难安,准备遣人出去找时,曲故风终于回来了。 他两手空空、衣着凌乱,神色茫然,头上还有斑驳未干的血迹。 苏挽大骇,不知发生了何事,忙上前询问。 然后才知曲故风出门时遇上疾行的快马差点撞上路边的孩童。 孩童救下了,他也因抱着孩童滚动时撞上了路边的石块,撞到了脑袋。 这一撞,让曲故风恢复了记忆。 曲故风告诉苏挽,他来自仙山,是圣元宗的弟子。之前因失忆流落凡间,如今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要回宗门去的。 他告诉苏挽,宗门里他还有桩婚约未解,待他回去处理好一切便接她一起去圣元宗。 然而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马长老道:“当初你爹回宗后便向师尊禀明一切,退婚,接你母亲回来——师尊同意了。” 听到此处,苏见星面上不禁有些惊讶。她听过的版本中曲故风一去未归,再多的阿娘也不肯说,也直到油尽灯枯时才透露她的父亲到底是谁。 若事情真的如同马长老所言那般,那为何阿娘一生都未等到曲故风? 对此,马长老也知之不详,只知道曲故风安顿好一切后就满心欢喜地出了门,最后又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宗门。 马长老:“他说他妻子身故了,回来后便大病一场,病好后对凡间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一心埋头修炼。” “再然后,他是怎么和柳师妹重新走在一块的我也不清楚,只是等柳师妹挨个山头发长命锁时才知道清瑶丫头出生了。” 苏见星若有所思。 “不过,曲师弟当初晋阶时,心境不稳起了心魔,虽然后来竭力压制住,却始终无法彻底消除,为此,他请辞了天乾峰的峰主之位,只做个闲散长老。”马长老说起这些就叹气:“现在看来,那并不是心魔,而是早年在秘境中被种下的魔种催发了。即便不发作也只是暂时,且谁都没有发现。” 苏见星恍然,原来曲故风身上附体的邪魔居然是魔种催发的。这让她想起被封在炎火石中的东西,一个是在她杀掉成谦后悄然附身于她的邪魔,一个是她从一个筑基弟子身上收取一丝魔气。 现在看来,那两样都是魔种催发的,只不过成谦身上的已成气候,而那筑基弟子身上的却还弱得很。 那么问题来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魔种? “九年后,你突然出现了。”马长老的继续述说将苏见星的思绪拉回,凝神听着。 “那时曲师弟才知道原来你娘当初并没有死。这个消息对他来说震撼,心神失守时被一直潜伏压制的魔种钻了空子。” 那大概就是曲清瑶口中的“心魔再次发作”吧。 “后面的,你大概也知道了。”马长老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有些内情,你若想知道,也就只能去问当事人了。” 当事人?还能是谁呢?她自然不可能问到柳如箐身上,那就只有去问曲故风本人了吧。 苏见星看向他。眼前这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在圣元宗弟子口中是最阴森恐怖的存在。就苏见星和他短暂的几次接触来看,觉得传言自然是夸大的,但实际上他也是一个很一丝不苟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极少有温情流露的时候。 但在她与曲故风的事情上,明显可以感觉到马长老的关注。 这份关注自然不是因为苏见星自己讨人喜欢,不过是沾了曲故风的光。曲故风也算是马长老一手带大的,是师弟,更像是儿子。 苏见星莫名有些嫉妒,嫉妒曲故风的好运。 嫉妒他生来灵根出众被带入圣元宗,拜了好师父,还有个亦兄亦父的好师兄;嫉妒他一路修炼顺风顺水,唯一遭遇的重创也就是那次秘境重伤失忆,却还被她阿娘捡了回去,不但屁事没有,养好了伤又多了个老婆;嫉妒他即使被种了魔种看似被折磨多年,却一直有师门相护,最后兜不住快挂了时还有个便宜闺女挑出来给他驱邪魔。 他所付出的代价也就是被捅了一剑。 再看看自己,除了和阿娘生活的那一段岁月,其后就一直在艰难求生。路上寻亲的几个月、圣元宗外门弟子的那四年、荒城服役的那两年…… 对比下来没有情绪那简直都是圣人。 或许是苏见星长久的沉默让马长老察觉不对。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苏见星淡淡的声音从帽檐下飘出,她的脸陷落在阴影中,看不出喜怒:“以前的事,我不想问,和我没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看上去是能听进去话的,怎么一眨眼这话音听着就有些不对呢? 但苏见星那种生人勿近的情绪已经外放到离她三尺范围内都能有所察觉,马长老自然有所感觉。他闭口不言,两人一路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刑狱堂。 临进门时,苏见星问了马长老,能不能在仙门十宗弟子大比前将杀成谦一事落定。 “为什么这么急?”马长老不解。 苏见星说:“因为我也想参加大比呀。” “……”这姑娘心可真大,马长老也放弃去猜她怎么想的,沉吟片刻道:“看情况,明日再给你答复。”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她到底是谁? 回到刑狱堂,苏见星打了个招呼便回了房间,熟门熟路倒像这儿是自己家一样。 马长老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叹气,想起她刚才的话,拿出传讯石给曲故风传讯,且去叫这个当爹的烦去。 另一边柳如箐将怒气冲冲的曲清瑶带回自己的洞府。曲清瑶一路上越想越气,简直要气炸了,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抱怨道:“阿娘,你为何要阻止我?这么多年你为父亲付出这么多,受了这么多苦却从来不说,可你不说他又如何知道?” 柳如箐打开洞府的阵法,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茶壶烧水泡茶。她神情惬意,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泡好了茶,色泽清亮的茶汤注入花朵状的杯中,袅袅茶香自杯中升起。 她低头轻嗅,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以拇指和中指捻着杯口凑近唇边轻轻地抿上一口,露出享受的神情。茶雾缭绕中手指上的朱红色的蔻丹格外妖娆。 曲清瑶一通发泄,却见母亲全然听不进耳,不由地跺脚:“阿娘,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什么?” “听见啦。”柳如箐随口应着,但听起来就很敷衍。 曲清瑶气结,走到桌边坐下,抢在柳如箐之前抢过茶壶,又从茶盘上翻了一只最大的杯子,将茶水尽数倒入,再一口气饮干。 这般孩子气的动作倒叫柳如箐莞尔一笑,并不生气。 曲清瑶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既委屈又担忧:“阿娘,为什么你的性子这么软?你这样,只有别人欺负你的份,等哪日我嫁出去,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柳如箐好笑:“看来你已经想好要嫁出去了,不然也不会为我这般担忧。”眼见曲清瑶脸红,又问她:“杨峥这么好?” 曲清瑶的脸红透了,羞赧至极却怕自己的态度惹阿娘误会,声若蚊蚋:“杨师兄很好。” 柳如箐却兀地冷笑一声:“蠢货。” 曲清瑶一惊,看向柳如箐,有些不敢置信方才听见了什么。那可是她的娘亲,生她、养她,一直温柔婉约、总是面带笑意、从不与人大声说话的阿娘。 “什么?”曲清瑶宁愿相信之前不过是幻听。她的阿娘绝不会用那种冷淡、尖锐的声音说她是蠢货。 谁知,柳如箐闻言,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斜睨着眼看曲清瑶,朱唇轻启,不轻不重的再次吐出那两个字:“蠢货!” 曲清瑶似受了打击,身体摇摇欲坠。 柳如箐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不管是她的肢体动作还是神情都是曲清瑶从未见过的陌生。 曲清瑶下意识后退,就这样一步步被柳如箐逼至墙角,跌坐,退无可退。 柳如箐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尽是不屑:“蠢货,枉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还是不长进,居然动了真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为你和杨峥议亲?” 曲清瑶摇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被阿娘今日的变脸给吓坏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柳如箐伸出手轻轻抬起曲清瑶的下巴,眯着眼仔细端详,过后又很嫌弃的丢开坐回去煮茶:“只一张脸像我几分又有何用?半分手段都没学会。” 曲清瑶缩在墙角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心里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阿娘突然变脸的事实。 柳如箐却没有时间让她慢慢接受了,轻飘飘道:“你绝了和杨振结契的心思吧,议亲而已,让你多个未婚妻的身份不是让你昏了头只想着嫁人的。” “那是为何?”曲清瑶神思恍惚。 “为何?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柳如箐道:“你陷害过的那个苏见星回来了,你知道吗?” “阿娘你怎么也知道?”曲清瑶从未想过柳如箐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 柳如箐冷笑:“若不是你上赶着当孝女,天天去你那便宜爹门口哭丧,也不至于错过这些,还得杨峥来提醒你才晓得。” 曲清瑶一窒:“便宜爹?”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柳如箐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来:“以前倒罢了,但苏见星出现后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曲清瑶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完全不会转了,直愣愣地看着柳如箐,眼神呆呆的。 “啊。”柳如箐似乎因为想起什么而短促地叫了声,吸引了曲清瑶的目光后,才缓缓道:“我忘了,你满脑子都在恨苏见星毁了你的好日子,费尽心思地想要报复她,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你。”曲清瑶张开口,只觉得喉咙干涩得紧,她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柳如箐却显得很诧异:“那段时间,你的手段不是用得很好嘛。传播谣言、再滴两滴眼泪让所有同门都站在你这边,孤立苏见星。最后再使计诬陷她,把她撵出圣元宗。” “你在比试时真的伤了自己,我还以为你是对自己也够狠,但现在想来,怕还是你自己蠢,弄出的乌龙,白费了我那么多丹药。”柳如箐细细地点评道,在为曲清瑶之前的作为进行一番总结。 曲清瑶红着眼,深深的呼吸,听着她一点一点剖析自己之前所为,就好像自己整个人被剥光了站在她的面前,任她打量。非常羞耻又难受。 她看着眼前高高在上又洋洋得意的女人,她表现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肆意、张扬、乖张,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和之前大相迳庭。 但现在的她叫人看起来更舒适自然,就好像脱去了那一层柔弱的伪装,完全展露出自己的本性。 她真的是自己的阿娘吗?曲故风是自己的“便宜爹”,那会不会这个娘也不是真的娘? 亲娘会这样对待她? 将她阴暗的、不堪的,不想暴露于人前的一面就这样让她毫无预兆和准备的扯开来,再以戏弄的、嘲讽的语气进行点评和调侃。 不,这不是她的亲娘。 父亲是假的,阿娘也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到底是谁? 这一刻,曲清瑶陷入深深的绝望及自我怀疑中。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不审了 不知过了多久,曲清瑶终于从自我怀疑和否定中抽出了情绪。她眼神空洞地看向柳如箐,问道:“所以,在你装了这么多年,瞒了我这么多年后突然揭开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柳如箐:“不要这样看我,阿瑶。我是你阿娘,不会害你的。” 是吗?在柳如箐在她面前撕开自己的假面后,在她被告知曲故风不过是自己的便宜爹后,她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 柳如箐却笑了笑:“这些事若不是因为你是我亲生,我也不会告诉你。” “但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现在?不是更早,也不是更晚,却恰恰是现在?明明之前十四年都这么过了,为什么突然要改变? “因为曲故风他出关了呀。”柳如箐毫不意外她的问题,慢条斯理地答。 但这个回答并没有解开曲清瑶心中的疑惑,反叫她更难理解。 柳如箐这次没有卖关子,详细地解释道:“一直以来困扰曲故风的不是心魔,而是邪魔。” 曲清瑶的脸上露出惊讶来:“阿爹已经是合体期怎么还会被邪魔附体?” 到底做了曲故风多年的女儿,说起他曲清瑶还是下意识地称呼阿爹。 柳如箐笑了笑:“有什么好惊讶的。十八年前我们同赴玄冥秘境探索,但中途出了意外,曲故风受了重伤。这种时候种下魔种,谁都察觉不了。” “是你做的。”曲清瑶看着柳如箐得意的神情已经很肯定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如箐垂下眼,半晌,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来:“为什么?因为对不起我的人都该死。” 曲故风哪里对不起她了?是后来失忆流落凡间娶了苏见星的娘吗?可是这件事发生时不是在柳如箐种魔种之后吗? 曲清瑶完全想不出来柳如箐和曲故风在这之前还有什么恩怨,她也放弃去想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柳如箐逆来顺受,太过没有主见,立不起来,若是没有她帮衬着,怕是早就被人欺负死了。哪晓得人家不是没有主见,却是太有主见了。她伪装得太好,骗了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枉她自以为和阿娘是最亲的人,却什么都未曾察觉。当初她学着 柳如箐却没有给她留时间去伤感,“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什么?” 见她迟钝的模样,柳如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来,冷下声音道:“动动你的蠢脑子想一想,不该出关的曲故风出来了,他为什么会出来?当然是他已经除去邪魔了。既然他能除去,你觉得他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能除去邪魔自然事先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既然知道了,曲故风怎么可能不怀疑自己是何时被种的魔种? 若是细究当年过往,柳如箐知道当初自己行事不是万无一失,而曲故风当初能被当做圣元宗下一任掌教人选,自然有过人之处。早晚会查到她身上。 “所以,好女儿。”柳如箐轻柔的目光落在曲清瑶的身上,那一瞬间,曲清瑶甚至有一种自己阿娘回来了的错觉。 “下面的事情还需要你多替为娘转圜了。”柳如箐轻轻说出自己的要求,一双眼睛和往常一样,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 自马长老让苏见星等着后,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 苏见星刚从金丹初期晋阶到了中期,不需要稳固境界,对于修炼的需求并不大,且之前晋阶时见到的那一层神秘光晕还没叫她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在弄清楚一切之前,她还是放缓了修炼的脚步。这样一来,无所事事地总关在屋子里确实有点憋闷。试探着问能不能出去走走。 不知道是不是有马长老的特别交代,苏见星得到了可以出门的回复,只不过要带上特制的手环,并且不能出这片山谷。 苏见星果断领了手环,整日满山谷地溜达。这一溜达倒是发现不少收获。 刑狱堂在圣元宗的位置其实不算偏,周围环境也很好,无奈其威名太盛,以至少有弟子无事敢来此处。 于是这附近山谷地物产格外丰富,野山菌、野栗子、野果漫山遍野;矮丛中不时能够瞧见野鸡的身影;溪水里还有不少甩着尾巴在石缝间游弋的肥鱼……这些都是凡品,但生在仙山中,受山脉灵气的滋养,味道自然不是凡间货可相媲美的。 苏见星还发现了一个灵兔窝,一窝共有七八只兔子。 转一圈下来,纳戒中收获颇丰。这时沿着溪水找个背风处生火,再摸出储物袋里常年备着的锅碗瓢盆及调味料一一放好。 片刻后,便有香味传来。 烤兔子、烤鱼、菌菇野鸡汤……苏见星吃了个遍。 每日吃完烤的再喝上一口鲜掉眉毛的菌菇汤,最后再从火堆里扒拉出烤熟的栗子,这日子美得很,神仙来了都不换。 “哟,吃着呢?”这一日苏见星在老地方开饭,正美美地喝着汤就忽然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斜眼一看,居然是几日不见的马长老。 苏见星笑眯眯放下碗,招呼道:“吃着呢,您要来点不?” “行吧,来点。”马长老撩了袍子坐下。 苏见星就取了一只新碗来,盛了满满一碗汤双手递了过去。 马长老接过碗,咂了一口,评价:“不错。”又问:“你这几日都在这忙活吃的?” “是啊。怎么了?”苏见星问,“难不成这里不准生火?” 马长老:“那倒没有。”他吹了吹碗里汤,待差不多时又埋头大喝一口,才道:“就是你总占着这儿,我那些小弟子就只能干瞪眼了。” 苏见星愣了片刻领会到马长老的意思,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怪道我说这儿怎么正好有几块石头适合生火搭灶,原来不是巧合啊。” 也难怪这几日晚上回去时看见刑狱堂的弟子们,只觉得他们脸色不好看,还以为是修炼太累,原来自己抢了他们打牙祭的地方,还一占就好好几日。 难怪如此。 马长老也微微笑:“可看破,不可说破。” 苏见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抛开这事,换了个话题:“马长老今日回来可是要通知我何时就成谦死了一事开审?” 马长老:“对,是要告诉你,不审了。” 今天第一章。过后还有一张。ps:感谢浮生尽半夜大大的月票!谢谢支持!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好久不见 “不审了?”得到消息的苏见星惊讶地看向马长老。 马长老回以同样惊讶的表情:“怎么?不审了你还不乐意?” “我哪敢啊。”苏见星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明显不是这样的。 马长老没脾气了:“你到底想干啥?” 苏见星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这么安分守己的人怎么会想搞事情呢。” 懂了,原来是想搞事。 马长老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当年曲师弟小时候也没这么难带。 苏见星见他表情不善,忙扯开话题问:“既然不审我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马长老瞥了她一眼:“说法自然是有的。” “什么说法?” “成谦自作自受,你没事了。” “没事了?什么意思?”苏见星非常意外听见这样的答案,当初自己被诬陷伤了曲清瑶最后还被判罚荒城呢,怎么这会儿杀了同宗弟子,就算有充分的理由也多少会给点惩罚吧。 可居然说没事了? “意思就是,你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不要再祸祸我刑狱堂了。”马长老喝着汤,毫不客气地说。 苏见星表示不服:“我祸祸啥了?” 马长老眼睛瞟了瞟锅里泡在金黄色汤汁中的白嫩肉块,问她:“山里的鸡好吃吗?嫩不嫩?” 苏见星以为他是想吃肉,便拿起汤勺舀了满满一勺放进他碗里。 马长老没拒绝,夹起一块肉来品尝。嗯——肉质爽滑,很有嚼劲,又带着一菌菇的鲜香。 “嗯!”马长老吃着就点头。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苏见星试探地问道。 马长老客观评价:“手艺确实不错,不过——”他话风一转,看向苏见星。 苏见星莫名:“怎么了?” “鸡肉的品质更不错。”他说道。 苏见星呵呵笑:“在山里随手抓的。” 马长老悠悠道:“那是我刑狱堂的小弟子们背着我辛苦养的。” 苏见星:“……”失算了。 苏见星的笑容僵了僵,她咳了一声:“现在想想,刑狱堂确实也太安静了点,确实有点住不惯,宽限两天,我找好地方就搬走。 马长老道:“费那个心做什么?” 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似不经意地提醒道:“听说流云峰已经打扫地差不多了,你随时都能住过去。” 苏见星一时没说话。 马长老余光扫了她一眼,心知肚明,这丫头对之前的事情嘴上说过去了,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他有心劝和:“成谦这件事上,曲师弟可是出了大力,和玄阳据理力争,差点打起来,最后掌门出面才按下了这件事。” 苏见星“哦”了一声,“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他?”语气不善。 马长老顿时黑了脸:“你怎么说话呢?好歹是你爹。” 苏见星就叹了口气,心道是我爹又咋样?之前十几年有跟没有一样,一点靠不上,现在倒是有点用了,却不该出手时瞎出手,坏了我大事了。 见状,马长老道:“那天在路上时一些旧时的内情也都和你说了,其他的便是你再有什么想法,至少给曲师弟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两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若那时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再说。” 他倒是很诚恳,但和苏见星所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苏见星抬头看他半晌,突然唤了声:“马师伯。”她说,“马师伯,我知道你是关心曲长老,顺带着也关心我,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有时候不全是我看到的样子,也不全是你看到的样子。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会考虑见他一面说清楚的。” 马长老先是被她那一声“师伯”唤愣住了,片刻后才“诶”了一声,突然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承认自己偏心,曲故风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看曲故风时,总不自觉有种看自家崽的眼光,什么都好,什么都能体谅,也希望别人能和他一样。 但是他忘了,苏见星还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亲娘早逝,亲爹靠不住,连他这个当初应承要照顾一二的师伯也没做什么。 然而他还在和她提要求,希望她能同曲师弟讲和,不要再闹脾气了。 马长老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见苏见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想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苏见星没想那么多,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她将没喝完的鸡汤拿罐子装了,又将用过锅碗瓢盆放在一处,掐了个净尘诀搞干净,再将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乾坤袋里。 收拾好,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马长老问:“流云峰怎么走?” 流云峰和刑狱堂中间隔着好几个山头。 若是像之前和马长老那般去哪里都用两条腿,倒是不会太累,只是耗时太长。 苏见星又不是闲的。成谦之事无声无息地了结,她不用为之受罚,且在荒城时她因查出妖兽潮来历立功,被免除了那五十年的服役期。 这样一算苏见星已经完全自由了。 她向马长老问明流云峰的方向,当下祭出黑剑踏上,下一瞬化作一道剑光消失不见。 流云峰很高,山顶在云层之上,从山脚看去只能瞧见缭绕的云雾,然而从山顶看去,就好像山峰嵌在流云中,故名流云峰。 盏茶的功夫,苏见星已然找到了流云峰,降下剑光准备降落。 然而,几乎同时,她瞧见山路上有一道身影不停地徘徊。 苏见星悬停在半空中,向下看去。恰在此时,地上的那人察觉到上面有人,也抬起头来,和苏见星打了个照面。 居然是曲清瑶。苏见星意外之余又觉得合情合理。 只要她和曲故风不断了联系,见到曲清瑶也是早晚的事。 曲清瑶也看见她了:“是你!” 苏见星本不想与她多说,但她没有错过曲清瑶看见她那一瞬间露出的惊讶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害怕。 有点意思。 苏见星勾起了好奇心,当即降下剑光,来到曲清瑶的面前。 “是我,好久不见。” 接下来的剧情会陆续有新人物,但取名太废脑细胞了… 也许大家发现了,到现在马长老还没有名…,如果各位大大有兴趣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帮我想几个名字。当然也可以有更详细一点的人设,看到合适的我会写在文中,这也算是和大家互动吧,谢谢大家支持!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杀意 见苏见星落下剑光走近,曲清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尖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苏见星笑了笑:“你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 曲清瑶后知后觉地想到这里是流云峰,是亲爹的住所,苏见星来这里当然是见阿爹。 直到现在她还下意识地将曲故风当做阿爹,甚至还有些鸵鸟地想,只要她不说破,就可以继续当阿爹的女儿。 之前柳如箐对她说的话,每一句都在颠覆她这些年的认知,让她脑子乱了好几天。她心里也是惶恐的,阿娘干的那些事,不暴露出去万事无忧,若暴露了阿娘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尚未可知,自己这个当女儿的也不会平安脱身。 今日她终于稍稍整理好了心情,前来流云峰看阿爹,也是想探探他的态度,想要看他对十八年前的事到底知道多少。但走到这里,反而“近乡情怯”,她忍不住想,阿爹那么厉害聪明的人,万一已经知道了阿娘做的事该怎么办? 于是她便在这山路上徘徊,上去和不上去两种声音在自己心里打架,久久无法做好决定。 正当她终于决定好准备走上去叩阵时,苏见星来了。 两年未见,两人都长大了些。 看在苏见星眼中,曲清瑶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无论是身段还是外貌都是少女的样子,她的眉宇间还多了覆着一层薄薄的愁苦之色。 还真意外,一向凭借自己温柔可爱的外表在宗里被团宠的曲清瑶居然还会有发愁的一日? 苏见星不明白,但看见她不好,自己也很高兴。 相对于苏见星的洒脱淡定,曲清瑶心里则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如今筑基境的修为却已经看不透苏见星的境界了。 难道就像杨师兄说的那样,苏见星已经是金丹境了吗? 她怎么能这么幸运?去了那偏远的荒城还能有机缘进阶金丹境再风光回来。 听杨峥说此事时,曲清瑶不相信,还跑到飞鸿峰去吵闹求证,那时这件事或许会叫她觉得荒诞无稽,心中并没什么切实感受。 可当当苏见星切切实实站在她的面前,云淡风轻地看着她。曲清瑶心里感觉很复杂,又是嫉妒,又是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被你踩在脚下,都不稀罕多看一眼的人,突然有一日站的比你更高、比你更厉害时心中产生的那种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抓心挠肺的难受。 两年不见,苏见星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她看上去很镇定,也很从容,眼中全无当初离开荒城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预谋时露出的绝望和恨意。她就这般平静地看着自己。 她为什么这么平静?难道现在的自己的已经不配让她生出什么情绪了吗? 曲清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来,这怒意来的突然又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于是她想也没想便说道:“你怎么敢回来?你这样出身不正、五灵根的废物就该老老实实待在荒城到死。为什么又要回来?是觉得阿爹出关,你又要来和我抢——” 话未说完,曲清瑶就觉得眼前一暗,苏见星骤然到了她的近前,扬手便冲她而来。她霍然禁声,她没料到苏见星如今的脾气竟然这般刚烈,二话不说便动手。 曲清瑶有心想躲,但如今她修为没有苏见星高,速度自然也没有她快,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见星的手掌重重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啪”地一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曲清瑶额头一痛,旋即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师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听着像是杨峥。曲清瑶捂住头,忍住晕眩向声音处看去,什么都没瞧见,但下一刻她身前方传来兵器交接时发出的铮鸣之音。 杨峥已经和苏见星打到了一处。剑光和人影混在一处眼花缭乱,看不分明。 曲清瑶懵了一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等她懵完,就听一道剑鸣声起,白光划过,一把青色长剑插入地面。 看清楚那青色长剑的样式,曲清瑶瞳仁一缩——那是杨峥的灵剑。 她僵硬着转过去头去看。 打斗已经结束了。 杨峥跌坐着,头向后仰双肘撑地,手中果然空无一物。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却并非自愿为之——一柄黑色长剑的剑尖紧紧贴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长剑的另一端在苏见星的手中,她站在杨峥的对面,杏眸微微眯着,眼中有寒光闪过,杀意凛然。 被这缕杀意锁定,杨峥浑身汗毛竖起,修士的第六感向他发出最高级别的预警,但是已经晚了。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流下,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死了,她真的会杀他。 杨峥不知道还会有谁来救他,他此刻无比期望有谁来救救他。 谁能救救他?小师妹吗? 他不知道,此刻的曲清瑶虽然没有被苏见星的杀意锁定,却和杨峥一样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恐怖的杀意余波。 曲清瑶只有筑基期,承受能力更比不上杨峥。当杨峥被杀意锁定动弹不得时,曲清瑶也因为这道杀意的余波而瘫软在地。 苏见星太强了,远远不是她能够相比的。若说之前曲清瑶对于苏见星的飞速成长抱着嫉妒又愤怒的复杂情绪,现在这一刻,她只有一个想法——远离苏见星。 苏见星倒是没准备真的痛下杀手。她看着眼前那两张惨白的面容,忽的一笑,收起了杀意和长剑。 “滚吧。”她说。 那种被杀意牢牢锁定的感觉忽的消失不见,杨峥提着的心一松,整个人就脱了力,直直向后倒在地上。 “杨师兄。”到底是对杨峥有些真感情,曲清瑶他这样,一时战胜恐惧放弃了独自逃走的打算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查看他的状况。 杨峥整个人傻了一般,直愣愣地望着天,不做任何回应。 “杨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曲清瑶对杨峥是真有些感情,见状悲从心底起,泪如雨下。 苏见星:“……”这两人搞的好像她干了什么似的。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羞辱(并不) 不过……她左右望了望,看见那柄插在地上的青色长剑,走过去将其拔起。剑柄入手,苏见星便察觉到剑身抖了抖,隐隐传来出一种害怕又抗拒的情绪。 倒是一把上好的灵剑。 许是和灵剑心意相通,杨峥察觉到什么,募地别过脸看了过来。 苏见星提着剑来到杨峥面前,将剑柄递了过去:“拿着。” 杨峥没动,他和曲清瑶一齐愣愣看着苏见星。 苏见星便将剑插在他身旁的地上,淡淡道:“一个剑修,最不该做的事便是放弃自己的剑。” 听明白她的意思,杨峥脸色瞬间涨红。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毫无反手之力。这大约也是杨峥入道以来输得最惨的一次,在他还以为胜券在握的下一刻就丢盔弃甲。 但是输就输了,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就算她杀了自己他也不会有二话。可为什么她已经赢了,赢得风光、大获全胜,却还偏要出言讽刺? 看来她果然如传言所说那般恶毒刻薄。 苏见星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但瞧他的神色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出言点拨也不过是看在大家同为剑修的份上,他若不领情,自己也不想多费唇舌。 只是,可惜了一把好剑。 苏见星的目光在那青色长剑上流连片刻,有些遗憾地收回了目光。剑是好剑,但是眼光不行。 这样一想,苏见星顿时兴趣全无。 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落,心里正琢磨着今日可能不太顺,要不改日再来。 恰在此时,院落中走出来一男子,一眼扫到路上的三人,立刻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曲故风。 见到曲故风,曲清瑶好似看见了救星,当即眼泪汪汪地唤了一声:“阿爹。” 曲故风呵呵笑道:“也不算巧,不过是正好。” “阿爹。”曲清瑶看见曲故风出来并不和她说话,心底顿时涌上一股委屈来,泪眼朦胧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苏见星没说话,抱着手臂静静看着,好像一个局外人。 曲故风先是对曲清瑶笑了笑,温和道:“你来这里柳师妹可知道?” 曲清瑶咬着唇,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敏感如她,已经发现曲故风语气中的疏离以及笑容下淡淡的不耐。 阿爹是知道什么了吗?曲清瑶紧张地看着曲故风,心中纷乱再起。 曲故风也并未等着她的回答,见她不说话,便道:“早点回去吧,不然柳师妹会担心的。” 曲清瑶不知道曲故风已看过那份苏见星复制给马长老的成谦存在留影珠里的内容。 他看见了成谦是如何指示那些外门弟子欺负、羞辱他的女儿,更没错过成谦那些那些东西去讨好曲清瑶的画面。 那些画面中,曲清瑶一面惺惺作态责怪成谦为难自己的姐姐,一面大吐苦水,讲述自苏见星出现后,她原本幸福的家庭是如何四分五裂的…… 她那拙劣的演技只能骗骗成谦这种喜欢她的傻小子们,如何能骗得过曲故风这种老狐狸? 现在还能温和地和她说话也是念在她年纪小,那些想法也都是有人刻意引导造成的。 曲故风犯不着和小孩子计较,要计较,也是要找罪魁祸首。 曲清瑶只觉得心底突突,好像一点落不到底,见状也不敢多留,硬着头皮道了声“好”。 说完曲清瑶,曲故风又看向杨峥,这回却没有笑,语气不善地问:“杨峥,我记得你是玄清的徒弟。” 杨峥心知他是为了苏见星出头。见他为了苏见星对曲清瑶都没了好脸色,加之方才输给了苏见星,又被她侮辱一番,心中既恨又为小师妹忿忿,说起话来就生硬得很:“曲长老好记性,晚辈师尊正是玄清道君。” 曲故风冷哼一声:“是就好,你今日无故对我女儿出手,我自会去你师父那里要个说法。” 说罢,手向外一伸,竟是直接撵人:“请吧。” “慢着。”看了半天的苏见星出声阻止道。 曲故风转头看她,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你的房间我已备好,一会儿进去瞧瞧可还合你心意。” 如此旗帜鲜明的区别对待让曲清瑶的心落到了谷底。 阿爹现在竟然连面子情都不想做了吗?曲清瑶这样想着,心里的委屈简直快溢出来了。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稍后再说。”苏见星道,说着她又转向曲清瑶,“你是不是以为我方才是打你泄愤?” 曲清瑶瞪着她不说话,心道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阿爹已经全然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个,何必再给自己洗白。 却不料,苏见星伸出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可知方才差点入魔?” 她的左手摊开的掌心中霍然是一颗灵气团成的球,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球是中空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 曲清瑶看不明白,但曲故风一眼就认出来,勃然色变:“魔种!” 魔种。这是曲清瑶第二次听见这个词,她脸色一僵,旋即意识到什么,瞬间惨白。 只有杨峥,他听说过魔种,却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倒是好奇大过恐惧。 苏见星点头:“对,魔种。方才拍出那一掌便是为了逼出魔种。” 她看着曲清瑶脑门还残留着的鲜红掌印,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有故意的成分。 这种事情心照不宣,不可说、不可说。 曲清瑶:“……”她万没想到自己被种了魔种,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会是自己恨过、陷害过的苏见星。 曲清瑶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了,目光复杂地看着苏见星,半天憋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最终一转身,在众人的目光里仓皇逃走。 杨峥:“……”小师妹三个字就在嘴边,却好像堵在了嗓子眼里,叫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再蠢,见到魔种时也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 那可是魔种,有人帮着祛除别说打一巴掌,就是打吐血他也认了啊。可他偏偏不了解真相,就以为小师妹被欺负了,冲上去便打架,结果还输了,输得很难看。 空荡荡的山道上早已看不见曲清瑶的身影。一阵风吹起,杨峥咽了口口水,只觉得满嘴苦涩。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苏见星那句话倘若并不是羞辱,又会有何深意? 最难的是取章节名,但是好几个读者大大都强烈要求写章节名,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成为标题党(大雾)呢,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不是我女儿 苏见星跟着曲故风走进院落。先前远远瞧着便觉得这处院落精致,待走进后发现内里简直就如江南水乡的林园。亭台楼样样俱全,白墙青瓦的建筑在郁郁葱葱的绿植间忽隐忽现,十步一景,景景皆可入画。 一进门,苏见星便听见流水的声音,她抬目看去,一道九曲十八弯的一尺宽的水渠顺着庭廊蜿蜒而过向更远处的院子延伸而去。 见苏见星看着那条清澈的水渠,曲故风道:“是曲水流觞,挽娘以前最喜欢这个。” 苏见星道:“我听阿娘说过。” 记忆中,那时候苏挽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一月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卧床,剩余的小半时间也只能半坐起靠在床边,侧着脑袋看向窗外。 苏见星便叫人将她的床放在窗边,让她即便是躺着,一抬眼便能瞧见外面的景色。只不过北地冬日格外的长,气候干燥,大多数时见不到南地那般茂密葱郁的绿意。 每当这时苏挽便会开始想家,想念南地,想念老家中庭院里的曲水流觞。她说:“每逢春日,园子里的花开了,打开闸门引了活水进园子,那溪水从园子东顺着水渠流到园子西,水声潺潺。赏花时听着那水声也别有一番趣味。” 说起这些,苏挽枯瘦的脸上嵌着的那一对被病痛折磨地雾蒙蒙一片的眼眸就会亮起光来。她怀念着:“有时我会下帖子请小姐妹赏花,吟诗作画好不风雅。却也不一定聚在一起处,各自找喜欢的景色去赏。兴致来时,便让人将盛着桃花酿的杯盏置于木盘中,顺着水道流下去,谁想喝了便在木盘经过时自取。” 说到这里,苏挽的眸子又暗了下来,其中盛满了思念:“好想再回去看一眼。” 苏见星便道:“阿娘你好好吃药,将身体养好了,待我再大些便带你回家去看。” 苏挽便不说话了,目光温柔又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声:“好。”又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惆怅的去看窗外。 彼时苏见星还年幼,并不不懂为何阿娘明明答应了,却依旧没有展颜。现在懂了,但阿娘早已一抔黄土不知投胎去了何处。 苏见星说完往事,曲故风沉默了许久,最终才低低道:“怪我,若我当初能再仔细些,不那么轻信他人,说不定就不会和你娘错过了。” 苏见星:“缘分这种事不好说,你若真觉得心里有愧,那便将此事彻查清楚。” 曲故风点头:“我会的。” “嗯。”苏见星点头。她没有好奇也没有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娘是的死是自然发生的,是天命。作为凡人的她们当初能做的都做了,没有什么遗憾。她和阿娘亲密无间,很明白阿娘对这个负了她的男人没有一丝的留恋。 阿娘临终时最牵挂放不下的还是自己。但这些,苏见星就不必和曲故风说了。 一时无话,气氛沉默了下来。说到底他们之间虽有那一丝血缘的牵绊但还是 曲故风忽然问她:“要不要去瞧瞧我为你准备的房间?” 苏见星摇头:“不用了,我不打算住在这里。” 曲故风就露出一:“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苏见星否认:“我早说过,我们两清了。” 曲故风眼含期待:“可我想做个好父亲。” 苏见星没有说话,但她看向他的眼神明明白白表露出答案——她已经不需要父亲了,在她年少、孤苦无依需要父亲时,父亲没有出现,而现在她已经独自走过困苦,不再需要父亲了。 在她捅完他一剑又听马长老说过那些旧事后,年少时对父亲的、心里的那些疙瘩就全部解开了。 这样很好,就这样便好。 曲故风苦涩一笑,说道:“罢了,是我强求了。” 苏见星松了口气,安慰道:“无妨,反正你也不止一个女儿。” 曲故风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你是说曲清瑶?” 难道不是吗?难不成还有别的?若真如此——苏见星也不好评价了。 曲故风见她似乎误会了,忙道:“你想多了,那孩子不是我女儿。” 苏见星愣住了。曲清瑶不是曲故风的女儿?开玩笑吗?如果不是,曲清瑶情真意切地针对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这可真是个惊天大瓜…… 一时间,苏见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曲故风细细解释道:“或许你知道,我和柳如箐,也就是曲清瑶的母亲曾有婚约。” 苏见星点点头,也正是因为如此,曲清瑶才一直将她和她阿娘当做破坏其幸福的元凶,也才会在她来到圣元宗后一面口蜜腹剑地对她好,一面背地里散布流言让她被同门孤立,又放任成谦指使外门弟子来欺负她。 “但你不知道,我和柳如箐的婚约其实两百多年前就定下了,但一直没有结契。” “为什么?”苏见星听八卦的兴趣被勾上来了,不由追问。 曲故风也没卖关子,继续道:“因为曲师妹原本是有心上人的。但她师父并不同意。” 所以这件事情和曲故风又有什么关系?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曲故风,完全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掺合到这件事里的。 说起自己的往事,曲故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见苏见星这么感兴趣,他便也不想扫她的兴致,继续往下说道:“曲师妹知道我一心修炼向道,对这些儿女情长敬而远之,便找到我,说明原因,想要我和她定下婚约为她和她的心上人打掩护。” 苏见星懂了,柳如箐这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但这件事情曲故风又为什么会答应?毕竟这种事弄不好不但吃力不讨好就会惹得一身骚。曲故风这么一个当成下任掌门培养的人选,能犯这种错误? 苏见星想着,便将问题问了出来。 曲故风轻咳一声,道:“天璇峰炼器的手段虽比不上天工门厉害,但在仙山十宗也是数一数二的。彼时我刚晋阶元婴中期,需要将本命法宝重新祭炼。” 苏见星恍然大悟。说到底,还是当初柳如箐给的太多,曲故风不冤。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当年旧事 “反正我们说好了,婚约只是先有个约,又不是结契,无妨的。” 总之曲故风借着婚约直接请柳如箐的师父,当初天璇峰的峰主暮山真君帮忙祭炼了本命灵器,使其从内到外进行了一番升级。 而柳如箐和曲故风有了婚约,暮山真君便也没有多加管束她。有了曲故风的掩护,柳如箐也得以和自己的心上人暗地里继续往来。 曲故风不想在亲闺女面前过多暴露自己当初的黑历史,含糊地带过这段。 他接着道:“就这样直到十八年前,我俩的师尊眼见婚约定了两百年,还没动静,便催着我们结契。”婚约这件事情上曲故风虽然得了便宜,却也自觉为柳如箐打了两百年的掩护,眼见要行不通了,便与她商量解除婚约一事。 柳如箐的心上人是外宗一个弟子,这个宗门甚至都不在仙山十宗。而她却是暮山真君最喜爱的弟子,为最喜爱的弟子寻道侣,自然看不上那些小宗门的弟子。 柳如箐当时也很为难,恰逢玄冥秘境开启,宗里在甄选进入秘境探索的人选。 修仙界中有很多秘境,最常见的便是宗门老祖们为了锻炼自家小辈专门设立的秘境。这种秘境十分安全,且其中设有种种限制,只要有弟子遭遇危险便可以通过某种提前设置好的方式瞬间被弹送出秘境。 此种秘境多为练气、筑基境的修士准备。 还有一些秘境是某些古早时期的大能甚至仙界大能为了寻找自己的传承者而设立的秘境。这些秘境没有找到传承者前一般会定时开放,危险度也并不高,只要不过分贪心去损坏秘境,即便不能被秘境认可成为大能的传承者,多少也能带些天材地宝亦或者灵器回去。 可进此秘境者多数修为也多在筑基境到金丹境。这两个境界的修士功法还能改换,进入元婴期,便不可再改弦易辙了。 剩下的一些秘境多是那曾经的大能陨落后,他们生前的芥子空间衍化而成。这种秘境最为神秘,开启时间不定,出没地点不定,但其中风险和机遇并存。 此种秘境没对修士修为没有要求,但其中风险和机遇并存,初次出现时谁都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需要有人先行探索,若秘境不错,便会由仙盟派出专人对其进行加固或适当改装,使其变成能够定时开启的寻宝秘境。当然第一波进入其中的修士自然收获不菲。 玄冥秘境便是最后那一种,刚刚出现、一切都是未知的秘境。 这种秘境先行探索之人基本不会选用低阶修士。当然,找死的除外。 柳茹箐那时化神境中期,曲故风已是化神后期。 她便恳求曲故风暂缓接触婚约一事,她要和心上人同闯秘境,为他们自己博一个未来,并求曲故风与他们同去,增加一份胜算和一份保障。 曲故风想着要突破合体境,也要寻找机缘,去哪里都一样,便应下了,同时也说好,待秘境归来后,两人便解除婚约。 然而秘境中发生了一些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差点让所有人全军覆灭,曲故风重伤失忆流落在外,他不知道柳茹箐是怎么出来的,只等两年后他恢复记忆回到宗门后见到柳茹箐时问起,柳茹箐说她的心上人为了给她争取一线生机,最终没能从秘境里出来。 虽然过去了两年,柳茹箐提起这件事时情绪依旧不大稳定。以致曲故风又等了一个月才终于和柳茹箐解除了婚约。 他们定下婚约时并没有大肆宣扬,解除时也只是通知了双方师尊。 曲故风一退婚便回去找苏挽,却发现那苏宅只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正失神时,有人告诉他,就在他回来前不久的一天夜里,天降奇火,此后苏家上下几十口人一夕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都说是被天火烧没了。 曲故风自然不敢相信,但他再三看了,发现那火确实不是凡火,而是异火。那异火最开始便是从主屋开始烧起,蔓延地很快,等到有修士路过灭火时苏宅已经全毁了。 当地人都说苏家人做了坏事受到了天罚,曲故风不信,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他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是针对他而来,势要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恰在此时越来越的人以讹传讹,说苏家人做尽坏事才遭此报应。这话说的人太多,不经意地就传进了曲故风的耳中,他想起过去和苏挽在一起的种种,顿时怒火上涌,上去就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等到被赶来的柳茹箐拉开时,曲故风才理智回神,发现自己刚才失了理智,差点失手打死了凡人。 柳茹箐带着曲故风回了宗门。 其后,曲故风大病一场,醒来后就一心修炼,很快就晋阶合体境。晋阶时,心魔劫突然而至,曲故风没有准备,差点没能走出心魔劫。 也是这时柳茹箐突然出手,拉了他一把。曲故风狼狈地过了心魔劫,一想到方才的危急情景便有些后怕,也因此由衷感谢柳茹箐出手相助,直言柳茹箐日后若有所求自己定当鼎力相助。 柳茹箐说她怀孕了。 曲故风傻了,先说了声恭喜,但见柳茹箐的神情并不大对,忙追问原因。 柳茹箐抽抽噎噎说自己这几年都忘不了那个为了她而留在秘境的心上人,心中郁郁,前些日子去万法城散心时,遇见一个和那人很像的凡间男子,一时冲动,便结了露水之缘。谁料自己不过一时贪欢,却因此珠胎暗结。 她不可能因此去和一个凡间男人结契,却又不敢和暮山真君言明,但她又想留下这个孩子。一则女修有孕本就极难,二则毕竟孩子的生父和她那心上人长得太过于相似。 所以她想将孩子生下来,看看若是心上人还在,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她和曲故风说,他们之前有过婚约,解除时也并未大张旗鼓,能否请曲故风帮她这个忙,认下这孩子。 曲故风承了柳茹箐的情,又觉她这一生情路坎坷,再想自己那莫名失去的妻儿,一时心软,应了。不过两人仍未结契,只在别人误会孩子是曲故风的骨肉时,他默不作声。 一年后柳茹箐生了个女儿,将她取名曲清瑶,从此曲故风便成了她名义上的阿爹。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何苦 苏见星听完前因后果,只觉得一言难尽,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曲故风却还问她:“你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疑点?” 苏见星掀了掀眼皮,不答反问:“你觉得呢?”这问题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既然问了那肯定就是意识到或者说发现了什么。 曲故风讪讪一笑:“这些年我心里不是没有疑惑,但往往一仔细回想,便要起了心魔。那时候我还一直以为是晋阶合体境时的心魔劫出了问题,一直想办法解决,却又一时无解。直到你突然出现,我太过震惊以至一时心神失守,被邪魔钻了空子。” 说道此处,曲故风深深吸了口气:“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心魔,而是被种了魔种却无察觉,又在这些年间无意中将魔种养成了邪魔。” 苏见星也在思考,听见他这样说就想到了什么,拿出困住从曲清瑶身上取出魔种的灵球,问道:“你被种下下的也是这种魔种?” 曲故风苦笑摇头:“对于魔种的猜测也是推断出来的,若真的早知我身上有魔种,恐怕早就拔除也不会遭遇后来这些事了。” 他看着苏见星手上的灵球,目光一顿,道:“这东西交予我处理吧。” “你想要?” 曲故风:“……你好处理吗?” “那倒是。”苏见星将灵球扔给他。曲故风抬手接住,细看一眼后满眼赞许:“你这灵气外放的本事已臻化境了。” 苏见星忍不住有点小嘚瑟:“小意思、小意思。”又问他:“你既然能处理邪魔,我这儿还有,要不要?” 她倒也不是不能处理,但留着本是有用的,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用处也不大了。 曲故风一惊:“什么?还有?” 苏见星就扬了扬左手的纳戒,右手点着镶嵌在戒指上的炎火石道:“都在这里呢。” 曲故风忙凑过去看,果然在其中看见两团隐隐绰绰的黑气,一团浓一些、大一些,一团很小、很淡,若不仔细甚至都看不出来。 他早就瞧见苏见星手上带着的戒指,也瞧见上面的炎火石,却没有当回事。炎火石很常见,不少没有火灵根的修士在外游历时也会备一块,不管是直接携带原石还是做成佩饰的都有。不管炼器炼丹亦或者处理带灵气的食材都很方便。 他本以为苏见星手上的这一块也是如此作用,却没想到是被她拿去封印邪魔了。 曲故风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种操作,既胆大又妄为。半晌,他表情复杂地问:“就这么封印了?” “啊?不对吗?”苏见星莫名,遇到邪魔谁能预料?遇到了还不是顺手有什么就用什么,难道还能挑挑拣拣吗? “没有、没有。”曲故风摆摆手,此刻他完全不想提一般封印邪魔需要进行多么繁琐的准备以及要耗费多大的精力。胸腔内涌上一股莫名的自豪和欣慰,连带着面上就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苏见星:“……” 不等她说什么,曲故风忽的想起什么来,道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说罢匆匆去了。 苏见星站在原地等他,没过一会儿就见他又回转,手中握着一物。待他走近了,摊开手伸过来,一枚个蛋大小的铜铃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 “这是……”苏见星就看了一眼铜铃,疑惑地问。 曲故风将手向前递了递:“给你的。” 苏见星没拒绝,拿起那颗铜铃。一入手,她便“咦”了一声,原来这铜铃,看起来小巧精致,但入手却意外有些沉。 她摇了摇铜铃,铜铃却未发出半分声音。 曲故风轻咳一声说明道:“这是一件法宝,是要用灵气催动的。” 苏见星手一顿,旋即也轻咳一声,给自己找补:“我知道,就是没见过这种法宝,先看看。” 说完她将铜铃重新放在手心里,为其注入灵气。 很快,一阵悦耳的声响从铜铃中传出。那声音清脆、悦耳,仅仅只有铃声,不成曲调,却依旧十分好听,融入自然万物,并不突兀,似雨后清晨的山林间游荡的一缕清风,又仿佛山涧清泉涤荡人心,洗涤一切尘污。 苏见星中断了灵气的输入,铃音渐歇,但那种玄妙的感觉仍在。她将铜铃放在眼下反复看了几遍,问道:“这东西品阶一定很高吧?上品还是极品?” 曲故风道:“是极品。这叫清音铃。其声如清风徐来,安神宁心,可破妄也可驱魔。”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这是我很久前为你准备的。” 苏见星本想将东西还回去的手在目光触及他眼底那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哀伤时忽地一顿,握紧,她说道:“既是早就为我准备,那我收下便是。” 曲故风顿时大喜。欣喜之余仿佛摸到了一点苏见星的脉。但他面色不显,也告诉自己不能太着急,往后有的是时间,他还有很多机会去弥补。 见好就收,他将话题转回上一个,“你用炎火石封印邪魔的方法给了我一些启发,所以才想起这只清音铃。” 他解释道:“炎火石毕竟是消耗品,不稳定,风险太大。清音铃乃上极品法宝,不管是材质还是性质都要比炎火石耐用的多,作用也更多。若以后再遇到此种状况,你便用清音铃来封印邪魔,更稳妥些。” 闻言,苏见星考虑了片刻,赞同点头:“确实如此。” 曲故风微微一笑,邀请道:“总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事,不如我带你进去逛一圈?”他怕苏见星拒绝,紧接着道:“这院子,我是仿着之前苏家的宅子做的,虽然也改动了许多,但当年挽娘住过的屋子我是原样复制的,你要不要去瞧瞧。” 他这般卑微的姿态,倒让苏见星心里生出一丝复杂,有点可怜他。倒不是为别的,只是突然想起来她这生父如今也有六百多了吧。 够得上百岁老人的六倍了。虽说修士不看年纪,但——想想还是 六百岁的年纪才红鸾星动,取了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辈的姑娘。也没过上几年好日子,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伊人已逝,他却还一直在原地,长情地守候那一份残缺的感情。 哎,何苦? 这么一想,苏见星顿时觉得之前十几年吃的苦似乎也不算什么。毕竟再多的苦她也吃到头了,而她这位生父的苦似乎还有得吃。 但这样一样,苏见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她爽快地答应了。 感谢书友20210301143128808、橙子的天空大大为我投的月票。谢谢各位投推荐票的大大们。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仅此而已 花了半个时辰,苏见星在曲故风的带领下将整个院落逛完了。 最后看完一处小巧精致的院落后,曲故风没有带着苏见星离开,而是站在院中问:“这一处怎么样?” 苏见星又不是傻子,在看到这一处明显带着少女风格的布置就知道曲故风是什么意思。 她咂咂嘴,道:“还行吧。”这间院子里每一处摆设的景色都透着主人的用心。想来也是琢磨了不少十几岁少女的喜好才布置出来的。 但这些对苏见星来说没什么用。她对这些身外之物的欲望很低,主屋中桌上的那些奇巧机关锁、妆奁盒之类完全不是她的喜好。 转身看见曲故风一脸失望,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我这个人不挑,什么样都可以。” 曲故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苏见星话中的意思,顿时又高兴起来:“你同意住回来了?” 苏见星:“既然盛情难却,那暂时吧。别的等仙门十宗弟子大会之后再说吧。” 经这一提醒,曲故风就想起前几日马师兄前来找他说苏见星想要早点结束成谦之事,就是为了参加这个仙门十宗弟子大会。 他道:“正想问你呢,你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参加?外门弟子还是流云峰的弟子?你已经是金丹境了,外门弟子身份太低,不如还是来流云峰……” 曲故风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已经完全带入了老父亲这个身份,把苏见星当成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每样事情都想要操心。 苏见星揉了揉额头,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心软的让步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或许她预料到了,但她还是心软了。 再世为人,苏见星虽然承袭了上一世的记忆,但她并不完全是上一世的自己。 今生的经历给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刻痕,重新刻画着她的人生。 今生的前十年她没有父亲,但她在阿娘那里得到了足够的爱,也正是这些爱支撑着她走上千里迢迢的寻父长路,让她在之后枯寂的六年中没有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冷硬的人。 但也不是毫无原则。 “都不用。”苏见星道:“我不会以圣元宗弟子的身份参加这一次的大会。” “不以圣元宗弟子的身份?”曲故风皱眉:“那要以什么身份参加?” 苏见星却不想说太多,含糊道:“这个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曲故风沉默片刻,问她:“你是不想留在圣元宗了吗?” “自然是不想。”苏见星坦然道:“自我来了圣元宗后,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曲故风:“可是这些都过去了,如今我不受邪魔掣肘,便是不能再回天乾峰,却也依旧是流云峰的峰主,也依旧是圣元宗长老。有我护着,没有谁再敢任意欺负你。”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气势昂然,但苏见星依旧摇头:“不了,我对这里没有好感。” 说罢,她将嵌在纳戒上的那枚炎火石取下来,抛给他。 知道那颗炎火石中存着邪魔,曲故风不敢大意,忙伸手接住。 “方才说起邪魔时被你打断了,你可知道这颗炎火石中邪魔的来历?”苏见星问。 曲故风自然是不知道的,苏见星便将得来这两只邪魔的来历说给他听。 讲完后,苏见星看着他认真道:“你数数看,这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我才碰上几个圣元宗弟子,里面又有几个是被中了魔种或者邪魔附体的?” 曲故风听着苏见星说,脸色便越来越沉。之前一时没想那么多,但听她提醒,细细算来,自己、曲清瑶,再加上成谦和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开阳峰弟子(庞山),已有四人遭遇了邪魔或魔种。 这个数量委实太过惊人了。而且,还只是已发现的。 那么,在没有发现的地方,在这偌大的圣元宗内还会不会有潜藏着未被发现的魔种?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有多少?曲故风估算不出来,但只要略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这么一想,曲故风就坐不住了。 “你是对的。与其留在圣元宗里不知什么时候会被邪魔盯上,不如出去。”曲故风沉吟道:“既然你不想留在圣元宗,有没有决定好要去哪里?” 也不等苏见星回答,他又盘算起来:“圣元宗在仙门十宗已经是排得上第三或第四了。你若去别的宗门,怎么也不能比圣元宗差。” 他认真的思索着:“梵音阁和圣元宗不相上下,却是一群修佛的光头,不考虑、不考虑。上清殿倒是不错,但上清殿的人傲气得很,不好打交道。若你想去的话,我找找关系应该也没问题。至于其他几个宗门——撇去天宫门、妙手门和希音门,也只剩下凌宝轩、凤仪宫和寒风谷可选了。” 苏见星听着他喃喃自语的盘算,不由好奇:“怎么算来算去就只有九个宗门,剩下那一个呢?” 曲故风无奈地看她一眼道:“归一宗,你倒是敢想,但我够不上啊。” 他自踏入道途起,便是听着归一宗的各种故事长大的,对归一宗也不是没有过幻想。 但修行六百多年,曲故风还真没见过几次归一宗的弟子。也或许见过,但人家没在他面前透过身份,更无从谈交情了。 他对自己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吧,我昔年在上清殿还有个故交,回头我问问他。”顿了顿,又道:“虽你是五灵根,但你功法奇特,让你的修炼速度和单灵根媲美,只是不知道后面会如何。若要去上清殿,我只能尽力一试,实在不行,再考虑其他的几个宗门。只不过这样你未必能赶上这一届的大会。” 苏见星摆摆手:“这就不用你操心啦,我自有安排。”她没打算和曲故风再说之前的恩怨,但也不代表她要摒弃前嫌去做他的女儿。 曲故风欲言又止,苏见星却正色道:“你我皆修士,虽亲缘犹存,也不可过于看重。如今借住几日也算是全了这一份未了的亲缘。但也仅此而已了。”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来客 苏见星这番话显得冷酷又无情,隐隐还带着指点的意味,好似一盆冷水将曲故风的热情浇熄了大半。 他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歉意道:“是我一时高兴,有些忘形。”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苏见星笑了笑:“没事,我们彼此不熟悉,有些事说在前边比较方便。” “是的,不错。”曲故风附和了一句又笑道:“既然你已有了安排,那我也不多说了。邪魔之事重要,我得先去和掌宗通通气。你先安歇,若是院子里的景色看腻了,也可四处转转。” 苏见星点头:“好。” 曲故风便匆匆走了。 待他走后,苏见星看着院中开得正盛的花草,幽幽叹了口气。方才她那一番话完全不含私人恩怨,也全是真心建议。 修士因为修炼而拥有漫长寿命,且他们还因为与天地沟通,窥见天地本质的一角而掌握了凡人永远无法掌握的力量。 上辈子的修仙界大多数宗门收弟子时不仅要看修炼的资质和悟性,更要考察心性。 不过心性这种东西,比较悬,也并不是一成不变。一夕入魔和立地成佛这两件事在修仙界皆不算鲜见。 罢了,想那么多也无用。这道是自己修的,说到底唯心自论才可见明。 想到此苏见星长舒一口气,丢开这件事。 在流云峰逛了三日,内外的景色这都看了个遍,苏见星便想出去转转。抬脚时才想起自己缺一样东西——腰牌。 在流云峰住下了,本想等曲故风回来后请他帮忙领一块腰牌才好在宗内走动,但不知道是因为那番话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之后好几日都没再见到他。 倒是陆续来了两批访客。 先是天枢峰那边来了几个弟子求见。苏见星有些莫名,她和天枢峰从无交集,此番前来又是点名要见她的。她心里难免有些嘀咕。 不过她倒是不怕的,就算是上面找事的,自己打回去便是,还能怕打不赢吗? 苏见星大大方方地开门见客。 和她预想的不同,来者客气地很。为首的一个面容二十来岁的弟子先通报了姓名:“我等皆是天枢峰玄清真君座下亲传弟子,我姓周,单名一个源字。” 周源介绍完自己,又介绍身后两人,都是他的师弟,一个叫唐睿,一个叫卜晋飞。 几人互相见礼。周源乃元婴境修士,他身后的两位师弟都是金丹后期修士,修为比苏见星高,岁数比她大,便都叫她师妹。 苏见星不在乎这些,不过别人这般礼貌,她便也回以礼貌,问道:“不知几位师兄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周源笑道:“今日主要是为了我那师弟杨峥而来。”他生的浓眉大眼,看上去就很正派,笑起来就显得有些憨厚。 “杨峥?”这个名字很陌生,苏见星脸上便浮现出疑惑之色,但见对方这么郑重其事地扎上门,她还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最后很肯定地道:“几位师兄莫不是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杨峥。” 天枢峰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周源直接用神识和两个师弟痛斥杨峥。 周源:【杨师弟到底在搞什么?和别人打架输了也就算了,怎么名字都没被记住?”】 唐睿:【师兄莫气,其实这件事如果不是我们自己找上门,别人记不住杨师弟的名字也是好事。倒是我们这么上门说了……】 卜晋飞:【对对对,唐师兄说的对。】 周源发现唐睿说的有道理,又沉默了。 片刻后,周源问:【怎么办?】 唐睿:【既然说都说了,自然也就只有硬着头皮说了,反正想一想,挨打的不是我们,是杨师弟啊。我们只是代为上门赔罪的。】 卜晋飞:【对对对,唐师兄说的对。】 周源:【对个屁,晚了,这下次有这种建议能不能早点说?方才不都通报了姓名来历吗?苏师妹要是大嘴巴,天枢峰可就要出名了。】 唐睿大师兄生气,忙劝:【师兄莫急,问题不大。现在苏师妹不是还不知道杨师兄是谁吗?我们只要说找错人了,然后离开,想来还是可以收场的。】 卜晋飞:【是啊大师兄,我们就说找错人了,走吧。】 周源:【……那师父的嘱咐怎么办?】 唐睿:【想来师父也不知道苏师妹不知杨师弟是哪个峰的。先回去再和师父解释吧。】 卜晋飞:【对对对,我觉得唐师兄的提议靠谱。】 对个屁啊!周源对这个只会说“对对对”却一点不用脑子的卜师弟快要绝望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 就听苏见星轻咳一声,顿时将在场的三双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周源下意识地微笑。心里却意识到自己和师弟们聊得太投入了,甚至忘记了还有人。 苏见星也翘了翘嘴角,漆黑的杏眼微微眯起,弯成了两个月牙儿,回了一个不太走心的笑:“几位师兄,你们要不进来聊?顺便喝口茶?” 周源:“……”方才讨论太激烈,忘记还有正事没办,正要礼貌拒绝。 “好啊,我正好口渴了。多谢苏师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只会说“对对对”的卜晋飞。 周源看向卜晋飞,目光透着不可思议——这个蠢货是故意的吗? 唐睿也是一脸无语。 卜师弟当然不是故意的。他也并不蠢,在修炼一途上甚至可以说是天才,也许他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修炼上了,在别的事情上就不怎么带脑子,经常会说些叫别人尴尬的话。 当然,一个山头的师兄弟,这点包容力还是有的。习惯了便也没当一回事。 周源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怪自己出门时没多想,看见唐师弟和卜师弟站在一起便一起叫上出门了。 这厢周源还在深深后悔,那边苏见星却对几人的来意有了些许头绪。 她确实不认识什么杨峥,但不久前倒是揍过一个“杨师兄”。除此之外她还真的没和姓杨的有过什么交集。 答案呼之欲出:“杨师兄”就是杨峥。 那就好办了,不管三人是来谈和的还是找茬的,先请进门再说。 苏见星侧身让开位置:“几位师兄请吧。” 感谢铿然觉悟大大的月票。 (本章完) 第八十章 试探 苏见星的邀请,卜晋文响应地最快。 他高兴的说了声:“好。”脚步飞快的便跨入门内。甚至他还用上了身法,叫周源拦之不及。 周源好气,心中大骂蠢师弟拖后腿,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和唐睿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眼中看到了无奈,叹一口气,苦笑着也跟进去。 苏见星倒没打算带他们去自己暂居的小院,直接将他们带到院中一座假山上的小亭子内。 这座亭子是整个流云峰的最高处了,坐在亭子中便可一览流云峰周围的景色,和驾驭法宝在空中游览稍有些区别,别有一番趣味。 周源三兄弟一路走来,见识到整个宅院的美轮美奂,直呼曲长老有情调懂意境。 甚至卜晋飞还抹了抹眼睛,说当年在凡间时自己家大约也是这般。 周源恍然想起卜师弟好像是从凡间的江南而来。这座宅子似乎也是按照江南风格建筑的。所以卜师弟方才答应地那般爽快,不是因为蠢,而是难得的思乡之情在发作。 这么一想,周源心中便宽宥了几分。 几人落座,思及方才卜晋飞叫渴,苏见星这临时的主人便也拿出茶盘器具来,煮上热水,给众人沏茶。 等水热时,周源还是将来意告知苏见星:“苏师妹,我等师兄弟今日前来,一是为杨师弟前日的鲁莽赔罪,二也是为了谢过苏师妹的点拨之恩。” 苏见星约莫他们前来也是没什么恶意,闻言便笑道:“几位师兄不必如此多礼。我这人向来不大记仇的。” 周源正要客气两句,就听苏见星继续道:“因为一般恩怨我都是当场就报了。” 周源想说的话就被咽下去了。合着这苏师妹也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卜晋飞就点头道:“恩怨分明,你是好人。” 周源:“……” 唐睿:“……” 周源以眼神质问唐睿:出门前你为什么就和那蠢货站在一处? 唐睿以一记无辜的眼神相回。 苏见星却笑了起来:“卜师兄心思纯净,也是个好人。”她看出来了,来的这三个师兄,就这个卜晋飞最没城府,且是个直肠子。 直肠子好啊,不用弯弯绕绕,有什么便说什么。 苏见星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于是她问:“光喝茶无聊不,要不要配些点心?” 卜晋飞直点头:“好啊,那就多谢苏师妹了。” 周源:“……”他已经尴尬地脚趾抠地了。这趟来,其实是师尊特意吩咐的。 前日杨师兄狼狈地回了天枢峰,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身傲气全无。倒是让一众师兄弟颇为奇怪。 要知道杨峥自进入天枢峰以来,修炼一直刻苦,加之他本就天赋好、悟性高,所以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百余岁便修至金丹境。而且,他还是个剑修。 剑修在修仙界本就是一枝独秀,号称同境界内无敌甚至可以越阶挑战的奇葩存在。 只要大概的了解过三千法门,绝大多数修士入道的首选便是修剑。但剑修一道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这一道极难,能够在这一道上走远者万中无一。 这也是为什么人人都想做剑修,最后修仙界还是法修坐大。 不谈闲言,只说那杨峥在剑修一道上展现的天赋卓绝,便是在整个剑修云集的天枢峰也是独树一帜。 所以师尊喜欢他,师兄弟们羡慕他,就连别的峰的师姐妹们也有不少对他另眼相看。 就拿亲传弟子的月例来说,每个月同境界的亲传弟子领的是同等月例,但周源不止一次听别的师弟们抱怨,分明是一样的月例,偏就杨师弟的东西品质是最好的。也不过是因为发月例的师姐青睐杨峥。 日子久了,杨峥也有点被宠坏了,目下无尘,好似自己最厉害,谁都不大放在眼中。 周源身为大师兄,却已经是元婴境,不好亲自出手教训。但偏偏同境界的几个师弟不太能打过杨峥,虽然比试切磋时输赢过半,但就是谁都不服气谁。 这种风气其实对天枢峰来说并不算好,就连他们的师尊玄清真君也隐隐有所察觉,私下里曾和周源说过,要找机会让杨峥吃一吃苦头,敛一敛性子。 谁知,他们还没等到时机,苏见星却已经帮他们办了这件事。 那日杨峥的落魄模样,众人看在眼中追问原因,但他死活不肯说,直到玄清真君听闻此事特将他召去相询后,杨峥才老实说了。 杨峥说,他因为误会对苏见星出手,却被苏见星几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等云云。 玄清真君却从中听出些别的东西来。他听到杨峥口中复述的那句苏见星的“羞辱”,从而意识到,这个苏见星她是个剑修。 玄清真君顿时来了兴趣,又追问苏见星的来历,在得知她是曲长老扔在外门好几年的女儿后,一算年纪—— 哎呀妈呀,这丫头今年才十六就已经金丹中期了,未来可期,不,这何止是未来可期,这简直就绝世天才啊。 什么?五灵根?都已经修到金丹境中期了,还管他什么五灵根啊。剑修从来最重要的便是剑气和剑意啊! 玄清真君甚至从杨峥对那一战的描述来推断,后来锁定杨峥的那股恐怖的气息多半并不是什么神识,而是剑意。 悟出剑意的剑修就等于获得了飞升的门票,只不过开门早晚罢了。 玄清真君这哪还坐得住啊,恨不得自己冲到流云峰,直接把那丫头绑回来先拜了师再说。 周源劝他冷静:“师尊,我们是剑修,不是绑匪。” 玄清真君冷静下来,心念一转,就联系上了曲故风。两人用传讯石你来我往好一番交流,内容周源不知道,但从玄清真君结束联系后在洞府大骂曲故风半个时辰的行为看来,大约是没谈拢。 玄清真君会这么容易放弃吗? 当然不会,于是便由周源领命前来,借着杨峥之事前来探一探苏见星的口风。一路上周源已经想好该怎么会会苏师妹了,简直是成竹在胸。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光顾着想师尊的嘱咐,一不留神把卜师弟带出来了。直将自己的计划搅了个稀烂。 周源心里苦,却还不能说。他强撑着笑容将话题强扭回来:“苏师妹,说起你对杨师弟的点拨之恩,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师妹你是剑修吗?” ,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拒绝 玩心眼子或许不是苏见星的强项,但显然也不是天枢峰这几个师兄弟的强项,周源虽没有恶意,但试探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了。 苏见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静观其变:“我确实是剑修,不知周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妹这么好的天赋不去天枢峰有些可惜。”说到此处,周沅特意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放下后才继续道:“师妹知道天枢峰吗?我们天枢峰可是圣元九大主峰之一。” 他见苏见星没什么波动的眼神以为对方并不知道天枢峰,便详细说了起来:“天枢峰里全是剑修,要问整个圣元宗哪里对剑修一道精通,除了天枢峰就找不出别处了。” 他说起天枢峰时的语气自豪又骄傲,一看就是以天枢峰弟子为荣。 见苏见星面上神色还是没什么波动,周源暗自着急,给一直没说话的唐睿使了个眼色:“对吧,唐师兄。” 唐睿接受到大师兄的眼神,立刻附和道:“大师兄说的没错,我们师尊玄清真君乃合体境后期大能,离大乘也就一步,不,半步之遥。” 卜晋飞:“对对对,我师父最厉害。”这话说得格外真诚,他心中最敬仰和崇拜的就是他的师尊玄清真君。 两位师弟终于有了点正面积极的作用,周源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含期望地看向苏见星微笑问道:“苏师妹,你可以来天枢峰看看,我师尊一定很喜欢你,说不得见到你就直接收你做了亲传弟子,那样的话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 谁料到话音刚落,反应最大的不是苏见星,而是唐睿和卜晋飞。 唐睿好歹克制点,给周源传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忍不住神念传音问道:【大师兄我们不是上门帮杨师弟赔罪的吗?怎么就要帮师傅收徒了?】 卜晋飞更直接点,顶着一脸问号:“大师兄,苏师妹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吗?” 周源嘴角的微笑保持不变,但轻描淡写扫过两位师弟的目光中已经透着隐隐的杀气。 唐睿闭上了嘴,卜晋飞也缩了缩脖子,闷头喝茶去了。 苏见星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将几人的目光一同引了过去。周源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隐隐有那么一丝崩坏。 苏见星摆摆手,歉意道:“失礼了,就是看见你们师兄弟感情好,有些羡慕。” 周源稳住了笑容,趁机游说:“苏师妹,你若来天枢峰,我们也会一样待你。” 说着,他略带警告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两位师弟。 唐睿不说话,猛点头,反正多说多错,不管怎么说天塌了还有大师兄顶着,他只要跟着大师兄说的就准没错。 卜晋飞偷偷瞥了一眼周源的神色,也点头,还小声道:“对对对,大师兄说的都对。” 苏见星到这里其实差不多已经弄明白了。以周源为首的天枢峰三位师兄确实不存恶意,甚至有想要将她收入天枢峰的念头,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应该不是曲故风的主意。他或许在某些事情上存着些许执念,却也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从他俩这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住进流云峰的这个过程,曲故风没有做过或说过任何一句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去勉强她的事或话。 自然也不会是周源自己的主意。什么“师尊一定很喜欢你”、“说不定就将你收做亲传弟子……”这些话若不是有一定的授意周源怎么敢说得这么笃定? 那就是玄清真君自己的意思了? 苏见星起先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不过十几岁便至金丹境,又是剑修,若换成她是玄清真君也会动了收徒的心思吧? 这就很合理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苏见星也没有要去天枢峰的意思,她已经决定去归一宗了。 虽然她和阿月暂时分开,却也没有断了联系。早前苏见星去通过之前太辰留下的传讯石他们也曾时不时地联系。 阿月已经到了归一宗,她天性活泼大方,不仅适应良好还很快认识了新朋友。但她也没忘记苏见星,不停通过太辰追问苏见星什么时候去。 太辰也借此机会再次邀请她入宗。 苏见星这次答应了。这样她就不可能再答应天枢峰的邀约。 于是她道:“抱歉,我不能去天枢峰。” 周源的笑容一顿:“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天枢峰吗?” “当然不是,天枢峰很好,看你们也知道师兄弟间感情处得不错。”苏见星忙道,她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拒绝了天枢峰的橄榄枝,却也没必要因此结仇。 “那是为什么?”周源不解。同时不解的还有他的两位师弟。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苏见星,目光中的疑惑仿佛复制黏贴,非常同意。 苏见星忍住笑,道:“因为想想以后可能要叫杨峥师兄,我就接受不了。”顿了顿,她继续道:“若我去了,可能杨峥也不会太自在吧。”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扯,但能理解的人瞬间就理解了。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俱都沉默了下来。半晌,周源惋惜道:“看来苏师妹和我们天枢峰确实差一些缘分。” 果然,周源理解了并接受了这个理由。 苏见星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不过,大家都是剑修,若几位师兄不介意,只要我在流云峰,都可以随时找我切磋。” 闻言,周源倒还没什么,唐睿和卜晋飞却是眼前一亮。他们修为和苏见星相仿,虽比苏见星要高上一个小境界,但这种小境界只代表实力的差距,却不能代表实战实力就差这么多。 到底怎么样,还是要比一场才能知道。 身为剑修哪有不爱打架的?更何况苏见星把杨峥打到毫无还手之力这件事,他俩是不大信的。 杨峥虽是金丹初期,但对于剑气的领悟已经不弱了,不然也不会有天枢峰天才这个名头传出去。 他们几个玄清真君亲传弟子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资质?但偏偏杨峥的天才之名传出去了,他们也是服气的。就因为杨峥每每和他俩切磋时,虽然最后都是他俩赢了,赢得却并不轻松。 所以,尽管是他们亲眼看着杨师弟狼狈回峰,又是亲口听他说和苏见星比试输了,心里总还抱有一分疑惑。 苏见星现在亲口提出来了,两人都跃跃欲试。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码字的时候也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错误,偏偏每次写到相关情节往前翻了看时就会发现错误……有时还好几个,哭笑不得……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另一重版本 尽管如此,周源也没有放任两人当即就和苏见星切磋一场。他还得回去给师尊复命呢。 但两位师弟赖着不肯走,让他最终不得不摆出大师兄的威严,留下一个乾坤袋作为赔礼后强压着两位师弟走了。 不过几人临走前也苏见星交换了传讯符,约定改日切磋。 送走几人,苏见星打开乾坤袋一看——“哦豁”了一声,直接一句“好家伙”蹦了出来。 无他,这乾坤袋中被灵石和各种矿石塞满了。灵石都是上品,粗略一数足有上万块;矿石种类不一,却都剑修祭炼本命剑时时常用到的那些。种类或许很常见但从质量看也都都是上品。 财大气粗。苏见星看完乾坤袋里的东西,脑子里也就蹦出四个字。 玄清真君或许有想要收她为徒的想法,但这不是还没有实现吗。仅仅是为代徒弟赔罪,乾坤袋里的东西也已经是非常、非常丰厚了。 周源留下的还很低调,低调到苏见星真的信了只是一点薄礼。 不过,收便收了,回头切磋时多指点指点玄清真君的弟子吧。苏见星想着,坦然地将那乾坤袋收入纳戒中放好。 此时天色还早,苏见星心中还念着去外事堂办腰牌的事,便打算按计划出门。哪知道门还没踏得出去,就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这次来的也是三人,三位女修。为首的那个身形高挑,五官明艳,神情倨傲,看向苏见星的时候眼底还带着明晃晃的审视。 “我等乃天璇峰柳真君坐下弟子,此次代师前来一是探望苏师妹,二是为之前曲师妹言行欠妥聊表歉意。”为首女子朗声道明身份。 说罢,她轻轻一扬手,身后的两个弟子便走上前来,掀开各自手中托盘上盖着的红布。 一块托盘上放着满满的极品灵石,目测约有五十块;另一块托盘上则放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身细长,剑柄也比一般的剑要略细,剑柄尽端还细着精巧剑坠。 苏见星的目光扫过第一个托盘上的灵石,又掠过第二块托盘上的长剑,掀了掀眼皮,抬目看向那女子,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意思?” 女子扬了扬下巴,瞥了苏见星一眼,道:“这是我们柳长老的一些心意。” 苏见星挑眉就笑:“果然是只是‘一些’。” 那女子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却听出她话里有话,厌恶地眯了一下眼,冷哼:“我师尊亲自备下的东西,还敢挑三拣四,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没有半分教养。” 苏见星便轻轻一笑:“我还道来者是客,却是看错了,来的却是只会乱吠的恶犬。” “你!竟敢口出狂言,看我怎么教训你。”女子勃然大怒,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柳眉倒竖,抽出腰间的软鞭便向苏见星猛地抽来。 那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一件法宝。女子将灵气注入鞭中,整个鞭身顿时一道蓝色闪电从手柄窜至末尾,那鞭子立刻好似活过来一样。 鞭子所到之处,除了呼呼的风声,周围还有轻微的“噼啪”声响起,却是因为这鞭子是一件雷属性的法宝,名唤风雷鞭。 顷刻间鞭尾已经甩到苏见星的面前,只冲着她的脸颊而来,其势不但不减,反而由那女子多增一份灵气,要全力锁定、命中目标,誓要在苏见星的脸上留下一道永久的疤痕。 然而女子注定是要失望的,只见苏见星微微侧身,鞭风看似擦着苏见星的脸过,却并未伤她分毫。 苏见星还在笑,一面笑,一面调侃道:“鄙人小门小户出身,没有半分教养,也是第一次晓得探望他人和聊表歉意是这么个做法,受教受教。” 女子因这一番话而怒意更甚,接连将鞭子甩出,一心想要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废物。她叫佟月芝,是柳茹箐座下亲传大弟子,跟着柳茹箐身边已经两百多年了。 她对柳茹箐的感情远比一般师徒要深厚,因为她是被柳茹箐直接从凡间捡回来的。若不是柳茹箐,她早就被那重男轻女的爹娘卖到青楼给弟弟换钱娶媳妇了。 当年她被柳茹箐带回圣元宗后,紧接着测出雷系天灵根,引来众多师长争抢,想要收她做弟子。但佟月芝死活未肯,只愿意拜柳茹箐为师,要跟着她走炼器一道。 彼时柳茹箐还未收过弟子,她自觉修为也不高,便不大想收,怕误了佟月芝的前程。 但她拗不过佟月芝的执着,最后还是点头将她收做了亲传大弟子。此后的这些年,佟月芝将柳茹箐既当师父又当亲娘尊敬,自然容不得任何一个人说柳茹箐的不好。 柳茹箐和曲故风之间的拉扯,佟月芝几乎都参与了,全都知道。只不过她知道的和曲故风知道的又不大一样 柳茹箐是真心爱慕曲故风。 柳茹箐无疑是个美人,整个宗门上下不知多少师兄弟们都暗戳戳地想要和她结为道侣,但柳茹箐从来不为所动,一心念着曲故风。 但那时曲故风一心修炼,拒绝了不知多少同门的师姐妹。柳茹箐原本就生性内向,又见了那么多师姐妹在曲故风面前折戟沉沙便更不敢冲动行事。 她的这些心思又如何能瞒得住日日相处的佟月芝?于是佟月芝给她出主意,既然曲故风不谈感情,那便索性以利诱之,先挣个名分,再徐徐图之。 不得不说佟月芝的方法很管用,柳茹箐用自己在别宗修炼的朋友做幌子,再以可以请暮山真君出手为曲故风祭炼本命法宝为诱饵,果然引得曲故风上钩,成就了一段婚约。 但事情也只顺利到了这一步,等到柳茹箐想要徐徐图之加深感情时,却屡屡失败,反而让曲故风认定了她有这么一个心上人。 整整两百年的时间,两人之间毫无进展,直到曲故风打算解除婚约。 柳茹箐借着玄冥秘境做最后一搏,但她还是失败了。从那之后佟月芝便觉得柳茹箐和之前不同了。她将一切原因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总觉得若不是当年自己出了那些馊主意,柳茹箐大概早就挥剑斩情丝,不会这般痛苦了。 但她也不喜欢曲故风,觉得曲故风何德何能被师尊喜爱,又凭什么这般践踏她师尊的情谊。 也许是老天开眼,师尊没能得到想要的情谊,曲故风也没能接回自己的妻儿,反而因此心魔丛生。 但这一变故倒让师尊和曲故风走到了一处,还生下了曲清瑶。 他们之间也曾有过短暂的快乐时光。佟月芝也打从心眼里为师尊感到高兴。 而这一切,却因为苏见星的出现被打破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自缚 从苏见星出现的第一刻,佟月芝便对她厌恶到了极点。 她怎么会来?她怎么敢来?她那个娘难道不怕坏人姻缘受到天罚吗?哦,那个女人死了,她不得不得来。 但佟月芝对她生不出一点可怜和同情,除了厌恶就只剩下厌恶。 但柳茹箐严令佟月芝不准找苏见星的麻烦。她一向最听师尊的话,即便再不喜欢也只能死死忍着。 今日终于有机会亲自会会苏见星,佟月芝又怎么会放过? 那副倨傲的态度本就是她故意的,就算苏见星愿意息事宁人,她还是会想办法挑对方的怒火。却没想到苏见星倒是沉稳,反倒是自己经不起激,率先出了手。 既然动手,佟月芝便也不顾虑其它,怎么说今日都要将这苏见星好好尝尝她的风雷鞭,也教她知道什么叫做教养。 长鞭凌空划过,甩出一道带着电弧光的残影,所过之处噼啪作响。 跟着佟月芝一同前来的两个女弟子早就得了她的吩咐向后退去,并且还分站两脚,很有为佟月芝掠阵的意思。 苏见星背着手,身法却如同鬼魅般左避右闪,脸上却是一副闲适的神情,似乎佟月芝的攻击对她来说仿佛挠痒痒一样,并没有造成困扰。不仅如此,她还不时地张嘴点评:“哟,天璇峰弟子出来就这能耐吗?法宝不错,但用法宝的人有点差劲——做人和修为都是。” 佟月芝勃然大怒,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她厉声呵斥:“竖子尔敢!”她已经拼尽全力挥鞭,想要抽烂苏见星那张脸,让那张脸上的笑意永久的消失。 怒意持续上涌,佟月芝一次次地加大灵气的输入。她已经将整个风雷变舞地密不透风,额角已经沁出了含义,但苏见星就好像那滑不丢手的游鱼,在她的鞭阵中灵活穿梭,她的鞭子始终没有挨到对方的半片衣角。 渐渐地佟月芝灵气有些不济。她紧咬牙关,下唇被咬得发白,瞪着苏见星的眼睛里都布着血丝。 苏见星却丝毫不显疲态,背着手,大爷遛弯似的,闲庭信步。似是察觉到佟月芝渐渐慢下来的动作,苏见星呵呵一笑,身形一转,就从佟月芝的鞭阵中轻巧脱身,飘然退离佟月芝三丈外。 佟月芝眼皮一跳,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目光不自觉的追着她的身影而去,然后就见苏见星悬空而立,之前背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抽了出来。 她双手抬起,虚虚一拢,一推,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聚。” 随着话音落下,因为佟月芝挥鞭而在她周身形成的电弧光残影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合拢、固化,将她整个人封闭在其中。 佟月芝意识到不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却在手掌接触到那一块凝固的电弧光时,顿时传来一股麻意,迫使她松开手。 佟月芝气急,喝问道:“苏见星,你做了什么?” 苏见星拍拍手,一脸无辜:“没做什么,不过是尔等聊表歉意的方式不大叫我满意,我也只能亲自换一个叫我自己喜欢的方式罢了。” 佟月芝不敢置信:“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得罪我们天璇峰。” “哈!”苏见星冷笑出声:“你们天璇峰喜欢让人舔你们臭脚,却怎么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舔?我又求着天璇峰,得罪了又怎的?难不成还能打得过我?” 佟月芝恨恨道:“你别得意。” 苏见星摆摆手:“师姐有空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她说着,回身关上院门,目光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女弟子。 接收到目光,两个女弟子默默地从自己站着的位置移开,给苏见星留下足够通过的空间。 见状,苏见星满意颔首,驾起剑光远去了。 见她走了,那两个女弟子急忙冲着佟月芝围去,一脸焦急:“佟师姐可还好?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佟月芝冷冷地看她们:“一群废物。也不知道帮衬着点,现在来献什么殷勤。” 其中一个女弟子委屈道:“佟师姐,那个苏见星很厉害,连你都能这么轻松地困住,便是我们一起上也讨不到好啊。” “是啊佟师姐。”另一个附和道:“而且我们本就是来上门赔罪的,现在反倒把人惹恼了……” 那弟子话没说完,就在佟月芝的瞪视下呐呐闭上了嘴。 佟月芝静静休息了片刻,便试着用风雷鞭去击碎这一层光圈。谁料就在鞭尾击中光圈内壁的下一刻,一股麻意顺着鞭身和手柄直接击中了她,将她毫无防备地击倒在地。 佟月芝半边身子失去了直觉,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废物、都是废物!”佟月芝骂道,也不知是在骂谁。骂完后她也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对两个低头不言的师妹道:“算了,你们先帮忙把我放出来再说。 女弟子们便急忙掏出法器想要把这层光圈打破,却不料光圈不但不破,反而因为法宝的攻击而越来越小。 “行行行,不要打了。”佟月芝惊声尖叫着阻止外面两个师妹的动作。 方才光圈还大时她不觉得,但现在光圈变小了,她骤然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也越来越小。已经一抬手就能不小心碰上光圈内壁。 光圈虽然变小了,但只要与之接触,那股被电到的麻意便会顺着接触的部位立刻传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爬,十分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她明白,以自己那两位师妹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帮她打破这个禁锢的,只有先让她们停手,再回天璇峰找帮手前来解救。 两个师妹很快走了,佟月芝不得不在原地等待。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 她今日冲动了,本来只要拿着东西居高临下将苏见星羞辱一番,若她被激怒了动手了,她自然有许多话等着。 却没想到自己是那一个被激怒的,还率先动了手。若此事传出去,一定会对自己经营多年的声望造成莫大的损失。 想到这一点的佟月芝只期望天璇峰的帮手能来得更早一些,助她早点脱离困境。 但一刻钟后,佟月芝的期望便落空了。 一刻钟后,忙了几日都没有回到流云峰的曲故风带着一脸疲惫之色乘着法宝降落在自家院门口。 随即,他就瞧见了家门口被困在光球的中佟月芝。 曲故风:“???”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支持 对于佟月芝,曲故风并不算陌生。只不过这孩子似乎对他和柳茹箐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所以这些年见到他时总是一副仇视的表情。 对此,曲故风不意为意。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是否对他有误解自然也没有那么重要。 “佟师侄怎么会在这里?”曲故风一脸疑惑地询问佟月芝。 佟月芝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回,她含糊道:“回去曲师伯话,弟子是听从师尊之命代替曲师妹前来向苏师妹致歉的。” “哦。”曲故风了解地点了点头,复又疑惑:“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他指的便是佟月芝身外的这一层光圈。 佟月芝暗地里咬牙,面上却还要报以赧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无意中说了什么,又或者苏师妹是觉得我赔礼太轻,看轻了她,便生气了,将我困于此处。” 曲故风认真听着,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不过曲师伯你别着急,苏师妹这些年似乎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对旁人的言论在意一些也是正常,只要多关心她让她感受到了,想来也不用多久,苏师妹自然会想明白的。” “等等。”曲故风抬手做了个等一下的姿势,道:“所以你带了多少赔礼?” “……”佟月芝被这个问题问的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又扬起笑容道:“我师尊说她们姐妹二人吵吵闹闹偶有龃龉也很正常,若是礼太重反倒大张旗鼓不大好,又考虑到苏师妹刚从荒城回来不久,想来身上也没有什么积蓄,便特意选了五十枚极品灵石给苏师妹做零花。” 在修仙界中,寻常的金银不但无用且带着累赘,所以不能作为硬通货使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做灵石的矿石。 灵石中蕴含灵气,也可临时存储灵气,既可以辅助修炼又可以在战斗中为修士们补充消耗,是以极受欢迎。 而灵石又以杂质、纯度而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等四个等阶。 下品灵石为最末等,所含杂质最多,灵气最少。越往上等阶的灵石杂质越少,灵气含量越多。 每种等阶的灵石购买力也大大不同。不过各种品阶之间的灵石也是可以互相兑换的。每一等阶的灵石和上一等阶灵石的兑换率基本维持在100:1. 不过有价无视,少有人会用高等阶的灵石去换下等的。而每个地方使用灵石的等阶也不大一样。 苏见星在荒城时交易所用的灵石多为下品灵石。而今回到仙山十宗,主流使用的便是中品或上品灵石。极品灵石虽有却很少拿来做通货用,都是自己留着修炼。 佟月芝却说拿五十极品灵石来给苏见星零花,这话牵强地很。曲故风子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她既说自己是苏见星困的,想来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家闺女总是没有吃亏的。 这样一想,曲故风便放心许多,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皱着眉问:“只有五十块极品灵石。” 佟月芝便是一噎,在她看来五十块极品灵石或许不多,但足以叫她舍不得,但这灵石要是给苏见星的却是绰绰有余。却没想到苏见星没将这五十块极品灵石放在眼中也就罢了,怎么连曲长老也过来凑这个热闹? 佟月芝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一把我师尊亲自炼制的飞剑,是专为女剑修打造的,剑身细长轻盈,通体银白如雪,十分漂亮。” 曲故风点点头,露出一抹笑道:“你说的是挺好,我都想亲眼瞧瞧柳师妹如今炼器可是比之前又有进益了”转而又问:“东西呢?” 东西?佟月芝又是一噎。她才想起来,东西现在是没有的。 那些东西一直放在自己那两位师妹身上的,刚才叫她们去帮自己找人,这不就将东西一同带走了吗? 佟月芝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解释。 听完解释,曲故风理解地点了点头:“无妨,既然带回去倒也罢了。这份礼着实轻了些,且不论当年你苏师妹和曲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我儿孤身远走荒城,着实受了太多苦,回来后又被误解,却还不计前嫌地帮着清瑶除了魔种。只说这救命之恩都足以备一份厚礼偿谢。” 除魔种?这件事情佟月芝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之前隐隐摸到了进阶金丹境后期的门槛,闭关近半年,前几日才出的关。 一出来便被师尊柳茹箐派来给苏见星送赔礼了。柳茹箐没有告诉她太多,只说苏见星和曲清瑶之间又闹了些小误会,如今曲清瑶还肯低头,只能请她这个做师姐的代劳去一趟流云峰赔罪。 佟月芝也没多问,兴致勃勃地点了两个师妹便杀来流云峰了。 见她一脸茫然,曲故风也不再多说,只问:“你苏师妹既然不喜欢你带的赔礼,又把你困在这里,她自己又去哪了?不在家中吗?” 佟月芝茫然地点了点头。 曲故风本想再问她知不知道苏见星去了哪儿,但转念一想,佟月芝不可能知道,便打消了念头。他温声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走了。” “曲师伯。”佟月芝张了张嘴唤住他。 曲故风转身:“佟师侄还有何事?” 佟月芝有些委屈:“不知曲师伯能否先行将弟子放开?得罪苏师妹之处待我他日再来请罪。” 谁知曲故风摇了摇头。他的面色依旧温和,言语也并不犀利,拒绝地却很干脆:“佟师侄,你可知道我和你苏师妹分别了十几载,她在宗内的那几年我也没能护住她,这已成为我心中一大憾事。” 说着,曲故风便深深叹了口气,“如今我们父女二人刚刚将话讲开,往年恩怨也在一点点淡去。在这种时候,不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做了什么,我这个当父亲的除了支持便也只有支持这一种态度。万不可能为了别人再伤了她的心。” 万没想到能从曲故风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佟月芝整张脸的神情都僵硬了。 曲故风道:“不过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做事有分寸的,即将你困在此处,一定也有她的道理。她也不是个爱玩闹的性子,若是出门大约有事要办,办完后总会回来的。你别着急,静静等着,她很快就回来。” 说着,曲故风不再理会佟月芝,兀自进了院子去。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你想怎么做?(4K) 佟月芝目瞪口呆,直到院门“砰”的一声关上才回了神。 她知道曲故风对苏见星会有所回护。毕竟苏见星已经是金丹境了,还这般年少,未来大有可为,重视也是正常。但她没想到,曲故风不仅护,还护得很彻底。 就算是曲师妹以前受了什么委屈,曲故风都不曾这般不论对错的回护。 这样想着,佟月芝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为自己的师尊和曲师妹感到委屈。 恰在此时,两位师妹带着帮手去而复返。帮手一共有二人,都是天璇峰现任峰主玄落真君的亲传大弟子宋开兰及三弟子靳红。 然这两人和佟月芝都不大喜欢,尤其是对靳红。 靳红乃摇光峰峰主靳长老的族人,当初刚来天璇峰时柳如箐还曾对佟月芝说过她可能会有个小师妹与之作伴。 佟月芝当时还高兴地很,彼时她已经拜师几十年了,开始还曾觉得师尊独独教导自己人一人而开心,但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些寂寞,且势单力薄。即便同住一峰,玄落真君和柳如箐在某些问题上有些分歧,连带着两人的弟子也不怎么亲近。 那段时日佟月芝自认待靳红不错,她也一口一个师姐地唤自己,却没想到转身便拜了玄落真君为师。 佟月芝接受不了前去质问。靳红却一脸无辜,说的自己本就是冲着玄落真君拜师来的,是她从没问过,又怎么能怪自己。 佟月芝愤怒不已,回忆了一圈,发现确实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她不觉得是自己师尊的错,也不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对靳红的好她会看不出来。 从此以后佟月芝见到靳红时再没一个好脸色,进入见到她也是如此。佟月芝飞快地收敛下所有的情绪,冷着一张脸看向靳红:“你来做什么?” 靳红冷哼一声毫不相让:“听说有人上门奚落别人不成,反倒把自己困住了,我听了稀奇便来瞧瞧热闹。”说着她打量佟月芝几眼,又嗤笑:“原来是佟师姐你呀。” “你!”佟月芝气得脸色涨红,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靳红,仿佛一只要吃人的野兽,叫人觉得若不是她此刻被困在这里,一定会扑上去恨恨的咬住靳红的咽喉。 饶是靳红也被这狠厉的眼神给惊了一跳,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宋开兰给拦住了。她脚步一迈就站在两人的中间隔开两人的视线。 宋开兰扭身,不轻不重地对着靳红斥责道:“都是同一峰的师姐妹,有什么好斗气的。”她轻轻瞥一眼靳红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爱逞口舌之快,既无聊且无用。” 靳红对大师姐一向服气,被她教训了便乖乖低头应是,那乖巧的模样同方才判若两人。 佟月芝心里稍稍顺畅了一点,转眼便见宋开兰又将目光扫过她。那目光虽不算凶狠,却暗含一股叫人不敢造次的威严。 “佟师妹。”宋开兰语调平顺地道:“大家都是同峰师姐妹,便是平时有什么龃龉也最好不要闹到外面去,不好看。” 佟月芝抿了抿唇,也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天璇峰,自己方才所为的确不妥,却又拉不下脸去道歉,垂下眼不说话。 宋开兰自然也不需要她的道歉,见她这般也就淡淡放下不再说。她一个元婴境快化神的修士早就不怎么掺合小师妹之间的纷争,往常这些都是由二师妹来处理,但不巧最近二师妹闭关,她却因要寻找化神的契机而出关,不然也不会碰上这些事来。 两边都训过后,宋开兰便开始研究困住佟月芝的光圈。绕了几圈,却没看出什么头绪。 这光圈很奇怪,仿佛是将一些灵气以特别的东西凝结。从外面摸上去,手感就好像一个软软的泡泡,若伸手去戳,可光圈一直戳进去,撤回手便会恢复原形,非常有弹性。 宋开兰试了一会儿发现端倪,便拿出自己携带的法宝打算以力破之。 佟月芝见她的动作便猜到她接下来的举动,想起被麻意袭击全身的痛处,她的眼中便闪过一丝恐惧:“宋师姐,不要,这东西不能打,越打越小。”她再也不想尝试一次被闪电击中一样的麻意了。 在佟月芝略显绝望的叫唤声中,宋开兰迟疑地放下了手,劝道:“佟师妹,你别怕,这应该是某种咒术,以灵气为载体,只要打散了咒术便能救你出来。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先试上一次,可否?” 佟月芝犹豫再三,想要脱离困境的念头盖过了恐惧,她点了点头,:“宋师姐,你要轻一些。” 宋开兰有些看不上佟月芝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皱着眉想要训斥两句,但旋即想到这位师妹是柳师叔的亲传弟子,便放弃了。 “好。”她应道,拿起自己的法宝站得稍远了些。 见状,其他几个师妹也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宋开兰的拿出的法宝是一件斧头,银白色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看上去十分锐利。只见她凝聚心神,气沉丹田,一股灵气自丹田中涌入斧头里。瞬间,那斧头上的寒芒大作,竟发出耀目的光芒。 “去!”宋开兰口中喝道,手腕轻轻一甩,就要将斧头脱手——“不要!” 恰在此刻,佟月芝的恐惧抵达顶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突破云霄。 宋开兰动作一顿,斧头依旧按照原轨迹脱离她的手掌,但其中蕴含的气势已经卸下了大半,劈在光圈上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自然是没能让破掉光圈,反倒让光圈缩小了一大截,差一点就要贴在佟月芝的身上了。 而佟月芝在面对飞驰而来的斧头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向后退去,这一退,便又挨到了光圈内部,再次被电倒。 宋开兰:“……” 佟月芝好容易缓过劲,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宋开兰的眼神里带着不善:“宋师姐你是故意的吗?” 宋开兰蹙眉,念在自己方才确实因受到影响而失手,尽力解释:“其实我方才已经摸到了破咒的门道,再试一次一定没有问题。” 佟月芝却不肯了,她似乎认定了宋开兰没安好心,想要借这个机会对她不利:“宋师姐放过我吧,若再来一次我还不知能不能再见我家师尊。”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开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在一旁憋了许久的靳红忍不了了,上前一步代替大师姐出声质问。 佟月芝冷笑:“什么意思还用我说?你们玄落真君一直看不起我师尊,也看不起我,如今能有机会叫我迟迟苦头怕是心里要笑开花了吧?装什么好人?” 靳红双手叉腰,柳眉一竖,张口就骂:“你放——” 宋开兰厉声喝断靳红的话:“慎言!”接着看向佟月芝:“你若有不满只冲我发便是,提及师长也是你该有的教养?” 佟月芝却被激出了火气,冷笑连连:“实话而已,你们敢做却不敢叫人说?” 宋开兰已经怒极,却还顾虑此处并非天璇峰,顾忌着天璇峰的掩面,强压怒火道:“佟师妹怕是多想了,今日之事我会一同禀报师尊和柳师叔,是非曲直自有两位师长论断。” 听见话语涉及自己师尊,佟月芝立刻大叫:“莫要烦我师尊,这些年你们从上到下欺负她还不够吗?还要去拿我戳她的心窝子,你们不是人!” 宋月兰简直被她这番不知所谓的话给气到头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恰在此时,一阵“啪、啪、啪”的掌声传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循着声音看去,就见苏见星不知何时冒出来,站在那里又看了多久。 掌声正是从她还未放下的两只手中发出的。 宋开兰一腔怒火正无从发泄,恰见苏见星大大咧咧撞上来,自然炮火对准了她便是一顿输出:“你是谁?何故偷听我们天璇内部事务?难道你家师长没有教过非礼勿听吗?懂不懂礼数?有没有教养?” “哈,教养?”面对宋开兰一连串强压怒气的质问,苏见星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地走上前几步:“你们天璇峰的弟子倒真是很喜欢提这个,不过——”她话锋一转:“常言道,人缺什么就喜欢显什么,天璇峰的师姐们,你们一口一个教养挂在嘴边,却全然不顾教养在别人家门口吵架,这种行为也算是有教养?” 宋月兰一时语塞。她又忘记了,这里不是天璇峰,是流云峰。 佟月芝看到苏见星,两只眼睛都冒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着苏见星的名字:“苏、见、星!快点把我放了。” 苏见星呵呵一笑:“凭什么?凭你没教养?” 宋开兰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最近天璇峰八卦流传的当事人之一的苏见星。柳师叔和曲长老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在整个圣元宗流传前就已经在天璇峰传了个遍。 或许别人都觉得柳师叔柔弱且惹人怜惜,但在同一个山头一起住了这么些年,宋开兰绝不会信这种鬼话。只不过玄落真君从不准她们私下里议论这些。但大多数弟子心里都对此有数,倒是和柳师叔最亲近的佟月芝反倒一直看不穿。 这些念头只在宋开兰脑中转了一圈,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对苏见星道:“苏师妹,我乃天璇峰风玄落真君座下弟子宋开兰,也算是佟师妹的师姐。今日佟师妹多有得罪,我代她向你表示歉意。” 苏见星勾勾唇,爽快道:“歉意我收下了。” 宋开兰觉得苏见星虽然之前话说得不客气,但实际上还是挺好说话的。她松了一口气:“多谢苏师妹。”说罢,就立在一边等着。 苏见星也站在原地没动。 一息、两息……沉默的尴尬在众人之间弥漫。 宋开兰忍不住道:“苏师妹。” 苏见星扬眉:“宋师姐有何指教?” 宋开兰疑惑:“苏师妹为何还不放了佟师妹。” “啊?”苏见星一脸惊讶:“我为什么要放了她?” 宋开兰:“……”看来刚才那口气松得太早,眼前这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深深吸了口气,宋开兰试图提醒她:“方才我已经为佟师妹的无礼行径道歉了。” 苏见星点点头:“是啊,我知道,我接受了啊。” 宋开兰:“那下面不就该放了佟师妹吗?” 苏见星诧异地看了宋开兰一眼,仿佛在看稀奇一样:“原来宋师姐是这样认为的?接受了歉意就要放人?” 宋开兰忍不住反问:“不然呢?” “……”苏见星沉默了片刻后,道:“那算了,我不接受。” 还可以这样?如此正大光明的出尔反尔,宋开兰在整个人生中也是头一次见到,眼中的惊讶压根都想不起来要藏,之前维持的淡定的面具也在此刻崩裂。 “这……不太好吧。”宋开兰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对上苏见星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自己平白矮了三分气势。 “有什么不好。”苏见星看向她,认真道:“宋师姐,请你想一想,若你在天璇峰待得好好的,也没招谁惹谁,突然就有人来你洞府门口对你指手画脚,说你没有教养,在你反唇相讥后又动手打人。你会因为一句歉意就算了吗?” 会吗?自然不会。谁要是这么干那就是将宋开兰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一绝道歉就算了?那人在想屁吃。 这么一代入,宋开兰的脸上就显出一抹愤慨来。 苏见星见状就笑了笑:“是吧,换你你也不干。” 宋开兰回过神,意识到苏见星口中那一串行为的主人正是佟师妹。 宋开兰:“……” 她沉默了下来。半晌,她问道:“苏师妹究竟想要如何?” 苏见星挑挑眉:“怎么能问我想要如何呢?分明是看她自己咯。” 宋开兰不解:“此话何意?” 苏见星嘻嘻一笑,道:“我这人有个优点,其实不大爱计较”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见众人脸上不相信的表情也不在意,慢悠悠接了一句:“除非忍不住。” 宋开兰皱眉看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苏见星又道:“但是我这个人还有个优点,就是恩怨分明。最简单的来说,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话还是没有说道点子上。宋开兰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她伸手揉了揉,问道:“所以苏师妹想怎么做?” 苏见星摊手:“这就不要问我了,得问佟师姐自己呀。” 今天没有分成两章,直接写了一个四千的章节,大家觉得是两千一章好还是四千一章好呀?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开兰一时没说话,见状靳红抢着道:“苏师妹你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们也听不懂呀,不如咱就敞开来说。” 苏见星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卖关子,向着佟月芝的方向努努嘴道:“几位师姐都是炼器出身的,难道没有注意到这层光圈到底是什么吗?” 靳红答不出来,她压根没有注意看,但宋开兰是注意到了,接道:“若没看错,那是雷属性法宝凝聚出的能量,被你以咒术将它们凝聚成型的。” 苏见星抚掌赞道:“果然是师姐,好眼力。”又接着问:“宋师姐既然看出来这是雷属性的能量,又有没有想到这些能量自何而来?” 哪里来?这里几人,唯一有雷灵根且法宝是雷属性的也就只有佟月芝了。 宋开兰想到了,靳红及其他两个女弟子也想到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佟月芝的身上。 佟月芝自己也想到了,瞬间一呆。 苏见星目光环视一圈,道:“看来大家都猜出来了,光圈内凝聚灵气的那些都是她自己发出来的。我不过好心帮她凝聚一番,叫她自己受了。” 佟月芝脸色发白,她方才愤怒之下不知道甩了多少鞭子,连自己的灵气都枯竭了,苏见星竟然说将自己挥鞭时散出的灵气全部都聚集起来叫她自己受?她又怎么能受得了? 她恨恨瞪着苏见星:“苏见星,你如此阴险恶毒,不怕曲长老知道吗?” “你闭嘴!”宋开兰忍无可忍,呵斥她一声,又拧眉看向苏见星:“苏师妹,佟师妹既然错已犯下,总有个解决的办法。” 靳红也附和道:“师姐说的是,佟师姐虽然事做得不地道,但她到底实力不济,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这样关着也不好吧。” 苏见星闻言,瞥了一眼佟月芝,此刻她正神色紧张地看着宋开兰和靳红,眸中含着某种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期盼,丝毫没有之前和宋开兰恶语相对时的傲气。 察觉到苏见星的目光,佟月芝的眸光闪了闪,有些逃避,紧咬着下唇,却也什么都没敢说。 苏见星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并未关着她。这光圈从外部难以打破,只能从内部破解。且我只截留了她那根鞭子使用时溢出的部分灵气,若她真想出来,拼一拼也未必不成,至多有些难受罢了。” 什么叫有些难受?佟月芝不可置信地看向苏见星。她方才可是亲身经历,知道有多难受的,那可是碰一下便能够叫人全身麻痹的难受。 苏见星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嘴角微弯,黑色的眸子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一丝促狭:“若你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放弃修仙吧,毕竟元婴期的雷劫可比这个带劲多了。” 佟月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真的有些后悔今日来此一趟,她从没想过苏见星会如此厉害,现在知道了,却也晚了。 宋开兰注意到佟月芝的目光颓败了下来,到底是一个峰的师姐妹,心中不忍,再次开口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然我们用一柄灵器来做赔罪,请你放了佟师妹。” “没有了。”苏见星回答地斩钉截铁,“灵器”两个字也没让她露出半分动摇的神色。 宋开兰以为她并不懂灵器是什么,不由劝道:“苏师妹,一时之气不可逞,你可能不知道灵气是什么,若是知道——” “我知道。”苏见星淡声道。 灵器是一种比法宝更加珍贵的法宝。法宝无论品阶再高也只是死物,需要人来驾驭,威力大小多少也和使用者有点关系。 但灵器就不同了,灵器本身就有了微弱的意识,这一点意识还不能称之为“灵”,却已经可以通过神念来执行主人的命令,甚至可以承载部分主人的神识,使主人用起来如臂使指。 只不过这些对于一剑破万法的剑修来说便是过于鸡肋了。纵使东西再珍贵,也贵不过自己舒畅地出口气。 “想不到天璇峰对佟师姐倒是看重。”苏见星道,“只可惜,不知佟师姐自己配不配得上这份看重。” 佟月芝似乎也没想到平时和自己不对付的玄落真君一脉居然舍得拿灵器来换自己,顿时心里复杂万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开兰也没想到苏见星竟然这般硬气,连灵器都这样一口拒绝了。以为苏见星是年轻气盛,只为了争那一口闲气,却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苏见星却没有再和她们耗费时间的打算,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若无它事,诸位师姐容我告退。你们若想用别的办法,也请便。” 说罢,她拱了拱手就转身往院中走。 “等等!”宋开兰却不能放她就这样走,忙伸手去扯她的袖子,谁料苏见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侧身,宋开兰扯了个空。 宋开兰见拦不住,一着急,就丢出了手中的斧头,直奔苏见星的背心而去。 就在众人以为斧头要击中苏见星时,就见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身,右手一捞、再向前一推,向前的掌心中是黑色的,毫无花纹的剑柄,剑柄前端灵光一闪,黑长的剑身便横档于她身前。 剑锋正巧挡在斧头的去路上,剑身和斧头相抵,发出一阵金属特有清越之声。 剑修!宋开兰瞳仁一缩。她这才知道方才为什么苏见星对灵器并不感兴趣。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她的斧头在和苏见星的长剑对峙中落了下风,“咣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苏见星:“宋师姐还有事吗?”她这次没有笑,虽然宋开兰这一斧并无伤害之意,但她依旧不是高兴。天璇峰的这些人不知道脑子到底有什么毛病,难道就学不会尊重他人吗? 宋开兰张了张嘴,“我……我只是……”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都一一咽下。最终道:“没什么,苏师妹慢走。” 苏见星点点头,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抵住剑尖,两手相向合十,收起了长剑,再次转身离去。 这一次宋开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朱红色的院门后,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回过神来,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斧头,看了看。又伸出拇指在斧峰处顺着那弧形的峰口摩挲了一下,在手指滑到某处时突然一顿,旋即拿开手翻过来看。 就见拇指上出现一道细小的伤口,缓缓沁出血珠来。 宋开兰眯了眯眼,再次仔细地去看那一处,就见那一处多了一条极为细小的豁口——是方才与苏见星的长剑相撞时留下的。 靳红走上前来问道:“师姐,你在做什么?” 宋开兰摇摇头,没有说话,径自走到了佟月芝面前:“佟师妹,能做的我们也都做了,然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自己打破这个层东西了。” 佟月芝猛然睁大了双眼:“宋师姐,你不是要不管我了吧?” “管?”宋开兰冷笑一声:“我怎么管?你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我倒是来为你收拾残局了,该想的办法也想了,但人家偏偏不吃这一套。想来也是你做得太过分,把人给得罪狠了。” 佟月芝摇头:“不,宋师姐,是苏见星,是她心思狠毒下手狠辣。我不过想要小小的教训她一下,我也没想到会现在这样?” 宋开兰简直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表情了,面无表情地“哈”了一声,忍不住讥讽道:“没想到?你什么境界啊就敢去教训别人?你一个金丹境中期的器修去挑战金丹境中期的剑修,还有什么能没想到?没想到苏师妹没有一剑送你回老家,还放你好端端在这儿站着吗?” “不、什么?谁是剑修?”佟月芝被宋开兰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一时都没抓住重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紧紧盯着宋开兰追问。 “怎么?”宋开兰面无表情:“刚才那一剑你还没看明白吗?居然连苏师妹是剑修都不知道就敢上门找事?我看你简直就是找死。” 佟月芝听明白了,剑修居然是苏见星。这件事情她还是真的一无所知。她所知道的,不过是苏见星在外两年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传承,如今已经金丹中期了。 苏见星怎么可能是剑修?她怎么会是剑修?如果她真的是剑修——佟月芝想起之前自己的举动,不由地冒出一阵冷汗来。 宋开兰却不管她有没有想清楚,继续道:“现在看来苏师妹已经手下留情了,方才也算是给面子,为今之计你想要出来唯有自救,不然,我也只有禀报柳师叔,请她前来处理了。” 佟月芝:“……”如今看来自救似乎真是自己唯一的办法了。 她咬牙,抽出腰间的长鞭,向其灌入灵气,闭上眼,狠力向光圈抽去。 “啊——”不出意外,一道属于佟月芝的惨叫声响起。 宋开兰看着她软软的昏倒在地,心中不住摇头,正想说什么,却忽的,一愣,整个人便是一僵。 片刻后,宋开兰回神,转身道:“走。” 靳红不明所以,问道:“师姐,我们不管她了吗?” 宋开兰反问:“怎么管?” 靳红:“……”一时语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管,但是——“佟师姐到底是天璇峰的人,她这样待着,被人瞧见了,丢的也是天璇峰的人。” 宋开兰沉着脸:“佟师妹也不是孤家寡人,她有师尊,且此事本就是她为柳师叔出头惹下的,我们怕是处理不了,先回去禀报柳师叔吧。” 靳红惊讶:“真的要惊动师长吗?”她本以为此事不过是弟子间的纷争,大师姐都出马了,自然没有解决不了的。 可谁让苏见星就是这么一块硬骨头呢?连大师姐都啃不下。靳红对苏见星生出了一些佩服之意。 宋开兰也不知此刻靳红在想什么,她放出一艘飞舟,扭头招呼几位师妹一同上舟,待人齐了,也不耽搁,驾着飞舟便一出溜地往天璇峰跑。 路上,她皱着眉回答靳红的问题:“只禀报柳师叔,师尊那边暂且不用多说。” 倒不是她想要惊动师长,而是她方才有那么一刻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了,所以才愣了那么片刻。 怔愣了片刻她才意识到那气息的主人不是别人,而是流云峰的主人——曲故风。 那气息锁定她不过几息的功夫,也并未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警告的意味很强。 宋开兰忍不住推断,她们苏见星的争论一定都看在曲长老的眼中了,只是曲长老没有出面,直到刚刚。 那道气息在驱逐自己离开,宋开兰就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管的了,只能麻利的跑路。 只不过这些便不用和师妹们细说了。 不一会儿飞舟在天璇峰降落,宋开兰将几位师妹放下,自己便去找柳茹箐。 柳茹箐没有出门,洞府里的阵法都打开了。 宋开兰在门外叩阵。 不一会儿柳茹箐的声音便从阵内传出:“宋师侄何事相寻?” 竟是连门都没打算让宋开兰进。当然宋开兰也不会为这点事情大动干戈,心中摇头,口中还维持着做师侄的尊敬,一番寒暄问好后,便将今日所发之事告知。 最后道:“师侄有愧,没能将佟师妹带回,只能劳动柳师叔亲自走一趟了。柳师叔既是曲长老道侣,想来在这些事情上也比较好说话。” 柳茹箐听完前因后果,只觉得胸腔中有一团火在冒。这一个两个的,从曲清瑶到佟月芝都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后还得她来收拾残局。 她心中生气,却因为一贯的表现不能将这种生气显露出来,因此忍了忍,强压怒火,稳住声音道:“多谢宋师侄了,此事我已经知道。” 宋开兰本就是传话的,话既已带到她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至于佟月芝能不能脱困或者需要柳师叔帮忙脱困,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传完话,她便回到自己的住处,靳红心中一直记挂此事,见她回来便立刻迎上,问道:“怎么说?” 宋月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怎么说?心思多放在修炼上,别的事情少掺合。” 靳红被大师姐教训了,缩了缩脖子,摸摸被敲的脑袋,不说话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不速之客 苏见星进门便瞧见曲故风,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儿?” 曲故风呵呵一笑:“赏景。” 是吗?苏见星狐疑的看了一圈,景色确实不错,但院子里这般景色多得是,有必要吗?她想了想没想明白,但是她表示尊重,便点点头道:“那您继续。” 说罢便转身要走,曲故风从她身后叫住她:“等等。” 苏见星回身:“怎么了?” 曲故风没说话,抬起右手手晃了晃。苏见星得以看清他手中提着两只褐色的坛子,看上去应该是酒。 她望向曲故风。 曲故风:“喝酒吗?” 苏见星沉默片刻:“我才十六。” 曲故风:“……”他将酒收了回去,“喝茶也可以。” 苏见星舔舔唇:“喝酒也不是不行。” 曲故风面无表情:“你才十六。” 苏见星:“……”失策。 但她还是跟着曲故风走了。也没去别的地方,还是那一处招待天枢峰师兄弟三人的小亭子。 曲故风目光一扫:“有人来过了?” 苏见星“嗯”了一声,“天枢峰来过三人,说是为杨峥赔罪。他们——”她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微微笑道:“挺有意思。” 她托着腮,嘴角微微翘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兴味。纤长的睫毛不时的扇动,仿佛蝴蝶的翅膀,灵动又美丽。 曲故风倒水的手便是一顿。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苏见星便带着几分亡妻的影子。他第一次看见苏见星时,并不用她出示什么信物就确定了那是他的孩子。 她和他长得很像,那整张脸上,除了一双杏眼和苏挽一样,余下的无论是鼻子还是嘴唇都和自己十成十的相似。 他和阿挽的孩子已经长得这般大了,但他们之间误会似乎解开了,却还有十几年缺位是无法弥补的。 每每想到这里曲故风的心里就酸涩难受。他的手颤了颤,壶嘴便往旁歪了歪,落下几滴水渍在桌上。, 苏见星看见了这一幕,不知他心里所想,只觉得她这个亲爹似乎太过于多愁善感了。 半晌,曲故风问:“你想去天枢峰吗?” 苏见星摇头:“不去。“ 曲故风“哦”了一声,继续倒水,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去哪里的?我一时忘了。” 苏见星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你记错了,我没说。”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便知了。” 她也不是故意想卖关子,只是从之前的对话来看,便是自己如实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归一宗所在大多数修士眼中都是神秘且遥不可及的存在。 说不得曲故风还会以为她打肿脸充胖子,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拆穿她,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 这种画面想一想就觉得不太美好。反正再过不久仙山十宗弟子大会就要开始了,太辰说到时他也会来,顺便给她送归一宗的弟子令。 苏见星这才安心待在圣元宗等着,省了一通跑。 正想着,鼻尖窜进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她微微垂眼去看,就见一盅色泽清亮的茶汤已经被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苏见星倾身轻嗅嗅,离得近了茶香味更加浓郁。她眼睛一亮,赞道:“好香。” 低头小啜一口,含在口中细细品了一会儿再咽下。果然是好茶,不但闻着香,入口香而不涩,且回甘绵延,能让口舌生津。 曲故风见她神情享受,问道:“喜欢?这茶叫春山,是上品灵茶。我这里还有不少,给你包一些。” 许是因为气氛不错,苏见星心情也不错,便没有拒绝,爽快答应了:“好啊。” 曲故风就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十来个巴掌大的瓷罐,推过去道:“现在我这里就这么多,你都拿走。不够我再去弄。”许是担心苏见星拒绝,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只不过这些年喝的少,所以也没存多少。” 苏见星目光在那一排瓷罐中扫过,取了三盒,剩下的都推了回去:“不用这么多,这些就够了。”她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女孩,当然知道灵茶有多难得。 这世上,凡是带着“灵”字的都不算常见。当初苏见星在荒城买的灵米的种子并不算优质却还要几十块下品灵石才一粒。 且那些灵种经过播种后结出的果实只能食用,并不适合重新留做种子。想要买到能够做种的灵种,就要花更大的价钱。 花那么多钱最后也只为得到一碗白米饭或者一捧灵麦。更别提灵茶了。灵茶贵,高品质的灵茶更贵。既然曲故风愿意分她一些,她也不用矫情。 拿起自己选好的三盒灵茶塞入乾坤袋中,想了想苏见星又取出之前从止风那里顺出的茶叶来分出一半送他,道:“这是一位朋友相赠的,虽然比不上春山,但口味也很不错,你尝尝。” 曲故风本还为苏见星只收了三罐灵茶而略有失落,转脸又被送了一罐茶叶,脸色顿时好转起来,乐滋滋地收好东西,想起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顺口问道:“我瞧你先前是从外面回来的,可是出去玩了?” 苏见星心道自己又不是贪玩的小孩,怎么可能出去就是为了玩,却还是回答他:“出去办事了。” 办事?曲故风想不出她能出去办什么事,有心细问,又因如今两人实在生疏,便拐弯抹角地问她:“那事情顺利吗?” “不顺利。”苏见星果然摇头。 “怎么?可是有人欺负你?”曲故风立刻追问道,心里有些急,恨不得直接出去找那些欺负了自己闺女的人教训一顿。 “没有。”苏见星摆手解释道:“我本想去外事堂办一块临时腰牌,没办成。” 曲故风就有些奇怪:“去外事堂办什么腰牌?” 苏见星正好也想和他说这个事情,请他帮忙,便道:“我的腰牌在两年前离宗时就已经缴上去了,现在回来没个腰牌确实去哪里都不大方便,但我又已经不算是圣元宗的人了,最近既要待在这儿,还是要办一块临时的方便走动。不过外事堂的人拿不定主意,不给办。” 说着,她看向他道:“这事大约还请您帮忙关照一下。” 这语气、这神态,曲故风怎么能不知道之前那些他以为的温情都是苏见星有求于他? 曲故风沉默半晌。苏见星觉得他可能不乐意,哂笑一声站起身道:“不方便就算了,等明日我再跑一趟就是。” 曲故风:“我没有不方便。”他声音有些发沉,并不是很高兴的模样,苏见星不解,却也不想过多探究,重新坐下去,略殷勤地给他满上茶水,脸上还挂起了一抹笑:“那就请您多费心啦,临时的腰牌就行了,就那种大会期间发给别宗弟子的。” 曲故风一口答应:“好,明日便为你办好。” 这回事情倒是比自己想象的顺利。苏见星再次起身,“那好,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说罢,苏见星也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去。 她走后半晌,曲故风还在亭中枯坐,出神,不知是在想什么。知道日暮西山,带着凉意的风忽的袭来,冷得曲故风突然清醒。 他看一眼,面前早已冷透的茶水,端起,一饮而尽。他本以为他们之间虽有十几年的空白和缺失,但修士生命漫长,总有时间能够将这些弥补起来的,但现在看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曲故风心里苦,他本想和她说拿自己的腰牌或者直接给她办一块内门弟子的腰牌,但看着她清澈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就知道大约这番话说了不但要被拒绝,反而要将她推得更远。 罢了,那就顺着她的心意来吧。当然,苏见星这个女儿已经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自然也不可能简单地放弃。且他想要弥补的是十几年的空白,不是一簇而就,更不是三言两句就能打动人心的,还需徐徐图之。 许是因为被拒绝多了,触底反弹,曲故风甚至想,不认他这个亲爹便不认吧,他也不求什么,只期望她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修行。 至于别的——他还是该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这些年因为邪魔缠身,他让自己的女儿蒙受了多少委屈,这种事,以后绝可再发生。只有实力强横了,日后在她需要时才能有能力相帮。 曲故风想明白了,心中郁气也为之一散。打算明日先去把苏见星要的腰牌给办了,让她能够在宗内自由行走。 只是不知她先前说要一别的宗门弟子身份参加仙山十宗弟子大会,不知她到底进了哪一家? 曲故风将其他几家宗门都盘算了一遍,怎么都想不出头绪,最后索性放开了。 闺女既然说到时便知,那便再等等吧,总会知晓答案的,便是她错过了这一届,以后还会有很多届的。 曲故风心中正盘算着,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透了。本该寂静无声的流云峰恰在此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宅院外的山道上,好容易苏醒的佟月芝睁眼便看见一个黑影立在自己面前。正在惊恐时,那黑影忽然向后掀起兜帽,露出了美丽精致的面容。 “师尊!”佟月芝认出来,这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尊柳茹箐。 柳茹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趁着夜色赶来看自己的蠢徒弟,顺便为她收拾残局,此刻心中正是一肚子的火气,却因要维持一贯的人设而不能真的发火。便冷冷地看着佟月芝,听见她惊喜的呼唤时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见师尊冷淡的声音,佟月芝后知后觉地发现柳茹箐似乎生气了,她自己也很自责,垂下头道:“师尊,是徒儿无用。” 她知道,以往每次这种情况,柳茹箐总是会安慰自己,温柔地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每一次她也都会在她的鼓励下重拾勇气。 这一次,她觉得会和之前每一次都一样。但是—— “你确实无用。”柳茹箐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冰冷的语调和以往的温柔天差地别。 佟月芝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柳茹箐,那张依旧美艳的脸上不再是温和的笑意,反而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直直冷到了佟月芝的心里。 “师尊。”佟月芝喃喃道,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废物。”柳茹箐冷若冰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静静站着,眼眸微垂,淡漠地俯视坐在地上的佟月芝,声音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嫌弃与厌恶。 看着这样的柳茹箐,佟月芝心底莫名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恐惧,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她远去了,又好像世界为她揭开了本应该有的样子。 她不敢再看,婆娑着泪眼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弟子,有罪。” “等着,待我出来再说。”柳茹箐扔下这句话便没再管她,转身看着不远处幽黑的宅院。 她静静站了会儿,取出一张灵符,向其灌入灵气后,葱白细嫩的手指翻飞,将那张灵符叠成一只精巧的纸鹤。 那纸鹤有着纤长的脖颈,优美的形态,实在很难相信是由一张纸符叠成,若见了,只有叹服叠这纸鹤的人手艺精湛。 柳茹箐将叠好的纸鹤放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那纸鹤顿时活过来一般,浑身散发着莹白色的光,扇了扇翅膀,颤巍巍地自她掌心飞起,又亲昵地围着她盘旋了一圈,才向宅院飞去。 不一会儿,那纸鹤就飞到了曲故风的身边。 曲故风一眼便认出了纸鹤是谁的手笔,因为这么多年了,会叠出这般精巧繁复的纸鹤给他传讯的也就只有柳茹箐一人了。 曲故风没有立刻去接那纸鹤,纸鹤便围着他飞了几圈,最后似乎力竭,停在桌上不动了,它身上的莹光也渐渐黯淡。 曲故风盯着那纸鹤看了一会儿,在它全然黯下去前,伸手将其打开…… 片刻后,宅院大门打开,曲故风从里走出来。 瞧见他的身影,柳茹箐双眸一亮,朱唇轻叩正要说话,就听曲故风率先开口问道—— “柳师妹,天色已暗,今日来访到底有何要事?”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确定是你 夜色里,曲故风和柳如箐相对站着,中间隔着两三丈的距离。 话音落下,柳如箐并没回答,一双灵动的美目凝睇着他,欲语还休,丝丝情谊便是不用说话都能叫人意会。 然曲故风却不像是接受到她的半分情谊样子,反而拧眉问:“柳师妹若没想好不如回去慢慢想,等想好了白日再说。” 这样耿直、不解风情的模样,正是柳如箐认识的那个曲故风。在她的心里他就该如此,对所有女修不假辞色,这样即使他不喜欢自己,自己心中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平。 柳如箐心中想着又怕曲故风真的走了,忙唤住他,声音哀哀,似有愁肠百千:“曲师兄,你我之间如今难道就这般分生了吗?” 曲故风眉头拧得更紧:“柳师妹,你我也未曾如何亲近过,何来生分之言。” 听他所言柳如箐仿佛大受打击,向后退去半步,苍白着脸,美目中盈满泪水,泫然欲泣:“曲师兄,你为何这么说?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婚约,还有清瑶……” 曲故风看着眼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师妹,不但没有不舍,反倒是心头涌上浓浓的疑问。 他和柳茹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她会一副他负她良多的神色? 带着疑问,曲故风道:“柳师妹,且莫说我们之间的婚约十七年前便解了,就算还在,那婚约到底为何而立,你忘记了吗,可还需要我提醒?” 听她这样说,柳茹箐并没有被问住,反问他:“是,当年我们婚约另有隐情,但婚约存在这么多年,难道你没有想过一丝一毫别的可能?难道你真的没有哪一刻感觉到过我对你的真心喜欢?没有一次想过那些心上人、” “别说了!”曲故风忽然厉声打断她的话。 这声音太尖锐,倒真的让柳茹箐住口,她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曲故风没有说话,但那短短的沉默中,他脸上闪过了数种神情,似了然,似后悔,又似茫然…… 最终他落在她脸上的眼是晦暗不明。 “柳师妹。”他开口道,语气平静无波,可偏偏这样平静的语气叫人觉得心慌,仿佛在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被死死压抑着,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喷薄而出。 柳茹箐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躲闪和心虚。她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在目光对上他晦暗幽深的眼眸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然后,她就听见曲故风道:“当年我同情你,有情人不能相守,所以应下婚约为你掩护;又佩服你为了和心爱之人修成正果而勇闯玄冥秘境,所以我入秘境祝你;又怜你忘不了故去的爱人一夜荒唐后珠胎暗结,这才默认了清遥的存在。如今你却要说,是因为别的,因为你对我——” 曲故风说不下去,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声在漆黑的夜里、在萧瑟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他虽然笑着,脸上的神情却看上去却似乎十分难过。 柳茹箐神情一变,有些慌乱地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向他探去:“曲师兄,你怎么了?” 曲故风忽地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拦在自己前面,沉着声道:“你别过来。我问你,苏家当年失火是不是你做的?” 柳茹箐摇头:“不是我,曲师兄,你怎么会这么看我?”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看你?”曲故风眼底净是恨意:“此事暂且放开,我再问你,六年前我女儿入宗,彼时我被邪魔所困,不能妥帖安顿,只匆匆将她安置在外门,而后又特意托你照看。你且告诉我,你照看地如何?” 面对曲故风如此强势地质问,柳茹箐依旧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咬着唇,似有满肚子的委屈要诉,却终究只轻轻叹息道:“我、我虽没亲至,却也让清瑶时常照看了。” “是吗?”曲故风冷笑,“让清瑶照看?怎么照看的?放任我的女儿被欺负、被孤立,诬陷她在大比中作弊伤人,将她照看去了荒城吗?” 这几日里,曲故风很忙,除了忙着处理上报邪魔一事,更忙着当初苏见星在宗内时发生的事情一一查明。 他知道当初将苏见星判罚荒城是他师兄马长老的手笔,但也是无奈之举。当初便是继续将苏见星留在宗内,只能让她活在痛苦中。 彼时的苏见星没有获得传承,又因为刑狱堂的传言对马长老十分惧怕,而她本人在众弟子眼中也被贴上了“五灵根废物”、“私生女”“走后门”的标签。即便不走也很难在宗里生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曲清瑶。 “曲清瑶,她冠了我的姓,叫了我几年的父亲,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最后却和别人一起欺凌、陷害我的亲生女儿。”曲故风哂笑一声,“怪我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柳茹箐:“曲师兄,这些事情里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没有厘清楚?” 曲故风:“可能确实有些误会。当年我女儿进宗门时才多大?刚过十岁吧。清瑶呢?应该是九岁。在那之前,清瑶一直是在宠爱中长大的,一个九岁的、在宠爱中长大的小姑娘又如何会有那般不着痕迹挑事拱火的心计?” 说着,曲故风再次看向柳茹箐,“柳师妹,你告诉我,是谁教的她?” 柳茹箐捂住胸口,一脸不敢置信:“曲师兄,莫非你在怀疑我?” “不,我没有怀疑你。”曲故风摇头,“我确定是你。” “我不但确定是你教坏的清瑶,我还确定当年在玄冥秘境对我下黑手种魔种的人也是你。” 柳茹箐深深地看了曲故风一眼,发现他的眼中除了恨意便是厌弃,丝毫找不出一丁点儿的情谊。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去看地面。 今日是满月,明晃晃的圆月高悬于空中,洒下一片清辉。柳茹箐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背对着月亮,将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 没有人说话,曲故风静静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幽幽的叹息声终于自柳茹箐的口中溢出,她的声音如梦似幻,带着一丝恍惚和落寞:“我只是,喜欢你啊,曲师兄。” 感谢浮生尽半夜大大的月票,今天还有一章,还是2k字哦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困魔阵 “我喜欢你啊,曲师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换你回头看一看我。”柳茹箐声音缓缓响起的,每一个字都拉长了音调,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唱戏一般,显得十分怪异。 曲故风显然也体会到了这一点,正想走近一点查看,一把剑倏地横在他的面前。还好他反应快,立刻后仰,不然自己的鼻子难保矣。 他向长剑伸来的方向前看,就见苏见星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侧。 曲故风刚想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苏见星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用眼神示意他:噤声、小心。 就在此时,柳茹箐缓缓抬头,她的两只眼睛眼白完和瞳仁都成了黑色,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 “曲师兄,你为什么不会看看我?”柳茹箐拖着强调,黑窟窿般的两只眼睛中流出黑色液体,叫人看一眼都遍体生寒。 曲故风猝不及防被吓得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柳茹箐入魔了。 也就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黑色的魔气已经自她的斗篷里冒出,几乎瞬间的功夫便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曲故风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这已经不仅仅是入魔了,柳茹箐分明入魔已久,不然就算邪魔附体也不会这般快地就形成这么多的魔气。 这只邪魔可比之前遇见的要棘手多了。苏见星这样想着,目光紧紧盯着那只能看到一团魔气的柳茹箐,握着剑的手就紧了紧。 也就在此时,一只手搭上了苏见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怎么?”苏见星问着,目光依旧紧紧锁定柳茹箐,一脸如临大敌。 “你退后。”曲故风说着,欲将苏见星向后推去,一推之下却发现她纹丝不动。 曲故风无奈了一瞬,索性向斜前方跨出半步,挡在了苏见星的面前。 苏见星:“……” 正想说话,前面又传来曲故风冷静的声音:“这些事自有大人操心,你乖乖待在一旁看好。” 说完,他又对着空旷的地界扬声道:“喊你们来不是叫你们看热闹的,还不快出来干活?” 话音落地,一道道人影便在夜色中显露出身形来。 苏见星借着月光数了数,共有五人。除了一个马长老,别的都不认识。 五人露面后也没有废话,分站五角。 “退后。”苏见星耳边响起曲故风的声音,紧接着就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动,向后轻轻飘去。 大约两丈的距离,那股力量又托着她悄然落下。随后曲故风在她身前三尺的距离站定,和那五人形成六角。 其中一个女修将手中一物向空中一抛,那物悬停于半空中,展开,原来是一副画卷。 随着画卷的展开,星星点点的莹光自那画卷上浮起,在半空中闪烁出细碎的光芒。 苏见星凝神去看,就发现那些细碎的光芒并不是无序的,而是按照星宿排列的顺序形成一副星阵图。 随着星阵图开,一道白光射出,直接将柳茹箐笼罩在其中。叫她一时无法动弹。 “我只能困住她半刻。大家要快点。”女修说着,一声令下:“结阵。”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其余几人当即别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双手翻飞地掐印诀。 苏见星看了几眼他们的手法便知他们在做一个困魔阵。困,却不诛。 柳茹箐已经没救了,困了又如何?最后还是要诛的。 不过苏见星并不为此事担心,到底是圣元宗的内部事宜。她只不过想了一瞬便将此事撇到一边去,开始饶有兴致地观察那几人的本命法宝。 从星阵图上看去,女修应该是个阵修,圣元宗地坤峰主修阵法,只不知这次来的是哪一位。 其他人的法宝各有特色。 女修的右手边便是曲故风,他的本命法宝是一件乾坤葫芦,红色的,十分光滑,质地似玉非玉,若真要论起来,就有点像凡间那些文人雅士手中盘出的玉化了的核桃,包浆厚实。 想起曲故风分明没有带过一件芥子空间的首饰或者腰带,却往往不知从哪里摸出东西来。看到这个乾坤葫芦,之前的疑问瞬间便有了答案。 站在曲故风右手边的是个身形魁梧、身高九尺的络腮胡男修,他祭出的不是物件,却是一只吊额金睛大白虎的虎头。 那虎头十分威猛,是不是发出虎啸声,看着完全不像是死物。 许是察觉到苏见星的视线,那虎头还微微扭过来,对着苏见星嘴角上扬出了一个弧度,露出一个笑来。 苏见星:“……”那是笑吧?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但她确定这个络腮胡男修是个兽修,虎头便是他与他本命灵兽的部分化身。 络腮胡的右手边,是一个身形微胖的男修,他的身材圆滚滚的,脸也圆滚滚的,两只眼睛也不大,微微眯起时便弯成两道月牙,十分喜庆。 他的法宝是一枚闪着金光的玉符。一看便知是个符修。 再往符修的右边看去,苏见星都不用细瞧,只一眼便能确认对方是个剑修。 最后便是马长老了,有点出乎苏见星的意料,马长老平时这般严肃板正的人,所用本命法宝居然是一朵花——一朵火红的莲花。 居然是业火红莲。 看清楚莲花的一瞬间,苏见星又感觉并不意外。红莲中的业火可焚一切恶念,那么拥有业火红莲的人主掌刑狱反倒公平公正。 看完一圈,他们的印诀也已经掐好,六人张开双手,印诀分别自手心中向前打出,又分别和左右相邻处之人打出的印诀相合,练成了一个灵圈。 灵圈又分别向上下二处延伸、合拢,只当最后一点空隙闭拢,一个困魔阵便完成了。 然,变故总是在人猝不及防时发生。一道白光闪过,径直劈向那还未合拢的空隙,竟是想要毁掉阵法。 而困魔阵耗费巨大,且步骤反复,曲故风叫来五个帮手也才省了不少事,如今几人也俱都聚精会神凝阵,对于外面的变故就无从应对了。 眼见那道白光就要碰到阵法,苏见星微微眯眼,几乎是同时,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魔化 “铮铮”两道响声传来,苏见星的身影出现在缺口上方,她手中持剑向上做格挡的姿势。在她对面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只从装扮看去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来历。 方才那两剑苏见星仓促应对,震得她虎口发麻。乍一看好似是剑修,可苏见星觉得他不是,使剑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修为远胜自己,应该不下于元婴期。 这会是什么人?明知道在场有六位合体大能,却还敢下手,依仗的不过是阵法形成前几位大能无法对其出手罢了。 曲故风看过来目光一厉,喝问:“哪里来的鼠辈,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对方不说话,再次举剑挥劈而下。 这一次苏见星有所准备,她心念微动,将长剑剑身横抬至眉心处,另一手拇指贴着下侧剑锋抹过。 顿时,黑剑剑身灵光大作,一道难以匹敌的剑气冲天而起,旋即,那黑衣人便发觉自己被一道意识锁定了。 那道意识无情、冰冷。黑衣人被锁定时,只觉得浑身一震,有片刻的失神。 也正是他一愣神的功夫,就听见“噗嗤”一声,是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黑衣人向下看去,就见黑色长剑的一端抵在他的心口处,剑身没入大半。他才恍然,原来那是长剑穿透自己身体的声音。 剧痛袭来,黑衣人长啸一声,灵力灌注掌心,向着苏见星狠狠一拍。 苏见星早有防备,也是一掌对出,却不是为了硬接黑衣人那一掌。她顺着那一掌的力道顺道抽出没入黑衣人身体中的长剑,再轻巧地向后飞去。 苏见星卸掉了对方大部分力道,剩余的力道她再以剑气化解。她飞退至院墙处,一个翻身落地,还没能稳住身形,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到底她和对方修为差距太大,即便是阻拦了对方一时,伤了对方,自己却也没有讨着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在她阻拦的当口,困魔阵已然结成。柳如箐一时半刻就如网中鱼,逃脱不得。 那黑衣男子见势不妙立刻跑了,闲下来的几人当即追去。 曲故风没有追,忙走到苏见星身边问她:“你怎么样?” 苏见星摇摇头,伸手用袖子擦去嘴边的血渍,轻描淡写道:“些许内伤,调养几日便好。” “内伤也不可小觑。”说着,曲故风递出一枚丹药给她,看着她的目光颇带着些不赞成:“下次遇上这种事不要冲上前,本就是我们失误,并未料到柳如箐还会有人从暗中相助。便是跑了,我们再想办法抓来便是。” 苏见星没推辞,接过丹药一口吞了进去,旋即便开始打坐疗伤。不多时便能感觉到药力发挥作用,在她的伤处流转,抚慰、滋润着她刚刚受伤的脏腑。 小半个时辰后,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苏见星睁开眼,发现曲故风还站在她面前,不由诧异道:“你还没走?” 曲故风没好气道:“我去哪里?” 苏见星:“方才的黑衣人不用追吗?” 曲故风冷哼一声:“其他几人都去了,若是追不回来也是他们无用,我别的不管,只管守着你疗伤。”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却叫苏见星微微一愣。前后两辈子她受过无数的伤,但却从无一次有人在身旁守护。 和同境界的修士相比,她总是显得格外强大,是以她总做别人的主心骨,却极少有人将她当做需要守护的人。 这感觉有些陌生,一时间苏见星心中复杂难言。 沉默片刻,她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若是想直接诛杀就不会用困魔阵了,曲故风如实道:“还要从长计议。” 柳如箐如今的样子便是他之前也未能料及,毕竟他以为柳如箐最多就是和魔人勾结,却没想到她自己本身就成了魔人。 魔人现世,不仅仅是一宗之事,更是涉及到整个修仙界的大事。 但既然魔人出现在了这里,圣元宗必得将魔人如何形成的查一个清楚。可这些事,曲故风就不太好和苏见星说道了。 他不说,苏见星便也不问,她心知肚明这件事情圣元宗是兜不住的,早晚要上报仙盟,让各家宗门都知晓并有所防备。不过她自诩已不是圣元宗人,方才出手已算是相助了。 她站起身,去看困魔阵中的柳如箐,此刻的柳如箐完全魔化,额上长着一双并不大的尖角。一双眼睛黑洞洞的,原本的瞳仁变成一个白色的小点,显得狰狞恐怖,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柔情似水。 她裸露的皮肤上刻画一层又一层黑色的魔纹,手指前端也裹上一层黑色魔纹,那黑色向下顺延,将新长出的约一寸长的黑色指甲,十分锋利。 这太奇怪了。 苏见星从没有见过入魔后会变成这样的人,就好像——她从内到外都发生了改变,变成了一个新的种族一样。 她在凝视柳茹箐,柳茹箐也在看她,甚至还裂开嘴角露出一嘴锋利的牙齿,伸出黑紫色的长舌舔了一圈嘴角,威胁的意味浓厚,“放我出去——” 她的声音腔调也十分奇怪,就好像两三个人的声音合在了一起,仿佛几人同时在说一样的话。 这副场景曲故风显然也是第一次见,一脸惊愕莫名,一时话都说不出来。 柳茹箐见无人理她,当即亮出尖锐的长甲狠狠地向苏见星扑去。结果自然是没扑成,狠狠地撞在了阵法内壁。 阵法中和柳茹箐接触的那一块地方瞬间亮起了一片金色的符文。 紧接着柳茹箐惨叫一声,弹射似的远离阵法。 见阵法对柳茹箐能造成伤害,曲故风松了一口气。苏见星自他身后冒出半个脑袋来,一脸问号:“方才什么情况?” 她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全因为柳茹箐扑过来时她毫无防备地被曲故风一把拉到了身后,完全挡住了。 “没什么。”曲故风站开一点,叫苏见星看清楚。但此时已经没什么可看了。 苏见星有些无语:“……算了,下面怎么办?” 曲故风看了看天:“等其他几人回来吧。”顿了顿,问她:“你要是嫌无聊不如先回去?” 回去?回院子里?那不是一样无聊?苏见星没说话。 曲故风便知道她不乐意,便也随她,忽的想起什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我说 之前他和柳茹箐说话时,察觉到柳茹箐的不对,正想查看,却被突然出现的苏见星给挡了回来。 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一安静下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她是怎么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显然不会是刚巧路过,只是不知她听了多久,又听见多少。 苏见星听懂了他的问题,抬起眼似笑非笑的觑了他一眼,道:“该听到的我都听见了。” 心里暗说,老狐狸,如果不是知道她站在门后能会那般仔仔细细再把当年的事和柳茹箐顺一遍吗?她又没有屏息敛气,以他合体境的修为若真察觉不出她在门后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其中或许有和柳茹箐对峙的意思,但叫她听清楚前因后果也是真。能一箭双雕的好事谁会放过?换成苏见星自己也自然不会。 只不过,曲故风现在还不明白她对他的疏远和当年发生了什么关系并不大。 不得不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苏见星对曲故风的心理还是摸透了几分。 曲故风自动忽视了苏见星的神情,听见她的答案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心结确实不在这里。但好歹是排除了一个选项。 苏见星却并不想和曲故风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她转身向佟月芝的方向走过去。 佟月芝之前被困时即使心中再憋屈,精神却是不错的,但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憔悴了许多,仿佛被谁抽走了精气神,坐在地上脸色透着悲苦之像。 察觉到有人走来,佟月芝慢慢抬起了眼睛,随即她便看见了苏见星:“你是来杀我的吗?”她问道。 苏见星却道:“虽然我厌恶你,但也不打算脏了我自己的手。” 佟月芝:“那你来做什么?” 苏见星蹲下身,视线与之平齐,她微微一笑:“问你点事。” 佟月芝:“你想问什么?”说完,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困魔阵上,接着浑身一震,眼神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抱着自己发抖。 苏见星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去看,就见柳茹箐顶着魔人的形象正站在那里,目光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那双一片漆黑只有瞳仁一点白的眼睛看人是会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难怪佟月芝会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苏见星就笑:“这就承受不住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师徒,可是每日都见的。” 闻言,佟月芝想象着那个画面,抖得更厉害了。想来柳茹箐魔化后的那副模样在佟月芝心里带来了深深的阴影。 苏见星只想略吓吓她,没想将她吓出病来,便不再恐吓,改以利诱:“只要你好好回答,我放你离开此地。” 闻言,佟月芝立刻抬头:“真的?” 看来她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苏见星点头保证:“真的。” 佟月芝急切道:“你问,只要我知道的你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说罢,她又强调:“你要发誓,说话算话。” 却是怕苏见星出尔反尔。 苏见星:“爱信不信,反正你若不好好回答,我便将你扔进封魔阵中,继续做柳茹箐的好徒弟。” 佟月芝差点崩溃了,她不想像柳茹箐那样,纵使柳茹箐是她相处了近两百年的师尊,在见到魔化过后的柳茹箐,佟月芝还是打从心里涌上恐惧:“好好好,我不要你发誓,你问,快问。” 见她老实了,苏见星便道:“十七年前,苏家在凡间的大火可是你放的?” 佟月芝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苏见星会问这个问题,旋即她眼神躲闪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苏见星已经断定了是她,平静道:“你撒谎。” 佟月芝神色一顿:“你凭什么说是我?” 苏见星没有回答她,却伸出一只手来搭在那一道光圈上,缓缓注入灵气。 光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其中佟月芝可以活动的地方也越来越小了。她不得不被逼着站了起来,大喊:“快停下,你在做什么?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了。” 苏见星:“你确实回答了,但并不老实。如果你再不说实话,下面便尝尝你自己法宝造成的威力吧。” 佟月芝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选。就在她犹豫时,苏见星又开始灌入灵气,光圈继续缩小。 眼见自己避无可避,万一挨到又要饱受电击之苦,佟月芝崩溃大叫:“我说、我说,是我做的。” 苏见星停手,看着她道:“你早承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佟月芝虽然承认了,却还有些不服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当年你明明还未出生。”而且就连曲故风也都没有查到。 佟月芝的话,曲故风已经听见了。他之前还在质问柳茹箐,放火那件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后来被打断也就无从问起。 他本还可惜此生可能不再有机会了解真相了,却不想转眼就在佟月芝这里找到了答案。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佟月芝:“你、为何会是你?” 佟月芝见是他,倒没有看见苏见星那般害怕,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人害得她师尊伤心了几百年。她一向感念柳茹箐的救命之恩,从来都是站在柳茹箐的角度来为她着想,对曲故风,便是又气又恨,却又拿他并无办法。 如今柳茹箐入魔,佟月芝虽怕她的样子,却也打从心里觉得若不是曲故风过于无情,她也未必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模样。 看着气愤难当的曲故风,佟月芝心中反倒生出几分快意来,她道:“为什么?因为你薄情。这么多年了,对我师尊的心意都视而不见,玄冥秘境中,我师尊为你差点死了,九死一生地回宗门,你却无知无觉地在凡间娶妻生子。两年的时间,我师尊苦苦找了你两年,皆寻不得,结果你自己回来了,一回来却要和她解除婚约。” 说到此处,佟月芝冷笑一声:“负情薄义、狼心狗肺,说的便是你。” 曲故风满脸铁青:“柳茹箐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叫你如此是非不分地向着她?” 佟月芝一昂头:“没有什么迷魂药,她当年救我于水火,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辈子都感念她的恩情,自然要向着她。且当年,你明明对她有过情的,不然你为什么拿我做借口和她说话亲近?” 这一段苏见星倒是没听过,新鲜的紧,立刻竖起了耳朵。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揭露 曲故风简直要被佟月芝的这番言论给气笑了,正要发作时,瞧见苏见星竖着耳朵一副听八卦的模样,顿时怒气泻了一半。 他重新看向佟月芝,目光中带着深重的失望:“你以为我是借着你的事同柳如箐的说话、亲近,但你可知当初赎你的百两银是我给的?” 什么?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中了佟月芝并在她的脑海中炸开,炸得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直愣愣的看向曲故风,半晌,才道:“我不相信,为什么?” 是啊,认定了几百年的事实,佟月芝深信不疑的事实,一夕间推翻了,这叫她怎么信?如何信?那可是她相处了两百年的师尊,养她长大,比亲母还要亲的师尊。 曲故风却也难顾上她的情绪,只平平叙述过往一段片段:“当年我应暮山真君所托,护柳如箐赴南漠找一样炼器的材料。回去的路上途经昌平县进入一座茶楼略作休整时,我瞧见一个衣衫褴褛、胳臂上还打着补丁的小姑娘正被人家抬进后街巷对面那家青楼中。小姑娘似乎是被骗过去的,她想跑,却因为伤了腿,行动不便,只能绝望地哭求家人。但她家人充耳不闻,收了钱,将那小姑娘放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月芝颤了颤,那是她生命中最灰暗一段时期的记忆,又怎么能会忘记了。她生来家贫,孩子却又多了,爹娘一共生了六个孩子,直到第六个生出了弟弟这才罢休,她在家排行第五。 家中人多了,饭就吃不上。很长一段时间一家人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即便如此随着姐弟们一天天长大,家中花费愈来愈多,长姐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纪。 家里这般穷,好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和自己家相当的人家便是嫁娶了去也没办法帮衬家里。 后来有一日,阿娘将大姐带出门去后,大姐就再没回来。那时佟月芝还小,并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隐约记得家里几个大的姐姐都伤心难过了好一阵,但与之相反的是,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直到又过了几年,二姐、三姐陆续被卖出去了,她看着四姐默默流泪的脸忽然有一瞬间开始明白原来这几年家里的吃用不是爹娘努力挣来的,而是卖女儿得来的。 佟月芝心中惶惶,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被卖出去。这种惶惶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里达到了顶峰。 那一日四姐打扮地漂漂亮亮地跟娘走了,说是到了岁数要说亲。 佟月芝现在还能记得当初四姐真以为爹娘怎打算给她说门好亲事时脸上露出的笑容,纯粹又干净。 离家前,四姐拉着佟月芝叮嘱道:“金娣,你不用怕了,爹娘既然不卖我,也不会卖你的,再过几年,他们也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待嫁出去后,我们姐们相互扶持,总能将日子过好的。” 四姐错了。她还是被爹娘给卖了。 爹娘说,四姐去给商人做妾,虽然是做小,却此后穿金戴银,不受罪的。但佟月芝听了只觉得心中愈发凉了。她不想被卖,不管是不是去过好日子,她宁愿守着自己的破家,只要不被卖出去,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战战兢兢的和爹娘说了自己的想法,主动揽下家中所有的活计,她觉得只要自己肯干活,家里少不了自己,自然不会卖了她。 谁曾想,她又天真了。 她卖力地干了一年的活,爹娘和弟弟就在家享了一年的福。每每顶着疲惫的身躯干完活回家,接受到家里三人的赞扬,她都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 但她又天真了。 一年后她不小心摔断了腿。爹娘说:“没事,金娣,你好好养着,将腿养好的,别的再说。” 于是她安心了。三日后,爹娘租了牛车说要带她去城里看病,她也信了。 直到她被抬到了青楼门口,亲眼瞧见爹数着银子和老鸨交接,她才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要逃走,但她断了腿,又能跑去哪里?她嘶哑着嗓音哭求着,拽住爹的裤脚不放,却被他一脚无情地蹬开。 青天白日里,爹站在阴影下露出老实无奈的神情:“金娣啊,爹也是没办法的,你弟弟大了,要说媳妇了。爹娘总得为你弟弟打算。” 如果不是他那一脚,佟月芝就真的信了。可就算她不信,如今她也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她仿佛已经看到这辈子自己的结局,身在泥淖、永不脱身。她心如死灰地被抬进了楼里。 意外的是没多久便有人将她从那个泥淖里带出来了。 “怎么可能是你?我根本没有见到你,是后来又过了几日师尊与你会合后我才见到的你。”那一日的记忆太深刻,几乎就在她的脑中镌刻成了永恒,所以她不会记错,当晚来的便是柳茹箐。 可是,她出身青楼这件事情一直是个隐秘,至少柳茹箐当时是这样保证的。即使修仙界男女大防不似凡间,有些事也是万不能拿在台面说的,譬如那以双修为主的合欢宗即便人人都晓得是个正经的双修门派,但每每被提及总被调侃、揣测的多。 曲故风是怎么知道她的出身的?难不成他是真的瞧见了?佟月芝不仅身体在抖,心也在抖个不停。 曲故风道:“她带你出来时,我正在缴赎你的银。柳茹箐传音给我,说你突遭此难情绪不稳,陡然见我必要惊惧不安,让我不要露面,悄悄跟在你们身后便好。直到几日后,她和我说你平静下来了,我才露面。” 毕竟是自己救下的孩子,且因为一时心善救下,总不能只把人带出来便不闻不问。准备救人时曲故风已经想好了,反正自己还没徒弟,等到回宗看她若有灵根便收她做徒弟;若五灵根却也无妨,教她些本事,待她再大写能自己立住时予些钱财送她下山自去谋生罢。 是以一路上曲故风也在关心佟月芝,只不过佟月芝一直和柳茹箐最为亲近,甚至到了宗门后测出了雷灵根,面对众多长老、峰主的收徒意愿,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柳茹箐。 一个雷灵根的天才徒弟就这般丢了,曲故风倒也不恼,只觉得她能好好活下来便好。所以后来即便知道她在某些事情上有误解,也没有心思去揭露真相。 现在则不同。 感谢书友20220211154223167大大的月票、感谢一帘清大大的两张月票 感谢书虫回归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九十三章 沉默 佟月芝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曲故风已经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她的师尊柳茹箐已经成了魔人,而她也在方才承认了当初在苏家放了那一把火,难道还能指望他觉得自己大有用处值得收买拉拢吗? 佟月芝便问他:“既然我这么多年都认错了救命恩人,为何你现在才要揭穿?” 曲故风皱眉,反问:“你也觉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佟月芝默不作声。 曲故风道:“你既觉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你当初在苏家的那把火,是在报恩吗?” 报恩?揭露了真相后,佟月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长久的沉默后,只说了一句:“我留了那对母女一命,将她们带去了别处。” 曲故风看着她,满眼讽刺。 是啊,挽娘没死,还平安生下了女儿。可背井离乡度日的苦她佟月芝不知道吗?那场大火中后从苏宅中被抬出来的一具具尸体难道不是命,而是草芥了吗? “苏见星,放她出来吧。”曲故风道。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并未多问,也没有阻拦,上前两步飞快的掐诀,抬手在光圈上拂过。光圈便如银瓶乍裂,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点,最后消失不见。 佟月芝是茫然的,重获自由的她并没有感受到分毫的欣喜,反而从心底涌上深深的恐惧。 曲故风站在她对面,淡声道:“我曾经,想过收你为徒,想要领你走上正道,却不曾想阴差阳错。一时善心没有获得回报,反害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果天意如此,那便是当日做错了,不该有那一次善心。” 顿了顿,曲故风继续道:“既然我已知错,那今日便由我自己修正这个错误吧。” 曲故风说着,抬手、掐诀,变诀为掌,再轻轻向前一拍。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眨眼中便完成了。 佟月芝瞬间睁大了双眼,下一瞬便捂着腹部斜斜倒下,满地打滚,“好痛——救命——” 她放声哀嚎,声音在整个山谷间回荡,惊飞无数在山林中栖息的鸟儿。 恰在此时,一道诧异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声音?怎么叫的这么惨?” 随着那声音飘近,一道人影已然落在了几人身旁。 是那个络腮胡的男修。 他看清楚地上打滚的人,不由拧眉扫视在场的其他两人:“谁干的?这可是私行,上报宗门要被罚的。” 曲故风刚要说话,便被苏见星抢先道:“我干的。” 曲故风无奈,想要辩解,就被苏见星瞪了一眼,顿时闭上了嘴。 “你?”络腮胡看了苏见星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你今日机警确实立了一共,却也不能因此肆无忌惮残害同门。” “同门?”苏见星呵呵一声:“我和她算什么同门?” “哎?不是同门你怎么会在这里?”络腮胡十分纳闷,“外人进来圣元宗行凶,问题更大了。” 说着,他一挑眉看向曲故风:“曲师弟,这姑娘和你有几分相似,这是你亲戚吗?为何你不多加管束?” 曲故风叹了口气,先对苏见星道:“别闹。”又对络腮胡拱了拱手:“叫玄罡师兄看笑话了,人是我伤的,和她无关。” 玄罡奇了:“你怎么会对小辈出手?” 曲故风坦然道:“一时激愤,失手为之。过后我自会去向马师兄领罚。” 玄罡啧啧声,谈道:“即便如此,也未免太过狠戾了。” 苏见星觑他一眼,没想到这人外表五大三粗,倒是一副菩萨心肠。不过,他评论了半晌也只是动动嘴,也没见施一颗丹药什么的给佟月芝止痛什么的。 他们聊天时,佟月芝还一直在打滚哀嚎,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弱。 不会真死了吧? 苏见星走过去看了两眼,确认她没死,想了想还是给她喂了颗丹药,抬手布了个困阵,再慢慢踱步走了回去。 曲故风不解:“你心软了?” 苏见星摇头:“不是。” “那为何——” 苏见星:“一个被废了丹田的修士,死了就死了,,但若活着,她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玄罡多看了她两眼,本想说这小姑娘倒是心善,但听她那一番话后,便立时推翻了这番想法。 想了想,他用胳臂肘抵了抵曲故风,问:“这小姑娘到底和你什么关系?方才那两剑使得极好,叫玄清师兄念叨了半天。” 曲故风看了苏见星一眼,见她默不作声的,思及她一直不大愿意和他重续父女之情,想来在外人面前应该也不愿承认是自己女儿。便撇开话题含糊道:“回头说,话说,你们追的人呢?” 说起这个,玄罡顿时道:“别提了,没抓到。” 曲故风愕然:“你们四个去抓都没抓到?” 玄罡也想不通:“是啊。这就很奇怪了。我们几个还分头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搜到,我先回来了。” 说着,他又扭头去看柳茹箐:“柳师妹——我去,什么玩意儿?” 玄罡看着困魔阵中那似人非人的柳茹箐简直瞳孔地震,差点蹬蹬蹬退到山崖下面去。 半晌,他指着困魔阵中的柳茹箐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是柳、柳师妹?” 曲故风点头:“确实是她。” 玄罡:“她怎么都不像个人了?” 曲故风也很费解:“我哪知道,还是要等其他几位师兄来后一起商论。” 话音刚落,剩下几人便陆续回来了,皆两手空空,显然一无所好。 几人中唯一的女修还未落地便扬声问:“曲师弟有什么要等我们一起商论的?” 曲故风和玄罡默契地让开位置,露出了困魔阵。 女修开始还笑吟吟的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但目光落在困魔阵中时,倏然一凝,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这是柳师妹?” 在她看到柳茹箐的同时,紧随其后的几人也都看到了柳茹箐如今的样子。 六人齐齐陷入沉默中。 看到众人的表情,苏见星心里的猜测也落定了。看来柳茹箐真的和一般的修士入魔不太一样。 为什么呢? 五一将至,祝各位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九十四章 魔族人 “此事干系甚大,得让掌宗来做决断。”马长老一锤定音。 其他几人皆无异议。 如今的掌宗还是马长老和曲故风的师尊——暮渊真君。也是圣元九峰中唯一还位卸下职位安心闭关的暮字辈的弟子了。 在圣元宗名字有时候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来。姓氏后面坠个长老的,多半修为有成(化神境之上)的一峰之主。但这种峰主并不意味着有实权,至多是有实力独占一个山头独居或带几个弟子、杂役弟子居住。 而若名字带辈分,多半是九峰之主,意义便立刻不一样了。那相当于掌圣元九脉传承之一,肩负其中一脉的绝学传承。每一峰下弟子人数众多,总人数占圣元宗的九成以上。 如今的九峰之主多是玄字辈。上一辈的是暮字辈。 如今的暮字辈除了少数因为意外陨落的,其他多数进入大乘境者皆闭关不出,苦苦参悟渡劫飞升之道,如天璇峰上一任峰主暮山真君。 只有暮渊真君,还苦哈哈地坚守在峰主的岗位上,任劳任怨。倒不是贪慕权柄不想让位,更不是他修为不够不能闭关。 说到底,还是这一届的弟子不争气,太难带了。 暮渊真君一共收过五个弟子,有两个早年修行半途陨落了,剩下三个徒弟里面最长的是马长老。暮渊真君最初属意的继承人也是马长老,却不料一场变故伤了上长老的根基,使之修为止步合体境。 再然后,便是曲故风了。谁知道曲故风又遭此劫难,这十几年中一直在入魔的边缘徘徊,却又始终无法挣脱。 暮渊真君看了看修为不过元婴的五徒弟,最终长叹一口气,可以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不晋阶,打算自己再扛几年,实在不行也就只能从各峰中挑选未来的掌宗了。 没过多久,暮渊真君匆匆赶来。他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的模样,手持一柄拂尘,端庄自持,很有掌宗的风范。 一落地,马长老和曲故风便先一步上前迎接:“弟子见过师尊。” 其他几人也接着见礼。 暮渊真君面容和煦地点点头,并不大在乎这些虚礼,目光掠过几人的神色,直接进入主题:“发生了何事?竟连你们几个一起也难以决定吗?” 马长老传讯也并未说详细,只道有桩棘手之事需要师尊出马。 在圣元宗做了好几百年的掌教,一般事物只要照着章程定例来便可的,底下的人各司其职,少有纷乱。而暮渊真君做这个掌教本身,威慑的意义大于实际用途。大事庆典出个面即可,别的基本九峰峰主商讨, 只有连九峰峰主都拿不定主意的才轮到他出马镇场面了。 暮渊真君方才一眼略过几人面,就发现其中有四个峰的峰主,再加上他的两个前后当做掌教候选培养的过的弟子,也算大半个圣元宗的决定权都在这里了,他们却依旧选择叫自己来。 就不知会是什么棘手之事。 马长老没有多言,只伸手比了困魔阵的方向请暮渊真君:“师尊请先看过再说。” 暮渊真君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紧接着就看到了困魔阵中的柳如箐,手中的拂尘就是一抖,差点没拿稳:“什么东西?” 曲故风沉声道:“柳如箐。” “什么?”暮渊真君听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原是和自家弟子有过婚约的天璇峰弟子。 “她怎么会变成如此?是入魔了吗?不、不太像。”暮渊真君心中奇怪,走上前去认真打量魔化后的柳如箐,见她浑身黑色魔纹附体,先觉得她是入魔,但仔细看后又觉得不像,故由此一说。 马长老道:“正是我等也觉得事有蹊跷,这才劳动师尊到此一观。” 暮渊真君也没见过这样的入魔,沉吟了许久,好一通扒拉近千年的知识储备,才犹豫道:“这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魔族。” 魔族?曲故风几人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然站在一旁暗自听着的苏见星却从心底生出一股明悟来。 原来是魔族吗?那可真是传说中的种族了。 如今普遍认为天道之下分三界,也就是仙、人、冥三界。可在上古时期,却不止是三界,而是神、仙、人、妖、冥、魔六界。 六界之中人界最弱,但偏偏其他五界都和人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界和冥界关系最深。人界中凡人、动物等随日月轮换、四季更替而生老病死。死后归入冥界,再由冥界的六道轮回重入人间。借此生生不息、一代代繁衍。 而人之中有灵根者受圣人传道点化,开始修炼,逐渐脱离凡人的命轨最终飞升成仙。若有动植物机缘巧合开了灵智,便就成妖,会受妖界接引而去,部分身怀大机缘者通过修炼也可在历经劫难后,受天雷淬体摆脱妖身,飞升成仙。 所以仙界之仙并不止人仙,还有妖仙。更有甚者,那些入了冥界之人经受点化修炼的,跳脱轮回后也可成仙,是为鬼仙。 但仙也并不是修炼的终点,仙人寿命自然比之凡人修士来说也相当于长生,却也不是没有尽头。 天人五衰便是仙人的终点。想要不经历天人五衰,真正做到与天同寿,便要证得神位,掌握天道传授的部分规则。 只不过成神太难啊,至少,在苏见星做仙的那些年,也没听见过有神的存在。神子却是先后遇到过两个。一个因凡体承受不住那汹涌的气运,早早殁了;另一个她是上辈子临死前见过那一个,名唤长夜的。 也不知她死后,那个叫长夜的到底证得神位了没有。唔——待她再次飞升仙界时也可以看看。 苏见星倒是不希望那叫长夜的死的那么早,毕竟仇怨什么的,毕竟要亲手去报才爽。 一不小心,思绪跑了题,拐到十万八千里外。惊觉这一点的苏见星将自己的思绪拉扯回来,重新放在魔界上。 魔界便是传说中魔族人生存的那一界。据说魔界环境恶劣,资源不丰。为了生存就要获取资源,得不到资源便互相吞噬,总之谁强谁说了算。因而此界民风极其彪悍,奉行森林法则,崇尚强者为尊。 可以说慕强的基因刻在了骨子里。 第九十五章 小昊天塔 贪婪自利、好勇斗狠是古籍中魔族人的代名词。 只可惜,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魔族人,因为魔界似乎在上古的倾天之祸给六界带来了极大的灾祸,是导致之乱的罪魁祸首。 倾天之祸后,神界泯灭,妖界并入人界,魔界永久地被割离六界,被流放。 至此六界变成三界。 关于上古的事迹,大多已不可考。因为当初那场倾天之祸让三界生灵涂炭,不少传承断绝,重新拼接合并后的三界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属于从零开始重建。 苏见星多也是上辈子从仙界一些遗迹探秘中偶寻只言片语而拼凑起来一些。 总之真正的魔族人自倾天之祸后就不该再存于三界中。就算有,天道也不该容它们存在。 现如今总说修士入魔、堕魔之类,若真和上古魔族人比凶残狠戾,不足十之一二,不过借用了“魔”字警示众人,此事严重。 不过魔种、邪魔确应是上古魔族人曾在世上存在过的最后证明了吧。 确认是魔族人,柳如箐就好比烫手山芋,怎么安置都不适合了。杀不杀、怎么杀都是个问题。 商讨了一圈后,暮渊真君道:“我们虽发现了一个魔族人,但这绝不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方才来救她的那人便很可疑。必须抓住,不然,我们圣元宗危矣。” 苏见星暗自点头,方才已说修士入魔、堕魔不足真魔族人凶残狠厉的十之一二。须得知晓,以往每每修仙界出一个堕魔的修士,即便最后能够将其降伏,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巨大的。 若方才营救柳如箐那人真的也是魔族,那圣元宗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要考虑的是赶紧柳如箐转移出去。流云峰虽然来往人不多,却也不是人迹罕至之处。 她现在的形象太过于可怖惊悚,被瞧见了也很容易惊吓到宗里的其他弟子,引起恐慌。 暮渊真君又回去了一趟,取了一座一臂高的八角塔来,名叫“小昊天塔”。宝塔是仿照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昊天塔而制,塔身看上去是木质的,整体呈深褐色,共十八层,每层有飞檐,每个檐角下挂一只铜铃。 铜铃的式样和曲故风送给苏见星的清音铃相差无几。 苏见星想,大约那清音铃便也是仿照这塔铃而做的,难怪有驱魔清心的功效。 上古神器昊天塔本就是可降一切妖魔邪道,是一切妖魔邪道的克星。那玩意儿虽在上古的倾天之祸中丢失了,但传下来的古籍中并不少见对它的描述甚至画像。 于是,以炼制出神器为此生最大目标的炼器师门纷纷开始仿制昊天塔。每一个成品都叫做“小昊天塔”既承袭原作之名,又用“小”字对原作以示致敬。 也不仅仅是昊天塔,十大神器中只要有准确形状或者作用描述的,比如昆仑剑、伏羲琴之类都有仿品诞生。 从古至今,出世的“小昊天塔”不知凡几,品质参差不齐,但唯一不变的还是其作用——降伏妖魔邪道。 但能被暮渊真君收藏并郑重其事拿出来的,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有了小昊天塔在,不但可以在事情未查明前将此塔当做柳如箐的关押之所不怕她逃跑,更能震慑她的同伙。 若她的同伙真也是魔族人,再来塔中救她,也只会有去无回。 暮渊真君道:“既然困魔阵已在此处布下,倒不是太好随意挪动,若动了让魔人就此逃走,我等罪过大矣。” 其他几人都没表示异议,毕竟这地盘也不是他们的,好不好的,他们说了也不算。唯一受影响的就只有曲故风了。 他也无异议,他爽快道:“师尊只管行事便可,我这宅院也是法宝,回头挪动一下便是,并无相碍。” 他方才看了,这地方倒也不算正中位置,放个塔也没啥,只要他将自己的宅院再往旁挪个两三丈便全然无碍,甚至,还算多了一段风景,何乐而不为? 见众人意见统一,暮渊真君便放手施为。他将小昊天塔向空中一抛,旋即一套印诀打在塔身。 宝塔立刻转动起来,转一圈,塔便大一圈,再往下降一点。最后宝塔放大到实际大小,停止转动时,塔底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样看,其实这塔要比一般的塔还要高上一到二三倍。寻常宝塔只有六层或者八、九层,但这座宝塔足足十八层。从下往上看去,十分壮观。 放好了塔,便无甚大事了,几个别峰的峰主陆续告辞,独留下了曲故风和马长老二人。 苏见星觉得这师徒三大约是有私密话要说,正打算先行一步避开,就听暮渊真君道:“丫头,留步。” 苏见星抬头看她,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说我?” 暮渊真君点点头。 苏见星有些惊讶,倒是少有人叫自己“丫头”,这个称呼有些有趣,便就走过去问道:“真君有何事吩咐?” 暮渊真君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道:“好孩子,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按理说,苏见星该推辞一番说自己不委屈云云,但她偏偏不这样做,而是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 见几人俱都一愣,才继续悠悠道:“不过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委屈能给自己报了的都报了,从前种种也算过去了,不委屈。” 暮渊真君先时也是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对曲故风说:“你这个姑娘倒是比你还出色些。” 曲故风听了微微一笑:“弟子自然其期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脸与有荣焉。 苏见星就翻了个白眼,很想说自己之所以出色不是因为她是谁生的,而是上辈子的遗泽。就算不是,却也和曲故风关系不大。 然话到嘴边又觉得辩驳这些很没意思,便按下不谈。 爱与和平,互相尊重。 苏见星面上的神色灵动得很,且也并未有什么遮掩,便是她一句话未言,但想说什么全都放在脸上了。 曲故风:“……”什么都好,就是爱其他。 暮渊真君却问:“听说你不想留在圣元宗了?” 苏见星“嗯”了一声,“多谢真君关心,日后如何我已打算好了。” “那若我以圣元宗掌教之位相许呢?”暮渊真君突然道。 苏见星震惊抬头,这大佬不是疯了吧?掌教之位也随随便便就给人? 不仅仅是她,便是马长老和曲故风也是一脸震惊,甚至震惊的程度并不比苏见星要轻。 今天第二章,没有了。困得要死,昨晚码字到11点半,12点又开车去高铁站接亲戚。 第一次独自开车上高速,紧张。而且好多车都等着12点高速免费,高速上竟然堵了……等回家沾床已经凌晨4点了。 早上7点半起床值班……现在值班结束,我要回去睡觉。 大家明天见,五一快乐啊各位!! 第九十六章 结果 暮渊真君没有在乎其他两人的眼神,只看着苏见星一人。 最初的震惊褪去后,苏见星静静地看着暮渊真君,从他的眼神中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然后—— 她瞥了曲故风一眼,感叹:她这位亲爹真是好命! 于他自身而言,他天赋好、形象佳,受众多女修欢喜; 再有好师兄,即便他屡经挫折,马长老这个做师兄的也总是站在他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更有好妻子,虽陪他一起的时间短暂,却给过他这世上属于挚爱之人的最好的爱与奉献; 还有个好闺女,即苏见星自己。她这么一个天赋好、修行快的、前途无量(自封)的人,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虽然苏见星自己心中并不大想认曲故风,但在知道两人关系的外人眼中,他曲故风就是有个这么好的女儿,懂事、不用操心便长这么大了。 最后便是有个好师尊了。曲故风被邪魔缠身这么多年,若没有苏见星最后出现,他能不能有以后都不知道,但暮渊真君宁愿自己压制修为继续管理宗门,静待这个徒弟的回归。 暮渊真君想要以掌教之位相许是真心的吗?或许也有。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试探,也是警示。 这句话不但但是问苏见星,也是问给曲故风看的。 曲故风为人如何?自然是叫人无话可说的,这多年在宗门里上上下下的口碑并不是虚言。只不过那时曲故风心中只有大道,心无旁骛。 但现在的曲故风,尝过情的滋味,短暂的得到后又失去了,这让他在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及遗憾。以至于现在他还在为当年事耿耿于怀。 太过于重情了,反倒成了缺点。所以曲故风除去邪魔大好后,消失的那几日,他虽没有说去做了什么,单看他凭一人之力便能召集九峰中几位峰主为自己做事,想来也是开始接手部分暮渊真君手头的事务。 但暮渊真君一问,显然是对曲故风目前的状况并不算满意。 为什么呢?苏见星的目光瞥了一眼倒在困阵中生死不知的佟月芝,忽的心头涌上一阵明悟。 这一切的思考也只在短短几息间完成,苏见星眨眨眼,问道:“为什么是我?真君您就算对曲长老不满意,应该也还有别的弟子可以考虑。” 暮渊真君也眨眨眼,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出现没有一丝违和,反而叫人觉得他很和蔼。 暮渊真君:“我平生一共收过五个徒弟,两个早早就没了,一个受过伤,且志不在此。”说到此处他的目光便扫向了马长老。 马长老低下头。 暮渊真君继续道道:“剩下的两个,我最看好的便是曲故风了。”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看来,我觉得你更合适些。” “……” 苏见星一脸无语,掌教之位又不是大白菜,谁合适谁上。她要是真信了就是她蠢。于此同时苏见星也并未忽略暮渊真君压根没有提及自己的小徒弟。 她等了等,没等到暮渊真君继续说话,而他也在定定看着自己,似就在等自己回答。 暮渊真君应该是不想说小徒弟的事?还是发生了什么? 苏见星有些好奇,却也不是穷追不舍之人。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多谢真君青眼,不过我已经有去处了。” “哦?你是不打算留在圣元宗了?”暮渊真君面露惊讶,扫了一眼曲故风。 曲故风呵呵笑道:“孩子大了自己心里有想法,为人父母的,除了支持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可真是面上带笑心里苦。 在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女儿面前,自己可真是一点父亲的威严都找不到,只能说些漂亮话了。 听他这番话,苏见星微微一笑,暮渊真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马长老倒是清楚个中内情,给了自家师弟恨铁不成钢的一眼。 曲故风:“……” 暮渊真君道:“故风,你的孩儿倒是比你要果敢勇毅得多,这一点,你要向她多学一学。” 曲故风明白师尊这是在指点自己,当即恭顺地听了。 暮渊真君一扫苏见星全身上下,颇有些遗憾道:“既然你去处已定,我便也不多阻拦,只不过若你日后在外受了委屈,圣元宗永远是你的家,若是你父亲不顶事,便来找我这个师祖,我为你撑腰。” 苏见星还没来得及和亲爹撇清关系,就又来了一个师祖。但她能感觉到暮渊真君并无恶意,也是全心认为他是自己的长辈,不过在履行做长辈的职责。 心累。 但苏见星还是微笑谢过。 暮渊真君又道:“初次相见本应备一份厚礼,但出来时急,一时疏漏了。到底不能叫你空手而归。”说着,他翻开掌心,露出其中其中一颗红艳似火的晶石。 “这是红莲火晶,乃红莲火种所化,内含红莲业火。比你之前封印邪魔的那只炎火石要好用些,也与你手上那只纳戒更配。” 苏见星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纳戒。有点佩服暮渊真君的眼力,居然看出了这枚戒指的与众不同。 既然被看出来,苏见星便大方一笑:“真君好眼力。”随即接过红莲火晶,又谢过,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块红莲火晶嵌在了之前炎火石所在的位置。 严丝合缝,非常完美。苏见星看了看,非常满意。 暮渊真君谦虚了,红莲火晶比之炎火石好用可不是一点半点。红莲业火可是号称可焚尽一恶念之火。马长老的本命法宝便是一朵红莲。 这红莲火晶比之红莲虽差一些,却也不远了。 见苏见星收下红莲火晶,暮渊真君点点头,似是十分高兴。 他转向两位弟子道:“罢了,此间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此后还有仙山十门的弟子大比要准备。我们圣元宗已经近百年没有承担过此类大会了,要尽心。” 曲故风和马长老一同应是。 最后,暮渊真君看了一眼佟月芝,道:“既然她已得了教训,便予她些财物放她下山吧。” 暮渊真君一出马,很利索地将桩桩件件理了个清楚,之后也不多停留,一道遁光闪过,人便已离开了。 马长老也和曲故风告辞,临走前还不忘顺手领走了佟月芝。虽然人是曲故风废的,但掌教发话了,最终的结果还要刑狱堂处理。 片刻功夫,只剩下曲故风和苏见星面面相觑。 曲故风:“回吗?” 苏见星:“……回吧。” 听说五一好多作者选择日万??臣妾做不到啊,还是稳定4k吧。 感谢书友151027095448828的4张月票 感谢书友161111101031614的2张月票 感谢头发缠身的2张月票。 谢谢大家! 第九十七章 小徒弟 暮渊真君回到洞府,略坐了坐,便立刻发出一封传讯。 一刻钟后,门口传来禀告声:“弟子拜见师尊。” 暮渊真君长叹一口气:“进来吧。” 没多久,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眉眼中锐气难收,看上去桀骜不驯。 男子进来后,站在暮渊真君的面前,见他不说话,便也垂首肃立一言不发。 暮渊真君看了他半日,才缓缓问道:“先前出去过了?” 男子脑袋埋得更深了,缄默不言。 暮渊真君就叹气:“早同你说过你身份特殊,须得谨慎行事,你今日莽撞了。” 男子募然抬头,露出的一双眼睛竟然和柳如箐魔化后一模一样:“师尊,她有可能是我唯一的族人,我不能不救。” “族人?”暮渊真君冷笑:“魔族人若真有族人的概念,怕也不会在天倾之祸后被踢出六界。你要记住,你的族人是公孙氏全族。” 这男子正是暮渊真君最小的徒弟公孙淳。复姓公孙,名淳,同时公孙这个姓也属于暮渊真君。 从亲缘的角度来说,公孙淳正是暮渊真君在凡界家族的子弟,他身上流着一半属于公孙氏族的血液,另一半则属于魔族。 公孙淳的母亲是魔族人,但在她诞下公孙淳前无人知晓,包括她自己。 她一直以人类的形象长大、生存,后来又嫁给了公孙家的子弟,有了公孙淳。生产时公孙淳的母亲差一点难产,耗尽精力,也因此而显露了魔族人的特征,受魔族人的本能驱使当即便咬死了产房中的几个丫鬟婆子吸了精血来补。 公孙族人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不少人被吓得魂不附体。但到底公孙家自打出了暮渊真君这么个大能修士后,也渐渐发展成了修仙世家。这些年日子虽安逸,可警戒心也是有的。 家主得知情况后,当即命人封住整个院落,一面控制事态,一面紧急传讯给暮渊真君,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暮渊真君到后,那整个院落除了公孙淳和他母亲,只剩下一院的死寂,就连公孙淳的父亲也死在了这一场惨剧中。 魔族人,喝过精血便再也无法戒掉,此生只会以人之血肉为生,再也回不了头,从此为害一方。 暮渊真君并没有犹豫,直接杀掉了公孙淳的母亲。但在面对人类婴儿状态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公孙淳时,暮渊真君迟疑了。 稚子无辜,纵然此子身上流着部分魔族人的血脉,但他也是公孙家的子弟,并不能坦然杀之。 恰在此刻,公孙淳睁开双眼,冲着暮渊真君一笑。婴孩天真无邪的笑容直达人心底,叫人心中只余一片柔软。 最终,暮渊真君长叹一声,对族长道:“此子不可杀。他与我有缘,日后便做我的弟子吧。”说罢,还为公孙淳取名为“淳”希望其一生质朴敦厚,不再显露魔族人的那一面。 虽则收徒,但彼时公孙淳太小,暮渊真君只得将公孙淳托付族长,并叮嘱要好好待之,以免激发其属于魔族人的嗜血凶性,便难收场了。 族长心中虽怕,却也不得不照办,甚至还为其挑选了一对族中秉性忠厚老实的夫妻来养他。 等公孙淳十六岁时便送其上圣元宗正式拜师暮渊真君。 暮渊真君一直没有隐瞒他的身世,并以其母亲为例,告诫他一定要藏好魔族人的身份,谨言慎行,才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公孙淳本也是这么做的——直到他发现了同为魔族人的柳如箐。 在此之前,公孙淳从未遇见过和他自己一样的人。 公孙淳恢复了人类的眸色,静静回望自己师尊,半晌,问道:“她会活下来吗?” 暮渊真君哼了一声,扔给他一瓶东西:“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公孙淳接过,发现是一瓶伤药,再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胸处,那里伤口涌出的血迹已将外面的黑衣洇湿一块,还有扩大的趋势。 他默了默,苦笑道:“曲师兄的闺女着实厉害,她的剑上附带除魔之力,虽未伤着我根基,伤口却难愈合。” 他来前已处理过伤势,但效果甚微。紧接着接到师尊传讯,只得草草包扎一番前来。没想到还是被师尊发现了。 暮渊真君倒是没太惊讶,那丫头身负剑修传承,既能驱除四弟子身上的邪魔又能用炎火石封印邪魔,想必她的剑法也和诛邪相关,是魔族天生克星。 “我瞧瞧伤处。” 公孙淳依言掀开衣物。他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效果并不大好,前后都有鲜红的血渍向外渗出,染红了白色的绑带。 解开绑带就见一道剑伤赫然自他右胸穿过,而他背部也相对的位置也有一个伤口。之前绑带中渗出的血正是自这两个伤口中出来的。 亲眼见到了伤口,暮渊真君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那伤口之所以还没有愈合是因为苏见星的剑气依旧残留在伤口中,因着剑气存在,便是撒了药上去,药粉也会顷刻被剑气搅碎,化为虚无,疗伤自然无用。 和暮渊真君所推测的并不相似,伤口处残留的剑气告诉他苏见星的剑法和诛邪并不相关,纯粹是无视一切、粉碎一切的强横霸道。 在这样的剑气下,区区魔气而已,似乎也不算什么。 苏见星才多大?就算得了传承她又是怎么驾驭如此强横霸道的剑气?且剑气都如此,若是日后悟出了剑意,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从她小小年纪历经沧桑后显露的心性和气度都可预见此女日后前途无量啊。 暮渊真君突然沉默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灵光一闪的想将她当做未来掌教培养的主意简直是太过于天才。但,还未得意起来就陷入深深的后悔中。 他方才不应该因为区区几句话就放弃说服苏见星留在宗内,此时才知自己即将放跑一个什么样的弟子。 为什么在之前的几年中他没有关注过这个孩子呢? 暮渊真君苦思冥想,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 今天第二更,明天五一,我也打算出去玩啦,今晚埋头写存稿…… 第九十八章 切磋(1) 苏见星并不知道暮渊真君怎么想的,随着仙山十宗弟子大比的盛会越来越近,圣元宗内的参赛弟子选拔已进行地如火如荼。 苏见星本就打算参加此次大会,自然留心相关消息。不过,她拿着临时通行的腰牌,自然不能亲眼去看选拔的过程。 但这件事对于圣元宗的弟子们来说热度最高,即使没有刻意打听,苏见星在人多处溜达时也能听听一耳朵。 目前金丹期的热门人选共十多人,其中就有苏见星刚认识的天枢峰剑修唐睿、卜晋飞二人。 想起之前她说随时可来找她切磋时,那两人眼中可是闪过亮色的。 身为剑修的苏见星又怎么会不懂那眼神的含义?分明是意动了,想要一战,但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呢? 苏见星也想摸摸两人的底呢。 人家不来,苏见星也不大好去找,毕竟回头切磋完了,比赛时她现在别宗的立场上露脸,难免有点作弊的嫌疑。只能想一想便丢开此事。 另一边,在苏见星想到唐睿师兄弟二人时,二人也在和大师兄周源聊苏见星。 自上次苏见星拒绝去天枢峰后,玄清真君便时不时在大徒弟周源面前长吁短叹,说天枢峰错过一个好弟子。 周源很奇怪。玄清真君之前让他去探苏见星口风时,态度是可有可无的,大有没办好便算了,办好就是赚了的意思。他去了流云峰一趟后带回来苏见星拒绝的结果,玄清真君也只表示知道了,并没有更多的关注。 但,只是过去了一日,玄清真君的态度就有了非常大的转变,简直是对没能将苏见星招揽到天枢峰耿耿于怀。 周源也不是没想问,但还没开口呢,师尊不过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就投来了淡淡的一瞥,眼神里似哀怨又似不满。 “……”周源怂了,一个字都不敢问。接下来的几日,每次师尊看自己都是这个眼神。周源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长期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自己虽不知道原因,但承受的压力却一点没少。想来想去,周源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了。 然后才知道竟然是为了苏见星。 苏见星有这么厉害? 周源不知道,他白日里刚被拒绝,晚上玄清真君便见到了苏见星的那一剑——干紧利落、果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是天生的剑修。 哪个长辈会不喜欢? 玄清真人简直喜欢到骨子里了,一想到大徒弟白日里带回来的消息,玄清真人的心就又跌到了谷底。他有心亲自说两句,但彼时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只能等着。 这一等便错过了,每每想起便不由惋惜。 周源玄清真君多年师徒,感情上亲若父子,这么多年少见他对谁如此欣赏,便道:“既然师尊这般不舍,不如弟子再去一次,诚心相邀,想来苏师妹也不会再拒绝。” 谁知,玄清真人摇头道:“罢了,她似乎去处已定,只是不知是在哪个宗门。”说罢,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他:“此次大比准备地如何了?” 换了个话题,又是周源成竹于胸的,他不禁挺了挺胸口,语气略带自豪:“回师尊,唐师弟和卜师弟都入选了,内门的几位筑基境的师弟、师妹,也被选中了。本次仙山十宗大比,我们天枢峰是盯着魁首去的。” 谁知,玄清真人脸上却没露出多少笑意,只淡淡道:“都很有志气,很好,定好了目标全力去做,不用想太多别的。” 周源察觉出师尊语气中似乎藏着不少未尽之语,疑惑地看着他。 玄清真人想了想,便道:“那苏见星似乎也是要参加本次大比的。” 周源就觉得不大理解了,玄清真人是不是对苏师妹太过推崇了?苏师妹才不过金丹中期吧?就算有传承在身,能有多厉害?且她不过十六岁,对于剑修一道的理解又能够有多深?如何比得上在此晋阶浸淫百余年的唐、卜两位师弟? 不夸张的说,这两位师弟在修炼上的天赋比之当年的自己还要胜上一些,师尊平日也是频频点头表示满意。 但为何这一次师尊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是为了督促他们上进吗?这样一想,他的心中立刻涌上一股不服输的情绪。恨不得立刻和苏见星打上一场见真章。 但他也并未冲动,毕竟自己已经是元婴期了,真的去找苏见星比一场,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若没有合理的理由,这样上了门去,挑衅的意味太重。 不行、不行。他呢 念头一转,突然想起苏见星之前说过随时可以切磋的话,顿时心中一喜。 他想起之前苏见星说过,随时可切磋的话,心中便是一顿。他是元婴期,已经不大合适了,不过唐、卜两位师弟都是金丹期,可以一试。 辞别玄清真君后,周源便来找两位师弟商议切磋一事。他自然没说玄清真君的想法,只道听闻苏师妹实力不俗,两位师弟既在整个宗内找不到同境界的对手,不如去找苏师妹切磋切磋。 唐、卜二人对视一眼,唐睿迟疑道:“这——苏师妹不过金丹中期,我们却都金丹后期了,会不会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卜晋飞却持不同意见:“修士的实力并不全然限制于境界,我能感觉出苏师妹很强的,上次便想一战,只可惜时机不佳,如今能有机会自然最好了。”说完又见唐睿还在犹豫,拉了他一把道:“你若实在觉得不公,压制一下修为便是了。反正是切磋,又不是生死之战。” 唐睿一想,顿时觉得有理。切磋嘛,又不是生死之战,公不公平甚至输赢都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自己能学到什么收于己用。 “那我们现在就走?”想通后,唐睿一扫顾虑,反倒是最积极的那个,说着便拉着卜晋飞就走。 周源看着两位师弟离去的背影,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来,急忙追上去:“师弟们,莫急,得先下拜帖啊——” 半刻钟后,苏见星收到拜帖,微微一笑,觉得还真是想什么开什么。打开门正准备接待客人,就见客人们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苏见星:“……” 第九十九章 切磋(2) 天枢峰的师兄弟这么迫不及待,苏见星虽有些惊讶却也很高兴。 可因为当初曲故风并没有打算收徒弟,只将流云峰当做一住所,并未留出足够比试的地方。是以几人一合计,还是回了天枢峰。 周源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心道虽不知苏师妹为何会得师尊如此看中,但性格确实不错,爽朗大方,不似一般女子的柔美娇羞,更不会撒娇。若是苏师妹变成天枢峰的师妹—— 周源想了想,觉得应该挺省事的吧。 因着这个,周源觉得自己还可以努力一把,或许叫苏师妹看见了天枢峰的好说不得便愿意来天枢峰呢? 于是,周源索性领着苏见星落地山脚,从山脚往上慢慢逛起,为她详细地介绍整个天枢峰。 唐睿和卜晋飞跟在大师兄身后,完全不知大师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挤眉弄眼,换得有所察觉的周源一个瞪眼。 两人顿时老实了,心里的疑惑却不减,既然大师兄不给眉目传神,那便神识交谈吧。 也不晓得两人在说啥,神识嘀嘀咕咕一路。最终唐睿先提出了想法:【大师兄是不是铁树开花,对苏师妹起了意?】 卜晋飞:【大师兄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吧?苏师妹这才多大?”】 唐睿:【修仙之人看什么年纪,要看实力、实力,懂不?我就说之前大师兄对苏师妹过于殷勤,却从未这般想过,但如此一想,就觉得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卜晋飞挠挠头,虽觉得可能不大对,但这事情是对他来说并无什么意义,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比剑的事,点头:【对对对,唐师兄说得对。不过,我们到底多久能到啊?就不能御剑‘嗖——’地一下飞过去吗?这么腻腻歪歪地得走多久啊?】 唐睿后知后觉:【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确实有点碍事。】 【什么?】卜晋飞没懂,他就是抱怨一下这么走太慢了,怎么就成了自己碍事了? 唐睿却没回答他的话,上前两步叫住周源道:“大师兄,我突然想起来对剑崖那里乱得很。平时我们在那里切磋却少有收拾的时候,我们自己看倒算了,人家苏师妹来者是客,自然不好给她们去看那些,不如我和卜师弟先走一步准备一下。” 卜晋飞张了张口,疑惑地看着唐睿,却在他危险的眼神下收回原本的疑问,说出口便成了:“对对对,唐师兄说得对。” 周源自是不知唐睿想到了什么,但听他这般说,脸上便闪过满意的笑容:“好,你说的是,那便快去吧。” 唐睿便拽着卜晋飞走了。 苏见星:“……”心道这天枢峰是不是有点太好客了,她来此就是为了切磋,不用收拾这么麻烦,搞的她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 周源恰在此时唤她:“师妹,我们继续往前看吧。前面便是剑冢了。” 听见“剑冢”二字,苏见星本想拒绝的话顿时吞了进去,忙不迭的点头:“请周师兄领路。” …… 等到周源带着苏见星抵达对剑崖时,唐睿和卜晋飞两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太阳都微微西斜了。 苏见星:“抱歉、抱歉,方才周师兄带我去剑冢一观,我从未见过那般壮观的地方,太喜欢了,便多留了片刻。” 唐睿笑道:“无妨,剑修都爱剑冢,我们当初第一次去剑冢时也是如此呢。” 卜晋飞点头,爱惜地摸了摸手中的剑,道:“我这把‘破云’便是自剑冢中得来的。” 一般而言,剑修的剑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在筑基境时搜寻材料托炼器师伙自己上手炼制一把剑胚进行蕴养,自己一边修炼再一边寻找各种材料打磨、装饰剑胚。 当有一日,剑修能剑胚心意相通,剑胚就不再是剑胚,而是一把真正的剑了。如苏见星如今惯用的那把以雷击木为材料而炼制的剑胚。 另一种,便来自剑冢或剑阁了。叫法不同,实质上却没什么区别,都是大宗门才有的东西。 里面都是那些陨落或者飞升的前辈们遗留下来的灵剑。 这些剑皆已通灵,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它们会为自己挑选适合自己的主人。 是以每隔几年招收新弟子时,剑修一脉都会放入一批弟子,前去剑冢让那些灵剑们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苗子做主人。 不过剑灵看主人并不只看对方有没有资质,更要看与自己是否契合,这是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谁都说不准。 这剑冢唐睿进去过,却没得到灵剑,现在所用之剑还是师尊给的材料托天璇峰打造的剑胚。 不过,说起这些,苏见星便有些尴尬,周源也在一旁擦汗—— 无它,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自苏见星进了剑冢,平时睡得死沉,任谁都爱答不理的灵剑们疯了一样地向她飞去。 周源没见过这阵仗,直接傻在当场,差点以为苏师妹上辈子是不是宰了这些灵剑们的主人,让它们集体暴动要为前主人复仇了。 还好,那些灵剑并不伤人,只在苏见星周身盘旋,时不时在空中还翻身,似乎在向她展示自己的样子,颇有些邀宠的意味。 苏见星:“……”失策了。上辈子做剑仙,已经到了飞花捻叶皆可为剑的境界,对于剑来说,只有她用不用,没有她合不合适的说法。 如今修为没了要重来,境界可还都在的。这一进剑冢可不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吗?每支剑都在跟她邀宠,如果剑真的能说话,可能现在听见最多的便是两个字:选我。 苏见星会选吗?自然不会。虽是剑修,她却没有收藏剑的爱好,更没有收藏灵剑的爱好。 灵剑有灵,而苏见星的剑,不需要有灵。 原本去剑冢就是想要见识一番。前世今生,苏见星大多数时候都是孤身一人,自是没有机会见识此种景色。 如今见识到了,却有些后悔。 剑冢几乎所有的剑都出动了,察觉到她想走,更是嗡嗡嗡的颤着剑身阻拦。 周源更是一脑门子汗,他是打算用剑冢来诱惑苏师妹进天枢峰,却没打算让剑冢里的剑都被苏师妹拐跑啊。 若真如此,他可能要提头去见师尊了。 好在,苏师妹也并无它意,和众剑进行一番友好交流(他猜的)后,祭出自己的长剑,放出无边剑意,这才将众剑劝退。 出了剑冢,周源不敢再耽搁,直接领着苏见星上对剑崖来。经过此事后,周源对师尊的惋惜之意产生了一丝共情——能让剑冢的所有灵剑另眼相看却又能冷静拒绝之人,从古至今也只有苏师妹一人了,这样的人若不能留在天枢峰,可真是天枢峰永远的损失啊。 另一边,苏见星也不想再聊剑冢这个话题,飞快地掠了一眼场地,转移话题:“这地方,挺好。”又问:“我们现在开始吗?” 唐睿和卜晋飞早就等得着急,闻言眼睛一亮,顿时都站直了身体,对视一眼,似乎在问谁先上。 在别的问题上,师兄弟二人兄友弟恭,但若涉及修炼,那可就分毫不让了。 两人眼神对峙,皆想要第一个上,却又都不肯相让。 半晌,苏见星叹道:“既然两位师兄都这般有兴致,不如你们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那两人同时侧脸,目光锐利地看向苏见星。 一个冷笑:“苏师妹好大的口气,大家都是剑修,你还比我们低一个境界,却想叫我二人一同上,你是看不起谁?” 这是唐睿。 另一个忿忿:“苏师妹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但不能看不起我的剑。” 这是卜晋飞。 苏见星却呵呵一笑,目光散漫地在两人身上扫过:“恕我直言,两位的剑我也都没看上呢,一起上吧,没差。” 轻飘飘一句话打击了两个剑修的尊严,直接撩动他们心底最深处的火气。 “好,苏师妹请赐教。”唐睿厉喝一声,足尖一点直接凌空而起,执剑的手高高扬起蓄力后劈下,一道剑气便顺着那剑锋劈下的方向朝苏见星狠狠袭来。 于此同时,卜晋飞自苏见星的后方跃出,向前一刺,虽剑尖离苏见星还有些距离,剑气却从剑尖窜出,直奔苏见星身后。 这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同时封住了苏见星的退路,苏见星此刻只有左右两条路的选择。但她选择了这两条路就真的能安全吗? 自然不可能的。 唐睿和卜晋飞师兄弟二人年纪相仿,性子相投,素日又常在一处修炼,感情不是亲兄弟也胜过亲兄弟了。那点子默契还是非常有的。 就像现在这般,一个封前路,一个封后路,不管苏见星怎么躲,他们下一步便是一个封左路、一个封右路。 总之,在他们眼中,苏见星就是那个瓮中之鳖的“鳖”,因为自大而注定付出代价。 周源在阵外急得团团转,却无法。对剑崖是专门为弟子们对剑比试而设的一处场所,其中设了阵法,就是怕弟子们在比试时下手没个轻重,导致不可挽回的伤势。 可阵法也并不是万能的。 苏师妹一句话激出了两位师弟的火气,让两位师弟一同攻击她,试图第一剑就来了个下马威——这下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周源悬着心,看着兀自不动的苏见星暗自着急,心道这两剑若苏师妹避开倒也罢了,顶多受点轻伤,但若避不开—— 那画面有点惊悚,叫人不敢想象。 就在三人都以为苏见星被这两剑给吓傻了,甚至唐、卜二人犹豫要不要卸去部分剑气时,异动发生了。 这张三千字,算是浅浅弥补一下昨天请假,明天如果有能力再多写点,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书友20220731142453305大大的两张月票;感谢南宫风星凌大大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230207941061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一百章 剑气化形(4K) 苏见星站在原地,侧身,一把黑色长剑自她面前升起。 剑身飞速旋转,剑芒大盛,随即两柄一模一样的长剑自旋转的剑身中分出,一前一后格挡住袭来的两道剑气。 周源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难道苏师妹竟然用的剑可以分化多柄吗?倒是意料之外。 但下一刻,周源就收回这样的想法,目中显露出震惊的神色。 只见剑气相触时,灵光大作,似是想要劈开两柄长剑的阻挡直击目标,但这一切挣扎终究是徒劳。 只见两柄分化出的黑色长剑稳如泰山,分毫不让地挡在了剑气前,对峙几息后,苏见星伸指遥遥一点,那两柄长剑就好像补足了灵气一般,忽然闪起了剑芒,瞬间便将那两道剑气劈散。 同时,那两柄黑色长剑也消弭于无形。 周源瞳仁骤然紧缩,那是——剑气化形! 他这会儿才看出来方才苏见星那柄黑色长剑分化出的两柄飞剑并不是真正的剑,而是剑气所化。 剑气化神可是剑气发展的最高形态了,再往上一步就是领悟剑意了。 周源并不知道苏见星已经领悟了剑意。饶是如此,他也为苏见星如今的剑气化形给惊得思绪空白了几息。 他是已经是元婴境中期修士,但对剑气化形却还没有摸着边,他师尊倒是能使出剑气化形,但那可是合体期大能,不是刚入金丹不久的小修士啊。 这一刻,周源彻底明白为什么玄清真君想要将苏见星留在天枢峰,现在他也想,只要苏见星能够留在天枢峰,别说叫她做小师妹了,就是让他让出大弟子的身份,叫她做个大师姐,他也毫无二话,只求能够指点一二。 然而周源看不明白了,身在阵中的唐睿和卜晋飞却一头雾水。 苏师妹的剑不是分出了三把?另外两把又去了哪里?怎么会一击即散? 两人心中警惕,方才那一剑已经叫他们知道苏见星并不是说笑,而是真的可以一人对二人。 这种认知不但没有让两人颓丧,反而激起了两人的战意。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遇上与之相当的对手了。好容易遇上了一个苏见星,虽然是一对二,但此刻在他们心底这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多年在一起修行、练剑,默契自是不在话下,当然也研究过双人对敌的招数,这会儿正好验证一番。 一个眼神,甚至不用神识交流,两人脚步一转,换了方位,这时两人一在左后,一在右前,依旧是打着断了苏见星后路的打法,却不再同时攻击,有先后有后。 唐睿先发制人,一个虎扑向前,长剑向上挑去,直攻苏见星下盘,而卜晋飞慢上一步高高跃起,趁着苏见星回身格挡的功夫跟上攻势,剑锋下劈。 面对两人凶猛的攻势,苏见星不慌不忙,脚踩罡步先翻身一截,轻巧地格挡住了唐睿的攻势,再一挑、一搅,那突入起来的力道让唐睿虎口发麻,差一点便要剑柄脱手。还是咬牙硬抗才最终接下了苏见星的这一招反击。 即便如此,这一击过后,唐睿还是忍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时无法接续攻势。 另一面苏见星面对卜晋飞紧接其后的攻击也并不慌张。她抬起左手,两指并剑向空横扫,一道磅礴的剑气自她指尖涌出,化成一柄黑色长剑截住了卜晋飞的剑。 这一剑看似轻盈,但硬生生接住的卜晋飞才知道有多大的力道,他用尽了全力才止住自己差点被挑飞的势态。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两击不中之后,原本占着上风的两人顿时落入下风,处于被动境地。 站在阵外的周源心下叹息,两位师弟已经输了。 果然,节奏一被打乱,两人就算再默契也有心无力,被苏见星逐个击破,最终无力回天。 比试结束了,阵法随之打开。周源立刻迎了上去。 苏见星提着剑走了出来,一脸精神焕发,笑容满面。知道的是方才经历过一场比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了什么仙丹。 见到周源,苏见星笑容不改,恳切道:“多谢周师兄了,此次切磋让我收获良多。下次若有这种比试切磋的机会,一定还要再找我。” 她所言完全发自肺腑。原本她还未曾将比试这种事放在心上,曾经她也不曾有机会和人切磋。 往往每当她举起剑时,便是要分生死之时。虽然战斗中她的大脑也会极速地分辨敌人的弱点、破绽,但结果总是伴随着一方身亡的血腥和暴力。 总之玩的就是心跳和命。 对此苏见星虽不排斥,却也全然谈不上喜欢。 但今日切磋一局却叫她有了全新的感受,不伤人命、不伤己身,却也可近乎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让她对剑道上又有小小的斩获。 面对如此诚恳的苏见星,周源却有些心不在焉,口中应着:“哪里、哪里,一定、一定。”目光却有些焦急地看向跟在苏见星后面出来的两位师弟。 和入阵前的志得意满、胸有成竹不同,此刻唐睿和卜晋飞两人简直遭遇了修仙途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自入道途来,无论是身边的师长、同门还是别宗的同辈看见他们都会由衷地道一句“天生的剑修”。 他们一直深信不疑并引以为傲。 可如今一场切磋下来,苏见星简直要将他们这几百年的自信打击地涓滴不剩。 如何能不垂头丧气? 苏见星的目光跟着周源看去,很快就明白他在看什么,不禁疑惑道:“周师兄,怎么了?两位师兄难道没有输过吗?” 周源回神,看了一眼苏见星,那诧异的神情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在说笑。 苏见星就明白估计在此之前这俩确实没有怎么输过,不然为什么仅仅一场比试就这般垂头丧气? 她有些理解,但还是劝慰道:“周师兄,有时候输一场未必不是好事,两位师兄都是心智坚韧之人,一时的失败其实也不算什么,仙途漫漫,总有起落时,他们会很快适应的。” “……” 周源的神色突然变得一言难尽,心里吐槽,但凡方才苏师妹下手能稍微轻一点,他这两位师弟都不会如此表现。 尤其是在最后,苏见星似乎完全不知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简直就是痛打落水狗。 纠结了半天,周源还是忍不住道:“苏师妹方才下手也太狠了些。” “有吗?”苏见星咂摸咂摸,后知后觉好像确实有一些,不大好意思道:“抱歉啊,周师兄,第一次与人切磋,没有习惯。” 周源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没有习惯?那习惯什么?他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因为闪过的速度飞快而没有抓住。 不过,这些并不是什么重点。苏见星已为此道歉,并且他也真的没感觉到什么恶意,若真的有,自己的两位师弟一定还会有别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完全一副被打击得丧失了信心的模样。 不过,周源转念一想,两位师弟在天枢峰一向顺风顺水惯了,没怎么经历过挫折,他们修道途中最大的挫折也只不过是来自于和他对剑后的失败。 如今这这一趟失败确实也不是什么坏事。相比之下,苏见星倒显得冷静沉稳多了。 这一场切磋她不仅赢了,还赢得很漂亮,但在她的脸上完全看不见任何骄傲自满,反倒是一股能够酣畅淋漓舒展筋骨后的满足? 周源不是很懂苏师妹到底在想什么,但心中也颇为震撼,甚至在想是不是只有苏师妹这般的人才能在如此稚龄领悟剑气化形。 不过,她的剑气化形好像也只用了开始那两招,后来追着两位师弟跑的时候根本没用剑气化形,只是直接提着剑追打。 啊,那没事了,是他方才大惊小怪。周源这样想着,看苏见星的目光立刻变得崇敬了起来。 苏见星一脸茫然,之前见面时这周师兄也很正常,怎么今天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周源笑容满面道:“对于苏师妹而言,和他们二人切磋确实简单了些,如不嫌弃,下次有时间,我可以压制修为到金丹期和苏师妹切磋几场。” 苏见星立刻双眼发亮:“可以吗?” 周源含笑点头:“自然可以的。”说着,他看了看苏见星身后两位因为震惊而抬起头的师弟,又接着道:“今日就算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苏见星表示理解,约好次日的切磋便告辞离去。 周源目送其离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枢峰的地界外,这才返身去打量自己那两位师弟。 两人心中都被瞧的有些发毛,卜晋飞有些心虚,呐呐道:“大师兄,怎么了,为何你这般看我二人?” 虽则这次惨败,但输了就是输了,他就单纯觉得己方两个金丹后期打不过一个金丹中期的,有点丢人。 周源没有说话。 唐睿低下头,嗡声嗡气道:“大师兄,我们错了。” 周源缓缓道:“错在哪儿了?” “错在——”唐睿缩在衣袖里的手攥了攥,面色涨红:“错在狂妄自大,导致一败涂地。” 他的心思比之卜晋飞要更加细腻,想的也更多。此刻的他正被巨大的羞愧淹没,整个人陷入无地自容的情绪中。他觉得他不该输,他为什么会输,他怎么能输? 周源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和蔼道:“你输了才是正常的。” “为什么?”唐睿不服输地抬起头,露出因为苦思却寻不到答案而发红的双眼。 周源便知道他钻了牛角尖。伸手轻拍他的肩膀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苏师妹的剑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不仅是唐睿,就连卜晋飞也带着十分的疑惑。 苏师妹的剑有什么问题?难道说她作弊了? 这个念头在唐睿脑中一闪而过,却又很快摇头甩去。他十分清楚,若苏师妹的剑真的有问题,那之前大师兄对她说话不会那般客气。 唐睿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思绪就略略有些偏了。他回想了一下,发现大师兄和苏师妹说话时的那种客气暗含尊敬,而这种客气,大师兄对别人可不算常有,只对师长显露过。 那——对苏师妹客气又是怎么回事? 唐睿没有发现,他这么一思考,便从牛角尖中退了出来,情绪恢复了平和。 周源暗暗点头,颇有深意地提醒道:“苏师妹的剑,其实只有一柄。但是在你们比试时,出现的却并不止一柄。” 唐睿和卜晋飞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苏见星比试时用的不止一柄剑,但——苏师妹只有一柄剑? 怎么可能?又是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周源,他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并以此作为对他们的考较。 卜晋飞率先猜测:“是幻术?”也不是没有剑修将幻阵刻入剑中,对敌时激活幻阵,干扰敌人,使之失去判断。 周源摇头,反问:“幻便是幻,成不了真,苏师妹的剑是真是假,就算看时不知,交手过后还不知吗?” 卜晋飞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继续埋头想。 但周源这番话倒是给唐睿些许指点,叫他想起对战时,两次苏见星分化出的剑都在对击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从始至终,苏见星拿在手中的也就只有一把剑而已。 为什么呢? 唐睿想着各种可能性,突然,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跃上心头。 就在他想到这个可能性后,倏然抬头,看向周源颤抖着声音道:“剑气化形!大师兄,是剑气化形吗?” 周源回视他,目光沉默。 而沉默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剑气化形!居然是剑气化形!唐睿无法相信,苏见星竟然掌握了剑气化形。她才多大?有二十吗? 还是说,她的传承—— 想到此处,唐睿便问:“大师兄,苏师妹究竟得到的是何人的传承?” 周源在发现苏见星用出剑气化形后便也在想这个问题,是以此时面对师弟的提问,他倒显得十分从容迫。 “不知,但至少也该是个仙级大能的传承。” 假期结束啦! 第一百零一章 把她留下 苏见星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天枢峰的三兄弟会有这样一番讨论,可即使她知道了,会在意吗? 她不会,但有人会。 到了傍晚,曲故风便知道苏见星用剑气化形大败玄清真君那两个得意弟子的事情。 彼时曲故风还在安排大会相关事宜。虽离大会正式开始还有月余,但一些地处偏远的宗门已经动身了,不日便到。 且虽说是仙山十宗弟子大会,来的却也不都是仙山十宗的弟子,多少会有些和仙山十宗有牵连的宗门、修仙世家的弟子出来见见世面。 总之,人很多,非常多。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吃穿度用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此类事情虽不大,却十分繁琐,离不开人更脱不开身。 是以那日父女两短暂地见面后,曲故风就投身宗门事业中,未能回去流云峰。 玄清真君便是在这时找来的。 一见面,玄清真君便开门见山道:“务必得将你闺女留在圣元宗。” “哈?”曲故风正在安排明日第一波来客安顿的相关事宜,忙里偷闲地见了玄清一面,谁知道对方一开口直接让他懵了。 曲故风上下打量玄清道君两眼,问道:“玄清师兄,你是不是不晓得我最近有多忙?我抽出这点功夫听你说话,你就跟我说这个?” 这也不是玄清真君第一次找他了,降伏柳如箐那一日目睹了苏见星出手后,他便来找过自己,说想让苏见星去天枢峰。 曲故风难道不想吗?他也想啊,亲闺女这么有能耐他也是与有荣焉,但他能随随便便就和苏见星说,你哪也别去了,就留在天枢峰吗? 自然不行。他和苏见星虽是亲父女,但缺失了十六年的亲情,他弥补还来不及,更遑论摆做老子的架子对她要求什么。 这点原因,虽难以启齿,但他相信玄清真君也不会不知道。 所以,他现在又来这里是为什么? 玄清真君也没打哑谜,直接道:“今日午时过后,苏见星和我那两个弟子在对剑锋切磋。赢了。” “这孩子居然这般厉害,着实叫我没有想到。”曲故风笑着抚了抚自己的下巴。因为自己这张脸招祸,他最近已开始蓄髯,可惜时日尚短,脸部周围只有短短的胡茬,看上去并不算美观。 玄清真君见他那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便有些无语,忍了忍,继续道:“那你可知道,她一个打俩不落下风,且那两个都是金丹后期?” 曲故风“嘶”了一声,面带责怪地看着玄清真君:“师兄,你这些弟子可不厚道啊,怎么能一个打俩呢?不知道我闺女才金丹中期吗?怎么好意思的?你这是来告状的吗?” 好不好意思的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玄清真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曲故风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笑容就落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玄清师兄的天枢峰好像都是剑修啊。 在修仙界,剑修是公认的强者,越阶挑战虽不常有却也并不太叫人吃惊。 吃惊的是,剑修对剑修还能越阶并且一对二,这就不仅仅是离谱了。 简直是离谱到家了。 曲故风想到那个画面就有点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呼吸困难。 玄清真君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曲故风现在的表情和自己刚听闻此事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活像个傻子。 不过,见他这样,玄清真君心里舒服多了,心道你是她老子又咋样?对这个闺女还不是不了解。 这样想着,玄清真君的面容反而缓和了下来,语气平顺地继续道:“你想知道她是怎么赢的吗?” 曲故风心里一紧,感觉喉咙仿佛被谁掐住了一样,说出的话特别艰难:“她是怎么赢的?” 玄清真君微微一笑:“苏见星她用了剑气化形。” 这不仅仅是听周源的汇报,玄清真君还特意去了对剑崖打开了阵法。 对剑崖上的阵法不仅仅有保护阵中弟子的作用,更有留影回放的功能,让每一场比试都能够详细复盘。 玄清真君看了几遍,确认了周源所言,苏见星用的确实是剑气化形。 这才来找了曲故风。 剑气化形! 曲故风怔了一瞬,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虽不是剑修,对剑修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剑气化形,便是眼前的玄清师兄也是进入合体境后才悟出来的吧?苏见星就用上了? 若是真的,那一对二越阶打赢了的事还能说的过去——啊呸,剑气化形更离谱好吗? 曲故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师兄你觉得她为什么会用剑气化形?” 玄清真君和周源的意见一致:“大约是传承,不过你最好还是亲自去问问。” 传承吗?那也还算说得通,但—— 听见要自己去问,曲故风就有些为难。但玄清真君说:“若真是传承让苏见星悟得剑气化形。你有没有想过,她得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传承?” 曲故风认真想了想,道:“仙级传承。” 玄清真君点头:“正是,我们也这么认为。” 曲故风回神,突然问道:“玄清师兄,这件事情现在到底有多少人知晓?” 玄清道君:“除了我那三个徒儿,便是你我了。”顿了顿,“我不知苏见星本人是否知道。” 玄清道君和苏见星只见过一面,对她的行事风格并不熟悉,才由此一说。 曲故风苦着一张脸,他这个做老子的和亲闺女也不熟啊。 玄清道君只管将难题扔给他,并保证道:“你放心,除非苏见星自己再用剑气化形,这件事情天枢峰上知道的也就只有我们师徒四人了。” 临走时又语重心长地叮嘱曲故风:“仙级传承有多惹眼你是知道的,若是别的,放出宗去倒也无妨,这样的孩子若没有大宗门护持,就是再天才也走不远的。” 曲故风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已知晓了。” 心里压着这个沉甸甸的消息,曲故风强打精神将剩下的一些重要事情处理了,看了一眼两边师尊安排来听吩咐的天乾峰弟子,又将一些不太重要的分发下去,自己火急火燎地赶回流云峰。 第一百零二章 拒绝 曲故风找到苏见星时,正在亭子里喝茶。 今日天气晴好,半山腰上常年遮罩住的云雾也散了大半,坐在亭子内,居高远望,虽已入冬,山上树木因受仙山灵气滋润四季常青,入目便是一片苍翠之色。 此时天色将晚,斜阳染红了半边天,远处层层叠叠的云彩由近及远,染上的不同层次的红色,顺带着也将远处的山木给染红,十分美丽壮观。 苏见星没骨头一般半靠在亭中桌案前,一手握着茶盅,一手托腮远眺,一头乌黑的青丝并未束起,瀑布似的披散下来,几缕条调皮的青丝随着风而挂在颊边,发尾垂落在桌案上。 她却懒得拨弄,放任自流,目中盛满美景,以茶当酒,时不时品上一口。 孤身一人,自得其乐。 曲故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心中百感交集。 察觉到来人,苏见星微微侧过头,见是曲故风,便坐直了身体,伸手在吹散的青丝上拂过,束好。 她微微笑着招呼:“您来啦。” 曲故风走进亭子,在她的对面落座,“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苏见星将炉火点燃,去温那半凉的水,又捡了一只茶盅放在他的面前,静待壶中的水滚沸。 她做这些时,神情沉静,动作娴熟,完全不似一个正处于花季,性子整改活泼跳脱的女孩儿。 曲故风忍不住问:“这里太静了,你一个人不会孤单吗?” 苏见星似乎有些诧异他这般提问,却也回答了:“习惯就好。” 曲故风的心微微一缩,有一种酸涩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中慢慢发酵。他的姑娘,本该是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他们分离过,但她也曾找到过他,给过他机会。 他没有抓住。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默的情绪在整个亭子内蔓延。 但很快,壶中的水沸腾了起来。热水在壶腔中翻滚着,发出细碎的咕噜声,打破了这一方寂静。 苏见星提起壶水冲泡茶叶。滚水和茶叶对冲后,散发出一道浓郁的茶香味。 将泡好的茶轻轻放到曲故风的面前,苏见星做了个“请”的手势。 曲故风笑着点头,拿起茶水啜了口,而后道:“好茶。” 苏见星:“这便是我上次送您的。” “……”曲故风握着茶盅的手略略收紧,“哦,是吗?最近太忙,都没时间坐下来品茶。” 苏见星也没在意:“无妨,这不是就喝上了。” “确实、确实。”曲故风有些心不在焉道。 苏见星看他一眼,直接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曲故风原本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她这样一问,反而让他察觉到自己心态似乎在面对这个闺女时总要矮三分,完全不似她这般大方自然。 想到此处,曲故风哂笑一声,道:“原来这般明显吗?” 苏见星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但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你说呢? 曲故风忍俊不禁:“是我想多了。”说着,他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放在茶盅正视她,认真道:“我听说了,你今日大败天枢峰的师兄弟。” “哦,这个啊。”苏见星有些疑惑:“不过是切磋罢了,您怎么知道的?”她想了想,问道:“难不成输了还带告状的。” “自然不是。”曲故风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是不是用了剑气化形?” “唔——确实。所以,是为了剑气化形?”苏见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曲故风本想问她知不知道剑气化形是什么,但话到嘴边,瞧见苏见星松弛惬意的神情,突然便住了口。 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她既然知道了却还是这么无所顾忌地使了出来,说明什么? 若他和她是正常的父女,他怕自己会对她一番训斥,再告诫她树大招风的道理。 但他们不是这样的父女。他身为父亲却缺席了十六年,而她小小年纪便颠沛流离,尝尽了人间疾苦。 有些事,有些后果,普通的十六岁、仅凭着一腔少年意气做事的少女可能不知,但她不会。 曲故风细数她回圣元宗做过的几件事,诛邪魔救他、封印邪魔、协助他们封印柳茹箐…… 桩桩件件尽显她处世的果决干练以及冷静大胆。 曲故风细想了一回,发觉自己竟是什么都不用说。她这么做,心中便一定是有成算的。 想到此处,曲故风心中一叹,道:“算了,没什么。” 苏见星反倒有些奇怪,明明方才还一副有话要说的急切模样,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变了?她寻思着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呀。 可话题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说一半不说了是几个意思? 苏见星就问:“到底是什么呀?” 曲故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叮嘱几句,便道:“你今日用的剑气化形,天枢峰的人都猜你得到的是仙级传承。” 原来是这事。苏见星心下了然,便道:“确实。”她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是个金仙呢,也不算错。 曲故风语重心长道:“天枢峰那里已经答应我守口如瓶了。孩子,树大招风。能得传承本就招人眼红,若被他人得知你所得乃仙级传承,日后你的麻烦不会少。” 苏见星垂着眼,看着手中的茶盅,目光望进那剩下的半盅茶汤里。 不知不觉,暮色四合,茶汤在此刻已经无法映出她的影子,只在晃动间偶然泛起几丝反光,很快就随着水波的平静而消失。 “多谢。”半晌,苏见星才答道。她抬起头,目光和往常一样沉静又坚定,她继续道:“多谢你告知,不过,我既这样做便是有不得不做的原因。” 曲故风皱眉:“可这样对你来说也太危险了。” 苏见星没有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曲故风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想,若是在不能让她放弃冒险,那不如——“你留在圣元宗吧。” 他脱口便道。 苏见星看着他的目光中便染上了疑惑。 “留在圣元宗。”曲故风再次开口道,“你想做什么便做,我会全力支持你,不给你拖后腿。若有事,还有我,还有圣元宗护你周全。” 或许是怕苏见星一口拒绝,曲故风飞快的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我没能力护你,现在不会,我可以的,你相信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好好护着你。” 听着他这般努力、笨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苏见星本该平静无波的内心突然涌上了一丝酸涩。 不知为什么,本该平静无波的内心突地涌上了一丝酸涩。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若是在她真正年少时,在她需要长辈护持时,能听见他这样说话……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第一百零三 路遇 苏见星还是拒绝了。不过她说:“以后有时间还会回来看看你的。” 这个结果虽有些遗憾,但也不是那么叫人不能接受的,至少说明苏见星对他不似刚开始那般排斥了。 曲故风整理好心情,道:“大会将至,今日陆续会有宗门抵达,集英殿前设了不少摊位,很热闹,没事就去看看,也不要总一个人待着。” 闻言,苏见星便是眼睛一亮:“好。” 倒不是她不想出去,谁人不爱热闹呢?只不过凑不凑得上罢了。圣元宗内部的热闹她不大想凑,但大会的热闹总是要凑一凑的。 她这样,倒是显露出些许少女的活泼来,曲故风心中一动,取了一个乾坤袋递过去。 “这是什么?”苏见星问道。 曲故风:“既是要去逛摊位,必得备下灵石,这样遇见喜欢的东西才不会错过。”见苏见星并未伸手去接,他便将那乾坤袋放在了桌子上,继续道:“之前是我疏忽,竟忘了给你准备这些。” 苏见星正要拒绝,想说自己都有,却听曲故风又道:“我知你有,这些不过是我一些心意罢了。”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气氛太好,苏见星看着他诚恳的目光,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口,默不作声地接过乾坤袋后,道:“谢谢。” 曲故风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我哪儿还有几桩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苏见星再说什么,驾起灵光向天乾峰飞遁而去。 苏见星拿着那只乾坤袋,放在手中掂了掂,随即讪笑一声,便将那乾坤袋丢进纳戒中去了。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苏见星自入定中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站起身来推开窗,一阵凉意迎面扑来,叫人精神一震。 天更冷了。想来再不久就会下雪的吧? 苏见星在窗前略站了一会儿,又关好窗,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间。 昨晚被曲故风说得有些心动,她今日便要去集英殿看看,能不能淘到些有意思的东西。虽则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可以一想到没多久就能见到分别多日的小阿月,苏见星就觉得自己有些手痒了。 哎,养崽的乐趣。 她打算这次大会过后便去随太辰先去归一宗看望阿月,顺便问问到底当初太辰是有什么事想要自己帮忙才屡次帮助自己的。 心里一面盘算着,苏见星一面往集英殿去。 因天色还早,估摸着这会儿自己便是去了,多半也看不着什么。虽然修士都不大睡觉,但除非万不得已或者要避开他人,少有在晚上出来活动的。 一些买卖也都是在白日进行。 这样想着,苏见星索性放弃了御剑,一路往集英殿步行而去。 路过刑狱堂时,空气中飘来一股冒着有些熟悉的味道。苏见星心中一动,足尖一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山涧边那一处石块垒砌的灶边,几个刑狱堂的弟子正围着什么静静等待。 苏见星远远瞅了一眼,发现几个人在烤鸡 那只鸡很大,目测能有四斤重。鸡身被处理地很干净,一整只被穿在一根细长的树枝中央,架在火上一面烤,一面还有人手持树枝的一端进行翻转,力求烤得均匀。 只不过鸡身上本身的油脂不多,烤着烤着不但看不见油光水亮的表皮,甚至还有些烧黑的痕迹。 可见手艺很潮。 一个围观的弟子忍不住道:“武师弟,可以了吗?我怎么闻见糊味了?” 武师弟正是那拿着树枝翻转的鸡身的人,闻言倒是很沉得住气:“还不行,外边看起来糊了,可是里面还没熟呢。” 那师兄又道:“确定这样就好吃吗?就生烤啊,我怎么感觉不大对?” 武师弟木着一张脸道:“我哪知道,谁让这几日朱师兄都不在呢?若是他在,咱们也不用这么瞎折腾,只要等着吃就好了。” 此话一出,师兄弟几个都叹气,目光其其看着树枝上那只烤鸡,都觉得有些悬。 然后最开始说话那个弟子又感慨道:“其实我觉得朱师兄烤的还没有之前苏师妹烤的香呢。不过那会儿和苏师妹不熟,也不好意思多问。早知道就该厚着脸皮问问的。” 苏见星就忍不住笑起来,扬声道:“几位师兄,不用问我,我可以亲自帮你们烤啊。” 几人听见说话顿时一惊,齐刷刷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然后就瞧见撸起袖子大步走来的苏见星。 苏见星也不见外,几步走过来,找了个位置挤进去坐下,看了两眼烤鸡便道:“这鸡没事先处理过,烤了也不好吃。” 武师弟忙道:“我抹盐巴了。” “那个不管用。”苏见星一挥手,从储物袋中掏出盆和酱料来摆好,伸手道:“我来处理。” 武师弟有些为难,看了看几个师兄。还是之前说要问苏见星的师兄一颔首,道:“给她,今天咱就看看苏师妹的手艺。” 武师弟这才将烤鸡自架子上取下来,递给苏见星。 苏见星接过后翻看了一眼,发现虽然有些部分熟了,但也不是不能补救,便抿嘴一笑:“看着吧。” 接下来,便是她大展身手的时间。不一会儿补救好了,便将鸡重新递给那个武师弟道:“劳驾了。” 不得不说,经过苏见星的补救,这鸡看上去倒像是那么回事,或者说,和朱师兄每次架在火上烤前是没什么分别了。 武师弟将鸡重新放了回去,接下来只要静静等着鸡肉烤好便可以开吃了。 或许是苏见星的态度过分自然,即便是她半途中加入,气氛倒也并不沉默,甚至师兄弟几人还主动和她聊天。 其实几人也都不是生面孔,苏见星住在刑狱堂的那几日就常见的,不过那时苏见星的身份尴尬,他们也没什么可交流的。 现在则不一样,苏见星已是无罪之人,那便是师妹了。 刑狱堂一直因为本身的职责、传说,都少有外人敢靠近,难得一个苏见星丝毫不怕还主动凑上来,再加上之前住在这里几日的香火情,大家对她的形象都不错,几句话下来,几人就熟悉了起来。 先前那个总说话的弟子叫王昌,“武师弟”名叫武平州,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一个姓贺,一个姓田,叫什么无所谓了,反正苏见星都要叫师兄的。 年纪小就是这点不好,辈分太低…… 不一会儿,金灿灿、油汪汪的烤鸡便好了。那香味和之前飘荡在整个刑狱堂山谷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苏见星将鸡肉分给几人,自己又站起身随手抓了几条鱼,开膛剖肚,很快处理好了,再架上火继续烤。 王昌分到一根鸡腿肉,放进嘴里撕咬了一块下来。烤好的鸡肉不仅闻着香,吃着更香。鸡肉香嫩软弹,外面的鸡皮烤的酥脆,里面的鸡肉嫩得咬一口就有浓郁的汁水,简直要鲜掉眉毛。 三两口从吃掉鸡肉,还有些意犹未尽,对着苏见星竖了一根大拇指:“苏师妹,手艺真厉害。” 苏见星笑了笑,专注烤鱼。 鱼肉比鸡肉要好烤,几人吃完鸡肉没多久,就各自分到了一条鱼。与软嫩弹牙的鸡肉不一样,烤过后没没有那么多的汁水,却也同样很香,苏见星还在上面撒了一把辣椒面,香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更是叫人吃得停不下来。 吃饱喝足,几人都坐在原地不大想动弹。 王昌看着苏见星自溪边洗手回来,拍拍手,指着对面的空位道:“坐吧。苏师妹,我们吃也吃了,吃人嘴短,下面就听你的吩咐干活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人都嘻嘻笑起来,对王昌的提议一点都不抗拒,似乎早有预料。 苏见星莞尔一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她坐下道:“我确实有事相求,不过几位师兄放心,只是一件小事,不会叫你们违反门规。” 王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师妹请说吧。” 苏见星理了理思路,才道:“首先,我想知道所有宗内弟子的处罚记录是否都只存放在刑狱堂。” 王昌道:“这个问题没什么不能回答你的,只有经过刑狱堂处理的案子才会在刑狱堂存放。”别看他方才豪言放地大方,实则心中也计较的。一顿吃的,能换什么不能换什么,他们这些人心中有数得很。 苏见星点点头:“那就是说,两年前我被刑狱堂判罚外出的记录也存在刑狱堂咯?” 王昌奇怪:“确实,不过苏师妹你现在问这些做什么呀?这事不都早过去了吗?” 苏见星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接着问:“那我想知道,什么人有权力调看这些记录?是只要谁想看都可以的翻阅的吗?” “那自然不行。”王昌道:“那些东西在刑狱堂也只有少数几人才能看到,就算要看,也要经过层层手续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安:“苏师妹你是在查什么事吗?” 苏见星就叹气道:“王师兄你也知道我是为杀了成谦一事回来的吧。” 王昌和其他几个师弟们互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个我知道,怎么了?这不是也结案了吗?” 苏见星道:“是结案了,虽然他死的不冤,之前也没想太多,可这几日我无事时琢磨了一下,发现他能找到我这件事就透着蹊跷。” “什么蹊跷?”王昌下意识问。 苏见星静静看他一眼,没说话。 王昌被她这一眼看得简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是武平州想到了什么:“苏师妹的意思是说,成谦本不该知道你去了哪里,是吗?” 王昌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怀疑谁看了你的记录泄露给了成谦。” 苏见星点点头。 王昌就一脸为难:“苏师妹,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事便是我有心相帮却也无力啊。” 苏见星还没说什么,武平州又道:“其实苏师妹,也许并不是我们的人泄露的。”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武平州身上。苏见星也目光也自然地看了过去。 武平州是个长相很精神干练的男子,气质看起来比较温和,说话时的神情也很平静,并不会附带多余的表情动作。 这气质单拎出来似乎和刑狱堂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之前苏见星也未曾注意到过这一点。 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认真在听的样子。 武平州道:“我记得苏师妹是被派罚出宗门的,至于去了哪里不看卷宗也不知道。” 苏见星点点头。有些事情她虽然没有和马长老明说,但已经明白当初马长老送她出宗的用意,也是为了叫她远离是非。 荒城的妖兽潮虽然恐怖,但一般而言,驻守城内的弟子并不会无故出城。只要她不作死出城,大阵不破,那便安全无虞。且荒城平时并无什么修士想去,那里的修士平均水平都不大高,即便苏见星一辈子都是练气一层,顶多就和凡人一般度过一生罢了。 所以再见马长老时,苏见星才会表现得那般随意。 “但是——”武平州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们宗门虽大,在外驻点却不多,且大多地处繁华,并不符合派罚的条件。”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几人听着他的话都纷纷点头,苏见星也点了头。 武平州才道:“所以宗门一般派罚的弟子都会先往仙盟申报,再由仙盟交接后将人送到地点。” “所以——”武平州看向苏见星。 “所以,武师兄是想说问题可能不在刑狱堂,而是在仙盟。”苏见星接道。 武平州颔首:“正是如此。” “受教了。”苏见星垂眸思考一番后道,“武师兄之言倒是给了另一个方向。多谢武师兄。” 王昌大力地拍着武平州的肩膀道:“可以啊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缜密。” 武平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天生喜欢解谜类的东西,之类的话本子也看过不少,今日也是凑巧,才多说了两句。” 王昌却沉思了片刻后道:“你小子,光做护卫屈才了,倒是比较适合刑讯,你若感兴趣,回头我便和刘掌事禀告,不过,能不能成就看你小子自己造化了。” 武平州立刻起身一礼:“多谢王师兄。” 王昌摆摆手,将武平州拉起来:“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不必如此。” 田师兄与贺师兄起哄,说若事成一定要武平州请喝酒。 武平州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口中不住道:“一定、一定……” 这些苏见星参与不进去,也不打算参与,但今日想问的事情已经有了部分收获,她便起身和几位师兄告辞了。 第一百零三章 闹事 重新走回到大路上,这一番耽搁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苏见星依旧继续步行。 走路的同时她也在思考方才的事情。 武平州这个人似乎有点问题,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他说的话也很有条理,但苏见星打量他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没有任何证据,就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也可以称之为直觉。 每一个修士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直觉,若是忽视它,即使当时不显,在日后也是要吃大亏的。 苏见星对此尤其有经验,这种直觉救过她很多次,她唯一错过的那一次直接葬送了她的上辈子。 但是武平州给她的感觉又有点熟悉,这种熟悉又是从何而来呢?苏见星一时想不出来。 眼见集英殿已经不远,苏见星便将这个疑问存放在心底,待有时间再细想。 日头已经高高挂起。冬日的太阳发出柔和的暖意,悠远绵长。阳光撒落在集英殿前的整片广场上,大理石铺就的平整地面散射出细碎的日光。 集英殿说是“殿”,实际上是一座规模巨大的殿落群。自半山腰开始,大小不一的殿落层层叠叠一直盖到了山顶。 据说这些殿落是数千年前圣元宗作为某一次仙盟大会的东道时为了彰显大宗气势而特意修建的,耗费无数财力。 当然,修建的效果也很不错。其后集英殿就一直在此历经数千年的风霜却依旧沉默矗立就一直作为宗门内大小比试使用的场所。不过主殿很少开放,一般只开放山腰的部分殿落。 广场在山顶集英殿主殿前,被一圈殿落包围着。只余一条山路蜿蜒向下,直通山脚而去。山路十分宽阔,二十人并行也并不显得拥挤,陡处设石阶,缓处铺斜坡。还有不少分叉的路线通往两侧的殿落。 苏见星顺着中间宽阔的山路上行,一路走过那一座座精致华美的殿落,耳中时而飘进檐角风铃随风轻摆后的清脆铃音。 山道上人来人往,有些殿落也都陆续支起了招牌,成为临时的店铺。店铺里一些挂着临时通行腰牌的,打扮似伙计的人在进进出出地布置着店面。 越往上走,这样的店铺越多。有几家的招牌苏见星在万法城见过,显然也很有名,因为店铺门口还有不少圣元宗的弟子探头探脑,在问忙碌的伙计什么时候开业。 收回目光,苏见星继续向前走。半刻钟后,终于抵达了山顶。 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望去,会发现这里豁然开朗,虽然四周环拥着巨大的殿落群,却因为广场足够大,而并不显得拥挤逼仄。 广场中间一条白玉石铺就的主路直达集英殿正殿廊下,这一条路也将整个广场成了两块。 东侧那一块又被分为九块比试台,西侧那一块则被当做自由交易区。交易区被用白线纵横交错划分了上千个格子,每个格子便是一个摊位,地上写着编号。 各宗弟子若有看中的地方便可去外事堂缴纳租金再领取一个相关号牌便可使用相关摊位了。 现在其他各宗弟子还未抵达,但宗内的弟子都蠢蠢欲动。平时宗内没什么自由交易的地方,想要月例之外的东西就得私下里打听寻摸再交易,却也不是完全保险。 好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互相交易的地方,自然不会放过。有的几个人凑一凑,合租一个摊位,轮流卖东西;有的以某一峰的名义申请摊位,将师兄弟、师姐妹们的东西聚集到一起来卖,有的甚至动起了脑筋,低价在弟子间收一些零散的、具有圣元宗特色的货物再租一个摊位集中卖出去。 只要操作得当,一场仙门十宗弟子大会下来,就算不大赚一笔,也会是小富。 虽然此刻租赁摊位的数量还不足整个交易区的十之一二,却也很有些数量规模了。有些摊位还在布置陈设,有些摊位简单搞一搞就已经开卖了,生意还不错。 苏见星从最西侧的南边向北逛去,这里紧挨着的摊位的殿落也有被租赁出去当做店面的,其中就有眼熟的珍宝阁、以制法衣闻名的霓裳阁等等。 原来刚才在半山腰的殿落看不见不是因为这些铺子没来,而是上来占据更好的位置呀。 正想着,一阵争吵声自不远处传来。 原本苏见星并不想多关注,却因为其中一道女声格外耳熟而停住了脚步,侧目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摊位上一个圣元弟子打扮的女修正同对面一个蓝袍的修士正争论着什么。 女修身形不高,双手叉腰地冲着蓝袍修士嗔怪道:“我们一早便来布置好了摊位,只不过一时忙着忘了去领号牌,你却趁人之危,将号牌领来让我们挪走,好生不要脸。” 蓝袍修士显然不是圣元宗的弟子,但脾气上算良好,他解释道:“我来时这里是空的,并未有人占着。” 女修却道:“你撒谎,除非你瞎,否则你怎么会看不见呢,我一早就来了的。” 蓝袍修士有些无奈:“我昨晚便领了号牌,但因路途遥有些疲惫便未多做布置,先去休息了一夜,这会儿才起来罢了。” 女修闻言脸一下涨红了,却还梗着脖子强辩道:“我不信。” 她身旁,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修扯了扯她道:“算了,孙师妹,你别这么大的火气,叫别人怎么看我们圣元宗弟子。”说完,那柔弱女修转而对蓝袍修士道:“这位道友,实在抱歉,我们并不知此处已有人占了,不过你看——” 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已经布置整齐的摊位道:“我们都已经搞好了,再挪动也很麻烦,不如你就将这摊位让与我们,可好?” 蓝袍修士半响没说话,似乎并不大情愿。刚开始发脾气的那个孙师妹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让或不让你倒是爽快点,还是个男子呢却磨磨唧唧还不如我们女子果决。” 原本蓝袍修士或者还有些难以抉择,但一听这话,顿时不纠结了,断然道:“不让,我也是选了半日才选中了这个位置,我交了钱,拿了号牌,这个位置便是我的,烦请两位收拾一下,将位置还予我。” 两个女修皆是目瞪口呆,想来也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么一个脾气这么硬的男修。 孙师妹气鼓鼓的不说话,她的师姐却在此时含着一双泪眼道:“道友,我们好声好气同你商量,你怎么、怎么能——” 蓝袍修士显然也被她们这一言不合就掉泪的举动给搞蒙了,神情迷茫了半晌,才喃喃道:“圣元宗的女修都这么弱不禁风?” “道友,你侮辱我们也就算了,怎敢站在我宗门内辱我师门?我、我——”含泪的女修愤愤看着蓝袍修士,声音也不自觉大了起来,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人群渐渐围了过来。 周围都是些圣元宗的修士,听见女修的话还以为这蓝袍修士在欺负人,看向蓝袍修士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一时间,蓝袍修士似乎有些孤立无援。 苏见星便是在这时走过去的。 她伸手拍了拍蓝袍修士的肩膀:“老谭。” 对方回头,露出一张挂着八字胡的苦瓜脸,不是老谭是谁。 认出苏见星的那一瞬间,老谭的苦瓜脸便转成了惊喜的笑容:“苏道友你也在这儿。”旋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苦笑:“我还有些事,先处理了一会儿再同你叙旧。” “没事。”苏见星安抚地拍了拍老谭的肩膀,往前站了一步,微笑看着那两个女修。 她的目光在那个“师姐”身上停留了片刻,唤了一声:“曲师妹,好久不见啦。” 那个“师姐”不是别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曲清瑶。那日在流云峰苏见星打败杨峥又抓了曲清瑶身上的魔种后,曲清瑶落荒而逃,不知去了哪里,就连后来柳如箐和佟月芝出事也没冒过头。 她不来,苏见星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寻晦气,但她都蹦跶到自己面前了,苏见星也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毕竟两年前的仇她还没报呢。 曲清瑶猝不及防在这里见到苏见星也是非常惊诧了。那日她逃走后,本想去找她娘柳如箐,但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她阿娘之前突然变脸时那副扭曲的神情,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怕,便扭头回了摇光峰。 正巧碰上余师姐安排大会的相关事宜,因那些有潜力的弟子都要参赛,剩下的活计便只分摊到其他人的头上。 曲清瑶就被抓了壮丁,老老实实地干了几日活。今日一早,她又被余师姐分派到这里来领个摊位好售卖摇光峰的丹药。 这个摊位不错,就在珍宝阁的对面,和霓裳阁也靠的很近。她本想选霓裳阁对面的那个摊位,无奈已经有人占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在了隔壁。 谁能想到再一次被捷足先登了呢? 曲清瑶见对方是个男修,以为好拿捏,便暗自挑了性子爆的孙师妹先去闹一闹,自己再出面说些软和的话,说不得对方就直接将摊位拱手送上,甚至还省的自己跑一趟外事堂。 没想到遇到硬茬,居然还和苏见星认识。 曲清瑶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也还知道要维持在外的一惯形象,听苏见星说话,便缩了缩肩膀,低下头,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孙师妹不认识苏见星,但平时和曲清瑶关系不错,见状立刻挡在她的面前,道:“你干什么?谁让你欺负我曲师姐的?” 苏见星嗤笑一声:“长见识了,打个招呼也叫欺负人。摇光峰的女修果然弱不经风。” 孙师妹怒目而视:“你——” 苏见星摆摆手,“不要你不你的,我朋友方才说了,他已经租下这个位置了,拿到了号牌那便是这个摊位的主人,现在主人需要这个摊位,还得请你们挪一下位置。或者说——”她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最终漫不经心地落在曲清瑶的身上,轻轻一笑,继续道:“或者说,鸠占鹊巢这种事做惯了便成了理所当然?” 她语带双关,似笑非笑的目光瞧得曲清瑶有些心惊肉跳,“你什么意思?” 苏见星却不再看她了,转而去问孙师妹:“搬不搬?” 孙师妹恨恨地看了苏见星一眼,转而又去看老谭。老谭知道苏见星在为自己出头,自然不会拖她后腿,见孙师妹的目光扫过来,立刻和气地笑了笑,口中却依旧坚定道:“劳驾、劳驾挪一挪。” 孙师妹有些举棋不定,求助的目光又看向了曲清瑶,曲清瑶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匆匆道了句:“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管孙师妹神情如何,拨开人群匆匆的跑开了。 孙师妹不可置信的看着曲清瑶的背影,跺脚喊道:“曲师姐——” 曲清瑶已经跑远了。 苏见星转头问老谭:“你着急吗?” 老谭嘿嘿一笑:“你定。”便是将处理权都交给了苏见星,全然一副信任的模样。 苏见星点点头,又将脑袋转回来看那孙师妹,催促道:“孙师妹麻烦快些,我朋友挺急的。” “谁是你师妹!”孙师妹快要气疯了,大叫一声。 苏见星从善如流:“孙道友,请——” 孙师妹却狠狠瞪了二人一眼,撂下一句:“你们等着。” 也跑了。 苏见星和老谭面面相觑。 “唉,不如算了。”老谭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早知道圣元宗这样,还不如不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刚才因为曲清瑶的哭诉而投来的目光再次聚集过来。苏见星的余光瞥到已经有人正在传讯。 不得不说,这老谭也真是个妙人。知道他自有章法,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管站在一边相陪。 没多久,一个执事打扮的弟子匆匆赶来,环顾一圈,目光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掠过苏见星和老谭后又很快将调转回来,锁定了他两。 那弟子走近了打量了他们一番,皱眉问:“就是你们二人在此闹事?” 苏见星:“哈?” 感谢浮生尽半夜大大的四张月票。 第一百零四章 一脚 老谭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已经气笑了:“道友来此一句话还未问出便断言是我二人闹事,敢问证据何在?” 那弟子神色倨傲冷淡,并不因为老谭的话而有半分动容:“在场的人都可证明是你二人闹事,还需要什么证据?” 老谭张口欲辩,却被苏见星伸手拦下。 苏见星掀了掀眼皮望对方:“你哪位?” 那弟子挺胸傲然道:“吾乃本次大会负责秩序的弟子唐丁。”说着,他伸手抚了抚腰间,那里挂着一块执事腰牌。 说完,唐丁面色不善地看着老谭和苏见星道:“现已经证实你二人在此闹事,还不快速速和我离去接受处罚。” 老谭忍不住叫屈:“证实?怎么证实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瞧见?” 唐丁不为所动:“废话少说,速速离开,不然休怪我无情。” 苏见星却突然笑了出来,站在原地不动,老神在在道:“那便叫我看看你是如何无情的吧。” “你——”唐丁的脸骤然沉了下来。眼前的女修不过金丹中期,旁边那个男修看上去刚晋阶金丹期不久,且看他们打扮便晓得不是本宗弟子,腰间又都挂着临时的腰牌,却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众目睽睽下,唐丁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不仅仅要立威,更要挽回自己的颜面。 这样想着,他伸手向前五指一张,一条锁链便自他掌心中飞射而出,直奔苏见星和老谭而来。 “避开!”苏见星早有防备,她一推老谭,另一手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向前,手腕轻动,剑尖便向着一方绕圈搅动,正好迎上唐丁抛出的锁链,将其紧紧绕与剑锋。 眼见唐丁要撤回锁链,苏见星手腕下沉,剑尖向上翘起,竟是牢牢地扣住了锁链的一端。 唐丁大急,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修看上去软弱不堪一击,力气竟然还在自己之上。他使劲向回扯了扯锁链,没扯动。可这时苏见星动了。 就在唐丁力气松动的间隙,她挥动长剑并借由剑势猛地向后一拉。 唐丁猝不及防,向前踉跄几步,还没站稳,迎面便见一只鞋底蹬来。他毫无准备,受了那一记窝心脚,整个人倒飞着跌了出去十丈来远,最终脸朝地落下。 苏见星收起剑,拍了拍手,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之人皆移开眼去,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老谭倒是兴高采烈地走过来道:“苏道友,一段时日不见,你的修为又精进啦。” “好说,也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晋阶金丹。”老谭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道:“那也是要多谢苏道友的点化。” 苏见星一时愣住,她什么时候还做过这种好事? 老谭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目光向四处看了一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苏见星一想,确实。便问:“你住哪里?” 老谭道:“在外门弟子居所,就是有点偏,离这里有段距离。” 苏见星就明白了,老谭果然是以散修的身份来的圣元宗,才会被安排在外门弟子居所处。她之前还猜测他是天工门弟子,难道不对吗?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就不经意地飘到了对面的珍宝阁去。 那里门口站着掌柜和几个伙计,乍一眼看去似乎是在看热闹,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下意识地多瞟了一眼,就见那几人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还来不及收回去,碰见苏见星的目光后有些慌忙地将手缩进袖子里。 苏见星再看看自己身前的这个摊位,心里就闪过一丝猜测。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也和她关系不大,收回思绪将目光收回来,发现老谭似乎还在等自己答案,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走神,她道:“不去你那里,人多,太吵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清净,好说话。” 老谭点头:“好啊。”抬脚就要走。 “等等。”苏见星又拦下他。 老谭不明所以:“什么。” 苏见星指着那个已经摆满了摇光峰物品的摊位问道:“这个摊位你不要了吗?” 老谭摊手:“我倒是想啊,但我势单力薄,这么一折腾,人都走光了,我还能怎么办?” 苏见星却道:“好办,你找个储物袋把东西全都打包带走。” 老谭很犹豫:“都带走了回头怎么办?人家还不说我们是贼?” 苏见星白了他一眼:“那放在这里如果东西丢了你以为他们就不会找我们了?” “不至于吧。”老谭虽是这么说着,却也不敢赌这个结果,若真是这样,到时候自己可真是有嘴说不清,还不如一起带走,到时候人家上门来要了再说呢。 取了一个新的储物袋出来,将摊位上所有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的收了进去。再麻利地将自己的东西摆上,左右看了看后感觉没什么问题,便将那储物袋也放在了摊位上,旋即用号牌打开阵法。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要领取号牌的原因了,因为只有号牌才能够打开每一个对应摊位上的阵法。这是一个小型的防护阵,一旦打开若没有号牌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走吧。”做好了这一切,老谭神色轻松地对苏见星说道。 苏见星颔首,驾起剑光,“上来。” 随即,苏见星驾着剑光带老谭远去。 在他们身后,唐丁忍着晕眩将脑袋从地面抬起来,就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瞬间清醒了起来,想要追上去,然而刚微微撑起身,胸口便传来一阵疼痛,可能是肋骨断了。 唐丁无力的趴了回去,愤愤以手捶地,心里还有点慌。 他没想到那个女修这么厉害,明明修为还没他高,但自己竟在她手中过不了一招。此刻的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对方是剑修,是可以越阶挑战的,算不得丢人,只不过这样厉害的剑修也未必是散修,若是哪一个宗门先溜出来玩的弟子,乐子可就大了。 正思索间,唐丁听到有人慌张唤了一声:“唐师兄。” 一阵脚步声走近了。唐丁勉力抬头去看,是曲清瑶去而复返。 曲清瑶似乎十分意外唐丁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她左右望了望,蹲下身去扶他:“唐师兄,你没事吧?” 原来唐丁是本次大会的执事弟子不错,但他也是摇光峰的弟子,自然想着本峰头的人。 其实若遇见的是圣元宗其他峰的弟子们,他也不是不会好好商量。不过是看着老谭和苏见星不像是什么宗门的弟子,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弹压。 谁知自己看走了眼。 曲清瑶搀扶时,不小心拉扯到了唐丁的断骨处,他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曲清瑶动作一顿,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放下。 唐丁缓了一会儿才道:“曲师妹,我没事,可能断了根肋骨。” “怎么这么严重?是谁干的?”曲清瑶一脸惊色,一面问,一面又去找药。半晌,空着手道:“对不住啊唐师兄,我的丹药全都在摊位上,我去——” 她想说去摊位上拿一下,目光便望向摊位,下一瞬却惊见那个摊位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之前的桌椅架子以及架子上的丹药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摆着珠宝首饰类的桌子,桌子后面还摆着一个竹摇椅。 曲清瑶顿时慌了,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松开搀扶着唐丁的手:“我们的摊位呢?” 她的目光四处梭巡,半晌,又蹙眉问:“孙师妹呢?孙师妹去了哪里?” 方才曲清瑶被苏见星一番话说得心神大乱,一时心急就跑去天璇峰想去问问阿娘,苏见星口中的鸠占鹊巢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没想到去了之后不仅没有找到阿娘,便是连佟师姐都没看到。 曲清瑶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得回转。 谁知道她不过走了一小会儿,怎么完全变了? 看到摊位上陌生的摆设,曲清瑶心里知道摊位一定是没抢成。但是唐师兄怎么在这里,孙师妹又去了哪里? 曲清瑶左看右看,最终目光还是落回到了唐丁的身上。 “唐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曲清瑶将他扶着坐起,小心翼翼的问他,问完后又慌张解释道:“不是我不关心你,而是我们所有的丹药都在摊位上,这会儿全都找不见了。便是我想给你疗伤也有心无力。” 唐丁摇了摇头:“没事,曲师妹,不是你的错。”他说着,恨恨咬牙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摊位,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储物袋道:“都在那里了。” “什么?”曲清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一瞬才明白了唐丁的意思,不由气道:“他们要摊位,给他们就是,何苦还将我们的东西全部锁在阵中。不行,我要将此事报告给大师姐。唐师兄,你的伤也是那男修打的吗?我一会儿一并禀告大师姐。” 唐丁摇了摇头:“不是。”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但想着众目睽睽下,大家都看到了,也瞒不住,才咬着牙道:“是那个女的。” 哪个女的?苏见星! 曲清瑶就露出一个苦笑来:“原来是她,难怪,原来是我连累唐师兄了。” 唐丁不解:“这又怎么说?” 曲清瑶红了眼睛,眼里包着泪,欲掉不掉的,却不肯多说,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唐丁本就暗自爱慕她,见状哪还顾得上疼痛,忙追问:“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那个女的叫你受委屈了?你和师兄说,师兄为你找场面。” 曲清瑶垂下眼,一滴泪落了下来,自己伸手拭泪,顺道掩去眼底嫌恶的神色。 唐丁万分着急。 曲清瑶却不慌不忙地呜咽了两声,才缓缓道:“师兄莫乱说,那不是别人,算起来,也是我的姐姐。” 唐丁不信:“姐姐?你怎么还会有姐——”他突然想起来了,曲师妹似乎真的有一个姐姐,是曲长老在凡间那两年留下的孩子。 “原来是她。” 曲清瑶偷偷去看唐丁的表情,旋即叹气道:“唐师兄你也不要太怪她,前些年她其实也很苦的,如今得了传承,一跃成了金丹境的修士,父亲看重她也是自然。” 她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却叫唐丁瞬间联想了许多。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便是如此,也不该仗势欺人。”竟是完全忘记之前仗势欺人的到底是谁。 唐丁道:“你别怕,我会将此事上报大师姐,请大师姐前来定夺。” “什么事要我定夺?”唐丁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淡淡的声音飘来,让两人齐齐一怔,抬头看向来人。 来者是个长相明艳大方的女子,身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袍。此刻那女子立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看着两人,明艳的脸上神色也是淡淡的,不怒而威。她的身边还站着曲清瑶之前遍寻不着的孙师妹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众人口中一提便称赞的摇光峰大师姐——俞叶青。 “大师姐。” 两人异口同声地唤道。 俞叶青淡淡应了一声,走过去,蹲下,伸手就去扒唐丁的衣服。唐丁羞耻万分,却因为大师姐威严甚重,不敢抵抗乱动。 上衣褪到胸口,一道青紫色的淤痕在唐丁的胸口处格外显眼。 曲清瑶和孙师妹同时吸了口凉气,这一脚可真的是不轻。 俞叶青伸手按了两下,触到痛处,唐丁忍不住呼一声“痛”,脸色煞白。 “痛就对了。”俞叶青声音平平道,却不再多按,收回手,拿出丹药塞进唐丁嘴里,道:“不要吞,含服。” 唐丁想要吞药的动作顿时一顿,旋即苦了脸,无它,俞师姐的药虽好,却有一样毛病——苦。 平时吞药无所谓,动作快一点便是,但若是要含服——真的谁吃谁知道。 唐丁满心苦涩,却也知道这是师姐的惩罚,不敢多说,只能生受了。 俞叶青又取出绷带给他包扎固定好,叮嘱道:“伤筋动骨,最近就回峰休息吧。” 交代完,这才站起身,扫了一眼周围的摊位,又将目光移回来,看着几人问道:“现在说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感谢sisi88大大的两张2月票 第一百零五章 领罚 山谷处,苏见星降下剑光。 一停稳,老谭便一脸惨白地从剑上爬下来,跑到一边的树旁大吐特吐。 苏见星不解:“你怎么了?” 老谭都吐到胆汁出来了,实在吐不出别的东西来,干呕了两声才抬起头,道:“苏道友,你这飞的也太快了。” 有吗?苏见星挠头。旋即目光盯在老谭脸上多看了两眼。 老谭被看得奇奇怪怪:“怎么了?” “没什么。”苏见星微笑:“你胡子掉了。” “!!!” 老谭伸手去摸,原本唇上的两瓣胡子就只剩一瓣,孤零零地挂在那里,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 就很尴尬。 他咳嗽了一声,摘下那剩下的一瓣胡子用手捻了捻,捻成灰散在风里,然后镇定道:“出门在外,总要有点防备。” 老谭本就是清瘦的面容,原本贴上的八字胡虽然不大,却很巧妙地改变了他的气质,叫他看起来比原本的年纪老了十来岁。如今八字胡没了,露出原本一张清隽的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很年轻,跳脱,偏偏看不出稳重来。 苏见星表示赞同:“确实,以炼器师的角度来看有点不靠谱。” 话音落下,老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丧气起来。苏见星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是摆摊又不是炼器,现在这样去,生意肯定要比在荒城时好。” 老谭却摆摆手道:“你不懂。我不想凭脸吃饭,我要的是别人认可我炼制的法宝。” 苏见星:“我认可啊,挺好的。” 老谭一脸丧气:“只你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苏见星简直无语,小伙子你很危险,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深深吸气,最后努力一次为他指明方向:“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老谭看着她。他的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没了那两撇有碍观瞻的胡子,看上去倒是很机灵。 可惜只是看上去而已。 苏见星眯了眯眼,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先得有人买你法宝,使用对比后才晓得你炼制的法宝好,最终才能认可你。” 她就不大明白老谭脑子里到底在想啥。在荒城那个女修寥寥无几的地方,卖的都是些女子戴的法宝,而在这个女修众多并且会更多的地方,他居然说不想凭脸吃饭? 东西都卖不出,还想要认可,简直在想屁吃。 只是没想到老谭看起来为人随和,说话也挺接地气的,对于炼器一道的想法还是很孤高。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不过,老谭显然也只是一时钻进了死胡同,苏见星这么一提,他突然就悟了,以拳击掌:“我懂了,多谢苏道友点拨,我回去就改。” 苏见星见他这样机灵,觉得自己之前还是没看错,果然还是机灵人。 许是了了心里一头心事,老谭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看上去神清气爽,他这才有心情环顾四周,问道:“这地方景色颇美,不错。”说罢,转头问她:“这是哪里?” 苏见星掀了掀眼皮,回答他:“刑狱堂。”言罢也不再多说,大步向前走去。 刑狱堂?老谭歪了歪头,觉得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妙呢?但见苏见星已经走远,这里他也是第一次来,完全不熟,只能抬步追了上去。 刑狱堂内,值守的正是刚刚才见过王昌。 见状,苏见星朗声招呼道:“王师兄。” 王昌见苏见星走进来,奇道:“苏师妹不是去了集英殿?怎么又回来了?” 苏见星向后看了一眼刚迈进来的老谭,扭回头先冲着王昌笑了笑,道:“马师伯在吗?有点小事想要劳烦一下他。” “马长老吗?他不在,不过师妹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王昌道。 苏见星目光闪了闪,道:“那我就先和王师兄说啦。” 或许是因为之前分享了吃的,彼此间熟悉了些,王昌便也没有以前公事公办的模样,甚至还微微带了笑:“师妹尽管说,若是我还拿不定主意再找长老也不迟。” 苏见星就叹口气道:“我刚才打人啦,我是来领罚的。” 王昌眼皮一跳,笑容就维持不住了:“苏师妹在说笑吧。” 苏见星幽幽道:“我也希望是在说笑,可别人欺负到头上了,总不能被动挨打,哎,就是对方弱了点。” 王昌听出话音来了。第一,不是苏见星主动惹的事,二,对方先动手了,可惜没能打过苏师妹。 但他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苏师妹是个剑修,她杀了开阳峰一个金丹弟子的事还没翻过月呢,于是追问:“那对方现在如何了?” 苏见星回想了一下那一脚的力度:“可能肋骨断了吧,具体几根没注意。”说着便叹口气:“还没出剑呢,就趴下了,也忒不经打了。” 王昌听她说的,嘴角直抽,也不知道是哪路不长眼的弟子,得罪了眼前这位小煞神。可同时他也松了口气,没出剑、人还活着,肋骨断了也不算大事。 想到这里,王昌便道:“我听苏师妹所言应是对方先挑衅,又先动手的,苏师妹还击的也没错,只不过下手重了些,也不算大事,对方是哪一峰的弟子?可知道姓甚名谁?若知道,师兄我替你前去说和,对方总要卖我执事堂一个面子,师妹也不用为这些小事去麻烦长老了。” “那怎么好意思。”苏见星客气地推辞了一下。 王昌却道:“小事、小事而已,苏师妹不用客气。” 苏见星就展颜一笑:“那就先谢过王师兄了,对方哪一峰的不大清楚,只知道姓名,叫唐丁,是个执事弟子。” 王昌听她说前半句时还没什么反应,听到最后“执事弟子”四个字时,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放松早了。而后在心里过了一圈,发现对唐丁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多半是别的峰的执事弟子临时抽调的。 没事,问题不大。但话在嘴边滚过一圈,出于谨慎他还是打算先问清楚情况:“苏师妹,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苏见星见火候到了,便冲着立在门口不大敢进来的老谭招了招手:“老谭,进来。” 感谢岁往风怀大大的一张月票。 第一百零六章 告状 老谭垮着脸看她。 刚才被苏见星一路忽悠过来,自己完全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刑狱堂在圣元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作死哦!!!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谭心里苦。他一直在门口徘徊,不敢迈进去,就怕这一迈从此自由是路人了。 现在被点名,又被好几双眼睛看着,老谭进退不得,只能壮着胆子进来了。偏偏,到了苏见星跟前时,她伸手就在他肩背处一拍,“别怕,刑狱堂而已,听着吓人,其实里面师兄师姐都很和善的,是吧,王师兄?” 这就很难回答,承认也不是,容易堕了刑狱堂的威严;可不承认也不是,因为他们本身确实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王师兄木着一张脸:“是吧。” 苏见星就高兴地扭头对老谭说:“看吧,我说的。” 老谭摸了一把脸,苦瓜脸也变成木头脸:“你说是就是。” 苏见星嗤了一声,对他的回答不大满意,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对王昌道:“王师兄,这是我朋友,在荒城认识的炼器师,姓谭……” 她简单地将整件事情叙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 王昌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到最后彻底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苏师妹这哪儿是来领罚的,分明就是来告状的! 叙述里听见曲清瑶这个名字,他就晓得这姐妹两又干上了。 上一次对上,是曲师妹大获全胜,这一次嘛,不好说。毕竟苏师妹也不是当年那个谁都能踩一脚五灵根外门弟子。 马长老的看中,以及——听说曲长老已经将苏师妹接去流云峰住了,曲师妹却好似从未去过流云峰…… 王昌心念急转,在苏见星静静的目光中选择好了自己的站位。 他笑道:“这件事是曲师妹他们做的不地道,你们所做也并无差错,至于那个叫唐丁的虽是执事却不辩是非、不明事理,受你一脚也在情理之中,你放心,若他们告上门来,师兄也会为你做主。” “那太好了,那就多谢王师兄了。师兄这般热心,待我下次见到马师伯定要感谢他培养出这般好的弟子。”苏见星立刻道。 虽则从头听下来也真不算什么大事,但被这样说,王昌的心里还是很高兴。想了想,他便主动道:“执事弟子那里都是朱师兄在管,我这就给朱师兄传讯,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也免得有人歪曲事实,先告去他那里,先入为主便不好了。” 说着,他便当真拿出传讯石来传讯。 片刻后得到回复,王昌道:“朱师兄说已知道,苏师妹你不用担心了。”顿了顿,又道:“以后苏师妹有事也尽可来找我,只要能办的,定当不推辞。” 苏见星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正好,我这里还有件小事,既然师兄这般说了,便也不想烦二主,还请师兄帮我参详。” 王昌简直想打自己嘴巴,他就是客气客气,谁知道人家可真不客气。但话既说出口了也没有转脸便收回的道理,强撑着笑道:“师妹你说。” 苏见星拿出一块玉简道:“这上面记载了我烤肉、烤鱼的详细方法、步骤等,每次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烤了吃,有些累,还请师兄拿回去和其他师兄们一起参详,以后有机会也叫我吃些现成的。” 王昌怔了怔,盯着那玉简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简直好气又有些好笑,看苏见星的目光就有点像看自己那些调皮的师弟。 “行了,知道了,没事就赶紧走吧。”王昌接过玉简道。 苏见星笑嘻嘻应了,同他告别后,又和老谭走出刑狱堂。 老谭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刑狱堂不似他以为的那般阴森恐怖,却也让人颇不自在,这会儿走出来,感觉天是蓝的,树是绿的,空气都要新鲜多了。 “走吧。”苏见星又架起剑光,等着老谭踩上飞剑。 老谭脸一白,说话都结巴了:“去、去、去……哪?” 苏见星:“跟我走就是了,你对圣元宗能有多熟悉啊?” 是哦,老谭想起来,就算她说了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他都没去过,两眼一抹黑,却还是强调道:“苏道友,你飞慢点,太快了我会晕。” 苏见星懒懒应声:“知道了。”见他上了剑,驾着剑光便“嗖——”一下飞走了。 再落地时便已到了流云峰。 一下飞剑,老谭再次连滚带爬跑去旁边吐了。 苏见星皱眉:“你怎么这么弱?我已经放慢速度了。” “呕——”老谭吐了几口黄水,有气无力地看向她,脸色除了惨白还有一丝哀怨:“我今天才发现,我晕飞剑。” 苏见星睨了他一眼,不再多说。 这一次老谭比上次要好多了,抱着树喘了几口就缓过来,好奇地打量周围:“这回是什么地方?看上去是个庭院,是南地的风格。”旋即又看到那尊小昊天塔,一惊:“昊天塔怎么会放在这儿?差点堵门口了。” 苏见星不欲多说柳如箐的事,胡扯道:“是吗?我倒觉得放在这儿多了几分意境呢,和那庭院正搭。” 是吗?老谭怀疑地看了一眼小昊天塔,又看了一眼那典型南地风格的院落,抿着嘴皱眉想,是不是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 苏见星见他好了,便一把扯过他的后领:“走。” 老谭歪着身子跟着苏见星走,双手无助地在空中挥舞:“我自己、我自己来。” 苏见星带他来到一间小院前,放手道:“你这几日先住这里吧,安全些。” 老谭重获自由,理了理衣服,才伸头看了一眼院子。只一眼,便知道这住所和自己先前那个外门弟子居所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他心中感激,就对着苏见星行了个大礼谢道:“多谢苏道友,今日相助帮我良多,委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苏见星看他一眼:“好说,以后如我需要,多帮我炼几件法宝便好。”顿了顿,又道:“材料我给,工费少算点。” 老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点激动:“苏道友看得上我的手艺?” 苏见星奇怪地瞅他:“不是早说你手艺不错吗?怎么还这么问。” 老谭就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在安慰我。” “怎么会?”苏见星道:“天工门的弟子,名头就是手艺的保证。是不是呀,谭少门主?” 老谭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一百零七章 道不同 “什么谭少门主?苏道友在说谁?”老谭僵硬过后,扯了扯嘴角道。 他既不肯承认,苏见星便也配合道:“是我一个姓谭的朋友,你不认识就算了。” 老谭:“……” 过了片刻,他到底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见星翘了翘嘴角:“天工门掌门姓谭。” “胡扯!”老谭忍无可忍,“天工门掌门姓余。” “唔……原来姓余。”苏见星若有所思:“那你为什么会是少门主?” 老谭无语片刻:“我随我爹姓。” “原来如此。”苏见星恍然大悟。 “所以,你方才是在诈我?”老谭有些恼怒地眯起了眼睛。 苏见星拍了拍他:“年轻人,不要太过在意这些细节,至少我先猜到了呀。” 老谭却警觉地看着她:“所以你接近我是有什么目的吗?” 苏见星摸了摸下巴:“先不说有没有目的,若真有的话,也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她看着老谭,目光中盛满了殷切的期待:“苟富贵、勿相忘啊!” 老谭傲然挺立:“所以你想要炼制法宝?” “当然想啊。”苏见星理所当然道:“既然咱们也算有过共患难的交情了,那以后我找你炼器,是不是能够少收点工费?唔——材料我出。” “就这?”本以为苏见星会想要通过他请天工门的长老甚至他娘出手炼制法宝,但她却说出这点简单的要求,老谭不大相信。 “就这?”苏见星“哈”了一声,“当然,你若不收最好。” “做梦吧你。”他冷淡拒绝:“天工门弟子从不出白工,至少也要一折。” “一折也不错,那就这么定了。”苏见星一锤定音,接着便道:“先休息吧,晚点就要有人找了。” 老谭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他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天工门少门主的吗?怎么就谈定了她炼器只给一折工费的。 苏见星却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正当老谭要叫她时,突然又转身道:“我就住隔壁,有事直接叫我。” 说罢,她推开隔壁的院门,走了进去。 —— 另一边,俞叶青已经听完了几人七嘴八舌的述说。虽然几人都添油加醋一番,可深知自己这几位师弟、师妹们秉性的俞叶青已经从他们的叙述中迅速地厘清楚整件事情的脉络。 “所以,是你们强占了他人的摊位,还想逼迫别人让出来,结果不但没成功,还将原本我们摇光峰准备出售的丹药都搞丢了?” 俞叶青的声音不徐不疾,目光也并不凌厉,但当她用平缓地语调说着这些话,并用视线扫过几人时,几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垂下了头。 “师姐——”曲清瑶期期艾艾地抬头,露出一张委屈万分且泫然欲泣的脸。 俞叶青将目光调向她,平静的注视着她:“何事?” 俞叶青面上淡淡,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叫曲清瑶觉得自己那些晦涩难言的小心思在这一目光下全都暴露无遗。 “没有。”曲清瑶呐呐道,重新低下头去。 倒是那位孙师妹不服输:“师姐,你为什么向着别人讲话?那人虽说摊位是昨日晚间便赁下来的,可口说无凭,谁知道他是不是瞧我们忙着布置,没空先去领号牌才打了个时间差,叫我们有苦说不得的?再说了别说一个摊位,这里放眼都是圣元宗的地盘,难不成我们还要怕他一个散修?叫他让一下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这话不但蛮横且极其无礼。孙师妹却一副全天下的道理都站在自己这里的模样,全然不知错处,不晓得反省。 朽木不可雕! 俞叶青脸色微沉。 曲清瑶偷眼瞥见,忙悄悄去拉孙师妹的衣袖,叫她噤声,偏孙师妹一番话下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察觉到曲清瑶的小动作反而一挣道:“曲师姐,你拉我做甚?” 曲清瑶慌忙看了一眼看过来的俞叶青和唐丁,尴尬笑笑,解释道:“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有意的。” 说完抬袖低咳一声,掩饰自己快翻上天的白眼。 偏孙师妹眼神一晃,瞧见了,顿时气闷道:“好哇,曲师姐!你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何苦人前小意人后做鬼?今日若不是你先莫名其妙跑了,我无奈之下找了唐师兄又去请大师姐,以至摊位无人值守,生生叫那两个贼子抢去了,也不知将我们摇光峰的丹药放去了何处。” 曲清瑶知道这师妹性子爆,脾气急,说起话来经常不经大脑,有什么便说什么。但她的脾气从来都是对着别人,而曲清瑶也往往是站在背后挑唆孙师妹向别人发火的那一个。 素日里她看得开心,并不觉得什么,但今日轮孙师妹将炮火对准了自己,曲清瑶便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她委屈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在意苏见星的话了,怕我阿娘出事,这才慌忙赶回去看看。” 孙师妹恍惚想起来那个女修当时确实说了几句话,但因她只想着和那男修抢摊位,便没太注意,如今听曲清瑶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女修就是苏见星——传说中曲清瑶同父异母的妹妹。 关于姐俩的事,孙师妹自打入门拜入摇光峰后就听说不少,自然是可怜曲清瑶的。她脾气虽然急,但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怒火冲天,现在则软了声音道:“竟然是苏见星,曲师姐你也不早说,早知道我定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她。” 曲清瑶心道孙师妹果然还是那么好忽悠,外表却苦着一张脸道:“没什么,孙师妹不要误会我便好。” 唐丁也在一旁忍着断骨之痛一面心疼曲清瑶,一面道:“孙师妹,不是我说,你这脾气也太爆了些。你自入摇光峰便一直是曲师妹在照顾你,每次你犯了错惹得其他师弟师妹们同大师姐告状,曲师妹也都在为你说好话。” 孙师妹也想起来往日种种,顿时愧疚万分:“曲师姐,对不住,是我口无遮拦,方才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曲清瑶笑中带泪地点了点头:“没事,我知你是无心的,不会怪你。” 孙师妹非常感动,抓着曲清瑶的手摇着:“曲师姐你太好了。” 曲清瑶温柔道:“我是师姐,应该让着你。” 唐丁:“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俞叶青:“……” 俞叶青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慢慢扫过。这几个,一个蠢、一个毒、一个没脑子,虽然不能代表如今所有的摇光峰众人,却也不远矣。若师尊还在—— 俞叶青闭了闭眼,强制忽略心中泛起的绵密的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所以你们想好这件事怎么解决了吗?” 孙师妹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打上门去,叫他们把东西交出来然后滚蛋。”说着,她目光扫到唐丁,急忙又补上:“他们打伤唐师兄,自然还要赔他的药费。唐师兄是执事弟子,他们不敬执事弟子扰乱秩序,将他们抓起来送去刑狱堂受审。” 说罢,孙师妹扬了扬下巴,询问的目光看向几人,似在问这个主意怎么样? 偏曲清瑶和唐飞都不觉得不妥,纷纷点头赞许:“孙师妹此计甚妙。” 没救了,俞叶青心中有些绝望的想着。 这时孙师妹又问她:“大师姐,你觉得呢?” 俞叶青深深看她一眼,张口道:“既然几位师弟师妹都觉得此计甚妙,那便由你们自己去吧。” 三人都愣住了。 曲清瑶:“俞师姐,你是我们的大师姐,这事自然该你去办。” 孙师妹道:“是呀大师姐,你是我们摇光峰最有威信的,你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定能狠狠叫他们没脸。” 唐丁:“大师姐,你为什么不去?” 俞叶青终于忍不住沉着声冷冷道:“因为我怕丢人!” 她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然后道:“强夺他人之物不成后不以为耻却还振振,且还想要光明正大再抢一次的,这辈子我也只见过你们三。” 俞叶青说着,怒极反笑:“你们是强盗吗?这么肆无忌惮?谁教的?我摇光峰可未曾教过这样的弟子。” 孙师妹:“大师姐,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 俞叶青冷笑:“过分?还有更过分的,你要不要听?” 孙师妹气鼓鼓的,胸口激烈的起伏,似是在极力地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俞叶青在摇光峰的威信甚重,便是她平日里再不过脑子说话也晓得不能对俞师姐顶撞。 曲清瑶直接落泪:“大师姐,若你不想为我们出头便罢了,我们受些委屈倒没什么,就怕堕了摇光峰的威名——” “摇光峰的威名不是我堕的。”俞叶青冷声打断曲清瑶的话,“是你们。你们做的那些,以及即将做的那些事情堕了摇光峰的威名。” 俞叶青语重心长:“摇光峰的威名从来都凭一代又一代弟子救死扶伤得来的,不是靠着仗势欺人、争权夺势而来。专心道途,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可惜的是俞叶青这番话,三人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反而对她不肯为他们出头而耿耿于怀。 俞叶青见几人低头不说话,看似温顺实则不屑一顾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言尽于此,此事我做不得主,会上报靳峰主,一切自有他来定夺。” 孙师妹倏然抬头:“师姐既不愿帮忙,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我们自会禀报师尊。” “好。”俞叶青点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虽不知道靳峰主会如何处理,但这件事情不用她出面也着实叫她松了口气。这些年自师尊陨落后,靳峰主代管摇光峰。当初说的好听,待她化神便将摇光峰还予他们这一脉。 可如今她化神已有十年,但峰主之位依旧在靳峰主的手中。而这些年里,他们原峰主那一脉也走的走、散的散,只剩她一个勉力支撑。 这些年靳峰主那一脉有意无意的打压,也叫俞叶青过得极为不如意。若不是心底撑着一口气,想要为师尊守好摇光峰,恐怕也早就撑不住另寻他路了。 今日之事乍一看荒唐无稽,但若从另一角度来看,未必也不是一个夺回摇光峰的契机。 俞叶青看着三人负气远走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傍晚时分,流云峰开始飘雪。 雪花洋洋洒洒,很快就将房屋、地面各自妆点上了一层银白。美则美矣,冷也是真的冷。 都说修士不畏寒暑,这话半对半不对。修士到底还是人,是人就对冷暖有所感知。那些不畏寒暑者也有之,但多数都是些特殊的功法。 一般的修士除非时刻不停的运转功法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然而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修炼这种事也是分时段的。 反正老谭做不到。即便刚来时对此院落景色颇为欣赏,在这雪花纷纷的傍晚,他抱着臂膀发抖时,再提不起半丝欣赏的情趣。 房中的几扇大窗被他关的严丝合缝,此刻莫名有些想念那简陋的外门弟子居所,至少那窄小的床榻还有一床薄被可以裹身。 苏见星便于此刻敲响了院门。 老谭不情不愿地跑去开门,却见苏见星身着厚实的灰狼皮斗篷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老谭略带嫉妒地目光在那斗篷上顿了又顿。 “送温暖。”苏见星言简意赅,见他傻乎乎地杵在门口,挑眉:“不请我进去?” “啊?哦。”老谭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让开一个身位。 苏见星却没进去,从纳戒中陆续取了斗篷、棉被、暖炉等物。 老谭感动万分:“苏道友心细如发,还特意为我准备这些。” 苏见星看他一眼,微笑:“一折手工费,你值这个价。” 感动瞬间没了。他冷哼一声,泄愤似的抖开斗篷披在身上,又将别的东西一样样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苏见星的手上,“咦”了一声。 苏见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旋即了然一笑,大大方方将右手伸出来摆在他面前任他去看。 老谭打量片刻,认出来了:“这、这不是那个戒指……那个炎火石的戒指。”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凝练神识 既然他认出来了,苏见星便也承认:“就是那个。” 老谭奇道:“这居然是枚储物戒指?啧啧,当初我为什么没看出来。炎火石呢?”问题问出来后他自己又突然记起:“炎火石拿来封印邪魔了,处理了吗?” 苏见星笑道:“别人处理了,换了一颗红莲火晶。”说着,她将戒指取下来递到他手上任他去看。 纳戒的制法其实并不难,难找的是制作纳戒的主料——玄空晶。 老谭看了一番,知道这戒指当初定是有一层自己看不穿的禁制,这才打了眼,错把一枚纳戒当成普通的戒指了。 明白了这一点,纳戒于他来说便没什么新鲜的了,看了两眼便将纳戒还给苏见星。 苏见星也很随意的将其套回手指间,问他:“明日你还去不去?” “自然要去。”老谭没有什么犹豫。那是他正大光明赁回来的摊位,为什么不要? 苏见星便道:“那你明日我和你同去。” 老谭却摇头拒绝:“苏道友,今日你为我出头已经很仗义了,我老谭出来行走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这点事情还是能处理。” 苏见星就道:“也不全是你为你,今日和你为难的那两个女修中有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我与她的恩怨已经很多年了。以我的了解,昨日之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若我不在,他们已经认为你是我的朋友,只会将火气撒在你身上。你本无错,更不该因为我去受这些无妄之灾。” 老谭却洒然一笑:“能当苏道友的朋友已经是我老谭之幸,便是被迁怒又如何?” 这话却让苏见星愣了愣。就见老谭道:“之前是我一时想茬才疑心苏道友的用心。其实当日荒城妖兽潮那一夜苏道友的举动便足以证明心性。” 说罢,他自嘲一笑:“于我,苏道友一直坦荡,不够坦荡的只有我自己。” 苏见星猝不及防这样被人当面夸奖,当即老脸一红:“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老谭就笑道:“苏道友尽管去忙自己的事,既然你已经尽数告知原委,我心中便有了准备,尽管放心吧,我能处理,若是再不行,我再传讯于你,请你救场。” 话说到这份上,苏见星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点头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老谭放出飞舟,踏上去,启动,远去。 苏见星袖着手看他离开,琢磨这自己这气运也委实不够好,难得出一趟门就遇上事,遂歇了再出去乱晃的心思。好在昨日下雪,正是和往日不同的景色,索性去了高亭里继续喝茶赏景。 只不过她不去找事,事却偏偏追着她来了。 彼时热水刚沸,苏见星正提着壶要冲茶汤时,便见远处几道流光掠过,落在了院门前。她的手便顿了顿,将水壶放在了一旁,向那几人举目看去。 一行一共七人,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苏见星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修。他身后跟着的三人苏见星却不陌生,正是曲清瑶和孙师妹并那个被她一脚踹飞的执事弟子唐飞。 其余三人中有一个女修,她虽不认识,但看服饰应该也是摇光峰的弟子,一个是刑狱堂的王昌,剩下那一个也是刑狱堂弟子的打扮,有些面熟,却没有交换过姓名。 只看曲清瑶三人恭敬地站在那中年男修身后,苏见星便推测那男修多半是摇光峰的长老,说不得便是曲清瑶那位师尊、如今摇光峰的代峰主靳长老了。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还拉了外援? 有点意思,苏见星支着向下看,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似是察觉到了苏见星的目光,那中年男修倏地抬头,视线直直地看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苏见星。 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暗含微微压抑的怒火,看上去只是表示自己的不愉,实际上他的神识已经毫不留情地向苏见星强压了过来。 神识威压,倒是一见面就想给她个下马威压呀。 这种事,苏见星不喜欢干,却更不喜欢别人施加于自己。即便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苏见星依旧没有软了骨头,而是强硬地在这威压中站了起来。 转世重生,仙识已封,一切都是重新来过,但于修仙一途苏见星已经算不得是新人,面对强者威压,即便她做不到全面反击,却也能在相当程度上与之抗衡。 靳长老神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这个苏见星为什么能够抵抗他的威压? 化神对金丹,即便是神识也已经跨越了三个大境界。按道理,她应该不足为虑、不堪一击,可现在,明明在他的神识笼罩下,可以感觉到她的渺小,却感觉不到她的脆弱。 她就好像那石缝中的一根小草,明明风一吹便倒却在大风过后依旧挺立原地。 柔韧又坚强。 她怎么能?这怎么可能发生?靳长老心中隐隐冒出一丝后悔,这样的弟子日后定大有可为,他应该交好,而不是得罪。 可现在他因为弟子们的话语一时气愤,前来为他们撑腰,放出了神识威压。 靳长老此刻处在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若是收了神识,没有起到效果,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特别是俞叶青那个死丫头,一定会觉得他实力不济;若是收回了神识当做无事发生,就算他同意苏见星也未必会同意。 此刻的靳长老多么希望有人出来拦一拦,找个台阶给他下。 可是没有。 方才出来极力阻止他的几人,此刻却安静如鸡、作壁上观。 都不来拦他吗?不怕他一个失手将人废了吗? 靳长老一时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与之相比,苏见星倒是轻松许多。不是因为靳长老的神识威压小了,而是王昌方才传音给她,告知很快便会有人前来相助。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只要靳长老不会一时想不开对她痛下杀手,这种神识对抗她还能再坚持一时半刻不是问题。 修行总是在危机和压力中才能得到极大的提升。苏见星顶着靳长老的神识威压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个修炼的好时机。 转世后新生的神识虽然和修为一同增长,但也比一般修士的神识多了一种韧性,这也是她为什么敢放开神识和靳长老硬抗的原因。 甚至于,她并没有用十分的力气去对抗他的神识威压,而是分出半分来引导自己的神识在重压之下不断的凝练、捶打。 觉醒上一世的记忆之后,苏见星修炼的速度一日千里,修为也是一晋再晋,这是好事,却也不全是好事。 欲速则不达。 所以在晋阶金丹中期后,苏见星并没有再急于继续晋阶,而是和现在磨练神识一样不断的压缩、凝练自己的修为,将灵气充盈到全身的每一处经脉,再通过修炼不断地压缩灵气,再使之继续扩充、滋润全身的经脉。 若现在有人能够得到苏见星的允许去探察她的金丹,就会发现原本不过鸡子大小的鸡蛋如今已经有成年男性的拳头那般大,是原来的两倍,甚至更加凝实。 倒是金丹上那一层特殊的金光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因为金丹的长大而稍稍分薄了一些。 苏见星暂时没有琢磨出那层金光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于自己无害。 就在苏见星游刃有余地和靳长老对峙中,忽然天边有人大声喝道:“住手——”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金光便自远处射来,直奔靳长老而去。 金光速度太快,靳长老心中大骇,慌忙收回了神识威压,闪身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就地一滚,才堪堪闪过这一道金光。 可即便如此,他的袖口还是被那金光裁切掉了一片。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靳长老心中激愤,张口就要开骂,可在对上来人阴沉的脸色,满腹脏话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低头,见礼:“见过马师兄、曲师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马琮和曲故风这两个师兄弟。 曲故风站在靳长老的面前,冷声道:“靳潇,我可不敢担这声师兄。你趁我不在之时伤我女儿,又可曾真的有将我当做师兄?” 靳长老太委屈了:“曲师兄,是你女儿欺我徒弟在先。”他说着目光扫过自己几个徒弟,最终落在曲清瑶的身上,指着她道:“这也是你的女儿,曲师兄你为何这般偏心?” 被自己师尊指出来,一直隐忍的曲清瑶也觉得自己格外委屈,看向曲故风时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出来。这些眼泪和曾经那些刻意引人怜惜的落泪不一样,是真心的。 “阿爹……”只唤了一句,她便有些泣不成声。 曲故风看着她,心中略有感慨,这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也曾教过她修炼,也曾牵着她的手走过流云峰的各处。 只不过时移世易,这一切在她伤害了他的亲生女儿后,都回不去了。 面对曲清瑶期盼地眼神,曲故风最终淡淡道:“阿瑶,我不是你父亲。我的女儿只有一个。” 曲清瑶如遭雷劈,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曲故风,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阿爹,方才说什么?” 曲故风微微吐了一口气,看着她,认认真真的重复道:“我不是你阿爹。你的阿爹另有其人。” “我不信!你骗我!”曲清瑶听清楚了他所言,却拒绝相信。短短一句话,却打破了她自懂事以来一直坚信不移的事实,情绪差点崩溃。 曲故风道:“无论你信还是不信,这都是事实。你是柳如箐的女儿,却不是我的。我与柳如箐,从未在一起过。” “我不信、我不信!”曲清瑶拼命摇头,她深深地吸气,吐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一个个扫视众人的神情。 可是,隔着朦胧的泪眼,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扭曲的。她恍若置身噩梦之中,拼命地想要清醒过来,就不用再被噩梦缠绕。 靳长老于心不忍,见状便道:“曲师兄,清瑶还是个孩子,纵有什么隐情也要慢慢说,否则孩子如何接受?” 曲故风瞥他一眼:“快刀斩乱麻,当初若我知道有朝一日一时心软认下的孩子会在未来数次伤害我亲生女儿,说什么我都不会发那样的善心。如今不过是说清楚事实,各归各位罢了。” 曲清瑶浑身都在颤抖,曲故风的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过,尽数钻入她的耳中,便是想要当做没听见都无法。 “啊——”她尖叫着,捂住耳朵,疯了一样地跑下山去。 靳长老担心地想去追,却又想到今日来此的目的,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 马长老对王昌使了个眼色,王昌立刻意会,对众人一礼,道:“我去看看曲师妹。”说罢,足尖一点,整个人便身轻如燕地向曲清瑶离去的方向飞掠而去。 曲故风清了清嗓子,众人便将目光调转回来,听他道:“现在,诸位可以仔细说说为什么打上流云峰欺我幼女的事情了。” 幼女? 这个词让在场诸人皆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苏见星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七岁,也就比刚刚跑出去的曲清瑶大上一岁。在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最小的也比苏见星大上两百多呢。 一句欺负幼女完全不虚。 靳长老有点虚:“我……我也没把她怎么。她不是还好端端的——” “那是因为我闺女自己厉害,不是因为你手下留情了。”曲故风冷声打断道。 苏见星刚走过来,便听见曲故风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脚步略略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走近。 察觉到她的到来,曲故风立刻道:“你来了,方才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若有受伤尽管说,为父替你做主。” 他一心觉得亲闺女受了委屈,却不知苏见星其实是闷声发大财。这波不但没亏反而将神识凝练了一大步,神识强度堪比元婴,可以说是血赚了。 由此,苏见星也发现原来神识和修为一样是可以凝练的,不仅如此,她还举一反三,一举掌握了如何在非压力的情况下凝练神识的方法。 这个发现让苏见星欣喜若狂,甚至,脑中迸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第一百零九章 该伸手时便伸手 苏见星在想,既然神识能够凝练,那么仙识呢? 她现在的神识依旧是金丹期,但强度堪比元婴,若能将仙识压缩至大乘期的水平再凝练,是不是就代表她在凡间放出仙识使用而不会被他人察觉。 如此一来她便也相当于拥有两道神识。只要用的好,便是自己的另一重保障。 苏见星的想法十分美妙,苦于现在并无机会验证,只得暂时放下。 只不过这一通乱想,就不知不觉走了神。直到曲故风接连呼唤了她几声才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面对眼前的状况。 “你们方才说什么?”苏见星看向曲故风,表示自己并未听见他之前的问题。 曲故风眼含担忧:“你没事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若真受伤了不用忍,告诉为父,为父定当替你做主。” 自然是无事的,但苏见星头摇了一半忽然心中一动,顺势将脑袋歪向一边,再伸手撑住,虚弱道:“还好,就是有些头晕、想吐。” 曲故风心疼万分正要发作,转眼瞥见她冲自己眨眼,顿时明了。心中一时又气又好笑,却也不得不配合她的表演。 “靳长老,现在怎么说?”曲故风冷冷看着靳潇问道。 靳潇无语凝噎,他能怎么说?他和苏见星交的手,能不知道她其实屁事没有,现在不过是装的吗? 不但他知道,在场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毕竟她使眼色时可没有避着人,作假都没避着人,光明正大。 可那又怎么样?靳潇动手了吗? 动了! 那现在不管他觉得苏见星有没有事,只要苏见星觉得有事,这事就过不去。 为什么?因为苏见星此刻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站着的是曲故风。 过去的十几年曲故风据说受伤而一度淡出了圣元宗的管理层,可具体什么情况,靳潇一个代宗主也是无法得知的。 他只知道曲故风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以圣元下一任掌宗的身份。 他得罪了曲故风的亲女,就在曲故风的面前被抓了个正着。更没料到他一向以为的是曲故风女儿的徒弟竟然不是真的。 大势已去,靳潇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甚至已经预见峰主之位离自己远去的画面。 “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我愿领罚、赔罪。”靳潇不甘心到手的一切飞了,纵然他再爱面子,却也清楚的知道没了峰主之位,他以后也就谈不上什么面子了。 见他低头认错,曲故风心中的气也略略有所消减,他侧头去问苏见星:“你觉得如何?” 苏见星一副惊讶的神情,“能怎么办呢?靳长老到底是长辈,他都低头认错了,我身为一个晚辈,难道还能讹他的丹药不成?哎呀,我头疼脑子晕的……听说摇光峰的丹药很好,像九转大还丹呀、大回春丹、破障丹……之类的也不知能不能治我的伤。” 她一口气报出了十数种丹药的名称,每说出一种靳潇的嘴角就微微一抽。心道这苏见星胃口也真大,九阶极品的丹药也敢出口索要。 而尴尬的是,她敢要,他却没有。 在修仙界,丹药共分九阶,一阶最末,九阶最高。每阶又因为炼制结果不同而分下、中、上、极四品。下品最次,杂质最多,相对的留存的丹毒较多,极品则无限于接近完美,丹毒也近乎于无。 九阶极品,那是整个修仙界都难得一见的丹药,便是有,那放在整个宗门也都是镇宗之宝,不可轻易示于人前。 九转大还丹便是这样的丹药,然它和别的丹药不同的是,它存于世间的只有一个名字,详细的丹方众说纷纭,却没有定论。 唯一公认的,只有它的疗效。传说九转大还丹对凡人来说,可医死人、肉白骨;对于修士来说白日飞升不是梦想。 自九转大还丹这个名字出现在世间的第一日起,它就引起了这世间无数人的追逐。 可似乎除了最初出现过的三颗九转大还丹,日后数万年修仙界再无其踪迹。即便如此,数万年间也从来不乏为之痴迷想要炼制它的修士。 传言有人曾在一处上古秘境中寻得半页丹方。可半页丹方又能做什么? 丹方这种东西便是缺了一味材料,最终炼制出来的和计划中的都可能大相迳庭,更别说只有半页了。 直到现在,就九转大还丹都还只有那半页不知是真是假的丹方,完全没有人炼制出来过。 靳潇没有解释九转大还丹到底有多难得,只干脆道:“九转大还丹没有,别的都可以给你。” “那便每样来十颗吧,都要上品的。”苏见星也并未抓着九转大还丹不放,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 “十颗?还都是上品?”靳潇倒吸一口冷气。无它,不过因为就算她要的别的丹药都有,却也并不易炼制。 就拿大回春丹来说,和回春丹只有一字之差,却中间相隔了四个等阶。 回春丹乃四阶丹药,对化神以下的修士修复伤口、恢复灵气具有极好的效果。之前苏见星为曲故风诛去邪魔后,他拿出给苏见星用于恢复的便是上品回春丹。 大回春丹却是八阶丹药了,效果和回春丹相似,但起效更迅速,几乎是服下丹药后的几息间便可完成灵气和伤口的愈合。这种效果在战斗中格外珍贵,又因其中一味主药难得,所以并不能批量炼制。 只说大回春丹苏见星就敢一口气要十颗,更别说还有其他九种丹药,虽都只有六七阶,却也都不算好炼制,摇光峰的存量也不多。她这么一开口,几乎要去了摇光峰丹药存量的一小半。 靳潇如何不肉疼? 但苏见星会体恤他肉疼吗? 当然不会。 今日她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靠的不是眼前两个给她撑腰的合体境大能,更不是他靳潇的手下留情,而是她自己。 当伸手时就伸手。不如此,又从哪里开始积攒这辈子的身家?不能总吃上辈子的老本呀。 况且芥子袋中找到的那些丹药都是上辈子飞升前留下的。无论是纳戒还是芥子袋,既能存活物,就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可保鲜。 所以,当年的丹药除了部分珍贵的另行保存,其余大部分是切切实实放了三千多年的,能不能吃还两说,纪念意义大于实际使用的意义。就算苏见星自己还是神仙也是不敢乱吃的。 她看着靳潇为难的神色,翘了翘嘴角道:“莫非靳长老欺负了人,却连这点赔礼都不想出,只轻飘飘句道歉就想了结?” 靳潇抽了抽嘴角,这是“一点”吗?都快把摇光峰搬空了好吗?他求助地看向曲故风,期望其能劝劝自己的宝贝闺女。 曲故风心里却早就盘算过了,那点丹药——虽多了些,却也不算过分,女儿想要便要吧。他这个当爹在女儿受欺负的时候不说帮上什么忙,但至少后腿是不能拖的。 苏见星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十分满意曲故风没有拖她的后腿,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到,或许有这样一个父亲其实也还算不错。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忽略了。 她看着始终下不了决心的靳潇,提醒道:“靳长老莫非忘了,我们还有一笔账未算呢。” “什么帐?”靳潇下意识的反问。 然后便听苏见星好整以暇道:“靳长老莫非忘了,若日你家弟子抢我朋友的摊位,却没抢成,最后连摊位都没没要就跑了。也亏得我朋友心善,虽没让出摊位,却也将你们弟子留在那里的货品全都收好存放,只等你们去取呢。” 说罢,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保管费请结一下。” 今明两日出差在外,时间紧张,所以这两日都只有短小的一章啦。 第一百一十章 又见魔种 是了,靳潇想起来,今日带着几个徒弟上门为的正是昨日抢摊位之事。可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 靳潇有点想不明白。但既然说起来,他自然也要好好说道说道。但他不和苏见星说,得找她家大人说。 于是靳潇对曲故风道:“曲师兄,今日我本也是为此事来的,若不是你闺女伙同外宗弟子抢我摇光峰弟子的丹药,我也不会这般冲动找上门来。那些丹药确不值多少灵石,却也是我摇光峰弟子们辛辛苦苦这些年的积攒。他们抢摊位便罢了,东西再扣下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曲故风还不太了解事情原委,便看向苏见星以目光询问。 苏见星就笑了笑,见王昌不在,便简单的将昨日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她口中叙述的事实和靳潇听来的完全不一样。在他几个弟子口中,分明是苏见星他们蛮横无礼在先,怎么到了苏见星的口中就成了摇光峰弟子仗势欺人了? 谁料,正想到此,便听苏见星道:“昨日发生此事后,我就在想这事情口说无凭,总得要找些证明,遂去了一趟刑狱堂遇见王师兄后与之说明原委。晚间时王师兄已传讯于我,说是已经查明了外事堂的记录簿上确有我朋友老谭在前一日租赁取号的证明,并不如摇光峰那几位师妹所言,趁他们没空登记而恶意抢占的。” 说着,她又看向躲在靳潇身后并不吭声的孙师妹,冷笑问:“孙师妹不会觉得自己便是道理,甚至没有求证过事实便去告状了吧?” 苏见星的神色冷淡,说话不徐不急,完全不带一丝气弱。完全不像是欺负了人被找上门后的表现。 最重要的是,苏见星的说辞和徒弟孙玲香告状时所言截然不同,且有理有据。 两个人之中必然有一人在说谎。 靳潇心里一个咯噔。在此之前他从未对徒弟们的话有任何怀疑,且他一向信任自己的弟子们,觉得他们都是一群虽有些活泼但心善老实的孩子。 可现在,靳潇突然有些不太确定了。他迟疑地扭过头,去看孙玲香。 孙玲香面对师父骤然扫过来的视线下意地心虚躲闪。 靳潇的心直直坠到了谷底。做了几年的师徒,徒弟这点小动作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说,苏见星没撒谎,撒谎的是孙玲香。 “啪!”靳潇的手扬起、落下。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孙玲香的左脸顿时红肿一片。她双腿一软,捂着脸跪在地上,“师父、徒儿知错了师父。” 唐飞见势不妙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手下留情。徒弟知错了。” “知错?”靳潇冷哼一声,“现在知错?之前干什么去了?” 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个弟子,靳潇眼中一片冷意。别说打了,现在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摇光峰虽是圣元九主峰之一,可他一个代宗主,修为不及旁人高,话语权也没有旁人大,为了能够摘掉这个“代”字,这些年他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身旁还有个俞叶青虎视眈眈想要夺回峰主之位。 靳潇觉得自己这些年可真的太难了。 今日他听信了徒弟们的说辞,看着他们可怜兮兮的面孔突然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活得窝囊也就罢了,凭什么他的弟子们也要受委屈? 所以他不顾赶来阻拦的俞叶青,只凭着这一腔怒火来到流云峰发泄。 然而,一切竟都不是真的。他的来势汹汹仿佛是一场笑话,里子面子都没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那就一起死吧。 靳潇双目呆滞,没有焦距,他的手再一次抬起,而这一次抬起的掌心中有灵气在不断聚集。 曲故风眼皮一跳,“不好,他快走火入魔了。”说着,他瞬间挪移到了靳潇的身侧,在他扬起的手即扫过孙玲香和唐飞时以掌对掌拦住了他。 靳潇猝不及防,向后飞跌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而就在此时,被靳潇牵扯了所有心神和注意力的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苏见星站在了靳潇飞落的途中。她举着剑,剑尖直指靳潇的背心,好整以暇地等着靳潇撞在自己的剑上。 “苏见星!”马琮大喝道。此刻想要阻拦却已经晚了。 苏见星的剑已经抵在了靳潇的背上,刺穿他的衣帛,刺入他的肌肤半寸。 就在众人以为长剑要将靳潇对穿时,剑势骤停。长剑化作一道碎光消散,苏见星则上前一步,化掌为爪,在她刚刚刺出的那道伤口处五指并拢,轻轻一抓,旋即,一道淡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灰影尖啸着被她扯了出来。 众人正欲上前的脚步齐齐一顿,这是——魔种。 又见魔种,曲故风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狠狠地抽动着。柳如箐不是被封了吗?为什么还会有魔种?他这样想着,下意识地看向静静矗立的十八层高塔,心潮起伏。 苏见星却很淡定地将那缕魔种拍进刚得到不久的红莲火晶中。灵气注入,火晶中的红色仿佛突然间活过来了一般,在其中缓慢的涌动。 速度虽慢,可那火晶本也不过小拇指指甲盖大小,魔种入内,便是再躲藏也不过只能拖延片刻,片刻后依旧避无可避地被业火吞噬,什么都没留下。 曲故风和马琮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瞬间移开了目光。 俞叶青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是什么?”她心头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大敢说出来。 马琮没有回答,只道:“俞师侄,带着你的师弟师妹们先回去。” 俞叶青便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打听的事,便没有追问,同马琮行了一礼后,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孙玲香和唐飞道:“走吧。” “等等。”苏见星叫住了几人。 俞叶青看了看曲故风和马琮,见他们并无反应就知对苏见星的行为是一种默许,便等在一边,看她到底要做何事。 这是俞叶青第一次和苏见星正面打交道。她是摇光峰的弟子,有曲清瑶这么一个师妹在,便是不想多管闲事也早从各个师弟师妹偶尔为曲清瑶抱不平地闲聊中知道苏见星这么个人。 一个五灵根的外门弟子,若不是和曲清瑶同父异母,这个名字压根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摇光峰。经过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即便俞叶青不喜欢曲清瑶,她对苏见星的印象也并不好。 在那些闲言碎语中,苏见星阴沉、寡言、心机深沉,又性格古怪,怎么都和今日见到的苏见星完全无法联系起来。 这真的是传言中的那个人吗? 俞叶青想着时,苏见星已然走到了她的近前。 俞叶青恍然回神。然苏见星已经越过她走向孙玲香。 孙玲香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刁蛮任性的气势,她缩着肩,肿着半张脸,低垂着脑袋巴不得此刻所有人都忽略她,偏苏见星往她这里走来。 孙玲香便是一颤,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而然,事与愿违,苏见星的双脚最终还是在孙玲香的身边站定。 出差回到家已经这个点了,路上断断续续码了一些字,这会儿收尾,来不及写更多了,今天依旧是短小的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安置 目睹了刚才的场景,孙玲香只觉得她在自己身边走动时带来的压迫感格外强烈,以至于她压根不敢抬头去看,甚至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苏见星要做什么,脑中的念头杂乱无章。苏见星会出剑吗?就像方才对师父做的那样。她该怎么做?逃跑?还是跪地求饶?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噗通、噗通地跳动,愈来愈强,别的声音都远去,渐渐地,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最终天地一片黑暗。 苏见星:…… 她也没想到之前那般蛮横的孙玲香居然只是表面横。她不过是围着她走了几圈,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要做什么,她居然自己晕倒了。 面对齐刷刷射过来的视线,苏见星举起双手略有些无辜地道:“不是我干的。” 曲故风没在意这些,问道:“看出什么了?她身上也有魔种?” 苏见星摇摇头:“应该没有,她就是单纯的坏。” 在场众人:“……” 既然无事,曲故风大手一挥,让俞叶青把唐飞和昏迷中的孙玲香领走。 待他们走后,现场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马琮对苏见星招了招手道:“丫头过来,见过你朱师兄。” 他说的便是先前那个苏见星觉得面熟却没交换过姓名的男修,原来他就是王昌口中的朱师兄。 苏见星快步走过去,和他见礼:“朱师兄。” 对方微微一笑,还礼:“苏师妹好。” 马琮点点头,先对朱师兄道:“这是你曲师叔家的苏师妹,宝贝得很,本事也大,惹事的功夫也是一流。” 苏见星撇了撇嘴,表示自己很冤,分明每次都是事找她,而不是她找事。 马琮当做没有看见,继续和弟子道:“反正最近我和你曲师叔忙得很,没有时间看顾。朱鹤,你多看着些,若你苏师妹遇上什么事,只管报我的名头去给她撑腰。” 这话不仅叫苏见星吃惊,便是朱鹤也是一脸惊讶。按理说,顺着师长的意思去照看个别师弟或者师妹都很正常。 但照看往往也意味着管束。 但听师父的意思,对这位苏师妹并不要加以管束,而是任其行事,只在她遇上事的时候不问是非给她撑腰便好? 这一想,朱鹤便有些走神,旋即感觉周身突然安静下来,一个激灵回神就发现马琮和苏见星正看着他,等他回答。 朱鹤当即恭敬道:“师父放心,只要在圣元宗的地界上,不管苏师妹受什么样的委屈,弟子一定全力相护。” 马琮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补充道:“若是你都护不住,传讯于我便可。” 朱鹤应道:“是。” 苏见星左看看,右看看,突然道:“马师伯和朱师兄不用这般谨慎,我这这人其实不大爱和人动手,也很讲道理的。” 马琮和朱鹤齐齐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见星就挠头,啊——不是,你俩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啊?以为她看不出来吗?明显是不相信她啊。 她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谁料曲故风满面笑容走过来对马琮感激道:“师兄,多谢。”又对朱鹤道:“好师侄,照顾好你师妹,回头师叔必有重酬。” 朱鹤眼睛顿时一亮,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师叔放心,我一定护好小师妹。” 苏见星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多说啥了,照顾就照顾吧,反正不能断人财路。她又没指着继承曲故风的家产,还能拦着别人发财吗? 苏见星抬首望天,觉得自己可真是不一般的善解人意啊。 闲话过后,正事还是要说的。魔种再现一事让曲故风警觉,以为只抓住了柳茹箐就完事这种想法就太天真了,还需请暮渊真君定夺。 不过再次之前还是要处理好昏迷中的靳潇。 曲故风道:“也不用再挪走了,我直接腾出间院子给他,左右魔种已消,若他醒来无事便可让他回去摇光峰了。” 马长老沉吟片刻道:“也好。不过你这里也没有人手。我先让王昌先过来看顾,回头你也记得拨几个杂役弟子。” 之前曲故风被邪魔所困,状态不稳定,且因要对外隐瞒他的状态,所以流云峰上并未配备杂役弟子。 现在却不同了。曲故风已经大好,也时常不在流云峰,这就很需要杂役弟子来打理院落的相关事宜。 就比如今天之事,若不是王昌机灵,自苏见星说过后就一直关注着摇光峰的状况,发现靳潇几人前来流云峰,当机立断找到朱鹤一同前来并给他传讯通知,不然和他和曲故风根本无从得知苏见星的遭遇,更无法及时赶回来。 就算如此,他们还是晚了一步,是苏见星自己硬扛住了靳潇的神识威压。 而靳潇身上是带着魔种的,若苏见星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普通的金丹境修士,恐怕现在的状况都不容乐观。 曲故风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后怕道:“师兄所言极是,待手边事了结我便去内事堂拨几个弟子来。”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定。马长老便也不赘言,让曲故风点了院子,叫朱鹤将靳潇背过去放下。 顷刻间,众人散的一干二净。 苏见星最后倒成了无所事事的人。她站在原地半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过去了。 是什么呢? 算了,不管了,既然能忘记,那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挠了挠头,想着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便亲自跑一趟集英殿告知老谭这个消息,顺道看看他的生意做得如何。 而此刻,集英殿前老谭的摊位上人流涌动,不复在荒城时的冷清。 苏见星远远瞧着,心道老谭果然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不,生意就来了嘛。 可等她走近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流并不像是去买东西的,反倒像是在围观什么。 苏见星正奇怪着,就听到附近有人小声议论着。 说话的是两个女修,一个的道:“那个摊位好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话一听便知道对方也是刚来的,和苏见星一样茫然。 然后便听另一个黄衣的女修道:“这我知道,也不知是外面哪里来的一个二愣子,昨日和摇光峰的师妹抢地盘不说,还抢了摇光峰上下所有弟子凑出来准备卖的丹药。这不,今天就被报复了。那摊位前后左右的全都是摇光峰的弟子,反正将摊位堵得死死的,叫人进不去,也出不来。” 苏见星听着,神色便是一冷,抬脚便向老谭的摊位走了过去。 今日也只有一章……明天三更,真的,保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堵门 走到跟前,果然如同之前两个女修所言,摊位前站满了人,全都是摇光峰弟子打扮的。这些人也不买东西,就往摊位前一站,见到有人往这边来,便会大声道:“各位师兄弟、师姐们,这个摊主抢我们摇光峰的摊位不说,还吞了我们摇光峰的丹药,如此小人行径让人不齿,可不能买他家的东西。” 见苏见星还要往里面走,就有人伸手出来相拦:“这位师妹,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 苏见星撩了撩眼皮,看他一眼:“听见了如何,没听见又如何?” 那男修立刻皱眉:“我说了,这摊位的东西不能买。” “你说了?”苏见星嗤笑一声:“你是谁啊?你说了就算?” 男修似乎没想到居然圣元宗里还会有人不卖他们摇光峰的面子,便是一愣。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毕竟没人愿意和医修交恶,因为不管是受伤还是修炼都离不开丹药,而圣元宗绝大部分丹药都出自摇光峰。 所以虽然摇光峰的那些普通医修的修为不咋地,却因为一直被诸人追捧,时间一长便有些飘飘然,时常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之前曲清瑶和孙玲香抢占老谭的摊位多半也有这些心理在作祟。靳潇敢带着徒弟找上门也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觉得曲故风好歹没落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对苏见星做了什么他也不会太过于计较。 谁料,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在苏见星面前被直接粉碎了个干净。 苏见星没给男修回神的机会,直接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是孙……啊不,是我们自己听说我们辛辛苦苦炼制了这么多年的药被强占了,特来前说理,怎么?不对吗?”那男修差点说漏了嘴,及时绕了回来。 但苏见星已经从他漏出来的姓氏中猜到了罪魁祸首——孙玲香。 苏见星顿时一晒,她之前可真的没有说错呢,这姑娘是单纯的坏。想也知道现在孙玲香昏迷着不可能安排这些,那就只可能是她在和靳潇告状后一起前去流云峰前安排下来的。 苏见星的目光绕过男修,去看向坐在摊位后的老谭。他仰面躺在桌子后的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全然不管周遭发生了什么。 那男修见苏见星伸头往里面看,面露不悦之色,伸手推她:“哎,你这人,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买吗——” 在他即将碰见苏见星的前一瞬,一道无形之力将他轻轻推开,拨转至一旁。 男修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怒道:“你竟敢与我动手!” 周围其他摇光峰的弟子也都目光不善地看了过来。其中有修为高一些的弟子看出来苏见星的修为不低,忙走上来道:“这位师、师姐。有话好说,切莫伤了和气。” 他看苏见星面嫩,实不像那些上了岁数的女修,可她的修为又是实打实地放在这里,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唤她一声师姐。又转头对那男修道:“罗师弟,你方才做了什么唐突了师姐?还不快和师姐道歉。” 那罗姓男修听得自己师兄唤苏见星作师姐,顿时一脸惊讶。他入门也不过几年,一只巴掌都数得清,还只是个练气境的小修士,对于修仙界的一切都只算是摸到个浅浅的边,无从分辨。 他敢对苏见星这般,也是觉得这两日其他各宗人马多未抵达,能前来集英殿闲逛的也多是些低级境界的弟子,根本没有仔细辨认。 只不过,即使知道自己无礼,那男修道歉的话却也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的师兄都在一旁着急:“罗师弟,你这时候犯什么犟脾气。”说着,还在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心道罗师弟平日里看着倒是很机灵,怎么关键时候榆木疙瘩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罗姓男修终于开口,神色忿忿道:“金丹真人又如何?就能不讲理,欺负人了吗?” 他师兄此刻简直想要把他的嘴巴堵起来,更后悔今日为什么要带他出来,先前得罪了人可以说不知者不罪,可现在,分明已经知道对方惹不起却还是口出狂言,这是怎么了?魔怔了吗? 苏见星却在此时轻轻一笑:“是啊,金丹真人就是可以不讲理,就是可以欺负你。”旋即看向目瞪口呆的师兄弟二人,目光又轻轻扫过在场诸人,挑眉:“你不觉得你们几人今日站在这里闹事凭的是道理,是一身傲骨吧?” “我呸!”苏见星笑容顿时一敛,声音冷了下来:“换做别峰的弟子又有谁敢似你们这般闹?事情搞清楚了吗?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也不怕报复错了人,你们摇光峰的脸面从此也别想要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劝架的师兄也皱起了眉:“这位师姐,话可不能乱说的,要负责任的。” 苏见星哈哈一笑:“责任?怎么负?你们在做这件事情有想过要负什么责任吗?”她笑声中的讥讽没有丝毫的隐藏,叫众人听得格外清楚。 就有人怒道:“即便你是金丹真人,也得讲道理。” 苏见星大袖一挥,一道剑气向四周荡开,直将那几个摇光峰的弟子向外推了出去,清出摊位前的那一块空地。 “滚!”苏见星淡淡道,声音中带着些许凌厉的杀意,叫人胆寒。 那几人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不忿,却也不敢再上前去。 老谭却在这时跑过来,伸出拇指赞道:“苏道友威风霸气。” 苏见星扬了扬下巴:“一般。”又挑眉,颇有些嫌弃地问他:“这便是你说的有能力处理这事?” 他方才那副样子哪里是有能力处理,分明是躺平摆烂,破罐子破摔了。 老谭摸摸鼻子,不大好意思道:“都是低阶修士,又都是圣元宗弟子,我这不是和气生财嘛。” 苏见星:“那我若不来,你还是如此放任他们?” 老谭摆手:“那自然不会,主要这两日人也不多,生意也都还没开起来,他们闹也就随他们闹去。我都用留影珠存下了,等他们闹够了,我自然要去为自己找个说法。” 苏见星暗自点头,办法虽温和了些,耗时了些,却也算是有用。 老谭也对苏见星好奇:“苏道友你现在一时吓退了他们,若他们再来怎么办?” 感谢书友20210807011931668大大的一张月票。 今天的第一章来了。第二章正在飞速码字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遇 苏见星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办的?将他们捆成一捆丢到摇光峰前,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教弟子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叫还在原地滞留的几个摇光峰弟子听得一清二楚,身形俱是一僵。 苏见星:“还不快滚?”说着,上前一步,做出要动手的样子。 那几人顿时一慌,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跑了,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回去叫人。 不过摇光峰上众人现在自顾不暇,估计几人回去了多半叫苦不成还要挨收拾,完全不用再担心了。 这样想着,苏见星便和老谭将他今日走后流云峰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些人你不用多虑,多半也不会再回来找事了。” 老谭表示理解,旋即又有些苦恼地拿出一只储物袋问:“那这个怎么办?” 苏见星接过那储物袋一看,里面都是些丹药,等阶大体不高,品质还层次不齐,一时奇怪:“啥玩意啊这是?” 老谭:“这不就是昨日摇光峰摆出来的那些丹药吗?” 苏见星就有些嫌弃:“就这,也敢作为借口屡次上门闹事?”也不知道摇光峰那些弟子怎么想的,那些丹药她粗略一扫就知道里面八成是下品,剩下两成中也大多数是中品,上品寥寥无几,极品更是难觅踪迹。 也不知道摇光峰的人到底在哪里感觉到自我良好,丹药炼出这种水平还敢出来跟人大小声?换成是她怕是要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什么时候能真的练好丹药再出门。 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苏见星口中喃喃念着,心中感慨万分。 老谭听见了问道:“你在说什么?” 苏见星回神:“没有。”她将那储物袋收回自己的纳戒中,道:“东西便放我这里吧,回头我给送去摇光峰。” 才打了人家的弟子,转脸就要去送丹药,苏见星会有这么好心?老谭略带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可转念一想最初她本也不必踏进这滩浑水,也只是为了帮他才会如此。 老谭道:“今日多谢了。” 苏见星摆摆手:“小事而已,并不算什么。”又道:“最近你若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皆可来找我。” 老谭却深深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苏见星莫名其妙:“你作何这般看我?” “苏道友——”他开口道,语气有些游移不定,似是拿不出主意,不知自己该不该将问题问出口来。 苏见星看出来他的纠结,便鼓励道:“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尽管说。只要正当合理的,我都也会尽力办成。” 听她口气这般笃定,老谭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思虑半晌,才斟酌着道:“苏道友,你我皆修士,不同于凡人,有些事也不拘小节,我索性直接问了,你是不是、是不是……” 苏见星认真听他说着,无奈他一句话就卡在“是不是”三个字上面,却迟迟不往下说。 到底是不是什么呀?她不自觉地歪着头,将耳朵更向老谭那边倾了倾,静待这句问话的结束。 谁料,老谭偏不往下说。 苏见星:??? 察觉到四周似乎安静地有些过分,苏见星微微侧头去看老谭,刚想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了,就瞧见老谭板着脸,一下一下地瞟她,和她的目光对上后,就拼命地在给她使眼色。 什么情况? 苏见星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另一边。然,目光所处是一片雪白的衣襟,顺着衣襟往上,是一段玉白修长的脖颈,脖颈中间有一段明显的突起,在她目光触及时微微上下滑动,格外惹眼。 视线再往上,便是一个轮廓明显的下巴,略尖,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向前后方微微扩出,又在下颌处收紧。 太近了,苏见星即使微微仰头也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但仅从一段露出的脖颈便可以想象那一定是个倾世绝色的佳公子。 说实话苏见星对美男没有意见,但美男如果不打招呼和自己就靠的那般近,她就要有意见了。她退后半步,身体微微后仰。心中奇怪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的同时,也在惊骇,什么人可以悄无声息的站到自己的身侧却没有引起自己半分警觉。 可这一切想法在看到那张脸时,全然烟消云散了。 那张脸平平无奇,整张面目没有任何的特色,打碎了一切之前的幻想。 “太辰!”苏见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讶异之余,也下意识的惊呼出对方的名字。 最初的惊讶过后,苏见星的面上便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太辰,你怎么这般早就到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面对苏见星的欣喜,太辰也略有些吃惊,但他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只微微笑道:“没什么事,便早些来了。” 说着,太辰将一块白玉质地的牌子递了过去。 苏见星接过。 那玉入手生温,玉质细腻,油润,又很通透。玉牌两面都刻着漂亮的花纹,一面中间是“归一”二字,另一面则是“苏见星”。 毫无疑问,这玉牌便是苏见星的在归一宗的弟子令了。 “真漂亮。”她将玉牌放在手中反复翻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归一?”老谭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认出归一二字,先还奇道:“归一宗那个归一吗?这是干什么用的?” 正好,苏见星手一翻,露出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面。 老谭:“……” 老谭沉默半晌,突然一拍大腿,看着苏见星声音都有些颤抖:“苏、苏道友,你是归一宗弟子?” 苏见星左右看看,见这会儿并无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瞪了老谭一眼:“小点声,别瞎嚷嚷。” 老谭捂着嘴拼命点头。他此刻心情格外激动,归一宗,是那个仙山十门中稳居第一并从无其他门派可以超越的那个归一宗啊。 苏道友竟然是归一宗弟子。他见到了活的归一宗弟子。对了,他和苏道友算是朋友了吧?如果是,那他岂不是有了一个归一宗的朋友? 这一刻,老谭看着苏见星的两只眼睛都在闪光。 见到了太辰,苏见星就想把老谭打发了,问他:“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来着的?” 老谭一愣,旋即想起来他想要问苏见星的问题,立刻脸红到了耳朵根,双手直摆:“没有、没有,我想茬了。” “真没有?”苏见星将信将疑,方才老谭那样子可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真没有!”老谭拍着胸脯保证,就差对天发誓了。 苏见星点头:“那好吧,我先行一步,你若有事再和我传讯吧。” 老谭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苏见星便不再管他,收起玉牌转身又向太辰身后看看,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失望,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太辰知道她问的是谁,便道:“她要晚一些,和她的朋友一起来。” “朋友?”苏见星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惊讶,旋即又有些欣慰:“看来阿月在宗门适应的很好。”又问他:“阿月的朋友什么样?” 太辰微笑,却轻轻摇头:“等过些日子你自己看吧。” “好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一个悬念,但细细一想好像确实也没有迫切需要知道的理由,遂将疑问放在心底。 太辰低头看她,一段日子不见,她似乎过得不错,原本消瘦的脸颊现在肉眼可见地丰润了一些。 性子也更活泼了一点,不复初见时的暮气沉沉,倒是更贴合她如今的年纪,像个少女。 他观察她,十分仔细和专注,让苏见星有所察觉,抬眸回视,眼中是明明白白的疑问。 太辰没有回避,落落大方地回答她的疑问:“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哦?有吗?”苏见星看了看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便不大明白他此番结论从何而来。 但她对这个问题并不太感兴趣,也没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而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住哪里?归一宗的弟子总不会安排在外门弟子住处吧。” 太辰失笑:“自然不会,归一宗被安排在青霞峰,那里环境不错。”又问:“你住哪里?莫不是你说的外门弟子住处?那里如何?不若直接搬来青霞峰,那里环境还不错,地方也够大。” 青霞峰?那不是每次招待重要客人时才会安排的住所吗?居然用来招待归一宗。 苏见星也没去过青霞峰,她在流云峰住的好好的,暂时没打算搬,但也不是不能去青霞峰看看。 也许是她眼中的好奇太过于明显,太辰瞥见后便主动提出带她去看看。 苏见星欣然同意,跟着他跑了。 老谭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难怪苏道友面对圣元宗这些跳梁小丑从不放在眼中,原来是归一宗的弟子啊。 那个叫“太辰”的似乎也是归一宗弟子,且和苏见星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给苏见星送那归一宗的弟子令。 只不过这一次的仙山十宗弟子大会归一宗也参加吗? 老谭脑中突然想起自家长老前两日的提议。 唔——可以考虑一下。 老谭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没有第三更了,这章写了3000字,算是一章半吧…辅导孩子写作业,心累……明天再战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朋友 青霞峰到底是圣元宗用来接待贵客的地方,其中唯一的住所青云殿直接建成了宫殿的式样。 在荒城时,苏见星见识过城主府的奢华。那时她便觉得城主府比之凡间的宫殿似乎也并不差些什么了,可如今走进青云殿顿觉自己见识浅了。 夜明珠随处可见,上好的千年紫檀被用来制作桌椅床柜,窗户用的是打磨地光可鉴人的东海水晶……殿内处处雕梁画栋,陈设典雅,无一处不精致,不奢华。 苏见星瞪大了双眼,仿佛一个土包子进了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大够用。 太辰见状,笑问:“之前没来过?” 苏见星摇头。她之前哪有机会来过?在她回到圣元宗前,连内门都没进过几回。她赏了片刻,恋恋不舍地收回双眼。 太辰道:“若喜欢就搬过来。” 苏见星摇头:“这种地方美则美矣,却不是我梦想中的居所。”殿内地方空旷,室内与外间少用门窗相隔,多是缀以帷幕帐幔,随风自动,乍一看很唯美仙气,但若真住在此处,总是少了些安全感。 相较之下,苏见星还是更喜欢流云峰的小院,地方不大,窗户也是纸糊的,但门窗俱全,叫人心安。 谁料,太辰又问她:“那你梦想中的居所是什么样的?” 苏见星微微一愣,略有些茫然道:“我没想过。” 细细回想,她似乎一直在漂泊,居无定所,上辈子也是如此,飞升仙界后也未曾停留下脚步。而她一直一心修炼,对于住所的需求一直很低。只要有间屋子,雕梁玉砌也行,青砖红瓦也可,茅草屋也将就,反正有什么住什么。 她在思考间,太辰也在静静凝视她,并不打断她的思考。 苏见星或许不知道,她沉浸在思考中时并不是面无表情,反而会带出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现在,她似乎在竭力回想着什么,一口气含在嘴中并不吐出,两腮因为那口气的存在而不由地鼓起。 有些可爱。 太辰唇角微微翘起,眼底泛上一丝笑意。 苏见星一抬头便望进这双泛着笑意的眼眸,那双黑眸幽暗深邃,眼底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在暗暗涌动,却叫她莫名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两颊染上了绯色,着火了似的发烫,苏见星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太辰发现了她的异样,微微俯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的脸在苏见星面前骤然放大。 他和她的距离更近了,近到完全模糊了面部其他的部位,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因为身高和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骤起。 这种压迫感不同于每次面临大敌时的那种紧迫,却不知为什么隐隐叫人脸热,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苏见的脸更烫了,她还不太明白自己这番奇怪的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只固执地认为只要她不表现出什么异样,旁人就看不出什么来。 可她完全不知道,克制不住乱飞的眼神完全暴露了她自己的无措。而此刻在他人的视角下,她的脸已经红的仿佛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更可爱了。 一道极轻的叹息声自太辰唇间溢出。那轻微的、几不可察的,随着叹息声而喷出的气息如同一根羽毛轻之又轻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地撩拨着她的神经。 苏见星眨了眨眼,终究有些撑不住了,下意识地要伸手推他。 然而太辰在她有所动作前便倏地后退,和她保持相对正常的距离。 压迫感骤然消失,新鲜的气息随之涌入她的鼻尖。苏见星连续大吸了几口气,终于稍稍平复了心跳,两颊的热度也渐渐消褪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她的眼中还残留着些许茫然,对于刚刚突然涌动又消失的情绪感到陌生和无措。 太辰轻轻笑了笑,声音略有些低,却很动听。 苏见星动了动眼睛,将目光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 “你现在可以好好想想。”太辰温声道。 “想什么?”苏见星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神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想一想——”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语调柔和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喜欢的居所会是什么样的,毕竟回了归一宗,要选一处你将要住很久的洞府。” “好。”苏见星恍恍惚惚结束了这一次青云殿的参观之旅。 待她重新回想时,已经几乎不记得青云殿的样子,却满脑子都是太辰那双惑人的眼睛。而每当一想起那双眼睛,心跳会再一次乱掉,脸颊也会重新升温。 是生病了吗? 苏见星不大清楚自己的状况,这是她前后两辈子从未发生过的,遂对此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摆了一天的摊后回到流云峰的老谭看见的便是苏见星坐在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地奇道:“苏道友,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见星闭了闭眼,捂着胸口将脑中那双眼睛的残影抹去,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才怪!她这副样子明显不大正常。 虽然老谭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大体的感觉还是十分明显的。他略站了站,到底还是大步走过去和她并排坐下,道:“你这可不像是没什么,说说看,你我虽然相识时日尚浅,但论交情也算不得浅了,你若愿意当我是朋友,我自然要尽一尽朋友之义。” 他说得这般大义凌然,苏见星却只轻飘飘看他一眼,道:“是和我做朋友还是和归一宗弟子做朋友?” “呃——”老谭被这个问题打的有些猝不及防,搓了搓手干笑一声道:“都一样,有区别吗?你是你,也是归一宗的弟子啊。” 苏见星懒懒看他一眼。 自在圣元宗遇上老谭后,她最开始相助也是因为想报在荒城差点入魔时的相救之恩。谁知后来她揭破他极力想要隐藏的身份让他对自己的意图产生怀疑,便对她多有戒备。 苏见星自然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癖好,不过是人到了跟前随手捞一把,谁又管你戒备不戒备呢?报完恩就完事了。 岂料今日太辰给她送的弟子令被他看出,这会儿却又不管她的企图,反而以朋友自居了。 有点意思。苏见星淡淡笑道:“普通弟子罢了,哪里又能抵得上天工门的少门主吃香。” “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老谭丝毫不怵,大方承认道:“我确实之前对苏道友有所戒备,那也是因为你突然叫破我的身份嘛。可知道你是归一宗弟子后,我觉得这些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归一宗。 苏见星隐隐有些惊诧,她知道归一宗在修仙界地位崇高,但高到他人听说是归一宗弟子就能够戒心全消的地步也太离谱了吧? 苏见星这般想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谭却比她更惊讶:“难道你不知道身为归一宗弟子意味着什么吗?” 苏见星摇头。 老谭就以奇怪的目光深深看她一眼,直将她看得有些发毛,沉下脸道:“快点说,不要故弄玄虚。” 悻悻地收回了目光,老谭嘟囔道:“真不知道归一宗是怎么收徒的,难道对归一宗不了解才是真正的标准?” 苏见星不说话,只拿眼瞪他。 “好好好,我说。”老谭被她瞪得缩了缩脖子,轻咳一声才缓缓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归一宗是天道的意志在凡间的体现。” 老谭显然也是不懂讲故事要先抑后扬的,一开口就丢下最震撼的结论。 苏见星也确实被震撼到了:“啥?天道?” 老谭点点头,颇为神秘道:“这事在修仙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是呢知道的人也不算多。”说着,他比划了一下,道:“至少仙盟各宗的掌教甚至大宗的高层是知道的,不然你以为归一宗还不足我天工门十分之一的人数又又如何稳居仙山十宗之首?” “啊?”苏见星也只知道归一宗人不多,却不知具体人数还不足天工门的十一,“你说真的?” 老谭反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你是归一宗弟子,却不知道归一宗多少人?” 苏见星毫不心虚:“我这不是还没去过呢嘛。” 老谭看她一眼,啧啧两声,叹道:“我说的也不过是个概数,具体多少等你以后自己去看才知道。就是不知归一宗到底是如何招收弟子的,更不知他们收弟子的标准,哎——他们也从不公开收人,不然我早就自己去试试了。” 对此,苏见星却不是很赞同,“按你那么说,归一宗其实最神的地方也就是继承了天道的意志,而你是炼器师,便是去了对你的修行也并无益助。” 老谭却没好气瞪她一眼,实在不知这等常识全无之人究竟是如何被归一宗选上的,之前有多羡慕现在心里就有多酸:“你以为归一宗只精此道吗?” 自然不是了。苏见星想起归一宗弟子同境界内无敌手的传说,立刻尴尬笑笑。 见状老谭收回了白眼,突然端肃了神情问道:“苏道友,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算吧。”以她那单调的和别人相处的经验来看,和老谭这样的已经勉强算是朋友了。苏见星想了想道,“想说什么尽管说,无需瞻前顾后。” “好嘞。”得了苏见星这句话,老谭仿佛得了什么圣旨一般,慎之又慎地看着苏见星道:“现在,轮到我向你说这句话了。” “啥?” “苟富贵,勿相忘!” 苏见星:“……” 以为对方能憋出什么好屁的苏见星无语凝噎,半晌才道:“现在想想,到现在我都只晓得你叫老谭,却不知你全名,这样也不算是朋友吧。” “谭熠!”老谭飞快道:“吾名谭熠,熠熠生辉的熠。现在苏道友知道我的全名,我们就是朋友啦。” 这情绪可以说是很急切了。 苏见星也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闻言便点头笑道:“知道啦,是朋友。” 得了准信的谭熠却没有就此满足,贱兮兮地凑近道:“既然我们算是朋友了,那你可以说说方才在纠结什么,叫我尽一尽朋友之义了吧?” 苏见星万没想到,她自以为将话题转移的不露声色,但在谭熠这里绕了半天又还是给他绕回来了。 不过,那种情绪太过于私人,苏见星并不大想和别人分享,却也不想就此扫了新朋友的兴致。于是摊了摊手,百无聊赖道:“不如你猜?” 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难不成他还能猜出来? “哈!”谭熠促狭地笑了一声,“我不猜,我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特意在看苏见星的反应。 果然,苏见星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你知道了?什么?” “慕少艾嘛,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好难猜的。”谭熠得意洋洋的揭晓答案。 “什么?” “什么?”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惊得谭熠差点跳了起来。 其中一道声音自然是属于苏见星的,另一道——谭熠和苏见星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就见曲故风一脸震惊的站在院中看着他俩。 谭熠:“……” 苏见星:“……” 苏见星站起身,看向曲故风,拧眉:“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曲故风简短地答道,此刻他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不理解怎么几日不见闺女就慕少艾了,心中犹自纠结。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慌乱的情绪,面上却还是一片镇定,先对苏见星微微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了谭熠的身上,锁定,“这便是你说的借住此处的朋友?” 苏见星愣了一瞬,本还想着曲故风会问一些她自己还没想清楚的问题,却听他在问谭熠的事,提起的心陡然放松了下来,神情舒缓道:“是的。” 旋即想着既然遇上了便为两人引荐一番。她扭头对谭熠道:“这是圣元宗的曲长老。”想了想,终是补充道:“也是我生父。” 又对曲故风道:“这是我——”顿了顿,“朋友,姓谭,是个炼器师。” 谭熠行过一礼道:“见过曲长老。”他感激的看了苏见星一眼, 曲故风点了点头,算是见过。接着,他看向苏见星,久久无言,似乎在等什么。 苏见星莫名,回视之。 静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谭熠:这尴尬的氛围叫自己突然有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半晌,曲故风终于开口:“然后呢?” 苏见星一脸茫然:然后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 摇光峰大师姐 曲故风深深叹气,道:“我方才听你们说‘慕少艾’?” 苏见星立刻否认道:“有吗?大约是您来的太急,听错了。”随即扭头又问谭熠:“有吗?你刚才说了这个词吗?” 谭熠被点到,顿时一惊,反射性摇头:“没有,没说吧。没有没有。” 曲故风哼了一声,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都还年少,专心修炼,休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苏见星不大服气:“我近来干的哪件事不正经了?” 那倒是,曲故风脸色稍缓。 苏见星却想起什么问道:“靳长老醒了吗?” 她想起来曲故风寻常每日这时都还在天乾峰处理事务,今日出现在此自然不会是因为得空休息了。唯一的理由就只有躺在流云峰院中昏迷的靳潇了。 曲故风点点头,又摇头:“不知道。” 苏见星就奇怪了,醒了就是醒了,没醒便是没醒,怎么还有不知道的?记得之前马琮说过要让王昌来照看靳潇,便问道:“王师兄怎么说?” “你王师兄说——”曲故风稍稍回忆了一番,复述出了王昌的话来:“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却不知为何现在还不睁眼。” 这是什么情况?苏见星微微一思索,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顿时笑出了声了:“王师兄可真是个妙人。” 王昌说靳潇“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其实就在暗示靳潇已经醒了,后面那句话就是在暗指靳潇在装睡。 笑了一会儿,苏见星又问道:“那后面怎么办?若是将他一直放在流云峰,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醒。” 曲故风道:“我已传讯叶师侄,叫她们摇光峰前来领人了。” “等等,可不能这么容易将人带走。”苏见星终于想起来之前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事了:“靳长老的说好的赔偿还没给呢,这么轻易叫他跑了,难不成还让我去追去摇光峰要债吗?” 曲故风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顿了顿,道:“靳潇这人向来要强,今日一事对他已经是莫大的打击了,若此刻再穷追不舍、落井下石……” 不用再往下说,苏见星已然明白未尽话语中的意思。 她沉吟道:“那好吧,今日便放过他,左右他们摇光峰弟子的丹药都还在我手里,也不怕他们摇光峰跑了。” “倒也不必如此。”曲故风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一会儿俞师侄来时我同她提一提,她会补上的。” 好吧,穷寇莫追的道理苏见星自然也懂,又见曲故风已经保证了,便也不再纠结,拍拍手放过。 但,曲故风要去看一眼靳潇确认他的状态,苏见星只答应了不落井下石,却没打算放过热闹,便也要一同去。 至于谭熠,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流云峰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应该是圣元宗内部之事,便体贴告辞,并不跟随。 曲故风对他的有眼色这一点颇感满意,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苏见星在一旁却不大看得懂,分明之前刚见面时曲故风对谭熠还一副并不大欢喜的模样,现在却能露出欣赏的神色。 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是无法共情,遂放弃,心中还感慨:男人心、海底深。 —— 靳潇果然如同王昌所言,应该是醒了,却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无颜醒来,正在装睡。 他应该也知道大家知道他在装睡,不过只要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似乎所有的尴尬都不会存在。 对于他这种鸵鸟精神,苏见星不予评价。看了几眼索然无趣,便出了屋子。 本想想回自己的院子,曲故风却紧随其后匆匆走出来道:“我得先回天乾峰,一会儿还有件事就只能托你来办了。” 苏见星暗忖自己白吃白住在这里好些日子,出些力也是应该的,问也没问便答应了。 她答应的爽快,曲故风心头也觉得一阵松快,道:“事情也很简单,外事堂要送些弟子过来帮着打理庭院,约有二十来人,实则用不了这么多,你可以帮我挑一挑,留下十来个你看得顺眼的,安顿在外院便好。” 这——事情确实不大,但苏见星心里却升起些许疑惑来,打理庭院的弟子还要挑一挑?有些反常。 她问道:“若我一个都看不中呢?” 曲故风笑了笑:“那我便叫外事堂再换一批来。” 换一批,那就是还要重新挑的意思。 这就有点意思了,苏见星心略一琢磨,再看曲故风含笑的神情,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这是打算收徒了?” 曲故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没否认:“你看出来了?” “唔。猜的。”苏见星回之一笑,笑容中也带了些得意。 她确实是猜的,也没想到自己猜的这么准。但话说回来,一般人也不会这么猜吧。 外事堂送来的弟子,只能是外门弟子了。从外门弟子中选徒,整个圣元宗可能除了曲故风也没有第二人了吧。 但是,干这事的是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并不违和,这又该怎么说? 苏见星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并没问他为什么要在外门弟子中选徒,只点点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若是旁人知道,一定要说这两父女疯了,但是,谁管他们呢。 有了苏见星的应承,曲故风十分放心地走了。 苏见星便就在廊下坐着,安心等着外事堂来人。只是没想到,外事堂的人还没来,先等来了带着几个弟子前来领人的俞叶青。 俞叶青其实并不想来这一趟。实际上靳潇在曲清瑶和孙玲香几人的鼓动下准备前来摇光峰找茬时她就已经言辞恳切地阻拦过。 靳潇却当她不怀好心,甚至指责她没有“同门之谊”、“见师妹有难却还袖手旁观”。 他倒是不袖手旁观,被人当成靶子捧上去了。现在呢? 靳潇倒下的那一刻,俞叶青心中毫无波动,甚至想抬手为苏见星鼓掌。 只可惜立场不同,不能让她如此放肆表达,只能面无表情的捞起孙玲香就走。 现在她又面无表情的来了。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只要她一直没有离开摇光峰,摇光峰便是她一日的责任。 匆匆走进院子,一抬眼便瞧见百无聊赖趴在回廊的围栏上看鱼的苏见星。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门,苏见星抬起眼,便和俞叶青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是一愣,还未说话,便有一颗脑袋自俞叶青身后冒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告状道:“师姐,就是这个女子,抢了我们的丹药。” 随着那弟子话音落下,他身后又冒出好几个脑袋出来。 苏见星定睛一看,虽然认不出来谁是谁,但都有点眼熟的,多半是之前在老谭摊位前被她小小收拾过的那几个弟子。 苏见星眯了眯眼,挑眉道:“抢?” “闭嘴。”俞叶青眉头紧锁,颇为不悦的低声斥责那贸然出声的师弟,“还嫌不够丢人吗?” 谁知道她心里有多苦?这边才将孙玲香丢回摇光峰,那边便来了几个师弟告状,七嘴八舌的说在集英殿前又被谁谁谁欺负了。 俞叶青只来得及听了个囫囵,并没来得及处理,那边又收到曲故风的传讯,叫她来流云峰把他们的代峰主领回去。 俞叶青头疼不已。她可以将孙玲香提着回去,却不能同样的对待靳潇。也不等那些师弟告完状,便点了几个人与她先来接靳潇。 看着师弟们愤愤不平的脸,俞叶青十分后悔没有在出发前将此事说明白,以至又冒犯了苏师妹。 俞叶青此刻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闭了闭眼,对苏见星道:“抱歉苏师妹,是我没和他们说清楚,若不介意可否给我些时间。” 苏见星抬手:“请便。” 俞叶青便领着几个师弟出门去了。半晌,才带着几个师弟回转来。 再进门,俞叶青身后的几个弟子不复之前的忿忿,全都耷拉着脑袋。 几人走到苏见星面前,站定。 俞叶青冷声道:“知道错了吗?” 众师弟有气无力:“知道了。” 俞叶青目光一厉,扫视了几人一眼,几人顿时一个激灵,身体都要站直了几分。 可见摇光峰大师姐的名头也真是名不虚传。 “知道该说什么不?”俞叶青问道。 “对、对不住。”安静了一会儿,那个先前出声说苏见星抢东西的弟子率先道。 他开了个头,其他几个师弟也陆续给苏见星道歉。 苏见星没有拿乔,见他们低头道歉,便也轻轻放过了:“行吧,既已道歉,那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了。” 俞叶青点点头,旋即又道:“苏师妹,此次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皆已明了,都是我摇光峰弟子的不对,我代他们向你赔罪。”说着,便要屈身行礼。 苏见星抬手一道灵气,阻止了俞叶青的动作,道:“俞师姐,冤有头债有主,我向来只找债主讨债,你和此事无关,无需向我道歉。” 俞叶青却道:“师妹莫怪,我也是有私心的。”说着,她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师弟们,继续道:“师弟们年轻气盛,轻信小人之言,将苏师妹好心代为保管丹药的之举当成是抢,冒犯了师妹。这些多少也是因为我管教不严才造成的。” “这一切当然不能仅仅用道歉来偿还。”俞叶青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储物袋来,递给苏见星:“为此,我备了一份薄礼,既是替师弟们赔罪,也是多谢苏师妹代为保管。” 苏见星接过那只储物袋一看,里面满满都是丹药,且品阶都很高,与他们放在摊位上打算出售的那些品级层次不齐的丹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见星看完,轻轻笑了一声,又将储物袋送还了回去。 俞叶青心中一沉,那些是她自己这些年的部分私藏,难道苏师妹还嫌不够吗? 然后就听苏见星道:“俞师姐大气叫人敬佩,不过那些丹药虽好却不是我该拿的,想来也是俞师姐这些年辛苦炼制积存下来的,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苏见星又取出一只储物袋来递给了俞叶青,道:“看在俞师姐的面子上,我便也不和这些人计较,且将你们的丹药相还。”旋即,话锋一转道:“其余人的账,我自会找靳长老慢慢算清楚。” 俞叶青收下储物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师弟们自己炼制的丹药,长舒一口气,旋即看着苏见星认真道谢。 苏见星摆摆手,并不当一回事。 见状,俞叶青想了想,翻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白瓷瓶来,道:“这是我自己炼制的九转护心丹,虽比不上九转大还丹,在危机时刻也能做保命用。这瓶中一共有三颗,今日和苏师妹有缘,一见如故,便全都赠与苏师妹,还望苏师妹不要嫌弃。” 感谢头发缠身大大的一张月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选徒 三颗九转护心丹! 俞叶青身后的几名弟子面上的惊愕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 那可是捧着灵石都不一定能买来的丹药。虽和九转大还丹无法相提并论,但这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九阶丹药。更别说其材料收集和炼制过程要经历多少困难。 可俞叶青偏这么眼都不眨地送了出去。 做梦不都不带这么做的。 苏见星却收下了。 她接过瓷瓶,揭开,顿时一阵怡人的清香自瓶中溢出,那香味淡雅宁神,沁人心脾,不必低头严查便能知其中丹药品质并不会低。 将药瓶一倾,三颗珍珠大小的圆滚滚的褐色丹药便从瓶口处滚落到苏见星另一只掌心中。 九转护心丹,还是上品。 苏见将丹药装好,对着俞叶青弯了弯眉眼道:“多谢俞师姐。” 俞叶青也温柔一笑:“喜欢就好。”旋即,话锋一转:“我是来接靳峰主的,不知现在可方便?” “自然方便的。”苏见星伸手给他们指路:“沿着游廊向里走,穿过月洞门的那间院子便是。” 俞叶青淡淡颔首,道一声:“多谢。”便不再多言,带着人便往那间屋子去了。 不一会,一道流光自那院子上空飞掠而去。旋即,王昌的身影自月洞门慢慢走了出来。 苏见星同他打了个招呼。 王昌背着手走过来,张口就问:“曲长老打算找人来打理流云峰?” 苏见星:“是啊,这你怎么都知道?” 王昌没有回答,反问:“苏师妹你看我怎么样?” 啥?苏见星一脸疑问地看向他。 王昌走到她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下,叹道:“长老叫我来试试。” 这个长老说的肯定不是曲故风,那就只有马长老了。 不过,马长老会叫王昌来试试打理流云峰?真的假的? 苏见星按下心中的诧异看他两眼,问道:“你想来吗?” 王昌有苦笑:“想不想有那么重要吗?” 他们刑狱堂原本并不算是一脉传承。而是由宗内各峰长老以及亲传、内门弟子抽选部分轮流兼任的。 直到马琮掌管了刑狱堂。 他从外门弟子中选拔了部分弟子培养,又随着每一届宗门招人而收了些有天赋的弟子,这才慢慢培养出了现在刑狱堂的一套班底。王昌便是当初马琮从外门选上来的弟子之一。 可刑狱堂又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所有刑狱堂的弟子都只称呼马琮“长老”,他们中没有一个是马琮的徒弟。 想起这些,王昌叹道:“或许只有朱师兄以后能叫长老一声师父吧。” 苏见星若有所思,半晌问道:“你们和朱师兄感情好吗?” “那当然肯定好了。”王昌不假思索道:“朱师兄虽然不大说话,但对我们一向宽,我刚去刑狱堂的时候还年少,是朱师兄手把手教我修炼和道理。入宗前我是个孤儿,在外面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想着来仙山碰碰运气,没想到入了宗门后,我却有了兄长。” 他说罢,长叹一声:“可是长老现在不要我了,叫我来流云峰……朱师兄也叫我来。” 所以他来了。王昌的声音中透着浓厚的失落。 或许在外人看来刑狱堂是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毕竟一般人去了也只是被关进牢中,哪有机会得以游览其全貌。 但刑狱堂的弟子知道,身为刑狱堂的弟子是什么感受。 苏见星有幸见识过,所以明白王昌的感受。他大约是不想来的,但马琮开了口,以马琮在刑狱堂的威望,王昌即便心有不愿应该也不敢拒绝,更不敢向马琮询问缘故,再加之他一向敬重的朱鹤也开口叫他来,导致他以为自己被马琮和朱鹤嫌弃了。 可能吗? 在苏见星看来他不过是当局者迷。以马琮和曲故风这对师兄弟几百年相处的深厚感情来说,他断不可能将一个自己嫌弃的弟子推到流云峰来,便是送弟子来,也只会送品性好、有前途的弟子。 一则不埋没弟子的前途,二则也是为了有人帮助曲故风打理流云峰,甚至培养未来可能有的师弟师妹们,让曲故风这一脉传承下去。 苏见星突然悟了,王昌这哪里是被嫌弃了打发到流云峰做管家来了,这分明是马琮送过来做流云峰大师兄的吧? 她看了看王昌,见他依旧愁眉不展,便提醒道:“你觉得马师伯会将不要的徒弟塞给流云峰吗?” “什么意思?”王昌听她所言,虽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却已是一跳,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对自己来说很重要。 只要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他心中的一切不解和苦闷都将迎刃而解。 不过苏见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觉得马琮塞过来的人若是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那基本也不用再说啥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正巧此刻外事堂的人带着经过了初选的弟子们姗姗迟来。 苏见星站起身,道:“别想了,和我一起看看要留下哪些人。” 王昌心道以后要真的就在流云峰,势必要和苏师妹打好关系。不然曲师叔怕是第一个不答应,再将自己撵出流云峰,到时候自己可真就无家可归了。 遂应了一声,跟在苏见星身后向外走去。 门外,外事堂弟子看见苏见星便迎上来,恭敬道:“见过苏师姐,我是外事堂的宋卓,这里便是曲长老要求挑选的弟子,还请您过目。” 苏见星一眼扫过那二十来张神情不一的陌生面容,点点头:“烦请稍待,我要选几个留下,剩下的还得请你再带回去。” “还要挑?”宋卓一脸茫然,不就是选一些打理流云峰事务的弟子吗?为什么这么麻烦? 要知道,挑选这些弟子本身就是件并不容易的事情,毕竟曲故风的要求一条条写在那里,他们外事堂得按着按要求来筛选。 本以为筛选出来的这些弟子带来就完事,没想到还要再选一轮。 这、这叫简直能比得上选徒弟了吧。 宋卓心中腹诽,全然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刻自己的腹诽竟然料中了真相,一脸不情不愿。 王昌见状,向前走了几步,将苏见星挡在了身后。 他身形魁梧,人高马大的,身上还穿着刑狱堂的衣服,往那里一站,淡淡的瞥了宋卓一眼,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让宋卓的小腿肚直打颤。 刑狱堂的人怎么在这里? 宋卓此刻心中仿佛万马奔腾,久久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不仅仅是他,他带来的人里不少人认出王昌所穿服饰,眼底也浮上惊慌、惶恐之色。 王昌淡淡一撩眼皮:“有问题?” “没没没,没有任何问题,您二位随便挑,慢慢挑,我在一旁侯着就是。”宋卓又不是傻的,纵使这会儿有什么问题他也不敢说。 王昌不说话,侧身看了苏见星一眼。意思很明白,这里做主的是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见星很想直接将此事交给王昌,毕竟他才是日后流云峰的大师兄,但转念又想起了这件事是自己答应了曲故风的,这会儿将事情扔给他人,多少有点不负责任? 那便挑吧。 她一面挽袖子,一面对王昌道:“王师兄,我没什么经验,还要请你帮忙掌掌眼。” 王昌点点头,面色如常,实际心里也不比那名外事堂弟子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站苏师妹这里就对了。 苏见星走上前,直接将眼神中带着惊慌的弟子筛选掉,这样就直接筛选了近一半的人。 剩下的人里,苏见星让他们分别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又筛下去快一半的人了。 浩浩荡荡的二十来个弟子,最后就剩下五个人。 苏见星道:“就这样吧,留下这五个,剩下的人都可以带回去了。” 宋卓哀怨地看了苏见星一眼,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化作一个苦涩的“好”字。 就在他带着众人转身要离去时,苏见星又突然叫住了他。 宋卓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苏师姐还有什么吩咐?” 苏见星递了一个布袋子过去,道:“今日辛苦了,一点心意,给劳你给大家分一分。” 那布袋子就是普通的布袋,提在手中坠坠的,从外面突起的形状来看,里面装的是些不规则的东西,不多,却很沉。 莫非是灵石? 宋卓心中想着,却也不好意思当众打开那只布袋一探究竟,但心情终究要美妙上许多,至少这半日的辛苦并不是白费。 于是他笑着接过布袋,和苏见星道谢后,领着众人离去。 待走得远了,已然瞧不见流云峰上的院落时,宗卓才停住脚步,解开布袋来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清楚里面的内容时,宋卓顿时瞪大了眼睛。 里面确实是灵石,不多,略略一数也只有三十来颗,却是三十颗上品灵石。 大手笔啊,苏师姐可真大方! 按照1:100的兑换率来看,这三十块上品灵石就是三千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他一两年的月俸了。 但方才苏见星说的也很清楚,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是要他和大家一起分的。所以纵使有些不舍,宋卓也没打算独吞这些灵石。 他抬头数了一下人数,当场每人分了一颗上品灵石,还剩下十五块便被他心安理得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每个人都分到一块上品灵石,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之前还有人讨论流云峰到底要做什么的,选个弟子还要一筛再筛,这会儿灵石一发,众人讨论的焦点顿时放在了苏见星的大手笔上。 “早知道自己方才就应该好好表现。没选上的人都能够得到一块上品灵石,被选上的人一定好处更多。”就在大家高兴之余,突然有人开口说到。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说辞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木已成舟,此刻再后悔也是无用的。 宋卓小心地收好了自己留下的那十几块上品灵石,正好听到此句,笑道:“好了,这就是机缘,人各有命的,不要为你们没得到的东西懊悔,没用的,不妨看看你们得到的东西。譬如灵石。”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理,低头再看看手中的灵石,还是和之前一般晶莹剔透,其中有灵气在缓缓涌动,但,好像也没有一开始看见时那么香。 且不说离开的众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说苏见星将留下的几人领到了之前曲故风安排好院子让他们各自挑选房间后,便叫他们自由活动。 其中一个叫方茴的女修小心翼翼问道:“苏师姐,你还没同我们说平日里我们各自要负责什么呢。” 苏见星摆摆手道:“不用负责什么,安心修炼。” 方茴手指绕着腰上的系带,显然是紧张万分,却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曲长老选我们不是为洒扫院落吗?我们若不做事,曲长老回来会不会生气?” 苏见星沉吟片刻道:“曲长老喜欢上进的弟子,洒扫之事暂且不急,总之先安心修炼。而且到了我这里,也不是最终决定,还得曲长老亲自回来过问后决定。” 在她看来,虽然曲故风承认了想要收徒弟的心思,更是将挑选弟子的权利递到了她的手中,可收徒这种事就和买鞋一样,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 苏见星能把握的也就两个字“眼缘”。至于其他,譬如心性、修为、天赋之类的,她是不负责的。 但这些事情又不好直接和这几人说,万一她说了,可到时候曲故风对这几个弟子不满意,都撵走了,这心理落差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方茴的问题,她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别的一概不说,只叫几人安心住下修炼。她这种慎之又慎的态度虽没表露丝毫口风,却也让被留下来的五个弟子心中隐隐有所感应,大约有一件即将改变他们人生的,极为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相较于几个一头雾水的弟子们,王昌却在此时彻底反应过来了。他强压下想要砰砰乱跳的心脏,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过来拉着苏见星便跑,直跑到很偏僻的一处无人院落,才看着苏见星问到:“苏师妹,你实话告诉我,长老让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感谢楚乔84473大大的一张月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该 苏见星见他神色便知道他已经猜到答案,便也不再卖关子,道:“就如王师兄心中所想那般。” “所以说——曲长老其实是想收徒弟了?”王昌小心求证。 苏见星点头:“正是。”旋即又道:“但最终留下谁又不留谁,我说了不算。” 王昌笑着点头:“这点我知道,不过还是要多谢苏师妹提醒。”他很明白,若不是苏见星的提醒,怕是晚些时候见到曲故风时自己说不得还会是一副郁郁之色。 若换成他是曲长老,也不会愿意去收这样的弟子。 届时大好的机会便让自己白白浪费了。 至于为什么马长老和朱师兄都不和自己明说,此刻已经想通了所有关窍的王昌也明白,这也算是一重考验罢。 还好有苏师妹点醒了自己。王昌此刻再想前事便有些后怕,虽然他也有自信若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想清楚其中关窍,可他也完全无法保证需要多久。 所以苏见星那一句提问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此时的他一扫之前的郁色,整个人精神振奋。 苏见星见他如此,便道:“今日新来的几人还不知此事,我也不便明说,王师兄既然此刻有空,不如去安抚一二,让他们安心。” 王昌深觉苏见星的话有道理,若他和那几位师弟师妹最终都能顺利留在流云峰,以后大家便是同峰的师兄弟了,自然要去照应一二。若……就算不成,也只当是做善事罢。 打发走了王昌,苏见星慢慢走回自己的院中,一路上冷风吹着,叫她先前因为那句“慕少艾”而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砰砰乱跳的心和不自觉发热变红的脸颊真的是因为“慕少艾”吗? 苏见星对此毫无经验。虽则上辈子她也见过不少旁人的爱恨情仇,但落在自己身上时还是头一遭。 而这种时候,她才知道之前所见的一切都不能作为参考。且不说这到底是不是一时心动,便是真的也不能将一时当做永恒。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她得好好想想。 暮色四合,夜晚再一次到来。 苏见星坐在蒲团上,却怎么都无法入定。一闭眼,她眼前就浮现出太辰的面容来。 心浮气躁,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苏见星倏然睁开眼睛,握拳狠狠捶地。她站起身,愤愤向外走去,却正遇见曲故风来找。 “夜色已晚,你这般怒气冲冲是要准备去何处?”曲故风拦下闷头直向前冲的苏见星。 “去比剑。”苏见星说道。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乱了心情无法入定,那便找罪魁祸首比试一番吧,打一场,或许就能平静多了。 谁料,她这般说不但没能让曲故风放行,反而更好奇了,想要问个明白:“找谁比剑?” 曲故风在思忖,苏见星回来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当初在飞鸿峰重逢时的那一面,其他时候惹的事也不少,却未曾再见过她有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 可现在,她的情绪显然和平日里不一样,看似在生气,但这生气的情绪却又并不叫人害怕,反倒是有些像是小儿女闹别扭时的发脾气。 是谁?能叫他闺女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曲故风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一警觉,苏见星便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顿时步子一停,神色也随之微微一敛,旋即牵了牵嘴角道:“一个朋友,不重要,倒是您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事吗?” 转移话题这么溜,曲故风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但见她没了想要往外冲的架势,便也歇了追问的心思,只道:“我刚回来,去前院瞧过了。” 前院里除了那五个留下的弟子便只有王昌了,苏见星晓得他的意思,便道:“您说让我挑有眼缘的,我瞧他们都差不多,便也紧着眼缘挑了。怎么了?” “不是这件事,我既说了让你来挑,便不会因此来质疑你。”曲故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我是想说你觉得王昌真的适合留在流云峰?” 苏见星诧异的看他一眼:“这事怎么能拿来问我?又不是我收徒弟。既是您自己收徒弟,自然要看您自己的想法。我一个剑修,不懂这些。” 她大概是了解曲故风叫她帮着选徒的初衷,大约是选几个她看的顺眼,又能和她合得来的。这样一来,不但能够增进苏见星对流云峰的归属感,又能让那些留下的弟子对苏见星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不愧是未来掌宗,这点子人情冷暖叫他玩了个明白。 若苏见星还是未曾觉醒前世记忆的十六岁少女,恐怕早就扑进曲故风怀里叫爹了。 可惜苏见星不是。她能理解曲故风的做法,但并不认同,且她觉得身为一个剑修,多少还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在曲故风想说些什么劝导之前,苏见星抬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认真的看着他道:“我不知道收徒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在我看来绝不是简单的将人领回来,给点功法就让他们自己修行这么简单。你得关心他们的修炼进度、得时刻操心他们的道心是否有偏离,要为他们的未来做一些规划,还得帮他们参详每个阶段本命法宝的祭炼等等……” 这般说着,苏见星就想起小阿月来。小姑娘分别的时候还眼泪汪汪的,搞得她心里也时常惦记着,在知道她们即将在圣元宗重逢后,她就盼星星盼月亮,期待小姑娘看到自己时惊喜的模样,却没想到太辰来了,小姑娘却因为交了新朋友而推迟行程。 哎,小白眼狼。也不晓得她拜入的师尊是哪一位,有几个弟子,会不会薄待了她…… 算了,过两日就见到了,也不用想这么多。 苏见星收回思绪,去看曲故风:“如果您没真的做好收徒的打算,那我的建议还是再考虑考虑。至于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片刻后,最终道:“我不应该成为你收徒的理由,至少不该是最重要的理由。” 曲故风认真倾听她的话,待她说完后,认真思索了片刻,旋即抬眸看她,目光中透着赞赏之色:“我从未想过会从你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他坦然承认:“在你说出这番话前,我确实有过你猜测的那些打算。可是现在——” 他深深地看了苏见星一眼,似乎想要通过这一眼将她的样子永远印刻在自己脑中。 然后,他说到:“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无论你日后留下也好,离开也好,只是莫要忘记流云峰永远都是你的家。” “嗯。” 苏见星点头应声。 打工人繁忙的一天过去了,可我依旧没有存稿什么时候才能有存稿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可求 曲故风这一次是真的想开了。 苏见星话语不多,却处处戳中要点。她的想法成熟且坚定,无需长辈的精心呵护、保驾护航就已经能够独立自主地处理好所有大事、琐事,从容自在的修炼生活。 她是真的完全不需要他。甚至回想一下她回来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不但没有提供什么助力,却还屡次得她出手相助。 是他拖累了她。 曲故风突然明白,无论他和她这一段父女缘中有多少遗憾,可这些都不是她造成的,也不是她欠他的。 他有遗憾,她便没有吗?遗憾发生时他已经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男子,而她还只是个孤苦无依、前路渺茫的幼女。 曲故风站在那里看着苏见星渐渐远去的背影。寒风中,少女的身姿纤细,但步伐坚定有力,整个人犹如一柄利剑破开前行路上的每一寸黑暗。 苏见星并不知道曲故风心中到底作何想法,只是那日之后王昌并那五个弟子到底还是被留在了流云峰。 如她所料,王昌被曲故风收做了大弟子,还是亲传的。至于那五名从外门选入的弟子,曲故风也同他们言明,晚些会有一道试炼等着他们,凡通过者就能成为流云峰的正式弟子。虽不是亲传,却也从此一跃升为内门弟子,已经是极大的机缘了。 至于那十几个没有被选上的外门弟子,丢了机缘却还有灵石补偿,虽然得不偿失,却也聊胜于无。这都是后话。 而被曲故风拦了一拦的苏见星因为这一打岔而熄了想要去找太辰比剑的心思,回了房中修炼去了。 这一次她很顺利的入定,短短几日的功夫修为便又涨了一节,但苏见星从之前凝炼神识之事上获得了些许灵感,之后修炼时便也有意在凝炼所吸收的灵气。 几番校验下来,她发现这种方法果然有用,不但能让修为更加菁纯且经过凝炼的灵气自己掌控起来更加自如。 这种差别起初并不十分明显,至少对金丹境的修士来说太过于细微,若是换成筑基境恐怕完全无法体会个中差距,甚至会觉得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但苏见星知道,这种差距只会随着修为的增加、境界的提升而愈加明显。 也许有人会觉得好奇,这种差距有什么意义。 可要知道修仙一途本就是人类凭借着天地赋予的那些灵气去探索天地、沟通天地、感悟天地,从天地中获取更多的灵气来反哺、滋养自身。 这样循环往复,不断晋阶最终脱离凡人之躯飞升上界。 所以对灵气的掌控从某些方面也意味着对天地的感悟。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悟性。 修士入门的三项必要资质:灵根、悟性、心性。 灵根意味着你能不能修仙,悟性则代表着你能走多远,心性则是看修士在修仙过程中是否能够保持初心、稳固道心的关键。 从古至今,灵根和悟性对于修士来说都是天生的,无法更改的。否则顿悟也不会被当做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但苏见星如今的发现却很有可能让顿悟成为可求。 苏见星也为这样的发现而感到震撼,一时也不大敢相信,只能压在心底,等自己慢慢先试一试,真有效果了再说。 这一试便是几日过去了。 等苏见星从入定中睁开双眼时,眸中精光涌动,不过这精光也只存于很短暂的片刻便沉寂在眼底不见了。 长舒一口气,她从蒲团上站起,整个人精神焕发、神清气爽。而就在此刻,她腰间的传讯石陡然震颤着发出一道白光。 苏见星拿下传讯石,输入一抹灵气打开,里面顿时传出一道声音:“星星姐,你怎么才接传讯呀。” 那声音娇柔、稚嫩,慌乱的声调中还带着哭腔。 苏见星本是含着笑意打开传讯石的,可听见里面人这样的语调,顿时眉目一沉,道:“阿月,你在哪里?” 传讯石那一头的正是阿月。她早两日跟随师长们抵达圣元宗,满心以为立刻就能见到分别近一个月的苏见星了。谁料真的抵达此处后,迟迟联络不上苏见星,满心的期待落空。 一腔欢喜变成了满腹委屈。 今日好容易等到苏见星打开了传讯石,阿月忍不住将自己的委屈全部都倾泻了出来,却叫苏见星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阿月对此并不知晓,哭的稀里哗啦,连话都说不齐全。 苏见星大急,也顾不上询问了,直接闭上眼睛,用神识去感应阿月的位置。还好阿月身上还带着那只桃木簪,很快,她便找到了阿月的所在,正是青霞殿中。 确定了目标,苏见星也不再耽搁,瞬间脚踏剑光飞遁而去。 青霞峰上,阿月抱着突然断了联络的传讯石有些傻眼,星星姐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关她的传讯? 在她身侧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正抱着臂等她传讯结束,见状,撇了撇嘴角道:“这便是你口中的星星姐?也没你说的那般好嘛,都没说上几句话便不搭理你了。” 那少年面容精致,肌肤瓷白,乍一看去倒不像是真人,反而像是一尊精致的瓷娃娃。少年的神色有些桀骜,浓密的剑眉下是一双墨如点漆的黑瞳,看人时总是一派淡漠的神色,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阿月身上时,就常常带了些情绪,这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 阿月听见那少年的话,瘪了瘪嘴。 若放在平常她会有一箩筐的话来反驳气死他,但现在,她刚刚被苏见星挂掉了传讯,既委屈又茫然,面对少年那恶作剧式的嘲弄不但没有似往日那般伶牙俐齿的回敬,反而紧紧抿起了嘴,泪水慢慢涌上眼眶,在其中直打着转。 “哎、哎!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可没有招你啊。”少年看见那眼泪顿时就慌了神,双手在空中无助的挥舞,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同时心中也无比后悔,本就知道那个“星星姐”在小丫头心中的地位,为什么他还偏要嘴欠去说那些呢? 可惜此刻后悔已然无用了,豆大的眼泪从阿月的眼眶中溢出来,滴落。 “你、你、你……别哭啊!”少年慌得伸出手去接那泪水。可就在此时,一道厉喝声突然传来:“放开她!”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一股力量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扔在了两三丈之外。他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什么人? 感谢铿然觉悟大大的2张月票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来了,别怕 少年心下大骇,狼狈从地上爬起,便往那一处看去。然后就见一个青衣女修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双手笼罩阿月,柔声安慰道:“我来了,别怕。” 阿月原本正难受着,心道阿斐是个大坏蛋,就知道落井下石嘲笑她,等她伤心完了一定要和他决定,不打得他哭爹喊娘她就、她就—— 还没等她想起来到底要怎样,忽地眼前一花,阿斐的身影已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温暖怀抱。 阿月有些不敢置信,直到那双依旧温柔的手抚上她的头顶,和自己温柔道:“别怕,我来了。” 是星星姐!阿月认出来来人,眼泪顿时一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来,伸出双手怀抱住苏见星。 “好了好了,阿月不怕,我在这里。”苏见星安抚地拍了拍阿月的背,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松开她,微微后仰,仔细地端详她。 分别近一个月,阿月的变化并不是很大,但归一宗应该对她很好,脸颊红润了不少,至少伙食应该不错。 阿月擦掉腮边的泪痕,又惊又喜道:“星星姐,你怎么就来了。” 苏见星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听见有人哭了,怕你被欺负,便赶紧来看看。” 说着,她就想到方才被她扔出去的那个少年,凌厉的目光顿时扫向对方。 少年刚刚站直的身形顿时一僵,无它,实在是那目光太有威胁性。身为修士多少都有一些对危险的感知。而苏见星那道毫不掩饰的目光就让少年感觉到了极度危险。他整个人都被那目光锁定了一般,分毫动弹不得。 少年心想:这便是小丫头说的星星姐?果然厉害,名不虚传。那眼神就跟钉子似的,即使心中想要逃脱,却依旧被牢牢钉在原地,不得解脱。 苏见星问:“刚才就是他欺负的你?别怕,我帮你报仇。”说着,她便撸起袖子作势要将少年收拾一番。 少年:???!!!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苏见星,拼命的给阿月打眼色,想要叫她赶紧解释一下。 谁料阿月还记恨他刚才的嘲弄,一点都不想帮忙说项,皱了皱鼻子,甚至还吐了吐舌头冲着少年做了个鬼脸。 少年一脸绝望地看着苏见星冲自己走来,却没有一点办法。 也不知这个“星星姐”用的是什么法子,方才离他三丈远时便用眼神叫他无法动弹,这会儿向他走来,离他越来越近,更是叫他动不了。 三丈远的距离也不过十来步,很快就走完了。 苏见星已经来到了少年的面前,缓缓抬起了手。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久久没有发生。倒是他的头顶微微一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在了上面,还揉了两下。 这感觉,仿佛是一只手啊。 少年觉得不对,偷偷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去看,就正好对上苏见星笑的迷成了两条弧度的眼睛。 “你一定就是阿月的新朋友吧?刚才一时情急将你扔出了,抱歉。”苏见星的手掌在少年的脑袋上又揉了两下,不着痕迹的将他一头束得整整齐齐的墨发揉乱了,才颇有不舍的收回了手。 这头发,手感真好。 少年已然明白苏见星原来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却又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崽。 阿月何尝见过少年这样吃瘪,寻常都是他戏弄自己,偏她入门最晚,修为最低,打也打不过他,每次都只能自己生闷气。 见到少年的狼狈样,阿月脸上笑开了花。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要和睦相处,不要打打闹闹。”苏见星说着,又顺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笑眯眯问他:“我是苏见星,也是阿月的姐姐,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臭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阿月气鼓鼓道:“臭阿斐,我姐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若这样,我以后再也不要同你好了。” 苏见星有些无奈地看她,怎么还越活越幼稚了?这样的话也只能威胁威胁六七岁的小孩,他们都已经十二三岁了怎么可能受这般威胁。 谁料,阿月的话偏偏起了作用。那少年脸色依旧有些臭,可到底还是开口道:“我叫云婓,云海的云,有斐君子的婓。” 苏见星“啧”了一声,没想到眼前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少年居然是个通文识墨的,想来在凡间的家境也是不错。 阿月却“切”了一声,抱怨道:“阿斐你的文绉绉的,叫我星星姐怎么懂?”说罢又对苏见星展颜,补充道:“星星姐,他的名字好记得很,白云的云,文采斐然的婓。” 呵呵,这是自己文盲还将她也当文盲呀,苏见星伸手弹了弹阿月的小脑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知道啦。小阿月。” 云婓冷哼一声,似是不大服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苏见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旋即问他两:“怎么就你们二人在此,归一宗此次就只来了你们二人吗?” “诶,对了,其他人呢?”阿月一脸茫然地左右望了望:“我不知道。” 倒是云婓口齿清明道:“归一宗已经好些年没有参加此类盛会,但名气又太大,是以我们刚到不久,便有人前来相请。此刻除了我和阿月,其他师长们应该在天乾峰做客。” 云婓看了阿月一眼,又补充道:“阿月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见你,她便一门心思找你,别的万事不管。” 苏见星闻言,唇角微牵:“原来小阿月这么想我。我可真开心。” 这番直白的话叫阿月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抿着嘴嘻嘻笑。 苏见星便解释道:“前几日我在修炼,才没察觉到传讯石的动静。” 阿月点点头:“我知道。”旋即又道:“这些日子我也有在好好修炼,每日挥剑万次,完了还要修炼两个时辰。” 说罢,她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苏见星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捏了捏她的脸道:“还不错,你现在练气几层了?” 说起这个,阿月便有些羞愧的低下了脑袋,小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分开后,我修炼就变慢了,这一个月,我才晋了一小阶,练气四层。” 今天终于赶上了,不容易。明天继续 第一百二十章 宠溺 苏见星听着阿月说完自己最近在修炼上的苦恼,沉思片刻,没有直接安慰她,反问:“那你有没有问过别人,从入道至练气四层共用了多久?” 阿月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场不是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于是她歪着头去看云斐,问道:“阿斐,你从入道至练气四层用了多久呀?” 云斐认真的想了想,道:“不多,也就四五个月吧。” 言罢,又觉得自己有些显摆的意味在,忙补充道:“我功法特殊,是以开始要快些,师叔祖说我筑基后修炼速度就会慢下来,而且太快也不好,容易心境不稳。寻常修士修炼一年晋一层也是常事,越到后期越难,三五年晋一层也很正常。” “是吗?”阿月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满是疑问的去看苏见星。 “他说的不错。”苏见星摸了摸阿月的脑袋,肯定地回答道。 见自己的说法被认同,云斐抿嘴,腼腆地笑了笑。 接着,他便听苏见星提醒阿月:“你忘啦?之前我也曾在练气一层停了六年。” 云斐惊讶地看着苏见星,完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女修曾经也会有困在练气一层不得寸进好几年的苦恼。 然后,他又听见苏见星对阿月道:“你一个多月的时间到了练气四层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他听见了什么?云斐瞪大了双眼去看懵懵懂懂的阿月,黑色的瞳仁中满是不可置信。 阿月却毫无所觉,虽然归一宗很好,朋友很很友善,但论信任,她还是最信任苏见星。 苏见星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苏见星说她了不起,她就一定真的很了不起。 “嗯”了一声后,阿月昂起头对着云斐抛出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是说星星姐都说我很了不起。 云斐冷静了一下,问到:“阿月你真的只修炼了一个月?” 阿月道:“是呀。”说着,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我修炼的就是太辰师伯带回去的那套功法。” 云斐这下冷静不了了。太辰师叔祖带回来的那套功法他自然是知道的,虽说寻常修士不大能够用到,但对那些身怀五灵根却被拒入仙门者简直就是福音。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认识的小伙伴居然就是这套功法的得益者。且打破了自己修炼的记录。 回想起初见时,面对这个从荒城远道而来,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土包子气的小阿月,他还曾暗暗瞧不起过。 他以为自己将这份轻视藏得很好。但太辰师叔祖看出来了,他意味深长的告诉自己,莫要自视甚高,天下很大,一山总有一山高。 彼时云斐虽然躬身应是,也觉得太辰师叔祖所言只是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却从未想过那个比自己更高的“一山”居然就是土里土气的小阿月。 云斐的脸红了,羞愧的。 半大的少年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情绪总是写在脸上,直白地很。 苏见星的目光扫过云斐通红的脸,先是一怔旋即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量,很快便大略明白了个中缘故,唇角微微一牵,牵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少年人的意气之争无需多言。 阿月见到苏见星,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她的身上,自然就将小伙伴扔在了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在归一宗的新鲜见闻。 苏见星一面听,一面不住的点头。 总结一下,归一宗大约完全打破了阿月做凡人时的固有认知。刚入宗时简直就是土包子进城,觉得其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人都仙气飘飘,不似凡间。 初去时,阿月真以为自己误入仙界,怕露怯被人撵出来便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路也不敢多走一步。 好在宗内人人都很好,待她亲切温和,让她慢慢放下了心防。 即便是刚认识时高傲犹如一只孔雀的云斐,接触下来后就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坏,甚至还很照顾她…… 阿月叽叽喳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恨不得将自己在归一宗短短一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尽数说给苏见星听。 云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偶尔听见她对自己的描述还会偷偷的翻白眼,但到底认真老实的跟在她们身旁站着,极有耐心。 苏见星对此颇感意外,旋即又了然,若是没有一点能耐,又怎么会被归一宗看中。 阿月好容易说完了自己的经历,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见星,等她分享自己的故事。 苏见星:…… 就挺难以启齿的,她自己盘算了一下,就是搞事、搞事、搞事…… 这种带坏小孩子的事情还是不要多说为妙。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旋即微笑着看他们,问道:“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我住的地方?” 阿月意料之中的积极,云斐则是可有可无的应了。 三人便一起出了青霞殿往外走。 苏见星本想御剑,但阿月说没有来过别的宗门,想要长长见识。 云斐有些无语,来了这些日子,多的是机会出门,但阿月心里念着她的“星星姐”,哪里都不肯去去。 现在人等来了,她便有了闲情逸致。 看来这个“星星姐”在她心中的分量真的很重。 而苏见星对阿月也是真的宠。什么要求都满足,要星星不给月亮,一点也不怕把阿月给宠坏了。 所以阿月这么简单的要求,苏见星怎么能不应。 她想了想,还是架起剑光,带着两人同去灵兽堂。 这里是圣元宗豢养灵兽的地方,属天权峰管辖。 灵兽堂中大大小小灵兽种类繁多、数目也很惊人。平日里要维持灵兽堂的开销就让天权峰很是吃力。 但这灵兽堂又不得不开。毕竟天权峰是兽修,兽修若没个灵兽,还怎么修? 可每一只灵兽都代表一张嘴。什么灵石、灵果之类的来者不拒,饭量也是上不封顶。 虽然饿一些日子也没事,却也不能总饿着,更不能坐吃空山。 于是,天权峰上下集思广益,终于想出灵兽代步这个方案。 培养一批等阶不高却好驯养的灵兽用来做代步工具,供那些还不能御器飞行的弟子以及一些外宗客居的弟子使用。 并在各峰附近安排点位回收灵兽。 这个方案一推出,立刻获得内外门众多弟子的推崇。 毕竟只花10块下品灵石就能够租借一次灵兽代步,三十块灵石就能够租一天。那些懒得自己御器飞行的内门弟子甚至会包月、包年,甚至买一只灵兽再花些钱放到灵兽堂驯养。 总之特别方便。 这灵兽堂苏见星也是第一次来。 进门便是一处四面敞阔的大厅,地方不小,里面人来人往。 这便是灵兽堂的登记处了。只从这处门脸的大小便知道这灵兽租赁的生意到底有多火爆。 苏见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瞧见其中有不少是外宗的服饰,这才恍然,原来自己闭关修炼的这几日,各宗弟子陆续都到了呀。 这种繁忙景象苏见星少见,阿月和云斐更没怎么见过,毕竟归一宗的人数摆在那里,凑齐了都还占不全这大厅的一角。 三人刚踏入其中,便有一个穿着天权服饰的弟子迎了上来,面上笑意盎然:“几位到道友可是租赁灵兽的?” 今天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家投票这么多?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这几天更新…… 感谢大家,后面会好好努力的,今天就到这里。ps:感谢山岚大大的一张月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翼白虎 那弟子年纪不大,态度十分热情,十分讨喜,显然也是做惯了这件事的。 苏见星颔首:“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那弟子并不意外,从怀中掏出一物来,展开。 那原来是一本画册,其中每一页上都画着不同的灵兽,画作精良,将灵兽们画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苏见星看了几眼,转头对阿月和云斐道:“你们来看看,喜欢哪一种的?” 两个小的凑上来看,但画册上灵兽种类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选了,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却也没定下来。 阿月喜欢仙鹤、雪狐这种毛茸茸、漂亮又仙气的,云斐却喜欢如狮鹫、风狼这种看上去凶狠、不好惹的威猛霸气类。 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争得面红耳赤。 苏见星看了一会儿,也不管他们了,扭头问一直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的天权峰弟子,“有没有既毛茸茸又漂亮威风的灵兽租借?” 那弟子顿时笑了起来:“自然有的,有一种双翼雪虎,形貌似虎,十分威猛,但其体雪白,性格温柔顺,皮毛厚实、手感一流。其背生两翼,可载人行路又可飞行。一举数得,完全符合两位小道友的要求。” 苏见星微微颔首:“具体是什么样的?” 那弟子忙道:“在画册的一百二十三页。” 画册在阿月和云斐的手上,闻言,两人也顾不得争执,忙去按着页数翻那画册,果然,反倒那一页时,便有一只背生双翼、通体雪白的头顶一个黑色“王”字的双翼雪虎跃入眼帘。 “好看!”阿月星星眼。 “威风!”云斐要矜持些,目露赞许之色。 两人各自被这双翼白虎击中了审美,抬起眼睛,双目四眼眼巴巴地看着苏见星,目光中一副渴求之色。 苏见星觉得他俩简直太可爱了,便拍板定下:“就这个,他们喜欢。” “好的。”那弟子听得喜笑颜开。初见几人进来时,瞧这三人身上的装扮都是普通的衣衫,连法衣都是不是,还以为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租借甚至只是问个价便罢了。 一同的师兄都不想接这活,推了他出来,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大单。 那弟子高兴归高兴,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几位道友眼光不俗,这双翼白虎确实很受欢迎,但价格自然也比别的略贵一些,一次乘骑便需一颗灵石(中品),若租借一日,便要花费灵石五颗。道友您看,您是打算怎么租借?” 唔,确实要比一般的灵兽贵些,却也不是承受不起的,苏见星沉吟片刻,问道:“若租借一月呢?” 仙山十宗弟子大会落幕至少要两三个月,这也就意味着阿月他们在这里要住上两三个月。若只一日日的租借,还不够烦的,要租便要租长些时日。 那弟子道:“那自然是要稍稍便宜些,只要一百四十颗灵石。” “那就先租借三个月吧。”苏见星道。 谈好了价格,登记、交灵石,领了一枚对牌后,便去领灵兽。 领灵兽的地方并不在此处,要从大厅北门走出,顺着山路向上行走约莫百丈,那里有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方,叫做驭兽台。 灵兽便是要在那里领去。 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弟子牵着一只通体白色的虎形灵兽自另一侧的道路走上驭兽台。 阿月瞧见了眼前一亮,“那是我们的灵兽。”说着,撒开双腿向那一处跑去。 云斐紧随其后。 牵着双翼白虎的弟子听见阿月的声音,抬眼便瞧见两道欢快奔来的身影,晓得眼前几人便是这双翼白虎的租借人,抬手摸了摸双翼白虎的脑袋缓声道:“站起来。” 双翼白虎听懂了般,真的缓缓站起身来,背上那一双收拢起来的翅膀也随之打开,足有三丈长,气势逼人。 阿月和云斐一惊,双双停住了脚步,一时踌躇不敢再进。 见他们似乎被吓到了,那牵着双翼白虎的弟子察觉到自己似乎好心办了坏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冲阿月和云斐招招手道:“不用怕,白雪很温柔的。” 那白雪便是双翼白虎的名字。 似乎在回应那弟子的话,白雪歪了歪脑袋,憨憨地去蹭他的脑袋。 那弟子猝不及防,被蹭的一个踉跄,勉力维持住了身形。白雪一副做错事的神情,缩起了翅膀,前爪在地上踩了踩,低头拿眼偷偷去觑那弟子,十分通人性的样子。 见状,苏见星微微一笑,对惧于白雪的体型而裹足不前的两个小孩道:“去吧,这灵兽看上去确实温顺。” 其实刚才白雪那副憨憨的表现已经让阿月心里欢喜地快要化了,再听苏见星鼓励的声音,当即深深吸气,鼓足勇气走过去。才走两步,想了想,又走回来拉着云斐一道:“一起走。” 云斐紧紧抿着嘴,心里可能还怕,但见比他小的阿月这般勇敢,自觉是个男子汉自然不能怂,便僵着神色,木头一般跟着阿月走了。 而此时,吸取了刚才的教训,那弟子的吩咐白雪趴卧了下来。这样一看,它和一只普通的大猫没什么区别,十分温顺。 阿月问:“我能摸摸它吗?” 弟子笑道:“你自己问它。” 白雪也适时抬头去看阿月,虽不会说话,但那碧蓝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来问我呀。” 阿月太喜欢了,俯下身去和白雪对视,脆声问道:“白雪,我能摸摸你吗?” 白雪从嗓子里咕哝了一句,众人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很快它便温顺地低下了头。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阿月欢呼一声,快乐地将手搭在白雪的脑袋上轻抚。 白雪的毛绵长厚实,将手指伸入毛间,掌心和指腹间立刻有了被温暖包覆的毛茸茸的触感,叫人上瘾。 阿月摸了几下后见白雪并不抗拒,便加大了力度,从脑袋一下子抚到它的背脊。 白雪的喉间溢出一串细微的呼噜声。 那弟子便笑:“这是它高兴的表现,它很喜欢你这样做。” 云斐见状也跃跃欲试,学着阿月一样,伸手先去摸白雪的脑袋。 白雪察觉到了另一只手,眼瞳微微一转,看清楚是云斐后也不管他,有些舒服地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苏见星看了一会儿,确认白雪是真的很温顺,便不再看他俩,将手中的对牌递给那弟子核对。 核对无误,那弟子指着白雪项间一根同样雪白的项圈,道:“灵兽性格虽温顺,却也偶有暴起伤人时,未免伤人或误伤灵兽,我们天权峰便造了这项圈,只要对牌内输入灵气,项圈内便会喷出足够多的睡兰香,让灵兽陷入昏睡中,同时我们灵兽堂也会得到消息,前来处理。” 说完,那弟子再次强调:“对牌要收好,不到万一不得已不能使用,且租借的灵兽只能在圣元宗范围内,切不可带出圣元宗。” 苏见星表示明白了,接着转头去看两个小的,问道:“这对牌你们二人谁来保管?” 而此刻那两人只顾着撸白雪,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听不见他人在说什么。 “算了。”苏见星道:“我来管吧。”说着,将对牌收进了纳戒中,见两人暂时没有想走的意思,便也不着急,站在一旁等他们新鲜劲过了。 那弟子也笑道:“若是不急,先和灵兽培养培养感情,用起来也更默契。”天权峰弟子都是兽修,天生亲近灵兽,见到有人对灵兽真心喜爱自然也不会阻止对方,甚至自己也不急着走,笑着看他们。 又过了一会儿,阿月终于从白雪那毛茸茸、暖烘烘的身上抬起了脑袋,扑闪着晶晶亮的大眼睛问:“星星姐,我们现在走吗?” 那喜悦的让人一见生怜的小表情看得苏见星心头软成了一摊水,当即扭头问那还没走的弟子道:“这白雪卖不卖?” 那弟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听这样的问题,回答得很快:“白雪不对外出售的,不过成年的灵兽也不建议买回去,毕竟脾性已定,若是想要一只灵兽做伴,道友可以考虑从幼崽饲养起。” “那再说吧,多谢。”苏见星不置可否,先行谢过。 那弟子主动道:“若道友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眼见阿月和云斐都站了起来,苏见星谢过那弟子便带着两人离去。 阿月和云斐一前一后坐在白雪身上。白雪张开巨大的双翼带着他们在天空中翱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了刚才的亲密互动,白雪在驮着他俩时显得格外的温柔小心。 苏见星架着剑光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来到集英殿附近。 阿月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集英殿,被那些层层叠叠的建筑给吸引住了目光,指着那里就问苏见星:“星星姐,那是什么?” “集英殿。” 阿月又“啊”了一声,道:“那里好热闹,我们能下去瞧瞧吗?” 自上次在集英殿前和摇光峰的人起了冲突,苏见星还一直没有去过,也不知道老谭的生意做得如何。且上次去集英殿原本就是想给久别重逢的阿月买点小礼物,最后不俩了之,不如今日趁此机会让阿月自己挑,顺便也给她的小伙伴挑一件,当做见面礼。 集英殿上方并不允许飞行,无论御器还是御兽。 三人在山脚降落。阿月依依不舍得看着白雪,有些不想将它暂存到供灵兽休息的驿点,叹气道:“若是阿雪能够变小就好了。” 话音落地,白月抖了抖身体,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双翼,身形渐渐缩小至普通猫咪大小。只那黑色毛发勾了出的“王”字以及那一双湛蓝如天空的眸子还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更可爱了! 阿月欣喜的跳过去,将白月抱在怀里,还埋下脸去蹭了蹭,白雪也亲昵的蹭了蹭她,甚至还发出一道细弱的猫叫声。 云斐在一边急得要跳脚:“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也不管两人吵闹,苏见星率先向前走去。 到底是盛会将近,人比之前要多上数倍,前几日看着还略有空盈的铺子这会儿基本都开满了。 从山脚到山顶,一路走去,卖什么的都有。 阿月和云斐两人眼睛都不够用了,左看看、右摸摸,原本脚程快时两刻钟就能走完的山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也没逛下一半。 最终偃旗息鼓还是因为他们二人饿了。 是的,练气小修士还未辟谷,自然会饿,再加上走了这么多的路,可真是又饿又累。 阿月拿出一瓶辟谷丹,揭开盖子就问云斐:“你要不要?” 云斐点头,伸手。 阿月正要将瓶身向他手心处倾倒,就被斜地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抬头一看,正是苏见星。 阿月不解的看她。 苏见星侧首,对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铺子扬了扬下巴:“别吃辟谷丹,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阿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一处铺子门口的蒸笼正冒着白烟,还有阵阵肉香时不时窜进鼻中。 等等,白烟?肉香? 包子铺! 几乎反应过来的同时,她反射地咽了口口水。 苏见星哈哈一笑:“走吧。” 云斐却扭捏了起来:“要不我还是算了,我去……”他想说自己去别处转转,谁知话没说完就被苏见星不由分说的一把拎走。 “一起去。” 包子铺门脸不大,却有上下两层。内里也很宽敞,每层摆放了十来套桌凳。都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四面各放一把椅子。 走进门去,苏见星就发现铺内人不算少,却也绝不能算多。不由的一愣,毕竟在外面闻着味儿就很香,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呢? 但当苏见星带着疑问看到价格时,疑惑顿消——太贵了。 一笼汤包就要一块灵石了。 阿月对灵石还没什么太大的概念,毕竟之前分别是苏见星给她塞了不少灵石,她在归一宗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并不需要花灵石。 云婓却皱了皱眉,嘟囔道:“太贵了。” 站在一旁的跑堂闻言,挂在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客官不知,我们铺子里的汤包都是灵麦所制的面粉和成的面皮,里面的肉馅也是用灵猪肉制成的。” 灵麦面和灵猪肉,难怪会这么贵。 云婓还在纠结,苏见星却道:“先上个五笼吧。” 跑堂眉开眼笑,立刻去办了。 苏见星就对云婓道:“你既是阿月的朋友,那我便和阿月照看,有她吃的玩的便有你一份,不用太过纠结。”顿了顿,又道:“算起来,大家也是同一个宗门,不用计较那么多。” 同一个宗门?云婓惊讶的看向苏见星,阿月也瞪大了眼睛看她:“星星姐,你同意进我们宗门啦。” 苏见星本以为阿月知道才顺口说道,见她这副模样才后知后觉太辰多半是没告诉她。 不过,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便点点头,忽然想到太辰给自己的那面弟子令,便从纳戒中翻了出来给他两看,以示证明。 阿月接过弟子令看了看,上面果然一面刻着归一,一面刻着苏见星的名字,但她还是很奇怪:“这令牌怎么和我的不大一样?” 云婓的表情在看见那弟子令的一瞬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哪里不一样?”苏见星问道。 今日份虽迟但到,感谢春野樱o_o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想搞事 阿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掏出了自己的弟子令递给苏见星。 在看到那枚弟子令的一瞬间,苏见星便知道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了——颜色。 阿月的弟子令是青色,淡青色的玉牌和纯白的玉牌放在一起对比有些明显。 阿月手中拿着两块弟子令比了比,道:“我就说嘛,不太一样,原来是颜色不一样。” 说完,她就将苏见星的那一块还了回去,不以为意。 云斐多看了几眼,似想说什么。苏见星以目光相询,云斐却摇了摇头。 苏见星便没多问,只道:“现在安心了?” 云斐点点头,态度却出奇的老实。 都不用去探究,苏见星便知道一定是弟子令的问题,且大约是她的弟子令在归一宗所显示的等阶要比他高一些。 放下此事不谈,他们点的汤包也陆续端上来,放在八仙桌的正中。 揭开盖子,被蒸笼锁住的白雾顿时腾空而起,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面食出炉的香甜味。一笼中八个汤包,个头小巧又精致。 “好香。”阿月鼻子轻轻嗅动几下,陶醉道。 苏见星碗碟筷子分给二人,道:“快吃吧。”说完,也不去多管二人,径自夹了一个汤包起来丢进自己的碗碟中。 灵麦面制作的包子皮晶莹剔透又很有韧性,筷子夹住包子上部轻轻一提,将其从蒸笼里夹出,微微一晃,甚至能隐约看见其中汤汁的晃动,叫人食指大动。 吃汤包不能急,在皮上咬出一个小口后,先轻轻将里面的汤汁吮吸干净,再大口吃里面的肉。 汤汁一入口,那浓郁的带着灵气的鲜香便在整个口腔中蔓延,肉馅香嫩上劲,和着那有韧性的包子皮一块入口,简直是就是人间至纯的美味,千金不换。 “好吃——”阿月尝了一口,口齿不清地嘟哝一声,接着便头也不抬地埋头苦吃。 云斐也放下了扭捏,一个接一个的吃着。 苏见星尝了两个便停下筷子,微笑着看他两吃。五笼汤包看起来多,却也在两个半大少年少女的攻势下飞快地减少,不到一刻钟就只剩下空荡荡的蒸笼。 苏见星道:“不够再上两笼。” 阿月拍了拍肚子,摆手道:“不要啦,好饱。” 云斐慢条斯理嚼完最后一口,擦擦嘴道:“不用了,谢谢苏——前辈。” 苏见星起身,“那便走吧。” 阿月俯身去抱白雪。白雪身为灵兽,肠胃却很娇弱,并不能吃寻常人类的吃食,需要食用专门的灵果。所以几人吃饭的时候白雪便乖乖地待在阿月的脚边蜷缩着打盹。 这会儿被阿月抱起来后也只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见是阿月便轻轻蹭了蹭她,又埋头睡去。 “太可爱了。”阿月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一道娇呼声自不远处传来,说出了阿月的心声。 阿月抬眼看去,想瞧一瞧是谁和自己就见到楼梯处正站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少女,身后还站着几个年轻的女修。 少女看起来和阿月差不多大的年纪,头顶梳着两个花苞髻,上面缀着一圈珠花。她身上穿着一套单薄的衫裙,流光四溢,走动时隐有浮光掠过,显然是一套价值不菲的法衣。 那道声音便是少女所发出的。 阿月见她生得好看,又和自己一样喜欢白雪,便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亲近的笑容来:“你也喜欢白雪?” 那少女扬着笑走过来,却并未在阿月面前站定,而是掠过她,站到云斐身前看向他:“阿斐哥哥,你怎么会来此处,又和这这些人混在一起?” 那少女说起“这些人”时,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苏见星和阿月,同时从鼻子里发出一道轻哼,一句话没说,只翘了翘嘴角。 阿月顿时愣住了,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就这般僵在了脸上。 苏见星拉过她,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声安慰。 虽则苏见星也不明白这突然出现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但见她身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法衣以及那几个亦步亦趋、似护卫的女修,便知道她来历不凡。 再瞧她对云婓那般熟络的态度,想来就算不相熟也是旧识。 这种程度的轻视对于苏见星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不但丝毫不见恼怒,反倒袖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阿月见状,抱紧了怀中的白雪往苏见星身边拱了拱,也学着她看热闹。 站在众多目光中心的云婓却没有故人相见的喜悦,反而皱了皱眉道:“胡娇,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刚落,胡娇身后的一个女修便上前一步冷声斥责道:“放肆,我们家小姐同你说话已是瞧得起你,你怎敢直呼小姐名讳!” 这女修一席话不可谓是不忠心,然她话音方落,眼前便是一花,“啪”地一道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震荡。 女修左脸一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娇。 胡娇神态自若地放下刚扬起的手,然后抽出一条帕子,将刚刚打人的手细细擦了干净,一面娇声道:“大胆奴婢” 胡娇娇声道:“你才放肆,这是我云婓哥哥,归一宗弟子,可不是什么叫排不上号的宗门的无名小卒。” 那被打的女修原本还不服气的神情顿时化为了惊诧,就连周围原本只是探寻发生了什么热闹的隐晦目光也在胡娇的话音中变得炙热了起来。 归一宗是无数修仙者心中的圣地,但归一宗弟子向来行事低调神秘,难寻踪迹,每每修仙界的盛会也极少有人出席参加,如今骤然见到一个活的归一宗弟子,还不得多打量几眼,也看看那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归一宗弟子究竟有什么长处。 云婓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心中不虞,却因为被揭了归一宗弟子的身份,不想落荒而逃堕了宗门的声望,这才强自镇定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娇哼了一声,不悦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似乎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过于生硬,又补充道:“我是和云师姐一起来的。” 云斐听见“云师姐”三个字面上毫无波动,只是点了点头。 胡娇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很满意,却也习以为常,没话找话道:“一别两年未见,不如找个地方坐着喝茶,叙叙旧。” 云斐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还是有事呢,下次吧。” 实际上他很想立刻从这里消失。他并不似胡娇一般时时活在旁人时刻关注的视线中,对这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闲聊十分抗拒。 见他要走,胡娇有些着急,伸手去拽云斐的衣袖。 云斐下意识的闪避让胡娇扑了个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几个护卫的女修顿时扑了过去:“姑娘!” 云斐只是本能地想躲开却没想到会让胡娇受伤,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胡娇自觉丢了大人,在女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时已是满面寒霜,恨声道:“云斐,你今日既然不顾当年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害我丢了大丑,我不会放过你的,定要叫你好看。” 说罢,目光一横那几个女护卫,嚷道:“都是死人吗?看不见小姐我受伤了?还不快去为我报仇?” 几个女护卫面面相觑,方才才有一个为了胡娇出头被打,现在胡娇又叫她们动手,可此时她们已经知晓对方是归一宗弟子,反倒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动手。 “蠢货!”胡娇才不管几人心里怎么想,怒骂一声,伸手指着苏见星和阿月道:“将她二人拿下。” 在一旁吃瓜吃到自己的身上的苏见星:“……”这又是什么鬼?她分明只想带着阿月出来玩耍一番,散散心,没想搞事,怎奈何这事情又落在自己头上? 胡娇自己都说和云斐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自然是舍不得对云斐动手,如此一来,之前和云斐同行的苏见星二人自然就成了现成的靶子。 云斐也很懵,一步挡在二人面前,冷声道:“你这是何意?是我不小心害你摔倒,又和她二人有何干系?” 他若不护着还好,这样维护的姿态站在二人面前,简直让胡娇一把怒火冲上了天灵盖,不管不顾道:“好哇,云斐你一点都不顾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却护着两个外人还问和她们二人有何干系?” 说罢,转而怒斥几个迟迟不上前拿人的女护卫:“都死了吗?本姑娘说话不管用了吗?” 女护卫们显然是了解胡娇脾气的,闻言顿时不再犹豫,祭出法器便向苏见星和阿月而来。 云婓大急,知道自己敌不过那几个女护卫,但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苏见星二人,无奈之余只能以身挡之。 这么短的距离,法器一出有去无回,便是胡娇再怎么被他这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给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那为首的女护卫祭出的长绫已到了近前,云婓闭眼等待痛处袭来,却不料身后一道大力传来,提着他的后领就将他向后一抛。 “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逞的什么能,一边待着去。”随着苏见星淡淡的声音灌入耳中,阿月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白雪,快去。” 苏见星祭出长剑迎战女护卫,而阿月怀中的白雪倏然睁开双眸露出蓝色的冰冷瞳仁,它自阿月怀中轻巧地落地,迈着四条腿向着云婓落下的地方飞跃而去。 云婓安全落在白雪背脊那柔软的皮毛中。 苏见星已然和那几个女护卫打得不可开交。剑光、法器灵光交错闪烁,那几个女护卫都是金丹境后期的修士,单论实力也是不俗,她们手中的法宝层出不穷,而自始至终苏见星手里只有一把黑色的长剑。 四对一,又是四个金丹境后期对一个金丹境前期,听上似乎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甚至没有任何必要。 可事实是,那四个女护卫在苏见星面前,看似咄咄逼人实则并未讨到任何一点便宜,甚至隐隐有转入下风的趋势。 店里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只有跑堂和掌柜哭丧着脸站在一旁,生怕她们打坏了东西,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苏见星余光瞥见,心知自己如今和这四个女护卫胜负在两两之间,倒也不是能不能赢,但若是那样流血便不可避免。 无妄之灾,甚至是怎么发生的苏见星还没搞清楚,又如何愿意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去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想到此她心中一动,传音给了阿月,旋即卖了个破绽。 那几个女护卫果然上当,齐齐向破绽处攻去。苏见星扭身避过,瞥见阿月和云婓已然骑着白雪自窗外飞出,便也不再耽搁,呼哨一声,挺身一跃,便踏上剑光从窗户处跑了。 苏见星跑得利索,但那几个女护卫却不敢再追。她们的任务是保护好胡娇,不可擅离。 胡娇眼睁睁瞧见几人对上一个名不见传的女修却毫无办法,还将人给搞丢了,大怒道:“废物、全是废物,连几个人都抓不到。还不快去给我追!不然一会儿我定要和卢伯伯告状,将你们全都撵出上清殿。” 上清殿、姓胡,这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胡娇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她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仙门十宗内排行第二的上清殿殿主胡玉存的独女。 听见“卢伯伯”三个字,女护卫们眼中皆闪过一丝惧怕之色。 半晌,还是那个被胡娇打过一巴掌的女修站出来道:“小姐,我们的职责便是护你安全,实不能再追。” “废物!”胡娇不想再听,捂住耳朵大叫着发火。她因生母早逝而被父亲胡玉存自小捧在掌心中疼着,要什么有什么,却也因此养成了任性、骄纵的性格。 这一次几人护卫胡娇出门,都知道是个苦差事,但因胡玉存也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是以每次差事虽苦,时不时地还要遭受打骂侮辱,但往往过后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是以这差事再苦,也总还是有人去做。 她们四个便是其中之一。 大多数时候,胡娇只是蛮横了些,但她刚刚入道,谈不上什么修为,是以便是任她打骂,对于她们这些金丹乃至一些修为更高的修士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并不吓人。 可今日胡娇的脾气格外失控,似乎就是在遇见那个叫云婓的归一宗弟子后。 可她和云婓是怎么认识的? 哇哇哇,今天好险,还是赶上了。感谢书友20171027230253247大大的一张月票。跪求好大大们都改改昵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打这么长的数字,太刺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跟丢了 女护卫一肚子的疑问在胡娇这里自然是找不到解答的。 胡娇站在窗边冷冷看着几人逃走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寒着脸道:“给我去查,云斐哥哥身边那两个女的到底是谁。” 女护卫们微微松了口气,好歹不是要她们现在就去追人。得罪了小姐,受些苦头也不过是暂时的,但若擅离职守那可是有可能被逐出宗门的。 孰轻孰重,这些女护卫都分得清。 为首的女护卫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我们现在还继续逛街吗?” 胡娇抬眸剜了她一眼,冷声道:“逛什么逛,回去!”说罢,一甩袖子率先走了。 女护卫们急急跟上,就在几人快要走出店门时,跑堂的小伙叫住了女护卫,一脸尴尬道:“几位客人,鄙店小本经营,烦请结一下帐。” 女护卫没想到还有人敢阻她去路,脸上划过一抹意外,旋即,她的目光轻视扫过那跑堂:“知不知道我们是上清殿的人?还能差了你的饭钱?” 跑堂笑地谦卑:“既是不差,还请贵客顺手付了吧。”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布袋道:“方才那几位客人走地匆忙却也都未忘记付钱。” 女护卫眼皮一跳,方才她们几人围攻那个苏见星,本以为是苏见星是不敌才跑了,却不想还有闲工夫悄声无息地付钱。 那女修应该不简单。女护卫在心中评价了一句,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个金丹期就算再厉害还能和上清殿抗衡吗?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只是那布袋在眼前这般晃着,看着格外碍眼,女护卫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极品灵石扔进了跑堂怀中:“滚!” “贵客稍等,我去找零。”得了一块极品灵石,跑堂的伙计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女护卫眼风一扫,见门口已不见了胡娇的身影,心中一跳,哪里还顾得上找零,伸手一推那挡路的跑堂,急急忙忙向着胡娇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然而眼前人来人往,胡娇年纪不大,身量又小,很容易埋没在人群中,一时间压根分辨出不来。思及胡娇之前说要回去,女护卫又带着人急急地往上清殿的住处赶去。 谁料回去后一问,胡娇压根没有回来。 这一下,几个女护卫都慌了神,重新回到了集英殿附近分头去找。 一个时辰后,几人在原地重聚,眉宇间皆笼罩一层郁色、两手空空,显然一无所获。 胡娇失踪了。 虽几人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胡娇在圣元宗一时走丢了出不了大事,但跟丢了人,回去是要受罚的。 想到卢长老的狠厉手段,几人心头皆是一颤。 为首的女护卫心急如焚,看着那几个同伴张口便骂道:“你们都是死人?看见小姐走了不追上去?现在小姐丢了,大家都要领罚。” 此刻大家都在着急上火地想要将人找到,可听她这番说,其余三人原本压在心底的不服气就顿时冒了上来。 其中一个年轻气盛的抬头辩道:“刘师姐,我们可都是听你号令的,你不发话我们又敢擅自做什么?凡是在小姐跟前得脸的事,什么时候轮的上我们做了?还不都是你一个人揽着?如今出了问题怎么却怪在我们身上。” “你说什么?”刘师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视说话的年轻女修。 许是觉得自己占理,那女修昂起头,一副不驯的神色和那刘师姐对峙,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原本是小姐和故人相见,有什么话他们自己谈便是,你倒好,横插一脚,自以为衷心护主,却叫小姐和朋友起了误会,乃至后来大打出手。若没这件事情,说不得小姐现在还好好的逛着呢。” 刘师姐本就黑着脸,目光一扫其余二人脸上的神色,心中一凉,沉声道:“你们都是这般想的?” 其他两人没说话,但默认有时候就已经是一种态度。 “好、好。”刘师姐此刻只觉得心灰意冷:“既然你们这这般想,待找到小姐后,我向她请辞了便是,也不耽搁你们在小姐面前露脸的机会。” 闻言,那年轻女修嗤笑一声,道:“刘师姐,大家都是女修,可不似宗师兄那般被你做作的表现骗了。这几年在小姐身边,你明里暗里告了我们多少小状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说着,她一撩自己的袖口,露出一截带着鞭伤的手臂来,“这就是你的杰作!” 刘师姐摇头,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年轻女修讥讽一笑,“有没有大家心中有数,就莫要在我们面前演戏了。” 刘师姐没有说话,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藏在袖子下的手攥了又攥,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不是争执的时候,一切还是找到小姐为主,你们有什么等找到了小姐再慢慢说吧。” 不管几人对刘师姐心中有什么隔阂,但她此话说的在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胡娇最重要。 胡娇到底去了哪里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几个女护卫心中的焦急也一点点的增加。她们晓得胡娇任性,但胡娇从不会拿自己的安危任性。 莫非那个叫云婓的小修士对于胡娇的影响真的那般大? 正在几人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起先那骚动并不大,只能隐约听见,但很快那处骚动声就扩大,甚至还有人在大喊什么。 站在路边的几人突然感觉到有越来越多的向着台阶上奔走而去,一面走还一面指指点点。 刘师姐抬目远眺,视线落在山顶集英殿主殿的最高处时,目光一凝,瞳仁剧烈地一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其余三人见到刘师姐的异状,不由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很快明了,原来她们遍寻不着的胡娇此刻就在那里。 可胡娇不是一个人,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修。只不过此刻离得远,几人看不清这两人到底在屋顶上做什么。 “她们怎么会在那里?”一个女护卫喃喃道。 但刘师姐显然看出了什么,脸色一肃,说了一句:“走。”旋即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流光,往那一处奔去。 几人不敢耽搁,紧随其后。没一会儿便来到了集英殿主殿之下。 今天加班到很晚,只更这一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挟持 此刻主殿外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都仰着脖子去看那屋顶上的二人。 胡娇和那个女修紧紧挨着站在一起,胡娇身体靠前,女修站在她的身后。两人都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跑到那上面去。 胡娇在面生,在修仙界也没多少人认识,一时也没有人猜出她的来历,可她身后的女修很快就有人认出来—— “这不是摇光峰的曲师妹吗?她怎么会在那里。”认出那女修是曲清瑶,顿时有人惊呼道。 旁边有不认识的曲清瑶的便问:“摇光峰哪个曲师妹?我只知道摇光峰有个俞师姐。” 那叫破曲清瑶身份的修士便道:“曲师妹你都不知道?她父亲是掌教的亲传弟子,母亲是天璇峰的柳长老。” “原来如此,原来是曲长老的亲女。只是,她们在上面做什么?” “不知道,这不是正看着呢。” 那女修不是别人,正是曲清瑶。 于此同时,胡娇的四个女护卫赶到此处见到了胡娇,刘师姐心下一松正想问胡娇为什么来这里,胡娇已经先一步开口唤道:“刘婉,快点来救我。” 刘婉便是那刘师姐的名字,她身那颗还没放下的心骤然缩紧。 胡娇被挟持了。 她想都没有想便飞身上前,想要解救胡娇,却在离二人还有一丈左右距离时“嘭”地一声撞在了一道透明无形的罩子上,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她弹飞了出去。 是阵法结界!且还是法器造就的阵法结界,借力打力、威力甚大。 刘婉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血来。 之前还争执过的师妹们这会儿纷纷奔来询问:“刘师姐,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这阵法结界会借力打力,方才她完全没有料到对方的手段,只想快刀斩乱麻,冲撞时还聚拢了灵气,却因为没有料到阵法结界的存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阵法结界将自己汇集的灵气全数反弹自身,打伤了自己的脏器,受了不小的内伤。 摸出一颗丹药囫囵塞入口中,刘婉摇摇头,擦去嘴边的血,一步步走回去,仰头看着曲清瑶在结界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扬声问道:“这位道友,我家小姐年幼,少不更事,若是有什么得罪了道友还请高抬贵手,莫要与之为难。事后我上清殿必备重礼登门致歉。” 虽然明知不大可能,但刘婉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想要劝说曲清瑶将胡娇先行放下。环顾四周,那么多的围观者已经让刘婉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而不报了,受罚是肯定的,但若能将事态及时控制在小范围内,不让小姐受伤,她们回去也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曲清瑶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挟持胡娇,自然不会息事宁人。她面无表情的向下看着刘婉,轻声问胡娇:“你要下去吗?” 曲清瑶平时以甜美可人的样貌示人,不管和谁说话都温温柔柔,时而甜甜一笑,叫人心中觉得这小姑娘无害。如今她褪去甜美可人的神情,一双眸子冷得吓人,显得阴沉又恐怖。 胡娇站在她前方,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的声音,完全察觉不到身后的曲清瑶是什么样,只因为被她紧紧抓着身后的衣服而有些不舒服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曲姐姐,你弄疼我了。”胡娇有些不悦地想要转头说话,却被曲清瑶的另一只手挡住,将她的脑袋掰了回去。 “嘘!”曲清瑶凑到她的耳畔悄声说道:“别忘了,现在我们是在演戏,你是在帮我,可不要功亏一篑哦。” 胡娇“哦”了一声,连忙顾不得那点不舒服,摆好表情重新站好。 见状,曲清瑶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来,她的目光看向下方焦急难耐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刘婉几人,朗声道:“既是上清殿的人,正好,烦请几位姐姐为我带个话,我要见曲故风还有苏见星。若是太阳落山前见不着人,或者得不到我要的答案,那就烦请你家小姐为我陪葬吧。待我们死了,你们若要寻仇便就去找那两人,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这一番话,刘婉几人听得清楚,站在下面看热闹的弟子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那认识曲清瑶的弟子喃喃道:“曲师妹是疯了吗?她这是挟持了上清殿的弟子?她不要命了?” 还有人道:“曲故风——那不是她父亲曲长老的名讳吗?发生了什么居然能叫父女反目?还有那个苏见星又是谁?” “啊,这我知道,苏见星是曲长老的另一个女儿,好像说是在凡间生的,天资差得很,是没用的五灵根,还在外门待过几年。后来犯了事,好像就是伤了曲师妹,被送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不过曲师妹要见曲长老倒算了,为什么突然要见苏见星?” 说话的几人对视一眼,同时脑子里补充了无数的可能性。 刘婉是完全不知道苏见星是谁,却知道曲故风,他们殿主来圣元宗时便是那位姓曲的长老的接待的,好似还是殿主的旧识。可曲长老的女儿怎么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这一出?偏小姐还傻愣愣的自己冲上去当人质。 或许别人没注意,但刘婉方才看到了曲清瑶和胡娇的那一番互动,虽然曲清瑶到底存的是什么心刘婉不好说,但她看的出来自家小姐分明和那曲清瑶相识,甚至很有可能是自愿帮忙的。 刘婉只感觉到头大。再看周围那几个同样没有办法的师妹,心一横,对其中一个女护卫道:“如今的事情已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赶紧回去将此事尽数报与殿主。” 女护卫领命而去。 刘婉看着剩下的两人,张了张口打算安排一番,却不想那个之前和刘婉呛过声的年轻女修一脸担忧的强先道:“师姐,你受了伤,我留下来照顾你。” 刘婉看她一眼,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无非是怕自己在这个时候将她支走了,没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可她也不想想,若是留在这里却没将事情解决好,甚至于让小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出事,届时不要说受罚了,可能活命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蠢货!刘婉心中暗骂她,面上却露出感动的神色:“之前是我脾气不好,太急躁,对大家发了火,江师妹却不计前嫌地留下来照顾我,倒叫我不知该怎么谢过师妹了。” 那师妹姓江,全名江萍,闻言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自觉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刘婉也就这么客气一句,旋即不再管她,兀自交代另一个师妹郑梅道:“郑师妹,事发突然、时间紧迫,我们都不知道那位曲长老的女儿到底发的什么疯,只听说她要见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一个可能是她的姐妹,但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就要请你去査探一番,我们知道了原由,才能做完全的准备救下小姐。” 郑梅点点头,方才人群中讨论的几人站得离她们并不太远,她也听见了,所以对曲清瑶和她想见的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大约的了解,但又有些迟疑道:“可是我看小姐和那个曲清瑶似乎认识,她不会对小姐真的做什么……” 后面的话郑梅也不太敢往下说,她也清楚地知道若小姐真出了事,她们几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跑不掉的。 便住口不言。 刘婉没有说话,郑梅想说的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她没就此事多说什么,只道:“现在说别的都无济于事,先去把正事办了。” 郑梅点头应是,旋即又抬头看了看方才说出曲清瑶和苏见星关系的那人方向,匆匆找了过去。 江萍看着郑梅远走的身影,不禁有些后悔。对比之下郑师姐领的才是好差事,便是有个万一,说起来也是真出了力的。而她呢?一时嘴快说要陪着刘师姐,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这样想着,江萍心里就跟火烧火燎一般,坐立难安。 “刘师姐。”她试探着询问刘婉:“我能做些什么?要不我也去帮着郑师姐探一探内情什么的?” 刘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做什么,方才你不是说了要照顾我吗?” 江萍语塞,一时竟然找不到好借口来反驳。 “算了,既然你有心,那便探一探吧。”下一刻刘婉就松了口。 “那我——”江萍一时心喜,就想问自己去做什么。就听刘婉道:“那你便去问问那曲清瑶,到底发生了什么,叫她这般激进。” 江萍:“……”万没想到叫她是要做这个。她怎么敢去嘛,万一她说不好,惹怒了那个曲清瑶对小姐痛下杀手,所有的锅可不就她一个人背了? “这……这不合适吧。”江萍呐呐道,刚要迈出去的步伐又悄悄地收了回来,打定了主意不做那个背锅的。 对这个有野心却没胆的蠢货师妹,刘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耐心解释道:“又没叫你去吵架,你去说知道小姐和曲姑娘交好才演的这么一出戏,问她是不是在圣元宗受了什么委屈,若真如此直接讲与我们听,圣元宗不给她做主,我们上清殿给她做主。” 江萍倒吸一口凉气:“刘师姐,我们如何又能代表上清殿夸下这般海口?” 刘婉竭力忍住想要翻出来的白眼,很想抓住这位江师妹的肩膀拼命晃一晃,看看她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权宜之计,你懂不懂?”刘婉觑了一眼站在上面的曲清瑶,放弃说话,直接传音给江萍。 江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不管怎么说先把小姐救出来,别的事情能不能成谁管他呢。” 蠢货!!!说这么大声是怕上面的人听不见吗?刘婉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扬手便给了江萍一耳光,直将毫无防备的江萍打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爬起来。 然而,曲清瑶显然听见了江萍方才的话,往她们这里投来深深的一眼,嘴角翘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刘婉背脊一凉,张口欲说什么,便听曲清瑶开口讥讽道:“好一个权宜之计。” “啊,不是,曲道友你不要误会。”刘婉顾不得太多,推开江萍上前几步着急道,生怕因为江萍的蠢而让小姐受伤。 谁料曲清瑶打断了她想要辩驳的话,凉声道:“你们放心,在曲故风和苏见星到前我不会伤你们小姐半分。所以,若想让你们小姐平安无事,还是快去将那两人找来才是。” 刘婉道:“曲道友,已经有人去报信了,想来你要见的人很快就会到了。不过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们大家,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到底是有何冤屈要诉,这样,便是我们想要帮忙也好知道该怎么帮才对。” 曲清瑶挑眉:“怎么,难道不怕我伤害你们的小姐?” 刘婉摇摇头,苦笑道:“曲道友何必如此,我们其实看得出来,小姐同您是旧识,也是陪着您演这一场戏的,目的不就是要将事情闹大,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诉你的冤屈吗?如今我们已经去叫人报信,这里众多弟子各宗都有,也让圣元宗无法封口。可以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用藏着掖着,可以直接说一说。” “是呀,这位师妹,你若有什么冤屈尽管说,莫要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如今这里仙山十宗的弟子皆有,你若真有委屈,圣元宗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再不济还有仙盟呢。” 刘婉话音刚落,周围便有不少弟子附和,但那些并不是圣元宗弟子。虽都出自仙山十宗,可各宗之间也不是没有竞争和比较。 看别人倒霉这种事总是叫人开心的。 圣元宗的弟子倒是想要阻止,有人道:“曲师妹,你冷静些吧,你是圣元宗的弟子,便是有什么委屈也不该在外面到处说,趁着还未铸成大错,快些下来。便是一会儿刑法堂来了,我们也都会为你说情。” 只不过圣元宗弟子的话刚说完,周围便是一片嘘声。皆来自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外宗弟子们。 “一个小姑娘,若不是有天大的委屈,在宗门里求告无门,又如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用挟持他人的方式?” 还有人道:“可拉倒吧,圣元宗内部处理?说不定就将小师妹处理没了。不行,今日必须在众人面前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外宗弟子们有一个起头,下面便是接二连三的劝说。 今日份更新已发布,请各位查收。 感谢书友alextech99大大的两张月票,感谢20220731142453305大大的1张月票。 最近身边阳了的人有开始多了,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哦。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以身为质 曲清瑶见这下面越来越多的人和越来越多偏向自己的声音,知道自己的目的在一点点达成。只不过还不够。 她看向下面,朗声道:“感谢诸位道友支持,今日此举实则无奈才出此下策。可既已做了,我就必得为自己讨一个结果。” 刑狱堂的执事弟子们已经到了,为首的朱鹤目光沉沉看着曲清瑶道:“曲师妹,现在事情还有会转圜余地,回头不晚,若你现在放了上清殿的胡师妹再下来,我保你平安无事。” 曲清瑶却眼眶通红,泪水不停地在其中打转:“朱师兄,我如今已没有退路了。” 朱鹤皱眉:“什么叫没有退路?” 曲清瑶流泪道:“自从苏见星回来后,爹爹便不认我了。屡次为了苏见星呵斥我,甚至还说我不是……不是他的女儿。” 说到此处,曲清瑶已经泣不成声,流了好一番泪才止住。 朱鹤也是那一日流云峰外冲突的见证者,初时他也以为是曲长老的气话,可后来听马琮说了个中缘由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诸多隐情,也知曲清瑶真不是曲故风的亲女。 可这些话面对如此激动曲清瑶,并不好当面说出口,只能微微沉吟道:“曲师妹,这件事其中还有诸多隐情,你若真想知道便先下来,再找曲长老细细问来便知。” 曲清瑶一擦泪,情绪激动道:“呸!什么隐情,他不认我难道我就一定要稀罕他吗?之前那些年他心魔缠身,我也只有阿娘在,也活得好好的,谁说就一定要认他这个爹了。” 朱鹤有些无奈:“曲师妹,既然你也并不在乎此事,那今日如此又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苏师妹吗?” 听他提到苏见星,曲清瑶神情又是一变,咬牙切齿道:“她苏见星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做如此大的局?” “那是为何——”朱鹤问到一半,神情一变。 曲清瑶身后不知何时有一个刑狱堂弟子悄悄摸了上去,想要突袭破阵,谁知法宝的灵光闪过后那弟子不仅没有得手,反而被阵法结界上的禁制反噬,惊呼一声,跌落下了去。 好在下面有人接应,并没有让那弟子摔成重伤,但结界反制那一下也让那弟子受了不小的伤。 见状,曲清瑶轻蔑一笑:“我还以为朱师兄是真心为我着想,却没想到背后还在耍这种阴招。” 朱鹤见计谋失效却也没有露出失望来,神色如常地笑了笑:“一切都是为了稳定大局,曲师妹莫要怪罪。” 曲清瑶也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及眼底,她抬了抬右手的掌心,露出一块乌金色的龟壳道:“朱师兄还是放弃吧。我今日可是做足了准备才敢闹这样一场,可不敢叫你们轻易把我给捉了。只要我不愿意,便是曲故风亲自来都不破不了这阵法。” 朱鹤眼底闪过一丝惊色,却很快隐了下去。因为他认出来,那龟壳不是别的,而是一件极品防御法宝,也是天璇峰的镇峰之宝,名为玄甲。 这件玄甲本应该在暮山真君的手上。但暮山真君素来喜爱柳茹箐那个小弟子,又因为了天璇峰的未来而将峰主之位转给了大弟子玄落真君,遂将玄甲传给了柳茹箐。 没想到这玄甲如今又落在了曲清瑶的手里。 难怪曲清瑶敢这般无所顾忌的大闹集英殿,原来是吃定了玄甲一开,非大乘真君无法破解。 朱鹤晒笑一声,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便也安静的退至一旁,给马长老传讯。 此时,曲故风正和各宗贵客们谈笑风生,忽然一阵急促的声音自他腰间的传讯石上响起。 这声音让曲故风神情一顿,复又微笑和在座众人致歉:“失陪片刻。” 说完,他走到一边去看翻看传讯石上的消息。在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时,他脸色倏然一变。匆匆走回去寻找胡玉存。 但抬起头和胡玉存打了个照面,发现对方的脸色一样难看就知他已然收到了消息。 胡玉存哪里能想到这次不过是看女儿在宗内待了许久一直闷闷不乐这才借着大会的机会带她来此散心,还特地为她配了四个金丹境的女护卫,谁料还是出事了。 胡玉存是公认的爱女成狂,如今突闻此事哪里还能坐得住,站起来就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挟持他女儿。 见到曲故风,胡玉存冷哼一声道:“曲道友教女有方啊,胡闹就算了还拉着小女一块儿,若小女有什么闪失,我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曲故风此刻也很头大,但面对胡玉存这般态度,他还是镇定道:“此事个中还有内情。胡殿主既然挂心女儿,不如还是先去瞧一瞧,劝说令爱莫要和曲清瑶一般胡闹的好。” “哼!”胡玉存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思及自己的傻闺女还在人家手里,便顿时满腹的话都咽了下去,一甩袖子向集英殿飞遁而去。 曲故风招来天乾峰弟子待客,自己紧随其后而去。 胡玉存和曲故风二人的双双突然离席引得一众客人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期间陆续有人得到了自家弟子传来的消息,也纷纷坐不住,离开了天乾峰往集英殿而去。 集英殿前的人越聚越多,且还不断有人赶来。 朱鹤有些头疼地吩咐众师弟们维持秩序,并开始清理场地。 圣元宗的弟子不得不按照吩咐来做,可对于其他宗门的弟子来说,朱鹤他们的驱赶并没有多大的作用,甚至还有人叫嚣道:“你们现在开始赶人是不是不想让大家知道曲师妹的遭遇,是不是打算随意处理了曲师妹?” 此话一出,激起了下面众多围观者的激愤,大家纷纷抗议,甚至还有人开始冲撞刑狱堂弟子们秩序封锁。 刘婉见状,趁机劝说道:“曲师妹,你看如今大家都站在你这边,大可放心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我家小姐再出力,还是先将我家小姐放下才好。我家殿主爱女如狂,若是一会儿瞧见小姐狼狈的样子,就算原本对你七分怜惜也要因迁怒而减为三分。” 曲清瑶心道这个刘婉倒是真的好口才,难怪上清殿主要将她派到胡娇身边。只不过胡娇被宠溺太过,并不大能体会这份苦心,甚至还觉得这是对她的监视。 听见了刘婉的话,曲清瑶甚至还没开口,胡娇就先竖起了眉毛,一副发怒的神色道:“我才不下去,我要留在这里帮曲姐姐。只有我在这里,爹爹才能认真听曲姐姐的话,帮助曲姐姐向她父亲和姐姐讨公道。” 刘婉简直要被胡娇这一番天真的话给气到心梗,也不知道自家殿主如何生得出这般又蠢又天真的孩子。这曲清瑶和她什么关系?见过几次?就能这般不惜以身为质,要挟殿主为其张目。 这举动看上去善良又正义,可实际上呢?又将她们这些贴身护卫置于何种境地?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擅自走脱或许只会被师长责备一番,但她们这几个护卫的下场呢? 刘婉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上面的胡娇,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曲清瑶不若假戏真做的好,这样即便是她们要死,至少罪魁祸首也跟着陪了葬。 江萍离刘婉最近,看见了刘婉那阴骘的目光,心中一阵不安,喃喃道:“刘师姐。” “怎么?”刘婉收回目光看向她,神色平和,连同方才为了小姐而急躁的情绪顺脚消散了,也仿佛刚才江萍那一瞬间看见的眼神不过是错觉。 “没什么。”江萍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甚至不敢多想,此刻的她已经背后冷汗涔涔。 正在此时,远处一道流光划过,却是胡玉存到了。 见到胡玉存,胡娇顿时喜上眉梢,挥手喊道:“父亲,我在这里,你终于来了。”说完,她又扭头对曲清瑶高兴道:“曲姐姐,你看,我父亲来了你不用害怕了。我一定叫我父亲给你做主。” 胡玉存本悬着的一颗心在看见胡娇时便是一沉,但很快他就从胡娇的神色中就察觉出有些不对了,女儿不是被挟持了吗?怎么会一副这么开心的神色? “别怕,爹来了。”胡玉存一面柔声安抚女儿,一面张目四顾,很快他就瞧见了站在最前面的刘婉和江萍,身形一闪便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胡玉存沉声问道。 江萍见到殿主亲至,整个人都吓得腿软了,听见胡玉存问话更是上下牙齿“格格”直打架,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刘婉此时已经无力再骂江萍废物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简短地说道:“属下失职,今日一时没能跟紧小姐,叫这曲清瑶瞅得了空子诓骗小姐帮她演这一场戏。属下尽力劝阻小姐,但小姐对属下等人并不相信,一心以身为质等您来帮她一起为曲姑娘讨公道。” 她一张口便是请罪,并不将自己的罪过推到别人的身上。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小姐的安危,若在这种时候先想着推却责任,只会适得其反。 “胡闹!”胡玉存听她说完,一张脸已经完全黑了。却并不是对刘婉所言,而是在说胡娇。 刘婉道:“事已至此,只能请殿主亲自将小姐哄下来,否则我怕曲姑娘会对小姐不利。”她这一句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全是方才第一眼看到曲清瑶时的感觉。 或许小姐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为曲清瑶伸冤诉苦。但曲清瑶是否真的有冤可伸、有苦可诉吗? 一面之词,怎能轻易信之? 刘婉是这般想的,胡玉存自然也是这般想的。他平日里虽然对女儿溺爱,但能坐上这仙山十宗排行第二的上清殿殿主的位置,自然不是那般单纯可欺之辈。 他凝眸看了曲清瑶几眼,而后问刘婉:“那曲清瑶到底怎么回事?” 去打探的郑梅还未归,刘婉只能将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些,包括他人说的、曲清瑶自述的,全都归纳整理了一下说给胡玉存听。 “先看看曲故风怎么说。”胡玉存听完就知道这事棘手。那曲清瑶既然有极品法宝在身,那么一时半会儿就不能妄动。 她不是曲故风的女儿吗?定要让曲故风好好解决,莫要误伤了他的宝贝女儿。 正想着,又是一道流光闪过,来人却不是他期待的曲故风,而是一个胡玉存没有见过的少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找我何事 少女一袭普通的青衫,墨色长发也只简单地盘了一个道髻,以一根黑色的木簪固定。 这样打扮的少女放眼修仙界不知凡几,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特别来。但是她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一出现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苏见星。”有人认出那少女,惊呼道。 闻言,心挂爱女的胡玉存顿时目光一转,一厉,落在了苏见星的身上,随即脚步一动,人便出现在了苏见星的面前。 “……”苏见星刚从剑光上落地,便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携滚滚怒火冲自己这里走来,一步便跨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步缩地城寸就让苏见星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能够与之抗衡之人,但她也不记得这辈子得罪过这种大能。 “你就是苏见星?”胡玉存冷眼打量了苏见星一番,问道。 苏见星还不知对方是谁,但见他来势汹汹,面色不善,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却还是镇定道:“正是,不知前辈是……” “哼!”胡玉存一甩袖子,指着那高处道:“你既是苏见星,那快去想办法和你妹妹说,放我女儿下来。若这过程我女儿有任何差池,我都不会饶你半分。” 苏见星是接到太辰消息匆匆赶来的,原本这会儿她领着阿月和云婓在流云峰玩耍,忽然接到太辰的传讯,其中又语焉不详,想来也是人不在现场转述不清,便自己过来瞧瞧。 却不料,脚还未站稳就面对胡玉存的劈头盖脸一顿一顿训斥。 她看了一眼那高处,有曲清瑶和今日才见过的那个娇蛮女孩,心下了然,原来那任性的胡娇便是眼前这男子的女儿? 所以,眼前此人便是上清殿殿主胡玉存? 今日摆脱了胡娇几人后,她自然也问了云婓那几人的来历。许是觉得因自己之故让苏见星和阿月惹上了麻烦,云婓便大概说了胡娇的来历以及她和自己相识的经过。 云婓的堂姐云仙容是胡玉存的弟子,和胡娇也十分亲近。早几年云仙容回凡尘探望亲眷时便将胡娇给带上了,也是那一次,胡娇认识了云婓。 自那之后,胡娇便一直喜欢粘着云婓,便是云仙容离开都不愿和她一起回去。 最后胡娇留在凡间过了两三年,直到胡玉存亲自来接。原本那时便打算将云婓带走的,不过云婓彼时断了腿卧病在床不易挪动,想要行动自如至少需要三五月的时间。 但胡玉存身为一宗之主自然不能在没有安排的情况下宗门太久,再加上接了一个传讯,便急匆匆地带胡娇走了。 一年后云婓伤好,机缘巧合遇见了归元宗在外的子卉真君,被他收做弟子带回了归一宗。 直到今日两人再见,两句话没说闹出了一番风波。 苏见星本以为自己退走后,这场风波基本也就此消弭,哪知道还有后面这些事情啊。 胡玉存和苏见星说话,刘婉和江萍自然也就将苏见星看个正着,顿时就认出来这女子正是今日午后和她们发生冲突的其中一人。 江萍惊诧不已,刘婉却心思细腻,手疾眼快捂住江萍的嘴巴。 江萍不解得去看刘婉。 刘婉收回了手,低声道:“你要是嫌自己死得慢,那尽管现在便将之前包子铺的事情说出去。” 江萍一个激灵,闭口不言了。 她们二人的小动作此刻并没有引起胡玉存的注意,因为他在等苏见星回话。 但苏见星只平平看了他一眼,并不多理睬他,踩上剑光便飞上去和曲清瑶面对面。 胡玉存愕然,旋即勃然大怒,他身为上清殿殿主还从未被旁人这般无视过。 然而此刻他大怒也无用,因为苏见星的一举一动关系到他的女儿是否能够平安归来。虽有再多的怒意此刻也只能强压下,静待事态发展。 “你来得倒是快。”曲清瑶见到苏见星现身,牵了牵出唇,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 苏见星也牵了牵唇,纯属礼貌,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好奇,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好奇?”曲清瑶口中咀嚼这两个字,旋即冷嗤一声道:“你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找你?难道你还不清楚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原本幸福的人生全部毁掉了。你为什么还敢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苏见星见她这般癫狂,完全不似在演戏,不由讶异了一瞬,随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曲故风和柳如箐这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自己已是完全知情,然曲清瑶……似乎还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然那些事,便是她知情也不该由她来说,毕竟按角色来看,她和曲清瑶其实差不多,都是无辜的受牵连者。 只不过曲清瑶显然并不这么想,直到现在她还一味的认为她才是拆散她幸福一家的元凶。 不过,虽然苏见星并不打算以自己之口说出实情,却也不妨碍她发挥。她看向情绪激动的曲清瑶,淡声问道:“所以呢?因为我的出现,你觉得你幸福的人生没有了。可是你似乎从没想过,流落凡间的不是我,娶妻生女的不是我,不要你母亲的也不是我。造成这一切的结果的到底是谁其实你心知肚明,你却不敢怪罪真正的元凶,却只敢将一切推在我身上。” 曲清瑶却不以为意:“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苏见星斩钉截铁:“有。”若她一会要拔剑斩人,这就很有助于坚定她下手的决心了。 可惜曲清瑶并不知道苏见星的想法。只以为她之前表面看起来对曾经豁达,实则耿耿于怀。 想到此,曲清瑶心中便是一阵畅快。可这阵快意并未维持太久,很快事件中心的另一人——曲故风到了。 曲故风接到集英殿的消息后便一直在做安排。若只有曲清瑶一人闹事还好办,但偏偏还多了一个万事不知却硬要往上凑的胡娇。 短短的时间内,曲故风已经大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又回了一趟流云峰,这才姗姗来迟。 与他几乎一同抵达的还有各宗掌宗及长老。 曲故风和各宗高层一到,刑狱堂弟子接到了任务便开始再一次疏散广场内的众人。 曲故风没有耽搁,上来就问曲清瑶:“你找我何事。” 他神色冷淡,没有丝毫曲清瑶记忆中的慈爱和蔼,面对曲清瑶造出的这般大的阵势也都恍若未见,一派镇定之色。 他淡定,曲清瑶却淡定不了,只一个照面就忍不住流泪:“父亲——” 曲故风打断她:“曲清瑶,上一次在流云峰前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怎么可能?你骗我!我阿娘为了你苦守多年,却毫无怨言。而你呢?你当年为了一个凡人女子便伤了我阿娘的心,如今又为了苏见星抛妻弃女,如今甚至竟连我都不想认了。你到底为何这般狠心?” 曲清瑶说着,不禁满脸湿泪,十分激动。再看曲故风依旧是稳稳的悬停于半空中,面对曲清瑶情绪激烈的指责不禁面色未动分毫,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上一下。 听完曲清瑶的话,曲故风偏了偏头,看向苏见星疑惑道:“你什么都没和她说吗?” 苏见星耸耸肩,“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啊。”所有的事情她也不过是听说,没有实证,这才是她不想和曲清瑶分说的真相。 曲故风一想,也觉得如此。叹了口气,向周围各宗贵客们,尤其是胡玉存拱手致歉:“一些本该早就解决了的陈年旧事不想拖至如今,倒叫各位看了笑话,还牵连了胡殿主的爱女,实乃曲某之过,在此,曲某先向诸位告罪,待事情解决后会另有赔礼奉上。” 胡玉存冷哼一声:“这罪不罪的就不用告了,还望曲长老妥善解决此番事件,莫要伤及小女,否则便是曾经再好的交情,某也是不认的。” 曲故风点点头:“理当如此,不过也得要令爱配合行事才可。” 胡玉存那本就冷着的脸顿时更冷了:“这是自然,小女年幼天真又心地善良,不过一时被人巧言蒙蔽,等她知道真相自然不会执迷不悟。” 曲故风道:“如此便好。” 他说着,目光向下扫了一眼。就瞧见见刑狱堂弟子们在朱鹤的带领下慢慢疏散围集的人群。 之前都是各宗的闲散弟子们,若是以暴力驱之只能将事情越变越糟。这会儿各宗高层都到了,再疏散人群时,那些弟子纵然心有不甘想要蹲个结局,却也迫于各自宗门高层的威压而不得不遗憾退场。 见人清理的差不多了,曲故风才重新看向曲清瑶道:“你撤了玄甲带胡小姐下来,我可以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顿了顿,又补充道:“在场的都是各大宗门的掌宗、长老,在他们面前,你不用担心我会不守承诺。” 曲清瑶却摇头:“我不下去。” 曲故风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曲清瑶看着曲故风,良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一分一毫对自己的疼爱,可是她失望了,在他的脸上她什么都没有找到。面对她,就好像和面对任何一个宗内正在犯错误却被抓了先行的弟子没什么区别。 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不知为什么,曲清瑶心中产生了些许慌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之前既然敢这样任性而为,心中所依仗的正是这么多年对曲故风而叫的那一声“父亲”。 然而现在曲故风和她说,他并不是她的父亲。 纵然她一再表示拒绝相信,但她心中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预感的。 这些预感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流泪在此刻已经成为了最无用之事。曲清瑶强忍泪意,让自己保持清醒,良久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把我的阿娘带去哪里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会拒绝这种人情 曲清瑶口中的阿娘,正是柳如箐。 乍一听她提起这个人,曲故风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曲故风面色微凝,“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不过你得先下来,有些话并不方便在此详说。” 曲清瑶自然不信:“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早就将我阿娘抓起来囚禁,还废了我佟师姐的修为将她逐出宗门去了。” 曲故风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柳如箐被他设计抓起,如今关在小昊天塔中,佟月芝也是他废的,送离圣元宗。 只是不知曲清瑶是如何知道这些。 见曲故风沉默,曲清瑶愈发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但这一刻,她的心也是从内凉到了外去。 曲清瑶垂泪道:“这么多年,我和阿娘都是一心为你,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遭此劫难?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答案,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曲故风沉默良久,深吸了一口气道:“答案我自是有的,不过不一定是你能够接受的。而且——”他顿了顿,看向因为长久的等待已经表情很不耐烦的胡娇,继续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圣元宗私事,你想解决,可以,还是不要牵连外宗的无辜之人吧。” 曲清瑶正要拒绝,就听曲故风接着道:“让胡姑娘出来,她与此事毫无干系。你若不放心,这周围都是仙山十宗各宗的掌门、长老,并不是我一人可以左右的。他们皆可为此事做见证。” 最先回应的是胡玉存,他的表情不大好看,因为生平除了自己女儿也没再低声下气哄过别人。如今为了女儿的安危,却对一个小丫头低头,实在叫他气不顺,却也毫无办法。 胡玉存臭着一张脸道:“我乃上清殿殿主,我可以为见证。” 有了胡玉存起头,其他各宗长老也纷纷开口愿意为证。 到了最后,忽有一道清润声音自角落声传来:“我太辰,归一宗弟子,愿意为证。” 他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归一宗弟子,活得,可真是难得。 乍看一眼,觉得太辰气质卓群,渊渟岳峙,然第二眼看到他的脸时又纷纷觉得惋惜,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又怎么能配的上这身气质? 可偏偏又很配。 惊讶之余,众人不禁心中感慨:果然是归一宗弟子,只有归一宗弟子才能够有这样的气度。 苏见星本没有注意到太辰也在,直到他出声。 她挑眉看过去,恰好和太辰扫过来的目光对上,他微微一笑,那一瞬整个天幕都倒映在他的眼底,眼中似有万物。 苏见星忍住突然砰砰乱跳的心,别开目光不再看去看他。 而此刻也有人认出来其实太辰也一直和他们在天乾峰商议要事,却没有一个人将过多的目光驻留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又不是安静无话,反之,整个商议过程中他还曾提出过不少中肯的、可行的意见。 这样想想,太辰的无名大约也是用了某些能够屏蔽他人感知的术法或者法宝了。 这些念头刚从脑袋里走过,下一刻那些人便突然有些想不起前一刻自己到底在思索什么。 关于太辰是归一宗弟子而带来的注目也就到此为止了。 除了苏见星。 曲清瑶见那么多人都愿意为证,知道这是她能为自己争取的最好机会的,便也不再执着于胡娇的帮衬。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不可因我今日行事而惩罚我。” “不行。”曲故风拒绝的斩钉截铁,“你今日所为有二,一则挟持人质,二则当众制造骚乱,这两种行为都带来了极恶劣的影响,若不加以惩罚,日后圣元宗弟子个个学你这般,宗门内还有何秩序可言?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曲清瑶想了想,觉得这项要求大概也无所谓,她的目的本就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为阿娘讨一个公道,更要找到阿娘。 这样想着,曲清瑶倒也不纠结了,她将胡娇轻轻向前一推,便将胡娇推出了玄甲所结的阵法结界。 这阵法结界可进不可出,外人想进去很难,但里面的人要出来却很简单。 胡娇猝不及防之下被曲清瑶一推之力送出阵法结界,只不过阵法结界外空荡荡的并无他物,离地面约有三丈来高。 胡娇平日里虽骄阳跋扈,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她并不是一个修士,而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也因为此,胡玉存才会给她配上四个护卫,对她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三丈高的距离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全然不值一提,连轻身术都不用施展,只需稍稍提起丹田灵气便能够身轻如燕,稳步落地。 但胡娇不是。 胡娇大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跌了下去。 胡玉存甩手便是一道灵光上前托住女儿,却在灵光发出的同时发现竟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团白色云朵已经托住了胡娇即将跌落的身形,将她包裹住。 胡玉存正想仔细分辨那云朵究竟出自哪位道友之手,就见他所发的灵光到达时,那团云朵便“嘭”地一下消散,任由他的灵光接住了胡娇。 那团云朵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极其迅速,叫众人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出手。 胡玉存清了清嗓子道:“不知方才哪位道友出手相助,这份恩情胡某领受了,日后便欠道友一个人情,胡某以心魔起誓,日后道友遇上难处,只要是在胡某能力范围内的,并不损害上清殿的,一定无所不应。” 现场一时静默无言。 不少人心中激动,翘首盼着那位道友出现,谁知等了半晌还是静悄悄的。 这就很奇怪了。救人这种事,尤其是救了上清殿殿主捧在手心中的女儿一命,这种功劳谁不想不认? 撇开归一宗不谈,那可是上清殿哎,救了胡玉存的亲女,即便以他的实力或许并无必要,但在此,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是胡玉存也要硬着头皮欠下这份人情。 谁会拒绝这种白来的人情? 感谢楚乔84473大大的1张月票。 今天本来想多写一点,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家里车被划了,报警后查监控。不但画质感人、时长也很感人。查到最后我都困了还没翻到,只能自认倒霉回家。可就这样时间也耽搁了…………希望不要再经历这种事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自绝 苏见星搓了搓指尖藏回袖中,当做无事发生。 现在说人情,还是太早。 果然,等到胡玉存接下女儿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胡娇的法衣没了防御的效果,或者说,废了。 若这法衣效果还在,不但能够抵挡元婴境之下的攻击,还能寒暑不侵,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寒冬腊月时,低阶修士们皆是一身御寒厚袄时她还能穿着轻薄衣衫出行。 被废了法衣,胡娇顿时感受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寒意,冻得瑟瑟发抖。 胡玉存黑着脸从自己的纳戒中寻出一件新的法袍给胡娇换下,随即仔细翻看胡娇身上的法衣。 很快,他在那垂下的袖口处发现一道微不可见,约有针尖大小的破损。 瞳仁微缩,胡玉存呼吸一窒,一腔想要喷发的怒火骤然熄灭。他环顾四周,见诸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在奇怪自己的举动。 轻咳一声,他将那破损的法衣直接塞进了自己的纳戒中,旋即道:“都瞧我做什么?事情解决完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若有,也不会现在诸人都还站在这里。于是诸人将视线又重新落回曲故风和曲清瑶的身上。 曲清瑶道:“我已经依言放走了胡姑娘,曲长老是否可以言明我阿娘的去处了?” 曲故风沉吟片刻,似在想到底该怎么说。曲清瑶等了片刻,有些不耐,催促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曲长老又有什么好踌躇的?” 曲故风不答反问:“若我告诉你了真相,你不信,且不能接受又怎么办?” 曲清瑶冷笑:“有什么真相是我接受不了的。曲长老还是莫要再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了。” 曲故风摇头:“你阿娘之事事关重大,也是为什么我今日会同意众多道友旁观见证的原因。且我告诉你,便是你知道你阿娘的下落,你也无法带她离开。” 曲清瑶不可置信,并不理解为什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曲故风还敢说出这样的话。莫非真的是阿娘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最后一次见柳如箐时她表现出的和以往的种种不同之处,突然浮现在她脑中。 不对,我不能自己吓自己,不能被别人几句话便骗得牵着鼻子走了。 曲清瑶甩了甩脑袋,努力甩开脑中那些叫她心中发寒的画面,努力维持镇定:“你说,只要你说的是事实,我便接受。”她强调:“前提是你不能撒谎。” 曲故风轻轻一叹,伸出一手掐诀立誓:“吾曲故风以心魔立誓,今日关于柳如箐之言若有半分虚假便叫我从此修为不得寸进,永世无法飞升。” 随着话音落下,法诀既成,晴空一道霹雳声响彻天际,这便是心魔誓成功的表现。 修士重诺,所谓的“诺”不是那种随口一句话的,而是真正可以沟通天道的心魔誓,受天道监督。 一旦毁誓,就算立誓时并未注明后果,天道的惩罚也会只重不轻。轻则修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没有轮回。 曲故风既然立了心魔誓,不用多找证据,只要他说,就必为真,否则必会遭受天谴。 曲清瑶本还以为曲故风至少会说些花言巧语来蒙骗她,也不曾想到他居然直接立了心魔誓。 这一下,他所言便是她不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曲清瑶心中隐隐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而不管如何,曲故风的讲述开始了。他直接从两百年前和柳如箐订婚之事说起,一直说到了柳如箐被小昊天塔镇压为止。中间跨度两百多年,看上去很长可实际上在这漫长的人生中他和曲清瑶的交集并不算多,短短半个时辰便说完了全部,且其中最多着墨的还是邪魔的出现。 各宗诸人本以为是要听一段风月之事,但当说到邪魔出场时,诸人神情便是一肃,知道此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说完后,曲故风看着曲清瑶道:“这便是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或许是之前便预知到些什么,曲清瑶安静地听完所有,面对同样安静相对的曲故风沉默了良久,嘴角才牵出一丝苦笑道:“所以你不是抛妻弃女,而是因为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儿,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散了。其实这般提问已然没有必要,她追问,不过是心底最后的一丝不甘在作祟。 曲古风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 曲清瑶眼中最后一丝光芒泯灭了,她黑眸幽幽地转向苏见星,道:“你一定很得意吧?” 苏见星:“……”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被扔到自己身上,怔了一瞬后,认真答道:“确实有点。” 曲清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苏见星却道:“或许现在看来,你也是被蒙蔽了真相,但是你在被蒙蔽了真相的这些年中对我做过什么,难道自己忘记了吗?”她伸出手指头,细数过往:“散布流言,说我出身不堪;带动外门弟子们排挤我、孤立我,最后你还给我送温暖、装好人,却在宗门弟子大比的时候背后捅我一刀,诬陷我作弊将我赶去荒城——” 苏见星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以上不过是我在圣元宗所待四年的概括,详细的帐太多,也不用我一样样算了吧,我回宗后你又干了那些事,还要我数吗?” 曲清瑶每听她数一样,呼吸就急促了一分,等到苏见星说完,她忍无可忍道:“那也是因为我被蒙蔽了。”说罢,她冷哼:“你不是向来大度吗?怎么如今又这般记仇?” “记仇?”苏见星嗤笑:“若我只是记仇,那你因为柳如箐的蒙蔽对我做所的那些事情又算是什么?” 曲清瑶:“……”她一时语塞。即使知晓了前因后果,但见苏见星这副秋后算账的模样,她还是觉得暴跳如雷。 苏见星这种曾经卑微到尘埃中的人,是她不屑一顾,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的。 可凭什么,明明都已经设计将她赶出圣元宗,最好的未来便是老死荒城了,她却偏偏能获得机缘,从那鸟不拉屎的荒城中爬回来,一跃成为金丹修士,还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 曲清瑶不理解,只觉得天道不公,只觉得自己不甘,却并不知道为什么。 苏见星知道。她平静地看着曲清瑶看似平静,但情绪在其中汹涌翻腾的双眸,淡淡道:“你在嫉妒我吗?” “什么?”曲清瑶呼吸一顿,怔愣片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苏见星说了什么。她勾起嘴角就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张口便欲嗤笑苏见星在胡说八道。 可是一张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前视线突然一糊,两道温热的液体便从眼眶中顺着两颊向下流淌。 曲清瑶吸了一下鼻子,下意识地扬了扬头,恰好,一滴液体落进了她的口中。 咸的,有些发苦。是她的眼泪。 而此刻,各宗诸人该了解的事情皆已了解,心中惦念邪魔出现出现及魔种一事,自然无暇去关注两个女修为了过往扯头花——这都是圣元宗内部事宜,不宜插手。 于是诸人纷纷同曲故风打招呼后散去。 一时间,广场又空了下来,独剩曲故风和一众圣元宗弟子,哦,还有不知为何一直没走的胡玉存父女——以及存在感极弱的太辰。 原本曲故风也是打算走的,曲清瑶不是他亲生,却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好歹也算是半个养女。 之前他那般绝情也是因为得知养女这些年竟然一直在欺负自己亲生的闺女,自然是忍不了。如今看着亲女和养女算账,他在场好像也不大合适。 至于别的——不是还有刑狱堂的弟子在嘛。宗门律法严明,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了。 但胡玉存父女没有走。且不是因为胡娇。胡娇再任性,在这一番事情过后也知道自己帮错了人,丢了面子躲都躲不及,哪里会想要留下来继续看?可她拉了几次胡玉存,都没拉动。 所以是胡玉存自己不肯走。 他不走,曲故风便也不好走,只能陪着留下了。也是因为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方才胡玉存不知道谁破了胡娇法衣的防御,曲故风却是知道的,有且只有苏见星。 也不是曲故风修为感知要比胡玉存强,只不过苏见星出手时并未避着他,从他那个角度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苏见星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搞?曲故风一时也想不出来,只是盲目的信任苏见星。 可他知道,胡玉存却不知道,万一知道了,且看他之前翻看法衣的脸色,曲故风心里就打个突,生怕他走了之后胡玉存发现什么对苏见星不利。 胡玉存这个人,曲故风还算了解,因为他就是之前曲故风口中的上清殿“故交”。 对胡玉存来说,胡娇那小闺女就是逆鳞,谁都碰不得。平日里走路摔上一跤都要责怪她身边人没有看护好,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然胡娇也不会养成那般骄纵的性子。 所以他得留下,以防万一。 胡娇这一会儿也缓过神来,又拽不走父亲,只能站在他身旁候着,刘婉几人也都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护得紧紧的,不敢再有一分懈怠。 胡娇看着半空中的苏见星,初时还不觉得如何,但越看她越觉得眼熟,不由得“咦”了一声。 胡玉存偏头看她,目带询问:“怎么了?娇娇。” “她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胡娇指着苏见星问问道。 刘婉几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胡玉存眯了眯眼:“说。” 刘婉不敢隐瞒,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说完后屏息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胡玉存冷哼一声:“四个金丹境后期打不过一个金丹境初期的,废物。”却也对今日女儿为什么会和曲清瑶混在一处有了了解。 刘婉几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好在胡玉存暂时没有发落她们的意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管她们,让她们悄悄的松了口气。 曲清瑶伸手去擦眼泪,怎料泪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到最后她放弃去擦眼泪,掩面失声痛哭。 委屈、愤怒、惶恐和无助尽数倾泻在她的哭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曲清瑶慢慢止住了泪。她抬起眼,一双眼睛已经红肿,眼神空洞无光,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曲故风脸色一变:“不好,她要自尽。” 话音落下的同时,曲清瑶已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举起、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窝。 因为玄甲结界的存在,众人便是有心相救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毫无解救的办法。 就在那把匕首刺穿曲清瑶的衣物即将刺破她的肌肤时,“住手——小师妹——不要做傻事!”一道绝望的的叫声自远处传来。 伴着那道声音的出现,一抹剑光极速而至,想要冲进结界中,却又在撞上结界后又被狠狠的反弹了出去,狼狈摔在了地上,并吐了一口鲜血。 从那血量看来对方似乎受了不小的内伤。 也难怪,他来时御剑甚极,应是毫无保留地催动了灵气赶路。也正因为此,他受的伤也很重, 不过那人并没有因此放弃。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强撑着站了起来,振臂冲曲清瑶疾呼:“师妹——不要做傻事。” 曲清瑶认出了对方,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杨师兄……” 来人正是天枢峰的杨峥。自那日被苏见星一剑打飞本命灵剑后,又听闻苏见星的那一番话(详见七十三——七十四章),心中有所触动,最近都在闭关修行,今日方才出关。 他出关没多久便听闻了曲清瑶在集英殿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不好,急忙往这里赶。只是人还未到,就远远瞧见曲清瑶做出自尽的姿态,而周围众人却没有一个上前的阻拦的,大骇之下,不顾的许多便直接冲了过来。 被结界弹飞了一回,杨峥才知道其他人为何并不出手,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小师妹就此香消玉殒,只盼着能唤回她的理智。 见曲清瑶回应,杨峥忙又踩上剑光,摇摇晃晃地飞上半空,直来到结界外,拼命地去捶那结界,口中不停道:“小师妹,别做傻事,你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曲清瑶泪眼婆娑,分明为他的傻气感动,却依旧摇头:“杨师兄,我已经没有路可走了。我知道你待我好,来生,我定会报你这份恩情,今生,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曲清瑶不再犹豫,握住匕首的另一端,狠狠向下刺去。 感谢1加1大大的一张月票,感谢1$k大大的量张月票、感谢书友160428234541570大大的两张月票、感谢书友20180813164416935大大的一张月票。 这个大情节基本已经要告尾声了,下面很快就会进入大比副本。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我 “小师妹——不要!”杨峥伸着手,努力的想要穿过结界,不过徒劳无功。 锋利的匕首尖刺破了曲清瑶的肌肤,深入,引来一阵剧痛,然后……没有然后了。 匕首不过刺入肌肤半寸,便不得再进半分。 不是曲清瑶对自己下手不狠,而是有一道无形的阻力在与她的匕首对抗,死死地抵住了匕首尖,让匕首无法继续深入。 曲清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一道短促的轻笑声突然响起,曲清瑶心中一颤,僵硬地转过头去看,随后她便看见苏见星抬起手,虚空一抓,再一放,口中喝道:“破!” 一道无形的剑气在整个结界内爆开,结界应声而碎。 没了结界的阻挡,杨峥跌入其中,猛的扑向曲清瑶,将她手中的匕首拔出、扔掉,还不等伤口处有血流出浸湿她的衣物,便手疾眼快地封住她伤口附近的穴位,又顺后摸了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口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曲清瑶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那引发剧痛的伤口就已经在缓缓愈合了。 杨峥将人抱在怀中喃喃道:“不怕,小师妹,做错了事就接受惩罚,不要做傻事,不能做傻事。你别怕,别抖。” 曲清瑶懵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反手拍了拍杨峥,平静道:“杨师兄,是你在发抖。” “啊?”杨峥这才发现一直在颤抖的人竟然是自己。 有些无措地放开双手,杨峥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脸白似鬼,整个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相较之下他反而更像那个要自绝之人。 曲清瑶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她看了杨峥半晌,又去看苏见星,脸上带了些认命的神色:“我错了,是我之前对不起你,你要如何复仇皆可,我任你处置。” 苏见星认真地看了她片刻问道:“你知错了?” 她的问题就好像是一条鞭子狠狠地敲在曲清瑶的心头。曲清瑶闭了闭眼:“是的,我知错了。” 说完,她静静等待苏见星的判决,心中也在想自己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置。 然而,苏见星又笑了一声,说道:“那我没什么可处置的。” 曲清瑶的眼中划过惊讶:“什么意思?” 苏见星回望她,少女的眼眸清澈澄净,里面没有太多的感情,没有曲清瑶以为的恨意,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她没有立刻回答曲清瑶的话,反而看着对方胸口处还未愈合的伤口,扬了扬下巴,问道:“疼吗?” 曲清瑶低头看去,承认:“疼,很疼。”若是现在再给她机会,她不一定还有勇气去做这样的事。 苏见星点点头:“那就够了。” 那一刀,她本可让曲清瑶完全避免受伤的,却还是让她的匕首刺入了半寸。这半寸,便是她的复仇,此后她与她纠葛两清。 至于别的,那是别人的事情,与她何干。 苏见星潇洒地一甩袖子,就要离去,却被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拦截了下来。 一个是曲故风。他皱着眉打量她半晌,问道:“你修为怎么跌了?”明明几日前还是金丹境中期,现在却怎么瞧都是跌回了前期。 这虽然是曲故风的关心使然才有这一问,但凝练修为这事苏见星还没有做好验证,自然不可随意宣传,便含糊道:“这不是修为跌落,是功法的缘故,之前晋阶过快,如今这样能慢一些。” 曲故风点点头,知道她不是受伤或走火入魔而至,便点点头不再多问。旋即和苏见星一起去看另一个拦着她的人——胡玉存。 曲故风:“凌霄,你这是做什么?” 凌霄,是胡玉存的道号,在外人人尊称一声凌霄殿主或凌霄真君,但因他和曲故风早年相熟,便直接以道号相称。 胡玉存不理曲故风,只目光灼灼盯着苏见星问:“方才我儿的法衣是你破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吗?苏见星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方才见他虽黑着脸却将那破损的法衣收回,还以为他放过此事,谁想到居然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但他既然问到了,苏见星也坦然承认:“是我。” 胡玉存:“救我儿的也是你?” 苏见星:“是我。” 胡玉存点点头,又看了曲故风一眼。 曲故风一脸莫名:“什么?” “没什么。”胡玉存面无表情,因为他也不大拿得准曲故风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到底还是忍不住道:“你闺女不错。” 闻言,曲故风面上就露出一抹谦虚的笑容来:“还行、还行。年纪还小,还需多多磨练。” 这哪里是谦虚,简直就是在炫耀。 胡玉存忍了忍,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说,闺女要离开圣元宗,没处可去,想来上清殿吗?”说着,他虚空点了点苏见星,问道:“就是这个闺女?” 曲故风脸上的笑意更深:“老夫只此一亲女。” 恰在此时,曲清瑶随着杨峥及刑狱堂弟子一齐路过,她的身形一颤,下意识地回头来看,目光很是复杂。 曲故风瞧见她,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对她点点头道:“既是知错,认真改正,以后还是好孩子。” 曲清瑶的泪水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曲故风叹了口气,招招手,让他们快些离去。 待一行人走远后,曲故风才问胡玉存:“之前我问你时你一口回绝了,这会儿再问又是何意?” 胡玉存心中暗骂这个老狐狸,难道真不知自己此问何意吗?却非要装作不知,不就是想逼着他亲口说吗? 但想到苏见星能趁着胡娇摔出结界的那一瞬间,精准地把握机会将剑气送进结界,还不忘接住她,以免摔伤。 这事看上去简单,但其实要真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至少要对灵力的控制达到一个极其精准的程度。且她刚才说,用的是“剑气”? 更别说苏见星在把握时机的同时还顾及到了胡娇的安危。她出手甚至比他这个做亲爹的还要快上一分。 这么好的弟子,曲故风是疯了才往外推吗?他不要自己要啊。 罢了,为了一个好弟子,面子舍一舍也没什么,事成后,徒弟看到自己为了她连面子都舍了,岂不是要更加尊敬他? 胡玉存想得挺美,便也再端着架子,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笑来:“老曲啊,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之前你语焉不详的,我哪里知道是这么个出色的孩子。如今一看,果然很适合我上清殿,你若同意,我便带她走,收她做徒弟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已有师门了。” 曲故风没有说话,就有一道声音从旁传来,语调并激昂,声音也并不冷硬,却依旧叫人察觉到其中不容拒绝的威严。 谁在说话? 曲故风和胡玉存同时转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从容地站在不远处。他逆着光,背后是即将落下的夕阳,火红的太阳将层层叠叠的云朵染上了瑰丽的金红色,余晖将他的轮廓勾勒出一条金边。姿容清隽,宛若天人。 这是——曲故风和胡玉存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皆看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那人光中缓缓走来,露出那张平平无奇的容颜。 果然是他!归一宗的太辰长老。 对于这个人,两人其实都有满肚子牢骚要说,比如为什么一个元婴都能在归一宗做长老,又比如,为什么明明归一宗的大名如雷贯耳,也曾想过若能见到归一宗之人必要结交一番,但往往激动只在听见对方报姓名的那一刻,一转脸,就将此事忘了干净,直到下一次碰头再重复这样的情景…… 不管心中如何吐槽,眼见太辰已经走到近前了,曲胡二人纷纷与之互相见礼。 太辰虽修为比他们矮一截,却也不卑不亢的还了一礼,随即走到苏见星身边笑着夸道:“做得不错。” 苏见星回以谦虚一笑:“一般、一般。” 曲故风:“……” 胡玉存:“……” 曲故风愣了片刻,道:“你们,认识啊?” 太辰点头道:“苏见星是我师妹,我自然认识。” 苏见星:“???”师妹?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她以目光相询,太辰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苏见星懂了,便不再追问。 曲故风却不可思议地看她:“你是他师妹?你入了归一宗?什么时候的事?” 问题一下子太多,苏见星便简单回了:“恩,是的,前几天。”语气随意的仿佛就和出门买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似的。 “真的吗?归一宗收徒弟这么随便的……”曲故风话说到一半发现不是很妥当,立刻住了口。 太辰没说话,一副全然不在意的神色。 苏见星则想了想,掏出弟子令来给曲故风瞧。 见过了弟子令,曲故风终于确信苏见星真的是归一宗弟子了,一时心绪复杂,悲喜交加。喜的是他姑娘入了归一宗,前程定要比他曾经想为她安排的更好;悲的是,他姑娘入了归一宗,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是和外人一起知道的。 这个外人,自然就只有在场的胡玉存等人了。 胡玉存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到底是半路找回来的闺女,不比从小养大的亲,入了归一宗这种事亲爹居然是和他一个外人一起知道的。 老狐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但是笑过后,胡玉存仔细一想,又立刻黑了脸——好笑个屁啊,到手的徒弟,飞了! 最终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缘分,算了。 胡玉存长叹一声,牵起胡娇的手道:“走,回去吧。” 胡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目送几人离去后,曲故风道:“既然你已是归一宗弟子,那之前所说参加大会一事也是真的?” 苏见星点点头。 曲故风半是欣慰半是感伤道:“也好,你好好加油。记得,流云峰永远是你的家。” 或许是因为和曲清瑶的恩怨了结,连带着对曲故风的心境更加开阔些,她沉默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轻声应:“知道了。” 这轻轻的三个字,却让曲故风鼻头莫名一酸,撇过头去,深吸了口气,复又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有话慢慢聊。” 说完,祭出乾坤葫芦一脚踏上去便跑远了。 苏见星看着他的身影在远处成了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半晌,侧首问道:“你说他刚才是不是要哭了?” 太辰:“嗯,有点像。” 苏见星:“……” 太辰:“现在追上去也不是来不及。” 苏见星莫名看他一眼:“自然是来得及,但又不是见不到了,干嘛要费这个劲?”而且煽情这种事情苏见星自觉不擅长,且不能细想,一想便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想起来要问太辰的事:“我怎么就成了你师妹了?拜的是哪一位师尊呀?”她是加入归一宗没错。却没打算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拜师父。 按一般大宗入宗的流程来看,刚入门的弟子都是没有师父的。拜师、择弟子的过程也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如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绑定成太辰的师妹,苏见星心中还是有些纳闷和奇怪的。 她这话问得含蓄,但太辰还是听出来其中小小的不满,手指揉上额角,语调和缓地给她解惑:“我是天恒子一脉的,你是我师妹,自然也是天恒子一脉的。” 听见天恒子三个字,苏见星神情便是一怔,居然是天恒子一脉吗?上辈子就是天恒子的记名徒弟,这辈子,又成了他徒孙? 也行吧。总比认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尊来得叫人好接受。 抿了抿唇,她小心翼翼问道:“那咱们……已经是第几代弟子了?”这都过去三四千年了,也不晓得天恒子徒弟收了多少代,苏见星问得有些心颤。 太辰见她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专心致志地在等一个答案,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忍她再等,告诉她答案:“第一代。” 第一代?怎么可能?说错了吗?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太辰读懂了她的眼神,唇角笑意渐深:“我没说错,你和我,都是第一代。” “为什么?”苏见星实在想不明白,喃喃问道。 第一百三十章 天恒子 天恒子活了多久了?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之前的一千来年都有四千多年了吧。更别说当初她第一次见到天恒子时他应该已经是高阶修士了。 这前后四千年,天恒子才收了太辰这么一个徒弟? 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呢。 “什么为什么?”太辰反问。 苏见星张了张嘴,本想将疑惑问出口,话到嘴边时忽然想起自己对天恒子的了解都是上辈子的事,他这般问了,自己又怎么说? 太辰见她不答话也不急,只等着她。 苏见星轻咳了一声,及时改了措辞,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我接受的传承中似乎听说过天恒子这个人,若都是同一个人的话,那这个天恒子可不就是你我的师尊?” 太辰颔首:“应该就是师尊本人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苏见星又好奇道:“”他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吗?” 太辰看她:“不是还有你吗?” 哦,对,还有她,不过——“师尊竟然在凡间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早就拜过天恒子为师,这会儿重新认回来也没什么不妥。她接受的十分迅速并且适应良好。 太辰笑了笑:“师尊心有牵挂,所以才迟迟不能飞升。” 苏见星“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再问下去就是天恒子的私事,不大礼貌。念头一转,她便开始琢磨另一件事:“看来这段时日有时间还是要来集英殿逛一逛,好好准备一番,等回宗时拜师礼总不能太寒颤。” 太辰的神色便顿了顿。 苏见星察觉,偏头去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太辰的声音顿了顿,才说道:“拜师礼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 “这又是为何?”苏见星心道,这辈子天恒子又收了自己做徒弟,总不会还是有缘无分,连个拜师礼都行不成吧? 太辰道:“师尊已经飞升,所以如果你要行拜师礼的话,可能要等到飞升后了。” “啥?飞升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么赶吗?”苏见星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明说,但眼神中分明传递出一种“你不要骗我”的意思。 有点危险,但还是很可爱。 太辰最近看见苏见星时也总会有些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分明之前在荒城的时候还没有,也不知为何不过分别了还不到一月再见时就突然会这样。 他拢在袖间的手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压下想要去捏捏她脸蛋的冲动,敛目道:“师尊早于千年前便飞升了。” 千年前?怎么听上去这么离谱? 一千年前飞升的人能现在冒出来在凡间收徒?怕不是天道的亲儿子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一千年前,大约是和她身陨的前后脚,那也有三千来年了。 若真是天道亲儿子,也不会拖了三千多年才飞升吧? 苏见星只觉得收徒这事哪哪都透着荒诞之感。她本也不是那么啰嗦的人,但此时涉及到她拜入宗门甚至拜师之事,也算得上是人生大事,必须慎重。 她思虑再三,反复斟酌后,问他:“你今年贵庚?” 太辰:“……”猜到她心里会有很多疑问,却怎么都没想到她先开口问的是他的年纪。 转念一想,便晓得她这是在拐弯抹角问自己有没有见过天恒子呢。 太辰有些失笑,为她的小心谨慎。心中却也不可避免地涌上一丝失落,她对自己还是不太信任,不然脱口而出的问题怎么还需要这般拐弯抹角的来问。 可转念一想,他和她相识也不算很久,这般小心其实不但无错反而是再正确不过了。 就这样自己安慰好了自己,他又来回答苏见星的话,说道:“我入宗时,师尊也早就的飞升了。” 苏见星“哦”了一声,又听太辰道:“师尊虽飞升仙界,无法下界,但他却有一独特的法门,可以从上界传信,虽每次只得短短几句话,也并不能频繁使用,但偶尔沟通却也是够了的。” “所以,师尊收我做弟子是通过传讯?”苏见星听懂了,这和一些门派飞升上界往下界传仙谕差不多。不过那是依靠阵法。 那阵法不仅繁复还特别耗费灵石,往往动一次几乎就要消耗小半条灵脉,得到的仙谕也因为两界之间的重重阻隔而时常丢失,又或者并不完全。 说白了,钱也花了,却未必能派上用处,还不如自己修炼来的快呢。久而久之各宗门的阵法也就弃之不用,好多都因为年久未得养护而坏掉废弃了,只有少数宗门保存地不错,却也只是留个念想,并不使用。 但听太辰形容的那法门,似乎除了不能频繁使用外,接受似乎完全良好,还能每次接受几句话。 对此,苏见星只想说,果然归一宗还是很有点东西的。 她不自觉的思绪边跑了偏,太辰却以为是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难以打消她心中的疑虑,想了想,道:“有些事,说起来很玄,但要亲眼看见就没有那么玄了。不若大会结束后,你随我一同回宗,到时候一观便知。” 他的声音拉回了苏见星跑远的思绪。苏见星回神,欣然同意。 此间事了,便要各自回去了,临别前,苏见星突然想起来道:“阿月和姓云的那个小子还在流云峰呢,你是和我一同去带他们回青霞峰还是就叫他们和我在流云峰住几日?” “阿月留下和你住几日吧,这些日子她对你甚是想念。阿斐我带走。” 苏见星没什么意见:“那就——同去?” 太辰笑着点头:“同去。” 回到流云峰,阿月正在和云斐一起修炼。 两人一个练刀,一个练剑,对着虚空卖力地劈砍,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 也不知他们练了多久,两人的脸上皆是汗水。 云斐已经热的脱了上衣,光着半身将一把长刀挥的虎虎生风,气势万钧;阿月也不遑多让,银白色的长剑在她手腕带动下,如龙游蛇走,敏捷又灵巧。 苏见星和太辰很默契地没有过去,站在远处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收了兵器开始休息时才走过去。 云斐拿起放在一边的水壶猛灌了几口,或许是觉得还不够爽利,索性仰起脸,将剩下的水都浇了上去,冒起一阵白雾。 阿月也在喝水,只不过她的动作要比云斐秀气多了,就着壶嘴一口、一口的小口抿,少量多次。 正喝得畅快,就感觉旁边有水滴下,溅在她的鞋面上。 下雨了吗?阿月喝水的动作便是一顿,旋即余光瞟到了云斐的动作,顿时惊得往旁边跳起,还嫌弃道:“臭阿斐,你喝水就喝水,泼什么水啊。” 云斐讪讪一笑:“抱歉,不是故意的。” “哼!”阿月白了他一眼,鼓着脸气哼哼地扭头往另一边看去,恰好见到苏见星和太辰正向他们走来。 阿月脸上一喜,刚想要和以前一样扑过去,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练剑,身上一股子汗臭,难闻死了。 便顿了脚步。 苏见星走近,张了张手臂:“怎么不过来?” 阿月扭捏道:“刚出汗,臭!” 苏见星哈哈笑了起来,拉过她将她按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我不怕,大不了给你洗一洗。” 阿月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个杀妖兽杀的筋疲力竭的夜晚,苏见星是怎么将一身血污的她洗干净的,顿时摇头:“不要,我可以自己洗。”说完,又强调:“没水也行,我学了净尘诀。” 说着,当即就给苏见星表演了一个。 苏见星含笑看她:“阿月真的变厉害了。” 阿月被她看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也腼腆地笑了笑。 另一边云婓已经穿好了衣服温顺地站在太辰身边,准备和苏见星告辞了。 阿月见状,有些纠结:“我是不是也要走了啊?” 苏见星道:“不用,你就在我这里住。等到大会开始时我再和你一起搬过去。” “太好了!”阿月很高兴。 不高兴的只有云婓,本来归一宗都是师长,只阿月一个玩伴,现在阿月也走了,青霞殿虽然奢华堂皇,看没有人气,自己一个人也很是无聊。 不过云婓也只是将不高兴放在心里,并没写在脸上。 倒是太辰瞧出来了,问道:“你也想留下?” “可以吗?”云婓顿时露出期待的神色,但旋即又低下头,有些丧气道:“算了,毕竟他们都是女子,不大方便。” 太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倒也不是不可。” 云婓的眼睛顿时又亮了,充满期待地看着太辰,似乎在等他的下文,那神情,活像一只等着喂食的小狗。 嗯,也蛮可爱。太辰心想,所以对苏见星那奇怪的感觉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吗?但是若真的比较下来,似乎还是苏见星更可爱一点。 他沉默着不说话。 云婓等得有点心急,要不是他得称呼他一声“师叔祖”,怕是现在直接要把着他的肩膀拼命摇了。 苏见星看得好笑,也不等太辰说话了,主动道:“没关系,我这院子里还有几间屋子,你随便挑一间住吧。”都是修士,又不是凡间男女,自不用那般讲究。 云婓却不同意。 苏见星也不勉强,便道:“流云峰还有不少院子,你也可择一间住,不过,你一个人住会不会怕啊?” 她不过是见云婓明明是修士,却还谨守男女有别的规矩,逗逗他而已。谁料云婓真的有些踌躇了,他其实,还是有些怕的。 苏见星没等到他回答便知道答案了,却也不好笑他,毕竟是各人想法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她想了想,道:“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啦。” 云婓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不想回青云峰,却要再三麻烦苏见星。 但在苏见星心中他既是阿月的新朋友,也是归一宗弟子,四舍五入也算是她晚辈了,晚辈嘛,疼一点,没什么关系。 苏见星指了指隔壁道:“这隔壁的院子住了我一个朋友,他性格不错,你可以和他同住。你若愿意,我一会儿便和他说一声。” 云婓没什么不愿意的。他这会儿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若再不行,也就只有和师叔祖回青霞殿了。 苏见星便去联系谭熠了。 谭熠接到传讯也没回,直接从隔壁院子跳了进来 “苏道友,找我何事?” 双脚落在地面上,对上望过来的三双眼睛,谭熠心一梗,暗道一声孟浪了,旋即扬起一抹笑,强自镇定地给太辰打招呼:“太辰道友你也在啊?” 太辰微微颔首致意。 苏见星看了一眼:“你这翻墙翻的也太麻溜了吧。” “呵呵。”干笑一声,谭熠讪讪道:“这不是那什么,近嘛。”怕她继续追究,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呀?” 说完,目光又落在阿月和云婓的身上,牵唇笑道:“这不是小阿月吗?一段日子不见长大了不少。” 阿月却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呀?” 谭熠:“……”简直不能再尴尬了。 苏见星提醒他:“胡子。” 谭熠恍然大悟,摸了摸下巴,原来是没带胡子的缘故啊,也难怪呢。 恰在这时,听了苏见星提醒的阿月又盯了他两眼,认出来了:“啊,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之前开飞舟接我们的。” 谭熠笑着点头:“是我。”说完,他又看向云婓,道:“这位小道友眼生,应该是没见过。” 苏见星便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问谭熠:“所以让阿斐跟你住几日,你方便吗?” 云婓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性格应该不错,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应该也是个开朗大气的性子。他会拒绝自己吗? 谭熠没有拒绝,爽快道:“好啊,我一个人住也冷冷清清的,能有云小道友相陪可真是再好不过啦。不过我这人可能话有些多,不要嫌我啰嗦哦。” 见谭熠同意了,云婓便又去看太辰,征求他最后的意见。 太辰没什么意见,淡淡叮嘱一句:“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要认真勤勉,不要乱跑。” 云婓忍住心里的激动,连连点头。 见他这一副心都快飞走的模样,太辰知道此刻叮嘱再多也是无用,索性不再多言,又对谭熠一礼道:“如此,阿斐就劳谭道友照看了。” 谭熠忙回礼:“好说好说,太辰道友不必如此。” 定下了云婓的住所,太辰也没什么事,本该告辞。然而谭熠刚来,好几日没碰见苏见星了,想起下午听见的消息忍不住和苏见星八卦:“苏道友,你可知道明心洞?” 要死要活终于在12点前赶上了……这一天可真是肝到要挂。临时接到任务要做个ppt,26页文稿,肝了一天才做了一小半,明天继续…… 感谢子骨朵儿大大的一张月票,感谢书友2018004230243090大大1张月票,感谢发光的少年大大的打赏。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假消息? 明心洞? 苏见星刚想张口说不知,突然一道模糊的记忆浮上了心头。微微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这番神色她也没有掩饰,谭熠自然瞧见了,眉头一动,就问:“怎么?还真的有这个地方?” 苏见星点点头,看向他时眼中带着疑惑:“你怎么会突然打听明心洞?” 谭熠就道:“今日遇见一个朋友,他同我这一次大会或许会以明心洞的试炼开场。不过明心洞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听起来就好像并不是一个秘境。” “明心洞确实不是秘境,而是一处两端相通的、约百丈长的洞穴。”苏见星从那段记忆中提取出这一段叙述。 “既然是洞穴,为何能做试炼之所?”听说是个洞穴,谭熠便有些不明白,当即便问了出来。 也不怪他有此一问,毕竟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筑基境之后那些对于凡人而言的天堑绝地,如百尺深渊、山崖深瀑这些都不算什么。隔水术、轻身术、甚至御器术等等皆可轻松应对这些问题。 所以一个百丈长的洞穴居然能够打头阵被圣元宗拿来当做仙山十宗弟子大会的开场,这其中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苏见星若有所思:“具体如何我也未曾亲眼见过,不过是曾经在圣元宗的藏书阁中曾见到过几句描述。只知道这明心洞是几百年前圣元宗收弟子时专作考察心性之用,已废弃许久。若不是你今日提及,我也很难想起这一处。” 谭熠摸了摸下巴,心中疑惑依旧没有打消太多,继续问道:“既然是当初作为体察弟子心性所用,怎么会拿出来当做试炼之所?” 苏见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她心中也隐约泛起一丝模糊的猜测。 还不等那点猜测在脑海中具体,她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太辰,忽然想起这人不是最近常在天乾峰和各宗长老一块商议吗?便侧头询问他:“明心洞之事你怎么看?” 哪晓得太辰轻轻摇头:“并未听说过。” 并未听说过?苏见星心头微顿。太辰自不会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若他说并未听过,那可能就是真的没有听过,也就是说至少圣元宗一方还没向各宗提及过明心洞的事情。 苏见星就觉得十分奇怪。圣元宗没有拿到台面上和各宗讨论的事情能知道的大约也就只有圣元宗的弟子了。但是谭熠在圣元宗还认识自己之外的朋友吗? 于是她问谭熠:“给你传这个消息的朋友也是圣元宗的弟子?”若是真的,那谭熠交朋友的能力可真是不一般,叫人佩服。 谁料谭熠却道:“当然不是。在圣元宗里,我除了你这个朋友就没其他了。我那个朋友就是在荒城认识的,谁知这么巧又在这里遇上了,便多聊了两句,怎么,有问题吗?莫不是明心洞有什么忌讳?” 谭熠再迟钝,这会儿也听出苏见星话里的打探了,不禁反问道。 “那倒没有。”苏见星摇头,虽然心底觉得有些不对,但这些不对到底从何而来却也一时说不清楚,自然也无法对潭熠直言。 她见潭熠还是一副疑虑颇深的神色,便道:“只是好奇你那朋友哪里来的能耐,能得到这个消息。”顿了顿,又补充:“毕竟我好歹还住在流云峰,却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原来如此。”潭熠一脸了然,旋即哈哈笑了起来,道:“苏道友莫要多想了。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假呢。” 不确定?不确定那跑来问什么明心洞? 谭熠看出她的好奇,也不多卖关子,直接道:“我朋友住在外门。那些外门弟子虽然少有能参加的大会比试的,却有不少是领了任务在大会上帮忙的。如此,各种消息都有。关于试炼之地其实还有不少,但多是些大家都知道的地方,唯有明心洞是我不曾听过的,所以见到你后我才有此一问。” 难怪如此,苏见星恍然大悟。她在外门也曾待过四年。知他所言不假,所以方才还是自己多心了。 苏见星闻言也松了口气:“是我多心了。”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眼见天色已晚,阿月和云婓纷纷打起了哈欠。他们两个练气士不但还不能完全辟谷,也还不能脱离睡觉。 眼见两个小家伙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一副倒头就能睡着的样子,其余几人都深觉好笑。 苏见星道:“那我便也不多留你们了,明日再聊吧。” 太辰颔首:“这几日我可能还是要长留天乾峰,阿斐就劳你照看了。” 苏见星不以为意:“好说好说,云婓和阿月都一样乖,不难带,我看着他们修行便是。” 太辰点点头,又和云婓低声交代了几句,不再多留,先走了。 送完太辰,苏见星又看向谭熠,随口问道:“这几日你有空吗?想要炼制些东西,材料我准备。” 谭熠想了想道:“明日和我朋友约了喝酒,待过了明日的,直到大会开始前我都有空。” “怎么?你要参加大会比试?”苏见星记得他之前好像是对大会不感兴趣的,怎么现在突然变了一副态度? 哦,不对,之前他还打听明心洞来着,那会儿她明心洞这三个字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却没想过他打听这个做什么,现在想来,也是为了参加大会比试做准备吧。 谭熠笑了笑,没有说话却默认了。 苏见星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也参加,那你说我俩会不会在比试时碰上?” 谭熠笑眯眯的脸色闻言顿时一僵:“这、这怎么可能?你是剑修,而我、我是个炼器师啊,这怎么碰上?” 一着急,他说话都开始打结巴。 也不怪他着急,他是见过苏见星使剑的。妖兽潮席卷城外的那一夜,她和太辰道友两人如何于千万妖兽中护得了上百的城民,直到现在也时不时有人拿出来讨论。 虽则太辰道友也丝毫不差什么,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苏见星当时执剑时那种一夫当光、万夫莫开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若是真和苏见星对上……那画面太美,他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正经宗门 然苏见星也并不是在说笑。 仙山十宗弟子大会,说是各宗弟子交流所学,可怎么交流?比过一场才是最简单又直接的方法。 整个大会虽少不了高阶修士开堂授课传授经验,但修士之间的比试才是重头戏,也是最大的看点。 虽然炼器师被划为非战斗类修行,另有比试项目,可最后的试炼秘境可是不分修行种类,只看修为层次入场的。 苏见星和谭熠都是金丹修士,试炼秘境相遇在所难免。 苏见星微笑:“不过,谁说遇见就必须要对上呢,合作也不是不行啊。” 谭熠眼睛一亮,正想细说,苏见星却扬起下巴点了点快要站着睡着的云婓,道:“此事不急,还是先带云婓去安顿了,待后日有空再坐下来慢慢说。” “也行。那就后日再说。”说罢,谭熠伸手捞起云婓纵身一跃便回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苏见星也带阿月回屋各自安置。 翌日,天气晴好。 阿月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中走出来,就看见苏见星正蹲在一只炉子旁忙活。 “星星姐,你在做——”什么?阿月揉着眼睛走过来,一面走一面张口问话,却在话问到一半时闻见空气中传出的一阵焖在锅中也无法掩藏的香味,眼睛顿时一亮,话锋一转:“这是在熬粥吗?” “是呀。”苏见星懒懒答道,身形一动不动。 “好香!”阿月和苏见星蹲在一起,手捧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陶醉道。 苏见星轻笑一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伸手去揭盖子。 在砂锅盖子打开的那一刹那,稻米混合着鱼片的鲜香顿时充斥了整个院子,带着浓浓的热气,叫人吸上一口都觉得在这个凛冬寒日里多了一丝暖意。 阿月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也就在这时,墙头上冒出一颗脑袋来。 苏见星看过去,眯了眯眼,笑道:“喝粥吗?” 云婓就是被香味吸引出来的,他趴在墙头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正纠结要不要去时,阿月已经站起来冲他招手:“阿斐快来。” 苏见星已经拿出三个碗,开始盛粥了。 云婓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敌不过鱼片粥的香味,扒着墙头的双手一用力,丹田微微提气,整个人就轻松越过了院墙落在院子中了。 阿月捧着盛满粥的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又跑过来拉云婓:“快点,凉了就没这个味道了。” 云婓没能忍住诱惑,顺从地坐下开始喝粥。 刚出锅的粥很烫,用汤勺舀取一勺,轻轻吹过后再放入口中时,虽还略有烫口却已是口腔能够接受的温度。鱼片滑嫩,透着鲜香,米粥软糯可口。吃到口中和闻到的一样香甜。 第一口热粥下肚,下面便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但肚子依旧在叫个不停。 云婓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来。 苏见星并不意外,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云婓如今十二三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个修士,吃的自然要比一般的小子更多。 她这一锅粥,自己盛了一碗不过是尝尝味儿,别的都是给两个小的准备的。 还不等云婓开口,阿月道:“他不要我要,鱼片粥好喝,我可以再来三碗。” 说着,阿月便将自己也吃空的碗伸过去准备再盛一碗。 见状云婓顿时不纠结了,也将碗伸过来,“我也要再吃两碗。” 果然是有人抢所以吃饭都要更香吗? 大半锅粥,且有的分。苏见星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也不去管两个小的,走出去找王昌。 这会儿时间还早,王昌正在给几个师弟师妹们上课。 曲故风自打正式收了王昌做弟子,有心想教却无奈最近诸事缠身,不能日日指点,只能抽出空来先考较,摸摸他的底,又回去想了几日,录了一册玉简心得,让他先看着,若有疑问再来问他。 王昌已是金丹修士,当年入门时资质只堪在外门,但此后被马琮看中拨进了刑狱堂又来了流云峰做曲故风的亲传大弟子,这其中虽也有运气的成分,可与他自己的努力、悟性也是分不开的。 这么多年来了,王昌已然习惯放养的修炼方式,曲故风此举虽是事出无奈,却也意外的适合王昌。 所以最近王昌在修行上如鱼得水,满面红光,虽还暂时没有晋阶,但从外表看来,隐隐有一种气运在其中,想来晋阶也不远了。 见到苏见星来,王昌立刻停止了讲课,让几个师弟师妹们的自己参悟,自己则走出门迎上来:“正想着一会儿去找师妹呢,没想到师妹先来了。” 苏见星:“找我有什么事呀?” 王昌一脸歉意:“昨日集英殿——我知道的晚了,去时人都散了。” 他话才说了半句,苏见星便知道说的是昨日集英殿前曲清瑶闹出来的那档子事情,不过这事王昌去了也没什么用,没看胡玉存去了都只能干瞪眼吗? 不过心中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王昌乃是好意,这份情她是要领的。 苏见星道:“王师兄这话见外了,别人不晓得,我却是知道你最近一心扑在修炼上,流云峰都不出,哪里能知道这些?” 且她昨日还是被太辰通知后才知道集英殿发生的事情,她走时匆匆,连阿月和云婓都没说什么,更何况不大熟的王昌呢。 王昌正色道:“师妹,我既然是流云峰的大师兄,住在这里的师弟、师妹们我自当有一份照顾的责任在。下次你若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切莫忘了传讯于我,我定当尽心竭力护你们安全。” 闻言,苏见星也认真的看了王昌两眼,见他神色真诚,不带一丝作伪,旋即便微微笑了起来,“好,我记住了。” 王昌没有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苏见星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她伸头向屋里看了看,对上那几个师弟师妹好奇的目光后点了点头也算打过招呼,收回目光后便问王昌:“王师兄这是在给他们上课吗?” 王昌点点头:“外门所学太过浅显,许多东西都未曾深入,虽不知道他们最后能不能通过师父的试炼,但到底在一个峰上待过,趁着现在有机会,还是多教一些,这样便是回了外门只要自己好好修炼总不会太差。” 苏见星有些讶异,王昌未免也太适合大师兄这个身份了,如此自觉、主动的在师父不在时包揽师弟师妹们的一切的事务,是个合格的家长。 但转念一想,王昌若不是这样的性格,马琮大约也不会将他遣来流云峰拜师。既为徒弟着想,更是为自己师弟着想。 苏见星想通了各种的逻辑只想给马琮竖根拇指,以表对他的敬仰之情。 苏见星又有点嫉妒曲故风的好运了,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师兄呢? 哦,似乎也不是没有。昨日不是刚多出一个便宜师兄来么? 原本对“师兄”这个称呼还没什么特别感觉的苏见星突然从心底冒出一丝期盼的火苗。 别人家的师兄还是不要想了,自家的师兄可以先观望一下嘛。 苏见星的愣神十分短暂,很快在王昌疑惑的目光中回了神。她笑道:“没想到王师兄这般有大师兄的风范,一时愣住了。” “是吗?”或许在王昌心中“大师兄”这三个字就代表了肯定,所以听见苏见星这般说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副掩饰不住的开心表情。 苏见星肯定地点头:“正是。” 王昌咧开嘴笑了起来,开心之余还不忘问道:“苏师妹今日找我到底是有何事情需要我去做的?” 那神色,似乎只要苏见星一开口,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会毫不怀疑地一口答应。 苏见星:“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王师兄这里是不是每日都开伙做饭?” 王昌一愣,却又很快答道:“有的。几位师弟师妹都还未完全辟谷,虽有辟谷丹,但品质不高,容易积累丹毒,还不如定时吃饭来得好。所以我从外门调了一个杂役弟子来做饭,每日两餐,直到他们都辟谷。” “如此甚好。”苏见星听他回答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旋即道:“既然王师兄这里做饭,能否请你最近几日每日多备两份送来我院中。” 王昌一愣,“自然是可以的。”说完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疑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 苏见星主动解释道:“我有两个朋友近日在我这里做客,他们还未辟谷,但对食用辟谷丹我和王师兄有一样的顾虑,然外食堂离此又太远,还需每日定点去排队打餐,太过于麻烦。” 王昌心里有数了,顿时道:“苏师妹不必担心,不过是两人的餐食,又有何难,尽管包在我身上。” 他很知趣,并未追根究底询问苏见星朋友的来历,这让苏见星感到放松。她和王昌定下每日两餐的送餐时间后,正打算要回转,余光瞥到房中那几个自行修炼的弟子,脚步便是一顿。 “王师兄。”苏见星唤住同样准备转身的王昌,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踌躇了一下,问道:“王师兄介不介意我那两个朋友也来听听课?” —— 回到院中,阿月和云婓已经将一锅粥分吃干净,洗了碗筷正在擦桌子。 苏见星走过去拍拍手:“好了,这些不用作了,都过来,问你们一些事。” 两人都很听话地围拢过来。 苏见星一个个地问他们的修行方法和进度,问完以后有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归一宗教弟子果然一脉相承的放养啊。 想当初天恒子收她为徒时只给了一本功法,其他全靠自己打拼。彼时她也曾羡慕过能在归一宗内修行的同门们。 但如今一问,他们也是放养,顶多每月发点灵石丹药的月例,别的也多靠自己去悟。当然有不懂的也可随便找一师长相询,没有人会拒绝指点。 可归一宗地广人稀,互相住的也分散,还有不少人连行踪也都飘忽不定,若真是指望着他人相授可能还不如自己悟来得快一些。 苏见星听完有些无语凝噎,这种放养的方式还能叫归一宗位列仙山十宗之首这么多年而不倒,只能说收徒的本事太大了,遇见了都是些悟性高、无师自通的好苗子了。 见苏见星问完问题却久久不说话,阿月不由地好奇问道:“星星姐,这些事情等你和回宗就知道了,怎么还特意来问我我们啊。” 阿月不懂她提问的意图,云婓也不猜不透,两人同样睁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苏见星等她的回答。 苏见星便将王昌开课一事说了,问他们要不要没事的时候去听一听。 阿月和云婓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还有这种好事”的眼神,随即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要去。” 爽快的态度令苏见星有些吃惊。 阿月道:“其实太辰师伯这次叫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去蹭一蹭这些课的。” “是啊。”云婓神情沉痛地点了点头,他去归一宗的日子比阿月要长些,自然也更了解一些,接着道:“毕竟宗里也遇不上几个正经教这些的师长。” 所以归一宗都是怎么教徒弟的? 苏见星不明白,但是大为震撼。她从来都以为自己凭着一本功法最后能够修仙成功就算的上是独一无二的天才型选手了,却没想到归一宗各个弟子都是这么刚啊。 惭愧、惭愧,失敬失敬。 正在默默重塑三观时,就听云婓又叹道:“我们现在才练气期,还能在宗里待一待,听说一到筑基期就要被撵出去,自己寻个门派听课了,不然就要仙盟从小弟子做起,去蹭仙盟的大课。” 啊这……所以这就是归一宗弟子行踪不定的真相吗?混进别的门派或者仙盟里蹭课?为什么感觉归一宗不似她想象中的那种正经宗门? 但眼前两个人,一个入门一年,一个入门一个月,都还资历尚浅,显然问不出什么来,苏见星压下疑问,打算下次见到太辰的时候再问一问,他怎么都算是老资历了吧。 咦……不对,上次好像问他多少岁来着,他回答了吗? 苏见星脑中一堆问号,但对着两个比她还迷茫的小豆丁也实在问不出啥来。 问了王昌开课的安排,王昌道最近为了让几个师弟师妹们迎接试炼,所以整天都有课程,有理论也有实战,正适合两个小的去听。 原本定来一日送两次的饭食也不必再送了,直接让两个小的和大家一起。 集体修炼学习这种事情,阿月和云婓都没有经历过,十分新鲜,当即就要去。 苏见星便联系了王昌。 王昌原本还以为苏见星的朋友是多大的,却不想来了两个年纪尚幼的半大孩子。惊讶后想到苏师妹如今也不过十六,有两个十一二岁的朋友也算正常(并不)。 他笑呵呵地将人接走,打包票道:“苏师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他们。” 苏见星点点头:“那就劳烦王师兄了。” 几人走后不久,苏见星觉得此事还是该和太辰说一声,正拿着传讯石准备传讯,哪知道太辰突然来了,一见面他就说了一句话:“今日曲长老和各宗商议,将用明心洞作为本次参会弟子的第一道试炼。” 感谢书友20180612185024115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生道体 明心洞这三个字已经不叫人陌生了。但苏见星还是一脸惊讶:“真的是明心洞?” 还真没想到外门那些弟子还真有些本事,料中了这事。 谁知太辰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这事是昨日集英殿之事过后曲长老在商议时提出来的。为了便是排除余下参会诸人携带魔种的可能。” 所以用明心洞作为头一道试炼是这么个作用吗?听他这样一说,之前因为听见明心洞会作为第一道试炼而生出的不解在此刻终于有了解答。 在解惑的同时,一道新的疑惑就此涌上了心头。她问太辰:“这件事情他有说是早就计划还是的临时决定的?” 太辰:“曲长老说,他自在圣元宗接二连三遇见了邪魔之事后,心生警惕。他是于十八年前的空冥秘境中被种下魔种、邪魔附体,而那一次秘境探索也不仅仅圣元宗一家,仙山十宗包括仙盟中都有不少弟子进入其中。” 苏见星若有所思,所以说曲故风怀疑邪魔之事不仅仅在圣元宗有,便是其他各宗也有会有。 修仙界虽然宗门林立,平时私下里也不发踩拉打压之事。昨日曲清瑶大闹集英殿,而曲故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揭其短,暴露曾被邪魔附体甚至柳茹箐已经魔化的事实。 这简直就家丑外扬,叫外宗人,不,是叫整个修仙界看圣元宗的热闹。 但是曲故风这种老狐狸若不是有缘故又如何会做这种叫外人看热闹的事。苏见星当时就不大明白,但现在听太辰这般说,心中才有所觉,原来是应在这里啊。 她猜测道:“莫不是当初一起进入空冥秘境的那批人,后来多少都有问题?” 太辰不置可否,只说:“当年空冥秘境的探索据说险象环生,当初进入其中时,不乏各宗最优秀的弟子,可那一次探索不但不少人留在了其中,便是出来的也有许多就此颓废,不复往日风光。就算有什么,各宗也都是秘而不宣……” 是啊,苏见星恍然,当初曲故风入魔之事圣元宗也是捂得严严实实,她也是意外听说了再加上回到圣元宗后从侧面和马琮印证,最后才确定了消息的。 想到此处,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但因为同时思考的事情太多,苏见星一时没有能够抓住。 她闭了闭眼,彻底放弃那一丝没有抓住的思绪,将注意力完全凝聚在当前这件事情上。 苏见星一面转动思绪,一面提问:“但是这样又如何呢?各宗当年进入空冥秘境的弟子就算有什么异样就算他借曲清瑶大闹集英殿为引自曝其短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的吧。” 若是有人承认了,刚才她问太辰的时候,他的回答也不会是不置可否。 太辰道:“曲长老心怀大义。” 苏见星:“……” 苏见星翻了个白眼,她可不信,曲故风那个人可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老狐狸,这种“心怀大义”的想法或许会有,但不会多,顶多是顺带。 圣元宗才是他的家,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表面上看曲清瑶大闹集英殿,让他将圣元宗出过邪魔之事揭露了出来,但在后续的各宗商议时,又将所有的事情指向了空冥秘境。 不但将当初参与空冥秘境的各宗都拉下了水,还将圣元宗和自己都变成了受害者。 如此一来,圣元宗清清白白,只怪邪魔手段太阴毒诡谲,正道防不胜防。 这一手翻云覆雨玩的真溜,苏见星自叹不如,只能说一句:“服!” 想通了这些关节,苏见星喃喃道:“难怪外门会传明心洞之事,十有八九是圣元宗内部早就想好了,安排了杂役弟子去打扫整理这才透露出消息的。” 太辰见她姿态放松,没有一丝警惕和担忧,不由:“你既要参加这一次大会,可否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苏见星被这一问问得有些发蒙,她一个剑修,只要握好手中之剑便是万全的准备了。 见她眼带迷茫之色,太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提醒道:“你的剑难道不需换一换吗?” 换剑? 苏见星双手拂过,一柄黑色的长剑便出现悬停于她的身前。 这把剑是她以蓁蓁本体,一块百年雷击木简单炼制而成的剑胚。雷击木天生辟邪,其性刚,也易折。 苏见星拿着这把剑杀过成谦、捅过曲故风和围捕柳茹箐那一夜的那个黑衣人,也曾和天枢峰那两名金丹弟子对战,也算是有过些许战绩。 之前她还未曾细看过,如今听太辰这般说,自己拿出剑来一寸寸看去,就见剑身确实有几道裂痕。 现在修补祭炼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延长些许使用时间,最终还是要损坏的。 她不得不承认:“是得重新换一把了。”这样说着,她已经在琢磨自己纳戒中的那些材料,盘算着明日见了谭熠得先让他给自己炼一把剑,别的押后再说。 但下一瞬,一柄剑锋轻薄锋利的银白长剑映入她的眼底。阳光下,剑身闪烁着银鳞般细碎的五色萤光,十分耀眼又美丽。 女人似乎会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苏见星也不例外。 一见到这柄剑,她便两眼发光,细细看了几眼,又抬头去看太辰:“给我的?” 太辰轻轻颔首:“嗯,算作是入宗礼,喜欢吗?” “喜欢!”苏见星毫不犹豫的回答。她握上剑柄,手腕轻巧的转动几下便翻出几个漂亮的剑花。 这剑,分量适中,长短恰当,剑柄握在手中也十分舒适,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一拿到手就舍不得放下,有些爱不释手。 太辰看她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欢喜神情,心中跟着欢喜。少女面容还显稚嫩,但历经生活予她的种种磨难让她眼中天真的光亮早就磨灭,眉宇间总浮现着坚定和淡漠。 但他知道,这少女看上去远不似她面上那般淡漠,她的心中自有一份不外露的柔软。 苏见星耍完一套剑法,收剑归鞘,眼神晶亮地问他:“这把剑有名字吗?” 太辰不其然撞进她澄澈的目光中,心跳微顿,旋即不动声色的按捺住,轻声道:“没有。你可以自己给它取名。” 苏见星搓手:“……我不大会取名。这剑从哪里来的?” 太辰牵了牵嘴角:“我炼制的。” 苏见星愕然:“这是你炼制的?” 她或许太惊讶了,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乌黑的杏眸清晰地倒影出了太辰的身影。 太辰好笑地看她:“怎么?不相信?” 苏见星惊觉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干笑了一声,放缓了神色道:“也不是,只是太惊讶了。之前见你用刀,我还以为你是个刀修,却没想到你于炼器一道也如此精通。” 她说的用刀便是当初在荒城城外面对妖兽潮的那一夜,太辰手持长刀陪她杀了一夜的妖兽。他的刀法在苏见星看来并不弱于其他同境界的刀修。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刀修。 所以他说那长剑是他亲手炼制时,苏见星才会这般惊讶。 要知道道修一途往往一人之能修一道,就如苏见星,她是个剑修,或许对别的譬如阵法、炼器都有所涉猎,但程度远远不及真正的阵修或者炼器师,不然她也不会想要拜托谭熠来帮她炼制东西。 再比如,若当初自己手中那黑色长剑的剑胚让谭熠来炼制,也不至于短短一个多月就已经诸多裂痕濒临报废了。 苏见星好奇地问他:“你是刀器双修吗?” 太辰摇头:“不是。” 不是?苏见星一怔,紧接着便听太辰悠悠道:“我乃天生道体,万道随心。” 天生道体!苏见星瞳仁剧烈一缩,久久没有言语。 太辰察觉到她的沉默,偏头问她:“怎么了?” 苏见星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来。” 自打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很多在上辈子她都以为淡去的事情,这辈子却时不时的会因为外界的某些刺激而跃然于她的脑海中。 天生道体,她上辈子那三千年多年一共也只听说、见到过两个。一个早早故去堙没于时光的尘埃中,一个后来站在诛仙阵外与她对峙。 但无论是哪一个,于她的人生都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一个欲她生,一个想她死。 而今,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和轮回,在她的面前又站了一个叫她怦然心动的男子。他递给她一柄自己炼制的剑,告诉她,他乃天生道体。 都说天命无形。 可在这一刻,苏见星却觉得自己被天命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无法挣扎,甚至连喘息也不能。 她深深地看他一眼,澄澈的目光转为暗不见底的幽深。在他察觉到并投来视线前又匆匆地垂下眼去。 太辰觉得她的神色略有异样,正要倾身询问,却见她突然抬头,目光一如之前的明亮。 她举着手中的剑,笑意盈盈的问道:“这剑身纹路如鱼鳞,又在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不如就叫它‘粼光’,你觉得如何?” 太辰被那笑容一时晃了眼,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笑道:“可以,那便叫‘粼光’吧。” 话已说完,东西也送了,人也该走了。太辰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随口问道:“他们人呢?” “谁?”苏见星随着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梭巡一圈,才想明白他问的是谁,便把将两个小的送去王昌那里学习上课的事情说了。 太辰丝毫也不惊讶,点头道:“甚好,若不是你这般做了,过几日我也得打发他们去听一听巡讲的课。” 所谓巡讲大会期间各宗都安排了弟子在固定时间巡讲交流,地点便是集英堂的偏殿。面向的受众不仅仅是参加大会的各宗弟子,便是不参会,只要大会期间在盛元宗内的皆可去听讲。 不过巡讲弟子的水平层次不齐,也不一定是正适合自己的,完全要碰运气。现下两个小的有专人细致教学,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眼见无事可留,而苏见星又沉浸在获得新剑的开心中,顾不得其他,太辰只得告辞离去。 直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际后,苏见星才收回落在粼光上的目光,将视线幽幽投向那一处,许久后,长长一叹。 这一次天生道体又会带给她什么呢? 晚间时,苏见星去接两个小的,但他两却不肯回了,想要留在那里和大家一起修行。 阿月道:“星星姐,王师兄将大家每日课业都安排好了,我们若回去,肯定赶不上早课的。” 苏见星一问,才晓得王昌的授课自成一体,由浅入深十分系统,且根据个人的情况不同随时细微调整。 阿月和云婓入道以来皆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全方位、保姆式教学,非常喜欢,一天听下来后更觉得受益匪浅,且晚间还有晚课,一天之中也和这些新认识的伙伴们处出了点感情,就更舍不得走了。 苏见星看着眼睛晶晶亮的阿月,心想曲故风的拉拢政策对自己是毫无用处,但说不定将阿月和云婓都套进去了。 不过,既然归一宗向来有着蹭课的传统,那在哪里蹭不是蹭?在流云峰蹭她还更安心些,于是准了。 翌日,谭熠信守承诺,带着宿醉来找她。 苏见星老远就闻见了他一身酒味,皱眉:“你这是掉酒缸里去了吧?” 谭熠呵呵一笑:“钟琦那小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杏儿酒,一时不察就喝多了。” 钟琦?这个名字让苏见星眉心一跳:“钟琦便是你那个在荒城的朋友?” “是啊。”谭熠身上醉意还未完全散去,整个人懒懒的:“有没有水?口渴,来一点。” “你倒是不客气。”苏见星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取出茶壶来烧水。 正在等水沸间隙,苏见星问他:“之前告诉你明心洞之人也是钟琦?” “是啊。”谭熠点头,旋即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也认识他?” “认识谈不上,见过一面。”苏见星不动声色道,“之前去书海阁时似乎就是他和另外一个弟子在值守,他怎么也来圣元宗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悟道 自己的朋友居然是另一个朋友也认识的,谭熠的神色立刻放松许多,随意道:“他啊,是作为仙盟弟子被抽调来的。当然也走了点门路塞了带点灵石,听说如果表现的好的话,这次过后可能就不回荒城了,大会结束就去万法城驻守了。” 苏见星点点头:“那也不错。”理由很充分,但苏见星初见他时那种怪异感一直存留在心底散不去。但她并不打算和谭熠多说什么,只简单的问了两句就好像提到了就随口一问,接着便将话题转到她今日找他的目的上来了。 “你瞧瞧,这玩意儿能炼制吗?”苏见星取出一物拿给谭熠看去。 “这不就是清音铃吗?有什么不能炼制的——等等,我仔细瞧瞧。”谭熠一眼就看出清音铃的来历,本想说这很简单,但多看了一眼后又顿时改了口,将东西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 清音铃这种法宝在的修仙界并不鲜见,原型脱胎于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昊天塔的角铃。一般都是长辈被刚入门修炼的晚辈所准备的,使刚入门的小修士们能够凝神静气,免除外界、心魔的干扰。 只不过原型是原型,同样的清音铃因为材料的种类和品质不同,所呈现出的作用、功能也各不相同。 半晌,谭熠抬头,面容带了几分苦:“苏道友,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个清音铃若我没看错可是五阶的极品法宝,且不说材料珍贵,便是有材料,我一时半会儿也炼不到这个品阶呀……”犹豫了一下,谭熠道:“等我金丹境后期了大概有可能吧。” 这话说出口,谭熠都觉得自己有些狂妄。因为一般金丹境的炼器师最多只能炼制到四阶的法宝,五阶以上属于高阶法宝,怎么都要元婴期才能够炼制,还不一定能够保证是极品。 他偷瞄了苏见星一眼,也不晓得在对方眼中会不会看到怀疑的神色。 哪知苏见星神色如常,丝毫却没有意外,沉吟片刻道:“阶品无所谓,漂亮、结实、效果好就是我的所有要求。我觉得你能办到。” 谭熠愣了片刻,察觉到苏见星话里的意思,双眼紧紧盯着苏见星问道:“便是用的材料不似这枚清音铃所用材料珍贵也行?” 苏见星看他一眼:“比如?” 谭熠顺口报了一串材料出来。 苏见星听完后,神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谭熠被她瞧得有些紧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虽然材料是要次了一点,都是两三阶的材料,但我保证,炼制后的清音铃效果并不会太差。” 苏见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谭熠的神色有些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苏见星没说话,看了他片刻,突然问道:“老谭,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这话题转的太快叫谭熠有些跟不上,但想着和苏见星认识这么久,和她也算是兴趣相投的朋友,自己那点子底也早被她看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我在炼器一道上和家里出了点分歧。” 所谓的“家里”不就是天工门吗?那可是集修仙界最顶尖的炼器师于一家的门派。从小耳濡目染炼器长大的少门主还能为了炼器一道和家里出了分歧? 这事有点意思。 苏见星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谭熠:“……” 本来有点羞于启口的,但见苏见星捧着脸看他。少女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中,那双亮晶晶、黑白分明又充满好奇的眼神,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是不是残存的醉意未消,他不大忍心打破那双黑眸中的期待。 谭熠垂下眼:“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炼器不仅仅是要炼出阶品高的法宝,最重要的还是要发挥出材料本身的最大的特性,甚至发挥材料相合后最大的特性。家里说我不务正业,这些只要修为高了,对于天地感知提高,自然而然便会掌握。” 就是因为和家里的意见相左,每日都有人规劝他走回正途,谭熠却无法放弃自己的坚持,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苏见星听完后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谭熠还是第一次和人讲述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说完未免觉得有些忐忑,其实他心中也有些迷茫,之前在荒城摆摊时还不觉得,但自打晋升金丹境,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确实要高上一筹,之前苦苦钻研掌握的材料特性,现在只要稍微一感知便能知道。 这让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也想过要不要回家,却又一时无法放下心底的坚持。这才想着来大会上看看,和其他炼器师交流一番,或许能有新的感悟。 有些话开头很难,可一旦开了头,那便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 谭熠将自己所有烦恼倾泻而出,直到最后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发现自己说的可能有些多。 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口,谭熠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他的话语间涉及了许多炼器的内容,在外行人听来或许十分枯燥乏味。 苏见星摇摇头:“你这套想法倒是挺有意思的。” 谭熠一愣:“怎么说?”他略带期待地看着她。 苏见星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炼器是为了什么?” 谭熠:“炼器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 他本以为这个问题张口就能答出来,然而答案到了嘴边,突然怎么都说不去了。 炼器是为了什么?身为炼器师自然是通过炼器一道修炼,最终得道成仙。 这一道,无数前辈走过,也有许多大能飞升成仙,是一条已经被验证过是可行的一道,如同丹修、音修、剑修、法修…… 然,炼器只是为了成仙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是什么? 他所追求的,和成仙得道完全偏离了方向。难怪家里说,他不务正业。 可是,他追求的东西就真的不对吗? 不,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心底有道声音告诉他,他追求的并没有错。 但到底该是什么样? 谭熠陷入沉思中。 苏见星见他神色有异,似在顿悟,却又好像差一些什么。轻笑一声,既然差这临门一脚,她不介意顺手帮上一帮。 她伸手一握,闪着银白锋芒的粼光便出现在她的手中。手腕轻旋,一道带着道韵的剑意便顺着剑峰而出,纠缠着凝成一道光晕、缩小,最终凝成一颗光珠自谭熠额间没入,消失不见。 谭熠闭上了眼,沉入那玄而又玄的境界中去。 不多时,平地凉风乍起,以谭熠为中心打着旋儿向外扩散。四周的灵气像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快速的向此处聚集。 苏见星有点惊讶,这小子顿悟的动静不小呀。自己这好人好事也算是没白做。 这动静放在整个圣元宗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同在流云峰上的王昌及众人都被惊动了,纷纷顺着灵气奔涌的方向寻去,一路就寻到了苏见星的院子前。 王昌:“……” 众人:“……” 王昌心惊,苏师妹这是又晋阶了吗? 正想着,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苏见星从里面走了出来。但院子内的动静却没有停下。 王昌迎上去,不解地问到:“苏师妹,这是发生了什么?” 苏见星:“有人悟道,你们还不抓紧时间,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修炼。” 她说着,眼睛扫过还傻呆呆站着阿月二人。 两人机灵,听苏见星这般说,立刻从她让开的那一侧空档中窜了进去,在离谭熠不远的地方安静坐下、修炼。 “哦、哦!”王昌一呆之后也反应过来,立刻兴奋地招呼几个师弟师妹们一起修炼。 真的开始修炼后,王昌才发现,这浓郁的灵气中竟然含有一丝道韵。 这要怎么说呢?举个例子吧,修士修炼沟通、感悟天地灵气就是要去参悟“道”之义。 对于凡人来说,天道是见不到、摸不着,更感觉不到的,只有在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或许会叹一句“缘分啊”,亦或者“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对修士而言,天道虽同样不可见、不能触却不是不可感知的。 境界越高,对于天道的感知便会越明显。 而现在,灵气之中就含有道韵,就相当于把别的修士求之不得的“道”喂在了嘴里,若这还嚼不碎吞不下感悟不了。 王昌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废了丹田回老家种田了去了。 整整五日的时间,那奔涌而来的灵气才渐渐转弱,灵气中的道韵早就散在这天地间不复存在了。 等到最后一丝灵气消散,谭熠睁开双眼,眸中清明如镜,之前的迷茫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坚定。 谭熠的目光动了动,看见苏见星时目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开口便道:“苏道友,多谢——” 苏见星打断他:“还是先莫要谢了,快点走,不然就迟了。” 谭熠刚从悟道中醒来,境界虽只小小的提升了一点,但进入金丹境后一直摇摇欲坠的道心却稳固了下来。 此刻见到苏见星,正是满腔喜悦想要和她分享时,却因她突然的打断而怔愣片刻:“什么迟了?” 苏见星有些无语,但是还是耐着性子提醒他:“今日明心洞试炼啊大哥。” 她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本以为谭熠悟道两三日就能结束,谁知道居然拖了五日。 若不是心想这口锅自己得顶一半,怕自己也是没这个义气等在这里了。 眼见着谭熠醒了还要再闲聊,但时间不等人,苏见星也顾不得废话那么多,祭起剑光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剑上一扔,二话不说直奔明心洞而去。 明心洞前,马琮时不时伸着脖子向远处瞧,明眼人都瞧得出是在等人。 旁边便有人打趣道:“马道友,是哪家小辈叫你如此挂怀,让寻常八风不动的人都站不住、坐不住的。” 马琮知道自己的这副样子也是瞒不过旁人,也不遮掩,笑道:“见笑了,在等家中小辈,说好了要参加大会的,却还不见踪影,怕她贪玩误了时辰。” 话音刚落,顿时有人附和:“难怪,家中小辈性子不定,总是不爱按部就班,偏要异想天开,确实叫人烦心。有心不管吧,却又始终牵挂放不下,恨不得打一顿才好。” 马琮向那人看了一眼。那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脸憨厚,看起来十分无害的样子。 可此刻站在此处的都是各宗长老,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又有谁会是真的单纯无害? 马琮认出来,这人姓谭,是天工门的长老。看起来地位一般,但实则人家夫人正是天工门的掌门。 他微微笑道:“可不是,小辈都是这样,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叫他们自个儿多出去闯闯,在外面多经历一些,才知道家里的好。” 这话也不知道是哪里触动的谭长老的神经,当即将马琮引为知己。 马琮原本等苏见星等得心急,哪有心情谈天。 就在此时传讯石嗡嗡作响,马琮拿起一看,心情顿时大好,也有心情去听谭长老诉苦了。 片刻后,朱鹤来到一旁禀报:“师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开始了。” 马琮估算了一下时间,“还好,来得及。” 朱鹤点点头,正待退下,就见远处一道白光疾速而来。定睛一看就发现那是一道剑光。 正想道是谁这般冒冒失失,就听马琮张口道:“来了。” 朱鹤目光一顿,凝目去看。谁知不过这一晃神的功夫那剑光便至近前,陡然停住、降落。 马琮苦等之人——苏见星自剑光中跃下,手中还提着一物。 苏见星落地后,手一松,提着的那物顿时活过来,手脚并用地爬去一旁的树边,抱着树发出一阵呕吐的声音。 众人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 马琮惊疑不定地看着苏见星:“师侄,这——” 苏见星淡定道:“时间紧张,就飞得快了些。” 众人就明白了,原来是受不了苏见星御剑的速度。 谭长老立刻嗤笑出声:“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崽子,居然这般没出……” 恰巧这时那人吐的差不多了,听见说话声,白着一张脸抬头,和谭长老看了个对眼。 谭长老剩下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瞪着眼,颤巍巍地伸手指着那人:“你、你、你……” 谭熠擦了擦嘴,走过来,冷冷一笑:“不好意思啊,没出息的小崽子正是您家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心见性 嚯,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苏见星心里暗道一句,正想留步看一眼热闹,不防背后一记大力袭来。 苏见星:“……” 她倒是灵活地避开了马琮那一脚,却避无可避的被逼进明心洞内。 站稳后,侧头看一眼身旁不远处被踹了飞趴进来的谭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恰好谭熠抬头,四目相对。 谭熠:“……你笑了是不是?” 苏见星背手:“你看错了。” 谭熠:“不可能,我看得真真的。” 苏见星一面四处张望,一面漫不经心地应道:“那就是吧。” 谭熠:“……”他是嫌自己不够丢人才问的吗? 悻悻住了口,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去,只见原本洞口的地方已然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出是个洞口的样子。 苏见星:“别看了,是阵法。” 谭熠也看出来了,奇怪道:“不是说明心洞是个洞穴吗?怎么又有阵法?” 苏见星看他一眼,眼神颇为奇怪。 谭熠:“怎么了?” 苏见星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出门太急让你把脑子落下了?” 谭熠:“……”闹了个大红脸,都怪刚才被踹进来的姿势太过羞耻,让他为化解尴尬没话找话,现在好像弄巧成拙,更尴尬了…… 他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苏见星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 刚才的阵法其实就好比一扇门,只能进不能出。 若是记载无错,他们只有顺利走到洞穴的另一端才算经过了试炼。 只不过这眼前黢黑的洞穴里到底藏着什么才让各宗一致觉得适合作为第一道试炼呢? 苏见星想着,谨慎起见,并未先走动,而是将神识铺散开来去前面探寻。 谁料神识并未散开太远就被一道轻柔的力量给阻挡了回来。 那力量虽柔和,却不容违抗。 苏见星虽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用神识硬碰硬的试试看,但因已经察觉到那力量是属于禁制,且还不止一个,遂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是来过试炼,不是来拆家的。 但只是这么略略神识一扫,对于明心洞里都是些什么心中依然有数。 于是,苏见星不再多想,一步迈出,踏入黑暗之中。 落后半步的谭熠见她方才还神色严肃,不肯随意走动,这会儿却又突然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向前走了,下意识伸手,张口唤她:“苏……” 话音还未落地,苏见星的身形已经隐没于黑暗之中完全消失不见。 谭熠:“……”他觉得自己今日无语的次数似乎有些太多了。 一步之差,苏见星已然不见了踪影,谭熠这会儿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什么。 这明心洞,看来只能一个人过。 这样想着,谭熠也不多浪费时间,学着苏见星的样子,一脚踏入黑黢黢的洞穴之中…… 一步之遥,苏见星已然落入一个全然不同的环境。 这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卧室。米白色的墙面、靠着墙角的一张铺着淡粉色条纹床品的单人床。 床头紧挨着一个一人高的书柜,床尾立着一个衣柜。 这让紧凑的布局让整个不大的空间更显得拥挤。 房间中唯一显得空旷的便是对面那扇窗了。 窗户向南而开,是那种两扇向外推开的老旧款式。窗格是木质的,将本就不大的一扇窗又分成了三格。 此刻两扇窗都大开着,内里还有一层纱窗,隔着蚊虫,却挡不住透过纱网送进屋内的习习凉风。 窗台上摆着几盆掌心大小的多肉绿植,窗下放着一张原木色的桌子。一排工具书整齐地挨着墙面摆放。 桌角的台灯亮着昏黄的光晕,照亮那桌面上摊着的一张写了一半的试卷。 苏见星走到桌前桌下。一伸手就能够到桌上那支打开了笔盖的圆珠笔。 她低头去看那张试卷,发现试卷上还有几滴未干的水痕,不大,其中一滴正巧洇染了写好的几个字,糊成了一片。 这场景……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 这是什么地方? 苏见星的目光在整个桌面上梭巡。虽然还没有得出答案,但她的心脏已经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咚、咚、咚。”三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却将苏见星惊得差一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那道原木色的门,紧紧攥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她的心跳加剧,仿佛在期待什么,又仿佛在害怕什么。 敲门声响过后,整个空间陷入短暂的安静中,似乎在等房间主人的回答。 但苏见星没有说话,她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片刻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和敲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道柔和的女声:“见星,妈妈可以进去吗?” 苏见星依旧没有说话。她的眼眶却已然红了一圈,有泪水在其中打转,却依旧倔强的没有掉下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想起来了,这是哪里。 这是她曾经的家,是上一世一切还未开始时她所生活过的那个狭小却温馨的家。 敲门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女声也一次比一次的大,声音里透着交集和担心。 “见星,你在里面吗?” “见星,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没有弄清楚真相就批评你。” “见星,快点开门,原谅妈妈吧。” “宝贝……妈妈给你道歉,妈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太累了。 苏见星默默张口,无声地吐出外面女人未尽的话语。 她只是太累了。怎么能不累呢?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在城市间,煤气水电、柴米油盐…… 生活的磋磨让她如花般娇嫩的容颜迅速老去,眼角不知何时就爬上了细纹。 而自己,则是加速她衰老的元凶之一。 原本淡到已经连影子都模糊的 记忆突然在这一刻苏醒。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那一年她也是十六岁,正是初三的暑假。 无意中听见隔壁的大婶在给她女人介绍对象。 女人婉拒:“见星还小,我暂时不想考虑。” 大婶劝道:“你家见星已经不小了,开学就上高一了,学习也不用你愁。就是现在学费太高。我见你一个人打几份工,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前几天你还突然晕倒……” 听到这里的苏见星就是一怔,她知道母亲很累,每日从早忙到晚,却不知道她打了三份工,更不知道她还晕倒了。 后面的话,苏见星便没再听了。 十六岁的少女敏感又倔强,她知道若没有自己,母亲会有另一番自由的人生,但为了她,却甘愿受这奔波之苦却还隐忍不提。 回到房间坐着发呆,不知不觉便从白天到了夜晚。 黑色的夜幕笼罩着大地,城市里亮起了万家灯火时,女人回来了。 面对一室的漆黑,母亲打开灯,声音不安地喊了一声:“见星。” 苏见星从长久的沉默中回神,起身来到客厅。 “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吓了我一跳。”女人一面换鞋,疲惫的面容迅速换上了笑意。 苏见星却没有笑:“我听见了。” “什么?”女人没有听清,问道。 “你去相亲吧。”苏见星道。她看向女人不可置信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冷漠地、一字一句道:“你去相亲,找个人结婚,不要再这么辛苦了,这样我的学费也着落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不大的空间中回响。 苏见星只觉得“嗡”地一下,耳朵在响,脸也麻了半边。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挨打。 女人:“……”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苏见星的脸,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一瞬间情绪失控。 苏见星没有说话,她垂下眼,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门,将女人慌乱的声音彻底隔绝在门外。 后面发生了什么? 哦,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胡乱地抽了一张卷子来写,写着写着,眼前就有些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从眼中流出滴落在她握着笔的手上,滴落在已经写上了字的试卷上。 她自然知道女人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那一瞬间对自己突然失望了而已。 苏见星从没有那么一刻痛恨自己的存在。 她的存在从没有给女人带来什么,只有拖累。 如果她不存在就好的,如果她消失就好了,她不想做个拖累,她想……做个对别人来说有用的人…… 冥冥中有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召唤她,渴求她、需要她。 她顺应了那道召唤,来到了修仙界…… 至此她和女人之间隔着的不止生死,还有那万千世界。 悔吗? 自然有过的。年少时的她想问题太简单,处理问题也太过简单粗暴。 只是她懂得这些的时候,即便身处仙界却依然无力突破那万千世界阻隔回到最初。 门外,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苏见星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门边,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地转动。 门开了。 露出女人急切而又愧疚的脸。 “见星、见星你终于开门了。你原谅妈妈,是妈妈不对,不该打你。” 女人带着哭腔张着手臂将苏见星揽进怀中,紧紧的拥抱。 苏见星顺从接受她的拥抱。 那拥抱和记忆中一样,温暖,带着母亲独有的香甜气息。叫人贪恋又舍不得放开。 只不过—— “对不起。”苏见星微微有些暗哑的声音响起。 女人的动作随着她的声音而微微一僵,“什么?” “对不起。”苏见星再次说道。她抬起手,回抱住女人,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我不生你的气,只是有些心疼你。希望没有我之后,你能更自由的生活。” 这是她当初选择顺应那道异界召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松开女人,苏见星微微向后倾身,将她的容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识海间。 而后,苏见星牵起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她没有拭泪,任由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轻声道:“该道别了。” 女人愣愣的看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反应。 苏见星却没有管这些,对着女人轻轻挥手,做最后诀别:“再见,妈妈。” 有风乍起,吹得苏见星衣袍猎猎作响。她站在原地未动,而周围的一切却扭曲了起来,离她远去…… 很快,景色在她眼前重组,却不再是她之前看见的那个房间。 她站在一个洞穴中,在她身后是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洞窟,的她面前则是亮着光的洞口。 很显然,她已经通过了明心洞,只等向前跨出一步便可出洞完成试炼了。 明心洞,明心,明心见性。所以就是这个意思吗? 苏见星并没有急着出洞,反而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从她入洞到出洞这个过程其实只走了短短几步,却已经跨越整个明心洞,却并不代表整个明心洞只有短短几步远的长度。 只能说这世上最能触动她心底深处、只余遗憾的可能只有这一段过往了。 她无法回溯过去去和女人好好告别。 因为当初她回应那道来自异世的召唤时用来当做交换的条件便是让从女人的生活、记忆中彻底抹去她曾经存在的痕迹。 所以幻境中她和女人的告别其实不过是她在和自己上一世年少时的遗憾挥别。 好一个明心见性啊。连她那数千年前的陈年老账都能翻出来看一看。 哂笑一声,苏见星不再留恋,一脚踏入白光,踏出明心洞。 此刻洞外站着不少人,皆是各宗前来的高层们。他们三三两两站着聊天,神情放松自如地仿佛是在踏青游玩。 见洞口的阵法亮起,顿时所有人天也不聊了,往那一处看去。 明心洞试炼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就有人出来了? 洞外的这些对于洞内的布置清楚得很。 洞内幻境密布,简直就是连环套,一个套一个,除非心无尘埃、不染纤尘者才能快速出洞,别的—— 没个三五日免谈。 其实,众人心中公认的最快出洞的弟子应该是梵音谷的那群和尚。 但就算是和尚也不会有这么快吧? 众人看看那白光又眼带羡慕地看向众人间脑袋锃亮的真一大师。 已经有人准备上前恭喜了。 真一大师唇角微翘,似乎也笃定第一个出来会是自己梵音谷的弟子。 他双手合十,一声佛号刚要出口,恰在此时,白光渐渐隐去,露出一截鸦青色的长发来。 黑发? 真一大师那声佛号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个 有头发,那便不可能是梵音宗的弟子。 众人如此想着,便见到白光彻底消失,少女纤细的身形彻底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曲故风看清楚那少女的样貌,心中一喜,上前一步道:“见星,你出来了。” 苏见星乍一看到洞口这么多人还以为是自己出来晚了,但仔细一看那些人虽穿着各宗的服饰,但从年纪修为来看怎么都不像参加试炼的弟子。 苏见星疑惑道:“这是……” 曲故风:“都是各宗来接弟子的,当中有我几个故交,一会儿莫急着走,我带你去见见人。” 他这是想把她介绍给那些故旧们认个脸熟啊。 苏见星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拂了他的好意。 曲故风见她不说话,原本是提着心的,但见她首肯,心顿时放了下去,脸上又荡出一抹笑意来。 他向她伸出手来。 苏见星:……不是,领她认人就认人,还要牵手就太过分吧,就算是亲父女,她也已经不是两三岁的稚童了。 苏见星迟迟没有动作。 曲故风忍不住催促道:“腰牌。” 腰、腰牌?苏见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正挂着一枚圣元宗的临时通行腰牌。 原来是要这玩意儿啊。 她想起来了,这腰牌也是要做为大会参赛记录之用的。曲故风愿意帮她记录了,苏见星自然没有话说,立刻将腰牌解下递了过去。 曲故风接过,离开前还不忘叮嘱道:“我去去就回,你莫乱走。” 苏见星点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没打算立刻就走,因为还想看看后面还有哪些人出来。 等待间,一声佛号响起。 苏见星循声看去,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来,张口就道:“小施主心清气静,很有佛缘,有没有考虑过转修佛道?” 苏见星左右看看,确定这和尚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时也有些回不过神,愣在了当场:现在和尚招人都这么直接的吗?这简直就是现场抢人啊。 她不说话,那老和尚也不急,站在那里静静等她回答。 苏见星咽了口口水,先问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那老和尚微微笑道:“贫僧真一,乃梵音谷弟子。” 哦,梵音谷,仙山十宗里唯一的佛修门派。苏见星抱拳行礼:“失敬失敬,见过真一大师。” 真一回礼,旋即问:“小施主考虑如何?转修佛道吗?” 苏见星看着他,一时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不过见他已经问了自己两遍,不回答也是不好,想了想,伸手招出粼光道:“多谢大师看重,不过我乃剑修,且道心坚定,没有转修它道的想法。” 真一得到回答,面上露出些许遗憾:“看来我佛和小施主的缘分尚浅,可惜、可惜。” 他觉得可惜,苏见星却不觉得可惜。同时,一回来就发现老和尚在拐自己闺女修佛道的曲故风也不觉得可惜。 他一阵风一样落在苏见星身侧,冷声道:“过分了啊真一,我闺女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好端端的修什么不好,跟你去修佛。” 真一也不恼,笑眯眯看着曲故风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皮相是最不紧要的东西。曲师主,你着相了。” 曲故风却不吃他这一套,双手直摆:“什么色啊空的,不用扯那些没用的,我闺女是个剑修,杀人的,不修佛。” 苏见星无语凝噎,我虽然是个剑修,但我和杀人狂还是有点距离的。 真一道:“我佛也有怒目金刚。” 曲故风:“关我屁事。” 真一:“……”看的出来曲故风比他闺女的道心更坚定。他遗憾地看了苏见星一眼,道:“若苏小道友改变主意,随时可来梵音谷。” 苏见星:……谢谢,但真的没有必要。 真一大约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说完话后脸上虽还带着遗憾,却也识趣的离开了。 曲故风道:“你不要听别人瞎说,他们修佛的脑子多少有点不好使,自己还渡不了就知道一天到晚阿弥陀佛普渡众生。” 苏见星觉得自己虽然向道之心坚定,但此刻听他说的这番话也觉得有点一言难尽:“真一大师虽然走了,但这点距离便是想听见也不难吧。” 更何况他这番话说的未免也太大声了。 曲故风冷哼一声:“听见也无妨。”这么大声就是说给他听的。 这般近乎顽童的斗气之举苏见星还是第一次在曲故风身上瞧见,觉得他幼稚之余似乎也不似之前那般排斥了。 她笑了笑,又觉得奇怪,问道:“说起来,为什么真一大师方才会找我?” 她才不会真的相信真一大师口中的“有佛缘”,上辈子和佛修打交道也不算少,却也没听见过一句“有佛缘”。 曲故风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她道:“你莫非现在还不知,你是第一个从明心洞出来的?” 第一个出来的?她? 苏见星奇怪:“我进去多久才出来的?”在幻境中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日头和她进洞时虽有变化,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日,所以才有了这一问 曲故风告诉她:“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也不算很短,她真的不是最后一个? 似乎看出了苏见星眼中的疑惑,曲故风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次试炼会放在明心洞?” 这个问题之前和太辰几人讨论过,所以这会儿苏见星也不用多想,直接将当时想出的结论说出口来。 曲古风听完赞赏道:“你猜的不错,辨别是否有人携带魔种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苏见星:“那就是说,还有别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曲故风:“因为追查魔种之事,我摸排过近些年宗内的大小事务,尤其是弟子间的纠纷,但越察越觉得心惊。许多事,不该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 这里的“许多事”他并未细说,想来也是因为涉及了圣元宗内部隐秘,不便多言。 “总之,仔细梳理后,我们发现问题出在弟子们心性上。当初入门便该走的心性那一关,早就荒废弃用,可谁料到当初这不起眼的一关省略了,后面会出这么多的问题呢。” 其实这种问题不止出在圣元宗一家,入门试炼省略心性这一项是修仙界各宗普遍存在的。 说到此处,曲故风有些感慨:“虽有发现的有些迟,但亡羊补牢,尤未晚矣。遂趁着此次盛会借邪魔现世一事特立此关,顺便也请各宗道友一起出手布置此关。” 苏见星见他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突然明白了,其实前面理由千千万都是浮云,重点还是最后那一句。 曲故风这个老狐狸,简直就是打着大义的幌子让各宗大佬干白工,给他出力重修明心洞。 让她猜猜看,这明心洞里的阵法绝对不会是一次性的,等用完这一次,接下来无论是让所有圣元宗弟子都一遍明心洞排除魔种亦或是给新收的弟子增加一个试炼关卡,都是很好的选择。 高!一箭三雕啊。 苏见星无话可说,比了个拇指送他。 曲故风见闺女这般灵秀,简直一点就通,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闲话说完,他将录好的腰牌递给了苏见星,见她接过后就和之前一样随意的往腰带上一缠一系就完事,嘴角一抽,忍不住叮嘱道:“这腰牌可是你参加比试的重要凭证,可不能随意搞丢。” 苏见星低头看了一眼那腰牌,点点头:“我知道了。”又问:“虽然我晓得第一道试炼很重要,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略略一数,除了未见归一宗的身影,其他几宗人都有人来。 曲故风就高深莫测笑了笑,答了两个词:“接人、护法。” 这两个字分开来苏见星都懂,但放在一块就有点迷糊,接人就接人,护法又是咋回事呢? 接收到苏见星疑惑的眼神,曲故风却没有急着解释,示意她等着看。 苏见星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来,便耐着性子等着。 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出来,却不曾想这一等便从日头高照等到了日暮。 趁着这段时间,曲故风也带着苏见星去将他的故旧认了个遍,收获了好些做见面礼的法宝。 这波血赚。 苏见星摸着自己右手上的纳戒,嘴角微翘。 这时,洞前的阵法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来了。”曲故风道。 听见动静,苏见星和在场众人一致向那发光处看去。 光头……咳,不对,一个和尚顶着锃亮的脑袋瓜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和尚看起来三四十岁,身形魁梧,长的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和苏见星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和尚形象截然不同。 那和尚看见外面的众人也并不意外,目光在众人间清扫,很快就看见了真一大师,脸上露出一个可以吓哭小孩儿的笑容来,几步走过去,高兴道:“真一师伯,俺出来了。”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开口,声如洪钟,十分响亮。 苏见星侧了侧头,身为修士耳力好也不全然是优点。那和尚说话时经过她,她一时不察就被那和尚的声音震得耳朵生疼。 真一大师依旧笑呵呵地道:“好好好,出来就好。你是除了苏小施主外第一个出来的。” “啥?还有人更早出来?不是我们梵音宗的?”那和尚一脸震惊,目光又扫了一遍四周,最终落在苏见星身上时顿住:“这就是苏小施主?” 苏见星看得出他除了震惊之外并无恶意,便微微点头致意。 同时,真一大师也确认道:“你猜的不错,那便是苏小施主。” 那和尚眼中便露出一丝钦佩:“苏小施主看起来年轻,心境却高出我等许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转头又问真一大师:“苏小施主如此心性,岂不是修佛的好苗子?为何师叔不请她转修佛道?她年纪小,现在重修也耽误不了什么。” 真一大师和煦道:“通惠啊,师叔我已经问过了,苏小施主道心坚定志向不改呢。” 通惠了然:“那就没办法了。” 苏见星:……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她本人站在这里,这对师叔侄聊天是不是有点太大声了? 曲故风见怪不怪,甚至还为他们解释道:“佛修一向性子率真,有时会叫人尴尬些,却并无恶意。” 苏见星微微一笑,无恶意是真的,但性子率真这一项……不予置评。 有了通惠出来,后面便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梵音谷的弟子们果然如众人推测那般,虽不全部占先,却也是各宗中除了归一宗外第一个全员到齐,登记了腰牌后先行离开的。 为什么说是除了归一宗?因为苏见星便是归一宗本次大会里唯一一个参会的弟子。 随着一个个人从明心洞出来,苏见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曲故风说在场的各宗大佬是来护法的。因为她亲眼见到有人出来后身上气息浮动,当场晋阶。 虽然晋阶之人多是之前就有晋阶之兆,且晋的都是小境界,但这样一趟收获也是机缘,十分难得了。 知道了原因,苏见星也无心再留,准备离去。 感谢妖妖1972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归一掌门 太辰和一男子匆匆而来。看见苏见星站在外面,先是讶异了一瞬,旋即笑道:“你已经出来了。” 苏见星有些意外:“你这是……来找我的?” 他点头,看向她的眉眼都分外柔和。 一旁的男子玩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扫。 视线太过强烈,就算苏见星想忽视也难。 她索性转过脸,直面对方的视线,问到:“这位道友是——” 那男子打量人时目光本就没有半分遮掩。见苏见星这般落落大方的相问便也爽朗一笑,大方答道:“吾号子卉,是太辰的师兄。” 而后不等苏见星说什么,他又继续道:“你一定便是苏见星吧。” 苏见星点头:“正是。” 子卉笑道:“那你便是天恒子师伯新收的徒弟,要跟着太辰一起唤我一声师兄了。” 从面容上看,子卉只是个四十来岁、身形清癯的中年男子,乍一看颇有文士风范,但一开口却爽朗大方,叫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苏见星看了一眼太辰,见他并无异议便知子卉所言不错,便爽快行礼,唤了一声:“见过师兄。” 子卉听后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好好好,小师妹好。若无意外,你便是我们这一代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了。今日第一次见,师兄送你一个见面礼,小玩意儿,拿着玩吧。” 说罢,他掌心一翻,露出一团东西来。 没有谁不喜欢收礼物,既然是见面礼,又是师兄送的,苏见星便不推辞,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一团东西捻起来。 随着苏见星的动作,那一团东西被展开,暴露出本来的样子。 原来那是一条精致的长链。链子约有一尺半长,暗金色的金属细链上交错穿着各色的宝石,闪闪发光,十分美丽。 女孩子总是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更何况这其上每一颗宝石都大有来历,属于修仙界的天材地宝。 苏见星捧着链子看了一会儿,爱不释手。 子卉问:“喜欢吗?” 苏见星抬起脸,黑眸中满是欢喜之色:“喜欢,谢谢师兄。” 子卉呵呵笑道:“喜欢便好。”又补充道:“你认主看看。” 苏见星讶异了一瞬,这看似装饰品的东西,难道还是个法宝?但既然子卉那般说了,她就从指间逼出一滴精血,落在那长链上。 精血没入长链中的那一瞬,苏见星顿时感觉有什么与她的心神建立了连接,她心神一动,便瞬间掌握了那东西,旋即心中一震。 她的神识和一方空间相连,那其中有水、有田,还有一栋小巧精致的竹楼。 这是须弥界! 传说中的须弥界,上辈子活了三千年也只曾听说却没见过的须弥界啊! 就这,这还是小玩意儿? 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苏见星也被这“小玩意儿”给砸懵了片刻。 她好容易稳住了心神,看向子卉道:“师兄,你这份见面礼可真的太贵重了。” 子卉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不算什么,你喜欢便好。” 苏见星:“师兄你确定知道这里面是——” “嘘——”话未说完,便被子卉打断了,他轻声摇头道:“财不露白。” 他见苏见星还傻愣愣的样子,倒是耐心解释道:“我们归一宗弟子时常离宗历练,但历练是为了寻找机缘,又不是受苦的。宗里便为每个弟子都准备了一份这样的礼物,方便出行。” 每个弟子都有?苏见星有些难以想象归一宗弟子人手一个须弥界的样子。须弥界有这么大白菜吗?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求助的目光投向太辰,却见太辰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我也有,不大,但确实很方便。” 子卉道:“不过我们宗里男修多,女修少,你又是我们这一代弟子里最小的师妹,我就稍稍祭炼了一下的,加了些宝石点缀。怎么样,师兄的眼光不错吧?” 苏见星木着脸,比了一个大拇指:“那是相当可以。” 子卉笑了笑,见面礼送了他也没什么用了,告辞道:“我今日刚来,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一会儿太辰你送师妹回去吧。” 太辰点头应下。 子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便也不再多留,去和那些还留在明心洞前的各宗长老们打招呼的,很快就和所有打成了一片。 临离开前,苏见星忍不住回首去看人群中的如鱼得水的子卉,在回去的路上便问太辰:“归一宗为何这般阔气?连须弥界都能说给就给?” 太辰轻笑:“倒也不是你说的那般容易。”他低头瞟了一眼苏见星已经缠在手腕上的长链,继续道:“这一方须弥界自你入宗时师兄便开始炼制了。” “什么?”苏见星抬手晃了晃那串缀着五色宝石的长链,讶异道:“这须弥界还是师兄亲自炼制的?” 她还以为这是归一宗的库存呢,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然这个答案虽解了她一个疑问,却也叫她心中冒出新的疑问:“子卉师兄到底是什么修为?” 修士相见,无论敌友,第一眼必先估量对方的修为。 这是修士的本能。 但子卉,苏见星见他的第一眼或许好奇他是谁,为什么会和太辰走在一处,却自始自终都没想过要探究对方的修为。 这违背的她的本能,不可能叫她不警觉。 这个问题太辰也没有隐瞒,直接道:“师兄已经是大乘期了。” 大乘修士! 这可是苏见星怎么都没有料到的。在她的印象中,修士一旦到了大乘境就要为了随时可至的渡劫天雷做准备,少有显露人前交际的。 放眼仙山十宗里,现任的掌宗、掌门们皆是合体境,没有一个是大乘的。 为什么?就因为大乘修士全都闭关,不问世事。 这些大乘境往往已经了却了身上的诸多因果,生怕这个时期在外走动更添新的因果。 届时若还未来得及将因果了却就迎来飞升天劫,那可真是死了都无处诉冤去。 所以,和那些闭关中的大乘境们相比,子卉这般不但没有闭关还硬凑热闹的大乘境就显得相当奇葩了。 不仅如此,太辰似乎还嫌这消息不够劲爆,继续扔出更劲爆的消息:“子卉师兄就是归一宗的掌门。” 感谢书友2018320030737186大大的两张月票。 最近两章有点卡文,因为涉及到后面的新剧情和副本构思,所以这两天更新有点慢。且容我捋一捋,更新还是每天都会挤出来的,2k还是4k就只能随缘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见 大乘期的掌门、须弥界随便送人……归一宗可真是宝藏宗门,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当前需要关注的首要问题还是这一次仙山十宗弟子大会。 三日后,所有进入明心洞的弟子全部都出来了。 谭熠是在两日前回到流云峰的,回来时两眼无神,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苏见星不禁好奇:“你这到底是在明心洞里经历了什么?” 谭熠却打死都不往外吐露一个字,这下不用问也知道,过程一定很感人。 但经历过明心洞一遭,出来的人无论晋阶与否,都有不同的改变,若要用两个字来概括,那便是:成熟。 修仙界千年间都没有发生过大的动荡,年轻一代的弟子虽然也时常外出历练,但身为修士面对凡人时本就高人一等,且依仗颇多。每次历练就如同出去镀金,自我感觉良好,可实际效果等同于无。 明心洞的重重幻境让他们忘却自己是谁,将自己带入芸芸众生中,经历众生悲苦,只有在历经重重后能够想起自己到底是谁,才能真的走出明心洞。 这也是为什么苏见星那么快走出明心洞的原因——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是谁。耽搁的那些时间不过是想借着幻境再去看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不过这一趟明心洞下来也证实曲故风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查出来两个被种下魔种的外宗弟子。 那两个弟子也并非仙山十宗的弟子,而是两个颇有名气的修仙世家的弟子。 可即便如此,也让各宗对邪魔一事都开始重视了起来。纷纷传讯回宗准备宗内大规模排查邪魔之事。 圣元宗的动作是最快的。就在明心洞试炼筛查出两个魔种之后,第二天就发布公告,准备分批次安排宗内所有弟子过一遍明心洞。 于此同时,苏见星也收到了自己下一场比试的名单。 下一场比试是个人赛,金丹境一共两多个修士经过抽签后两两分组比试。每一次比试淘汰一个,晋级一个,晋级修士们继续抽签分组,如此往复,直到最终一场只剩下二人角逐个人赛的第一。 苏见星得到的名单便是第一场比试对象的名单,叫做的柳兰汀,是个女修出自凤仪宫。 比试就在一日后,地点则是天枢峰的对剑崖。 阿月听说此事当即便表示要去参观苏见星比试。不仅阿月动心,流云峰上新来的那几个师弟师妹们也都心痒难耐。 王昌见大家皆心不在焉,索性宣布下面课程改为实战观摩,诸人皆可自行选择观看哪一场比试,但也不是看个热闹就完事,需要写观战心得。 此话一出,之前还为能去看比试而高兴的众人皆哭丧着个脸,当即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然而,王昌脸上的笑容也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一个道理: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打发走了一帮不省心的师弟师妹们,王昌叫住苏见星道:“苏师妹借一步说话。” 苏见星有些奇怪。自王昌来了流云峰后,虽和她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却总是面色温和。见面除了打招便是关心苏见星吃穿度用是否方便舒心。却少见他面上挂着如此为难之色。 苏见星便道:“王师兄有话直言,可是遇上什么难为之事?你尽管说,若是我能办妥,绝不推脱。” 闻言,王昌并没有舒一口气,反而道:“这件事其实和你也有些关系。” 和她有关?苏见星很自觉回顾一下自己前几日的动向,很好,很乖,没有出去招惹是非,那是什么事又和她扯上关系了呢? 王昌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将事情说了:“曲清瑶的处罚结果出来了,判罚出宗百年。过两日她就要走了,临走前她想见你一面。” “见我?没有必要。”苏见星对曲清瑶的处罚结果没有任何想法。她之前就和曲清瑶说了,两清,后面该怎么处罚那是盛元宗内部的事。 苏见星不想见她,没有意义。 听见苏见星的拒绝,王昌倒是没什么意外,接着道:“她大约也料到你不想去见她,便说若你不去见她,便想托我们代传一句‘对不起’。” 王昌道:“曲师妹这一次应该是真的知道错了。或许你觉得她的处罚结果有些轻,却也是因为杨师弟愿意代她承受一半惩罚,到时候会和曲师妹一起走。” 那日见到杨峥想要竭力挽救曲清瑶的样子,苏见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幽幽叹道:“她倒是好运,都落到了如此境地却还有人愿意维护她。” 对此王昌也不好说什么。他却知道杨峥为了曲清瑶的事惹怒了玄清真君,被狠狠揍了一顿,却还是一意孤行。 玄清真君没有办法,觉得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再狠的手他也下不去,同时又觉得这小弟子一向自傲又气盛,放出磨练百年也可。遂收了杨峥除本命飞剑外的所有法宝,让他跟着曲清瑶走。 同时,玄清真君也说,若百年后杨峥依旧初心不改,他也就松口他和曲清瑶的婚事。 杨峥欢欢喜喜的走了,完全不知离开宗门后,外面会有什么样的风雨在等着他们。 但温室中的娇花不经历风雨永远无法真正的成长,只希望玄清真君这一番苦心最后能有所得吧。 曲清瑶的事情不过是一个插曲,苏见星拒绝见面后就再没听旁人提起过了,不过这世上有些人兜兜转若有缘分总是会再见。 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苏见星比试在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翌日一早还先盯着阿月练了剑法又用了早膳才在阿月的催促下慢悠悠地往对剑崖去。 今日的对剑崖和之前又有所不同。原本宽阔的场地被分四块略小的场地。可同时供四组人进行比试。 金丹境参加比试的一共有近三百人,光组别就分了一百四十多组,即便同时有四组比试,这第一轮淘汰赛也要比上三十多轮。 粗略估算,这第一轮想要比完也得两日左右。 苏见星的号头在五十八,算算时间最早也得中午才能轮到自己,这也是她为啥不着急的原因。 苏见星冲阿月道:“现在放心了吗?我的比试还早得很,你们先去集英殿看看筑基境的比赛,中午再来看我的比试。” 阿月和云婓都是练气境,来看她比试也就只能当个氛围组给她加油。倒是筑基境的比试若能好好观摩或许能看出不少门道来。 这也是王昌为什么会给他们布置观战心得的原因。 在修炼这点上,两个小的都算听话,闻言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乖乖走了。 苏见星便留在此处,一面观摩他人的比试,一面等待自己上场的时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观摩 对剑崖一旁的空地上立着四面巨大的水镜,分别对应着那四块场地,将场地内发生的一切全都如实的显影其上。 有了这一排四面的水镜可以同时观赏四场比赛,倒是比站在场地边只能看一场要方便的多。 所以水镜前的位置就显得格外的抢手。 苏见星去的有些晚,好一点的位置都被人给占了,只能远远站着看。好在身为修士眼力都还不错,甚至她发现站远些更容易兼顾四面水镜的内容。 四组对战打得如火如荼,其中有一个还是苏见星的熟人——唐睿。 之前苏见星和天枢峰的师兄俩切磋时就摸过他们的路数。卜晋飞痴迷修炼,对外物并不太在意,所以他的剑就是很纯粹的进攻或者防守,一切全靠直觉和经验,心思澄澈。 唐睿则属于谋略较多,善分析布局。他的剑招步步为营,走一步看三步,前期小心试探,处处布局,直到胜券在握时一击必杀。 苏见星看见唐睿时,他的布局已经到了尾声。他的对手是个漂亮的女修,穿着一身飘逸的纱裙,以披帛为武器,一直在和唐睿缠斗。 那女修修为不过金丹境前期。也是刚入金丹境还不足一年。这次来就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谁知第一轮抽签对手就抽到了一个金丹境后期。 本就心中惴惴,见面开打后女修绝望的发现对方不光境界比自己大两阶,居然还是个剑修,顿时心态崩了,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打才好。 一招就被唐睿打下了台。 战斗结束的很快。几乎是苏见星刚开始关注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苏见星:……真是没有一点观摩价值。 女修哭哭啼啼的爬起来,很快就被一帮同款式穿着的女修们围住了安慰。 这会儿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因为没看见刚才的比试,不禁好奇道:“那边什么情况?比试而已,被人打哭了?” 这种时候,一般从来不缺了解内情的热心人,疑问刚提出,便立刻有人解答道:“那是凤仪宫的女修,脸生,约莫才进金丹境不久,没什么经验,碰上唐睿还没开始就自乱阵脚。但唐睿也不晓得怜香惜玉,直接将人打出来了。” “哈哈,金丹初期遇上金丹后期,这个运气也是没谁了,就是唐睿那小子,见到娇滴滴的女修也不晓得怜香惜玉,这样以后还怎么找道侣哦。” 几个聊天的男修说到此处都不自觉的摇头,为唐睿的不解风情而感到惋惜。 唐睿本人自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第一轮抽签遇见金丹初期的修士,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赢,更何况对方自己自乱阵脚。 就是——赢得也没什么感觉,没有那种奋力厮杀的畅快淋漓之感。 正想着,唐睿敏锐的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看向自己。他顿时抬头去瞧,却见几个和他方才做对手的那个女修穿着差不多的女修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唐睿有些莫名其妙,但想着这到底是圣元宗,自己家的地盘。便向对方淡淡点了点头,算作招呼了。 唐睿自认为很有涵养的表情却直接惹怒了那几个女修。 其中一个女修扶着伤心哭泣的小师妹,恨声问领头的女修:“柳师姐,那个剑修分明是在挑衅我等,这般丝毫不留情面,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她?” 那为首的女修眼中也有淡淡的怒气,却被她强行压下:“无妨,在比试上输掉的,再在比试上拿下便好。” “怎么说?” “我的对手,苏见星,听说也是个剑修,还是他们圣元宗曲长老的亲女,到时候就由我来杀杀她的威风好了。”那“柳师姐”分明就是苏见星即将与之比试对手柳兰汀。 柳兰汀如今金丹后期,自认对上金丹前期的苏见星还是很有把握的。 对于这次的大会,她做足了准备。在得到比试的名单后还特意打听了一番苏见星的来历。 托之前曲清瑶大闹集英殿的福,苏见星这个名字现在各宗那里都不算陌生,很快她的生平履历就不算是秘密了。 柳兰汀很快就知道苏见星今年不过十六岁,之前是个毫无修炼根基的五灵根废柴,养在圣元宗四年默默无闻,后因犯错(后来被证实是被栽赃陷害)被派发荒城两年。两年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意外得到了一个剑修的传承。 十六岁,因传承而得以晋阶至金丹境初期的剑修。这是柳兰汀看过苏见星生平资料后的总结。 然她并没有将苏见星这个对手放在眼中。 虽说剑修能够越级挑战,但十六岁的金丹境?哈,做梦吧。 就算是因为传承而获得的修为和能力,在柳兰汀看来也不足为惧,至少现在不足为惧。 因为修炼是需要时间的,还有经验。这种速成的金丹境说不定还不如筑基境修士呢。 恰好,小师妹在圣元宗的剑修手下被羞辱,那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将羞辱还给圣元宗吧。 苏见星对此一无所知。唐睿的比试结束后她便没有再多关注,而是将目光移到其他的比试中去了。 不得不说,自己这一趟还是来对了。千年的时光,虽然修仙体系还是当年的那个修仙体系,但修士们对于术法、法宝理解和运用一直在变化。 这些变化,其实之前苏见星从几次和他人交手中就隐隐有所感觉,但好几次都是越阶作战,这种感觉并不明显。 可现在看别人比试,她往往从中发现,原来有些术法可以这样使用。 学到了学到了。一上午的比试看下来,苏见星只觉得大有收获,心中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 “五十八号!五十八号都来了吗?准备比试了。” 正想着,苏见星听见水镜旁有负责记录的执事弟子在叫。她忙举起手,道:“来了来了。” 说着,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眨眼便出现在那执事弟子的面前。 执事弟子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懵了一瞬,这也太快了吧。 他看向苏见星,一眼便瞧出来她是谁,顿时笑道:“原来是苏师姐,下一场就是您参加比试吗?” 这话问得便是有些废话了,但苏见星还是点头:“是我。”又问他:“师弟怎么称呼?” 那弟子笑道:“弟子石二虎,苏师姐叫我石头便可。” 苏见星回以一笑:“那下面就拜托石头师弟了。” 石头道:“好说,好说。” 正说着,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还有我,柳兰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对战 循着话音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和那个被唐睿一招打败的女修衣着相似冷艳女修站在那里,气质清冷、眉眼冷淡的看着他们。 就仿佛一块冰,随时随地散发着冷气,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 执事弟子愣了一瞬,回过神来挂上笑容道:“原来柳道友也来了,还请将腰牌拿来于我核对一下,无误,二位便可入场开始比试了。” 闻言,苏见星收回目光,解开腰牌递过去。柳兰汀款步走来,一举一动仙气十足恍若画卷中的女仙下凡。 路过苏见星时,她冷哼了一声,虽则声音不大,但听在苏见星耳中十分清晰。苏见星莫名,这一声轻哼叫她确定方才对方那身冷意正是冲自己而来。 是有什么私仇吗?苏见星仔细想了想,却没有半分的记忆。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着实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柳兰汀冷哼过后随手将腰牌扔给执事弟子,旋即扬着下巴去看别处,一副骄矜自傲的模样。 苏见星:有病。 执事弟子查验完腰牌又分别还给二人:“已核对无误,请两位师姐入阵吧。” 对剑崖被分成的四块场地各设一个阵法,一旦阵法开启便此可出不可进。比试时确认胜负的规则有三,一是对方重伤不敌,触动了腰牌上的防御阵法开启;二是对方亲自认输;三是将对方对方打出比试台,只要出了阵法就算输。 阵法的设置便是为了防止被打出场地的人飞到别组的比试场地,扰乱战局。 两人拿回自己的腰牌,第次走进阵中。 白光闪过,阵法开启,这一局的比试也正式开启。 二人各站场地两边,中间距离十来丈的距离。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比试双方互不相识得都会先客气一下互通姓名,再说几句场面话才开打。毕竟比试只是比试,又不是结了生死之仇。 柳兰汀一扬下巴,漫声道:“吾乃凤仪宫柳兰汀,金丹境后期,本该对你一个金丹境初期手下留情,但贵宗金丹境后期弟子对我宗小师妹下手并未留情,是以,抱歉了,我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战定要将贵宗弟子施于我小师妹身上的侮辱如数奉还。” 苏见星听得一愣:归一宗这次不就她一个人出来的吗?她到底在说什么鬼?听着内容却好像有些耳熟。 正待细想之时,柳兰汀竟是没打算听苏见星说话就直接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向她面门直直而来。 这副看似充满了道理实则不讲道理的场面着实让苏见星感到些许荒谬。 柳兰汀的法宝和那个被唐睿一招打下比试台的女修一样,用的是一块披帛。只不过这块披帛显然要比她师妹的那一块要精致高级的多。 那是一块半透的罗纱,乍一看好似是白色的的,但在阳光下其中隐隐有五色流动,十分闪亮耀眼。想来也不是一般的材质所做。 那罗纱实则名为“混天绫”的法宝,看起来轻盈如无物,但被柳兰汀握住一头甩出来时,柔软的纱罗顿时坚硬如钢,直奔敌人的要害。 苏见星站着没动,虽然柳兰汀先手偷袭,但她的动作在自己眼中实在是有些慢了。 等到纱罗已至眼前时才微微偏过头去,避开那带着劲风袭来的攻击。 柳兰汀见她避过自己的第一击,面上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唇角微翘起,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下一瞬,那原本坚硬如薄钢的纱罗又软了下来,瞬间弯曲围拢,竟是要苏见星整个人缠绕起。 外面观战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叹息苏见星轻敌。 “这小姑娘还是经验不足,混天绫是凤仪宫最常用的法宝了,可刚可柔,可硬可软,变换莫测,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那人话音刚落,身旁便有人忽然道:“不对。” 什么不对?因为感慨而将视线偏移出水镜画面之人顿时又将目光移了回来。 只见柳兰汀的面色并不似之前那般胜券在握,反而一脸慎重的操控着混天绫。 在看对面苏见星所站之地,早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只余一把剑峰雪白的长剑悬停于那一处。 剑身旋绕着的重重剑意正和那混天 那长剑悬停于半空中,剑身旋绕着重重剑意与混天绫在抗衡。 柳兰汀正为迟迟无法突破那忽然爆发出的剑气而对苏见星进行缠绕绞杀,心道剑修果然不能以常理待之,就连金丹境初期的剑修都这般难缠。 然而柳兰汀全然不知此在她混天绫的包围中,正主早就悄悄不见了,出现柳兰汀的身后。 场外观测水镜中的诸人全都瞧见了这一幕。 现场一片哗然。 “她是怎么过去的?” “不知道,根本没有看见,我只看见那把剑出现然后人就消失了。你们呢?” “是遁术吧,只有遁术才能到达到如此境地。” “有点像,却又不太像。遁术虽然实用,但柳兰汀附近不会不用灵力封锁周围的气场,苏见星到底是怎么突破过去的?” 这个问题无人解答,只能在面面相觑之后继续关注那一面水镜中的战况。 苏见星用的确实是遁术,但同样的,如外面的看客们所言,柳兰汀作为一个金丹境后期修士比试、战斗的经验都算得上丰富,即使面对苏见星时觉得胜券在握,也不可能忘记在周身以灵力布下迷障,防止对手近身。 但苏见星依旧突破了,甚至还出现在了柳兰汀的身后。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苏见星一抬手就能触碰到柳兰汀的颈部。 苏见星也抬起了手。 “她在后面、在后面。” “柳师姐,回头看啊。” 声嘶力竭看着水镜嘶喊的是凤仪宫的女弟子们,若不是有阵法和规则阻隔,她们恨不得冲进阵中以身代之。 然而碍于规则,她们无法这么做,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妄图提醒柳兰汀。 然而场地所设的阵法未免有人用神念或者传音入秘来指导比试,隔音效果一流。 任凭凤仪宫的那群女弟子们叫破了喉咙也是无用。 苏见星似有所觉,遥遥看了场外的那地方一眼,嘴角翘起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 她的手已然并指成剑,落在柳兰汀那细长的脖颈间。 柳兰汀全心全意操纵法宝混天绫和心中以为的苏见星交战,心下觉得这般耗下去虽也未必不成,但到底一场胜券在握的比试打成了拉锯战,那她之前放出的豪言壮语岂不是也显得气若了几分? 不行!还是得另寻突破之法,速战速决。 柳兰汀正想着突破之策,忽然心下一顿,脊背从尾椎骨往上窜气一阵叫人心惊的凉意。 她来不及多想,身为修士的直觉叫她立刻、马上离开现在所在的地方。 然而已经晚了。 脖颈间传来微凉、酥麻的触感。 柳兰汀想要回头一看究竟,那触感却骤然加大,叫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倒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儿戏 毫无悬念,苏见星胜出。 这个结果一公布,阵法打开,凤仪宫等在场外的女弟子们便飞身而去,围着柳兰汀查看情况,同时对苏见星怒目而视:“你对我们柳师姐做了什么。” “没什么,把她打晕了而已。半个时辰内就能醒了。”苏见星没当回事,一面说着,一面向执事弟子拿回记录好的腰牌。 阿月在此刻跑过来,一张脸红扑扑的,显得十分兴奋:“星星姐,你刚才那招太帅了。” 苏见星看她一眼:“那你学会了吗?” 阿月笑容一僵:“这招式我不会呀,是现在就要学的吗?” 苏见星:“剑招我只用了一式,你可看清楚是哪一式?” 阿月想了想,回答:“你动作太快啦,我没看清楚,但瞧你那把剑最后的姿态,有点像是截剑式。”说完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苏见星。 苏见星点头:“不错,看来平时不只是傻傻的练剑,还是用了心的。” 阿月:“不过你那招人不在,剑还能抵挡攻击的一招我用不出来。” 苏见星:“那个需要先悟剑气。”说着她打量了阿月一眼,似乎在估量什么,而后道:“等你筑基就差不多了。” 阿月点点头,她对苏见星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全然不知道这话若放在外面叫别人听了有多狂妄。 凤仪宫的那几个女修倒是听见她们说话,但对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而是——“你、你竟敢将比试当做儿戏,用来教徒弟,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其中一个女修怒火高涨地瞪着苏见星怒喝,仿佛她犯下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苏见星和阿月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茫然。 “我如何将比试当做儿戏了?”苏见星皱眉看向那女修。 女修见她这般,心中怒火尤盛,振振有词道:“你不好好比试,投机取巧打晕柳师姐才赢得了这一场比试,难道不是拿比试当做儿戏?” 苏见星简直无语:“打晕了便是儿戏?” 那女修:“自然。” 苏见星点点头:“我懂了。” 女修一怔,不知她懂了什么。 接着便听苏见星道:“下次碰上凤仪宫的弟子,我一定不打晕,直接打出阵法,以示郑重。” 苏见星本是想凤仪宫的女修打扮的仙气飘飘,想来是不大能接受被打出阵的狼狈模样,这才改为劈晕,却不想这样还被说是欺人太甚。 那女修本不过是一时气恼的随口之言,听见苏见星这话顿时一噎,等反应过来再想反驳时,苏见星已经带着阿月远去了。 执事弟子站在一旁轻声道:“几位道友可是不方便将柳道友送出去?我可助一臂之力。” 那女修顿时又找到了目标,对那弟子没好气道:“不用你假好心。滚一边去。” 执事弟子原是好意,却开口碰了一鼻子灰,神情有些讪讪。也因此,心中那点子怜香惜玉都散了,他直起身,公事公办道:“既然道友们无需相助,那还请快些将柳道友移走,这里还要做下一场比试之用。” 言下之意便便是凤仪宫的人占着场地浪费时间。 那女修听明白意思,顿时火气上涌又要发怒,却被身旁的师妹孟青拦下道:“吴师姐,比试本就是各凭本事,柳师姐已是输了,再闹下去又有何用。” 吴琼玉下意识想要反驳,但目光一扫几位师妹的面色竟然都是不赞同。 她心中的一腔恼意霎时一窒,旋即无力的散去了。 “我不是、我只是……”她张了张唇想要为自己说些什么,但几个师妹却没有一个想听的,她们七手八脚地将柳兰汀夫扶起,离开。 吴琼玉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抿了抿唇,终还是一跺脚追着去了。 苏见星的第一场比试就这样结束了,阿月却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云斐待在水镜处。见她们出来就迎了上来,矜持中带着一丝诚恳的笑意:“苏姐姐,恭喜。” 他和苏见星之间远不似阿月那般熟稔,所以方才比试一结束阿月就跑去找苏见星,而他却不大好意思,便只站在原地等她们。 他跟着阿月喊她姐姐,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和阿月一样叫她星星姐,便退而求其次地叫她一声“苏姐姐”。 称呼这种事,苏见星也没什么所谓,只要辈分不比她大,一切随意。 苏见星笑眯眯应了,“谢谢你,方才认真看比试了?” 云斐不太明白她的问题。难道是刚才自己那一声恭喜太平淡了,希望自己在多夸几句。 然则以云斐贫瘠的词汇量也搜刮不出什么彩虹屁,只能老实地点了点头:“看了。” 说完又补充:“认真看了。”想了想,还是觉得缺了什么一样,加了一句:“苏姐姐很厉害。” 苏见星:“……”是她问话的方式有问题吗? 云斐回答完,垂首而立,却半天没等到苏见星的反应,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却见苏见星看着自己一脸深思。 云斐:“怎么了?” 阿月捂着嘴笑了笑,并不说话。 云斐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个孩子呢。苏见星摆摆手道:“我不是想听你夸我,是想问问这场比试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她将之前问阿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云斐。 这下轮到阿月有些不解了。云斐是个刀修又不是剑修,让他看能看出个什么来? 然而云斐可以,他略一沉思便答道:“方才苏姐姐用了剑术十式中的截剑式,放出剑气和遁术配合做了个障眼法,让对手以为自己还在原地,可实则人已经悄悄到了对手的背后,一击制敌。” 苏见星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得不错。” “不过……”云斐严重露出些许疑惑来,问道:“苏姐姐,你是怎么突破那女修的灵气场的?” 这个问题之前比试时观战之人也曾提到过,但没有人能够解答。 如今正主就在眼前,正是询问的机会,云斐自然不会错过。 他现在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和刚才那个略显拘谨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苏见星提出问题本就是存了指点之意,闻言便道:“那不是什么方法,而是一种境界。” “境界?”云斐看着她,怔怔的重复这两个字,完全不明白这两个字的一丝。 苏见星看了一眼四周隐晦飘来的好奇神色,知道不少人都在等答案,哂然一笑,拉过两个小的架起剑光:“回去说。” 今天还是只有一章。剧情理顺了,不是不想多谢,而是中午孩子不舒服,临时决定带娃上省医院就诊。还好临走前带上了蓝牙小键盘和充电器,不然今天这一章都不晓得该怎么来。明早回家,应该能有4k更新,谢谢大家最近的不离不弃。我会加油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复盘和教学 苏见星的比试结束了,第一轮完胜,接下来只等第一轮的结果出来后再进行第二轮分组比试。 不过柳兰汀原本也是这一届大会中比较被看好的女弟子,却没想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下来。 这场比试若是双方相差实力不大,又或者苦战一番后落败,可能都不会引起他人太多的关注。可柳兰汀是实打实的金丹境后期修士,且进入后期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而苏见星的修为在金丹金中期和前期之间略有波动,但到底和金丹后期还有不少差距。 这样的差距并不是简单的剑修就能够弥补的。 所以苏见星对战柳兰汀这一场原本并未获得太多的关注,大多数人都和柳兰汀一样,觉得这是一场结果显而易见的比试。 谁知苏见星赢了,不但赢了还赢得十分轻松,一招制敌。 注意到这两场比试的人就开始打听苏见星的来历了。 有意思的是,比试名单中只明确了姓名和修为境界,参赛者的宗门一律隐去了。大约也是为了让所有弟子抛开宗门的光环、没有负担的与他人比试。 而苏见星一则并未大肆宣传过自己是归一宗的弟子,且那日在明心洞前虽和子恒有短暂的交谈,但内容也并未被他人所知。 所以现在除了曲故风和上清殿的那几人,大多数人还并不知道此事。 于是,那些打听苏见星来历的,也都只打听到她是曲故风亲女,便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的圣元宗弟子。 不过,这次比试苏见星来了的轰动是有,却并不算大。毕竟这才第一轮比试。且比试这种事有时候有时候也要看运气,往届也不是没有出过这种的以弱胜强之人。 等接下来的一组组精彩的比试上演,苏见星之前的表现除了部分有心人外,多数人惊艳过后也就放下了。 惟独被送回宗门临时驻地后才苏醒的柳兰汀将苏见星狠狠地记在心里。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有望争夺前三的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一轮游了。一回想比试时的场景就忍不住要磨牙。 最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中的招。 苏见星是怎么突破她的灵力场的? 柳兰汀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郁郁许久,最终还是师妹孟青劝道:“柳师姐,比试而已,五年一次,这次败了还有下次。且这次比试除了个人项还有擂台战、团体战,以及最终的秘境。我们师姐妹还指着你带我们去闯后面的关卡呢。” 柳兰汀看着手中的混天绫,苦笑:“我带着你们?第一轮我就被淘汰出局,还有什么资格带你们去闯后面的关卡?” 孟青还欲再劝,被吴琼玉狠瞪了一眼:“没见师姐还烦着呢?怎么净说些烦人的事?” 训完孟青,吴琼玉又看向柳兰汀道:“师姐不要多想了,未必是你技不如人,也有可能是那苏见星自己本身有古怪呢。” 柳兰汀倏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她:“什么古怪。”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败给一个金丹初期,就算是剑修,一招落败这种事情也太离谱了。倒是现在吴琼玉所言让她觉得找到了真相所在。 “这个……”吴琼玉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让柳兰汀高兴些,谁知道正好戳在了她关注的那一点上。 突然被问及为什么,吴琼玉一时语塞,一面讪笑,一面脑子里拼命想说辞。 就在柳兰汀眼中刚点起的亮光渐渐熄灭时,吴琼玉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那个苏见星竟然能突破柳师姐的灵气场,一定是她掌握了什么秘术或者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法宝。” 吴琼玉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对,接着道:“如果不是这样,她一个金丹境初期修士莫非还能随意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吗?” 说到这个,吴琼玉自己都觉得好笑,嗤笑了一声的,又道:“师姐也不过是吃亏在对她不了解。这才一时着了她的道不敌。若给师姐时间准备,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吴琼玉性子有些泼辣,脾气不好一点就爆,但独对柳兰汀信服且听从,所以柳兰汀被苏见星打败,她才会那般不管不顾的指责苏见星。 和吴琼玉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姐妹,柳兰汀对她的性子一清二楚,但见她这般搜刮肚肠地想要想让自己开心来。柳兰汀心中一片柔软,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好了,我知道了。”柳兰汀被吴琼玉这般一逗,心里的十分苦闷已然散了七分。她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几个师妹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几个师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有些不想走。 柳兰汀有些无奈,道:“你们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比试输了而已,又不是没有输过。不过是要些时间想一想下面的比试该怎么办。” 听她这般说,几人都放心了下来,孟青率先起身道:“那就不打扰师姐休息了,我们都在房中修炼,师姐若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柳兰汀点头。 于此同时,苏见星也在同阿月和云婓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够突破柳兰汀的灵力场。 “天人合一?那是什么?”云斐一脸好奇,难得先开口问道。 无他,这个名词对他来说陌生却又不是完全陌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阿月抢先道:“我知道,天人合一是一种境界。” 见云斐目光转向她,阿月认真解释:“就是一种很玄的境界,具体我说不出,反正之前星星姐教我练剑时就进入了这种境界。” 说了,但好像又没说。云斐眼中的迷茫之色愈盛。 阿月有些着急,她想解释地更明白一些,却发现自己言语贫瘠,也不大能够准确的描述出那种境界到底有多玄。 “阿月说的对,天人合一是一种境界。” 苏见星适时开口,先肯定了阿月的说法,接着解释道:“这种境界就是人和天地合而为一。在此境界下,吾即天地、天地即吾。天地为万物,则吾为万物。” 云斐有些懂了:“有点像是修炼中顿悟的状态。” 阿月惊讶道:“阿斐你顿悟过吗?” 云斐低下头,低声道:“没有呢。” 苏见星笑了笑,肯定云斐的答案:“不是有点像,那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云斐彻底明白了,惊讶又有些崇拜地看这苏见星:“所以苏姐姐,你就是在比试时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你即万物,那你便也可是对方的灵力场,所以才能够悄无声息地浸入她的灵力场,来到她的身后,对吗?” 苏见星赞许地看他一眼:“就是如此。”同时也惊讶于云斐的悟性。一点就通,一通就透,这样的弟子谁不喜欢啊,归一宗也太会选弟子了吧。 这样的好弟子,自己也喜欢呢,虽不是自己的弟子,却也是同宗的小辈,苏见星有心指点,便道:“想试试吗?” 苏见星问道。 云斐眼睛一亮:“可以吗?” 苏见星点头。 阿月:“我也可以吗?” 苏见星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自然是可以。” 说罢,苏见星便让两人盘膝坐好,自己坐在两人的对面,“闭上眼睛,放松,放开神识,跟着我的指引来。” 她说着,自己已然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整个人消失在天地间,却又似乎无处不在。 于此同时,阿月和云斐按着要求放开的神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包裹着、引领着远去。 感谢书友20220730140627196大大的两张月票和书友20180612185024115大大的一张月票。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筑基丹 在那股力量轻柔的承托和保护下,阿月和云斐二人在天地间畅游。 他们在山林间穿梭,似调皮的风在沉睡的凶猛妖兽背脊轻轻抚摸。那壮如小山的妖兽翕了翕鼻尖,并没有醒来,反而陷入更深的沉睡中去;他们融入水中,和鱼群嬉戏,又顺着那涓涓溪水汇入湖泊、江河,最终一起汇入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们来到天空,附身于那展翅在天空中翱翔的鹰隼,以它们的眼睛去看着世界的模样…… 从日上中天直到日暮,他们切换成无数生物的模样来感知天地对众生的意义。 暮色四合,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上挂满了璀璨的繁星。 那两道已经玩得有些疲倦的神识被无形力量带回了最初出发的地方。 苏见星缓缓显露身形,阿月和云斐也各自睁开了双眼。 “那就是天人合一吗。”阿月喃喃道,显然还未能从方才那奇妙的感觉中抽离。 苏见星含笑不语。目光转向云斐。 然而云斐双目放空,没有焦距,似还未回神一般。 阿月伸手欲推他回神,苏见星却从一旁的扣住了她的手臂。 阿月惊讶地看过去。 苏见星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云斐在顿悟。 顿悟对于修士实属难得,轻易打断无异于结仇。 在云斐周围布了个阵法,苏见星便拉着阿月回了屋。 一连几日,云斐都没有从顿悟中醒来。其间太辰和子恒都曾前来看过。 而这几日间苏见星又参加了两次比试,每一次都赢地毫无悬念。 苏见星比试完回到住所就遇见正等在那里的太辰。 苏见星:“来看云斐的?” 太辰点点头,漆黑的双眸注视:“也来看看你。” 苏见星抬眸回望他,杏仁般的黑眸恍若一汪清泉,清澈见底,也能将眼底之人映得清清楚楚。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苏见星收回目光,道了句,“多谢。”旋即将目光转向不远处,落在依旧顿悟中的云斐。 “他快筑基了。”苏见星看着云斐周围聚集的那些浓郁的灵气,说道。 太辰唇角微微一翘:“他入道一年多,也该筑基了。” 苏见星:……!!! 入道一年就筑基的在全修仙界也找不出来几个好吗?为什么他说起来的语气就好像吃饭喝水这般自然? 许是苏见星的疑惑太过于强烈,被太辰感知,他微微侧首看她片刻后,笑着解释道:“阿斐是冰火双灵根,他的功法比较特殊,所以前期修炼会快一些,等到筑基后就会渐渐慢下来的。” “哦。”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相似的说法也曾听云斐说过。 不过一年就筑基,速度委实也太快了些。苏见星隐隐觉得,按照这个速度,就算筑基期之后的修炼速度会慢下来,但应该也不会慢到哪里。 原本因为占了前世便宜快速重修至金丹期的苏见星莫名有了点被追赶的紧迫感。 她是不是该抓紧修炼了? 但这个年头刚一起来就被她摁了下去。为了速度而修炼,这已经不是本末倒置了,而是完全走偏了。 她虽然有仇要报,但在此之前还有很多的疑惑要解。譬如本应该神魂俱焚的她到底为何能够转世重生,再比如当年那落在她身上的,所谓的偷窃气运的指责到底从何而来。 又或者——她的目光在太辰身上隐晦的转了一圈,暗自沉思,前世今生遇见的三个天生道体中已知有两个是天命之子,而如今这个又会是什么角色? 她前世里蒙冤和转世之间还有重重疑点没有查清。直觉告诉她,如果不能查清楚一切真相再杀回去,那等待她的只有第二次死亡。 这一次,未必再有转世的机会了。 要珍惜, “在想什么?”温润的嗓音传来,打断了苏见星突如其来的沉思。 “啊?哦,没什么,只是在想——”她方才所想之事自然不能随意说予他人听,即便是她对太辰有些好感也不行。 苏见星搜刮肚肠地在找理由,然一时脑袋空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她的目光又无意识地扫过云斐,突然灵光一闪:“对了,阿斐筑基会用筑基丹吗?” 对,就是筑基丹。上一世她飞升仙界之后从修仙界炼制出来的。 三千年后的现在,筑基丹在整个修仙界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丹药之一。 在如今修士的眼中,只有拥有了筑基丹才能够顺利筑基。 没有觉醒前世记忆前的苏见星也曾渴望过拥有一颗筑基丹,觉醒之后她自然没有如此烦恼,但提起筑基丹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排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探一探归一宗对筑基丹的看法。 “筑基丹吗?” 太辰他不是没有看出苏见星并不想和他交流自己真正所想之事,但她仓促之间会说起筑基丹来也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摇头道:“若阿斐用筑基丹才能筑基,那他也不配被收为归一宗弟子了。” 苏见星怔怔瞧他。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气和神态有多自信狂妄。 但也是这样的自信叫苏见星知晓归一宗弟子原是不用筑基丹的。 “为什么不用筑基丹?”苏见星不由追问道。 太辰不答反问:“你知道筑基丹是什么吗?” 苏见星:“筑基丹,不就是助人筑基的丹药吗?还能是什么?” 太辰摇了摇头,向她伸手。 苏见星不明所以,却因为信任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细白的手指刚刚搭上他的掌心,就被他反手一握扣住了脉门。 苏见信没有动,以眼神相询。 太辰:“可以吗?” 苏见星看了他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得到她的允诺,一股轻柔的灵气自他指尖从她的脉门处进入,不徐不疾地在她的周身经脉中游走过一圈后撤走。 太辰道:“你没用过筑基丹。”语气肯定,压根不需要苏见星回答。 “昂。”苏见星抽回依旧落在他掌心的手指,撤回时,指腹不经意地摩挲过他掌心的肌肤。 “所以,这和筑基丹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筑基丹之秘 苏见星的手指已经撤回了,太辰的视线在掌心凝滞了一瞬后很快缩回手指。 “还不清楚。”太辰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苏见星愕然的看着他,似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不清楚,但方才说话时语气又是这般笃定 太辰见她这副表情有些想笑,他也就这么笑了起来,他的嘴角轻轻扬起,眉眼放松,微微向下弯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问了她一个和当前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如果你的经脉受损,你会怎么办?” 这算是什么问题?苏见星不解其用意,但还是答道:“自然是一面静养一面通过修炼或辅以天材地宝修补。” 这是常规的方法,现在的修仙界也是这般做的,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太辰又问她:“那如果是丹田破损了呢?” “唔——丹田破损的话,是有些麻烦,不过具体的步骤还是差不多呀。”苏见星想了想说道,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奇怪在哪里。 太辰却摇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修补丹田的。” 为什么?苏见星本想说,不管是经脉还是丹田,修士身体中传输、转换天地灵气的通道。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天地灵气的表现。 所以这些地方出了问题,破损了还是要用灵气来修复。就好比筑基时有一道洗髓伐脉的过程。 那个过程就是不停拓宽自身经脉和丹田,将其拓宽到几近崩裂的程度再用灵气滋养,和修复破损的经脉、丹田原理都差不多。 太辰却告诉她:“虽然还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但服用筑基丹过筑基丹后,根本不用经历洗髓伐脉这一过程。” 苏见星是真的惊讶了。因为她所掌握的情报中,筑基丹不过是免于“顿悟”,谁知道还能免于洗髓伐脉? 洗髓伐脉这一过程总结起来就只有四个字,可实际上对于修士来说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 想象一下,平时梦寐以求的灵气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在自己的身体中肆意冲撞。它们冲刷着自己的每一寸经脉和骨血,将其不断地打碎、重塑。 可以说,许多练气修士迟迟不能筑基都是倒在了这一步。 非有大毅力和恒心者,这一步是很难成的。 这一步,上辈子苏见星是莽过去的。但那种疼痛的应急还是深深刻在了她的骨髓中。这一世她倒是没有那么莽,率先封了五感淡化痛处,这才顺顺利利的突破了筑基境。 不是苏见星自负,但她一个上辈子成了仙了转世重修还要经历洗髓伐脉这一步骤,现在的修士却只要一颗小小的筑基丹就能避免? 怎么可能? 但是想也知道,没有经过洗髓伐脉这一步,经脉自不同于经历过这一步的修士,那么两者之间,不管是经脉的宽度、韧性方面来说的都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现在的修士遇上经脉、丹田受损的情况不能以简单方法修复愈合也在情理之中。 苏见星:“这些事情难道各大宗门不知道吗?” 太辰沉默的看她。 苏见星就明白了。看来不是不知道,但还是将筑基丹大面积使用了起来。 这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情——近些日子她交手过的金丹期,包括上清殿的那几个,她赢得都很丝滑。 苏见星本以为是自己重修过后又掌握了凝练神识之法所以比以往更加厉害了,但现在知道筑基丹的秘密,就不得不多想了一层。 或许并不是因为她太过于厉害,而是现在那些修士服用过筑基丹后,根基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牢靠。导致修为虚高。 这样一想,苏见星之前的那点自得便散了个一干二净。原本生动的眉眼忽然暗淡了下来。 太辰想问她怎么突然这样,却不料周身灵气忽的如旋风过境一般呼啦啦狠旋了起来。 两人眉心一跳,立刻向那狂风乍起的地方看去——那是云婓的周围。 这架势,就是要筑基了啊。 苏见星看了太辰一眼。 太辰道:“我去为他护法。” 苏见星点点头,解开阵法,等太辰进去后再关闭。她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待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见原本狂暴的灵气在太辰不徐不疾的梳理下而逐渐温顺,她就也放下了心。 正打算走时,忽然眉心一跳。她停住脚步向院墙的一角看去。 只见那一处的院墙上搭着两只手。 苏见星没动,静静站在原地。下一刻那双手使力气一撑,一道人影便跃至墙头。 那人正想往墙这一边跳来,冷不防瞧见院中的景象,顿时一声“好家伙”,向后一倒就要回去。 “老谭。”苏见星忙唤住他。 墙头的那道人影正是谭熠。他这几日刚比完自己的第一场比试,毫无意外的拔得头筹,正想来和苏见星分享一下喜悦。没想到一翻墙就瞧见院中浓郁的灵气,吓了一跳,正要返回去便听见了苏见星的声音。 谭熠回头:“你在啊。刚才没瞧见。” 苏见星足尖一点跃过了院墙,落在隔壁的院子中,她转身招呼谭熠:“你下来说。” 谭熠跳下来,讪讪的看她:“你怎么也会翻墙了?” 苏见星:“近墨者黑。” 谭熠不服气,掀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哪里黑了?我可白着呢。” 苏见星:“……”白眼都懒得翻,也懒得和他磨牙,直接问道:“你比试如何了?” 说起这个谭熠格外神气:“小爷出马,榜首自然就非我莫属啦。” 苏见星眼中便带了几分笑意:“那就恭喜你啦。” 谭熠接受了恭喜,自个儿乐了一阵子才想起来问苏见星:“你的比试如何了?” 苏见星:“目前为止还未输过。” “还未输过?后面还有几场?”谭熠听闻这个消息也为苏见星感到开心,同时也开始关注后面的比试。 苏见星算了算道:“大约还有五场吧。第五场应该就到了一决胜负之时。” “还有这么多场?”谭熠本以为很快就能定结果了,却没想后面还有这么多场比试,就为苏见星提起了心。 “你行不行啊?”谭熠不由问道:“要不要我趁着这几日有空给你炼制件趁手的法宝?这样你后面的比试赢面也更大些。” 苏见星摆摆手:“不用,法宝什么的对我来说用处不大,反倒是累赘。”身为一个剑修要沦落到借外物去赢得比赛的时候,那差不多也是该废道重修了。 说完,狐疑地看向潭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么主动要给我炼制法宝,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画稿 “没什么、没什么。”谭熠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见星有些纳闷,但见他不想说,便道:“正要找你,既然炼器的比试已经过了,那这之后,又在秘境试炼之前的这段时间你可是空着的?” 因为她主动转移话题,谭熠心中松了口气,立刻道:“空着、空着,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苏见星提醒他:“清音铃。”这还是明心洞试炼前就要托他炼制的,不过碰上他顿悟,接着又是明心洞等一系列比试,这就耽搁了。 现在既然有时间,苏见星当然要抓紧时机催一催。过往的经验告诉她炼器师基本都是拖延症晚期患者,托他们炼制的东西如果不盯紧了,恐怕等到自己飞升了还没炼制出来。 “啊?啊!”谭熠也想起来自己之前答应过的,一脸恍然。 苏见星见状就低头从纳戒中掏东西,准备将炼制清音铃的材料交给他。谁知谭熠道:“那个已经炼制好了。” “炼好了?”苏见星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她还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天。 谭熠觉得奇怪,问她:“你再看什么?” 苏见星:“我在看今日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谭熠听懂了,从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顺便还附赠一双白眼。 “不信我?”他说着就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两枚小巧的铃铛来。 两枚铃铛看起来和正统的清音铃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至少从外观上不似一般的清音铃那样简洁、古朴。反而将铃身做成了动物脑袋的模样的。一个虎头、一个兔头。线条简洁却十分可爱。 苏见星没说话,低头将铃铛拿起来放在掌心中仔细端详。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炼制出这两枚清音铃,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样式可爱至极。“这两个小玩意儿炼制出来,好多女修都找我要,我可都不为所动,想着之前答应了给你炼制的,便只留给你了。” 他露出一脸心痛的表情:“我可损失了好多灵石。” “少来。”苏见星嗤笑一声,将手中的两枚铃铛抛了抛:“只是这两枚你没卖而已,若真的这么受欢迎,我不信没有人同你预定。” 谭熠便嘿嘿笑了两声,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苏见星又将那两枚铃铛反复看了看,似爱不释手一般。 谭熠凑上来道:“你若喜欢,我可以再做几个,十二生肖凑成一套。” “不用,这两个我也不是自用,是拿来送人的。”苏见星收拢掌心,将两枚铃铛放回纳戒中。 “我知道。”谭熠笑道:“不就是送那小子和小姑娘的嘛,所以我才做了一个虎头和一个兔头的。” 苏见星冲他比了个拇指,看得谭熠直乐。 旋即,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方才你说可以做出十二生肖?” “昂,你不是说不要吗?”这上两句才刚拒绝的,苏见星的记性不会那么差吧。 苏见星却道:“清音铃我不要,不过我好奇这一套的十二生肖其他几个是什么样的,你画个图吗?” “有有有,你要看?”谭熠立刻道。 苏见星点头:“要看。” 谭熠就再乾坤袋中翻了翻,最终翻出一叠纸来。 苏见星接过一看,不出所料,那是一叠图纸,每一张上都画着一个动物式样的铃铛。有正面、侧面已经背面。 苏见星:“……这是你画的?”她有些艰难的问道。 谭熠摇头:“当然不是我,我炼器从不画图。这些是别人给我的,不过不得不说,这些图直白易懂,倒是很方便。” 别人给的?苏见星思考了一瞬,问到:“就是你那个朋友,钟琦?” 谭熠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出答案,瞪圆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他?” 苏见星:“你在这圣元宗内除了我和钟琦外还有别的朋友吗?” “也是。”他点点头,觉得苏见星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画太可爱了,还能画点别的吗?下次介绍我认识认识。”苏见星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却不料,谭熠并没有像苏见星以为的那般欣然答应,反而一时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苏见星一脸奇怪地看他。 谭熠沉默片刻后,含糊道:“最近事情比较多,以后再说吧。” “也行。反正都是朋友,不急于一时。”谭熠明显有些不对,苏见星视而不见,大大方方道,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某些猜测。 这个钟琦身上有古怪。这一点当初在荒城时她就隐隐有所感觉了,所以临走前才托了止风对他多观察观察。 不过近一个月的时间,止风并没有什么消息,看来是时候去问一问了。同时也要查查在圣元宗的这些日子钟琦到底在做些什么。 钟琦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正在与人举杯畅饮时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钟兄,你这不会是染了风寒吧?那这小身板可就太弱了。”与他喝酒之人见状,送到嘴边的酒杯一顿,张口便笑他。 钟琦揉了揉鼻子,毫不在意道:“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风寒,说不得是有人在想我呢。” 闻言,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钟琦被笑得有些莫名,举起酒杯道:“诸位师兄,小弟初来乍到,好多事情都得仰仗众位师兄教我呢,可别只顾着笑话呀。不然这样,小弟敬各位师兄一杯,我先干了,你们随意。” 说着就要将满杯的酒水倒进嘴里。 一只手从斜处伸出,拦住了钟琦欲罚酒的姿势。 “钟琦你小子不老实啊。明知道这是好酒,这是找着机会多喝呢。”手主人一脸笑意道。 “是啊是啊,还好武师兄拦得快,不然这小子又要多喝一杯酒了。”旁边也有人起哄。 钟琦左看看、右看看,状似憨厚地搔了搔后脑,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起来:“武师兄,咱看破不说破哈。说破了尴尬、尴尬,哈哈。” 也有人道:“武师兄,你瞧瞧,小师弟新来你便叫人尴尬,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那就让武师兄罚酒吧。”有人提议。 这提议顿时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同意,哄笑着:“罚酒、罚酒!武师兄自罚一杯。” 武平洲无奈笑笑:“好好好,谢谢你们给我机会喝酒,我自罚一杯!” 说罢,端起面前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哄笑:“武师兄好酒量!” “哪里、哪里。”武平洲一面谦虚应着,一面在诸人都不注意的情况下和钟琦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对战佛修 收了两个铃铛,苏见星便去找了王昌。 王昌正带着几个师弟师妹们就他们在观看比试时产生的问题而一一解答。 阿月坐在几人之中,一脸聚精会神地听着。 瞧见苏见星来,王昌立刻就要过来,却被苏见星抬手阻止了。她传音道:“待你结课再说。” 王昌微微点头,便真的继续开始讲课了。 半个时辰后,王昌宣布下课。 课堂中的几个小弟子包括阿月在内都没有动,纷纷就之前王昌在课上讲的内容进行探讨或者修炼,十分勤勉,当然,进步也事肉眼可见的。 有两个修为低的直接晋升了一个小境界。还有几个都是练气七八层的虽修为没有明显的增长的,但和苏见星第一次见他们时已然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阿月的修为没有明显的增长,但整个人的气质也都沉静了许多。 王昌在此刻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苏见星先夸道:“还是王师兄回调教人。这些弟子比第一次见时已经像模像样了。” 王昌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不过是将自己那些浅薄的经验传授给师弟师妹们,修仙本非易事,一有不察就要走了弯路,我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少走些弯路。” “能这般想已经很是不易了。”修仙者修仙,多是自己管自己,要么便是整个师承之之间互相扶持。 如今这几个弟子还说不准是不是流云峰的人,王昌却依旧这般卖力的教,这其中未必没有弥补他当年身在外门时的那些遗憾,可也足以说明他心性良善。 两人闲聊几句后,王昌问道:“师妹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吗?” 苏见星直言道:“我想查一个人。” 王昌没有多想:“这事不难,只要人在圣元宗,都好查,不过苏师妹要查哪个人?” “钟琦。” “钟琦?”王昌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两遍,但依旧十分陌生,道:“这个名字我并未听说过,师妹可以先说说此人是哪个峰的,到时候我再托了朋友去查便是。” 苏见星摇头:“这人并非圣元宗弟子,而是仙盟弟子,从荒城过来的,最近应该在大会中做执事。” 王昌沉思片刻道:“这事应该不难,回头我问问朱师兄他们便知道了。” 对刑狱堂的弟子们来说,审问、看押犯事的弟子不过是他们众多任务中的一项,他们日常的主要任务还是巡山、守山门之类的事宜。 一旦宗门有了活动,便分编执事小队,专门负责大会相关的各种事宜。 不过大会涉及仙山十宗以及一些蹭着关系加入的零散宗门以及修仙世家等,往来弟子人数众多,刑狱堂的人就不够用了,往往会从仙盟暂调一些弟子,而这些调用的弟子也都暂时归于刑狱堂管理。 苏见星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找上王昌的。凭着王昌和朱鹤的关系,查一两个人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但事关刑狱堂,王昌不得不多问两句:“苏师妹,能不能给我个准话,这个钟琦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苏见星摇头:“我还不确定,只是先看一看。” 她对钟琦的疑虑除了在书海阁时听见的只言片语外,还有明心洞比试前潭熠便从他那里得到了有关明心洞试炼的消息,再有便是在潭熠那里看到的十二生肖清音铃的图样。 若说都是巧合、误会,前面两件事都能说得通,但那套十二生肖清音铃的图样却让苏见星觉得钟琦并不简单。 因为那套图样的风格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风格,倒是有些像自她上一世最初生活过十六年的异世。 但这些都不大好和别人细说,苏见星只能先含糊过去,等到查出什么再说 苏见星含糊的态度让王昌心里有了几分数,他爽快道:“苏师妹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了,别的不说,至少他进圣元宗后的桩桩件件都给你查明白。” 苏见星感激道谢:“那就辛苦王师兄了。”想了想又道:“此事我想私下里查,不想惊动太多人。” 王昌了然的点了点头:“明白,你放心吧。” 两日后,云斐的筑基还没有完成,但苏见星开始了自己的第四场比试。 本次大会金丹境个人赛的比试一共有280人参加,第四场就是三十五进十八。 因为这一场是单数,所以抽签分组时有一人轮空,可以直接进入下一轮比试。 因为淘汰制的关系,越往后比试者的实力越高。能在这种时候轮空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参加比试就能够平白将名次提前到十八名。 这可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只要努努力挤进前十,就能有奖品可拿。 这一轮轮空的幸运儿不是苏见星,她也只有老老实实参加比试了。 到了今日这一场,三十五进十八,关注战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对剑崖外面的空地都有些人满为患。对剑崖的四块场地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又合成了两块。水镜还是四块,不过一块场地有两个视角显映出其中的景象。 苏见星这一场的对手是个佛修。佛修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穿着褐色的法袍,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白净净的。若不是那一颗带着戒疤的光头,看上去不像是个和尚,倒像是个书生。 入场后,双方站好,佛修面带笑意合手一礼:“见过苏施主,贫僧慧智,乃梵音谷弟子。” 苏见星颔首回礼:“本道苏见星,见过慧智道友。” 按理说,行过礼后就该开打了。 然而慧智打过招呼后,就地一坐,闭目开始念经。 苏见星:…… 场外围观众人:…… “不是,这和尚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坐下念经,能有啥用?等着挨打吗?” 这话一听就没见过世面的。顿时便人有人说了:“没和佛修打过架也没看过吗?佛修可不就只是挨打嘛。” “挨打?这怎么参加比试?”问话的人简直是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张口继续问。 就有热心人解释道:“佛修嘛,只要不是走武僧路子的,基本上就两样,金钟罩和千斤顶。只要破不了这两样,就只能干耗了,看谁的修为深厚。” 说着,那好心人叹了口气:“原本还以这一场能有多精彩的,看来又是一场拉锯战。” 谁说不是呢?众人有经验的看见那佛修开始坐下念经就颇为默契的将目光移到另外一组比试的两块水镜上去了。 和佛修打架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佛修一直低头念经,对手一直抓耳挠腮的想要破掉对方的金钟罩。这个过程极其无聊,一直耗到一方精疲力竭为止。 所以和佛修对战一直都让道修发怵。 太磨人了。 然而,就在众人的目光移走后不久,忽的有人惊呼:“快看!那个女修赢了、赢了佛修!”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赢了 赢了?什么赢了? 众人看着水镜中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脑子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另两面水镜。 几乎是同时的,场内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向那两面原本几乎无人问津的水镜看去。 只见水镜中原该安稳套着金钟罩坐在那里念经的佛修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中还握着一把三环锡杖,口中一连串的念着什么,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 “和尚原来还用法宝呢?我还以为他们对战只有金钟罩一招呢。那是什么棍子?怎么头上装饰花里胡哨的?”有人惊道。 问话的是一个颇为面嫩的男修,不过筑基修为,应该是来凑热闹观摩的。 旁边便有人嗤笑了一声:“没见识了吧,那不叫棍子,那叫锡杖,佛门的法宝之一。不说那棍子,便是和尚手中的念珠也是法宝呢。” 面嫩的男修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多谢前辈解惑,晚辈钟琦来自荒城,所见所闻不多,倒是让前辈见笑了。” 那一张清秀的面容上挂着腼腆无害的笑容,且话语诚恳,叫人心中生不出一丝恶意来。 那嗤笑之人是个金丹境后期的男修,虽说方才开口时有讥笑之心,但既然能开口解释也是心直口快的热心人,见钟琦面露赧色便又一笑道:“无妨,既然出来了,那就多见、多闻,很快便什么都知晓了。” 钟琦就一副十分信赖的模样向男修凑近了一些,问道:“晚辈才疏学浅,又是筑基境,不大看得懂金丹期的比试,但听前辈方才出言指点,犹如拨云见月,若前辈方便,还请前辈教教我。” 那男修闻言,多看了钟琦一眼,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你家师长呢?”按道理这种事情应该是各宗师长自己来教的,他一个外人虽被人唤了两句前辈,却也还没有自大到随意指点对方的地步。 钟琦就叹声道:“晚辈乃是散修,机缘巧合在仙门做个低等的弟子,没有师长可教。” 男修不曾想会听见这个回答,一脸意外,看向钟琦的目光就带着些同情,旋即爽快道:“既然你愿意听,我随口说两句也不是不行,不过能听懂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钟琦一脸大喜过望:“多谢前辈。”谢过之后还不忘问过男修的姓名。 那男修名叫朱季春,是凌宝轩弟子。凌宝轩一向以精通阵符之术闻名,而阵符之术虽在修仙界中无处不在,譬如炼器、炼丹等都离不开此,但以阵符之术为道而修炼的,在整个修仙界也只凌宝轩一家。 但即便如此,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凌宝轩在仙山十宗里排名中间,比凤仪宫还要靠前。 当然,面对刚认识的小辈朱季春自然不可能一见面就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不过是看在钟琦修为不高,但性格不错,又对修仙充满的渴望这才指点一二。 几句话后两人便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水镜。 水镜内,苏见星身前一柄银白色的长剑悬空而立。她微微抬手,将两只手心交叠搭在剑首之上,神色一派轻松。 再看对面的慧智,那柄三环锡杖竖立在他的面前,杖尾深深插入地面。周围的地面上是一圈蛛网状的裂痕,一看便知这锡杖嵌入地面时的力道有多多大。 而慧智本人并没有扶着锡杖,他一手单手合十,另一手飞快的拨弄念珠,口中低诵经文,发出“嗡——嗡”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寺庙中暮鼓晨钟,禅意自显。 钟琦喃喃道:“这两人看起来似乎都很厉害啊,刚才谁说赢了的?哪里赢了?不是还早么。” 也不知道方才慌忙叫出“赢了”的是哪位仁兄,这场面看上去一时间还难分胜负呢。不过能将佛修逼得金钟罩都用不起,也足以说明苏见星的厉害。 闻言,朱季春微微摇头道:“慧智和尚确实厉害,不过他也快输了。” 钟琦一副没看明白的神色:“快输了?这怎么可能?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朱季春轻轻瞟他一眼便将目光移了回去,指点道:“你看那和尚的姿势。” 钟琦的目光就顺着对方所说的地方看去,果然,一眼便看出了些许不同之处。 虽场中二人皆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但慧智却并不是双足并立地站着,而是一脚在前另一脚在后,双膝微微弯曲,整个人呈现出一副抵御的姿态。 钟琦“啧”了一声,这可真是身体比神情更诚实啊。于是他道:“虽然两人看上去都很轻松,但从和尚双腿的姿态看来,那是假轻松。” 然以他的目力只能从二人的动作神态来判断,身为金丹境修士的的朱季春能看到的却是更多。 “姿态是一方面,但姿态也未尝不能作假。” “作假?”钟琦似没想还有这种说法,怔了一怔,旋即觉得这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兵者,诡道也”嘛。 朱季春:”你仔细看,虽然灵气一般无法肉眼观察,但灵气出现的地方是有‘势’的。”他伸手虚空划了几道线。 钟琦刚开始不大懂,却也不好再多问,只得睁着眼睛努力去看,片刻后果然看出了点门道来。 苏见星所有的“势”都自她身前的那柄银色长剑开始,向对面散发,气势凌然,势如破竹。而慧智和尚的“势”自他身上传入身前的锡杖再向对面散发,其“势”也并不弱,但和苏见星的“势”一比就没有什么看透了。 钟琦“嘶”了一声,兴奋道:“果然如此。” 朱季春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朱季春所划的那几道线便是苏见星和慧智二人的灵气外放的方向,也就是朱季春所说的“势”, 这种“势”虽不能肉眼所见,但既成“势”,灵气间便形成一种纠缠的气场,不可见,却可察。 当然,也只有修士能够察觉。但修为高低对于察觉到“势”的敏锐度也有所不同。 朱季春对于这种“势”十分敏感,看两眼便能够全然体会,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是金丹境修士,更多的也是因为他是阵符师,依靠绘制阵符来修行,经过多年的训练而如此。 但钟琦不过被指点两句就真的看出什么了……这是朱季春完全没有料到的。 那一瞬间,朱季春的脑中想过很多。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周围的人突然鼓噪了起来,大声欢呼道:“赢了!” 赢了?什么赢了? 很快朱季春就意识到方才不过是自己一闪神的功夫,那一场比试就已经结束了。 他后知后觉地向水镜中看去。苏见星还好好地待在那里,站立的姿态及神色较之前也并无什么变化。 然而另一面水镜中的慧智和尚却不见了。 人呢? 朱季春抬目,茫然四顾。很快,当他的目光落在比试场地边缘时就瞧见慧智正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的衣着有些破损,脸上有一处擦伤,神情却很淡然。 钟琦喃喃道:“佛修的脾气真好,若是我像他那般被女修打出去,一定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朱季春忍不住问道:“什么打出去,怎么打出去的?” 钟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前辈方才没瞧见吗?那佛修方才看似‘势’弱,但突然身上金光一闪,出现一张咒符织就的罗网向那女修飞去。这一招着实凶险,若是被网住了怕也不知胜负几何。” 朱季春讪笑:“方才一时走神了,没瞧见。”方才因为这小子的悟性而片刻失神之事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钟琦对此一无所觉,听说朱季春没瞧见,便也尽力比划着的向他描述方才那短短几息间发生的事。 “眼看着那罗网就要将女修网住,女修却一动不动,我都差点以为那女修没什么经验,遭遇这种变故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说到此处钟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努力为朱季春复原方才那一副惊险又刺激的画面。 朱季春微微笑着看他,静待下文。 钟琦:“就在这时,女修动了,她伸出一掌轻轻向前一拍。就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居然就将那网拍了回去,连带着那和尚和他的法宝全都飞了出去。” 回想起方才那个精彩场面,钟琦激动得面色微微有些泛红,从他的声音中都能听出亢奋来。 再看周围众人,似乎也在为最后一幕而惊讶、沉醉,久久无法回神。 这一场比试从众人最开始以为的“又是佛修以金钟罩取胜”无趣比试变成的双方势均力敌的战斗,再到苏见星占据优势,慧智触底反抗,直至最终苏见星镇压了慧智的反抗将其一举击败。 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佛修自然不是不可战胜的,不然每一届的大比的头名就只有佛修的。但叫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佛修至少不可能是被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修士打败的。 什么?剑修?那也很不可思议。 因为佛修无论从修行方法还是体系上来说都和道修大相迳庭。如果不是有足够的了解,就算是剑修也很难实现越阶挑战,更不用刚刚那种场面看上去和生死一线的临战突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见星从头到尾看上去气息都没乱一下。 剑修真的这么强吗?还是说苏见星在扮猪吃老虎?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揣测时,场内的积分弟子已经和苏见星确认本场比试的胜利者属于她。 录完腰牌,苏见星本想着和之前一样直接离开,却在看见站在场外的看似在等人的慧智时目光一顿,旋即抬步走过去。 “道友可是在等我?”苏见星问道。 阖目拨动佛珠的慧智听见声音缓缓张开双眼:“苏道友,贫僧正是在等你。” “哦。”苏见星站定,目光不闪不避地对上慧智的双目,神色懒懒的问道:“找我何事?” 我回来了,上个月离开太久了,在这里和大家说声抱歉。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下面就是继续更新了。感谢浮生尽半夜大大不离不弃的6张月票,感谢heng87大大的两张月票,感谢梨子的鱼头大大和朋友113大大每天比我更新还准时的推荐票,谢谢大家。也希望大家保护好自己,少生病,有个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百四十八章 系统 慧智与之对视片刻后,垂下目光,低低念了声佛,而后道:“苏道友可知自己神魂不稳?” 神魂不稳? 苏见星目光一动,看向慧智的眼神中就带了几分探究。 慧智已然知道答案,便劝道:“苏道友,神魂不稳对我等修行者来说是大忌,切莫不当一回事。”说着,他手持一块玉符递过来,道:“这玉符中刻有一卷心经,贫僧将之赠与道友,道友可随身携带,日后若遇神魂动荡不安便可直接开启此玉符,安定神魂。” 苏见星接过玉符看了两眼,果然如慧智所言,是安定神魂的好东西。只不过她有些不明白,慧智和尚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此前从无交集,如今比试一场又是她的手下败将,能这么好心看出她神魂不稳就转手送一枚玉符? 慧智似乎看出来苏见星的疑虑,坦然道:“道友不必多虑,我佛家讲的是普渡众生,修行者也是众生,既碰见了又无法欺骗本心,那便只有顺心而为了。” 好一个普渡众生、顺心而为,苏见星对于佛修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是有些服气的。回想上辈子数次和佛修交手,也不是因为什么杀人夺宝之类的恩怨的,而是遇见的佛修觉得她“杀气太盛”,需要“渡一渡”。 这“渡一渡”的方法若同慧智这般送一块玉符或是什么旁的佛门法宝之类,苏见星自然不会拒绝。可偏偏,那和尚也不知脑子缺了根弦还是怎么的,偏要将她收进紫金钵内,关个千年万年再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就只有打一架了。 苏见星思及往昔,手中掂量着那块玉符,半晌,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将玉符收入纳戒中,道:“如此,便多谢慧智道友了。” 慧智见她收下,便好像完成了一桩心愿,松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合十一礼:“苏道友后会有期。” 苏见星不明白,比试输了这件事情对慧智似乎没有半分影响,反倒好像能不能将玉符送出来才是一件大事。 这脑回路苏见星已经放弃去搞懂了,只能笑着还礼:“后会有期。” 二人各自离去。苏见星也并不知晓,她离去后,还有一道目光久久盯着自己离去的方向没有收回。 “在想什么?” 钟琦的胳臂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这一撞也让他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转脸就看到一脸问切的朱季春。 “没、没什么。”钟琦笑着挠挠头,道:“就是觉得那个苏前辈太厉害了。” 若说之前入场时没什么人关注苏见星之名,但在她赢得这一场比试之后,在记录的执事弟子嘹亮的声音响起后,就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了。 朱季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别在钟琦腰间的剑,问道:“你也是剑修?” “什么?”话题跳转的太快,钟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迟钝了两息才腼腆笑了笑,自嘲道:“我算是什么剑修?不过是四处寻摸一些功法,寻摸到什么便学些什么。剑术也曾学过一两年。” 居然还没有固定的功法吗?这样还能筑基成功?朱季春一惊,心中已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在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时,已然冲着钟琦伸出手,问道:“介意吗?” 钟琦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伸出手去笑道:“没什么介意的。” 朱季春就将手搭在钟琦伸出的那只手的脉门上,向其中输入一股灵气探查起钟琦的经脉了。 这一探查,朱季春就发现钟琦经脉中的灵气杂乱,正如同他自己所言那般,是练习了多种功法造成的。这不禁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可是,这一番探查也不全是坏消息,让他眉头微松的是,他发现钟琦经脉中的灵气虽然杂乱,但他的经脉十分宽阔、通达,且韧性上佳。这也足够说明为什么虽然钟琦修炼的功法杂乱却还是能够稳稳修炼到了筑基期。 埋没了、埋没了…… 此刻朱季春脑子里想就只有这三个字。他看向钟琦的眼神中透着同情和怜悯,偏钟琦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追问道:“朱前辈,可有何不妥?” 朱季春松开手,摇了摇头:“没有。” 钟琦大松一口气:“没有便好。”抬头瞧见朱季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问道:“朱前辈怎么了?” 朱季春张了张唇,眼睛一转,便将之前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笑着问他:“你我今日遇见又相谈甚欢,想来也是有缘,不如留个传讯符,方便日后交流。” 朱季春自觉已经用上此生最和蔼的面容,却不知道和蔼本身在外人看来委实不大正常。 好在钟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正常,面对朱季春的和善甚至露出感激的笑容:“能得朱前辈看中是晚辈之幸。”说着,他取出几张传讯符交给朱季春。 朱季春低头看了一眼那黄纸绘制的低阶传讯符神色一顿,旋即伸手接过。 那绘制传讯符的黄纸显然也不是什么上好的纸上,一入手便能感觉到其粗糙的手感,微微一摩挲便向下扑簌簌地掉纸屑。 朱季春:“……” 钟琦有些不好意思:“前辈莫怪,晚辈自荒城来,路上盘缠耗费了大半身家。是以、是以……在旁的地方能省一点便是一点。” 朱季春瞅了瞅他挂在身上的那只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储物袋,不置可否,淡定的将那几张传讯符收入囊中,道:“这几日我都会在此处观看比试,你若有空便来。” 钟琦脸上便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道:“好嘞,多谢前辈,我明日、后日要上值,过了这两日,之后便都是空闲的时间。” 朱季春点点头,眼见着下一场比试开始了,便也不再多聊别的,专心致志地去看水镜中景象。 钟琦见状,也不再多言,将目光投向水镜看起来好像也在专注看这比试,实际上心里却偷偷开了小差在和许久未上线的“系统”聊天。 钟琦:【系统,你靠谱吗?这么多天了,也就这么一个人看中我,他真的能带我拜入凌宝轩吗?”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怀疑。】 下一刻,系统那无机质的机械声响起:【宿主,这是基于全场四百二十二人背景、性格、修为、在各自宗门的实力等各项因素综合分析的结果。朱季春推荐你进入凌宝轩的概率为90%,全场最高。】 【90%呀……】钟琦摸了摸下巴,有点意外:【方才不是还只有79%?】 对此,系统的回答是:【系统最初给出的数据是根据双方性格、背景、修为等各项数据综合分析后得到的预估值区间所取的中间数。现在的数值则是在宿主和对方正式接触后所搜集的各项数据重新生成的更准确的数值。】 钟琦有点明白却又不是很明白,但这些不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只有90%,剩下的10%是什么情况?】 系统回答:【在事情没有最终发生前,还有很多数值会影响其发生的概率,90%已经是非常高的概率,请宿主不要过分担心。】 钟琦懂了,一件事情想要做成,必须要有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同时具备。而他目前所筹备的事情离这三个条件齐全还差那么一点。 具体是哪一点他还不知,可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也不急着再等些时日。 不过——钟琦想起之前和潭熠见面时对方有意无意提起苏见星对自己似乎产生了些兴趣,一时间心下纠结。 若是能被苏见星看中,和她学习做个剑修似乎也很不错,毕竟从前只听说过她厉害,今日却是有幸亲眼目睹只有金丹初期的女修是如何轻松打败境界等同金丹境后期的佛修的。 强大、美丽、坚定。 脱离了原本剧情的苏见星只在金丹境初期便如此厉害,这让钟琦甚至无法回忆原剧情中那个以血魔之身出现的苏见星到底是什么样了。 系统检测到了钟琦心中的想法,疯狂警告:【警告、警告,请宿主打消一切靠近原文反派的想法的,否则后果一切自负。】 【后果自负?要怎么自负?】钟琦随口问道。 然,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系统的回答。钟琦歪了歪脑袋,在心中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 系统安静如鸡。 半晌,钟琦才终于确认这个狗系统又掉线了。 钟琦:别问,问就是无语。 自打十年前某一日,他熬了三个通宵才终于将图片改成甲方爸爸满意的版本,还没来得及庆祝,下一刻就被困意席卷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身份倒是和原世界一样,是个没爹没娘还没钱的孤儿。 正在一筹莫展时,突然冒出来一个系统和他绑定了。 系统嘛,他熟。因为平时画图之余他最爱干的事就是打开听书软件选一本不用烧脑的爽文来听。上班十来年,他听过带系统的爽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所以在确认自己是真的穿越却有一个系统后,钟琦没有慌。 甚至觉得幸运终有一日降临在他的身上了。 常言道“系统在手、天下我有”,接下来的只要他静静等着系统给他发布任务即可。 谁知道,这系统和他所想的、知道的完全不一样。一冒头他就给他一堆所谓的“剧情”,并发布的两个任务:一是观测剧情线是否有偏离,二是如果剧情有偏离就要上报。 交代完,系统便匿了,任凭钟琦千呼万唤就是不出来。 钟琦能怎么办?他一个没资质没钱又没权的孤儿谋生尚且不是易事,更不要提去观测什么剧情线了? 没了系统的钟琦也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剧情啊任务啊,只能全都抛在一边,一面骂着狗系统不做人,一面老老实实挣钱养活自己。 但他一个普通人掉入危机四伏的修仙界本就是大写的“危”,更何况是在时不时就要的爆发一场妖兽潮的荒城?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还有一个王叔愿意时时照应他,让他能够在这一方陌生的天地里磕磕绊绊的活着。 如此过了几年,就当钟琦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时,系统突然又冒了出来。 彼时妖兽潮后正在腥臭熏天的妖兽尸堆中“寻宝”的钟琦正是一楞。 系统也在他脑中尖叫:【监察者3321,你到底在做什么?】 钟琦这才晓得自己在系统的数据库中竟然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监察者3321”的编号。 这是不是说明和他一样的监察者还有很多? 钟琦来不及细想,面对系统一连串尖锐的斥责,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pua这种事,一旦接受了就相当于走进对方的网中,永远无法逃脱。 但钟琦不接受pua,他反斥系统没有留下任何足够他维持生计的金手指,让他连活着都疲于奔命,又如何能够执行任务? 也不知是钟琦的指控太过掷地有声还是别的什么,系统默默给他改造了一番身体又默默离开,甚至一句话都留下就掉线了。 钟琦:……好歹给本功法再走啊。 不管怎么说,这一番下来,钟琦终于能够顺利修炼了。 但等他好容易寻摸了合适的功法修磕磕绊绊修炼至筑基期,有余力去观测剧情时,发现剧情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复回了。 本该在妖兽潮中下落不明的苏见星的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她不但回来,还好似得了什么传承,然后飞快晋阶,将那些欺辱她的一个个都毫不犹豫的打了回去。 她甚至和原剧情中没出现过几次的归一宗大佬们认识,甚至关系还不错? 钟琦不懂这剧情的发展,他甚至大为震撼,在他努力修炼筑基的这段时间,剧情到底发生了啥?被狗啃了吗? 如果反复确定原剧情中苏见星在妖兽潮中失踪后再出现就是与整个修仙界为敌的绝世大魔,钟琦简直以为这是一篇以苏见星为主角的大女主修仙文了。 他倒是想上报,但他也得先知道该怎么上报啊。 算了,爱谁谁吧,他累了。 就在这时,系统又出现了。 看见如今剧情的系统也沉默了…… 钟琦:…… 之前写到钟琦这个人的时候,有读者说这是什么玩意儿……等等,其实我想说,钟琦是个很重要的任务,所谓的系统也很关键。一切都会有合理的解释,请大家给我殿时间,让我慢慢写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反馈 或许是觉得钟琦这个宿主太过佛系和不上进了,这次出现后的系统就打算多分一些关注在钟琦身上。虽然也还是时常掉线,但上线的频率也明显高了许多。 这次甚至还在想办法为钟琦挑选靠谱的宗门。 钟琦感激之余却也总觉得系统所图不小。 前些日子他在圣元宗认识了一个叫做武平州的人。 虽然两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但接触时,各自的“系统”都有所感应和报警。 也因此,钟琦确认武平州是和自己一样是“监察者”。 钟琦记得自己的编号,是监察者3321,他不知道武平洲的编号,也因为武平洲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让钟琦警觉,推测对方或许并不是和自己是从同一个世界而来。 所以,监察者到底是什么,编号又代表了什么,检测剧情是为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的卷入这个世界…… 这一系列的疑问再次涌上钟琦的心头。 但钟琦并没有贸然的将问题抛给武平州。 通过一起吃饭、谈天的细节来看,武平州似乎比他更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不,他的思想、举动和这个世界的人完全相融,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但要知道,即便钟琦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年,还时常有一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孤独感。 他在武平州的身上看不见这些。反倒是在与之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苏见星身上曾短暂的察觉些许。 是错觉吗? 钟琦不知道,也不敢妄自去揣测什么。与他来说,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找一根靠谱的大腿紧紧抱住,然后努力的变强。 否则,知道的越多,炮灰的也越早。 就在钟琦胡思乱想的档口,苏见星已经回到了流云峰,还没有来得及回屋坐下,就有一只精巧的纸鹤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肩头。 苏见星捏过纸鹤,指尖微微冒出一丝灵气来的输入那纸鹤的两只漆黑的眼中。 旋即纸鹤徐徐展开,变成一张带着淡淡花香的信笺。 不用多问,一定是止风那个骚包的家伙寄来的信笺。 果然,苏见星垂下目光去看信笺上的内容,确实是止风所寄。 信中止风说了两件事,一件便是当初她离开时对荒城大阵提出的假设如今已经被证实了。 当初苏见星列举的两个方法止风只用了其中一个大阵是否和妖兽潮有关。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的,他也没有采用第二个方法,而是直接财大气粗地在荒城大阵外又套了一个阵法,然后安排人手一一细查大阵中的蹊跷。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的功夫终究是在当初被苏见星圈出来的地方找到了几枚极其细小的晶石碎片。 那些晶石碎片经过鉴定后确定是仙界一种晶石——帝月晶的碎片。 与此同时,他们还发现了不少帝月晶的粉末散落在大阵中。 所以,大阵的建立、妖兽潮的暴动并不是毫无根由,而是有人存心预谋的。 查到了这一点,已经十分不易,后面的事情止风便上报仙盟,等待仙盟总部来人处理了。 另一件事便是苏见星去信询问的钟琦一事。止风说钟琦这人很矛盾,确实有秘密在身。不过此人谨慎,胆子也不算大,但和其相处过人对他都一致好评,平时也就是小道消息多点,最可疑的便是五年前妖兽潮中没有得到筑基丹便筑基了。 止风坦言那段时间多忙于大阵之事,对于钟琦的关注便少了许多。 后来听说他找关系想要离开荒城,止风想着如今真巧有个机会,不如将人直接送到苏见星眼皮底下自己看着。 于是一番操作后,钟琦便来了圣元宗。 可怜的钟琦还以为自己能来圣元宗是因为自己送出去的那些礼物起了作用,殊不知这已经是被暗中操作过的结果。 但止风也忙昏了头,竟然忘记说了一声,直到苏见星去信问了才想起这一茬来。 所以钟琦出现在圣元宗完全是因为止风的安排,而不是什么别的阴谋论。 苏见星得知这一结果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好笑还是该松一口气。 钟琦和潭熠是朋友,从她上次想要见钟琦却被潭熠支吾着含混过去就知道对方在潭熠心中的分量不低。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和潭熠的朋友反目成仇。 但这钟琦屡次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让苏见星有些在意。 要不,还是等忙完这段时间见上一面再说的好。 苏见星心中有了决断,就飞快地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小院,迎接她的便是一道凌厉的刀风。 “小心——” 惊恐的提醒声还没有落下,苏见星额前碎发轻轻一摆,一道轻柔的剑气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将那道刀风包裹,旋即一紧,直接将刀风勒散。 “怎么了这是?拆家吗?”苏见星走进门,目光扫过背着手含笑而立的太辰以及一旁举着刀一脸煞白的云斐,扬唇问道。 云斐:“……你、你没事吧?”他想到方才一幕还有些后怕,嘴唇忍不住的颤抖着。 苏见星走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还是你以为那一刀能证的劈了我?若真有事太辰也不会不管我的呀。” 说着,她冲太辰挑了挑眉,做询问状。 太辰见她如此活泼,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点点头,道:“云斐刚筑基成功,想试试筑基境用刀和练气境又什么不同。” 解释完,他想起苏见星今日出门的缘由,便问道:“你今日比试又赢了。” 苏见星:“这还用看吗?我既出马若还拿不了魁首都是有内幕。” 见她这般自信感言,太辰但笑不语,云斐也是的一脸服气。 谈笑过后,苏见星又看向云斐道:“为了庆祝你顺利筑基,我打算送你一样礼物。” 云斐有些不好意思,摆手:“礼物就算了。” 苏见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虎头清音铃塞进他手里:“算不了,都准备好了,收下吧。” “这是……”云斐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清音铃,看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到底是什么,又被那别致的造型吸引,一时都没舍得推拒。 苏见星呵呵一笑,给他说了说清音铃的用法。 云斐实在喜欢这个别致的法宝,道了声谢收下了。 苏见星仔细瞧了瞧他,正常的很,精神状态和筑基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果非要说又什么不一样,可能气质上更内敛一点。 不过,苏见星左右看看,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见她东张西望,太辰不禁问道:“在找什么?” 苏见星:“找人啊。上次老谭悟道时王师兄还带着人来蹭灵气,没道理小斐筑基他能无动于衷。” 原来是找这个。太辰忍俊不禁,轻咳了一声,挪动脚步来到院墙边,指了指院墙的另一面,道:“你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 苏见星走过去正要踮着脚望过去,就见对面院墙上冒出几个脑袋来。 其中一个顶着两个团花苞头的小脑袋格外眼熟。 那小脑袋上大大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星星姐,你是在找我吗?”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约见 苏见星一看便笑了:“小阿月你在这里啊。”目光顺着阿月的脑袋往旁边看去,一、二、三、四、五…… 嚯,流云峰的弟子可是一个都没少啊。 紧接着王昌也冒出脑袋来微笑道:“好巧啊,苏师妹。” 苏见星:“……你们怎么去隔壁了?” 王昌还没来得及张口,谭熠的脑袋又冒出来道:“云小子不是在筑基嘛,怕进去了打扰他,左右两间院子也就一墙之隔,在这里也不妨碍什么。” 王昌笑着点点头:“正是、正是。”旋即又道:“师妹你比试又赢了?” 这是听见方才苏见星和太辰的对话了。 赢了是好事,没什么可遮掩的。苏见星大方的点头承认:“赢了。” 阿月欢呼一声,从墙的另一边翻过来,一头栽进苏见星怀里:“星星姐真厉害。” 苏见星低头看她,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道:“你好好修炼,以后比我还厉害。”说完松开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玩吧。” 阿月乖巧应声,笑嘻嘻的跑去一旁找云斐了。 王昌笑着恭喜道:“赢了这一场便已经是的前十八名了,若师父知道此事一定高兴坏了。” 苏见星摆摆手:“又不是得了头名,没什么可高兴的。”这话和之前回答太辰的话极为相似,态度也十分狂妄。 但王昌觉得以苏见星的实力未必不能问鼎头名,便赞同道:“也好,那就静待苏师妹佳音,等真拿下了头名,再好好庆祝一番。” 苏见星很想说不必了,参加仙山十宗大会其实也不过是圆曾经的自己那一个梦罢了。但她还未开口,太辰却张口应下了:“可以。” 苏见星顿时便向他看去。 太辰回望她,问道:“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苏见星:……小孩子才会在取得成绩的时候要礼物吧?这样被当成小孩子来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办? 苏见星老脸一红,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道:“都还没影子的事呢,等真拿了头名再说。” 谭熠笑道:“没看错吧,苏道友你竟然学会谦虚了。” 苏见星瞪他一眼,想起之前止风在信笺中所写,神色一正:“正好,有事找你。” 谭熠笑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苏见星开门见山:“我想见钟琦一面。” 谭熠眼皮一跳:“他、你见他做什么?” 苏见星看他一眼奇怪道:“他不是你朋友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找你传话最方便。”顿了顿,她见谭熠没有反应,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谭熠似是刚回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二人从无交集,又哪里来的问题问他,好生奇怪。” 苏见星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的。” 谭熠:“……” 空气突然安静,所以谭熠咽口水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苏见星无语:“……你刚刚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谁害怕了?”谭熠摆手,“是你刚刚的语气有点吓人。” “哦?”苏见星挑眉。 “真的!”谭熠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被吓到了,他反瞪了苏见星一眼,道:“不就是想见钟琦一面,何至于搞的这么神神叨叨,我现在就去帮你约。” 说完,谭熠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苏见星看着谭熠的离去的身影半晌,问道:“不对,他是真的怕我。” 王昌点头:“似乎确实如此。”他转头问她:“你做什么吓着他了?” 苏见星冤枉死了:“我没有。”她也还觉得奇怪呢,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太辰在此时道:“莫非他怕你的原因和你要见的那个‘钟琦’有关?” 唔——是因为钟琦吗? 不管是不是,等见到了钟琦或许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钟琦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前有凌宝轩弟子的赏识,后又来了苏见星的邀约。 听说苏见星想要见自己一面,钟琦顿时爽快的答应了。倒是为他带来这个好消息的朋友谭熠的脸色不大对劲。 兴奋之余,钟琦还不忘关注一下好兄弟的心理健康:“怎么了老谭?从方才见你就觉得你有心事,说出来让哥们帮你一起参详参详。” 谭熠看了看一脸荣冠焕发的钟琦,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就这么爽快的应下了?” “那是当然。”钟琦毫不犹豫的说道的,“我今日瞧了苏见星那一场比试,真是绝了,没亲眼看之前我也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这般厉害。”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回答,谭熠愣了半晌,才道:“可你之前不是说不能接近她,否则你那个‘锡桶’朋友就会对你发出警报什么的……” 钟琦眼皮一跳:“我说过这话?什么时候说过?” 谭熠:“就、就是上次喝酒的时候啊。” 钟琦眯着眼睛回想了一番,却没有找到那一段记忆。谭熠见他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还伸手指了指屋中的桌案道:“当时你坐那里,我坐对面,咱俩喝了快三坛的杏儿酒然后……” 他企图场景还原,帮助钟琦恢复一下记忆。 钟琦已经无语凝噎了。三坛杏儿酒?平时一坛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那日能和谭熠喝到三坛,恐怕人看起来是清醒的,实际上早断片了。 难怪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不到任何画面呢。 钟琦眯了眯眼道:“老谭,会不会是你喝多了做梦做的?” “啊?”谭熠愣了愣,“做梦?” 钟琦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是啊,做梦。”他见谭熠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开始了忽悠大法:“你看啊,你我相识多年,我的酒量多少你是知道的。三坛杏儿酒,你觉得我能撑到那时候还醒着吗?” 谭熠想了想,好像确实,记忆中那日两人喝酒都差不多,按照钟琦平日的酒量一坛都是的躺桌底状态,自己也不过是一坛半的量,比他好点却也有限。 三坛酒嘛……难道真的是自己喝多了?谭熠有点开始怀疑自己了。 钟琦见他神色松动,便知有戏,旋即加了一把劲道:“别的不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苏见星素不相识,不,曾在书海阁前见了一面,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又如何不敢接近她?就算有,也不过是因为她天资卓越,而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散修,自然没有交集,接近二字又从何谈起?” 此时谭熠虽然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但他还在挣扎:“可是你说苏见星以后会成为和整个修仙界为敌的大魔头。” 钟琦扶额,原来自己连这个也都说了吗?如果给他一个时光机,他一定二话不说把当时喝断片的自己打晕,不给自己一点胡言乱语的机会。 然而现实没有时光机,钟琦回不去那个胡乱言语的夜晚,只能在心里说着对不起,面上依旧挂着纯良的笑容继续忽悠。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钟琦道,“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心中的臆想,那就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见到或者听过什么类似的画面存在潜意识的深处,喝了酒后无意识将这种景象放大了才造成我说过那些话的幻觉。” 钟琦敢这么引导自然也不会是凭空捏造。虽然他不是圣元宗弟子,但他来了圣元宗后接触最多的便是刑狱堂的执事弟子们,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同为“监察者”的武平州,想要打听点苏见星的事情并不难。 更何况苏见星本就是因为杀了圣元宗一个入魔的金丹弟子的才被提溜回去的。 钟琦也准备拿这件事情来引导谭熠。 谁料谭熠突然一拍大腿道:“有可能,我之前见过她入魔。” 什么?入魔? 钟琦瞳孔地震,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一茬? 谭熠瞥见钟琦震惊的神色,突然想起来这一段他还未曾与他人说过,自觉失言,讪讪住了口。 倒是钟琦来了兴趣:“苏见星入过魔?什么情况?展开说说。” 谭熠却有些意兴阑珊,敷衍道:“没什么好说的,当时苏道友不知从何处沾染上了邪魔,最后她又把邪魔给封印了。” 一句话就交代了前因后果,连个包袱都没抖,听得钟琦也有些无聊:“原来如此。” 谭熠:“或许是她入魔时那短暂的片刻太过让人印象深刻,这才让我酒后产生了些臆想。” 他此刻竟是完全接受了钟琦的忽悠,认为自己记忆里钟琦醉后八卦是非的画面是自己的臆想。 朋友如此懂事,钟琦竟然有些无语凝噎。 他沉默了片刻,又拍了拍谭熠的肩膀道:“好兄弟,想开就好了。关于苏见星约见我的事情请尽快安排。” 或许是因为这并不是他主动接近苏见星,而是接受来自苏见星的邀约,所以直到现在系统都没有半点动静。 突然的,钟琦心中涌上了一个非常莫名的念头:或许所谓的系统和自己以为的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在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瞬间,钟琦的大脑仿佛拨开了什么谜团一般,瞬间清醒多了。 同时他也在思考,苏见星为什么会想要约见自己? 这一下轮到谭熠无语了:“合着你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钟琦呵呵笑道:“我光顾着高兴了。” 谭熠:“她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谭熠学着当时苏见星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的。” 钟琦一怔,皱眉,表示没懂:“什么意思?” 谭熠:“我也不知道,这是我问她准备问你什么问题时她的回答。” 钟琦呆了片刻,没忍住笑出了声,一面笑,一面说道:“罢了罢了,反正见到也就知道了。” 谭熠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走?去哪?” 谭熠:“去见苏道友啊。” 钟琦:“这么直接?不用准备一下?” 谭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还用准备什么?” 钟琦想了想,“也对,那就劳烦兄弟带路了。” 就这样,在谭熠匆匆逃离了流云峰还不到半个时辰后,就将苏见星几次想要见一见的钟琦就这么带了回来。 在谭熠离开的那半个时辰里,苏见星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王昌对钟琦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前两日苏见星还曾托他去查一查这个人。 以王昌和刑狱堂的关系,他并未惊动什么人就将钟琦来圣元宗后的事情查了个清楚。 但这人似乎除了和谭熠关系不错之外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来到圣元宗后也一直安分守己,该上值的日子一点都不含糊,且在刑狱堂中人缘意外的不错,似乎和武师弟的关系也很好的样子…… 因为查到的东西都没什么特别,王昌手头事情也不少,一忙起来就忘了。 如今苏见星这么一提名字,王昌陡然想起来,便趁着机会同苏见星一一说了。 他倒是说的很详细,但其中并没有苏见星想听了解的内容的,只不过,在听见钟琦和武平州关系不错时眸光闪了闪,却没作声。 不一会儿,谭熠领着钟琦来了。 钟琦和苏见星在书海阁前见到的那一次没什么区别的,懒懒散散的模样,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一般。 互相介绍见过后,苏见星见如今两间院子都是人,自然不适合谈话,便道:“去观云亭吧,那里静些,更方便说话。” 观云亭便是整个院落中最高处的那座小亭子。小亭子本没有名字,不过因为苏见星来后喜欢那里,常坐亭中观云品茗。随后曲故风便给小亭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钟琦还是第一次来流云峰,自然没什么意见,笑道:“客随主便,一切都听苏道友的安排。” 苏见星便领着钟琦去了观云亭。 落座后,苏见星没有急着切入主题,而是问道:“喝茶吗?” 钟琦摇摇头,道:“茶叶苦涩,不大喝的惯,白水便好。” 苏见星那正在从纳戒往外取茶具的手便是微微一顿,旋即笑了笑:“好,稍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何得知 苏见星烧了一壶水,倒了一杯推给钟琦,“小心烫。” 少女清朗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懒散的随意的。 气氛倒不似钟琦想象中的那般正经严肃。但不可否认的,这样的氛围倒也让他放松很多,僵直的脊背微微放松。 他伸手去拿那杯水。滚烫的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指腹。 突入起来的烫意让他的手指微微一缩却又很快伸出来,坚定地握住杯壁,将水杯拿到自己的面前:“谢谢。”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弯:“客气了。” 简单的几句对白后,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中。 沉默却又并不十分尴尬。 苏见星提着剩下的半壶水给自己泡茶。她的动作丝滑顺畅、行云流水,看起来赏心悦目。 很快,观云亭内飘出袅袅茶香。 “好香。”钟琦动了动鼻子,然后道。再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白水,顿时觉得那白水有些寡淡无味了。 苏见星另翻出一只杯子注入茶汤,旋即又推给了他:“那就尝一尝罢。” 于是,钟琦的面前摆放了两只一样的杯子,里面却盛了不一样的液体。 一只盛满了白水,一只盛满了茶汤。 这莫非是有什么深意吗?难道大佬是想要通过这两杯茶来告诉自己,现在面临着两种选择吗? 一时间,钟琦想了很多,盯着那两只杯子看了许久,一只杯子也没动,似乎先动了哪一只就代表自己做了哪种选择。 “怎么不喝?白水倒是无所谓,但茶水温中带着微微烫时是口感最好的时候,太凉就有些苦了。” 苏见星见他久久不动,以为他是在等水温降下,但等她自己都已经喝完第二杯,眼前的这个人却还是在发呆,她便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啊?”钟琦似乎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惊醒,募地回过神来。飞快地看了苏见星一眼,却又更快地移开。旋即拿起盛着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好茶。”他一抹嘴巴说道。 好茶?以他这样牛饮的方式,怕是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 苏见星不置可否,只提起壶来给那只空了的杯子又满上,而后道:“多谢你今日能来来见我。” 钟琦轻咳一声,客气道:“哪里、哪里,能见您是我的荣幸。” 这语气倒是比宗内弟子见了掌宗还要客气。 苏见星笑出了声,斜了他一眼:“你怕我怕?” “怎么会。”钟琦心一沉,挺了挺脊背,硬着头皮逞强道。 苏见星:“不怕我那便好。”说罢,她又问他:“那你知道我见你一面所为何事?” 钟琦摇头,坦然道:“我也不知,不过听老谭说苏道友见我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苏见星点头:“确实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请不吝赐教。” “不敢谈赐教。”钟琦慌忙摆手道:“苏道友既然诚心相询,只要我知道、能答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见星看了他一眼。倒是谨慎的很,还记得在回答问题之前加一个前缀条件。 但苏见星也没指望一个照面就让他放下戒备坦诚交流,便笑了笑,兀自说道:“其实在荒城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什么?钟琦悚然一惊,双眼直直看着苏见星。 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近乎失态的神色,将目光放在远处云霞掩映的群山之中,缓缓道:“在书海阁,你和你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钟琦面无表情,大脑高速飞转只想回想起当初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荒城生活枯燥,每日除了上值便是修炼,能与人谈论的除了八卦也没有太多值得谈论的事情了。 但钟琦知道要命也许就要命在这里了。偶尔他也会透露一两句原剧情中的消息。 但这个“偶尔”很灵性,因为有句话叫积少成多。 他以为的“偶尔”放到现在一看,已然是很多。 导致他cpu都快烧干了,却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透露了哪一条消息。 苏见星:“你那天说,我被困在妖兽潮中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便是要我的命。” 原来就是这个吗?钟琦听见这些,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这件事我的确听说过,莫非苏道友是想找出当初的幕后黑手?不过有些可惜,这件事我也只是在听旁人闲谈时听过一嘴,并不知具体是谁。” 他确实不知谁对苏见星下的手,甚至连怎么下手的都不知。原剧情中也不过是短短一句“受人所害,被困妖兽潮中,连尸骨都未曾找到。” 他也是因为当日看见本该在妖兽潮中销声匿迹的苏见星不但好端端的从妖兽潮中捡回了一条命,甚至还大展身手的一举赢了找茬的金丹修士,更活生生的自他面前经过时才想起了这一段情节,所以才和身边一同上值的弟子随口聊了几句。 只是,他就是再怎么也知道不可能当着苏见星的面说这些,而她到底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正这么想着,便听苏见星道:“我当时在书海阁中寻书,就站在门内不远的地方,所以听见了。” 钟琦:“……” 得知真相的钟琦此刻也只有恨不得时光倒流,去抽那只会八卦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八卦八到正主面前,被正主盯上也算是他活该。 钟琦觉得口中有些干,低头瞧见桌上茶水,拿起来又是一口气喝完,渴意才稍稍缓解。 “抱歉……”钟琦不知道此刻除了道歉还能说些什么。 苏见星摇了摇头:“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也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 钟琦不解:“那苏道友是为了……” 苏见星:“除了妖兽潮那件事,更让我在意的是你说的另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自己怎么就那大嘴巴呢? 钟琦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面上还是强自镇定,木着一张脸看她,等她帮自己回顾自己之前又散播了什么蠢八卦。 苏见星慢悠悠道:“你当时还说,听说圣元宗有一个长老,心魔缠身,闭了生死关。” 钟琦一脸不解,他当时似乎确实说了一段相关的话,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单独说? 或许是因为他的神色太过于坦然,反而让苏见星有些发笑,她抬起手指轻轻击打桌面,提醒他:“长老、心魔、生死关。整个圣元宗当时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就是我的生父曲故风。” 钟琦怔怔望着她,还是没懂。 苏见星心中不由生出一些别的猜测来。她不动声色的提起水壶给钟琦的水杯再次续上茶水。目光却紧紧盯着他面上的神情,一字一句道:“这件事,当时在整个圣元宗都属于机密,不知钟道友却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轰! 钟琦脑中如同一道霹雳闪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不可能的答案 圣元宗长老对外不传之秘是如何让一个远离圣元宗万里的荒城小修士知道的? 怎么狡辩? 这一刻钟琦的背后爬上一层冷汗,脸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去只剩一片惨白之色。 苏见星从没见过人的脸能白得那么快,却也晓得对方是惊惧过度。她无意恐吓于他,但显然方才自己那一番话对他来说是极度震撼。 但她并没有急着安抚对方。因为从最开始的一番对答中她有了一点新的想法,可不管她想做什么,还是要先看看钟琦是否是适合。 苏见星静静看着他,没有着急安抚他的情绪,就想看一看在这种情况之下钟琦会做出怎样的应变。 钟琦并不知道这一刻苏见星的想法,脑子里一片“完了、完了……”在刷屏,但他也知道这样对他现在的处境毫无办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逼着自己去思考。他在想,苏见星见自己就是为了审问这个问题吗? 不,不会。如果苏见星想审问自己,以她的实力有的是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绑了他,而不是通过谭熠来找他。 通过谭熠来见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和他释放一个信号——她不会对他做什么。 所以她问自己那些问题做什么?她想知道什么,还是怀疑什么?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不,她不可能知道的。 钟琦的脑子乱哄哄的,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抬起自己那张惨白的脸,看向苏见星,问道:“苏道友一定要知道答案吗?” 苏见星掀了掀眼皮看他:“如果我说是呢?” 钟琦白着脸颤声道:“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 “为什么?” “因为会死。”钟琦说着,紧紧的盯着苏见星,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窥见一丝自己想要得到的反应。 只不过,钟琦注定要失望了。苏见星本就是要看他反应的,又如何会被他钻了空子。 在苏见星这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钟琦重新垂下了眼眸,望着面前那一杯一直没有动过的白水,一面在脑中疾声呼叫系统出现,一面等待苏见星的审判。 但系统此刻安静如鸡,丝毫看不出存在的痕迹。 对了,钟琦恍惚想到,之前谭熠来找自己时,系统就好像已经不在。是因为太害怕苏见星这个未来的反派,所以连头都不敢冒吗? 无法指望系统,钟琦也就只能堵一堵自己方才的猜测,赌苏见星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苏见星始终没有说话。钟琦却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打转,似乎审视、衡量着什么。 钟琦一动不动,好似一座木雕。只有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指尖深深的掐进自己的掌心。 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钟琦觉得自己依旧活在这个世间。 或许是因为紧张到了极致,钟琦反而进入了一个十分放松的状态。僵直的脊背微微塌下,攥紧的手指也略略松开,他甚至还有功夫在心底吐槽:不愧是原剧情中能够毁天灭地的反派大佬,即便现在还没有堕魔,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叫人无法直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短短片刻。一道清浅短促的笑声自对面传来,于此同时,钟琦额上那汗液正顺着鼻梁流至鼻尖,滴落至桌案上,“啪嗒”一下。 那声音实际微弱,但落在钟琦的耳中却犹如重鼓,和那道短促的笑声混合在了一起,让他一时无法分别自己是不是幻听。 钟琦微微抬起眼向对面看去。然目光稍稍一抬就直直对上了苏见星等候已久的视线。 苏见星:“既然你不能说,说了会死,那就不要说了,我来猜吧。” 她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手指在桌面无意识地敲击着,似乎也在思考:“我若猜中了,就不算是你说的,你就不会死了,对吗?” 钟琦木木地道:“对。” 他心里也在想,对是对,但身背系统穿越这种事情是一般人能够猜的出来的吗?但同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苏见星没有急着开口去猜,她的手指依旧在桌案上“哒、哒、哒——”地敲击着,那声音不大,却很清脆,甚至还带了些节奏和韵律。 钟琦听着那声音,安静等待苏见星开口。 这种等待不似刚才那般煎熬,甚至带着一种轻快的、隐秘的兴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苏见星终于开口了,她问他:“你是天机传人吗?” 什么?天机传人? 钟琦愣在了当场。期待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收敛,惊讶、愕然的神情就已经爬上了面庞。 或许此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落在苏见星的眼中到底有多怪异滑稽。 苏见星“啧”了一声,“果然不是,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钟琦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提起心还是该松一口气,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但她一张口就猜他是天机传人也太离谱了。 天机传人,那是可以窥探时间万物命运之人,也是离天道最近之人,更是传说中才存在过的人。 苏见星倒也真是敢猜。他自己倒也想是天机传人,但显然不可能。若他真是天机传人,此刻和苏见星对坐大约也是谈笑风生而不是如今这种紧绷着神经,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甚就被对方“咔嚓”了的样子。 想到这里,钟琦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恰在此时,苏见星又道:“你不是天机门传人,而我查过你的身家背景,圣元宗的机密无论如何是传不到你那里的,这样看来,排除所有选项后剩下的即便是最不可能的也是真相。” 这一段话语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钟琦的心脏突然剧烈的鼓噪起来,他抬头,去看对面的少女,这一次他的打量格外仔细,连一小根毫毛都不想错过,只为了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他熟悉的记忆。 少女察觉到他的视线,没有人厌恶,也没有回避,只是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任君打量。同时,她还不忘继续公布自己的答案:“最不可能的真相,我猜,大约就是——钟道友,你不是此世之人吧。” 钟琦没有否认:“你知道,莫非你也是——”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推断来历 钟琦觉得,能猜出自己的秘密的人必定是和自己拥有同样秘密的人。比如武平州,比如苏见星。 他满含期待的看着苏见星,期望得到那个和自己猜测吻合的答案。 然而,苏见星道:“你可以当我是,也可以当我不是。”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钟琦没有听懂,一副迷茫的样子。 苏见星却没有想要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道:“但是,单纯的异世客又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的,所以你知道的那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她看向钟琦,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满是探究和打量。 钟琦微微垂下眼,避开她的目光。他发现了,眼前的少女看上去面容稚嫩,一副单纯好骗的样子,可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交锋下来,他在她面前似乎一览无遗,而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透露过。 甚至,她虽然目前看着很和善,但他总觉得自己要是露出什么不妙的苗头来,或许她根本不会估计谭熠这个朋友就直接将他“噶”了也不是没可能。 有点可怕。 钟琦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些许恐惧来。 然而人坐在这里,又被苏见星猜出了来历,虽然还有一小部分来历还处于谜团中,但钟琦觉得,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系统,系统你在吗?】钟琦眼下没有好的对策,六神无主之时开始在脑中呼唤系统。 然而,就算他在脑中呼唤到声嘶力竭,系统依旧安静如鸡,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是又掉线了吗?不,他其实十分清楚,就算是系统没有上线的情况下也会在他的识海内留下点什么来防止他真的遇上危险便凉。 那点东西他叫不上名字,存在也十分微弱,几乎叫人察觉不出来。然而钟琦对识海的把控天生敏锐,所以才能知道那东西的存在。 然而现在,他丝毫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了。 为什么?怎么会?到哪里去了? 钟琦百思不得其解。 可苏见星还在继续猜测中:“异世客的来历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更不会有什么说出即死的规定。这倒是——”她的指节在桌案上敲击的节奏快了几分,显然也是陷入思考中了。 很快,她的思考结束:“这倒是有点像是魂契或是言咒。” 契约……钟琦记得系统说过是和自己绑定的,这个猜测倒是很接近事实了。然而“言咒”又是个什么东西? 钟琦忍不住好奇将问题问了出来。 苏见星倒是很耐心的解释道:“言咒,就是法随言出。”解释完,她撇了若有所思的钟琦一眼,确定道:“所以是契约,对吗?” 什么?钟琦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苏见星在说什么,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自己嘴巴就那么欠呢?有问题不能记下来自己慢慢查吗?非要当即就问,问了又能怎样?是能当场学还是咋的? 但不管如何,苏见星已经无限接近答案了。他此刻承认和否认的作用都不太大,只能含道:“我不能说,说了就会死。” 苏见星却没追究他到底是和谁签了契约,只和他道:“我也不是非要追究你的来历,只不过要知道你是敌是友。” 钟琦顿时道:“你放心,其实我很弱的,也不够资格当你的敌人。”同时心中也有几分受宠若惊,刚来这个世界时他的期望不过是两个字“活着”。 因为一个资质不好的普通人在修仙界生存其实十分不易。五年前妖兽潮里系统拉了他一把,给他改了资质让他能够筑基之后他的愿望就是好好修炼,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一点。 或许是来到异世后生活给他的打击远远要比希望来的多,所以此时的钟琦最大的愿望还是找一个仙山的宗门拜进去,好好修行。至于自己变厉害,能干出什么大事来之类,钟琦没有想过。更不要谈和原剧情中的大魔头论敌友了。 钟琦那番话自然也是出自内心。 然而苏见星却似乎并不认同。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很弱、不堪为敌?若果真如此,就不会有人将你从异世召唤而来,再不辞劳苦的和你契约,泄露那么多的天机了。” 什么意思?钟琦神情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见星为他的迟钝感到好笑,却也觉得很有意思。她在钟琦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丝自己当年的影子的,所以才愿意这般多费些唇舌来点拨他。 钟琦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并不是真傻。他愣了片刻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陷入沉思,片刻后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道:“虽然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实际上自我来后至今,什么正经事都没干啊?也没有谁要求我去做什么。” 系统自始自终只给他下达过一个任务:监察剧情。 但即便是这个任务他也做得稀烂,完全没办法给自己洗地的那种烂。 苏见星:“或许对方看重的并不是你的现在,而是你的未来。” 未来吗?怎么听着还没有之前靠谱呢? 见他一副完全不信的神色,苏见星向他伸出手道:“介意吗?” 钟琦不明所以,谨慎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苏见星伸着手等他:“我看一看你的根骨。” 钟琦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苏见星搭上他的脉门,输入一股灵气向其中探去,于此同时她还悄悄分出一缕神识混入灵气中,一齐在钟琦的经脉中游走。 很快,她便发现此人的经脉十分宽广,且韧性极佳。 钟琦不过是筑基期的修士,经脉却比寻常的金丹修士还好宽广,甚至可以和才掌握了凝缩之法的苏见星差不多。 但苏见星是前段时间从神识上领悟了凝缩术又用到了灵气修炼上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可钟琦又是因为什么? 苏见星之前那番话自然不是胡诌。钟琦现在或许还很弱小,体现不出其应有的价值,但拥有这样经脉的修士,怎么都不可能有一个弱小的未来。 对于这样的存在,在能够有机会拉入己方阵营时,苏见星也绝不会含糊地往外推。 想清楚这一点,苏见星只略略看了一下他的经脉便收回了灵气与神识。 钟琦感受到灵气的撤出,颇有些紧张地盯着苏见星问:“怎么样了?” 苏见星摇摇头:“看不出什么,不过你的经脉要比常人宽广太多。仅从这点来看,你的前途可期。”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提醒 前途可期…… 这话听着是夸赞,但也只是夸赞,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钟琦面带微笑静静等着下文。 但没有下文了。苏见星夸完也看着他微笑,似在等他的回复。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钟琦轻咳一声:“那就多谢吉言了。” 苏见星慢悠悠道:“不过——”她的声音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钟琦道:“不管你是和什么签了契约,从而得知一些秘辛,日后也莫要随便透露。于你、于秘辛中人都不是好事。” 钟琦神色一凛,总觉得这一句才是苏见星见自己这一面真正想说的话。 他正色回答道:“多谢苏道友提点,之前是我大意疏忽,以后我会注意的。”他心中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泄露了那几件圣元宗之事,也不会有今日和苏见星这一面。 他更没有想到,这短短一面,自己异世客的身份都被她猜了出来,至于系统,虽没有说的详细,但也猜的大差不差了。 虽然前面连猜带吓地搞他心态,可最终苏见星似乎对自己也没有恶意,不但轻轻放过系统之事,甚至还颇为善意的告诫他。 这份好意,钟琦心领了。 苏见星见他上道,也很满意,道:“你和谭熠是朋友,而谭熠又是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四舍五入也是朋友,稍作提点也是应该的。” 自己这也及就算是大佬的朋友了?钟琦这么想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直到回到了住处都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有点遏制不住的兴奋。无他,只因为苏见星这个名字在原剧情中格外响亮,虽然是个反派,但特别能打,打遍修仙界无敌手,后期甚至还把仙界闹了个天翻地覆,最终还是神子出马将其永久的封印。 钟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手握原剧情,但一则因为原剧情里的各种人物情节都发生在遥远的仙山十宗,和他所在的荒城就好像是两个世界。 所以他了解原剧情就和读了一本故事没有什么区别,没有太大的代入感,甚至还会将其中一些秘辛当做八卦来说。 钟琦在见到苏见星之前完全没有将她和原剧情后期那个反派大魔头联系在一起。在书海阁前的那些发言也是无心之举。 毕竟在原剧情中反派大魔头出现是几百年后了,她的来历也是简短而几句话一带而过。 钟琦是在来到圣元宗之后发现手中的剧情和目前事态发展完全不一样后才渐渐起了疑心,重新去翻原剧情时才知道的。 这时他早就忘记书海阁前和自己一同值守的兄弟随口八卦了哪些内容,更不会想到当时被八卦的正主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静静替听他胡诌。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好在偏离了原剧情的苏见星没有入魔后那么凶残,见了自己也不过是善意的提醒。 这时钟琦第一次近距离和原剧情中的人物接触。在最初的慌张、害怕散去后的,剩下的也就只有兴奋了。 可兴奋之余,钟琦还保存一丝理智,出于对苏见星善意提醒的回报,他隐晦道:“和我一样的异世客,或许并不少见。” 苏见星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但这一瞬间的凝滞十分短暂,钟琦并没有看出来。他继续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需要做些什么,因为……只是让我看着而已。可别人……我不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苏见星沉思片刻后回答道。 她是真的知道了吗?钟琦并不确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提醒也已经十分隐晦了,还不能触及系统的那个必死g。 但现在,苏见星说她知道了。 钟琦虽有担忧,却也无法将话说得更加明白,只能相信原剧情中的大佬了。 回到住处后,钟琦心情还算不错,正哼着小曲躺在床上打算歇一觉时。方才怎么呼唤都不出来的系统的声音陡然在他的脑中响起。 【宿主,不是说了不能和剧情中的反派接近,未什么你还罔顾指令?】系统的声音和往日那种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有些不同,语气中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对此,钟琦早有准备。他“腾”地一下坐起来喊冤:【什么叫做罔顾指令?又不是我主动去找苏见星的,是她主动来找我的。这是圣元宗,她是圣元宗前途无限的弟子,而我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散修,我有什么资格拒绝她的邀请?况且——】 钟琦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呼唤过你,但是你死活都不出现。我还能怎么办?】 钟琦的理由如此充分,直让系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她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还要问?钟琦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开口讥讽系统几句,突然这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她知道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所以才想见我了一面罢了。】 【真的?】系统似乎打不打相信。可也正是这样的态度让钟琦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和苏见星烩面时,系统确确实实不在自己的识海中。 它躲起来了—— 钟琦一面脑子转的飞快,一面又道【这事又哪里做得了假,我那个荒城的朋友谭熠,在荒城时和苏见星也成为了朋友。这次圣元宗我和谭熠相见,被她知晓,顾念着我们曾一同在荒城待过,这才想起来见一见我。】 系统信了一半,却依旧保佑疑虑【你为什么回去那么久?】 【久吗?】钟琦做惊讶状,想了想道:【那可能是因为她花了些时间来看我的经脉。】 【经脉?】 【是啊,经脉,她说我的经脉宽广,未来可期。】想起苏见星这一句评语,钟琦的嘴角微微上翘。一副和以前一样大而化之的性格。 系统有些无语,却也知道这完全符合钟琦的性格,遂也不再提及这个问题,只不放心的确认道:【你没有在苏见星面前提及系统及一切相关的事情吧?】 这回轮到钟琦惊讶了:【我当然不会,不是说一旦提及被监测到就会被抹杀吗?我还没活够,怎么可能找死提这个?若我提了,你会监测不到?】 系统:【……】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系统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钟琦突然产生了一丝警觉。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飞快地将这一丝警觉隐去,并没有让系统监测到他这一瞬间的心绪波动。 他问系统:【对了,系统,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只是监察剧情吗?】 系统:【宿主的任务就是为了监察剧情。】语调平平,却还是肯定了这个任务。 这个回答和之前问过的数次所得到的答案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剧情早就和你给我的那一版原剧情偏离太多了。】 但系统依旧坚持那个答案:【宿主的任务就是为了监察剧情,请宿主认真履行任务。】 钟琦简直要无语了:【我懂了,就是我躺平摆烂都可以是吧?】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理解“躺平摆烂”到底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回答道:【为了能够更好的监测剧情,还请宿主努力修炼,早日突破。】 钟琦:【……知道了。】 似乎觉得钟琦的回答有些敷衍,系统又强调了一遍:【请宿主努力升级,早日跟上剧情节奏。】 钟琦:…… 交代过后,钟琦能明显感觉到系统的离开。 用神念呼叫系统数次却没有回应之后,钟琦才稍稍安下心来思索。 于此同时,苏见星也还依旧坐在观云亭中。 有微微风声在耳畔响过,苏见星从沉思中拉回思绪,微微侧过脸来看向在身侧落座之人。 见到来人,苏见星也并不惊讶,她支着肘,托腮看他:“你怎么来了?” “王昌说这里腊梅开的好,我便来此看看,走到下面便瞧见你独坐于此,便来瞧瞧。”他说着,伸手提起已经空了的水壶。 他今日穿着的白衣外又罩着一件浅灰色的纱袍,去拿水壶时衣袖向后褪去露出一截手腕来。 苏见星的目光不经意瞥见,旋即便有些挪不开眼。 那一截露出的肤色并不算太白,但骨骼分明,附着其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起伏间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带着力量的美感,叫人移不开视线。 在此之前苏见星一直觉得自己如果要找道侣,那一定得找俊俏的,毕竟只要脸好看,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叫她生气的事情,只要看看那张脸就会消气。 但到底对方要俊成啥样,苏见星自己也没什么概念。毕竟上辈子活了三千年,虽或许曾对某一张绝世俊颜惊鸿一瞥,念念不忘几日,却也从未心底生出过想要占有或者和对方发生点什么的欲望。 可能是性冷淡吧。苏见星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刚刚,她不过是看见一截手腕脑子里就想到许多马赛克的画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轰”的一下,似有一阵火冲上了脑门。苏见星觉得自己整张脸可能都熟透了。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没能移开目光 要死了,这是什么情况嘛这是? 太辰提起壶掂量了一下,发现水壶已已空,便取了一只瓷瓶出来,揭开盖向壶内注水。 小小的瓷瓶不过巴掌大,却很快将足有一升容量的水壶注满。 苏见星好容易挪开眼去看远处的风景,趁机偷偷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套了个清风诀,这才觉得两颊的温度略有下降。一转脸便瞧见了太辰的动作。 她的目光不敢在他的手腕上多留,直接落在了那巴掌大的瓷瓶上,没话找话说:“你这是什么?” “这个吗?”太辰晃了晃瓷瓶,见她点头,便将瓷瓶递过去道:“这里面装的是归一宗的泉水。算不上什么特别,不过是喝惯了,出来时便会备一些。” 苏见星接过瓷瓶往里看了一眼,从瓶口便能清楚的瞧见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液体。不用说,这小瓶子也是个类空间的法宝,不过是用来盛装液体的,不算罕见。 太辰已经将重新点燃泥炉,又将水壶放了上去,静等水沸。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氛围在不大的亭子中蔓延。但这种沉默并不叫人尴尬难安,反倒让苏见星感受到一种少有的平静。 一丝淡淡的香自鼻尖飘过,却又被她敏锐的捕捉到。 “是梅香。”她突然开口道,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说话时,她的眼睛已经不自觉地跟着的那香味追寻源头,果然在下方不远处瞧见了一片梅林。 还未入春,林中大多梅花并未开放,只有几株缀着金黄色花朵的腊梅盛开着。向四周不断散出一丝、一缕的香气。 “嗯,那便是王昌说的腊梅。”太辰说着,将已沸的茶水缓缓注入苏见星面前的杯中。 “唔——确实很香,也很漂亮。”苏见星常坐在这里看景,但她的目光时常落在远处,却观望近处。直到今日她才晓得离自己这般近的地方居然还有一处梅林。 自上而下地俯视那片梅林,虽则当下不过开了几株腊梅,但从林中那姿态各异的梅树来看,等到春日这片梅林一定是院落中最缤纷美丽的存在。 “在想什么?”许是因为苏见星想象中的景色过于美好,以至于她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笑容,引得太辰侧目问询。 苏见星也并未藏私,只将自己方才所想大方地与之分享。 闻言,太辰似乎也被她所形容的景色感染,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他问她:“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苏见星一愣,旋即道:“为什么这么说?” 太辰伸手指了指下面,道:“方才我就站在那里,瞧你一人独坐,眉头紧缩,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苏见星恍然,所以他才会上来陪她坐一坐吗? 他若不说,她还一时真没发现自己的心情不算好。但不可否认,这样沉默的陪伴确实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笑了笑,道:“确实好多了,多谢你。” 太辰摇摇头:“不用。” 苏见星心中却是一动,她支着肘,一手托腮,侧着脸看他,问道:“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他一面伸手去拿茶水,一面微微侧头,做出聆听状。 苏见星的目光落在他再次伸出的手腕上,仿佛触电了一般,顿时又移开,只觉得喉咙里突然干得不行,伸手去拿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别——”太辰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突兀的举动,想要阻止而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显然他阻止的已经晚了。 还未完全降温的热水已经落入苏见星的口中,灌入肚里。 苏见星懵了,有那么片刻她瞪大了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烫着了吗?快点让我瞧瞧。”太辰脸上显出少有的慌乱,双手捧着她的脸的,让她张开嘴给他看看到底有没有烫伤。 苏见星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苏见星,你说话呀。”太辰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略带着焦急的神情也在她的眼前放大、左右摇晃。 然苏见星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不说、不动,也不喘气。 就在太辰已经考虑是不是要将她直接抱回去时,苏见星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察觉到她的动静,太辰的动作便是一停,认真看她的反应。 苏见星清咳了一声,动了动被热水烫地还有些疼的嘴,轻声问道:“太辰,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这一章昨天写好了,本来打算上午发的,结果自己读了读,觉得不太对,又改了好几遍。请大家多提意见。另外感谢书友amytangtang大大的两张月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开阳弟子 这一句话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苏见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但她没有动,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太辰,想从他那一瞬间凝滞的神色中寻找答案。 这一瞬间,他的眼中除了怔愣似乎又涌上点别的什么,但还来不及让她细细探究,须臾便消失了。 太辰的眼眸动了动,恢复了平静,看向她。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再说。” 苏见星:“……”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过她现在的年纪确实不大,才十六岁,凡人女子或许到了嫁人的年纪,但对修士来说实在是小了些。 不过太辰到底多少岁了? 想起来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得到回答,苏见星突然警醒了起来,一下子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着太辰。 她这样一惊一乍的反应让太辰有些看不懂,便问道:“怎么了?” 苏见星一本正经道:“如果你喜欢我,比我大八岁我们可以试试,比我大个八百、八千也没关系,但若比我大上八十——”她双手直摆:“不行、真的不行。” “你好好修炼,不要想那么多。”太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无奈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苏见星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不过她方才的问题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问。 她原本想说,她喜欢他。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大矜持,才临时换成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即便如此话说出口后,等待时的紧张是真的。期盼肯定的回答,又有些害怕,因为他若真的肯定回答,反倒是会让她有些难办。 苏见星知道自己的现在看似平静、美好的生活不过是暂时的。仙界还有上一世未了的血仇要报。 上辈子死的不明不白,这在苏见星心中是个过不去的梗,仇要报,但到底那一场杀生之祸又是如何招致的她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她是没有头绪的。之前柳如箐入魔之事让她以为自己的死会不会和邪魔有关,但今日见了钟琦之后,她的想法有所改变。 或许并不是因为的邪魔,或者不仅仅是因为邪魔。 四千年前那少年临死前的一句话,就将满身气运尽数转于她身。但这件事,当初她并没有察觉,甚至在漫长的岁月中早就淡忘,只是在临死前突然被提及才让她所有感应,记了起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句简单的话,当年的当事人一个早就化作烟尘,一个淡忘,到底还有谁能够揪出来,甚至针对她设下天罗地网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从名声、地位、实力三个方面完成对她的绝杀? 这一点原本苏见星是想不透的,直到她遇见了钟琦。异世客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个和他绑定了、向他透露许多辛秘的“东西”。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苏见星暂时还没搞懂,但她隐隐察觉那并不是普通的邪魔外道,至少是某种能够窥探天机的存在。 如果真是那种存在,到时候真对上的话的,和她产生过强烈羁绊的人又一个算一个怕是弄不好都要陪葬。 算了——苏见星拧起了眉,心中为这段还未开始就结束的欢喜深深叹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太辰不回应也算是一件好事。 苏见星将这件事封存心底,抛之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即将到来的数次比试中去。 十八近九的这一场比试,苏见星的对手是个陌生的男修,名叫罗刚。执事弟子向双方通报姓名之后便退出了场地打开结界,将空间让给比试双方。 按照惯例,比试双方会互相行礼后说几句谦让之词再正式开打。倒也不是说修仙界讲就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主要是素不相识的两人又无仇无怨的骤然开打总有些放不开手脚。如此这般走个程序更方便一会儿任意施展罢了。 苏见星按惯例向对方一礼道:“见过罗道友。” 但她没有收到相应的回礼,得到的只有一道从鼻腔中喷出来的冷哼声。 苏见星诧异抬头看对方,第一个念头便是不知这小老弟到底是什么毛病。但目光触及对方略带仇视的眼神时,她虽还不清楚原委,却确定对方和自己多半还是有点旧怨在身上,只是不知是何时结下的梁子。 她心中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却也没个头绪,索性直接问道:“罗道友这般仇视我可是因为曾被我打过?”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口,听在罗刚耳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顿时火冒三丈。原本是刻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这下根本不用刻意,重重地冷哼一声,弯腰蓄力,然后一个猛冲,举起覆上灵气的拳头就向苏见星砸过来。 这样的攻击方式除了体修也没谁了。 不用再问,苏见星已然明白对方的来历——圣元宗开阳峰的弟子。 说起来她回到圣元宗是因为成谦之死一事被押解回来的,但后来查明成谦本身有瑕在先,又被邪魔附体,所以这件事最后以苏见星被无罪释放而终结。 但整个过程中,除了最初在荒城时见到的那几个开阳峰弟子外,再未见过其他任何一个开阳峰的弟子。搞的苏见星都差点忘记这件事,还以为开阳峰的人通情达理,并不在意呢。 今日罗刚的出现让苏见星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巧地躲过了罗刚的攻击。但罗刚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定了主意要将苏见星狠狠击败,所以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竟然不似切磋反倒像是生死搏斗一般。 苏见星也没有立即反击,反而背着手遛弯一样一次次躲过了罗刚的攻击。这让本来见到仇人就分外眼红的罗刚更加怒火中烧了。 几招落空,罗刚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拳都仿佛砸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更不得劲,双眼狠狠地瞪着苏见星怒斥道:“苏见星,你为何藏头缩尾,不敢与我堂堂正正过招,莫非以为这般闪躲将我灵气耗尽了就能赢下比赛?” 苏见星微微挑眉,一副欠揍的模样道:“你猜?” “啊——”想激将的罗刚反被激将,脑子一嗡就再次冲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开阳弟子2 罗刚的铁拳划过时带着呼呼的、凌厉的风声,只从那声音听来就知道这一拳并不是那么好接的。 场外观看比试诸人都觉得有些可惜,这一拳若是真落在了身上就算不死也内伤,再不济也要有那么几根骨头被砸的粉碎。 体修在如今的修仙界并不算主流修炼之道,但实际上体修是有记载以来最早的修炼之道。 上古时期的修士们多是体修。他们打磨、熬练筋骨,配合吐纳之术修炼后天之气(等同于灵气)存于筋骨、经脉之中,滋养其身。 上古的体修没有精巧的法宝傍身,也还没琢磨出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阵法,他们仅凭肉身就能够御空而行、平山填海。能力十分可怖。 可如今的体修的,似乎全然没有继承那些上古前辈的荣光。 就在罗刚拳风逼近的那一瞬,苏见星再次闪身,轻巧地躲过。 罗刚再次扑了个空,却拿苏见星毫无办法。他生得人高马大,深冬的季节却还只穿着薄薄的一层单衣。他身体上鼓胀的肌肉将单薄的布料撑紧,仿佛下面潜伏着什么可怕的野兽,下一瞬就能将布料撑碎一般。 “轰!”他的拳头没有砸到苏见星会,却砸在了地面上。阵法加固后的地面被这一拳砸得晃了晃,露出细小的蛛网裂纹。 可见这一拳的力道有多大。 场外关注着比试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一拳可真险,如果不是苏见星躲得快,被这一拳砸到了身上,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见到苏见星避过了那一拳,方才屏住了呼吸的看客这会儿才大喘一口气,捂着心口叹道。 “苏见星本就身法灵活,不然也不会之前溜了他半天的。但只防不攻也无法拿下这场比试的胜利,后面能不能赢还真不好说。” “不过苏见星之前那几场出剑不是很利索吗?今天这场怎么打得缩头缩,连个剑也不出?”说这话的人一听就知道是一直关注比试的。 这样一说,众人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苏见星为什么不出剑。 此时恰有人道:“不是缩头缩尾,她这是在观察。” “观察,观察什么?” 那人肯定道:“她在观察对方的招式。我记得再上一场苏见星和一个女修比试时也是如此。”那人环顾四周,见不少人脸上还是不解的神色,便进一步解释道:“那女修的法宝是混天绫。” “哦,原来如此。这苏见星听说年岁不大,也是一次参加大会比试,如此说来比试的经验尚浅,遇见对手先摸一摸路数也算是比较稳妥的处理方法。” 这样一说,那些还不明白的众人顿时一解心中之惑们纷纷点头。却不知他们的猜测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见星前后两辈子的人生又怎么会经验尚浅? 观察对手的招数不错,却也不是想要积累经验,而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出招——只怕下手太狠,不小心将人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罗刚一连串的攻击落空,言语挑衅也无法叫苏见星乱了半丝分寸。他心中惊疑,没想到十六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沉稳如同身经百战的老手。 这可能吗?若是寻常有人告诉他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一定会啐那说话的人一脸。 但现在,这种人就站在这里,和自己站在同一个场地中比试。 距离比试开始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连续全力出击十余次,却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而且原本准备的激将法不但对她无用,甚至还被反激将了。 一连串的攻击落空,罗刚心里梗得十分难受,那种有劲无处使的无力感充斥了全身。 在这种时候,他才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赤红着一双眼,仇恨地看着苏见星:“苏见星,有种你别跑,我们正面对决打一场,你放心,我不要你小命,顶多打断你几根骨头,当做帮成师弟报仇了。” 上场前他还并未将苏见星放在眼里,满心都想让这个杀了他们开阳峰弟子的女人受点教训,让她真正认识开阳峰弟子的实力。 那时的他对苏见星是轻视又不屑的。 剑修又如何?传承又如何?修炼一道是需要靠时间和经验积累的。她苏见星不过是年方十六岁的黄毛丫头,资质差劲,又在荒城荒废了两年,便是得了传承又能厉害成什么样? 他一直以为苏见星能够撑到这一场比试主要是因为运气好,遇见的对手实力都不强罢了。 罗刚也是打定了主意在这一场结束苏见星的比试,顺便断她几根骨头当做冒犯开阳峰的教训吧。 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罗刚的打算自上场后可是一点都没实现。 然此时,苏见星已然对罗刚的实力有了预估,对自己动手的力道也有了计较。 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苏见星站定,亮出粼光剑。雪白的剑身在阳光下发出粼粼碎光,十分耀眼又美丽。 她指尖在剑身轻轻抚过,再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铮鸣之音。仿佛也在为主任的即将出手而跃跃欲试。 “既然罗道友这么想要正面对决,那便请吧。”苏见星淡淡道。握着剑柄的手轻轻向上一抛,那粼光剑在空中翻了个身,剑尖当下,稳稳插入地面立起。 若说方才罗刚那惊天动地的一拳叫人胆寒,那苏见星这轻巧的一抛却是叫人心惊了。 这地面并不是普通的地面,而是质地坚硬的云英石铺就。切为了防止遭受损坏,每一块云英石上都覆上了一层加固阵法。 按道理,寻常元婴修士的一剑都无法穿破地面。然而今日先有罗刚一拳地裂,后有苏见星一剑地穿。 两人的实力都不可小觑。罗刚已经是金丹后期接近大圆满的状态,苏见星却只是金丹境初期。 两人相差了两个小境界,却在地面造成了一样的后果,甚至苏见星更胜一筹。 这可能吗? 场外不少人心中涌上这个念头。然而比试场中,苏见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这个“不可能”。 粼光剑竖立着直直插入里面,紧接着一道磅礴的剑气自粼光剑剑身腾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信 那一道道剑气散发着无形的威势。 看台上水镜前的众人或许对此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此刻身在比试场中和苏见星面对面站立的罗刚却是亲身体会这凛冽的剑气。 那剑气似深冬的寒风,触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的那一瞬时,他还并不当做一回事,但下一瞬肌肤被利刃割开的痛感终于有些迟钝地传达到他的大脑中。 罗刚抬起自己的手臂,略一低头就瞧疼痛那一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处三寸长的伤口,正在往外冒着汩汩的血。 罗刚的表情带着一丝震惊,显然没有料到苏见星的剑气居然能够伤到自己。要知道他可是体修,和那些需要寻找天材地宝祭炼本名法宝的其他道别的修士不同,体修的身体就是他们的本名法宝。 金丹境后期的体修的身体强度堪比同境界使用的上品法宝的强度了。若是在战斗时让灵气附着在攻击的皮肤表面,就如同罗刚之前几次向苏见星攻击时做的那样,被灵气加持过的部位强度甚至能够堪比极品法宝。 谁都知道和体修硬碰硬其实并不讨好,但是苏见星偏偏这么做了。她甚至没有用手握剑劈刺向对方,仅仅用了剑气便让罗刚那堪比金刚不坏之身受到了伤害。 罗刚震惊的神情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身为修士的直觉让他头皮一麻。目光转向苏见星时发现她的右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顺势一抽,并在半空中一挥—— 罗刚的身影就已经不在原地了。 不是他自己机敏躲过,而是被苏见星那一剑所带出的剑风直接拍出了场外。 罗刚那道魁梧如小山的身躯就那样直直坠落地面,甚至连痛呼都没有发出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因为罗刚被打飞离了比试场,水镜中已然瞧不见他的身影,所以无数双眼睛纷纷看向场外那一隅。 “不会打死了人吧?”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人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问。 “应该——不会吧。”有人迟疑道,但语气并没有那般笃定。 紧接着,从看台上飞身出几个人来,他们和罗刚一样,身形魁梧,穿着同款的短打,疾奔到罗刚的身边,喊着:“师兄、师兄你醒醒。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这时,站在一旁监督观战的弟子仿佛也才从惊讶中回神,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罗刚身边检查状况。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罗刚翻过来,但见他双目紧闭,嘴唇紧抿,半张脸上皆是血痕,乍一看倒是可怖,但仔细一瞧就发现那血痕并不深,应该是最后掉落在地上的擦伤,并无大碍。 除了脸上的血痕,以及胳臂上被苏见星用剑气所割的伤痕外,没有更多的外伤。 执事弟子再将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静等片刻,有些奇怪:“咦,都很正常啊,为什么会不醒呢?” “师兄,我师兄到底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不醒,请你再好好看看。”其中一个开阳峰弟子说道。 “是啊,这位师兄,请你再好好帮我们罗师兄瞧瞧,可别是没什么明面上的伤口,实则受人暗算中了内伤。”另一个弟子附和道。 这话意有所指,不但引起的一众师兄弟的应和,更让原本觉得事不关己的苏见星都侧目。 察觉到苏见星看向这里的目光,那说话意有所指的弟子竟是抬高了声调,冲着苏见星摆出一个凶横的表情,嚷嚷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也不是没有前科的,摇光峰的曲师妹当年不就是因为你比试作弊而被伤着了么?”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苏见星的目光顿时一变,周遭一片哗然声顿起。 许是见自己的说法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弟子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甚至还斜了苏见星一眼。 苏见星本来只是不想搭理,又不是聋了。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便径直走了过来。 那弟子见苏见星来了反而有些不自在,大声道:“怎么了?揭了你的短你心虚了?” “哦?我的短?”苏见星在离他们丈把远的地方站定,似笑非笑地挑眉看那弟子,求证地问了一句:“你们都是开阳峰弟子?” 许是因为她的神色并没有带着怒气,语气也很平静,所以给了别人一种脾气很好的错觉。 那弟子冷哼一声,“正是,怎么了?” 苏见星:“不怎么,确认一下,方便回头下战书。好让你们挨个亲自体会一下我是不是在作弊。” “你!”那弟子完全没料到苏见星会这么平和的语气撂下这么狂妄的话,一时被气得双颊涨红,说不出话来。 苏见星却懒得多看他一眼,转向执事弟子道:“看好了吗?能宣布结果了吗?” “啊?”突然被问到的执事弟子愣了一瞬,旋即点头道:“好了好了,他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晕了,最迟半个时辰就该醒了。” 说罢,那执事弟子清了清嗓子,道:“我宣布,本场比试,苏见星——胜。” 话音刚落,那被苏见星忽视的开阳峰弟子立刻梗着脖子嚷嚷道:“不行、我们不服、不同意这个结果。” 他说着,目光环顾围在一圈的几个师兄弟们道:“这女人和我们开阳峰素有积怨,成师弟便死于她手,如今罗师兄不过与她比试一场便昏迷不醒,我不相信这是巧合。必得她给一个说法才行。” “是呀,必须要给个说法。听说她是长老之女,长老之女又如何?也不能欺人太甚。”那弟子的一番话引得师兄弟们激愤不已,当下纷纷站起身,围住苏见星,要求她给个说法。 “你们不要这样。”执事弟子劝道,“罗师兄确实只是晕厥,并没有受什么内伤,过一会儿就能醒了。至于原因也多半是因为方才的苏师妹将他拍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用劲猛了,实则并无大事。” 然而这番说辞并没有取信于那几个开阳峰的弟子。他们一共五人,各个身形魁梧有力。并排往那里一站就成了一堵结实的矮墙,气势逼人。 执事弟子甚为头疼:“你们若是执意如此,我也只有上报处理了。” 苏见星却看着面前站成墙的几人,轻笑出声:“也不用那么麻烦。”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打一场 不用那么麻烦?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苏见星身上,众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不知道这个剑锋凌厉却被人口口声声指责作弊的稚嫩少女到底要如何为自己洗刷罪名。 开阳峰的弟子张口闭口说苏见星是因为作弊才赢了比赛,可在场的众人又不都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苏见星到底有没有作弊。 只是看清楚又如何呢?苏见星的几场比试无一不是轻松取胜,即便她有意收敛,但许多已经融进她骨血中的战斗意识和天地灵气的理解都让人心惊。 虽然此刻比试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但在大多数关注比试的人心中都有数——苏见星多半会是这一届大会的黑马,最终也能抱得这一项比试的头名。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在场许多外宗人的心中隐隐觉得若放任此女成长,日后修仙界这一届弟子必都将活在她的光芒下,无法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事实真相如何,许多人看得清楚,却并不想出这个头,甚至觉得若是借由此事让苏见星跌个跟头,从此颓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是说没有人想要为苏见星说话,但想要发声的多是一些宗门的年轻弟子,却也都在有动作前就被自家师长喝问住,并不允许他们参与此事。还有一些人也有惜才之心,但听苏见星的发言似乎成竹在胸,便也按下了心思,静静等待着,想看她自己到底如何处理。 所以,偌大的场地中数百号围观者,放眼望去就能见到黑压压一片脑袋,却没有一人在此刻为苏见星说话。 除了那个执事弟子:“苏师妹,你没有作弊,我可以为你作证,水镜之中也存有影像,待我上报此事后自有刑狱堂的师兄们查清真相还你清白。” 那执事弟子之言十分诚恳,颇有几分亲近之意,倒是让苏见星侧目多看他一眼:“多谢这位师兄,不知师兄姓名,来自哪个峰?” 那执事弟子微微笑道:“我名翟胜,是摇光峰弟子。” 摇光峰吗?苏见星回忆了一番和摇光峰之间的恩怨,似乎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态度。 许是翟胜看出了什么,主动说道:“俞师姐知晓我来做执事弟子,便曾交代过若见到苏师妹必要看顾几分。” 原来是俞叶青的人情。 苏见星点点头:“多谢翟师兄了,烦请转告俞师姐,我心中领她的情。” 顿了顿又道:“不过又是上报刑狱堂又是看水镜的,且不说有多麻烦,便凭着刑狱堂长老是我师伯一事,到时便查出来我真是清白的,有些心中阴暗之人也会觉得是有人包庇我。” 说着,她的目光逐一扫过的那几个开阳峰弟子,意有所指的很明显。 翟胜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那几个开阳峰弟子神色虽有忿忿,却意外的没有反驳她的话。他顿时便明白了,苏见星所言怕不是将他们的打算猜了个准。他们就是准备这样做的。 这可真是——有备而来啊。 翟胜沉下脸道:“无赖。” 可谁知,话音刚落,那几个开阳峰弟子就不干了,纷纷围了上来。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不是执事弟子吗?怎么能有偏向呢?” “是不是看苏见星是长老之女,以后前途无限,所以舔着脸去巴结呢?” “可不是要巴结嘛?人家是长老之女,杀同门这种事不也被掩盖了吗?……” 这话越说越难听,翟胜只有一张嘴,却又如何敌得过五张嘴?偏那几人人高马大,往他身前一站,别的不说,气势上就已经压倒了她。 翟胜:“……你们、你们……”他左看右看,满脸涨红,嘴唇颤抖,却一句话都没抖出来。 就在翟胜感到那几人的唾沫星子已经崩到他脸上,把他恶心了个够呛时。斜地里闪出一道银白色、锋利光芒,直闪得人眼瞎。 许是察觉到了危险,几人齐齐收声,向后退了半步,看向挡在翟胜身前的苏见星。 “怎么?苏师妹?莫非又想杀同门来着?”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他看向看台是黑压压的人群呵呵笑道:“这么多人呢,苏师妹便是有靠山也要掂量一二吧。” 对方言语间尽是挑衅,似想极力引动苏见星的怒火,好让她当众失态,做出一些不可挽回之事。 如翟胜所想那般,开阳峰弟子们的举动是早就准备好的。起因还是因为成谦之死。 但说实话,成谦在开阳峰中的人缘远远够不上众弟子为他大动干戈。但谁让他是玄阳真君的“好徒儿”呢? 明明已经派了人将苏见星押解回了圣元宗,玄阳真君脑中也都想过数百种手段折磨苏见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为自己惨死的徒儿报仇。 进入合体期后的这几年,玄阳真君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又偏执地很,他自己似乎也知道问题,是以鲜少出开阳峰,只一心教导那些弟子们。这其中又是成谦尤其得其心意,甚至让其愿意破格将之提为亲传弟子。 然而成谦死了,死在苏见星的手中。即便最后查明是因为成谦自作自受,玄阳真君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更无法接受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徒弟后,凶手不但能够逍遥法外,甚至还活得不错。 玄阳真君很生气。开阳峰的弟子们日子就很不好过。于是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一些,开阳峰的弟子们听说苏见星参加本次大会比试之后,一个针对她的计划便出现了。 那五个弟子便是计划的一部分。罗刚和苏见星的比试反而是巧合。 但,有巧合更好。比试名单出来后,计划便有了变动——在比试台上打断苏见星的全身骨头,若能碎了她的金丹便更好。 刀剑无眼嘛!在比试场上出的事,就算曲长老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忍着。 计划很美好,但谁都没想到苏见星会赢,甚至还赢得那般轻松自在。天知道罗刚被苏见星打飞出去时有多让人吃惊,以至于那几个开阳峰弟子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跑去看罗刚的伤势。 一计不成,那就再施一计吧。还好当初罗刚上台比试一事成为了正派计划,但原本准备的计划也并没有放弃。 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眼看着这几个开阳峰弟子是来找茬,一口一个指责苏见星杀同门、品性卑劣等等。 苏见星却也只是懒洋洋的看着他们,仿佛不过是看几个挑梁小丑,情绪上一丝波动也无。 那几个开阳峰弟子见自己嘴皮子都快说干了却没有让苏见星施舍一个怒气值,简直是又失望又生气,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继续下去。 恰在此时,苏见星神情懒散地开口问道:“几位说完了吗?” “……” “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吧。”许是因为站的时间有些长,她只用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的脚尖交叉点地,身体中心向站立的那只脚微微倾斜,身侧的那只手掌心向下,将长剑当做拐杖拄着。 她的神色恹恹,带着几分无聊,说出的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为自己辩驳的。”那最先阴阳怪气的弟子心中一动,再次阴阳怪气道。 “没什么好辩驳的。”谁料苏见星这般道,“人是我杀的,但是我没作弊。” “证据呢?” “要什么证据?”苏见星抬了抬眼皮,百无聊赖道:“打一场就明白的事,搞那么麻烦做什么。” 打、打一场? 翟胜立刻看向苏见星,短暂的惊讶过后似乎想起来眼前这几个弟子似乎修为都不如罗刚。而苏见星既然能打过罗刚,再打赢眼前的任何一个都不是问题。 但开阳峰弟子显然不这么想。 几乎是苏见星话音刚落,那个弟子便跃跃欲试,问道:“怎么打?” 苏见星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看了几遍,似乎是在选人,又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但好容易激得苏见星有反应,如何能让她再花时间细想。 那弟子催促道:“苏师妹,你不是反悔了吧?想怎么打,快说啊。” 苏见星见状,微微一笑,道:“一个一个打也太麻烦了,你们一起上吧。” 一、一起上? 刚要为苏见星微微放心的翟胜听见这段话时顿时心又高高提起,不可思议的看向苏见星,提醒道:“苏师妹,他们可是五个人,且都是金丹境中后期。” 苏见星却全不在意,挥手道:“无妨,在我眼里都是垃圾。” 刚才输出许多却没有引得苏见星激愤的几人却被苏见星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激得原地跳脚。 那阴阳怪气的弟子阴沉着一张脸,咬牙道:“好,苏师妹这般看不起我等,我等也顾不得别人说一句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只想看看苏师妹如何处理我们这一群……‘垃圾’。” 最后两个字那弟子简直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口的。 苏见星却对他那张阴沉的仿佛能够滴出水的面容视而不见,转问翟胜道:“翟师兄,我记得下一场比试应是半个时辰之后,在这期间比试台可否借用片刻?” 她见翟胜没有说话,以为他在犹豫,便又道:“放心,不会耽误下一场比试。”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五打一 “那倒没有,并不是担心时间的问题。”翟胜道,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几个开阳峰的弟子然后道:“不过苏师妹你一个人,他们却有五个人,很吃亏的。” 在翟胜看来这几个开阳峰的弟子简直是连脸面都不要了,站在这里红口白牙的污蔑一个小姑娘。 苏见星杀了成谦的那件事情,翟胜恰好知道。毕竟是同门相残,这事情早早传出风声来,之前明里暗里关注这件事的人都很多。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就很难稳定人心。不过后来刑狱堂也发布了经过开阳峰认可后的结果——成谦被邪魔附体,且绑架并且意图残害无辜孩童时被苏见星发现杀掉的。 换言之,成谦死有余辜。 翟胜不明白的是,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盖棺定论,且公布的结果也已盖上了开阳峰的印章。但现在,开阳峰的几个弟子却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又是什么道理? 翟胜不是一个见义勇为爱管闲事之人,只不过前有俞师姐的交代,后有身为执事弟子的职责。这件事情便是他不想管也不能不管。 苏见星却道:“翟师兄放心,道理自然是站在我这里,但道理可对一个人说、对两个人说,却无法对所有人说。难道以后开阳峰弟子每一次大庭广众下拿这件事情说我就得为自己辩白一次吗?” 翟胜觉得她说得很对。真实情况如何圣元宗上下弟子心中一肚子数。但人心总是难测,有些事情便是真相放在某些人的眼前,他们也都会视而不见,只沉浸在自己的认知中。这一看这种人对别人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能吃些言语上的亏。 可实际上这种人犹如苍蝇一般,不咬人却很恶心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这么一个个的和他们打一场?”翟胜皱眉问道,眉间写满了不赞同:“这种车轮战就算是你最终赢了又如何?只要他们够无赖……” 许是因为翟胜的话说得太过直白,那几个开阳峰弟子听了顿时抗议道:“喂,你是不是执事弟子,怎么一颗心全偏了?谁无赖了?你敢说我们开阳峰弟子无赖,是看不起我们开阳峰吗?” 翟胜:“我没有看不起开阳峰。只是看不起你们罢了。” “你!——”其中一个弟子挺身就要上前,却被另一名弟子拦了下来:“吴师弟,就算要赢我们也要堂堂正正的赢。” 翟胜嗤笑一声,堂堂正正这四个字他们也配说? 但这一刻翟胜突然明白为什么苏见星不想多废话了,因为对于无赖而言,无休止的口水仗正是他们最擅长的。 想到这里,他不再看他们,只问苏见星:“你打算怎么办?如有需要比试场你尽管用,若是时间不够我还可以去开另一块场地。” 今日的比赛只有九场,原本的两块场地便只开启了一块,如今苏见星要用,翟胜也愿意卖她这个人情。 苏见星却道:“不必,就这块场地,半刻钟,不,一刻钟便可。” 一刻钟就能将五个人打败?翟胜心中怀疑,但苏见星说得笃定,他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看她处理。 苏见星微微抬头去看眼前的五人。她身量已不算矮,换算成异世的度量单位约有一米七。这个身高在寻常女子中已是极高挑的。但如今她这个身高在开阳峰五个弟子面前却还要矮上半个头,以至于她还要微微抬起头才能将几人的脸全部纳入视线范围。 “怎么?几位道友既然都说我作弊,那敢不敢同我上比试台走一圈,亲自验一验真伪呢?”她许是在身高上不占优势,可在气势上却要比对面站着的几人要高上一大截。 或许那五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可是看台上的众人却能明显察觉分明是五对一的真容,看两方相对而立时并不觉得苏见星受了欺负如何了,反而感觉双方势均力敌,甚至孤身一人的苏见星隐隐占了上风。 “比一比!”看台上有人起哄道。 有了第一声,下面陆续起哄让他们比试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站在中间的开阳峰弟子微微笑道:“虽然看起来对苏师妹好像不大公平,但看来大家都是希望能够比一场的。” 说得好像他其实并不想这么做,而是被迫为之。 翟胜站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见星却微微一笑:“比一场无所谓,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面。” 那弟子道:“还请苏师妹赐教。” 苏见星:“赐教谈不上,不过看在曲长老的面子上对圣元宗某些不大上台面的弟子指点一二罢了。”阴阳怪气而已,谁都会。 果然,那弟子闻言脸色已然不好看,阴着脸道:“那就请苏师妹指点吧。” 苏见星:“既是比试,便有输赢,那输怎么说?赢又怎么说?” 那弟子道:“输了就是输了,赢了便是赢了,还要怎么说?这比试难道不是为了证明苏师妹你的清白?” 苏见星却摇头:“就算证明了又如何?你们开阳峰可不止五个弟子,今日来五个,明日再来五个……毕竟无赖好耍,造谣也只用一张嘴便可。” 那弟子:“那你到底要怎么办?” 苏见星:“简单。看修为,罗刚应该就是你们中间修为最深的一个,若是还叫你们一个一个的打怕,便是我赢了也无法服众。不如这样,你们五个一起上。五对一,若我还赢了,你们应该无话可说说吧。” “五对一?”这会儿不仅是那几个开阳峰弟子,翟胜都觉得苏见星是不是疯了。难道这几场比试的胜利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迷失了自己了? 顾不得许多,翟胜忙插话提醒道:“苏师妹,他们几个可全都是金丹境中后期的修士,你要慎重。” 苏见星懒懒道:“自然是要慎重。虽然打五顿和打一顿的快乐不能相提并论,但若为了日后能够清净一点,牺牲这点快乐也不算什么了。” “我不是……哎。”翟胜本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但看苏见星的神情便也知道现在并不是自己能够劝得了的,只能紧急通知刑狱堂,让他们派人处理,不要将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苏见星昂着脑袋,微微歪着头,扬着下巴斜睨那站在中间的开阳峰弟子,问道:“怎么?不敢吗?” 怎么会不敢?这种机会简直太难得了。那弟子心中狂喜,面上却一副犹豫之色:“我们五个对你一个……苏师妹,拳脚无言,若真伤了你……” 苏见星断然道:“放心,若真的伤了我,也不会叫你们负一分责任。”说着,她又微微侧首,指向看台的方向道:“还有在场的那么多修士为我作证。” 五打一!看台上的众人也沸腾了,也不知道那个看起来身形纤细的小姑娘到底为什么有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畏? 但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时甭管为什么,场面越离谱众人越爱看。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询问这是不是圣元宗安排的特别节目。 苏见星:…… 她说完,没有理会看台上的众人的,直直看向那弟子道:“不过我自然也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苏见星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的要求:“若这一场比试我赢了,那此后我不想再听见今日类似的流言。” 瞧见那弟子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她紧接着道:“就算是车轮战,你们觉得我能打败罗刚,还不能打败你们吗?这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击败我的机会哦。” 那弟子顿时一脸恍然。是啊,苏见星既然能够轻松击败罗刚——那个他们即使拼尽全力也很少能战胜的罗师兄,现在换他们几个一对一的上去比试,就算赢了恐怕也是侥幸。 五对一,还是苏见星主动提出的,机会真的很难得。错过了这一次,以后恐怕也再也摘不到这般好的机会了。 那弟子想到这里,眼瞳微深,捏紧了拳头,决定答应了,拼着被别人嘲笑以多欺少也要一举拿下苏见星,锤断她的骨头、毁她的丹田为成师弟报仇。 “好!”那弟子生怕苏见星反悔,在她张口刚要说话时飞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眼珠子一转提出了一个更有利于他们的的要求:“既然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苏师妹是否可换一把剑?” 换件? 翟胜心中一沉,立刻的道:“这怎么可能?苏师妹本就是剑修,你让一个剑修换剑还不如说让她空手呢。” 那弟子:“我们也是空手。” 翟胜:“……你们是体修。” 眼看着几人又要陷入无意义的争吵中去了,苏见星又头疼的叫停:“你们不要吵了。” 她看向那弟子道:“换剑是吗?要换哪一把?你提供还是我自己准备?” 那弟子笑了笑:“我这里正好有一把剑。”说着,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漂亮的长剑来展示了一圈。 那把剑倒是十分华丽,金色的剑柄上镶嵌着无数华丽的宝石,剑身厚重,看上去倒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只不过——没有开刃。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生死契 没开刃的剑还算是剑吗? 当然不算,即便装饰地再像一把剑,上面缀满了宝石,不开刃的剑也只能算根铁块。 “一把没开刃的剑,这不是欺负人吗?”苏见星还没说话,翟胜却先她一步忍无可忍的开口了。还有一句话他含在嘴里没说出去:这简直就是不要脸! 这当然是欺负人了,开阳峰的弟子们本来就是冲着欺负人来的。至于要不要脸——答应了五打一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要脸了,既然如此又何妨多不要脸一点,将利益最大化呢? 开阳峰的弟子并没有理会翟胜的话,只看着苏见星道:“怎么样啊苏师妹,这把剑可以吗?虽然没有开刃,但你们剑修不都有剑气嘛,哪里还用得着开刃?况且这把剑也并不是普通的剑,上面镶嵌的宝石什么的虽不是特别的珍贵也算得上是少有吧。” 苏见星笑了笑,有一说一,那剑柄上的宝石确实不错,而且多。刚一入手时她差点被那五光十色的宝石给晃花了眼。 见苏见星有心动的意思,那弟子忙趁热打铁道:“这把剑我拿着也没什么用,若苏师妹喜欢比,比试过后这把剑也可送予苏师妹。” 闻言,苏见星“唰”地一声将长剑送回剑鞘,爽快应下:“可以。” 那开阳峰弟子也是一喜:“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见星没有异议。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粼光剑放入储物袋中,再用阵法封好,展示了一圈后,向翟胜道:“如此,就请翟师兄开结界啦。” 那结界可出不可进,因为方才那一番变故也一直没来得及关,如今几人要比试,自然要先关掉,待几人都进去后重新开启。 翟胜看着苏见星欲言又止。 苏见星似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宽慰道:“翟师兄放心,我有把握。” 翟胜便不好再说什么,心里焦急为什么自己通知了人却还没有到,一面苦着脸给重新打开结界。 看着结界打开,苏见星也没有什么迟疑的一脚踏了进去。倒是那个挑起事端的开阳峰弟子犹豫了一下:“等等。” 苏见星转身:“怎么?这是想要认输了吗?” “怎么可能。”那弟子讪笑,“不过是突然想起来,我们这比试和大会的正常比试不一样。都是赌上了尊严和名誉的,这样就开始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好家伙,你还知道草率啊?我看没什么比你这心眼子更多了。”翟胜在一旁面无表情道。 苏见星也扬了扬下巴,有些不耐烦道:“莫非是我刚才脾气太好才了给你们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吗?不过一场比试,磨磨唧唧也不知道想干嘛。” 那开阳峰弟子也知道自己墨迹,但想到最重要的问题,他就算被骂了也只能先忍住,一切等自己目的达到之后有的是机会来为现在这一刻的丢脸而复仇。 那弟子讪笑道:“苏师妹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我这想也是为了你好。我们这比试又不是大会安排的,不过是借用他人的场地,这……拳脚无眼的,安全方面是不是要做一下约定呀。” 苏见星眉毛一挑:“约定什么?照着大会比试的要求来就是了。” “这……这不妥。”那弟子道。若是照着大会比试的要求,怕也是远远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他此刻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这般说,便换了个措辞道:“苏师妹,你也知道这一场比试是为了洗清自己的污名,而且五对一,在人数上你便占了下风,若是再被大会的规则所约束,怕是——” 他等了几息,刻意留了点的时间给苏见星思考,见她眉目有所松动,才道:“怕你无法使出全力,吃亏啊。” “这样啊——”苏见星拉长了音调,“想不到你还会为我考虑。” 那弟子:“到底是比试,也得公平不是。” 这也好意思说公平?翟胜只觉得这几段对话槽点无数,根本不知从何吐起。他倒是有心想要说什么,谁料苏见星直接神识传音,告诉他不要妄动。 翟胜担心之余却也将一肚子的话又吞了回去。 苏见星抱着刚到手的宝剑,眉眼微扬,神色淡淡道:“那就按着生死战的比试来吧。” 那弟子要的正是这一句话,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惊讶:“生死战?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苏见星却没给再给他多废话的机会,一锤定音:“就生死战的规矩。” “这——”那弟子状似犹豫了一息,眼看着苏见星要张口,怕她反悔忙应下,并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找出几张生死战的契约,捧着道:“正巧我带了几张契约,不如苏师妹签一下。”顿了顿,又道:“毕竟口说无凭,你又是长老之女,若到时候出点意外什么的,被曲长老找上门,我们也没那么大的靠山啊。” 虽然签生死契也很符合苏见星的想法,但她也是真烦了对方心里那些小九九,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还以为在骗傻子。 二话没说在生死契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指印,苏见星等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如此操作后,拿回自己的那一份放好,又看了那弟子一眼:“现在确定没有别的问题了吗?一会儿打起来便是你再想到什么我也不可能再停下来听你慢慢说了。” 那弟子脸色一僵,旋即挤出一抹笑容道:“不会、不会,自然不会。” “那就好。”苏见星说着,抱着剑头也不回地踏入比试场中。 随着结界的开启,比试正式开始。 开阳峰领头的弟子得偿所愿,这会儿倒是谦虚了起来,一礼道:“苏师妹,我等乃是——” “你是谁不重要。”话还未说完,就被苏见星打断,她握着剑鞘向上一甩,长剑便自剑鞘中跃出而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在苏见星的手里。 她握着那把嵌满宝石却没开刃的剑轻巧地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那个弟子道:“我从不记注定要躺在我剑下的无名之辈。” 开阳峰的弟子们:“……” 就算他们之前做得过分,但上了场还是想说几句客气话,给自己找补回几分颜面。 但现在全被苏见星毁了,甚至还被她拿剑指着鼻子嘲讽。 这谁能忍? 那领头的开阳峰弟子此刻阴着一张脸,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结阵!”他咬着牙挥手道。 “吴师兄,这——”身旁一个弟子有些迟疑地看向他。 那“吴师兄”想要结的阵自然不是一般的阵法,而是一套开阳峰特有的对敌阵法。 但这个阵一般用来对付高阶修士,比如元婴境修士才使用的,威力很大,一般的元婴境修士在这个阵法前也难讨着什么便宜。 这样的阵法对付苏见星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再说了,来之前他们说好是要给苏见星一点颜色看看,实则最大的尺度也只是叫她尝一尝身体的骨头寸寸碎裂的痛处。 这种痛是真的痛,但好歹不会涉及性命。这样既能让她知道开阳峰并不是能够随意招惹的,又不会过于得罪曲长老。 然现在这样结阵,摆明了是要把苏见星往死路上撵啊。 师弟的好心劝阻并没有得到“吴师兄”的认同,甚至还阴测测地看了那师弟一眼,继续道:“结、阵!” 好吧。 那师弟已然知道如今怒发冲冠,显然是盛怒中的吴师兄是听不进任何人劝阻的。若不照着吴师兄的吩咐来办,即使今天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回去开阳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遂闭上嘴巴,照做。 “出头鸟”师弟的遭遇让其他几个弟子明白了吴师兄的意思,没人再说什么,忠实地执行吴师兄的指令。 五个开阳峰弟子上蹿下跳地围着苏见星结阵。而苏见星却站在中间,一动不动,似乎在等那几人结阵完毕。 这番操作就让人有些迷惑了。场外观战的诸人也都议论纷纷。 “那个苏见星,她怎么不动啊?”有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等对方结完阵再开打咯。”就有人接道。 “可是对方结阵的间隙不是最好的突袭的机会吗?”问话者虽然不懂场中那几个开阳峰弟子到底结的什么阵,但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这种阵法结成后一定会比他们单独时的杀伤力来的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阵法尚未成型时看准时机打断,然后让对方再没有能够完整结阵的机会。 闻言,便有人道:“看样子那个叫做苏见星的小姑娘胜券在握呀。” 胜券在握?那个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疑惑地看向场中的苏见星,似乎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笃定自己能赢。 “这姑娘,天资不俗,可惜,托大了。可惜啊……可惜。”几个“可惜”尽显多数观战者们心中的惋惜之意。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苏见星无疑是处在劣势的。她拿了一把看似华丽实则普通的、甚至还没有开刃的剑,以金丹境初期的修为去和五个金丹境中后期的修士打生死战。 就算剑修能够越阶挑战,可一打五?这也太过了。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胆子这么大还这么傲,莫非是想用虚张声势来下对手?若真如此,未免也太幼稚了。 也不知这苏见星的师长为什么还不出现,也不来管一管,可惜啊,这么好的修仙苗子今日就将夭折于此了。 苏见星的师门真的没有人在吗? 并不。 此刻观战的众人中,还有一个气质出尘的男修立在人群最后,向远处的比试台眺望,在他身边站着两个看中年男修。 若是苏见星在此就会发现,其中一个赫然是之前见过的归一宗掌门子卉。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五灵破军阵 子卉看着那比试场中举剑而立的少女,眼底凝聚出些许笑意来。他身旁一个那个男修倒是微微皱眉,不大赞同道:“这姑娘也太托大了些。” 子卉没有回答,侧头和太辰使了个眼色。太辰了然,缓声道:“九皋师兄,切莫心急,一会儿你再说这番话吧。” “怎么?这小姑娘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九皋面上便带了些笑来。只不过那笑容中调侃和促狭。 太辰向苏见星的方向努努嘴,“师兄自己看吧。” “行,那我就自己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能叫你如此上心。”九皋笑着转过目光,视线落在比试场上。 事实上他并不大理解为什么一个苏见星竟然能引得子卉和太辰二人的同时关注,甚至为了她还来看这么一场金丹境的比试。他们几人最低都是合体修为,在他看来,他们对这个苏见星的关注太高了。 而且苏见星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低调。一打五,听上去倒是很出风头,只期望结果能和她甩下的狂言一样狂。 如若不然,也是为归一宗蒙羞。 就这么闲聊的片刻功夫,场中开阳峰弟子的阵法已然布好。场外立刻便有人认出来,失声叫道:“这、这是五灵破军阵。” 身旁没看懂的人便问道:“什么是五灵破军阵?” 懂行的那人便道:“这五灵破军阵其实最早是用在世俗王朝的军队中,五人可结一阵,各守一方,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灵。阵法灵活多变,既可各守一方、各自为战,又可化零为整合五归一,集众力敌一人。总之,这阵法在世俗界传言威力就十分巨大,如今被这圣元宗的弟子拿来改做修仙界的阵法,威力自然不是凡间可比的——哎,苏见星怕是这一局要吃亏咯。” 被这样一解释,原本还心存侥幸觉得苏见星会赢的那些人瞬间就觉得这一局悬了。 众人看向场中战局时就不自觉提了心。 那吴师兄率众师弟将苏见星围在阵中,再看她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得意:“苏师妹,现在讨饶的话,我们还能手下留些情。” 苏见星呵呵一笑:“废话少说,快点出招吧。” 吴师兄见她如此淡然全然不将自己等人当做一回事一般,眼中划过一丝阴骘,嘴角勾起一抹危险弧度。 他打了个手势:“上!”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四个师弟身形敏捷地变换,齐齐向苏见星发起了攻击。 一时间人影交错,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来,上下左右都有拳掌之风袭来,竟然叫人无处可躲、躲无可躲。 苏见星站在其中一动不动,仿佛吓呆了,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一般。 “动啊!快点挡住!”场外的人心中为苏见星捏了一把汗,见到苏见星一动不动的身影忍不住大声提醒,恨不得以身替她跑。 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苏见星不但没有举剑反抗,反而垂下眼皮,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这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所以放弃抵抗了吗?” “难说,这五灵破军阵果然厉害,若是我碰见了也难以与之一敌,只能拼着受了一掌寻求破绽逃跑。” 说这话的是一个金丹境后期的修士,他之前也没见过这五灵破军阵,刚刚见时虽听别人说有多厉害,心中却也不以为然,阵法的威力固然强大,但由人结阵和拿天材地宝布阵的威力天差地别。 可现在亲眼目睹了阵法的威力,他不得不说能想出这个阵法的简直就是个天才。因为阵法由人来组成,阵眼和那些由法宝布成的灵阵相比灵活度方面便高了许多,可以随时切换成阵法内的任何一个人。 并且,作为阵眼的那个人可以借由因阵法形成的特殊灵气通道共享阵内成员的灵气。所以,在阵眼成为主攻时,一人之力可以打出五倍甚至更多的攻击。就算五人各自为战,阵法中的灵气场也如同一张大网,随时随地在削弱对方的实力。 易守、难攻,且如同陷阱一般的堪称完美的阵法。 这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惊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自己陷入这样的阵法中又当如何。 九皋瞧见那五灵破军阵也忍不住称赞道:“这阵法相当巧妙,能想出阵法之人乃真绝世之才也。” 殊不知,此刻身处阵法之中的苏见星却感到一阵荒谬——五灵破军阵,乃是她上一世所创,那也还是三千多年前上一世的自己尚未飞升时的事。 她记得那时只将阵法传于凡间一个少年。而之所以传他阵法也不过是一时心生怜悯。 却没想到三千年后的修仙界她会再次看见自己曾经传下去的过的阵法,甚至还被人改成了修士的版本。 就——觉得很离谱。 自己创造出来的阵法,曾经也是投入过无数精力与时间而成,就算数千年未用,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也让苏见星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阵法确实很强,但世事无绝对,这世上没有什么坚不可摧、不可战胜的东西,就连她当初自己创造出的阵法也没有。 她清楚的知道这个阵法的弱点。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摧毁。但她今日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还没忘记今日这一场比试是要证明她的清白和实力。若用了这种取巧的方法便是赢得了比试,却又有更多解释不清的东西了。 为今之计只有以力破之。 苏见星下定了决心,握着剑的手便是一紧,旋即,就在那无数拳掌之风落在她身上前,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不得寸进。 吴师兄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得逞的笑容方扬起一半就僵硬在脸上。 怎么回事?吴师兄的脑中空白了一瞬,他有些不信邪地将自己的拳头向前推了推,这一推就仿佛触碰到了一堵冰冷的墙,高大、冷硬、坚不可摧。 怎么可能? 不仅仅是吴师兄,就是其他几个师弟脸上也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在吴师兄的指挥下,几人又变换了一次阵型,这次化零为阵,以吴师兄为阵眼向苏见星拍去凝聚五人灵气的一掌。 然而这一掌和方才的攻击一般,还未真的接触到苏见星时就遇到那股无形的阻力,不得寸进。 吴师兄不信邪,第二掌、第三掌接连落下,但结局依旧相同。 “啊——”他大喊着,赤红着双眼,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加一点振幅,破开这保护苏见星的无形之力。 然而他的期望再一次落空,那蓄满了灵气的一掌砸在那无形之墙上就好比泥牛入海,力道被卸了一干二净。 这苏见星到底使得什么妖法?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就在吴师兄后知后觉自己或许对苏见星的认知产生了些许偏差时。 一直紧闭双目,不言不语也不动的、好像石雕一般的苏见星终于睁开眼双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似有金芒掠过,眼底一片星光闪烁,正待人仔细去看时却又消失不见。 随着她睁开双目,她周身那堵无形的墙骤然紧缩,向她手中的剑坍塌而去。 紧接着,便是一道清悦的铮鸣之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束缚解放自由而出。 吴师兄几人看着苏见星高举在手中的那一把华丽的长剑,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因为那道铮鸣之音正是出自这一把长剑。 和出鞘时不同,在这一道声响之后,钝钝的剑锋露出了原本该有的模样,轻薄锋利的剑锋反射出冰冷的光。 那把剑——开刃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孤光剑君 “这是用阵法在给自己的剑开刃吗?” 这一幕震惊了不少人,苏见星这番操作简直秀得人头皮发麻,看台上安静了好一会儿,旋即一片哗然。 虽然看起来难以置信,但苏见星确确实实做到了。 倒不是说这做法很难,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这是谁都知道的办法,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在这种时刻想出来用的。 至少在看见这一幕发生前,没有人想到苏见星会用这种方法破局。 更没有想到的是其实是开阳峰五弟子。五灵破军阵是他们配合练习了好几年的阵法,受到过玄阳真君的夸赞,也用它和同峰的弟子比试过。 可以说没有谁会比他们更了解这个阵法的威力。 吴师兄原本也没想着用这个来对付苏见星。这个阵法原本是被他们当做底牌,打算进入秘境试炼时用其来出其不意的占领先机的。 可这一切都在吴师兄看见苏见星那副冷淡、平静且十分高高在上的模样时心中的嫉恨被彻底引发,自作主张地命令结阵,将这副隐藏了数年的底牌轻易地翻了出,却没有达到他预想中的结果。 没有人能够比身在阵法中直面苏见星所为而产生的震撼更甚。 她到底怎么想到的?她怎么能办到的? 同样的问题不仅在吴师兄的脑中冒出,更同时出现在其他四个师弟的脑中。 几人面面相觑,可以瞧见各自的脸上浮现出的那一丝茫然。 苏见星却没有管那么多,她两指一并轻轻抹过剑锋,指腹沁出一丝的红色,很快就没入剑锋中消失不见,但莫名的,剑锋似有寒芒乍闪,寒芒中淬着冰冷的杀意。 轻敲剑身,长剑发出一道低沉的嗡鸣之音,十分悦耳。 苏见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容和之前很多次面对他人时的笑容完全不一样。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 “好剑!”她赞道,同时收回两指,指尖灵光闪过,指腹间浅淡的血痕转瞬消失不见。 她转向吴师兄,眼中盈盈笑意还未散去。 苏见星的眼睛很大,杏眸眼尾微微下垂,虽然她平时并不大爱笑,身上总有种若即若离的清冷感,可一旦笑起来,清冷感立刻消失,反倒叫她显得有些娇憨。 若此刻不是在比试场中,又没经历方才她借阵法之势给剑开刃一幕,吴师兄差点产生一种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女的错觉。 吴师兄身体一颤,打了个激灵,将那完全不靠谱的念头从脑中驱散开来。再次看向苏见星时,眼中已经是深深的忌惮。 苏见星却恍若未见,她握着剑,挽了几个剑花,实则分量不轻的长剑在她的手中仿佛有生命一般,会乖乖听话。 “吴道友。”苏见星开口叫吴师兄道,“这确实是一把好剑。” 吴师兄面色难看,放在身后的手打了手势让那几个师弟注意警戒,自己面却艰难地祭出一个笑道:“苏师妹喜欢就好。” 苏见星:“这么好的剑,不好好用可就埋没了。那今日,我便用这把你送的剑让你瞧瞧吧。这样想来你也不会后悔将它送到我的手中。” 吴师兄闻言,面色一变:“结阵——” 可惜,话音刚落,师弟们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觉得平地忽有一阵狂风掀起,直将人吹得东倒西歪。 有两个人甚至差点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出阵外。 幸好吴师兄机警,反应虽然慢了半拍,却还是将两个师弟捞了回来。 交代两个师弟站好,不要再大意后,吴师兄满脸寒霜地看着苏见星:“你又使什么下作的手段?” 苏见星唇角微翘:“吴道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你们五人一同对战我一人也就罢了,却还又给自己套了个阵法,我都没说你下作,怎么我不过小小用了下剑气就下作了?” 剑气?吴师兄瞳仁一缩,一脸不信:“苏见星你莫不是当我没见过世面,分不清什么是剑气?我可从未听说过剑气还能化风的。” 吴师兄的疑问也代表了在场包括看台上修士。这其中还自然也包含许多剑修。 便是那个被太辰叫做师兄的九皋也目露惊讶之色。 只不过他的惊讶和别人有些不同。 那些剑修和吴师兄的想法相同——剑就是用来杀人,摧毁邪恶,又或者守护。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过程总是和杀戮、鲜血相伴。 这也是剑修虽是公认的强,但能飞升成功者总是寥寥无几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苏见星的剑气虽然狂暴如风,却就好像是真的风,除了能将人吹走外,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这真的是剑气?可能吗? 或许大多数剑修觉得不可能,但九皋知道——可能! 因为九皋也是个剑修,但他的剑道和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剑道不同。 这么多年来,九皋在剑道一途上很是孤独,然今日他却看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了相似的剑道。 九皋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见星看了好一会儿,扭头问太辰:“那小姑娘是谁?” “苏见星。”太辰答道。他的声音不缓不急,熟悉他的人甚至能从那声音中听出几分揶揄:“她叫苏见星。” “不!”九皋的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太辰轻轻拍了拍他紧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有些无奈道:“所以师兄你是真的没有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要代师收徒吗?” 闻言九皋愣了愣,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 九皋此人对于修剑也十分痴迷,甚少去管别的闲事。他近日听说太辰代师收徒,收了一个师妹,本没当做一回事,后来又被子卉拉来看比试,这才知道场中那个看上去嫩地岁数只有自己零头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新师妹。 这么小的师妹,还真是叫人有点不得劲,所以刚刚他见苏见星的比试才会是那种态度。 而现在,听着太辰的提醒,似乎觉得事情应该也没那么简单。 果然,正想着,他便听见太辰道:“总之,明面上的理由便是这姑娘接受了孤光剑君的传承。” 孤光剑君,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在哪里听过呢?九皋正想从自己那活了上千年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一段。 却不想下一刻太辰已然向他揭示了答案:“就是我师父当年在修仙界收过却没带回宗过的弟子——谢莹。” 来了来了,每天都在生死时速码字。时不时还要请假。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不会坑的!! 更新虽然少点,但总会有的。因为我和我老公打赌了,今年一定要写完,不然我就要给他一笔巨款……所以大家放心跳坑,如果觉得少,可以养肥再看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师妹 孤光剑君——谢莹。 这名字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劈进了九皋的脑中,瞬间勾起了他的记忆:“是她!” 太辰缓缓点头,肯定道:“是她。” “原来如此。”九皋喃喃说着,将目光又调比试场中。这一次,他再看苏见星的目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另一边面对吴师兄的质疑,苏见星收了剑气,叹口气道:“吴师兄这也没见过,那也没见过,看什么都是下作伎俩,那这场比试怎么打?难不成得我站着让你们打,这才作数?” 这话对于开阳峰几个弟子来说和羞辱无异,可事实如此,便是他们想要辩驳也一时找不出话来。 但苏见星也显然并不想听他赘言。方才的借阵开刃以及那一道那一道剑风已然将的原本严谨的阵法冲散成七零八落。这一下在苏见星眼中才算是真正的公平开局。 不过——她掂了掂手中的剑,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足尖一点高高跃起,向那五人冲杀而去。 吴师兄见状心中反而一喜,心道苏见星虽然嘴硬,但果然还是年纪小,在意旁人言语,这才舍弃了剑气而选择直接以剑相对。可她一个金丹境初期的女修即便修剑能够越阶挑战,却又如何能够一打五? 这样想着,突然信心百倍的他飞身挥拳迎上苏见星的剑。 有人惋惜道:“这苏见星到底是吃了年纪小的亏,比试台虽不是战场,但到底是以实力为尊的地方的。若是说几句骚话就能赢,何苦再以身相搏。为了区区几句闲话而放弃优势,实在是太天真了些。” 那人这一番话似也说道不少人的心中所想,纷纷点头附和,都觉得苏见星方才那一番出其不意的操作所带来的优势在这一刻尽失。说到底还是没有经验,所以落败也是意料之中。 可谁料面对那些疾风暴雨般袭来的拳掌,苏见星没有丝毫胆怯和畏缩,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竟是将所有攻击悉数挡于剑光之外。 “好厉害的剑术!”九皋悉知苏见星传承之源后再看她时虽然还有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孤光剑君那般孤高清傲之人会选择这样一个年幼且性格跳脱的姑娘作为传人,但在瞧见这一手远转如风的剑术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剑修要修剑心、悟剑道首先还是要学剑。将那一招招、一式式磨练千万遍,即使掌心鲜血淋漓、虎口处已然见不到一块完整的肉,却还是要用布缠着手、缠着剑,顶着烈日骄阳、忍着寒风严冬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不知疲倦,直至将那些招式融进身体的每一寸骨血。 可即便如此,这样呕心沥血磨练出来的剑术也并不一定完美。于是这样的过程只能继续,直到学会了剑气、悟出了剑意,剑术也随之一步步提升,逐渐至臻。 苏见星细白的手腕在灵巧的扭转,长剑随着手腕的扭动在空中画出长短不一的弧度。没有节奏、更没有规律可言,让人完全不知她的下一剑是要劈向何处,又或是要刺向何方。 但即便以九皋的眼光来看,苏见星这一套剑法都过于完美。进退有度,攻防切换也只在刹那,看似此刻以一敌五,面对那疾风骤雨般倾至的拳掌需要耗尽所有的心力。但九皋看得十分清楚——她压根没有使全力,甚至游刃有余。 这副老道的样子让九皋惊讶之余也产生了一丝疑惑:“这纯熟的剑法是得了传承便能会的?” 听闻此言,子卉和太辰的神色各自一顿,旋即目光在私下里相会,一触即分,旋即又各自别开眼去,默不作声。 九皋也并未注意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他不过随口一问,却也知道此事无解。 传承一事在整个修仙界来说也并不多见。众所周知的便只有那几个修仙世家的传承,还有一些便是秘境中的传承。 无论哪一种传承,只有传承者才能得知传承的具体内容,他人可能因为传承者前后的差别而对传承的内容略有揣测。 所以此刻九皋是真的以为苏见星是因为接受了传承才如此的。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 其实还是很不可思议。 他扭头看向子卉道:“师兄,何时能为我引荐小师妹?” 引荐小师妹?子卉略带愕然地看了九皋一眼,一脸“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的神情。 太辰口中溢出一道轻笑,细长的柳叶眼微微弯起,眼底泛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打趣道:“九皋师兄太过嬗变,方才还一口一个小姑娘,这会儿便叫起师妹来了。” 九皋不以为意地摆手道:“方才那不是没瞧见小师妹的实力嘛。如今一看,那小姑娘确有资格让吾称为小师妹的资格。” 在见到苏见星前若是他们同他说只是宗内收了一个新弟子,他绝不会有半句异议。有也不过是听闻那新弟子居然和自己同辈时才产生的。 身为归一宗弟子,虽平日行事低调不张扬,但心底那份身为“天下第一宗”弟子的傲气犹存。 他们这一代的几个弟子在苏见星入宗前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了。子卉已是大乘修士,随时皆可渡劫飞升;他自己如今已是和合体后期,但也已经摸到晋阶大乘的那一丝玄妙之意;至于太辰……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总而言之,他们这一代弟子在归一宗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而往下数几代也并不是不收弟子,却又为何非要给他们这一代添一个小师妹呢? 九皋不懂这其中的逻辑,最初也不大愿意接受。但现在他知道了苏见星是孤光剑君的传承者,再看她那一手纯熟无比的剑术,顿时心中又有了改观。不但当场认下这个小师妹,甚至还想尽快认识一下。 当然,如果能切磋那一下那便最好了。 这样想着,九皋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急切的笑意。 子卉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无奈中还带着一丝好笑。却也很能理解身为剑修的九皋的心情。 这些都是小事,让他们自己去磨合吧。 他将此事丢开,重新关注起苏见星的比试。 在开阳峰五个弟子连续几轮攻击,却被苏见星用剑进行了密不透风的防守后。这一场比试陷入僵局之中,似乎谁都没办法再进一步。 但多数人都知道,这样不过干耗着,持久战,谁的灵气耗尽了,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 然而场中的情况和看台上那些人的想法完全相反。 吴师兄此刻已经累到近乎脱力,而苏见星看上去却依旧游刃有余。 “都加把劲,胜利就在眼前了。”吴师兄咬牙喝道,一面抬手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用缠在手上的布条擦掉不知何时从额间冒出的细汗。 几个师弟在吴师兄的打气下也都纷纷强打精神,如临大敌地看着苏见星,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女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强? 是的,就在如今开阳峰弟子们已经累到近乎无力的情况下,苏见星却依旧站得笔直,甚至还显得十分的轻松惬意。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方才那几次攻击都是他们拼尽了全力,却没有能将对面的女子伤到一分一毫。 她的剑太厉害了!没有动用丝毫的剑气,只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就已经将他们所有的攻击全都轻松挡下。 而在此刻,他们几人都精疲力竭的当下,她却依旧轻松自若,连气都没有多喘一口,仿佛方才不过出门散步,如今也只是驻足在看吸引了她目光的风景罢了。 这样还怎么打得过? “起来!都给我——上!”吴师兄声嘶力竭的喊着。众人撑着还未调息好的身躯听从命令纵身而上。他们的脸上的神情皆已麻木。 上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挡下?不过是重复之前数次的步骤罢了。 然而这一次,面对几人的攻击,苏见星再次扬起了长剑。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认输 淬着寒芒的剑光闪过。 这一次的剑依旧不带任何剑风,挥剑的动作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凌厉果决,也更快…… 每一次剑光闪过便伴随着一道血花,还有慢一拍响起的哀嚎声。 五剑过后,场上唯一站着的只剩苏见星。而她的对手纷纷捧着自己被齐腕削断的光秃秃的手臂哀嚎。 每人一只手,很公平。 或许是天下太平惯了,弟子们间寻常的打斗并不涉及性命,偶尔有伤也不过是些皮外伤,无损筋骨。所以乍一见这断掌横飞、满地鲜血的场面,那些场外的观战者足足静盏茶的功夫,这才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翟胜身为医修却也从未见过眼前这般可怖的场面,摊着手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苏见星对着一地的血腥和哀嚎视而不见,目光冷淡地看向吴师兄,语调平淡:“认输,或者死。” 从手腕上传来的痛楚让吴师兄竭尽全力才能不痛呼出声,而现在又被对手用锐利的剑尖指着。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绝望。 他很想此刻能够有人帮忙来救他,但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还不到一瞬就立刻消散了。他已经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比试台,而他此刻正是带着自己的四个师弟站在比试台上和眼前那持剑的少女比试。 不,这不是一般的比试,这是签了生死契的比试。 生死契成,生死自论。 他要死了吗? 不、还没有。她还没有杀了自己,她还是给了自己机会。她刚才问——认输还是死? 耳畔似乎回荡着这句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吴师兄甚至来不及再去权衡这两个选择会带来的结果,一句话便冲破他的喉咙直接冒了出来:“认输、认输、我认输!我不想死——” 这一句求饶并没有过脑子,但喊完这一句后吴师兄并未感到一丝后悔,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等苏见星的反应。 但是让吴师兄失望了,苏见星持剑的手非常稳,即便听见了他的认输之语却也没有将长剑挪开半分。 为什么还不放开他?吴师兄刚放下的心又提起了。他仰头去看苏见星,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苏见星却并未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那几人,一个个问道:“认输还是死?” 那几个弟子已经挨过了最初的断手之痛,此刻虽虚汗满头,却也能抽出心神关注苏见星的动向。 他们本和吴师兄一般绝望,但听见苏见星的问话和吴师兄的回答之后,陡然发现原来还是有一丝生的希望。 还有什么好选的?自然是要命! “我认输。” “认输。” “我输了、认输!” “认输……” 认输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直到最后一个弟子选择了“认输”的回答,苏见星才露出稍稍满意的神色,撤回长剑。 “愣着干什么?快些宣布结果吧。”苏见星将目光投向比试场外呆呆站着的翟胜。 被这不带情绪的眼睛一瞥,翟胜立刻一个激灵从呆愣中回神:“哦、哦好。”他走到阵法边缘,朗声和开阳峰弟子们确认:“你们都认输了是吗?” 刚才已经说过了认输的话,现在又被人问了一遍,问话的又不过是个执事弟子。吴师兄的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或许人之劣根性便是如此,打不过比自己强横的人,就很容易将仇恨转移到其他弱小者身上。 吴师兄一言不发地狠狠瞪着翟胜。直让翟胜心中发毛,他也不知自己问话到底有何错,只能硬着头皮道:“吴师兄,一会儿要宣布结果,你这到底是认输啊还是……” “怎么?他不认输吗?”恰在此时,苏见星那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吴师兄顿时浑身一颤,狼狈地收回那瞪着翟胜的凶狠目光,颤声道:“没有,我认输。”说完又看了翟胜一眼:“我认输,听清楚了吗?” 翟胜连连点头:“听清楚了。” 刺头也只有吴师兄一个,其他几个开阳峰的弟子都知趣地很,翟胜甚至还没有开口询问就争先恐后道:“我认输,我们都认输。快点宣布结果吧。” 翟胜做好了记录,点点头,提气大声道:“本场生死之试,苏见星——胜。”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在整个比试场的上空回荡。看台上静默了片刻后,才爆发出一道又一道喝彩的声音。 这其中,之前已经输在苏见星手里的柳兰汀以及一众凤仪宫女修。她们后来的,来时这里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最终只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看完这一场比试。 比试结束后,柳兰汀久久回不过神来。一旁的吴琼玉见她状态不对,不由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柳师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柳兰汀回神,面色复杂地又盯了场中的苏见星两眼,叹道:“我输得不冤。” 直到此刻看了这一场比试,她才终于承认自己是不如苏见星的。一对五,便是她自己现在这样的修为、状态别说打赢,便是最开始的那什么五灵破军阵怕是都破不开。 苏见星不过金丹境初期便这般厉害,若是以后成长起来,又会如何? 许是因为之间差距太过巨大,柳兰汀在此刻心中竟然升不起一丝嫉妒和不甘,反而涌上了一丝期待。 宣布结果后,翟胜打开了结界,让急匆匆赶来的摇光峰弟子将伤者抬出接受救治。 断肢重续这种事在修仙界稀松平常,看起来可怖,却只能算作轻伤,至多休养一年就能完全恢复,也并不影响后续的使用。 这其中若说最叫人为难的怕也就是给五只断手找出他们的主人了。 在那五人被乱哄哄地抬走后,苏见星才提着剑往回走了几步。 她的目光四处梭巡,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快,她的目光就定在了某一处的地面,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目标。旋即她快步走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样东西——她的剑鞘。 长剑入鞘,随手将其挂在腰间,看着眼前一地血污还伴着淡淡的铁锈腥味,苏见星眉头一皱,响指一打,一条水龙旋转着出现。 水龙整个比试场中呼啸而过,凡经过之地皆干净无尘,不见一丝污垢。 苏见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场地原就是她借来用的,自然要打扫干净了才行。 远处看台上还未离开的太辰见状嘴角便也噙了一抹笑来。 这笑容被正转身欲走的九皋看见,心中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你——”九皋迟疑道。 感谢枫染霜林大大的一张月票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切磋一场 “什么?”太辰抬首看他,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完全隐去。 对了,就是这个笑叫人觉得有些奇怪。九皋这样想着,直白问道:“你对小师妹很关心?” “这是小师妹,自然是要关心的。”太辰回答的理所当然。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九皋瞬间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唔,也是,应该我多想了。”他微微颔首,轻抚蓄了还不到一寸的胡须。 太辰却多看了他一眼,又在他察觉之前收回了视线。 想不到这位平日里除了修剑万事不理的师兄居然这般敏锐。 正想喊九皋回去,就听他“哎呦”一声:“同你废话却没注意小师妹快走了,我去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待太辰反应,剑光一闪便朝苏见星飞遁而去。 苏见星那头也正架起剑光正欲离开,一道剑光就迎面冲来。 若不是敏锐察觉到这剑光中并无杀意,这才让苏见星急急收住了差点打出的剑风,一脸惊愕地看向来人:“谁?” 九皋见她反应及时,虽有些惋惜却也并不执着,笑道:“小师妹,我是你师兄九皋。” 苏见星:“啥?” 短暂的错愕后,太辰已然从九皋身后追了上来,冲她微微点头。 苏见星心中有数,当即也露出一抹笑容与之见礼道:“原来是九皋师兄,有礼了。” 九皋呵呵笑道:“好好好,你方才的比试我瞧了,剑法精妙纯熟,虽听说是得了孤光剑君的传承,但我不觉得仅凭传承便能将剑术用成这样,一定是刻苦加上天赋。你很好,真的很好。” 听见“孤光剑君”四个字,苏见星的眉尾便是轻轻一挑,又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去:“能得师兄夸赞是我的荣幸。”说罢,她略略一打量九皋,肯定道:“原来师兄也是剑修呀。” 九皋虽用剑光飞遁,却并未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不过同为剑修,同类的气息就算并不祭出本命法宝也能够凭直觉感应。 “确实。”九皋笑呵呵承认,旋即邀请道:“今日见了师妹的剑法,心痒难耐,不知师妹可有时间切磋一二?” 苏见星:……这还真是心痒难耐呢。 太辰在一旁扶额无奈道:“师兄,小师妹刚打过两场,你就算再心急也要给她时间歇一歇再说呀。” 他这么一说,九皋才想起似乎确实如此,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正想说什么,却听苏见星突然道:“那两场比试也不算什么,也没太耗精力,主要是我年纪小,见识也少,想多瞧瞧其他修士用的什么招式。” 虽说上辈子架打得也不少,但数千年过去,各种术法招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总会不断推陈出新。 苏见星觉得,若总是抱着上辈子知道的那些,早晚要吃大亏。这也是为什么几次比试她明明可以一招制胜,却还是要和对手周旋,直到她觉得对方的招式都看得差不多时才放手一击,送对手出结界。 当然,这种比试自然还不至于将对方压箱底的招数给逼出来,但只看现有的那些也足够了。 九皋听明白了,苏见星的意思就是那两场比试看着耗费了功夫时间,实则没费什么力,可以继续切磋。 九皋当即抚掌大笑:“好好好还是小师妹爽快。” 苏见星也笑:“小事而已。” 或许旁人看不懂为何九皋如此激动,但同为剑修的苏见星则完全可以共情。 九皋如今合体修为,按照归一宗弟子优秀的惯例来说,应是孤剑难寻对手。 放眼整个修仙界,合体境修士也都多是各种宗长老,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各宗的颜面,不大可能似年青时那般恣意,即便一时兴起想要切磋,也要掂量再三。 和平辈打不行,和小辈打更不行。 更别说合体境一旦出手,也少有结界能够撑得住,一不小心打破了结界,受伤的可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 九皋的剑许久都没用出来了,这对于剑修来说并不是好事。 苏见星想了想,问道:“师兄可是已过藏剑期?” 九皋一愣,旋即惊喜道:“你还知道藏剑?果然是得了孤光剑君的传承。你若言不错,我已过了藏剑期却少有机会亮剑。” 再次听到“孤光剑君”这四个字,苏见星眼皮一跳。 她当初未免这一身剑术和修炼的方法来得蹊跷,便称自己是在妖兽潮中危险时刻,千钧一发间得了传承。 但她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自己的传承来自“孤光剑君”。 而今九皋不但屡次提起这个名字,更是笃定了她传承的来历。这总不会是九皋自己猜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她记得之前九皋曾说过“听说”二字。 从哪里听说的?她抬眼轻扫了太辰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太辰神色一顿,当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却一点未见慌乱,镇定道:“待你忙完琐事和我回宗,那里有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回宗,又是回宗。似乎归一宗里藏着许多秘密一般,但为什么九皋看上去似乎全然不知? 不过这样一说,倒是让苏见星对归一宗原本就起了几分的兴趣顿时钓到了最高点。 “好啊,到时候若是没有我满意的答案——”她拉长了音调,话语未尽,却叫人听得出其中的危险。 太辰微微笑道:“任君处置!” 苏见星眯了眯眼,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九皋看看太辰,又看了看苏见星:“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没什么。”苏见星既得了太辰的承诺,便不打算在此事上纠结,轻飘飘带过话题。将目光重新放在九皋身上,真诚发问:“师兄,切磋一事虽然简单,但此处人多,并不合适,所以我们去哪里?” 九皋却早已想好了地点:“青霞峰不是有现成的地方吗?回头我同子卉师兄说一说,让他搞个结界,再帮我压制一下修为,足够了。” 他说得随意,苏见星却觉得有些魔幻了。子卉乃是归一掌门,虽和他们都是一辈弟子,但到底已经是打乘境修士了,这般叫来做结界是不是有些过于随意了? 而且她上次见到子卉时就想问,大乘境修士不是该好好待在宗门闭关修行那?似他这般无所顾忌地到处跑,不怕无意中添了新的因果导致飞升失败吗? 许是她的神色太过古怪,让太辰和九皋都看出了端倪,问她怎么了。 苏见星深深吸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来。 哪知道这一次,那两人对视一眼,旋即笑了起来。 九皋道:“小师妹放心,掌门掌门身为一宗门之主就是要为宗内弟子们服务的,有需要尽管使唤,不算啥。” 太辰没有九皋那般不羁,却也含蓄道:“子卉师兄人很好,有需要可直接求助于他,不用怕麻烦。” 归一宗掌门是这种画风吗?苏见星回想一番那日见到的子卉,又低头瞧了瞧手腕上挂着的那条据说是子卉亲手炼制的须弥界似有所悟。 今天这章是在机场以及大巴上敲完的,虽然发的早,但应该没有下一章了,手机打字太累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见面礼 子卉很好这句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去青霞峰的路上九皋就已经开始摇人,等他们落地时子卉已经等在那里了。 刚打个照面,苏见星思忖着见到掌门好歹要礼节性问安,但还没等开口就被九皋火急火燎的话给打断了:“师兄你怎么在这里?阵法布好了吗?今日我可得跟小师妹好好切磋一番。” 子卉道:“已经安排好了。”他的目光分别在九皋和苏见星身上扫了一圈。 苏见星见他的视线投来,忙抓着机会道:“见过师兄。” 子卉对她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温声道:“大家同宗师兄妹,小师妹不必如此拘谨。”旋即目光转向九皋,顿时有些嫌弃却又不得不交代道:“小师妹如今不过十六稚龄,莫要太过。” 九皋呵呵一笑:“师兄放心,我有分寸。” 子卉嗤笑一声,显然对他的保证并不相信,却还是叫他转身,状似随意地一掌拍在他的天元。 九皋“嘶——”了一声,显然很痛,但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乖巧的仿佛一个孩子。 这个场景真是苏见星想象也想象不出来的,遂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一脸兴味。 子卉自然不是偷袭师弟,而是应九皋所求为他压制修为,虽然这种事情自己来也可以,但苏见星歪头看着,总觉得子卉的手法有些特别。 “子卉师兄压制修为的手法有些不同,是真正的压制修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太辰轻声解说道。 真正的压制修为?这是什么意思? 苏见星侧目去看他,杏眸黑盈盈的,盛满了疑惑和快要漫出来的求知欲。虽她未执一词,但所有的疑问都明明白白躺在了她的眼底。这副神情还带着一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娇憨。 太辰仿佛心中被什么撞一下,倏然回神,低头轻咳一声掩饰发现自己失神后的尴尬,旋即道:“压制修为是真的压制,而不是封住修为。” 原本苏见星还并觉得有什么不同,但经他这一提点顿时恍然。在修仙界常说的压制修为其实等同封住修为,常应用于高阶修士和低阶修士比试时为了公平起见所以让高阶修士封住部分修为,使得自己能够动用的修为和低阶修士对等。 而压制修为则是通过某些手段真的将自己的修为一压再压,直到和低阶修士的修为对等。 这——这不就是之前她研究出的凝缩之法吗?她还是靠着那凝缩之法将自己的修为从金丹境中期压缩到了金丹境初期。 苏见星心中一动,再看向子卉时,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热切。她迟疑问道:“子卉师兄这一手是独创还是——” 若是师门所传她就很有机会学一学,但若是子卉独创,她便不大好意思去详细询问了。 太辰笑道:“这确实是子卉师兄对独创的手法。” “哦。”意料之中,苏见星也说不上是不是有些失望,但紧接着便听太辰道:“虽是子卉师兄独创,但他并不藏私,若想学者他尽数可教。” 独创的手法就这样随随便便教人?子卉师兄果然好人。不、什么好人?简直就是菩萨下凡。 苏见星两眼放光。 子卉施完术法缩回了手,九皋的修为也被压制在了金丹境初期。 九皋动了动胳臂腿,似乎还并不是十分适应现在的状态。毕竟从呼风唤雨的合体境大能突然变成金丹境初期的小修士,简直哪哪都不适应。 苏见星站在一边仔细地看着九皋的变化,发现果然如太辰所言,压制过修为后的九皋就仿佛就真的是一个金丹境初期的修士。至少从他周身的气息来看,和所有金丹境初期的修士差别并不大,若硬要说有什么差别,可能九皋周身的气息更加圆融、沉淀。 确实不同。 苏见星了点了点头。 “小师妹,走吗?”九皋向着她扬了扬眉,问道。 苏见星弯了弯唇:“走!” 青霞峰本就是为了贵客的设立的住所,一砖一瓦皆是精致华丽,但也不仅仅是外表富丽堂皇,该有东西也一点不少。 今日苏见星和九皋准备比试用的场地便是青霞峰最北的一处高台。 那高台三面临渊,站在边缘处视线一扫便能瞧见万丈深渊。看起来危险,可实则临渊处已用结界围护,安全的很。 子卉在他们来前所做的便是将那几道结界加固,顺便还多加了一层,防止苏见星和九皋战到酣处不管不顾的拆了青霞峰。 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跃上高台,子卉在关闭结界前还不忘叮嘱道:“切磋罢了,点到为止就好。” 九皋爽快应了:“师兄你放心,切磋切磋,不会打出真火的。”心道师兄未免也太啰嗦了,和小师妹切磋,他怎么都会让一些。 苏见星也道:“师兄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 话音刚落,她便敏锐地察觉到对面气息的变化,抬眼瞧去果然就见九皋一副“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瞪视。 苏见星莞尔一笑,伸手道:“九皋师兄,请剑吧。” 九皋一昂头,抚须傲然道:“老夫不欺负小姑娘,你先来。” 苏见星心中啧啧两声,也不推让,双手交叉一抹,一柄银白色的长剑便出现在她的手中,赫然是太辰送她的那柄“粼光”。 苏见星:“这把剑——”她正欲介绍此剑的来历,就听得九皋“咦”了一声,看向“粼光”的目光透着些许熟悉。 话音一顿,苏见星问道:“九皋师兄识得这把剑?” 九皋瞄了一眼阵外一脸平静无波的太辰,点头道:“早些日子在宗里时就见师弟在炼制这剑,我还当他对修剑起了兴趣,却没想到这剑是送你的。” 说到此处,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懊恼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小师妹,合该送一份见面礼,但太辰送了剑,却是先我松了,下面我又该送你些什么呢?” 不得不说九皋此人修为虽然不低,但性格直率,言语直白,性格颇为可爱。 苏见星爽朗一笑:“那师兄便送我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比剑吧。还望师兄不要藏私,让我也能一睹剑修大能的风采。” 九皋闻言,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说罢,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唤了声:“剑来!” 昨天把娃娃送上飞机回老家玩了,哪知道飞机误点,备降两次又取消航班,直到今早才重新起飞去了目的地。 一夜没睡所以今天一天人都是懵的。 今天依旧小短章奉上,明天开始我将有半个月的时间安心码字。 感谢alextech99大大的两张月票以及书友201727230253247大大的一张月票。 不过鉴于我更新比较慢,也冲不了什么榜,大家还是把月票留着投给更好的书,方便给几张推荐票我就很满足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缠斗 空中传来一道清越的鹤鸣,一道天光极速自远处飞来,那形状好似一只展翅翱翔的仙鹤。 天光落在九皋掌中,细碎的光线凝结成实质。很快,一把通体银白的细长宝剑便握在了九皋手中。 那柄剑的剑柄处刻着一只微微张开翅膀引颈向天的仙鹤,似是正在发出鸣叫。 “好剑!”苏见星赞道。 话音刚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见星似乎瞧见了那剑柄上的仙鹤扭头看了她一眼。 九皋十分受用:“此乃我的本命灵剑,唤作‘鹤鸣’。” 苏见星“哦”了一声,心知自己方才瞧见的不是错觉的,而是剑灵。 九皋见她所有所思,不禁有些自傲道:“怎么?谁不是眼馋灵剑?倒也不必着急,待你元婴时,我帮你寻摸些好东西助你祭炼你的剑,只要你和你的剑心意相通,早晚会生灵智的。” 说到了这里,他想到什么又有些歉意道:“阿鹤已是灵剑,但我不好弃用之另寻一把剑来与你比试。”他的指尖轻抚的鹤鸣剑的剑身,神色温柔的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它会吃醋的。” 苏见星:“……”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横塞一口狗粮? 扯了扯嘴角,苏见星道:“无妨,灵剑和普通剑对我来说并无太大的区别。” 闻言九皋哈哈笑了两声:“小师妹这般自信,那接下来可要接好为兄的剑啦。” 苏见星挽了个剑花,摆出对战的姿态:“师兄请吧!” 九皋不再多言,双手举剑,足尖一点高高跃起。磅礴的剑气携呼啸的风声而至。 苏见星额前鬓边散落的发丝被强风吹得向后飞起,强大的气流迎面而来。九皋的剑气十分果决也非常迅捷,苏见星避无可避。 随着九皋身形的逼近,剑气强风带起的尘土将苏见星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站在阵外的两人只能瞧见漫天尘土,却并不知道在九皋的长剑落下后发生了什么。 也因此,虽知九皋不会下狠手,但见此情境太辰也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铮——”地一声金属相交发生的铮鸣之音霍然响起。尘土散开后,被掩盖的两人的身形终于再次清晰地展露出来。 苏见星和九皋一样以双手握剑的姿态用粼光架住了鹤鸣。虽然一只脚陷入地面一寸有余,虎口也疼到麻木,但她抓握着剑的手依旧没有丝毫松动。 九皋“咦——”了一声,奇道:“你竟能接下我这一剑。”说着,视线从苏见星的剑上挪开,对上的她的双眼,便又是一怔。 苏见星此刻的神色和之前的平静截然不同,但这不同却并没有半点他想象中的痛苦和忍耐。 微微眯起的幽深黑眸在此刻正在发亮,好似有两团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和之前礼貌的、略带拘谨笑意全然不同的邪魅笑容。 一道低笑自苏见星口中溢出。不知为何这笑声明明寻常,落在九皋耳中就似从九幽而来,直抵心间,简直让人从头凉到了脚。 他还来不及想明白这渗人的感觉从何而来,多年来练就的反应让身体快过大脑,疾步向后退去。 “师兄,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啊。”苏见星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剑也随着她话缠了上来,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断了九皋的后路。 那剑分明也不带的剑气,可剑身上偶尔掠过的剑芒显得寒意森森,叫人不敢轻忽。 九皋直觉不敢以身试剑,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已经被苏见星的剑缠了上来,不得不挥剑格挡,想要摆脱。 但既然被贴了上来又岂是这么甩脱的? 苏见星身形灵活犹如水中鱼游鱼,往往你以为自己能够抓住时,她却偏偏要从你指尖溜走,只留下滑腻的触感。她的剑又每每能以古怪又刁钻的角度出现,提前预判了九皋的走位,屡屡阻了他亟欲走脱的步伐。 十分难缠。 子卉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果然不简单。”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甚至连个主语都没有,但太辰却明白他说的是谁,答曰:“是啊。” 子卉偏头看了他一眼,打趣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又挪开,悠悠道:“现在不担心了吧。” 太辰无言片刻,又微微翘起了唇角:“嗯,不担心了。”说话间,他已然悄悄松开袖间攥紧的手指。 子卉呵呵轻笑两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太辰面上一派镇定,耳根处却微微有些发烫、发红。 再看高台上比试的二人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拆过许多招,然而九皋之前先声夺人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被苏见星近身缠着每一次抵抗虽然激烈却并未给他的处境带来多少改善。他就仿佛一只被困在荆棘丛中的鸟儿,努力想要振翅回归蓝天,却始终不得其法。 而苏见星就是那牢牢困住鸟儿的荆棘,枝条或许不是太密,但每一根都恰好生在需要的地方。 渐渐的,饶是经验丰富的九皋也被这样困着打出了真火来。心中冷笑,活了这么多载,修至合体境后期,离大乘也只有一步之遥时他才晓得原来他并不擅长近战。 曾经的敌手无论实力有多高,只要快不过他的剑,最终都要在他的剑下折戟。然而今日,他有了对手,在这对手的剑下他引以为傲的快剑全然失去作用,将他变成顿困之兽,难寻出口。 但这样下去不过是无休止的消耗,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 想到此处,原本有些纷乱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两剑相抵的空挡时,九皋突然冲苏见星笑道:“小师妹,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如拿出点真本事如何?” 苏见星唇角一翘,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朗声道:“师兄为长,还是师兄先请。” 有时候一个人的神色也多少能够体现其真正的状态。也正是苏见星这副轻松自如的态度让九皋明白,这样的比试对她来说还远远未到需要竭尽全力之时。 这真是仅仅接受了传承结果吗?传承能有这么厉害? 之前心中闪过的疑问在这时又突然冒了出来。但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九皋细想,因为苏见星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 强自压下心底的疑问,九皋将全部心神放在眼前的对手身上。 是的,对手。或许在观看比试时、在邀请苏见星切磋时,九皋虽然极力放平心态,内心深处却依旧残留一种想要指点晚辈的优越感。 而现在,苏见星用实力将这股优越感打碎,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实力。只是在他集中心神面对眼前的战局前,有那么一瞬心中依旧不受控制的闪过一个念头:在这个年纪和这个修为就有这样老道的战斗意识和本能,待她成长后又会如何? 今天份奉上。我确实说过最近要多谢,天地良心我从早上就打开文档了,但是……打斗场景太难写了啊,脑细胞死了好多,我还参考了不少资料……大家先看吧,也许后面写多了我会慢慢写好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后生可畏! 欣慰中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九皋目光一厉,大喝一声:“鹤鸣!” 鹤鸣剑发出一道清啸,剑光随之大涨,一道所有似无的气息自它剑身扩散开来,随之一同散开的还有一道无形的威压。 剑意! 打了这么久可算是使出了点真东西。苏见星顿时收手,足尖一点,身形如飘摇的风筝极速向后退去。 九皋眼中含笑,若是真让她这么跑脱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修炼也真当喂狗了。 那道剑意就如同之前苏见星缠上九皋时一般,紧紧追着苏见星,似要她也尝一尝困顿之兽的滋味。 场中形势陡然一换。 被那极具压迫感的剑意锁定,场地也就这般大,便是再跑也跑不到哪里。遂岁践行突然身形停滞,竟是抬剑直接与那道剑意抗衡。 九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换上一抹怜悯之色。若是剑意能够这般容易斩断,那也就不叫剑意了。 可下一瞬惊愕再次爬上了他的眼底。因为对面的少女只轻飘飘地挥了挥剑,仿佛驱赶什么扰人的蚊虫。 正是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就让九皋那道犹如山雨欲来的剑意瞬间消弭于无形中。 这是什么? 九皋拉平了嘴角,大脑也在极速地思考。能够消弭剑意的,于剑修来说在这世上也只有一样东西——剑意。 惊愕之余,为了印证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想法,手一甩,接连数道剑意便向苏见星袭去。 苏见星早有准备,几乎是在九皋挥剑的同时,她也连挥数剑,紧接着便听见“砰、砰、砰——”几道声响从空气中传来。 那是两方剑意在空中相击时发出的响动。 九皋面色有些复杂,那个在他看来不可能的想法在这一刻完全被证实了——苏见星确实已经领会了剑意,更甚者她的剑意并不逊于他。 为免真正伤害苏见星,九皋发出的剑意并不算强,若直接打在苏见星身上至多也不过是皮外伤,并不会伤及内里。可他也没想到苏见星竟正面相迎,直接以剑意还击。 仅仅几道伤害不大的剑气并不能说明问题。能说明问题的是此刻她轻松自如的神态。 轻松自若,就说明还留有余力,既有余力,那她方才发出的每一道剑气就不是竭力施展,而是思虑谋划过后的行为。 老问题,苏见星才多大点?即便九皋压制了修为与之比试,看似公平的局面之下其实也还存在无法弥补的差距。 差距在哪里?就在那相差了大几百年的修行、战斗的经验中。 很多战斗意识、反应、速度包括对于灵气、剑气掌控的精准度不是看两本书或者传承学一学就会的,只能用阅历和时间来弥补。 但这场比试中,苏见星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的反应都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所能够拥有的。更不用说那对剑气的精准掌控。 如果说她第一次发出的剑气能够正好消弭他的剑气,能够被当做巧合,可接下来那几道接连发出的剑气对同境界的金丹境修士来说也许只是抵挡就要耗费所有的精力,却不会似苏见星那般好似随意的几道剑气就恰恰好与他的剑气相抵消。 苏见星真的只是接受了传承吗? 九皋没有动作,深深地看向苏见星。这让苏见星原本要还击的剑举了又放:“九皋师兄,还继续打吗?” 九皋沉默片刻,收回目光的同时收回鹤鸣剑:“不打了。”旋即又将视线投向站在阵外,神色平静无波的子卉。 虽然子卉师兄不是剑修,但他一定不会看不出苏见星的异样之处。所以,与其去问还不熟悉的苏见星,不如去问子卉师兄好了。 他做事一向果决,说不打了就真的不打了,二话不说飞出结界来到子卉面前:“师兄,我有话要说。” 子卉一点都不意外,点点头,先问他:“你就这般出来了,可是要算输了啊。” 九皋不以为意:“输了就输了,输给小师妹也不算啥。” 子卉点点头:“那好吧。”说完,背着手走了。 九皋忙跟上去。 苏见星:“……”什么情况?架打到一半人跑了? 太辰解开结界飞身入内,问她:“九皋师兄都走了,他说认输了,你赢了。” 苏见星:“……” 见她神色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太辰故意道:“怎么?赢了不开心了?” 苏见星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赢了算不得赢。”但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九皋师兄到底是为什么跑了?”还那般火急火燎,仿佛有鬼在屁股后面追。 明明而二人都还没有用尽全力比拼。 太辰提醒道:“剑意。” 剑意?剑意怎么了? 这个问题在苏见星脑中转了一圈,刚要问出口时她的神情忽然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平静道:“剑意怎么了?我有传承,能够体悟剑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太辰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小师妹小小年纪就能悟出剑意,所以让九皋师兄觉得惊讶吧。” 是吗?思及九皋之前两次提到“孤光剑君”以及太辰承诺的“待同他一起回宗就能得到所有答案”的承诺,苏见星心中一紧,总有种马甲不保的不祥预感。 然而此刻太辰既然没有揭破,苏见星自然不可能跳出来自己承认什么,万一他是在诈她呢?反正她决定了,只要不是无可抵赖,她还是要坚定的将自己的马甲捂好。 继续聊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苏见星飞快地转移话题:“今日连打了三场,到底是有些累了,后面几日还要连续比试,我先回去歇一歇。”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等太辰说什么,升起剑光,自己一跃而上,一溜烟的遁走了。 太辰站在原地看她离去的身影,总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不禁弯了弯唇角,眼底也染上一抹笑意。 许是因为心虚,苏见星今日御剑速度比往日更盛几分,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流云峰。 苏见星心中庆幸自己跑得快,避免了一场当面掉马的尴尬,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之前随口扯的“传承”的理由完全忽悠不住太辰,更忽悠不住看上去一脸和善的子卉师兄。 只是不知他们如今知道了多少,莫不会连她其实是谢莹转世也知道吧? 苏见星一个激灵,立刻打住了自己的想法。打定了主意不管太辰怎么试探,自己都要打死不认。 其实和她所猜想不差,此时子卉也正在和九皋说明苏见星的来历。 九皋听完一脸惊色:“什么?师兄你是说那小师妹不光是受了孤光剑君的传承,更是孤光剑君的转世?” 子卉一脸平静地点头。 “但是,这也太离谱了。” 九皋一时间完全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怎么都想不通一件事:“孤光剑君不是仙人?怎么会陨落?” 子卉老神在在:“仙人又如何?” “仙人不是长生吗?”九皋一脸“你怎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急躁。 子卉却道:“仙人确实长生,但那也是在毫无争斗的情况下。”说着,他掀起眼皮看了九皋一眼,继续道:“可仙界又不是完全太平的。” 九皋一时语塞,很快又不服气道:“可那是孤光剑君,剑修中的至强者啊。” 子卉的神色终于有些了波动,却不是因为孤光剑君,而是因为九皋那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发言,他长叹一口气道:“她的确是的剑修中的至强者,可再强,能敌一人、十人,又可否能敌百人、千人乃至万人?” 九皋神色突然一顿:“所以,师兄你的意思是……” 子卉却不愿再多说了,摆手道:“今日与你说这般多,也是为了叫你心中有所成算,至于别的——”他伸出食指向上比了比,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莫要多说,更莫要多问。” 九皋见他神情严肃,心中一凛,正色道:“师兄放心,我知道,不会乱说的。” 子卉淡淡“嗯”了一声,道:“现在知道为何要将她收做师妹了?” 九皋连连点头,旋即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搓了搓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时常找她切磋了?” 子卉瞧他那副找到对手的没出息样,无奈又好笑道:“这我可不知道。” “为何?” 子卉:“你方才有机会好好同她打一场,却半途扔下她来寻我,你猜她之后会不会和你打?” 啊、啊这……九皋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神色一僵,勉强笑道:“我现在去道歉还来得及吗?” “怕是来不及了。” 回答的却不是子卉,而是缓步走进来的太辰,他撩着衣袍一步跨过门槛后走到二人近前,先同子卉行礼后又含笑看了一眼九皋:“同为剑修,打架打到一半就跑了这事也不用去问小师妹,你自己想一想若你是小师妹又会如何?” 会如何?会下次逮到对手一定要狠狠打一顿才出气。九皋将自己代入想了一遍,得到了答案。 嗯,打一顿,这个好。也不用道歉,被小师妹打一顿的时候还能和她拆几招。这和比试也没什么区别啊。 这样想着,九皋里面上的沮丧之色顿时一扫而空,甚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 饶是太辰有着玲珑心窍,此刻也完全摸不着九皋的想法。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师兄子卉,在他的脸上同样看到了茫然的神色。 算了,大师兄也有猜不透九皋师兄想法的时候。但往往越是这个时候越代表九皋要搞大事了。 果然,九皋笑完就急匆匆要往外走。太辰忙伸手拦住他:“师兄要去哪里?” 九皋道:“我去和小师妹比试啊。” “什么比试?”两道声音一模一样的问题同时出自子卉和太辰之口。 九皋便耐着性子将自己方才所想说了一遍。 闻言,太辰和子卉对视一眼,毫无意外在对方眼中看到两个字“作死”。 子卉深深吸了口气:“你别去。” “为什么?” 子卉觉得自己的额头的青筋都有点按不下去了,伸手指了指太辰,示意他来解释。 太辰也有片刻的无语,抿了抿唇道:“小师妹今日打了几场,方才还同我说累的很,要休息。你若是诚心道歉也就算了,这摆明了是要再起干戈,但这样对小师妹来说未免有些不公,还是晚些时日再说。” 九皋有点急:“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 太辰算了算,道:“个人战的比试还有几日就要结束了,接着还有秘境试炼,约摸月余吧。” 月九皋想了想,应下:“月余就月余吧,也不是很久。” 不过太辰晓得九皋性情有些急躁,未免这月余时间节外生枝,他还是决定给九皋找点事做。 “对了师兄,按照惯例我们都该为小师妹备一份见面礼。大师兄送了须弥界,我送了粼光剑,师兄你又打算送些什么?” “对啊。之前答应了小师妹送她一场比试……”九皋想起自己的半途弃战,顿时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太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之前错过也就错过了,如今还有月余的时间,充足得很,师兄可以慢慢想,为小师妹准备一份既能叫她气消,又能叫她愿意和你继续比试的礼物才行。” 在苏见星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太辰和子卉联手按住了九皋。 她一回到流光峰,隔壁的谭熠便找来了。 “听说你今日比试时大出风头,将几个体修弟子全部撂倒了,还以一敌五?”谭熠兴致勃勃地来向她求证今日听见的八卦。 苏见星“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谭熠就支支吾吾起来,半晌,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求你办件事,行吗?” 苏见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谭熠还能有求于她,却也没打算直接拒绝,只道:“先说来听听。”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求组队 和谭熠认识到现在,苏见星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扭捏。不解之余也对他所“求”之事格外好奇。 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谭熠抿了抿嘴,先问她:“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单人比试的头名也非你莫属,那之后的秘境试炼你还参加吗?” “自然是要参加的。”苏见星想也没想便道。她参加这次大会主要就是为了满足年少自己的一个夙愿,自然要全程参与。不过谭熠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眼珠一转,问道:“怎么,你是盼着我不参加还是想拉我入伙?” 谭熠忙道:“怎么可能盼着你不参加,你得参加,参加才好。”说罢羞答答地看了苏见星了一眼:“就是……能不能带带我。” 苏见星被他那故作娇羞的一眼看得浑身恶寒,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手臂。 坐直了身子将鸡皮疙瘩抖了满地,苏见星斜睨他一眼:“说话就说话,不要瞎扭,眼睛要瞎了。” 谭熠:“……”他也坐直了身子,殷切地看着苏见星:“成吗?” 苏见星咂咂嘴:“成吧。不过你为啥要我带?难不成也想搞个第一?” 秘境试炼对苏见星来说算是体验游,但体验归体验,第一也是要拿的,毕竟是归一宗弟子,可不能堕了归一宗的名头。所以如果谭熠打的是抢第一的盘算,那她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谁知谭熠扯出一抹笑道:“既然入了试炼秘境,自然是想拿第一了。”说完突然脖子一凉,转头便瞧见苏见星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然不大对劲,心里一慌。忙摆手道:“当然了,我说的第一和你的第一并不冲突。” 他强调:“个人有第一,组队的话也有第一嘛。” 苏见星的眼神重新变得祥和,向后仰去,背脊贴在椅背上,声音散漫:“展开说说。” 得,是个祖宗。谭熠也只得给她慢慢道来:“首先,你得晓得秘境试炼是为了什么。” 苏见星配合着问他:“是为了什么?” 谭熠:“我听我爹说,除了考验弟子的实力外,还要考验弟子们之间的合作能力。” 还有这种说法?苏见星就不大懂了,修仙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出风头的也永远那一两个最耀眼的人,却鲜少听说还需要合作能力。 诚然,在大灾大难间,修士们确实要合力抵御外敌,比如魔界入侵引起大战之类的。 但这样的场景并不多见。 对于苏见星说法,谭熠却摇头道:“此言差矣。虽则每个宗门都会有那么一两个亮眼的人物,譬如你,又譬如我。” 他指了指苏见星,又指了指自己,神色间带着一抹自傲:“但一个宗门有多大?别的不谈,只说仙山十宗,加起来就有近百万的弟子。然这其中能够六让人叫得出姓名的也不过就那几个。剩下的人呢?” 是啊,剩下的人呢?苏见星不禁顺着他的思路想了片刻,却又很快回过神来反驳道:“修仙最终不都只是为了飞升成仙?怎么听你说着竟还是都想出名了?” 谭熠一噎,显然没想到苏见星会这么说。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她说得还算有道理,一时间思绪乱了,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不过。”苏见星想了想又开口道:“之前单人比试时战斗和非战斗类修士是分开的。莫不是进了试炼秘境后还要评个先后名次,所以才出了组队这一出?” “对对对,就是这样!”谭熠激动附和道。虽然这个说法和自己先前想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却更为合理,让人接受。 他接着道:“你带我一个,我们一组,只要遇见危险的时候你挡在前面,别的采集灵植、灵宝之类的任务全都我来做,得到的东西你七我三。” 苏见星确实还不知会有采集采集灵植、灵宝这种事。若真是如此,自己只要负责打架,别的一概不管也挺好。 况且她也已经答应了谭熠组队之事,便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道:“可以。” 谭熠欢天喜地的走了。 他走后,苏见星瞟了一眼的桌上摆着的茶叶和水壶。她方才回来还没坐稳呢,就被谭熠翻墙来寻,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好容易将人送走了,自己却不要说一口热茶,就连水还没烧上呢。 叹了口气,她将泥炉的炉火引起,摆上水壶,静等水沸。 这一天打打杀杀的,也是时候静一静、沉淀沉淀了。 却不想这边茶水刚沸,还未来得及将茶泡起便又有人找上门来。 来者倒是很规矩的敲门,但此刻能进流云峰的定也都是熟人,苏见星不好装死,只能去开门。 来者正是王昌。 苏见星侧身请他进门,一面问道:“王师兄缘何今日有时间来找我?” 王昌一脸喜气:“我听说你今日将开阳峰那几个弟子狠狠教训了。” 哦,又是为了下午的比试。不过这事于她来说不过是一桩小事,只是正好遇上便顺手做了,做完也就撂开,不会多想。却不妨因为这个接二连三地被找上门来相询。 遂苏见星语气平平道:“唔,是有此事。”她又掏了一张藤椅出来放在小桌子的另一面。旋即自己坐了回去,轻敲桌面:“师兄坐下说罢。” 王昌依言坐下,目光瞥见桌子上正沸腾的水壶以及茶碗中已经摆好的茶叶,不禁笑道:“你还真是爱喝茶。” 他伸手将水壶提起,壶嘴微微倾斜,滚烫的、冒着热气的沸水便顺着壶嘴倾泻而出,落在素白瓷的茶碗中。暗青色的茶叶被那沸水一淋,顿时香气四溢,一根根叶片仿佛活过来似的,在茶碗中沉沉浮浮。 苏见星道了声:“多谢。”又问他:“你要吗?” 王昌摇摇头:“我不爱喝茶。” “那就喝水吧。”苏见星也不勉强,重新翻出一只杯子的放好。也不等她提壶,王昌就先一步将水壶提起倒水,一面笑道:“师妹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这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殷切了? 看到网站写作的新福利很开心,本想着要不要冲一冲,再看条件,需要每天4k……算了,躺平。主打就是一个为爱发电。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组队成功 不尴不尬地喝了一会茶,苏见星见王昌坐立难安,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大好意思说一般。便率先开口道:“王师兄可是有事要说?” 王昌讪讪一笑:“苏师妹你看出来了。” 苏见星也无意于加深他的尴尬,只道:“自相识以来王师兄也帮我许多,若有事不妨直言,只要我可以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王昌见她说得真诚,想了想,也不再纠结,坦言道:“我想问问,若苏师妹参加之后的秘境试炼,可否与我同组?” 原来王昌也是想和她组队的。不过之前潭熠已经和她说了这事,她也已经应下,现在这事…… 苏见星问道:“不知这组队人数可有限制?” 王昌一愣,旋即道:“有,一队不低于三人,且不高于五人。”说完后知后觉:“苏师妹可是已经有队友了?” 苏见星点了点头。 “哦——”王昌有点失望,心中懊悔自己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 “不过——”苏见星又道:“目前和我说的也只有潭熠。”她向隔壁扬了扬下巴,接着道:“王师兄想要加入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你再同老谭说一说,他若也无问题便可以确定了。” 王昌没想到苏见星的队伍也才只有两人,另一人还是认识的,当即大喜:“那就先多谢苏师妹了,我这就去问问谭道友。” 说罢他腾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去,几息后隔壁的院门又响起了敲击声。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王昌一脸喜气走了回来,脚步还在门口时便道:“苏师妹,谭道友已经同意了。” 他身后还有一道脚步声响起,却是潭熠又跟着王昌走了回来。 潭熠:“若不是王道友和我提起,我都不知道组队这事还有人数要求及限制。” 苏见星倒是无所谓:“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想了想,她又问:“现在我们三人成队,这一队就还有两个名额,你们有什么想法?若有相熟的朋友也可以一起。” 潭熠和王昌分别对视一眼,然后都摇了摇头。 苏见星见状,点头道:“那就好,那从现在开始定下我们这组就三个人了,大家可有异议?” 两人摇头。 苏见星便继续道:“在王师兄想要加入前,我和老谭已经对秘境中可能获得的物资进行过划分。现在多了王师兄,自然要重新分一下。” 潭熠率先开口道:“我和苏道友说好是三七,我三她七,现在多了王道友,也总不好全从苏道友手里出,我先让一成,剩下的苏道友来出,如何?” 王昌连说不用,他道:“其实我也是存了私心的,我修为在宗内金丹境根本排不上名次,不过是因为得了机缘到了流云峰做师父的大弟子,这才得了一个名额代表流云峰参加这一次的秘境试炼。” 说着,他看向苏见星的眼神里还透着感激。也不等苏见星说什么,就移开目光继续道:“此番来找师妹组队也是也是因为师妹厉害,跟着师妹一队怎么说也能拿个前三吧。” 于王昌而言能得个名次,即便是组队来的也很不错了,他也不是为了自己,更为了流云峰,为了师父曲故风。 自他拜入曲故风门下以来,虽见到曲故风的次数不多,但丹药、法宝、功法以及心得之类是一点没少赐,且对他的修为进度也都一直在关注。 相较之下,师父似乎对苏见星这个女儿并没有太过于指导。所以王昌在感激曲故风之余对苏见星也心存一份愧疚,偶尔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所以分去了师父的心神。 也正是因为抱着这一份不可言说的心情,王昌也尽职尽责地将整个流云峰打理地井井有条,还特别关心苏见星的起居舒适度。 刚来流云峰时,苏见星的院子里和别的院子一样的,干净、整洁、空旷,她自己对这些也没什么要求,能住人就行了。可自王昌来后还不到一月,她这院子里处处摆设都合了苏见星的日常习惯。 廊檐下的摇椅桌凳、树下的贵妃塌、屋内八宝阁上的奇珍玩意儿等等……和隔壁潭熠暂住的那间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但这些对王昌来说和那些得到的相比远远不足。所以今日开口求组队,王昌心中也是经过挣扎的。 苏见星也爽快答应了。现在又要谈论秘境物资的分配,王昌自觉已经占了大便宜,闻言便想也不想的推拒。 可另外二人都不同意。 谭熠:“大家组队过秘境都是出力的,自己该得的为什么不要?” 苏见星也点头:“王师兄该拿的自然不能少。这样吧,重新分一下,老谭拿三,王师兄拿三,我拿四。”说到此处,她略停了停,目光扫过二人的脸,见他们并无异议才接着道:“我比你们拿的多了,那之后组队得到的名次奖品便由你们先挑,剩下的归我。如何?” 谭熠先道:“我没意见。” 王昌看了看二人,也道:“我没意见,我前两日见到师父时听他提了一嘴,虽然还未定是哪个秘境,但不管是个人还是分组,前三奖品都是不错的。” 谭熠嗤笑一声,道:“前三?” “怎么?”王昌老脸一红:“是我所求太过了吗?但我觉得以苏师妹的能力,只要我二人不拖后腿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其实今日之前,王昌的预想还是前十,但下午比试结果一出,好家伙,苏师妹在两场比试中一人干翻了开阳峰的六个内门弟子,其中一场还是以一打五。 所以王昌大胆了一旦,估了个前三。这还是他保守估计的。苏师妹后面还有三场比试要打,但从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头名非她莫属。 有这样的实力,在试炼秘境里或许缺一些经验,但没关系,他和谭熠能够补足这一点。如果三人配合好的话,也不是不能冲一冲第一。 相对于王昌的保守,谭熠就显得大胆多了,他扬起眉毛道:“王道友这是对我们苏道友没有信心啊,我可是一来就和苏道友说想得个第一的。” 这么嚣张?王昌下意识地看向苏见星以目光求证。 苏见星点了点头,自信道:“若无意外,应该还是能拿个第一的。” 见他们这般信心十足,王昌虽觉得这有些盲目自信,但见两张还年轻面庞又觉得也不算坏事,便笑道:“那便好,我也能跟着沾一沾光。” 苏见星却道:“王师兄不必自谦,咱们三个既然组队了,那必要有一个队长。” 王昌下意识道:“苏师妹实力最强,你来做队长。” 谭熠也附和道:“是啊,苏道友,就你来做队长。” 苏见星却拒绝道:“我擅长打杀,但不想动脑子。所以这个队长我不做。”顿了顿,又道:“打打杀杀和望风、警戒这种事可以让我负责。” 说罢,她看向谭熠,还未说什么,谭熠便摆手:“我虽擅长动脑子,却只在炼器上,别的事务我可是一窍不懂的。试炼密境又不是菜园子,目前还不知道准备让我们进哪一个秘境,但想来这一路上也会不容易,再加上又是分组又是比试的,想来还有参试者之间的斗争。这……我玩不转啊。我还是负责采灵植、灵宝之类的任务。” 见他拒绝,苏见星便又看向王昌。 王昌张了张唇本想拒绝,但一转念想到眼前两个人都将自己的定位找准了,便是自己推却了,还能再让谁担任队长? 于是深吸一口气,王昌还是选择承担起队长的职责,道:“既然苏师妹和谭道友都不愿意做这个队长,我又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也略有些经验,那么这次便由我来规划路线负责各位在秘境中的各项事宜。可以吗?” 谭熠笑道:“可以、可以,只看王道友能够将整个流云峰打理得仅仅有条便也知你有这个能耐,不过,我们三人都组队一起冲秘境了,还道友、道友地叫着未免太生分,若是不介意可直接唤我一声老谭。” 王昌也不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分明是娃娃脸,且实际岁数也并不算大,怎的非要取个老气横秋的名号。但他和谭熠也还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便也从善如流道:“好,老谭。” 又道:“我年岁比你长上近百岁,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老王。” 老谭有点不好意思:“这老王听起来怪怪的,算了,还是叫你一声王大哥吧。” 王昌笑了笑:“都可以。” 二人说罢,目光齐齐看向苏见星。 苏见星莫名其妙:“看我作甚?” 谭熠道:“苏道友,认识这么久了,咱两也算是生死之交,再叫你道友是不是有点生分啊。”说完扭头问王昌:“王大哥你说是不是。” 王昌呵呵笑道:“反正我唤师妹,不妨碍的。” 谭熠语塞,半晌又把脑袋扭回去,道:“我不管,反正咱两这么熟了,你叫我老谭,我唤你道友,总觉得不对等啊。” 一个称呼也值得他翻来覆去地说,苏见星淡定地啜了一口茶,才悠悠道:“随你。” 谭熠立刻喜道:“那我就叫你见星吧。”说完脸色古怪了一下,喃喃道:“怎么觉得那么怪?”听上去也太过亲近了。 苏见星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那你想怎么叫?” 谭熠想了想,道:“那就叫阿星吧。可以吗,阿星?” 分明都叫上了,还问她可不可以。苏见星懒懒道:“你高兴就好。” “行,那以后就叫你阿星了。”谭熠还真的挺高兴,虽然只是换了个称呼,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一样了。 “那么事情已经定了,剩下没什么事了吧?听说无论什么秘境里面都是险象环生的,我得回去趁着这几天多备一些实用的法宝丹药。” 王昌也说:“外事堂那边这几日要报秘境组队的名单,这会儿天色还早,我去一趟给先报了。” 感谢书友20171027230253247大大的一张月票,感谢悠闲度日大大的两张月票,谢谢你们对本书的支持。 不过我之前也说了哈,不用多投月票了,因为我更新也不怎么稳定,上不了榜,有点浪费。 喜欢本书的话请多多订阅的,多给推荐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意外之客 组队的事情定下来,潭熠和王昌也都开始各自准备进入试炼秘境的东西了。忙得连续几日都没见人影。 王昌在流云峰上的教学也都停了,足见心中对试炼秘境有多重视。 好在停课前他也安排着那几个新来的师弟师妹们走了一遍明心洞当做正式入峰的试炼。结果那几个弟子都通过了的明心洞,成为流云峰的正式弟子。 从此之后,他们便是流云峰第一代弟子了。 有了之前王昌近一个月的教导,他离开后弟子们也都井井有条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修行。 不过王昌不在,曲故风也因为宗内事务繁多而极少回流云峰。 如此一来,流云峰中能教导那些弟子的也只有苏见星一人了。 苏见星原本并未想过要做这些,但有阿月带头来请教,而那些弟子们最近这段时日和阿月一起吃住修炼,已经十分熟悉,苏见星也乐得看到阿月交朋友,便也没有多纠结。 五日后,苏见星的比试全都结束了,她以一匹黑马之姿赢得本次仙山十宗大会弟子单人比试的头名。 一夜之间苏见星的名字在整个修仙界年青一代弟子之间名号响彻。不少人都在打听苏见星的来历。只不过流云峰一则偏僻,二则门前的小昊天塔下还关着柳如箐,所以山下立了一块禁止的牌子,非获准通行之人不得入内。 一般人瞧见那牌子也基本会识趣的不再往里闯,但那牌子也只是个普通的牌子,防君子不防小人。所以也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人。 为了防止这些莽撞之人真的摸上山,王昌便沿路设了困阵,又在流云峰上各人的腰牌里留下可被阵法识别的气机,以免误困自己人。 一般来说,隔个一二日,王昌都会去困阵中瞧一瞧,将那些不长眼乱闯的弟子都捞出来,训诫一番再放回去。如今王昌出门去了,他也并未交代峰中众人困阵的事情,是以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人去查看困阵,直到有一日流云峰上的几个弟子下山路过时发现困阵中居然还有人在。 几人忙将阵中之人救了出来,然后就发现被困在阵中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且已经奄奄一息,显然是饿的。 涉及人命,几个弟子不敢擅专,一面联系王昌,一面将人抬去找苏见星决断。 苏见星一看那小姑娘就觉得头疼。原来这不是别人,而是上清殿殿主的掌上明珠胡娇。 头疼之余,也不能不救人。吩咐几个弟子分别去联系上清殿和摇光峰,自己又给胡娇把了把脉,探清楚脉象之后很快就松了一口气。 王昌所设的困阵主在“困”字,并不伤人,所以这小姑娘完全是饿晕的,只要补充些食物便好。 可自打阿月和流云峰新来的弟子们一同修行后,院子里也好些日子没生火做饭了。但目前的状况就算是做了饭怕这小姑娘也是吃不下去的。 苏见星想了想,取了一颗辟谷丹用清水化开,再半扶着胡娇慢慢地将那辟谷丹水喂了进去观察了一番,见她的面色有了肉眼可见的好转,便将她放到树下的贵妃榻上,静待来人将她领回去。 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用玉简记录心得。前几日和九皋那一场有头无尾的比试也没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子卉那一手压制修为的手法让她颇感兴趣。 结合在比试中所感受的九皋状态再对比自己凝练为之后的状态,有了参考之后,苏见星对自己前些日子才创造出的那套凝练修为及神识的功法有了新的思路。最近的几场比试也让她对修炼功法之后的效果有了更多的心得体会。 趁着这几日空闲,苏见星一直在整理这些东西,今日若不是意外带来的胡娇打岔,这会儿早就该记录完了。 打断的思路用了一小会儿才重新接上,因为所剩本就不多,所以前后一刻钟的功夫苏见星便整理完了。 门口静悄悄的,上清殿和摇光峰都还没来人的,苏见星收回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贵妃榻,然后就对上一双睁得滚圆的大眼睛。 苏见星一愣,旋即道:“你醒啦。”她的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喜怒,就像是平常见到认识的人自然地打招呼一般。 胡娇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水便自那两颗黑葡萄似晶亮的眼睛里落下。 苏见星:“……”什么情况?她似乎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虽然有些惊讶,但苏见星还是谨慎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胡娇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眼泪并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平静,眼中也没有丝毫自己熟悉的心疼、无奈等情绪。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流不出眼泪了。 胡娇:“……”她张了张嘴想要酝酿一下,却被苏见星出声打断:“嘘,来人了。” 她食指抵在唇间,轻轻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胡娇浑身一僵,立刻哑了声。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哭一哭,来人又如何?只怪眼前这女人太坏,就知道唬小孩。 她刚准备不管不顾再嚎一嗓子以彰示自己的存在感,谁料就是那么闪神片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就在门边响起。 胡娇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不由自主地向门口看去,直接忘了自己是要准备继续哭的。 门口处,一道淡粉色的身影跨过门槛走进来。 苏见星看清来人立刻露出一抹笑容,站起身道:“俞师姐,本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就亲自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摇光峰的大师姐俞叶青,以及去摇光峰请人的弟子虞牧。 “啊……这。”俞叶青还是被苏见星这突然的热情吓了一跳,脚步就是一顿,甚至还往后退了小半步。但苏见星哪里能叫她跑了,立刻一闪身出现在俞叶青的身边的亲热地挽住她并热情地将她往院中迎。 “俞师姐第一次的来做客,不要客气,快点来坐。且等我为你泡一壶好茶。”说着,苏见星就将一脸懵的俞叶青按在了座位上,而她自己又开始的殷勤地张罗茶水。 俞叶青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不是说有个什么小丫头叫我看的吗?” “喏,那呢,已经醒了。”苏见星泡茶的动作不停,百忙中还抽出时间用眼神示意。 俞叶青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了胡娇。 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精美华贵的法衣,却钗环发丝凌乱,脸上也脏兮兮,顶着一双种成小核桃般的大眼睛,嘴里还一抽一抽地,看起来格外可怜,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头。 俞叶青不可思议地看向苏见星:“你干的?”她见识过的苏见星的凶残,却没想到连个这么大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且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没什么修为,全靠一身法宝在撑。 苏见星闻言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俞师姐,话不可以乱讲,怎么会是我呢。我也就比你早了那么小半个时辰瞧见她。” 不知为啥,得了这个答案,俞叶青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打量了一番胡娇才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见星纳闷:“去摇光峰请你的弟子没说清楚吗?”目光就落在虞牧的身上。 虞牧忙将双手放在身前摇摆,脑袋也摇成了拨浪鼓。他急切地想要将事情说明,可有时候人越是着急越说不出话来。 俞叶青解围道:“不怪他,我是半途遇上他们的,听说这里有病人后便让我们峰的弟子离去,我跟来瞧瞧,也没细问。” 虞牧方才因为急得说不出话已经憋得满脸通红,连气都喘不上来的,得了俞叶青的解释顿时大喘一口气,双手一摊,表示就是这样的。 苏见星晓得他是有些结巴,也见怪不怪了,道:“……罢了,多谢你跑一趟,回去吧。” 虞牧如蒙大赦,向两人行礼后疾步离开。 苏见星便冲着俞叶青指了指胡娇道:“这是胡殿主家的掌珠,也不知为何跑来了流云峰,也不顾忌山脚下的牌子,就这么莽撞地闯进阵中。恰好这几日王师兄不在家,便也没人去查看阵法,今日流云峰那几个弟子下山,这才撞见了。” 三言两语将胡娇的来历说完了,苏见星又道:“来的时候人便是这样的,不过是晕着的,我略看了看怕是饿晕的,便用辟谷丹兑水给她喂了,才醒一刻钟,醒了就是哭。“ 苏见星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神色:”我也不知她为何而哭,更不知是不是哪里受了伤。既然俞师姐来了,就请俞师姐给她好好瞧一瞧,省的晚些时间胡殿主知道了,上门见到掌珠如此凄惨,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 还不等俞叶青说话,苏见星却猛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一看,就见胡娇已然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神色,正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怒瞪自己。 苏见星:“……”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是为什么呢? 苏见星不大喜欢小孩儿,阿月算是例外。而她遇见的其他人,比如云婓已经算是个半大少年,并不算孩子。 但胡娇,在苏见星这里算是实打实的小孩儿,穿着倒是华贵,但她脸上的稚嫩完全撑不起这份华贵,只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对苏见星是一副乖张不驯的模样,但在俞叶青的手下倒是乖觉,让伸手就伸手,让张口就张口。 俞叶青忍不住微微一笑,道:“真乖,姐姐给你一颗糖吃。”她手掌向上一翻,掌心里就有一颗晶莹剔透地仿佛水晶般的糖果。 饶是胡娇被娇宠着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糖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全都咽了下去,也不顾上针对苏见星,伸着头去看那颗糖果,满心只觉得那颗糖好漂亮,漂亮到让人不忍心吃。 “你不吃吗?不吃我尝尝。”也不等胡娇伸手去拿,身旁就有一道阴影压下。胡娇心中倏地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一只手快如闪电地伸了过去,捻起了那颗糖,众目睽睽之下扔进自己的嘴里。 “咯吱、咯吱……”牙齿咀嚼硬物的声音响起,苏见星品了品味道,砸砸嘴道:“果然是糖,味道不错。” “啊——苏见星,你抢我糖!”反应过来的胡娇简直要气炸了,捏着拳头愤怒地大喊。 俞叶青也很无奈:“你和小孩子抢什么糖。” 苏见星舔了舔唇上残留的甜味,满不在乎道:“我也才十六而已。” 俞叶青愣了一瞬,旋即失笑:“……算了,我这里还有,你们不要吵了。”她又拿出两颗糖来,给一人分了一颗。 胡娇领了糖,对俞叶青道谢,然后偷瞄了苏见星一眼,飞快地将糖果塞进自己嘴里,生怕又被苏见星给中途截了胡。 苏见星失笑,逗小孩罢了,见好就收,转而问俞叶青:“她没事吧?” 俞叶青摇了摇头:“没事,就是饿得有些虚弱,你已喂过辟谷丹,再吃颗糖便没大事了。” 苏见星咽了咽口水,回味了一下口腔中残留的甜味,有些意犹未尽:“那个糖,还有吗?” “什么?”俞叶青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糖,迟疑道:“还有一些……” 苏见星:“那就请俞师姐卖给我一些吧。” 身为摇光峰的大师姐,每天都有无数弟子想要求得她的一颗丹药,却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要糖吃。 “这是我自己做的……”俞叶青说到这里顿了顿,旋即又笑:“既然你喜欢,我便送你一些。” 苏见星:“这怎么好意思……” 俞叶青却道:“一些糖罢了,又不是什么珍奇的东西,不过是我自己爱吃才学着做了些。你既然爱吃也算是同好,同好那便更该分享了。”说着她手伸进袖间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巴掌大的荷包递给苏见星。 苏见星便也不再推拒,大方收下并谢过。 胡娇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一番,那个抢她糖吃的苏见星不但没有挨骂,甚至还得了一大包糖,顿时就急了:“我也要,凭什么她有我没有?” 两人齐齐转头向她看去。 俞叶青有些歉意道:“来得匆忙,也没有多带一些出来,等过几日的我再做了新的送你可好?” 胡娇虽被骄纵惯了,却也不是一点礼数不懂的,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却又不好意思认错,只能憋红了脸,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说话。俞叶青这般温柔的安抚也顿时让她的倔强化为虚无,支支吾吾地道歉。 俞叶青宽容地笑了笑:“一时着急说错话没什么,下次注意便好。” 苏见星心中对俞叶青十分佩服,因为若换成她,那是绝对没有那个耐心哄小孩儿的,甚至可能还会当着小孩儿的面吃完所有的糖。 俞叶青见这里没事,便也告辞。 苏见星留她:“俞师姐你是贵客,多坐一会儿,你瞧我这茶都泡好了你却还没来得及品呢。” 俞叶青笑着推拒:“最近本就事多,摇光峰上还有好几炉丹药要开炉,离不得人,这茶也就留到下次再喝吧。” 苏见星只能起身送客。她心中清楚俞叶青这是为上次靳潇来流云峰闹事而找补、修复关系,不然她一个元婴境的高阶修士何至于一听说流云峰有事就急匆匆的换了那普通弟子赶来,态度还那般温和。 俞叶青走后,苏见星便坐回去喝茶,她和小孩儿没什么好说的,且从和胡娇几次接触来看,被骄纵坏了的小孩一点都不可爱,不像她家的阿月,哪哪都好。 可她不说话,胡娇却是憋不住的,安静了一会儿就好像屁股上长了钉子,怎么都坐不住,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苏见星如老僧入定,大脑放空,却在余光瞥见胡娇试图将自己吊在树上时眉心一跳,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提着她的后领将她拎下来扔在榻上。 胡娇爬起来,气呼呼瞪她:“你不是不管我吗?你管我干什么?” 苏见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也不想管你,只是你在这里上吊,真死了,流云峰的一干人都要受你牵连。”她斜了胡娇一眼,戏谑道:“怎么?做惯了大小姐,所以就算死了也要拖一干人陪葬,下去伺候你?” “我没有!”胡娇大声反驳,可得到的也只有苏见星的一声嗤笑。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胡娇近乎挫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自有记忆到现在,身边的人无一不是对她百依百顺,而她人生中唯二遇见的挫折便是云婓以及眼前的苏见星。 胡娇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方才也并不是真的要寻死,只不过是想叫苏见星理一理她罢了。现在目的达到了,谁料自己差点一句话又被激地差点失去理智。 她年纪小,平日里也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什么心思都直白地写在脸上。就连苏见星这种不大喜欢动脑子的人也一望便知。 苏见星心中一紧。以胡殿主对闺女的宝贝程度,不至于离这边更远的摇光峰都来过人了,上清殿却还丝毫没有动静。 所以——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绝对不可能 苏见星揉了揉脑袋,觉得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想就头疼。她捂着脑袋倒回摇椅上,一脸颓丧。 恰在这时前去上清殿报信的弟子也回来了。 “苏师姐的,上清殿的人说殿主不在,他们也无法拿主意。”那弟子一脸为难。 苏见星倏地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什么叫无法拿主意?这是他们上清殿的小公主,难道殿主不在就不要啦?” 报信的弟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闻言垂下头难过道:“苏师姐莫要生气,是弟子办事不力,还请苏师姐责罚。” 苏见星叹气:“这和你没什么关系,罢了,既然他们不来,还得劳烦你跑一趟,将这姑娘送回去。” “啊,这……”那弟子愣了一瞬还没说话,胡娇便先一步叫嚷了起来:“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孩童的声音向来尖细,这一吵嚷更显得刺耳。 苏见星皱了皱眉,先对那弟子道:“你先回去吧。” 那弟子也被吵得有些受不了,闻言如蒙大赦,躬身一礼,头也不回地跑了。由此可见一个不受管束的孩子的威力能有多大。 苏见星站起身,走向胡娇。 胡娇余光早就瞥到了她的动作,自以为自己这番闹腾和往日一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然而却并不甘心就此停止住哭闹,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提高音量,直到对方的过来将自己哄顺气了,才会慢慢停止。 谁料,苏见星走到离自己五尺远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并不再往前来。 胡娇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旋即她便瞧见苏见星抬手向自己微微一弹。一点灵光就顺着她指尖弹射的方向直向自己弹射而来。 那点灵光的速度太快,胡娇压根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点灵光没入自己的喉咙。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胡娇张着嘴,依旧保持大喊大叫的状态的,却没有泄露出半分声音,喘气声也没有。 胡娇呆了一会儿才终于后知后觉,原来是苏见星封了自己的声音,眼中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完全不敢相信苏见星敢这般对她。 她可是上清殿殿主的掌上明珠,就算眼前这个女人是圣元宗长老的女儿又如何,是归一宗弟子又如何? 以她爹在修仙界的地位,就算她蛮横骄纵些,只要不闹出人命,那么无论是谁也总要卖一两分薄面的。 然事实证明苏见星不但敢封她的声音,更是画了个圈圈设了阵法直接将胡娇困在其中。 短暂的惊愕后,胡娇更加疯狂地捶打阵法边界的灵光壁,虽然没有声音自她口中冒出,但看她的口型就知道所说不外乎“放我出去……”之类。 而苏见星只是站在阵前,隔着那一道阵法结界静静地、无声地看着胡娇发疯。 她神色平静,目光漠然。胡娇不经意地对上她的目光时,顿时头皮一麻,整个人仿佛被恐惧擭住,寒凉之意从尾椎向脊背直窜。 这阵恐惧来的太过突然和猛烈,以至于胡娇陡然停住捶打的动作,好似一尊被定格的雕塑。 然而一直神色淡漠的苏见星在见到这一幕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带着讥讽的笑。 “你、你想要做什么?”胡娇颤声问道。她终于知道害怕,也在此刻终于有一丝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要做什么?”苏见星的嘴角又翘了翘,“难道不是该我来问你想做什么吗?” 同一时间,天乾峰议事厅中的众人终于决定了本次大会最终试炼秘境的地点,各自散去。 曲故风站在门口目送各宗之人陆续离开,其间少不得互相夸赞几句对方弟子的优秀之处……待人渐少时,他也终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一抹疲惫之色爬上了眉心。 自打他身上的邪魔被彻底驱除并确认没有后患后,师父暮渊真君就将天乾峰扔给他代管。恰逢此界仙山十宗弟子大会就在圣元宗举办,于是忙上加忙,细算一下也有近二十余日没有见过女儿了。 虽未能亲眼所见,却也听得她在单人比试中一举夺魁,甚至还以一敌五打败了开阳峰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 这可真是——太好了。 自曲故风看了成谦那枚留影珠中的内容,再得知玄阳真君为了成谦之死而大张旗鼓派人将苏见星从荒城押回来一事时,他就对玄阳真君十分不爽。本想直接打上开阳峰为女儿讨个公道,却不料师父暮渊真君更快一步让自己代他之职,让他有所顾忌,所以才暂时隐忍按捺了下来。 谁能想到开阳峰那几个小崽子也太不要脸,居然还敢在比试时搞花样,就算这些最后都被苏见星自己十分漂亮的化解了,但在曲故风看来,那是苏见星有实力傍身。 但这份实力并不属于意料之中的。对于普通修士,以五敌一,甚至还签下了生死状——这直接就是为了取苏见星性命而设的致命陷阱。 想到这里,曲故风的脸色就微微发沉,他甚至有些不敢想,如果苏见星没有那般厉害,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稍稍一细想,曲故风便顿觉一股怒火自心底燃烧起。 “曲老弟,何故忧心啊?”恰在此时,身旁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曲故风的思绪。 他转过身看向来人,神色已经在瞬间恢复了平静,甚至在看见说话之人时还微微笑了笑:“胡兄见笑了,不过是想起前些日子小女受的那些委屈一时有些忧心。” 胡玉存便笑道:“曲老弟生了个好闺女,以一敌五的魁首,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 “哪里、哪里。”曲故风适当谦虚:“常言道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只希望她平安顺遂,也不想叫她去做什么英雄。” 这可能是天下所有爱子女的父母的共同心愿,闻言胡玉存也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曲老弟说的是,我那个小闺女也是顽皮得紧,她生下来便身子弱,又难入道途,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 曲故风点点头:“确实如此。” “对了。”胡玉存不经意地道:“上次事情后,我家娇娇感念令嫒相救之恩,吵着闹着要去找她玩儿。我被那孩子缠不过,只能放她去了。到现在应该有三日了,也不知她们相处地如何。” 说着,他看向曲故风笑呵呵道:“曲老弟,我家娇娇年纪小,平时里确实被娇惯了些,若有不到之处还请你同令嫒说一说,稍稍让着些,莫要太同妹妹计较。且我听说——” 曲故风在听见胡玉存说胡娇去找苏见星“玩”时,眉心就直跳,一面心道你闺女啥德行不清楚吗?怎么还来招惹我闺女? 虽然父女之间相处时间不长,但曲故风已然对苏见星脾气有所了解。 苏见星是绝对不可能和胡娇相处愉快的。她俩能在一起平安度过三日?除非苏见星有心教导那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 但是可能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抱着这样的疑虑,曲故风伸手在传讯石中打了个诀,解开禁制翻看之前忽略的那些传讯。 我回来了,出门一周快累死了,每天两万步起步,却还一斤没瘦tat,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事相求 曲故风对苏见星的推断也不算错。苏见星确实没有打算去的管胡娇的事情,连唬带吓见她老实了便打算还是联系上胡玉存,让他亲自将胡娇领回去。 可她没有胡玉存的传讯石,想了想便联系了曲故风。他两是旧相识,总不会联系不上。 传讯出去,却没有得到回应。苏见星略一思索便明了似乎是因为眼看着临近秘境试炼的日子,大会的议事团全还没定下哪一个秘境。这会儿想必曲故风还在和议事团周旋呢。 秘境试炼这事也不算小,因为仙山十宗弟子大会虽是五年一届,但秘境试炼却是一甲子一次。而且只要是秘境就完全安全一说。因为秘境之中自成天地,便是拥有可以控制秘境的中枢石也不完全能保证其中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有意思的是,等级越高的秘境不可控的因素会越多。 能参加大会的各宗弟子就算不是顶尖那也是精英层次,宝贝得很,养一个出来也都花费了无数的灵石丹药,自是不能无故折在这试炼秘境中的。 可秘境又不是大白菜,掌握在各大宗门手中的本就不多,且还需要符合参赛弟子修为境界的,更是没几个。仅剩的那几个里也各有各的优缺点。 这可不就忙坏了议事团的一众人嘛。 苏见星前这几日闲时又去了一趟圣元宗的书阁,找了藏书来将修仙界已为人共知的那些秘境又重新复习了一遍,对于即将可能开放的几个秘境也都有数,心中丝毫不慌。 天光正好,苏见星仰头闭目,仍柔和的日光均匀地覆在面上,非但不刺目,甚至还有种置身暖阳中的错觉。椅子前后微微摇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头顶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 苏见星逐渐有了睡意,就在她即将意识沉入昏睡时,一道叩门声突兀响起,将睡意惊散。 募然睁眼,目中带着几分被人打扰的不悦。 “谁?” 许是听出了声音中的不悦,门外静了一瞬,旋即传出弟子声音:“苏师姐,山下有客求见。” 苏见星坐起身,抬手点了点,院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叩门弟子正站在门口,举起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来客是谁?”苏见星敛下被吵醒的不悦问道。山道上的阵法是来困阻那些不识趣的闯入者,但若规规矩矩按礼数叩阵求见的,她自然也不会无礼赶人。 人生在世,谁能没些应酬呢? 苏见星就是吃了上辈子太“独”的苦,导致自己遭逢大难时竟然连一个能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所以的这一世吸取了教训,这才广结善缘。 朋友嘛,多多益善,但亲疏远近在她心中还是有杆秤来衡量。 那弟子见苏见星神色温和,以为自己之前所听见的不悦不过是错觉,便也没多想,只道:“是一个姓钟的,上次还和您一起喝过茶。” 钟琦?他来做什么? 上次见面都还算客气,也交流了一些信息,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很深的戒备。钟琦虽然藏得深,但她能够察觉对方故作泰然之下克制的好奇和——害怕。 他在害怕自己,虽不知为何,但那次之后,苏见星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见了。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又自己找上门来了。 站在门口的弟子还在等着回话,苏见星也没有踌躇,直接道:“既然是客,便请他上来罢。” 弟子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将钟琦领了过来。 只一眼,苏见星便看出钟琦的状态和之前那一面有所区别。略一凝眸,眉间又很快松散了下来,她眼睛微弯,“恭喜。” 短短几日未见,眼前的钟琦似乎修为又提高了一截,已是筑基境后期巅峰,等于半只脚迈入金丹后期。 这速度也算极快了。苏见星这么想着,突然一个极其怪异的想法划过她的脑海——她身边的修行天才是不是太多了? 钟琦并不知道这一瞬苏见星在想什么,但显然也很为自己这几日的修行进展而开心,闻言抱拳笑了笑:“同喜同喜。” 苏见星收回思绪,问道:“你今日怎么会来找我?” 钟琦张口欲言,眼角余光中却闪过一个人影,当即扭头去看,紧接着便和胡娇对了个正眼。 钟琦诧异道:“这是……” 胡娇见他望过来,立刻愤怒地拍打结界,虽然依旧口不能言,但口型明显是“救我”两个字。 “……”钟琦有些无语,虽然知道现在问出口不是很礼貌,但既然看见了却也不能装瞎,只能硬着头皮道:“这、这是……” 苏见星抱着手看胡娇蹦跶,笑呵呵道:“上清殿知道吗?” 钟琦立刻道:“知道,仙山十宗排行第二的宗门。”一面回答一面还奇怪怎么好好的要问上清殿,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苏见星说—— “这就是上清殿胡殿主的掌珠,胡娇。”苏见星冲着胡娇点了点下巴漫不经心道。 胡、胡娇?钟琦眼皮一跳。 苏见星一直在打量他,便立刻瞧见了他脸色变化的一幕,扭头便问:“怎么?认识?” 钟琦纠结了片刻,叹了口气,想起后面要和苏见星所言之事便也不打算过多隐瞒,想了想,他还是先谨慎问道:“她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苏见星挑眉,一扬手,一道灵光自她掌心散出,撒在了困在胡娇的那一层结界上,亮了一瞬,又很快隐没。 “现在听不见了。”苏见星催促他:“你可以放心说了。”接着又道:“坐下,慢慢说。” 她也察觉到钟琦来找自己似乎并不寻常,便打算听他慢慢道来。 虽然眼前杵了个不相干的人有点不习惯,但钟琦适应性很强,告诉自己眼前这个是原剧情中的反派大魔头,但目前的行为连残暴都算不上,只能说对孩童不那么友善。 但胡娇——在剧情中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就当黑吃黑吧。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果然心中好过多了。 想开了的钟琦心情也略略舒展,他将目光移开,落到苏见星身上,正了正神色道:“苏道友,我有一事相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