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衍纪》 第一章 何家兄弟 青龙大陆,雾凌山脉,亢龙郡,许州,东石山下。 这一年的深秋,天气凉得很快。虽然刚刚十月初,可人们都已穿上了御寒的衣物。一日,在东石山脚下一个大庄园之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仆人、丫鬟们在庄内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原来,今天是山庄之主——何云暮的独生子,何天逍的百日之喜。 说起何云暮,可称得上是一代武林名宿。此人自幼聪颖无比,才华横溢。出身于许州显赫书香门第,从小就受到良师指点,五岁能诵,七岁能吟,且性情温和,故被父母寄予厚望。 可不料,在小云暮八岁那年,有一次和邻家官宦子弟孩童相斗,因为年岁差距而被欺负。回家之后,大人看其并无大碍,所以不予追究,权当小孩之间玩闹。可何云暮却从此心性大变,弃文从武,每天在院子里强身健体。家人苦劝不住,干脆放任自流。 不想,此人在武学之道上也是颇有天赋,在无良师指导的情况下,只靠每日坚持苦练身体,竟然仅仅两年就练出一身蛮劲,十岁时的个头已长到七尺有余。父母见他练武卓有成效,于是花重金请得武学大师,对小云暮悉心教导。 在何云暮十二岁那年,已身高八尺,身体极其健壮,武艺也十分高强。不料,城里突然闹起瘟疫,父母双双染病撒手而去。何云暮年少当家,因其性格稍有孤僻,因此将城中房屋变卖,用卖得的钱财在许州城外东石山脚下建起一座宏伟的山庄,并以自己的名字为其命名。这就是现在的云暮山庄。 东石山南北绵延数百里,是雾凌山脉中最靠近许州城的一座山。雾凌山脉几乎纵贯整个青龙大陆,再往东便是茫茫东海。而大陆北面则是无尽冰原,越往北就越是寒冷,自然也就毫无人烟了。雾凌山脉中丛林密布,其间猛兽、盗匪无数。至于东海,至今也无人窥得全貌。越往东海深处,越是浓雾笼罩,若船只陷入迷雾之中,便昏昏不见天日,迷失方向。因此,大多驶入迷雾的船只都是有去无回。长此以往,便无人再去以身犯险。 而雾凌山脉以西,则是大片广阔地域,平原居多,中间夹杂矮山、丘陵。由雾凌山脉发源出两条大江,澜月江和琴雪江。一南一北向西绵延数万里,注入星风海。星风海广阔无比,不知其边际,靠近青龙大陆附近,有小岛不计其数。可尽皆荒凉,未曾开拓。 要说繁荣,还属澜月江和琴雪江孕育的这片肥沃土地。青龙大陆分为七郡,每郡有大州数十座之多,城外村镇星罗棋布,城中居民熙熙攘攘。 何云暮不在城内定居,偏偏在匪类、野兽众多的东石山下建起自己的山庄。野兽尚且好说,山庄围墙坚固厚实,足以抵御,可围墙对山上匪徒却是无用的。那年何云暮才十二岁,就是一青涩小子。山上众多匪帮见其庄园建筑考究,知道必是个富裕人家,大有油水可捞,于是在山庄建起之后,一波一波前来打劫。 不想何云暮凭借一己之力,四次在数十名匪徒之中轻易击杀匪徒首领,把那些匪徒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来侵犯云暮山庄。 何云暮因此声名鹊起。而后,在二十五岁那年迎娶亢龙郡内最大修仙门派——太清宗宗主李原啸之女李玉茹为妻。但由于年少时父母早亡,何云暮又有点孤僻,不太与人来往,因此错过了修仙筑基的最后年限——十八岁。后来何云暮武艺登峰造极,远近闻名,成为一代武林名家。 李玉茹原本跟随父亲在门派内生活,可是无奈根骨不佳,与修仙无缘。结识了何云暮后,倾慕其英雄了得,于是嫁入何家大门。但是,何云暮和李玉茹夫妇婚后一直无子,直到结婚十三年后,在何云暮三十八岁这年,妻子李玉茹才豆蔻怀胎,在三个月前为何家生得一子,起名天逍。在何天逍出生那天,何云暮广发红贴,邀请各方名宿在儿子百日那天前来喝百日酒。 “恭喜何大侠喜得贵子!方才在内堂见过令郎,真是眉清目秀、仪表非凡,看来将来必成大器啊!”一名长着花白胡子的健硕老人对着何云暮贺喜。 何云暮微笑着拱了拱手:“谢王老先生吉言。还请王老入席,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王老转身离开后,何云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妻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夫人……这人情世故,我应付起来依然还是那么头疼啊。此次若非为了天逍……唉!” 妻子李玉茹抿嘴一笑,也是低声道:“看看你那张苦瓜脸!都顶着武学宗师的名号这么多年了,还和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差不多……你自己不喜应酬,也要为天逍想想啊。我们练武之家的儿子,如果不能修仙,那将来免不了习武行走江湖,这人情世故啊是少不了的。当年结婚就由着你简单了事,这次为了咱宝贝儿子说什么也不能瞎凑合。好了,夫君,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去把天逍抱出来吧,毕竟他才是百日酒的主角。”说罢,李玉茹转身走入内堂去了。 何云暮听了夫人的话,也是自嘲地一笑,自言自语:“行走江湖?我儿天逍,希望你别让为父失望啊……” 不一会儿,李玉茹从内堂中走出,怀中大红襁褓里,有一胖嘟嘟的好似粉团一样的婴儿,他就是何云暮和李玉茹的宝贝儿子。 何云暮从夫人怀中接过儿子,看着那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自己,喜不自禁地亲了亲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然后抱着儿子大步走向厅堂正中八仙桌旁,向在厅堂两边坐着的各方名士朗声说道:“今日劳大家前来参加小儿百日喜酒,云暮山庄蓬荜生辉,望各位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顿时,传来大片的恭喜声。毕竟世间大多凡人,以何云暮一代武林名宿的地位,谁人敢不给三分面子?与其说是来喝何天逍的百日喜酒,不如说是来巴结何云暮更贴切。 诸多客人之中,也有何云暮的岳父李原啸。他可是亢龙郡内最大修仙门派太清宗的宗主。此番外孙百日,他也是在百忙中抽空前来吃酒,一来是为了检验外孙修仙根骨如何,二来也顺便看看久别的女儿、女婿。 说起当年女儿和何云暮的结合,李原啸可谓是万般无奈。按理一般修仙之人寿命都比凡人要长,因为修仙是汲取天地菁华改造身体和灵魂的过程,所以修仙之人寿命一般在一百四、五十年左右,最长可达一百六十年。而即使像何云暮这样的武学高手,也只比普通人七、八十年的寿命长上稍许,也就九十年上下。 李原啸已修仙近五十载。在三十多年前,他和妻子双修,生下女儿李玉茹。李玉茹的娘亲在生下女儿后不久就被仇家所杀,后来李原啸手刃杀妻仇人,在宗门内将女儿带大。可惜的是,李玉茹根骨奇差,与修仙无缘,而后女儿喜欢的何云暮又早已过了修仙筑基的最迟年龄,所以当年女儿从修仙门派嫁到武林之家,李原啸未曾强加干涉。但是,这在李原啸心中一直是个难解的遗憾。去年,他突然接到女婿何云暮来信说李玉茹有喜了,九个月后,女婿又发来红帖,报知李玉茹诞下一子。李原啸大喜过望,在外孙百日头一天就将宗内事务交付妥当,随后立即御剑飞行赶到云暮山庄来了。 宴席开始,何云暮抱着儿子何天逍,一桌一桌地敬酒,和宾客们聊天客套。客人们也都捏捏天逍胖胖的小手,摸摸他粉嘟嘟的小脸,这个送上一块珍珠玉佩,那个送上一个长命金锁。一会儿,何云暮的手里就拿了一大堆吉祥饰物。 终于,何云暮敬完了最后一桌客人。李原啸见状,迫不及待地拉着女婿来到院子当中,望着他怀里的何天逍:“我此番前来,最重要的事就是检验我这外孙的根骨如何。现在未曾检测,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哪里吃得下酒菜?不如早点让我……” 话音未落,突然从墙外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何云暮和李原啸都愣了一愣,因为墙外边分明是荒郊野外,哪里来的婴孩啼哭? 何云暮将怀中襁褓交与岳父,来到墙边纵身一跃,轻松地跳出墙外。此时已是晚上,在微弱的月光下,循着哭声,何云暮看见墙边的草丛中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破布裹着的婴儿! 何云暮将婴儿抱起,四处环视,附近并无一人。此处本就是山下荒野,白天也几乎不见人影,更何况是黑暗的夜晚。 何云暮抱着婴儿,绕到庄园大门前,从正门走回院子当中。 李原啸看见何云暮怀中的婴儿也是一怔,疑惑地问:“这是谁家婴孩?为何在墙外哭啼?” 何云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墙外荒山野岭并无半个人影,我担心其被野兽所伤,故将他抱回。方才于路上检视,是个男婴。岳父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李原啸皱了皱眉,而后一捻胡须大笑:“哈哈,云暮,此乃老天眷顾,念你长年无子相伴,这一下就给你送来两个!我看此小儿与你有缘,反正天逍孤单,不如让他俩相伴成长,做个兄弟,不是很好?” 何云暮听罢,也微微一笑,点头赞同:“岳父此法甚好。我与玉茹都已步入中年,若干年后,撒手而去,有了这小儿与天逍相伴,倒也……”说着,何云暮突然惊呼了一声:“方才路上光弱,未曾看得清楚。这襁褓中还有一条白巾,上面写着‘青龙历五百零七年六月二十六日丑时’,想必是此婴儿的生辰。当真是巧,只比天逍大一个时辰。” 李原啸略微思索,然后提议:“两小儿连生辰都如此接近,仿若孪生兄弟,此子当真与你何家有缘。既然如此,不如将‘天逍’之名让与此子,外孙则由老夫代为改名‘天遥’,如何?” 何云暮很满意:“此名甚佳。天逍,天遥。哈哈,何天逍,何天遥!”怕婴儿冻着,何云暮进屋将裹着婴儿的破布扔了,把婴儿包进新襁褓之内。 蓝色襁褓中的何天逍,肤色比何天遥略黑,也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秀程度丝毫不亚于何天遥。何云暮越看越喜欢,对李原啸说:“岳父,一会儿还请您也检测一下天逍的根骨如何。” 李原啸笑道:“那是当然。老夫现在就从天遥开始吧。” 所谓检验根骨,其实就是灌注少许灵力在婴儿体内游走,看看其丹田和经脉宽阔程度如何。一般的修仙之人,控制灵力的水平不佳,不宜给婴儿检测根骨,因为很有可能稍一疏忽就使得婴儿脆弱的经脉断裂,但对李原啸这等修仙高手来说,检测婴儿的根骨实在是小菜一碟。 李原啸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体内灵力聚于手掌,从小婴儿的肚脐处灌入,检测其体内丹田、经脉。边检测,边露出惊喜的表情,收回灵力,他大笑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没想到玉茹根骨那么差,却给我李家生了这么一个根骨奇佳的外孙,哈哈哈!” 何云暮闻言,也是面露喜色:“岳父大人,天遥他的根骨好到什么程度?” 李原啸将婴儿的襁褓重新包好,摸着胡须说:“好到超过我太清宗近几十年以来最天才的弟子。那名弟子是我好友的孙儿,当年也是我在他婴儿时检测的,他的丹田比不上遥儿的宽敞,经脉也细了些!我敢断言,只要好生培养,天遥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啊,哈哈!” “爹爹,夫君,你们在这里笑什么呢?也告诉我啊。”李玉茹听到父亲的笑声,走了过来,其实她心中已经大略猜到了。 何云暮道:“夫人。有两大喜事啊。一来吾儿根骨奇佳,将来必成大器;二来苍天送子,我刚在院墙外面发现了我们另一个儿子!岳父已给吾儿换名天遥,将‘天逍’之名让于此子。” 李玉茹一喜一惊:“天遥,嗯,这名字也不错。真是太好了,天遥可以修仙了!天逍……夫君,你是说,这个婴儿是你从外面捡到的?” 何云暮说:“此子与我何家有缘,既然不知父母是谁,那就纳入我何家,我们将他与天遥一起带大,视如己出,将来也好和天遥做伴。” 李玉茹欣喜地接过何云暮怀中的蓝色襁褓,看了看襁褓中的白巾,又瞅了瞅婴儿可爱的小脸,念叨着:“天逍,天逍,比我儿天遥正好大一个时辰,从今往后,你就是天遥的哥哥了!” 李原啸将何天遥交给何云暮,对女儿道:“玉茹,快将天逍给我,让我也检验一下他的根骨!” 李原啸从李玉茹那接过婴儿,打开襁褓,再次将手掌贴于婴儿腹部。输入灵力后,李原啸顿时瞪大眼睛,仔细控制灵力在婴儿体内游走一圈之后,收回手掌,来不及包好襁褓就惊讶道:“此子根骨与天遥竟然不相上下,这也太……”李原啸惊讶得话都没说完。他连忙将襁褓重新包好,看着旁边同样惊喜无比的女儿和女婿,郑重地说:“修仙对根骨要求颇高,因此我宗收徒必须根骨优秀。十一年前我检验我那好友的孙儿时,认为他那等资质的根骨怕是数十年难遇,不想今日天遥、天逍的根骨更胜一筹。假以时日,只要悉心培养,天遥、天逍必定能成为旷世奇才。你们可要好生照料他们,别忘记让他们从五岁开始锻炼身体,这对以后的筑基有好处。等他们到十二岁之时,我便来带他们入宗,如何?” 何云暮和李玉茹都应道:“全凭岳父(爹爹)安排。” …… 岁月如梭,又是一年的深秋。东石山脚云暮山庄的一处花园内,两个清秀的小孩在嬉笑追逐。一名妇人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喊道:“逍儿,遥儿,小心脚下别摔着!” 这两个小童便是当年襁褓中的何天逍,何天遥。他们现在都已经五岁了。因为年幼时期身子骨太软,不适合强身锻体,所以何云暮夫妇平日只是教他们认知识字。何天逍和何天遥实在是聪慧得很,都是过目不忘。只是何天逍略微调皮一些,何天遥相对文静一点。 按何云暮的话说,那是虎父无犬子。每当夫妻二人私下里谈起这一对宝贝儿子,何云暮都会无比自豪:“想当年,我何云暮的文采那也是远近闻名。这两个儿子都随我,将来也一定像我一样文武双全,哈哈!”第一次,李玉茹还笑着奚落他:“遥儿是像你,可逍儿呢?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还那么得意?”何云暮开心得根本不理那套:“逍儿也是我儿啊,不是亲生怎么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反正都是我何云暮的儿子,他们聪明我就是开心。”李玉茹微笑着摇了摇头,后来也就任凭何云暮去得意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让人心情特别舒畅。何云暮将何天逍、何天遥叫到院子里,笑眯眯地对他们说:“逍儿,遥儿,今天开始,你们就不能总是玩耍了。要跟爹爹一起锻炼身体,为将来修仙做准备,明白吗?” 天逍一歪脑袋:“锻炼啊……好玩吗?和遥弟弟天天在庄子内,早就逛遍了,无聊死了。爹爹,我们能不能去庄子外面玩啊?” 天遥在一旁虽然不说话,但也是期望地看着父亲。 何云暮看着何天逍,笑着说:“逍儿,你可知外面山上有多危险?有老虎,有狼,有坏人,说不定还有山鬼,妖婆,你不害怕?”天下的大人几乎都一个样,吓唬小孩也都离不开山鬼、妖婆之类的东西。 何天逍撅起嘴来:“我才不怕呢。书里都没说山鬼、妖婆什么的究竟长什么模样,都是爹爹故意吓唬人。那老虎,狼之类的野兽,即使是有,我也没见过,说不定这附近根本没有,都是爹爹编出来的。” 何云暮微笑着摇了摇头:“爹爹不让你们出去玩,那就说明真的有危险。这样吧,你们要想出去玩,就先和爹爹锻炼身体。等什么时候把身体锻炼好了,爹爹就同意你们出去玩,如何?” 天逍,天遥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好!” 第二章 仙魔之战 从那日以后,何云暮在每天的清晨和傍晚一共抽出四个时辰,严格而又细心的教导两个孩童如何锻炼身体。何云暮身为武林宗师,对此自然有成熟的套路:先练腿,再练腰,下盘稳定之后再接着锻炼上身力量和臂力。 两个小孩开始歪歪扭扭地跟着何云暮做动作。天逍调皮,总是趁着何云暮不注意的时候偷懒。而天遥却毅力非凡,很能吃苦。 每当看见哥哥偷懒,天遥就会大声告状,为此何云暮经常对天逍吹胡子瞪眼,有时还打两下屁股。天逍总是吐吐舌头,前一刻还认错说:“爹爹,我不敢啦!”后一刻就趁何云暮背身时,对着旁边的弟弟皱眉瞪眼、挥拳咧嘴地吓唬。可天遥就当作没看见,扭头不理。天逍没办法,只好和弟弟一样认真练习。 尽管弟弟经常告状,但兄弟俩的感情依然很好。五岁的小孩,本来就是打打闹闹的年纪。何云暮夫妇从小教导两人,自己的事自己做。看着两个小孩经常一边你推我搡,一边干着自己的活,何云暮夫妇总是开心得不得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 转眼又是五年过去了。 兄弟俩都已经十岁了。天逍的肤色比天遥略黑,个头倒是一般齐。两人虽说不是特别相像,可都是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一副聪明样。由于每日锻炼,两个人的个头不矮,都是六尺有余,身形匀称,胸宽背阔,腰细腿长,看上去虎头虎脑的。庄园中的仆人、丫鬟们也都很疼爱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至于当年天逍提出的去庄园外面玩,早在三年前何云暮就答应了,不过每次都有几个健壮家丁拿着武器保护着,防止他们被野兽所伤。至于山匪之类,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伤害云暮山庄的人。 这一天,何云暮突然把两个孩子叫到书房中,认真地说:“逍儿,遥儿。你们也不小了。想必你们已经从娘亲那里听说了以后跟随外公修仙的事情。我们青龙大陆修仙门派尽皆修剑。修炼有成之后,便可益寿延年。更有得道高人,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只日之间游遍青龙神州,那是何等的神通……”说到这里,何云暮顿了一下,收回望向窗外远处的艳羡目光,凝聚在眼前两个睁大眼睛的可爱孩童身上,又道:“爹爹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去修仙?如果你们不喜欢那清苦的修仙生涯,我和外公自然也不会强求。” 天逍答非所问:“爹爹,仙人们好厉害啊。那你为什么不去修仙呢?”旁边的天遥闻言也点点头,疑惑地看着父亲。 何云暮苦笑一声:“你们的祖父、祖母过世太早,当年爹爹年少无知,只是强身练武,又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等认识你们的外公,知道了修仙筑基年有最迟年限时,已经为时已晚……再者,修仙也不是人尽皆可。修仙对根骨条件要求颇高,千百人中能合格的人也寥寥无几。不过你们两个倒是幸运,当年在你们百日之时,外公已经为你们检测过,你们的根骨都达到了入宗修仙的要求,所以这几年爹爹才这么严格地训练你们。好了,你们可有考虑清楚,想去修仙吗?” 天逍当即答道:“爹爹,我愿意。修成仙,就能到处游玩了。” “修炼成仙可得有非凡的毅力才行。”何云暮微笑着点了点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遥,“遥儿,你呢?” 天遥想了想,问:“爹爹,你刚才说青龙大陆的修仙门派都是修剑,莫非还有别的修仙方法吗?” 何云暮回答:“修仙的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连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还是当初从你们外公那里听说的。相传在几千年前,那时咱们的大陆还不叫青龙大陆,而叫盘古大陆。那时的人们信仰一个叫做‘白剑祖师’的仙人。‘白剑祖师’总是身背一把剑,而且他传下的修炼方法也跟剑有关。因此,咱们青龙大陆现在的修仙门派可以说都是‘白剑祖师’的后世子弟。虽然如今各个宗门的修仙典籍不尽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宗门弟子都如同‘白剑祖师’一样练剑修仙。曾经也有喜好其他武器的修仙者想要开创新的修炼方法,可是几千年以来没有一人成功,后人遂放弃此念。剑,乃是王者之兵。持剑杀敌,御剑飞行,长久以来也不知涌现出多少用剑高手。不料后来有一日,有数以百计的神秘人物从天而降,他们也能飞,但武器却不是剑,而是刀……” 何云暮说到这里,被天逍打断:“刀?不是说没有人用别的武器修炼成仙吗?” 何云暮摇了摇头:“我可没说他们是‘仙’。他们的目的是来抢占我们的大陆。他们使用魔刀为武器,招式非常霸气,攻击力十分高强,一时间我们大陆的修仙高手都难以抵挡,纷纷败走。当时的战斗那真是惊天动地、覆山倒海,大陆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在最紧要的时刻,大陆上忽然出现了一十八柄绝世仙剑,每一把都有旷世神威。当时大陆上修为最为高深的十八名剑仙拿着这些绝世仙剑,带领其余修仙者一路斩杀敌人,直到把他们赶尽杀绝。当年的剑仙们陆续武破虚空,乘风而去,而那十八柄绝世仙剑则流传下来。当时的人们按威能将绝世仙剑排了个名次,把每柄仙剑的名字和外观详细记录成册,起名叫做《仙剑谱》。不过后来也因为这些绝世仙剑的威力诱惑,大陆的修仙者们争得头破血流。经过这几百年的争夺与传承,《仙剑谱》上的名剑只有少数几把在大宗派手里,其余大多下落不明,无迹可寻。” 天遥又问:“爹爹,那些神秘人物不是仙人,而且用的是刀。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何云暮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的问题爹爹也无法回答。只知道那些神秘人物自称为‘刀魔’,而他们那种未知的修炼方法,被称为‘修魔’。至于他们从哪里来,当年曾有不少修仙者探查过。往北的冰原太过寒冷,以他们那么高深的修为都不能久留。浩渺东海深处,有个神秘的迷雾海域,一旦进入那片海域,修仙者们就感到头昏脑胀,无法再御剑飞行,纷纷落入海中。而包围大陆西方与南方的星风海,辽阔到没有边际。曾有修仙者御剑连续飞行数年也不曾看见其他陆地,遂无功而返。所以从那以后就没人再去探究‘刀魔’的来历了。好在后来‘刀魔’再也没有出现过。人们把遍地疮痍的盘古大陆改名为青龙大陆,划分为七郡,直到如今。” 何云暮说了这么多,感到口干舌燥。他走到书桌旁,喝了一口热茶,对两小儿道:“你们如今也别想太多,爹爹毕竟不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事等你们见了外公之后可以问他。遥儿,你可有考虑清楚?要不要修仙?” 天遥坚定地点了点头:“要!听爹爹描述,那些剑仙真的很厉害,我也想变得那么厉害!” 何云暮听罢,抚着胡子朗声大笑:“好,好!看来我何云暮的两个儿子将来都会成为登峰造极的人物啊,哈哈哈!” 笑罢,何云暮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邓秋林给我找来!” 邓秋林是云暮山庄的护卫队长,年纪与何云暮相仿。当年何云暮带人清剿东石山一个匪帮时,于监牢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邓秋林,遂解救至山庄。邓秋林醒来之后,告知何云暮,他本是个商人,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王氏回故乡探亲时,被东石山的匪徒劫持上山。匪徒首领见其妻子颇有几分姿色,当众侮辱了她。王氏贞洁不在,直接一头撞向墙壁身亡。邓秋林早年练过一点把式,得知妻子被辱惨死后,暴跳如雷,奋力迸断身上绳索,抢过旁边匪徒的长枪,趁着匪徒们措手不及,很快搠翻了几个,不过终究还是寡不敌众,被众匪制服。匪徒首领因为邓秋林伤其手下而大怒,将其痛打五十余鞭后丢入地牢,准备晚上将其剖腹挖心祭拜亡魂,不想正逢何云暮前来剿寨,直接端了这拨无恶不作的匪徒。 邓秋林思念亡妻,发誓终身不再娶,后将家产变卖,留在云暮山庄跟随何云暮习武。两人关系颇好,遂结为异姓兄弟。邓秋林在武学之道上也略有小成,于是何云暮让他当了山庄的护卫队长,保护亲人家眷。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健硕,黑发红脸的中年人步入书房:“大哥,找我何事啊?”他忽然瞥见桌案旁那两个孩童的身影,面露喜悦之色:“原来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在。”逍遥二兄弟聪明伶俐,调皮可爱,山庄中没有人不喜欢、不疼爱他们两个。 何云暮吩咐:“邓老弟,逍儿、遥儿如今是十岁,锻体已过五年,我看是该教他们用剑了。你带他们去山庄的武器房,帮他们挑选一把好剑。以后就让他们跟着你学习用剑吧。” 邓秋林道:“大哥说的是。我的剑法虽比不上修仙者,但教这两个小家伙却是足够了。大哥你就放心地把他们交给我吧。”说罢,他走到天逍和天遥身旁,一手牵一个。 临出门时,天逍突然转头问:“爹爹,刚才你说的那本《仙剑谱》,咱家里有么?我想看一看。” 何云暮闻言大笑:“《仙剑谱》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记录了绝世仙剑信息的书册而已,城中随处可买,咱们山庄当然也有。不过你现在连用剑都不会,等你以后修炼有成时再看也不迟。” 绝世仙剑威力惊人,直至如今都没有仙剑可与争锋。即使是境界高深的修仙者,也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仙剑,毕竟大多绝世仙剑不知流落在何方。再者说来,就算有人找到了绝世仙剑,自身若非极强的实力,也不敢拿出来使用。虽说铸剑容易,但是铸造仙剑就不容易了。因此有时连一般的仙剑,都有修仙者为其大打出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说起武器房,一般的庄园都有,那是给家丁、护卫或者家族中练武之人存放武器的地方。何云暮是武林高手,武器房比别处的阔气很多。 民风所致,练剑为尊。几乎所有的武器房或是武器店铺中,都是剑器最多。 云暮山庄的武器房,竟然大到有十几个间房,连成了一排。每个房屋门上的牌匾,都写着房间内存放着的武器种类。 天逍、天遥跟随邓秋林来到武器房前,这地方他们早就来玩过,只是当时何云暮担心小孩误被武器所伤,所以严令禁止他们进入房内玩耍,后来更是将每间房都上了锁。 一排房屋的牌匾一眼望去,个个大字都苍劲有力,那是当年何云暮亲笔所写,“刀枪剑戟,斧钺钩杈,棍棒镗槊,鞭锏锤抓……”其中最大的一间房自然是“剑室”。 邓秋林打开的正是剑室的房门,两个小孩好奇地走了进去,惊讶地望着里面整齐放于武器架子上的一排排剑器。 每把剑下方的架子上都放着一块小木牌,上面记录着剑名以及材料。 “万仞,初为潜龙郡旌州铸剑师许逊言所铸。剑身用星罗钢与寒泪铁锻造而成,长约五尺三寸,重十一斤。” “照胆,初为亢龙郡禹州铸剑师武丁士所铸。剑身用晋龙钢制成,长四尺五寸,重九斤。” …… 每一柄剑的信息都很详细。 看了几把剑的介绍,天遥纳闷地询问邓秋林:“邓叔叔,介绍中说‘初为某某所铸’是什么意思?是谁造就的是谁造的,为什么要加‘初为’两字?” 邓秋林答道:“这些剑只是普通的剑器,属于凡品剑的范畴。铸剑时用的材料种类、比例不同,造出的剑自然也不同。其他的因素,比如火候的大小以及锻造时间的长短,或是铸造师一些特别的习惯不同,铸造时的季节、温度、湿度、时辰不同,剑器预设的厚度、尺寸、硬度不同等等,这一切都会造成剑与剑之间的性能差异。至于你们看到的那些介绍,只是最基础的信息而已。 铸造师铸剑无数,若铸出性能不错的剑,都会进行详细的记录防止铸造之法失传,所以只要有了铸剑的配方和详细记录,你能造,别人也能造,虽然造出来成品由于客观条件略有不同导致剑器性能稍有差异,但品质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因此,仿铸起来并不难。但是出于对最初原铸者的尊重,剑名是由铸剑师本人亲自命名的,他人即使仿铸,也不许更改。这是锻造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 天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一旁聚精会神看着剑牌说明的天逍转过头来问:“邓叔叔,那么仙剑又是谁铸造的呢?能不能仿铸?” 邓秋林摇了摇头:“仙剑不是凡品。除了对铸剑技术要求很高,还要铸造者融入自己的灵力。这灵力说白了是修仙者对于天地灵气有所感悟并吸收入体后,身体内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特质,随每个修仙者感悟的不同以及躯体状况的差异而有所区别。灵力和铸剑材料的品性也不一定相容,所以铸炼仙剑的成功率不高。此外,有的仙剑使用的铸造材料极其稀有,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铸造仙剑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也不同于凡品,其品质决定了铸剑者不可能大批铸炼这种仙家武器。再说那么珍贵的东西,铸剑者往往不愿意与别人分享铸造之法。故而仿铸仙剑肯定是不可能的。精品,永远只有一个。明白吗?” 天逍回答道:“明白了。邓叔叔,照你的意思,能炼制仙剑的人必定都是修仙者,是吗?” 邓秋林笑了:“那是当然,只有修为高深的修仙者,才能炼制仙剑。好了,你们挑选喜欢的剑吧,这些都是凡品,总体来说品质并无太大差异,只要觉得趁手就好。” 两个孩子把注意力放回到一排排剑器之上,认真地挑选起来。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已经把偌大剑室内所有的剑都看了一遍,有时还把剑从架子上拿下掂一掂,挥舞两下。这间剑室内的剑虽然都是凡品,但都是凡品中质量上乘的好剑,以何云暮的眼光,一般品质的剑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剑好是好,可也不轻,而且长度都在五尺左右,对于天逍、天遥六尺多的身高来说,稍嫌长了一些。不过男孩子蹿个儿很快,先用长剑熟悉起来也无大碍。至于剑的重量,对于锻炼身体已久的两个孩子来说,并不是特别的沉。 “好了,我挑好了,就是这把了!”天遥欣喜地呼喊。 在他手中的剑,通体成亮银色,很是好看。望向武器架上的木牌,上面写着:“剑名裴旻。初为腾龙郡文州剑术大师苏裴旻所铸。苏裴旻大师终身只铸此一剑,因此以自己的名字为剑命名。铸剑配方在苏裴旻大师死后才由其孙公布于世。剑用材料曜银钢、漂冥铁以及碎沙金制成,剑长五尺五寸,重十五斤。” 邓秋林眼睛一亮,心里赞叹:“好眼力!论品质,裴旻剑在这数百把剑中能排进前三。”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天逍。天逍正皱着眉头,看着剑架发呆。 “选好了么?”邓秋林走了过去。 不想天逍抬起头来,说出了一句让邓秋林瞠目结舌的话。 第三章 意外选择 邓秋林问了一声,没想到天逍的回答让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天逍看着满屋的剑,皱着眉头:“邓叔叔。我根本不喜欢剑,我喜欢刀,我想用刀!” “刀……啊!天逍,你这傻孩子在想什么呢?你将来可是要去修仙的啊,修仙者怎么可以用刀呢?你不想成为剑仙了吗?”邓秋林当时就急了。 “喜欢不喜欢的又没什么理由。剑是好,可是总会有人不喜欢用剑吧?要是大家都只用剑,那别的武器早就没了不是?怎么可能流传到现在呢?”天逍自己倒是满不在乎。 “别的武器是给无法修仙的人用的。不能修仙,那挑个喜欢的武器自然是无所谓了。可如果能修仙,谁不选剑啊?其他的武器根本没有对应的修仙典籍。你别胡闹,听叔叔的,和天遥一样选一把剑,你用着用着就喜欢了。你看,这把火精剑就不错……”邓秋林连忙开始推荐好剑给天逍。 天逍却是摇头,打断邓秋林的话:“邓叔叔,我真的不喜欢剑。离去外公那修仙还有段时间呢,我先用刀,等到时再换成剑也不迟啊。” 邓秋林顿时语塞,思索片刻,然后说:“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不拦你。不过我有个要求,要我教你用刀可以,但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这事儿我不敢做主。”天逍和天遥都是何家未来的希望,如果不得到何云暮的同意就教天逍用刀,即使是何云暮的拜把兄弟,邓秋林也不敢这么做。 天逍听罢,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问爹爹,他一定会同意的!”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远了。 邓秋林看着天逍的背影,心想:“这小子怎么会喜欢刀呢?民风如此崇尚剑法,凡是家中有孩童的,都从小灌输用剑为尊的理念,他倒是奇特。不过,即使何大哥再疼爱他,想必也不会轻易答应的吧?只要大哥坚决不许,天逍就能回心转意了。” 何云暮还在书房中,见天逍去而复返,颇为惊讶。听天逍气喘吁吁地讲述完后,何云暮陷入了沉默。天逍见父亲神情肃穆,心中甚感不安。许久,何云暮才郑重其事地问:“逍儿,你可知父亲现在就让你们开始用剑的原因?” 天逍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哦,离去外公那儿修仙还有两年那么久呢,为什么现在就开始练剑呢?爹爹你又不会修仙。” “对,爹爹是不懂修仙。不过你以为修炼成剑仙很容易么?就拿锻体来说,要不是从五岁开始爹爹就督促你和弟弟训练,恐怕你现在拿一把剑挥几下都吃力。修仙具体过程我虽然不了解,可是我知道那是一个通过练剑领悟剑意,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灵魂、修炼身体的过程。你知道剑意是什么吗?”何云暮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看着天逍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解释,“剑意,就是指用剑时的意境。剑意与天地契合,感悟剑意才能感悟天地法则,吸收天地灵气。剑意不是通过简简单单的力量训练就能悟出来的,需要长时间用剑,感受剑的每一分、每一寸。当你练到用剑和用手那般随意,差不多就算初步摸到剑意的门槛了。领悟剑意到大成,修仙自然也大成。现在这些对你来说太遥远了。以前你和天遥力量不够,也怕你俩受伤,所以我一直没让你们挑选剑器。要知道,领悟剑意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和天遥天资聪颖,早些接触剑器对将来修仙有好处,待练剑两年后,说不定你们能有一丝感悟,等拜入宗门之时就比同辈弟子强了。 我们青龙大陆是没有其他武器的修仙典籍的,你刀耍得再好也是白费。当年那一场剑仙与刀魔的大战我也讲给你听了,咱们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门派都不喜欢用刀的人,若是门下弟子不练剑而练刀,注定不能修成剑仙不说,还会被逐出宗门。即便你将来入宗之后改回用剑,那也浪费了这两年的大好时光。”何云暮说得这么严重不是故意吓唬天逍,事实的确如此。 凡夫俗子,用什么武器无所谓。修仙者即使不喜欢用刀的人,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去找茬。但是几千年以来,众多修仙宗派门下不计其数的弟子,没有一个不是用剑的。 天逍想了一会儿,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爹爹,孩儿性格如此。剑拿在手里,总觉得不趁手,我更喜欢刀那种一往无前的霸气。如果到时我不愿改回用剑,宗门将我逐出,那我愿意放弃修仙,和爹爹一样做个武林高手。” 何云暮叹了口气,拍了拍天逍的脑袋:“是非利弊,我皆已说于你听。你这孩子如此一意孤行,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天逍哪里想得了那么多?见父亲松口了,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书房。到底是孩子,烂漫天性。何云暮不忍心强迫天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反正之前说了不会强迫他,现在这样就当作他不愿意修仙吧。如果这两年内他仍然不愿改变心意,将来大可像我一样称雄于武林,只要他一生过得开心,也未尝不可。”天下所有父母恐怕都是如此,只要孩子过得快乐、幸福,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天逍兴高采烈地跑回武器房前,一脸心事的邓秋林和拿着裴旻剑的天遥正在剑室门口等着。看见天逍欢快的神情,邓秋林不禁喉咙发涩,轻轻地问:“你爹爹他……同意了?” 天逍小脑袋连点。邓秋林一阵苦笑,心道:“云暮大哥就是太溺爱孩子了。唉,可惜,可惜啊!” 邓秋林打开了武器房最北边的一间极小的房间,对天逍说:“这就是放刀的房间了。大家都喜欢剑,不喜欢刀,所以用刀的人极少,铸刀的就更少了。这房间一共才五把刀,其中三把根本不入流,只是比最普通的镔铁刀稍微好一点而已。这样吧,让邓叔叔直接替你选刀吧。” 天逍虽然小,可心里也明白,刀的数量这么少,总体品质肯定是比不过剑器了。自己小孩子没什么眼光,让邓秋林直接选定五把刀里品质最好的刀是最好的方法。 “天逍,这把刀,名为‘腾马’。刀长五尺四寸,重十六斤,是当年升龙郡灞州传奇的铸剑师上官清在闲来无聊时所铸,材料用的是帝纹钢和漂冥铁以及乌血金铸造而成的,由于是手闲所铸,所以并没详细记录,因为是刀,所以也没有过仿制的人。不过上官清这人铸造技术着实了得,这刀的材料并算不上贵重,可是刀的硬度和韧性却是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天遥的那把裴旻剑。”说到这,邓秋林停了一下,复而低声道,“这把腾马刀是当年你父亲救下邓叔叔时,杀掉那个匪帮首领之后夺得的武器。当初邓叔叔就险些死在这把刀下……”他的声音略显悲痛。 聪明的天逍一下就猜到了,邓秋林一定是在思念他那可怜的亡妻。天逍从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邓秋林手里接过腾马刀,安慰道:“邓叔叔,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用这把刀多杀坏人!” 邓秋林被天逍的声音从回忆里唤回,看着两个拿着五尺多长武器的孩童,挤出一丝笑容:“你们的武器都选好了,下午邓叔叔带你们一起去许州城,找铁匠老刘给你们铸一个刀鞘、剑鞘,平时把武器放在鞘里比较方便,也更安全。” 然后,邓秋林又对天逍说:“邓叔叔用刀远不如用剑那般擅长。不过好在现在不管你学什么都是从最基础的动作开始。等你小有所成之后再想提高的话,就得靠你自己了。” 天逍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腾马刀。这把刀比天遥手里的裴旻剑稍短一寸,但是刀身却比剑身厚了几分,所以反而更重一斤。由于材料中有乌血金,所以刀身呈现出淡淡的黑色,远不如裴旻剑那般闪亮耀眼,可是拿在手里那种厚重的感觉却很舒服。看着宽厚的刀背,天逍心里乐开了花,他觉得这把刀真是太趁手了。 中午休息片刻过后,邓秋林便驾着马车,带着天逍天遥两兄弟往许州城方向去了。 许州城座落在东石山旁边,因为担心山中匪徒抢掠,所以城墙筑得极为厚实。城门口盘查得也很严格。像一般的小本商人驾车进城,都是要开箱验货的。 对邓秋林,守卫队的人都认识他。天逍和天遥也经常在山庄护卫的陪同下来城里玩耍,对这里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卫兵看见马车上坐着的都是熟人,因此并不阻拦。马车疾驰入城,径直驶过城中心的广场,最终在靠近东城墙边的一处小屋前停了下来。 这座小屋就是邓秋林所说老刘的铁匠铺。天逍天遥两兄弟虽然经常进城,但是却是头一次来到这里。邓秋林对着传出“叮当”、“叮当”打铁声的屋子大喊:“老刘,我看你来了!” 须臾,小屋里匆匆走出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光头壮汉,边笑边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老邓啊。哎?这两个难道就是何家小少爷?” 邓秋林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黑大个儿的老刘,天逍天遥齐声喊:“老刘叔叔好!” “哈哈,你们两个小东西。叔叔哪里老了?‘老刘’是大人们叫的,我的名字叫刘长茂,你们叫我声刘叔叔就行。”刘长茂是个爽快人,嗓门洪亮如钟,“早就听你们邓叔叔说何家两个小公子有多乖巧,今日看见果真如此。哎,你们突然就来了,叔叔也没给你们准备什么礼物……要不这样吧,一会儿叔叔给你们打两副护心甲吧!”刘长茂一直对何云暮十分尊敬,见两个小孩这么懂礼貌,所以决定送点见面礼。护心甲是甲胄中最简单的一种,只覆盖前后心窝。这个礼物算不上多贵重,但比较适合给小孩子用。 “老刘,今天来是想请你为这两把武器打两个鞘,武器是给这两个小家伙用的。钱等月底我来你这儿结算。”邓秋林说出了前来的目的。 “区区两个剑鞘,好说好说。半个时辰的工夫而已。钱就不要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刘长茂瞟了一眼,光看见两个剑柄,其实刀柄和剑柄没啥区别,他想当然以为是两把剑了。 邓秋林也没说破,等他把武器从裹布里抽出来,刘长茂才发现其中赫然有一把刀。 “刀?不会吧,你不是跟我说何家两位公子都是修仙的料吗,耍刀做什么?”刘长茂想不通了。修仙条件如此苛刻,根骨优秀可以说是天赐的机缘,那还不抓紧时间练剑? 邓秋林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着指了指天逍,无奈道:“这小子不喜欢剑,偏偏喜欢用刀啊,没办法。” “哦?”刘长茂看向天逍,眼神中竟流露出一种赞许之色,“弃剑学刀,差不多等于放弃修仙了,这得多大决心啊?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魄力的,我喜欢!”说罢,他抱着刀和剑回到铁匠铺中,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呼哧呼哧”的风箱声和“叮叮当当”的锻造声。 武器的鞘,一般不用将武器全部套住。若是几尺长的武器配个几尺长的鞘,等用的时候武器可以拔出来,鞘可没地方放。太长的鞘挂在背上反而会影响转身的灵活性。所以一般铸鞘的时候,两端都不封口,做个二尺来长能把武器固定在背上就可以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锻造声停止后不一会儿,刘长茂手里捧着两把鞘和两副带有牛皮带子的护心甲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这宽的是刀鞘,窄的是剑鞘,为了搭配你们这两把武器的颜色,我在锻造的时候也分别加进了曜银钢、乌血金。这两副是护心甲,是用两块拳头大小的天外陨铁按照成人护心甲的尺寸打造的。你们嫌松的话可以收紧牛皮带。”刘长茂仔细地嘱咐。 邓秋林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老刘,你说天外陨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舍得?” 天外陨铁,顾名思义,是地上没有的东西,所以十分珍贵。天外陨铁没别的特性,就是一个字——硬,硬到几乎没有凡品武器能刺破它,甚至连下品仙剑也奈何不了它。但天外陨铁锻造不易,而且太过刚硬导致缺乏韧性,所以天外陨铁不适合锻造成仙剑。另外,由于天外陨铁过于稀少,不够铸成甲胄。退一步说,即便锻造出甲胄,过于沉重也会造成行动不便。但对于护心甲的材料来说,天外陨铁却是上上之选。拳头大小的天外陨铁,打造成护心甲尺寸正好。 刘长茂笑道:“当年我就是因为这两块陨铁才被匪帮给盯上了,要不是被何大侠所救,我刘长茂早已变成孤魂野鬼。我曾想将这两块天外陨铁送与何大侠以谢救命之恩,可是他不要。现在把天外陨铁铸成护心甲送给他两个儿子,正好还个人情。”原来他也曾经被何云暮救过性命。 天逍、天遥谢过刘长茂之后,解开衣服,将护心甲戴好。护心甲每一副有两块甲片,前心一块,后心一块,都是圆形的。虽然甲片只是成人巴掌大小,可对于两个十岁的孩子,几乎将左边半个胸膛、后背全都罩了进去。 三人告别了刘长茂,驾车往回行驶。一路上,两个孩子把武器插进鞘,拔出鞘,玩得不亦乐乎。傍晚时分,马车回到了云暮山庄。两个孩子几乎耍了一天十五、六斤的武器,累得不轻,晚饭之后就早早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逍和天遥两人开始跟随邓秋林学习用刀、用剑。邓秋林的训练方法很简单,啥也不干,让两人将剑、刀举到肩平,站立不动,坚持一个时辰后,休息片刻,接着再继续重复。 按邓秋林的道理,如果拿武器时间长都觉得累,那以后还怎么用武器攻击?真正的战斗不仅是对功力的考验,也是对耐力的考验。高手之间的战斗,无疑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不仅要有瞬间的爆发力,还要体力足够持久才行。 天遥本就是意志坚强的孩子,再苦再累也不吭声。而天逍按照自己意愿选择练刀,不想在刀术上无所成就让父母失望,所以练得也很努力。 邓秋林平日里对两个孩子疼爱有加,视如己出,但在练习时却是一丝不苟。每天晚上,他都亲自将药酒倒入澡盆,让两个小家伙泡在里面解除苦练一天之后筋肉的疲乏。时间长了,邓秋林开始教两个孩子一些简单的招式。那些劈、斩、挑、捺等普通招式,刀和剑基本都适用。 日复一日,天逍和天遥个头越长越高,身体也越来越健硕。何云暮和邓秋林甚至李玉茹都不只一次地问过天逍,有没有后悔练刀,要不要改回练剑,可天逍总是固执地摇摇头拒绝了。每一天锻体之前,他都会坚定地望着手里的腾马刀,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句:“我就是喜欢刀!” 第四章 收徒大会 太清宗,为当年太清剑仙所创,传至这一代以李原啸为宗主。尽管历史悠久,优秀弟子众多,可无一人的成就可与当年的太清剑仙相比。 太清剑仙,姓李名耽辰,师从鸿钧剑仙踏上修仙之道。在李耽辰尚未修炼成仙之时,师父鸿钧剑仙与大师兄玉清剑仙就接连踏风而去。之后李耽辰一直跟随二师兄上清剑仙修行。李耽辰天资卓越,修炼成仙后,自号太清剑仙。在他修成剑仙后不久,二师兄上清剑仙也武破虚空,乘风而去。而李耽辰则独自完善了师父鸿钧剑仙传下的修仙之法,并将其发扬光大,开宗立派,留下太清宗一脉后,才飞升离开。 太清宗自创宗以来,一直不曾衰败过。历代宗主皆由宗门长老投票选出。宗派每年三月初一开宗收徒,收徒条件非常严苛,唯有根骨合格之人方可入宗修行。虽然每年都有大量向往太清宗的人报名参加收徒大会,但其中大多无功而返。 太清宗的宗门座落在亢龙郡内天道山上。天道山地处偏远,位于亢龙郡西南部,离最近的大城——昊州城也有数百里的距离,而且路上丘陵、山谷众多,丛林、杂草密布,林中更有许多毒蛇猛兽。可以说,天道山是一处半封闭的修仙之地。于是太清宗将收徒大会定在昊州城中心广场上举行,届时整个亢龙郡希望拜入太清宗修仙的适龄孩童都会赶去参加。若收得根骨优秀之人,再由负责收徒大会的太清宗弟子御剑接回天道山。新徒入宗之后,除非修炼有成,可以御剑飞行,否则想要离山外出甚是不便。 这一年是青龙历五百一十九年。在二月最后一日的夜晚,东石山脚下的云暮山庄内,庄主夫人李玉茹正在房间内和两个少年一起收拾行囊。她的两个儿子——天逍和天遥,第二天就要被父亲李原啸接走了。母子这一别,不知多少时日才能相见。 李玉茹眼圈微红,望着两个孩子,叮嘱:“我的孩儿,明日一别,再见就不知何时了。你们勿要挂念爹娘,跟外公在太清宗好生修炼。在外不比家中,切勿随意任性,凡事都要听从外公安排,少惹事生非,勿让爹和娘惦记。” 天逍、天遥也是眼泪汪汪地点点头。两兄弟从小跟随娘亲李玉茹长大,十二年不曾分离过,如今离家修仙不知何时才能与娘亲重逢,心里自然十分不舍。 此时,云暮山庄庄主何云暮进入房内,见母子三人相拥而泣,心中也非常不忍,但表面还要装做坚强:“好了,逍儿,遥儿,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今夜早早回房休息。” 目送两个儿子走出房间,何云暮转过身来安慰妻子:“夫人,自古好男儿志在四方。天逍和天遥天资聪颖,不负你我二人之望,身体强健,性情随和,不管到哪里都让我们十分放心。如今跟随岳父修仙,将来必成大器。切勿妇人之仁,令孩儿们挂念,影响修炼。” 李玉茹擦了擦眼泪:“我们妇人哪比得了你们男人坚强。孩子们从小乖巧伶俐,未曾与我夫妻分离过,再者我深知修仙清苦,相见甚是不易,叫我如何舍得……” 何云暮叹了口气:“夫人,难道我就舍得吗?不过你我如今皆已知天命,即使练武身体强健,也只剩几十年的寿辰了,而逍儿、遥儿不同,倘若修仙得道,渡劫成功,那便是与天同寿,你我万万不可阻挠他们的前程啊!” 李玉茹突然一怔,问:“夫君,虽说修仙成功则可寿与天齐,但历代剑仙祖师武破虚空后都消失无踪,你说若是逍儿、遥儿将来也……” 何云暮低声嗔道:“休要胡思乱想。位列仙班,岂是你我凡人可以揣度的?反正破空而去的剑仙肯定不曾殒落,我等凡夫俗子就不要探其究竟了。若有一天逍儿、遥儿达此境界,那是去是留,他们自己自然知晓。何况到时你我早已不在人世,如此过早思虑,徒增烦恼。” 李玉茹点了点头:“夫君所言极是。” 夫妻俩憧憬着两个儿子的未来,咕咕哝哝说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逍、天遥兄弟刚刚用完早膳,就被父母叫到院中进行最后的嘱托。 何云暮再一次问天逍询:“逍儿,为父纵容你用刀两年,今天正是当年和你外公约定之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改为用剑?” 天逍与两年前相比,已成熟许多。他摇了摇头:“父亲,我依然还是喜欢用刀。我已想过,如今山庄内也无练刀之法,邓叔叔所教基础我早已练熟。所以我想先随外公入宗,学习修仙练剑之法,日后若有所成,说不定在刀法上也可以悟出些什么。” 何云暮点头赞成:“这也是目前唯一的两全之法。不过修仙之人大多不喜用刀者,你这把腾马刀就不要带去宗门了。”说到这里,何云暮望向天遥,道:“遥儿,入宗之后,都会赐予剑器。你的裴旻剑也留在家中吧。你们兄弟二人在宗派内要互相照应,别令外公操心,令父母担心。” 天逍和天遥互相对望一眼,然后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忽然,头顶响起一阵利器破空之声,只见天空中飞下一名老者,此人正是太清宗主李原啸。 李原啸看见两个强健的外孙,顿时眼睛一亮:“云暮,玉茹。看来你夫妻二人对天逍、天遥极为上心。五岁起练,到如今不过七载而已,身体条件竟然练得如此优秀。原本我还打算再次检测一下他们的经脉成长是否和当年预料的一样,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经脉和筋骨肌肉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经脉孱弱的话,不可能锻炼出强健的筋骨。就好像狭窄的道路不能一下通过许多辆马车一般,细弱的经脉连肌肉瞬间爆发所需的能量都无法供足,当然不可能练成强健的体魄。 这时,天遥突然惊讶地问:“你就是我们的外公?外、外公,原来你会飞啊……”旁边的天逍也是一脸惊羡的神情。 李原啸开怀大笑:“外公可是堂堂太清宗宗主,不会飞还得了?” 自从天逍和天遥百日之后,李原啸没再来过云暮山庄。何云暮夫妇平时也只是跟儿子们说,将来要跟随外公修仙。两孩童却不知李原啸的地位竟如此显赫,早已是宗门之主。而且,兄弟二人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御剑飞行,而且御剑之人还是自己的外公,如此惊讶也属正常。 看着两人崇拜的表情,李原啸心情愉悦:“天逍,天遥,若想和外公一样,凭你们的资质只要刻苦努力,将来一定能达到。以后离开父母,跟随外公,可不能懈怠,要和在家中一样勤奋修行。明白吗?” 两个幻想着将来能够飞上天的孩子都激动地表示一定不辜负外公的期望。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抽出背后青色长剑,祭空而起。长剑横飘半人多高,上下微微浮动,剑身发出淡淡的青碧色光芒,十分好看。整把剑若有若无地发出“嘤嘤”的轻鸣声。这就是太清宗的镇派仙剑——承影。 以李原啸的修为,带着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御剑飞行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如今他正是想用此法带着天逍天遥前往西南方的昊州城去参加太清宗的收徒大会。 “外公现在带你们御剑飞行。数千里的路程一日便到。但是飞行时你二人切不可乱动,听见了吗?”李原啸仔细地叮嘱。毕竟二人年纪太小,而且在高空御剑飞行时速度极快,剑面又窄,站不稳就危险了。看到二人乖巧点头,李原啸一跃踏上飞剑,一手牵着天逍,另一手牵着天遥,轻轻一提,拉上仙剑,催动法术迅速升高,然后“嗖”的一声破空远去。 望着远空那个几不可见的小点,何云暮夫妇惆怅万千。从今日开始,云暮山庄再也听不到孩童的欢歌笑语了。 李原啸带着天逍、天遥兄弟疾速飞行着。承影剑作为太清宗的镇派仙剑,名气自然不小。此仙剑长六尺,遍体青光凛冽。当年仙魔大战,此剑也是一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一,在《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也属于少数几柄知晓下落的绝世仙剑之一。其威力自是不必说,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据说当年仙魔大战之时,太清剑仙手持承影剑,一度豪斩刀魔十数名。后来,他更是用此剑只一招斩杀独角恶蛟于琴雪大江,喷出的蛟血染红了整整十里江水。如今,承影剑作为太清宗的象征,为李原啸所用。 御剑飞行的速度果然远超马车,不消一日便载着三人到达昊州城中一处宽阔广场。由于今日是太清宗的收徒之日,广场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皆是带着家中孩童从各地赶来报名检测之人。李原啸控制承影剑缓缓下落,忽然下方众人之中有人抬头看见,惊奇地大叫:“快看!上仙来了!” 顿时,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喘息之声。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凡是能御剑飞行的,都是不得了的修仙高手,所以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没人敢明目张胆对着李原啸指指点点。 李原啸带着两个孩子降落在人群中唯一的那点儿空处,拍拍他们的脑袋:“好了,我们到了。” 天逍和天遥好奇地环视四周,吃惊地感叹:“我的天呐,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兄弟二人之前从未出过远门,最远也只是去云暮山庄附近的许州城逛一圈。平日没什么大事,城里根本不会聚集这么多人。即便是逢年过节,何云暮夫妇也会以人多小孩子容易失散为由,不许兄弟俩去城里凑热闹。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各位请让一让,让我家宗主过来。”不用提,这肯定是太清宗在此处负责招收门徒的弟子之一。刚才有人惊呼“上仙”之时,大家都抬头看见了。那威风凛凛的承影剑,揭示了御剑之人的身份。 人群中立即传来一阵阵拍马屁的声音。 “哇,原来他就是太清宗主!” “我就说嘛,一般的修仙者怎会有如此气度,宗主就是不同!” “人家宗主仙术多么高超,有气度是理所当然的!” …… 李原啸听了皱了皱眉,心中无奈地想:“我还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呢,能看出什么气度来?” 人们听了那名弟子的话,让出一条通道给李原啸他们三人。李原啸略微点头致谢,牵着两个孩子往前走。两边人群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看得天逍和天遥浑身不自在。 这也难怪,修仙之人生活清淡,不太涉足喧嚣尘世,尤其是修仙高手,大多喜静。有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一个修仙高手,如今看见宗主级别的修仙者,恨不得再多长几只眼睛。 人群通道的尽头,是一张八尺长桌,桌后面坐着三个年轻姑娘。三位姑娘身后,还有两名背负长剑的冷峻青年负手而立,气质不凡。 广场上的桌椅,都是由昊州城城主安排布置的,太清宗收徒乃是亢龙郡头等大事,丝毫怠慢不得。 看到李原啸,三个年轻女子都站立起来,和后面的两名男子一起拱手行礼:“拜见师父。”原来这几人都是李原啸的徒弟。 李原啸点了点头:“不必多礼。我是带我的两个外孙来报名接受测试的。” 宗主的外孙?当即五名弟子齐刷刷地望向李原啸两手所牵的孩童。 太清招收弟子时有明确的规定,只收十五岁以下且根骨资质合格的孩童。即便有虚报年龄的,在检测根骨时也会被识破,弄虚作假不得。在收徒完毕回到宗门后,还要详细检测一次根骨优秀程度,确定资质等级并委派合适的师父。 修仙之人,长年感悟天地法则,加上修剑锻体练气,气势比正常人强烈得多。当下感受到那五人锐利的眼神,天逍和天遥都觉得心里发慌。还是天逍胆子大一点,鼓起勇气对五名弟子点点小脑袋,脆生生地说:“哥哥,姐姐,你们好,我叫何天逍。这是我弟弟,何天遥。” 五人听罢,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无一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秀气、好健挺的两个孩子!没想到宗主两个外孙的外貌气质和身体条件都如此优秀!” 李原啸只生有一独女,因为根骨奇差所以无法修仙,后来嫁入武林豪门何家,这件事宗门内几乎所有弟子都知道。这五名弟子惊讶于根骨奇差的李玉茹竟然能生出两个这么清秀健美的儿子,可他们却不知道只有天遥才是亲生的。 说起检验根骨,方法不止一种。像当年李原啸检验刚刚百日的天逍和天遥时,用的是比较常规的度灵入体的方法。其实看一个孩童身体强健,那就说明根骨应该不差,因为根骨差了肯定练不出好身体。但是反过来就不一定了,如果身体条件一般,就无法区别到底是因为没有锻炼过,还是锻炼过只是由于根骨不佳的因素造成的。 现在天逍和天遥的身板,都已近七尺,膀阔腰细,身材极为匀称。看面色,两人也都十分红润光洁,除了天逍略黑一点而已。这样的身材体质,根骨要是差才怪了呢。 那五人听了天逍的话,都笑着点了点头。三名女子当中的那位亲切地对两人道:“我们几个都是宗主座下的弟子。以后大家都是同门,就以师兄弟相称吧。我叫萧立英,那两位是你们的师兄阮皓青、杜秋平,这两位是你们的师姐冯楚芸、林雪静。”言罢,她望向一旁的宗主李原啸:“师父,两位师弟如此健挺,一看根骨就差不了,现在就不用测试了吧?等回宗后再接受详细检测就行了。” 李原啸点头同意:“行。不是我自夸,我这两个外孙的根骨确实很不错,当年他们百日时我亲自检测过。好了,你们继续招收弟子。这里人多,我们先去别处休息,酉时再在此处集合一同回宗。” 几名弟子齐声答道:“是。” 萧立英笑眯眯地向逍遥二兄弟摆了摆手:“你叫天逍,你叫天遥对吧?我们晚上再见咯!” 天逍和天遥都静静地看着她,不想,天逍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姐姐,你长得真漂亮啊!” 顿时,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都安静下来,人们望着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声。 “哈哈,小子,可以啊!这么小就会哄女孩啦!” “嘿嘿,你不看看人家可是宗主的外孙呢,眼光不错呀!” “这小子也挺俊的,姑娘,我看你可以考虑一下……” 萧立英站在那里哭笑不得,心想:“这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瞎说什么呢……” 不过这姑娘确实好看。长长的黑发用发带简单地束起,匀称的身材,穿着象征太清宗弟子身份的紫色道袍。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特别灿烂迷人。 众人正在笑着,天遥拉了一下愣愣的天逍,问道:“哥哥,莫非你喜欢上这个姐姐啦?嗯,这个姐姐确实比王大娘的女儿小翠好看多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许多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第五章 修仙等级 当即,天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已经晚了。连萧立英闻言都笑了起来。而天逍则一句话都说不出,脸红得像个苹果。 突然,天逍和天遥的脑袋一起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两人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一边回头看着哭笑不得的外公。李原啸板起脸训斥:“你们两个小东西的脑瓜里整天在想什么呢?你们知道她比你们大多少岁吗?” 的确,修仙可以延缓衰老、长葆青春,光凭外表,实难看出一个修真者的真实年龄。不过萧立英毕竟已经成人,即便是个普通人,和十二岁孩童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相当明显的。 天逍似乎是觉得太丢人了,猛吸一口气:“外公,弟弟,我们走!”他拉起李原啸和何天遥的手就往旁边人群里钻。 人们都笑眯眯的,自觉地为两个可爱的孩子让开一条路。站在桌案后的萧立英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微笑始终留在脸上,心想:“这两个小家伙,真有趣。” 走出广场,天逍松开手,也放慢了步伐,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面的天遥看看哥哥和外公都没有说话,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吭声。 李原啸脸上严肃,心里却是好笑:“这两个小东西,再怎么说也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啊。” 突然,天逍回过头来,看着李原啸,认真地说:“外公,刚才我并没有说错,那个姐姐真的好漂亮嘛。” 李原啸听罢大笑:“哈哈,小东西,那个姐姐漂亮不漂亮与你也没又关系啊!倒是刚才天遥说的那个什么‘小翠’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原啸高居宗主之位,每天除了修炼之外,还为宗内事务所累,今日难得一次开怀大笑,因此也开始逗起天逍来。 天遥抢着回答:“外公,你不知道,山庄的厨房里有个王大娘,对我们可好了。她有个闺女叫小翠,小翠的爸爸很久以前就病死了,所以她就和大娘一起住在庄子里。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玩,有一天小翠偷偷告诉我,说她喜欢哥哥!” 天逍没插上嘴,等天遥说完了,才低着头嘟囔着:“我只当小翠是妹妹,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到底女孩比男孩早熟,情窦早开。 李原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笑过之后,牵起两个可爱的外孙:“好了,不去想那个漂亮姐姐,也不去想那个小翠了,我们去客栈。你们饿了吧?外公给你们买好吃的!” 天逍立刻摆脱了郁闷的心情,和弟弟天遥一起欢呼雀跃,围着外公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昊州城最出名的客栈——雪晴客栈。提起雪晴客栈,就会想到其创立者——朱晴雪。当初朱晴雪白手起家,凭一己之力开建客栈。起初给客栈起名为“晴雪客栈”,虽然苦心经营,可是生意一直冷清。后来,朱晴雪得一风水大师指点迷津,将“晴雪”二字颠倒过来,变为“雪晴客栈”,取其“雪停见日”之寓意,如此生意果然渐渐做大了起来。时至如今,青龙大陆几乎每座大城里都有雪晴客栈的分店。 进入客栈之后,李原啸先是点了一桌昊州城的特色菜,让两个外孙大饱了一顿口福,至于他自己,修仙之人长久不吃不喝也无事,美味佳肴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而后,李原啸问掌柜要了一间客房。进入房内,他坐在两个外孙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逍儿、遥儿听好,外公现在将关于修仙的重要事项告知你们。” 看见外公如此严肃,天逍和天遥正襟危坐,仔细听着。 李原啸道:“你们马上就要进入太清宗修仙了,有些关于修仙的具体细节想必你们还不清楚。趁现在有空,外公就给你们好好讲解一下,免得以后你们在修仙一途上多走弯路。 修仙之道,在青龙大陆存在已久,但非修仙之人,对修仙过程近乎一无所知。修仙可以分为三大层次,分别为炼气还神、炼神还虚、炼虚还真。每一大层次都分为三个境界,炼气还神的三个境界为筑基,清灵,和合。炼神还虚的三个境界为元婴,空冥,洞虚。而炼虚还真的三个境界为寂灭,大乘,渡劫。每个境界又可细分为前、中、后三个时期。修仙者筑基之后,就至少能有九十年左右的寿命。达到元婴境界后寿命可延至一百一十年。等修炼至寂灭境界,就能活到一百五、六十岁。不过,寿命终究有限,若修炼进度过慢以至于超过寿命年限,那结局将会和最终渡劫失败一样,憾而殒落。你们记住了吗?” 何天逍和何天遥都点点头。他们俩何等聪明,李原啸讲过一遍的话已经全部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李原啸继续说:“想要成仙,对身体和精神的修炼都很重要,可以说修仙之路,就是一个改造自身精神和躯体,达到剑仙境界的过程。修仙必须要按着修仙秘籍修炼。青龙大陆所有门派的修仙秘籍都是剑籍,只有通过练剑,才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法则。剑籍记载着用剑的招式,练剑锻体,吸收天地灵气,通过冥想提升精神力。高攻击需要好的仙剑,高效率则需要好的剑籍。所以剑器和剑籍都很重要,相辅相成。明白了吗?” 天逍想起自己练刀的决定,略带失望地问:“外公,修仙必须要按照剑籍修炼,而其他武器没有相应的典籍,所以根本无法修炼,是这样吗?” 李原啸点头道:“是的,至少在青龙大陆是这样。当年那场仙魔大战想必你们也听说过,那些刀魔的修炼方法根本无人知晓,也不知他们从何处而来。自修仙之道开创以来,也从未有人用别的武器修仙成功过。” “那如果用别的武器按照剑籍修炼,是不是也能修炼成仙?”天逍又问。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答道:“当然不行。各种武器之间并非只是形状有差别,每一种武器都有截然不同的招法和套路。照你这般想法,难道用一块石头也能修炼成仙?” “原来如此。”天逍有些沮丧。 “那外公你是什么层次,什么境界?”天遥问。 “外公如今是炼虚还真层次,寂灭中期境界。”李原啸笑道,“平时普通人看见能御剑而飞的修仙者都称为‘上仙’,殊不知只要达到元婴境界就能修习御剑之术了。所谓的‘仙’,只有那些成功渡过天劫的修仙者才能称得上。自古以来,能修成剑仙的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其他修仙未达渡劫或者渡劫未能成功的修仙者,尽皆殒落……” “那么那些武破虚空的剑仙都去了哪里呢?”何天遥继续发问。 “飞升异界,没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反正这些对你们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不想也罢。今后不管你们的师父是谁,都要听从他的教诲好好修炼。好了,现在离酉时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就在这房内休息,别到处乱跑。外公去药铺采购一些药品。”李原啸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修仙宗派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的。青龙大陆分为七郡,每郡都有一个大宗,并称“七大宗派”。至于小门小派更是多如牛毛。平日里宗派之间会为了稀有仙剑、灵丹妙药、珍贵秘籍等互相争夺,但是七大宗派的地位一直牢不可撼,众多小宗派也不会傻到去与七大宗派为敌。小宗派之间的争斗,七大宗派无须去管,也不屑去管。而七大宗派的弟子之间也会有争斗,伤亡在所难免,因此太清宗每年都在附近的州城收购大批药材,以供宗门内炼丹之用。 留在房里的天逍和天遥都没有休息。修仙之道的层次体系及境界过程带给他们的震撼很大。天遥望向旁边皱着眉头的天逍,问道:“哥哥,你打算怎么办?是告诉外公你喜欢练刀,还是先瞒着他,和我一样练剑?” “告诉外公?想必外公要生气的吧。我看得出来,外公和爹娘一样,对我们的期望都很大。再说也没有用刀的修仙典籍,我看还是先练剑吧,大不了自己偷偷练练刀,看能不能琢磨出点儿什么。遥弟,你可千万别跟外公说漏嘴了啊。” “你放心,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能这么想太好了,我就害怕你如实告诉外公后,外公不许你入宗修仙,那样我们兄弟俩就要分离好久了,我舍不得。现在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修炼。”天遥比天逍稍微内向一点,不管到哪里都和哥哥在一起,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哥哥分别。 天逍露出笑容,看着弟弟说:“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如今爹娘远在许州,外公当宗主肯定也很忙,以后不管什么事咱们兄弟俩都一起面对。” 天遥高兴地连连点头。天逍表面上轻松,其实心里终归有点阴影:“我不喜欢用剑,可还是得修习剑法,这种心态下也不知道将来能达到什么境界,唉……” “哥哥,你说那修剑典籍难不难学啊,我怕学不会。”天遥有些担心未来的修仙路程。 “听外公所说,估计简单不了,要不这么多年来,怎么只有那么少的人修成剑仙呢?不过我相信,再难也一定难不住咱们的。遥弟,到时你可不要落在别的弟子后面,给外公丢脸哟。”还是天逍想得比较通彻。 “好!不过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多用两年剑呢。” “哈哈,刀和剑的基本用法差不多,以我的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兄弟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未来。 …… 李原啸走在去药铺的路上,心里不断思量:“逍儿、遥儿如此资质,回到宗门一定会让大家大吃一惊。要是七长老能看上,收他二人为徒,那就再好不过……” 太清宗只有正宗主之位,没有副宗主。除了宗主之外,在宗门内权力较大的就数长老会了。当年太清祖师规定,门内弟子,但凡修炼至炼虚还真层次寂灭境界的,就有资格进入长老会担任长老。而达到大乘境界的人,大多都会离开宗门四处云游,感悟天道自然以求突破,或是找一洞天福地静修,为将来的渡劫做准备,自然也就无暇过问宗内事务了。 太清宗如今有长老一十三位,其中修为境界最高的便是七长老,已达寂灭后期。长老排位是按照达到寂灭境界的先后顺序决定的,如果有长老踏入大乘境界,或是因为某种原因殒落,那自然脱离长老会,排位靠后的长老全部上提一位。 李原啸原先也是长老会的长老,后来由长老会投票选为此代宗主。七长老比李原啸晚修炼十几年,但却先踏入寂灭后期,可见其天赋之优秀。 想着想着,李原啸已走到药铺前。这家药铺是昊州城里比较出名的药铺之一,许多年来太清宗一直在这里大批量收购药材,药铺掌柜自然认得堂堂太清宗宗主。 “原来是李宗主大驾光临,快请进。”掌柜眼尖,李原啸刚到门口就被他看见了。那掌柜头带扇帽,个头不高,眼睛很小却有神,留着两撇胡子,一副精明之相。 “周掌柜,许久不见。我此番带外孙前来报名入宗,顺便购置一些药材回去。”李原啸道。 “李宗主的外孙?那想必是前途无量啊。不知宗主这次需要哪些药材?” 李原啸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药材种类和份量已写在这张纸上,三日之后,我会派人来取。”言罢,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事,遂向掌柜询问道,“对了,你这里有没有露血草?我要两株。” “露血草?当下却是没有。不知李宗主可是为了外孙筑基之用?若是急用,我差人前去收购,三日后定与其他药材一起备齐。”周掌柜卖药材多年,对珍贵药草的功效相当清楚。 露血草,生于山谷之中,草长半尺左右,叶绿,草心为暗红色,故得名“露血”。可与紫菀、秦艽、龙葵等寻常药材一起炼成筑基丹。筑基丹有扩大经脉、蕴养丹田之功效,修仙者服用可大大缩短筑基时间,普通人服用也可增强体质,功效大小因服用者身体素质而异。 露血草本身就不是常见的药材,数量稀少,采药者要顺着山谷向下攀爬至谷底才有可能见到露血草,且许多山谷深处终年瘴气弥漫,蛇蝎之类毒物伴生,因此露血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价无市。周掌柜敢打包票三日内备齐,看来人脉十分宽广。 不仅材料稀有,筑基丹的炼制也绝非易事,不仅要求炼丹者灵力深厚,还有几率失败。因此,太清宗丹房在炼出筑基丹后,都交与李原啸保管,以赐予宗门内天资优秀的弟子服用。李原啸如今已有筑基丹一枚。这回买两株露血草,是为了确保可以再炼出一枚筑基丹。 李原啸得到了周掌柜的承诺,心情舒畅,在返回雪晴客栈的途中,特意买了两串小孩子都喜爱的冰糖葫芦带给两个可爱的外孙。 推开房门,李原啸看见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大床上,都已睡熟了。李原啸笑笑,也不惊扰他们,将冰糖葫芦放于桌上盘中,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时间过得很快,李原啸睁眼一看桌上的报时香炉,已是申时三刻,距离约定的酉时已近,于是叫醒两个还在酣睡的外孙。 天逍和天遥睁开眼,首先看见的就是那两串冰糖葫芦,顿时睡意全消,开心地蹦下床冲到桌旁,一人一串抓起就吃。李原啸宠溺地摸了摸两人脑袋,领着两人离开了雪晴客栈。 返回广场,此处的人已经散去很多。日薄西山,天色已暗,一年一度的太清宗收徒大会已经步入尾声。 负责招收检测的五名弟子看见李原啸三人走来,老远就打招呼。长长的桌子左侧不远处,还有一排椅子,椅子上如今坐了几个人。 这排椅子是给检测合格的报名者以及家人休息用的。检测合格的人要一直等到酉时,才能和太清弟子一起离开,前往天道山。一旦入宗,外出甚是不便,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家人再会,所以人们都十分珍惜这最后一点相聚的时光,陪伴着孩子直到大会结束。 椅子上有人,说明有孩童通过了根骨检验。李原啸望向了五名弟子当中领头的萧立英。 萧立英禀报:“师父,今年运气一般,到下午才收得两个根骨优秀的孩童。” 李原啸松开天逍和天遥的手,摸着胡须道:“无妨,加上我这两个外孙,那就是四个人合格了。收徒在精不在多。” 收徒是让宗门延续的唯一方法。根骨优秀的人不多,所以大宗门也希望每次收徒大会通过检验的人能多一些。等宗门内的高手修仙至大乘境界时,都会离开宗门,所以宗派还是要靠成长起来的后辈子弟支撑着。 青龙大陆七大宗派互相协定过,只许在宗派本郡公开招收弟子。如果有人想入其他郡的宗派,也不得横加阻拦。七大宗派实力相近,名气也相近,根本不愁收不到弟子,所以许久以来从未违反过规定。其他小宗派,无法也不敢和七大宗派抢弟子。故而只有根骨普通的人才会加入小宗派,这也导致小宗派很难出现一个修炼有成的修仙者。 李原啸走向那排椅子,椅上坐着的人都见过他御剑的情景,知道他是太清宗的宗主,于是纷纷站立起来行礼。数人中有两个孩童,都是男孩,一名和天逍、天遥差不多高,略显清瘦。另一个则矮一些,是个小胖墩。 李原啸望向两人,询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胖子不认生,瓮声瓮气地答道:“我叫蒋齐高。” 那个清瘦的孩童却很冷峻,直接报了一个名字:“罗海波。” 两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涉世未深,听其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就基本能看出两人的性格。 “那罗海波是个心性坚韧之人,将来的成就值得期待。这蒋齐高估计以后在宗内的人缘会不错,就是不知道他的耐性如何。”李原啸心想。 旁边站立的大人都是蒋齐高和罗海波的亲人长辈,一个个过来拜托李原啸。 “李宗主,您看我这孩子,因为家里富裕,从小就吃得好,胖乎乎的,从来没吃过苦。到宗内希望您给好好磨炼磨炼……”一位跟小胖子有七分相像的大胖子中年人说道。 “李宗主,我家海波性格内向,以后要是给您添麻烦了,还请多多海涵……”看来这位妇女应是罗海波的母亲。 李原啸一抬手,大家都不说话了,他慢慢地说:“既然被我太清宗纳为弟子,宗门就一定会好生照料他们的生活,并且严格督促他们修炼,你们大可放心。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也会让他们回家探望。只是未来修仙成就还要看他们两人自身努力如何。好了,时辰不早,我们准备回宗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这时,旁边那五名太清弟子都走了过来,两名男弟子御剑而起,分别带上蒋齐高和罗海波,而天逍、天遥则是由李原啸亲自御剑带着,一行六把仙剑,在亲人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刹那间飞向远空。 第六章 入宗拜师 话说一行十人踏剑而飞,盏茶功夫就到了天道山下。之所以不直接飞进太清宗内,是由于护宗法阵的关系。 大宗门派,包括一些小宗派,都有护宗法阵,主要是为了防御外敌之用,另外还有敛聚天地灵气的功效。天地灵气通常以山顶地带最为浓郁,因此修仙宗派大多位于山巅之处。 阵法,也说不清由何人所创。护宗法阵的本质是由修为高深的修仙者在宗门地域设下的特殊灵力机关,平时自动敛聚天地灵气,如果宗门受到攻击则触发,形成灵力护罩护住宗门。 护宗法阵一般都是宗门内某代修仙高手,结合宗门的修仙功法催动自身灵力而布下的,故而各宗的护宗法阵在强度、范围等方面大相径庭。一是因为护宗法阵内不可飞行,二是为了维持大宗派的威严,所以太清宗规定:下山者,必须步行至山下才可御剑;上山者亦是如此,须从山下开始步行登山。 这天道山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有主峰十数座,小山峰许许多多。山峦之间祥云缭绕,瑞气腾腾,一片仙家之地的景象。天道山的十几座主峰基本都在六百多丈高,从山脚到宗派大门,砌有青石台阶整整六千阶。仰望山顶,台阶蜿蜒而上,直至云雾朦胧之中,好似一条青灰色的巨龙腾飞出海一般。 六千阶台阶,对于长年修仙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十二岁的孩子,那就不一般了。看着直至山顶的茫茫台阶,四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惊奇无比。 “要、要爬那么高啊……爬上去还不得累个半死?”小胖子蒋齐高当场不乐意了。 身后的五名太清弟子相视一笑,并不言语。 “你们可是要入宗修仙的,修仙生活清苦,比爬这台阶可艰难多了。这整整六千阶台阶,是对你们的第一道考验。如果连这都坚持不住,那也不必入宗了,没有毅力之人,修仙也是浪费天地灵气。”李原啸淡然道。 蒋齐高当即被李原啸这番严厉的话吓得吐了吐舌头:“宗主爷爷,我就是那么感叹一下,六千阶台阶爬上去不得到半夜了?现在已经过酉时了,今天报名又等了一天,辛苦点儿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肚子饿……” 听了小胖子的俏皮言语,李原啸板起的面孔露出了笑意。 “这个你不必担心。每次招收的新弟子都要过这一关,我们五人入宗时也都曾爬过这六千阶台阶。宗门早已考虑周全,等你们肚饥口渴之时,自然会给你们干粮、水果。”萧立英解释。 李原啸收起笑容,鼓励他们:“好了,不必多虑。你们的修仙之路,就从脚下这第一层台阶开始。” 于是,四名孩童并排而上,李原啸负手跟在他们身后,五名太清弟子则在最后。 小胖子蒋齐高确实是个善于搭交之人。他一边爬台阶,一边和左右的罗海波以及天逍、天遥兄弟胡扯闲聊,不多光景就和几人混熟,一会儿看见某处美景又大呼小叫,喈叹连连。甚是有趣。李原啸等人在后面看着,暗自好笑。 四个小孩原本由于陌生而产生的拘束,在蒋齐高的活络下已经烟消云散。四人有说有笑,仿佛不是去修仙而是去踏春一样。其中尤其以蒋齐高的话最多,天南地北,东拉西扯,经常将几人逗得哈哈大笑。天逍、天遥兄弟的话也不少,插科打诨,胡谈乱侃,不亦乐乎。四人之中,唯有罗海波话语较少,只是偶尔插上两句。 跟在李原啸后面的五名弟子,看见四个孩童开心交谈的模样,皆在心中感叹,回想起自己入宗之时的场景,从头到尾都是闷头而上,哪里比得了眼前四个孩童这般开心。 有趣的闲聊让人觉得轻松愉快,转眼望望后方,已经踏出数百层台阶。但是小孩的体力终究不多,随着越爬越高,蒋齐高的话也越来越少。又过了一阵,四人都不再说话,光是低头爬山,只听见越来越响的喘息声。 此时已是酉时三刻,几人攀爬了半个多时辰。小胖子已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这位富家子弟从小没怎么锻炼过。罗海波虽然好些,可脸色也十分苍白。天逍、天遥两兄弟还算不错,不似另外两人那般狼狈。 李原啸估摸着这四人差不多快没力气了,加上天色已晚,于是,在到达一处拐弯的宽阔地方时,下令让大家休息。 蒋齐高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更是直接横躺下来。另外三人也席地而坐,看样子累得不轻。后面的五名弟子连忙上前,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干粮、牛肉、苹果递给四人。 四名孩童肚子早就饿了,立即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等缓过劲儿,四人又开始谈天说地。李原啸与其他五名弟子则一直在闭目冥想。修炼须勤奋,所以他们一有时间就通过冥想来巩固体内灵力。 休息一阵子之后,几人继续登阶。随着高度攀升,四个孩童越爬越累。蒋齐高的动作渐渐变慢,眼看就要被落下,天逍伸出手来,拉着他继续往上爬。到后来,四个人竟一起手牵着手,齐心协力,都不掉队。 李原啸在后面看得连连点头。团结,也是人类的美德之一。他不禁想起藏书阁内书册上记载的那一场五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战。那时的修仙之人也是紧密团结,什么宗派恩怨统统抛在一边。绝世仙剑出世之后,修仙者们追随十八位剑仙一起为了大陆而战,这才将无数刀魔屠戮殆尽。只可惜,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让后世子弟逐渐忘却了先辈们当年那段携手共斗、浴血奋战的历史,变得利欲熏心,为了绝世仙剑而彼此相争……想到这里,李原啸心中惋叹不已。 暮色越来越沉,终于,在戌时三刻左右,几人看见了上方不远处的宗派大门。 大门有左右两扇,向里面开着。门板用黑漆涂了表面,钉了铜钉。两扇大门各宽丈许,门顶端各呈左右半拱形,合起来就是完整的一拱圆扇。拱顶高约两丈,再往上是门檐。门檐很高,上平下凹、上宽下窄,当中挂着一块横匾,上书苍劲有力的三个烫金大字“太清宗”。这几个字据说是当年太清剑仙祖师亲笔所题,三个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笔顿和笔锋仿佛都隐隐带着一丝剑意。两边门侧挂着两块竖匾,右边那块上书:“风清月明,碧落一笑撼九天”;左边那块写着:“花残雪隐,红尘一醉梦千年”。门檐和旁边院墙顶部都覆着青色琉璃瓦,院墙高约三丈,漆成红色,感觉非常厚实。大门下部有很高的门槛,门槛外是一连十层花岗岩宽台阶。台阶两侧各有一座一人多高的照夜玉狮石雕,气势端是了得。石雕两旁的墙上,挂着四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我的天啊,终于到了!我再也走不动了……”蒋齐高说完就瘫坐在地上。 “你这一身赘肉真是该好好锻炼锻炼。”罗海波喘着粗气奚落。 天逍和天遥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好奇地向山门里面张望。门内是广场般宽阔的大院,远处有一座大殿,两边还有两座偏殿。场院内有许多火盆照明,可以看见一些身着紫色长衫的弟子来去匆匆。 门后闪出一名年轻弟子,对众人拜道:“参见宗主,各位师兄、师姐。”然后他望向四名孩童,“四位都是新入宗的师弟吧,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兄徐逸卿。” 李原啸吩咐徐逸卿领四个新弟子去休息,又叮嘱四人翌日辰时一刻到正殿门口集合。然后他看了天逍和天遥一眼,带着身后五位徒弟离开了。 四个孩子紧跟着徐逸卿,沿回廊向大殿左后方走去。一路上四人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很是新奇。不一会儿,众人来到山边一排平房处,徐逸卿将四人带入其中一间屋子,嘱咐四人今晚暂且在此歇息,待翌日一早去大殿前进行详细的根骨检测。 房间西北角有一张通铺大床,上面被褥、枕头俱全。房屋当中有一张八角桌,桌上摆着油灯、茶具,不过此时四人已经累得没心思喝茶了,他们把包袱丢在地上,扑上了大床。 天逍叹道:“没想到刚入宗就这么辛苦!” “可见以后会更辛苦。”罗海波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累得受不了了,先睡了。”蒋齐高说完不一会儿就轻轻打起了鼾。在鼾声中,罗海波和天遥也陆续沉沉地睡着了。 天逍躺在被窝里,看看旁边已经睡熟的天遥,心想:“太清宗……剑……唉,为何没有可供修炼的刀籍呢……但愿我在修剑一道上也能有所成就,至少达到元婴境界,可以和遥弟一起御剑去探望爹娘……爹,娘,这才刚到太清宗,为何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们了呢……”胡思乱想着,天逍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被敲门声吵醒,徐逸卿在门外招呼四人赶紧起床。四个孩子一骨碌爬起身来,各自整理好床铺。没想到看似养尊处优的小胖子蒋齐高,手脚也和另外三人一样麻利,看来他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大家洗漱完毕后,都换上了太清宗的紫色长衫。这紫色长衫配有白色镶边,腰部也用白色带子束起,让人显得很是精神。用完早膳,四人跟随徐逸卿前往宗门大殿。 太清宗的正殿名为“道德殿”,殿内空间很大,一般宗内重大仪式和会议都在正殿举行。左右两座偏殿,右边那座是“剑器殿”,存放着宗内前辈留下的珍贵仙剑,还有炼制给弟子用的中、下品仙剑。左边那座是“剑籍殿”,里面有许多太清宗珍藏的修仙剑籍。 来到场院,几人发现已有数十名太清弟子立于正殿门前。原来太清宗给新弟子委派师父并不限于长老,宗派中修为不错且愿意收徒的弟子也可以当新弟子的师父。如今这些弟子中也有萧立英那五人。萧立英看见几人过来,笑着冲天逍眨了眨眼睛,天逍的脸顿时又红了。 这时,从正殿之中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宗主李原啸,在他身后站着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精神烁烁、神采奕奕。李原啸清了清嗓子,朗声对众人宣布:“诸位,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新弟子拜师大会。今年我宗共收得新弟子四名。现在由谢长老给他们检测根骨等级。何天逍,何天遥,蒋齐高,罗海波,你们四个过来。” 四名孩童在其他弟子的注视下,怯怯地踏上大殿台阶。从李原啸身后走出一位身材瘦小、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剑。他对四人道:“我是二长老谢宁冬。这柄短剑名为‘鱼肠’,是检验你们根骨的工具。你们只需拿起这短剑片刻即可。” 短剑鱼肠,是太清宗祖师太清剑仙座下大弟子欧冶梓所铸。欧冶梓是一名铸剑高手,当时他花费三年工夫铸成鱼肠剑,留传下来专门为检验后辈弟子根骨所用。当没有筑基的弟子手握剑柄之时,鱼肠剑会自发灌注一道灵力在握剑之人身体经脉中游走一圈,重新回到剑身。握剑之人根骨越佳,灵力游走得越快。鱼肠剑会根据灵力返回的速度发出七彩虹光,以红色最慢,紫色最快,根据光芒的颜色就可以判断握剑之人的根骨优秀程度。 第一个接受测试的是蒋齐高,他接过鱼肠剑不久,鱼肠剑发出了黄色光芒。 “蒋齐高,黄光,戊等。”谢宁冬大声道。 光芒从紫到红,按天干排等次。甲等最高,乙等次之,庚等最差。黄色的戊等,属于太清宗弟子的一般水平。 然后罗海波也接过鱼肠剑。 “罗海波,橙光,己等。”罗海波的根骨资质比蒋胖子还差上一等。 “何天逍,紫光,甲等!”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啊,何天遥,紫光,也是甲等!”谢长老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众人“哗”的一下炸开了锅,一年收两个甲等,这是什么运气? 李原啸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副场景果然和他当初料想的一样。 “宗主,这两个是你的外孙吧,给我当徒弟如何?” “你去年已经收了一个乙等的了,怎么还想厚着脸皮再收两个甲等?宗主,我看还是由我来教他们吧……” 好资质的徒弟也和好宝贝一样抢手,所以几位长老看见两次紫光鱼肠,急得眼都直了。 “原来那两个是宗主的外孙啊,真是厉害……”台阶下的众人议论纷纷,甲等根骨的弟子找遍全宗也没有几个,连长老们都抢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他们收徒的份。 那二长老连鱼肠剑都忘记收回,直接向李原啸要徒弟去了。四个小孩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蒋齐高和罗海波望向逍遥两兄弟的眼神中尽是羡慕,好资质就意味着好师父,宗派将来也会赐予好的丹药和仙剑。 李原啸被众长老围着,面对七嘴八舌的要求,他却始终笑而不答,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七长老——余瑞江身上。 余瑞江皮肤黝黑,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看上去非常强壮。他戴着发冠,黑色长发披到腰际,浓眉大眼,方额宽脸,左眼下还有一粒黑痣。他天资纵横,但已经好些年没收过徒弟了。即便在十一年前,李原啸好友的孙子——那位号称太清宗五十年以来天资最好的弟子,也没有入他的眼。当时那名弟子检测根骨时,鱼肠剑发出了淡淡的紫色光芒,说明他的根骨是甲等资质中偏下的。 众长老见李原啸始终没有开口,于是渐渐停了下来。余瑞江等长老们安静之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两名弟子,我要了。” 李原啸等的就是这句话:“哈哈,那再好不过。七长老收下他们两个,你们可有异议?” 余瑞江多年不曾收徒,修为境界又是诸位长老中最高深的。他一开口,自然没人再跟他抢了。 至于蒋齐高和罗海波,资质中等,李原啸和几位长老略微商议一番,分别委派五长老殷凯啸和十二长老黄蕊婧做了他们的师父。 检测根骨、委派师父完毕,四个小弟子分别给师父磕了三个头,从此算是正式入了宗。拜师仪式结束,四人回到平房内收拾包袱,准备跟随各自的师父开始修炼。四人昨日一起攀登天道山六千台阶,已经有了感情,可惜刚刚才混熟就又要分开了。 “没想到你们俩的根骨这么好啊!还被那个好像很厉害的七长老收为徒弟,啧啧,你们以后混出名堂了可要罩着我点儿啊!”蒋齐高又开起了玩笑。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我的资质比你们差很多,不过我肯定不会输给你们的,你们可要小心哟!”罗海波果然是个心性坚韧之人。 “哈哈,一定。胖子你也是,不要被人看扁了啊!”天逍拍着蒋齐高的肩膀。 “这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也不知以后何时才能再见……”天遥的眼圈红了,他的感情总是那么细腻。其实他想的没错,太清宗地盘很大,平时弟子之间走动不多,要见面也须得到师父准许才行。再说初入宗派,自然当以修炼为重,也许再见时就是好几年以后了。 “不管见不见面,大家永远都是好兄弟!”天逍这句话让几人激动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互道珍重之后,四人在场院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 天逍和天遥同拜七长老余瑞江为师,自然也是朝同一方向去了。余瑞江在拜师仪式结束后曾嘱咐两人去后山大殿找他。 后山大殿,名为“三清殿”,大堂中上首供着一尊巨大的雕像,那是太清剑仙的师父鸿钧剑仙。下首并排立着三座小些的雕像,当中的那座是鸿钧剑仙座下大弟子玉清剑仙,右边一座为二弟子上清剑仙,最左边这一座,自然就是太清宗的创派祖师——太清剑仙了。这座后山大殿,平日仅为祭拜之用。 后山大殿左右也有两座偏殿,左边的为“藏书阁”,里面有各种丹药配方、阵法典籍以及修仙史料,其中当然也有那本著名的《仙剑谱》。右边的一座为“炼丹房”,里面有大小炼丹室四十余间,二层还有许多间储藏室,专门存放丹药和药材。 天逍和天遥绕过道德殿,来到后山,远远就看见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余瑞江。等二人走近,余瑞江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你们是我的第三、第四名徒弟,现在随我去见你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姐。” 原来余瑞江直到收下天逍和天遥之前,一共才收了两名弟子。当下,天逍、天遥手牵着手,跟着师父余瑞江向山后走去。 第七章 筑基成功 太清宗占地极广,多年来也只开辟出一小部分天道山主峰作为修炼居住而用,如今太清宗内一十三名长老以及宗主,分别居于一座山峰上。 天逍和天遥跟在师父后面走了许久,来到几间小竹屋前。竹屋顶端都覆盖着茅草,松散地建在宽阔的地台上。这座山峰虽然不是天道山众峰中最高的,但却是最静谧的一座。竹屋后面就是高高的山尖,山顶云雾缭绕,亦幻亦真,虚无缥缈。靠近山边的地方则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林旁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绕进远处云雾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余瑞江在竹屋围成的庭院当中站住了脚,侧过头说:“天逍,天遥,从今往后,你们就在这座卫空峰好好修炼。最西头的那间大竹屋给你们两人居住。东首第一间竹屋,是为师的房间。往西两间分别是你们大师兄和二师姐的房间。” 天逍天遥都点点头,这里环境幽然,令人心情舒畅,兄弟俩对此地十分满意。 “明飞!君荷!出来见见两位师弟!”余瑞江喊道。 两间竹屋里分别走出一男一女两名弟子。那男弟子气宇轩昂,一脸刚毅之相,头带发冠,身材挺拔,甚是潇洒。那名女弟子头顶扎着一个发髻,简单地用木簪固定着,发髻下的长发垂至腰际,皮肤很是白皙,面容秀美,步履间袅袅娜娜,优雅无比。 “这两位是你们的三师弟何天逍、四师弟何天遥,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余瑞江说话总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口气。 那女弟子看了看天逍、天遥,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说:“师父难得收徒,没想到一下收来两个师弟,以后就不会太寂寞喽。我是你们的二师姐,唐君荷。” 那男弟子没有明显的喜悦之色,反而对唐君荷道:“师妹,两位师弟年纪尚小,以后你我当督促他们好好修炼,不辱师父名声。”而后,他才向天逍、天遥道:“两位师弟,我是你们的大师兄韩明飞。今后修炼有何问题,不必麻烦师父,尽可来询问我。” “如此也好。明飞,你已达空冥后期之境,他们两个就先由你指点。”说罢,余瑞江就回东头第一间竹屋了。他是寂灭后期境界,正是突破到达大乘境界的紧要关头。如果不是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所有长老必须参加,他现在肯定仍在闭关修炼。 目送余瑞江进屋之后,唐君荷对天逍、天遥二人说:“两位小师弟,你们别担心。大师兄看上去古板,其实人很好的。当年我刚被师父收为徒弟,也是大师兄指导我修炼的。你们能被师父看中,天资肯定差不了,是吧?呵。我先回房了,有空可以来找师姐玩耍。”说罢,她向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走回了屋内。 “两位师弟,先去屋里收拾好东西吧。下午就开始修炼。”韩明飞道。 “是,大师兄。”天逍、天遥对视一眼,天逍轻轻说:“遥弟,我们修仙之路,终于开始了。”天遥点点头:“是啊,终于开始了……” 天逍、天遥的这间竹屋是竹园中最大的一间,屋里很宽敞,但也很简陋。两个墙角分别放了两张床,屋正中摆着一张小竹台、两把竹椅,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了。 修仙生活本就清苦,是对心志的磨练。天逍、天遥虽然家境不错,但是却不贪图奢华享受。正如何云暮从小教导他们的那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午后未时,大师兄韩明飞便开始指导天逍、天遥修炼。他告诉二人,一开始的筑基阶段不需要使用仙剑。 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剑籍都按照炼气还神、炼神还虚、炼虚还真这三个层次而分为三大部分。其中针对第一境界筑基的内容,全部都是锻体。锻体之术大同小异,无非是通过基础动作感觉用剑的意境,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达到清灵境界之后,就可以按照剑籍所写,初步感悟天地灵气。太清宗是个大宗派,仙剑存储还是比较充足的。当门下弟子筑基成功之后,都会得到宗门赐予的一把仙剑。 韩明飞从竹林当中劈来两根六尺来长的竹竿,做成竹剑给两人使用。可不要小看这仙山之竹,六尺来长的竹剑竟然比云暮山庄的裴旻剑和腾马刀都要重得多,估计有二十五斤左右。好在天逍和天遥已经锻炼过,二十五斤的重量,对他们来说还不是特别沉。 筑基是所有境界中最低的一个,也是对身体锻炼最多的一个。只有先拥有了好身体,才有修仙的本钱。等到后期境界修为高深之后,境界提升大多靠灵魂对用剑的感悟,光靠锻体是不能提升修为的。 天逍、天遥早在云暮山庄之时就跟随邓秋林将用剑的基本动作学完了。尽管天逍学得是刀,但刀剑动作多有相通,以天逍的聪明才智,没过多久就熟练掌握了用剑的动作。等教完基本动作,韩明飞嘱咐两人要一直练习到太阳落山为止,然后回竹屋去了。 “没想到都开始修仙了,竟然还要练这些东西……”天逍边练习边对天遥抱怨。 “大师兄让我们练,肯定不会错的。早点儿筑基成功,就能开始修习剑籍了。”天遥的眼神中满是憧憬。 “剑籍……唔……”天逍听了天遥的话,若有所思。 天遥也知道哥哥在想些什么,肯定是修习剑籍后尝试能否转嫁于刀的事。不过这件从来没有人成功过的事,天逍能做到吗?越想越觉得渺茫,天遥不禁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么一直拿着竹剑练习着,盼望能早些完成筑基。之前韩明飞已经告诉过二人,他自己修炼了二十二年,如今已是空冥后期境界,唐君荷修炼了十六年,空冥前期境界。看来师兄、师姐都是天才了得之辈,再加上他们的师父七长老余瑞江也是修仙奇才,这无形中给了天逍、天遥两人不小的压力。 压力也是一种动力。两人没有丝毫倦怠,直到日落天黑,看不清手中的竹剑时才休息。其间韩明飞曾经出来看过二人一次,见两个师弟如此勤奋苦练,他深感欣慰。 第二天一整天,天逍、天遥两人依然没看见师父走出过竹屋。倒是二师姐唐君荷,一会儿给二人摘来些水果,一会儿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看两人练剑。 “二师姐,你光在这儿看我们,自己不修炼了吗?你看看人家大师兄,教我们的同时还不忘记抓紧时间修炼。跟他比起来,你可差远喽!”天逍嬉笑道。唐君荷如此随和,天逍、天遥已经跟她熟悉了不少。 “哼,你这臭小子真没良心。要是我去修炼了,哪有人给你们送水果吃?”唐君荷笑骂道。 “呃……我是好心提醒你,当心偷懒被师父斥责。”天逍在那儿装好人。 “斥责?师父他才不会呢。你一直偷懒不修炼他也不会管你的,不过如果到时达不到他预期的修为要求,他会直接把你逐出师门,不再承认你是他的弟子。” “师父这么严厉啊?还真看不出来。二师姐你看我们俩练得怎么样?有点儿意思了吧?”天遥略显得意地问。 “还算不错吧。要继续努力哦!师姐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唐君荷很疼爱这两位小师弟。以前这座竹园就他们师徒三人,师父是块大冰坨,师兄又是块大木头,三人凑在一起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可好了,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师弟,竹园也显得热闹多了。 第三天,天逍、天遥已经不用韩明飞督促了,两人一大早就起来在院中练剑。清晨的竹园,雾气还没有散开,到处都湿漉漉的,竹林的竹叶上挂满了露珠。山里的空气在清晨时刻最为清新,令人心旷神怡。听到兄弟二人练剑的声音,韩明飞和唐君荷都走出了竹屋。 韩明飞目露赞许,对唐君荷道:“师妹,三师弟和四师弟虽然年纪不大,这份勤勉却令人赞赏。这点可是超过你了。” 唐君荷撇撇嘴:“师兄你表扬别人怎么还不忘记奚落我?但愿两位师弟以后不要变成你和师父那样的修炼狂。” 韩明飞摇头笑笑,望着庭院中练剑的二人,不再言语。 “大师兄、二师姐早!”天逍和天遥热情地向二人打招呼。 “两位师弟早。”“早上好啊。起得挺早嘛,啧啧。”两人也回应道。 忽然,从竹园外传来了脚步声。雾蒙蒙的山路上走来一人,近了看原来是宗主李原啸。他笑容满面,好像有很大的喜事一样。 “外公!”天逍、天遥一起奔向李原啸。李原啸是离两人最近的亲人了,离开了父母,天逍和天遥感觉很失落。李原啸也在宗内对两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安慰。 “天逍,天遥!这两天忙,也没来看你们,你们在这里还习惯吗?”李原啸宠爱地揽着两人。 天逍回答:“这里挺不错的。师兄、师姐对我们也很好。”旁边的天遥也望着李原啸使劲点头。 “见过宗主。宗主这么早来我这里,可是有事?”两天没露面的余瑞江,闻声后终于从竹屋中出来了。 “嗯,有事,是好事!”说完,李原啸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方盒。 余瑞江顿时眼睛一亮:“宗主,那是……” 普通盒子里盛着的东西,丹药的可能性居多。能配得起白玉盒的丹药,品质肯定次不了,天逍和天遥又是宗主的外孙……余瑞江已经隐约猜到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李原啸打开白玉盒,露出两枚圆形的深红色丹药。丹药表面非常光洁,散发着丝丝香气。 “喏,这里有两枚筑基丹。是给天逍、天遥准备的。昨天刚拿回两株露血草,我在丹房里连夜炼制,失败了一枚丹药,还好,剩下的一枚成功了。加上前几年炼制的那颗,正好一人一粒。”原来李原啸彻夜炼丹,不曾休息过。 余瑞江面露一丝笑容:“辛苦宗主了。不过一下子将两枚筑基丹都用掉,其他长老没有异议吗?” “不必担心,炼丹之前我已和其他长老商量过了。以他二人的资质,一次使用两颗筑基丹,也没什么不妥。”李原啸笑答。 检测根骨时那接连两次紫光鱼肠余瑞江亲眼所见,看那紫光的浓郁程度,说明是甲等资质中靠上的。想到这里,余瑞江也就释然了。 韩明飞和唐君荷在一旁倒是惊讶万分。当初见师父收下天逍、天遥为徒,只是猜测两人根骨不错,没想到竟然好到如此程度,让宗派舍得一次赐下两枚筑基丹,还有一枚是宗主亲自通宵炼制的。这资质真是没得说。 “啧啧,看来两位小师弟不得了啊……真难得,他们还是同胞兄弟。”唐君荷心中赞叹。 “你们二人听好,筑基丹的功效只是缩短筑基的时间,也就是增强你们的体质,但是对你们的灵魂却没多少增益。以后即便筑基成功也要继续努力,不要辜负宗门对你们的期望。”李原啸对两个外孙道。 天逍、天遥已从李原啸和余瑞江的对话中明白了筑基丹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两人表示听从李原啸的教诲。 李原啸当即就让天逍、天遥一人一粒服下了深红色的筑基丹。筑基丹入腹之后,化为一股热量,游遍全身,温润着躯体所有的筋肉与经脉。两人感受着那股蓬勃的热量,身体仿佛增长了无穷的力气,彼此相视一眼,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众人道别之后,离开了。 天逍、天遥不愿意浪费时间,立刻抄起地上的竹剑开始挥舞起来。现在的感觉可不一样了,二十多斤的竹剑,在他们手里就像稻草一样。 “大师兄,这竹剑现在感觉太轻了,不好使。”天遥抱怨。 “明飞,你去我房间床下,取来玄铁重剑两把。”余瑞江吩咐道。 玄铁,是青龙大陆比较常见的铸造材料。硬度高,重量大,韧性小。对一般的习武之人来说,玄铁打造的重剑,很可能都挥舞不起来。余瑞江也随意炼制过几把,没有融入灵气,因此只算得凡品,是专门为了以后收徒筑基时而用。原本若是不服用筑基丹,至少要练习竹剑半年左右,才能够使得起玄铁重剑。 不一会儿,韩明飞从余瑞江的房中拿出两把一模一样的黑色玄铁剑,剑身很厚,两边都没有开刃。与其说是剑,更像是两根大铁棍。 天逍、天遥接过重剑,皆惊叹:“天呐,好沉!” “师父铸的玄铁重剑长六尺,重六十七斤。”韩明飞笑道。 “天逍,天遥,你二人用这玄铁重剑好好修炼。在半年内,完成筑基。”余瑞江不温不火地说出了修炼要求。 “是,师父。”两人齐声回应。 韩明飞与唐君荷对视了一眼,心中骇然,寻常修仙者筑基差不多要两年时间。太清宗弟子根骨优秀,可以将筑基时间缩短几个月,不过即便是甲等资质,最快的也要一年半,算上筑基丹的功效,花上七、八个月时间是最起码的事。余瑞江竟然要求两人在半年内筑基,实在太严苛了。 筑基的完成,意味着初步领略剑意,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领略剑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勤加苦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剑法越来越纯熟,挥舞玄铁重剑也渐趋自如。 时光飞逝。三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两人依旧在竹园中练剑。天遥挥舞着重剑,越挥越快,感觉重剑也越来越轻,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一剑。随着身体的动作,似乎能感觉到周身气流的移动,脑中毫无杂念,心意只在于手中的那把剑上。风随剑而动,气随意而发。那种周围一切事物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玄妙得很。 旁边的天逍也注意到了天遥的变化,眼睛顿时一亮:“莫非……遥弟就要筑基成功了?” 天遥手中的重剑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轻飘飘地挥舞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往地上一磕,不想却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浅坑。他自己也被这声闷响从忘我的意境中拉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面露喜色。 “四师弟,才四个月你就筑基成功了?这可真是……”唐君荷闻声已从竹屋内走出,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余瑞江和韩明飞也都来到了院子里。 “四个月完成筑基。看来当初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余瑞江依然喜怒不形于色,说话还是千篇一律的口气。 “这才叫天才……四师弟都筑基成功了,三师弟你可要加把劲儿啊。”韩明飞鼓励天逍。 其实天遥筑基如此之快,多亏了在云暮山庄中那七年的锻炼。天遥比天逍多用剑两年,身体素质虽然差不多,但刀与剑毕竟是不同的武器。天逍明白个中原因,心中倒不是太急。“反正我用玄铁重剑也已经很熟练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完成筑基。”他心想。 与他料想的一样,在天遥筑基后第三天,天逍也进入了那奇妙的状态,感受到了天地间朦胧的灵气。 二人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连被唐君荷戏称为大冰坨的余瑞江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余瑞江告诉两人,筑基完成,最好巩固一段时间,多感悟天地灵气,为以后修炼剑籍做好充分准备。他向二人承诺,在一个月之后,开始正式传授两人修仙剑法。 …… “该是去为两个小家伙讨要仙剑的时候了。对于两名四个月就完成筑基的天才,我倒要看看宗门出手大方不大方。”余瑞江一边想着一边向正殿走去。 太清宗的长老每月初一要在正殿集会一次,一是商讨下宗内大事,二是安排下未来的计划。 今天是七月初一,余瑞江便是想借着长老集会之际,为天逍、天遥索要两把仙剑。玄铁重剑主要锻炼力量,到了清灵阶段感悟到天地灵气以后,玄铁剑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余瑞江来到正殿门口,望了望右边高大的剑器殿,心道:“不知道宗门会给这两个百年难遇的天才什么样的仙剑……”想着,他大步跨入了道德殿。 第八章 松纹古定 修仙之人当中,也有喜爱铸仙剑的。比如当年太清剑仙座下大弟子欧冶梓,成为铸造仙剑大师的愿望甚至比成功修仙渡劫的愿望还要强烈,可惜的是,穷其漫长的一生,虽说铸得名剑数把,但无一可与《仙剑谱》中的绝世仙剑相比。其实自绝世仙剑现世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雄心勃勃地想要炼制出可与之媲美的仙剑,但从未有人铸成过。也许那一十八柄神秘的绝世仙剑,永远都是铸剑高手们不可企及的极限。 太清宗内从来不缺铸剑高手。为了后辈子弟,宗门内有能力铸造仙剑的修仙者都竭尽所能,铸出高品质的仙剑,存于剑器殿内。 余瑞江进入道德殿,许多长老已经入座。见到余瑞江,都起来欠了欠身。余瑞江很快就将步入大乘之境,而其他长老都是寂灭中期境界,因此对他十分客气。不一会儿,十三位长老及宗主李原啸全部到齐,这一月的长老集会又如期开始了。待得大事全部商讨完毕,余瑞江对众位长老道:“诸位,我徒何天逍、何天遥均已完成筑基,踏入清灵之境。因此,该是赐予他们仙剑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除了李原啸,众人皆惊。李原啸身为天逍、天遥的外公,两人筑基完毕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 虽说当初李原啸将两枚筑基丹赐予两人之事,众长老都是知道的。可是,筑基丹的药效从来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过,别的弟子花费近两年时间才能完成的筑基,天逍和天遥只用了四个月就成了? “天才啊,真是天才啊!难怪当日鱼肠剑发出的紫光那样浓郁。这两人定要好生培养,将来必是我太清宗不可撼动的中流砥柱。赐予他们的仙剑,品质绝对不能差了!”大长老姚化空兴奋地说。他须发皆白,目光炯炯有神,脸色红润,其鹤发童颜的形象在众人中很是显眼。同李原啸一样,姚化空也是寂灭中期的境界。但他已修炼了六十年,资质纯属一般。 二长老谢宁冬也赞成:“不仅是仙剑,剑籍也要让他们修炼我太清宗至上的《源影剑籍》。”《源影剑籍》对根骨要求很高,只有达到乙等的弟子才能修炼,根骨不到乙等的弟子修炼的则是其他剑籍。 三长老周鸿语出声道:“好了。既然传功、执法两位长老皆已应允,我自然也不会反对。此二人真乃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收得他们入宗,乃是我太清宗门之幸。不知其余长老是否赞同?” 太清宗门规规定,大长老为传功长老,奖励、赐予之类事务由其负责。二长老为执法长老,负责惩处、刑罚等事务。三长老为遣务长老,一般宗派内弟子下山执行各项任务之类的事务,都由三长老下达命令。其余长老统一为参议长老,不负责某项具体事务。 如今宗内地位最高的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皆已应允,再加上天逍、天遥的成果着实让众人惊喜了一番,当然没人反对。 “既然诸位长老皆已同意,我提议,将当年欧冶梓祖师所铸的那两把对影剑赐予他兄弟二人,用对影剑修炼我太清宗最强的《源影剑籍》也是相得益彰。如何?”姚化空提议。 “如此甚好。自从一百多年前,魏斌杨、魏斌柳祖师兄弟二人渡劫失败殒落之后,那两柄对影剑还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弟子继承。如今赐予他二人正好。”李原啸点头同意。 对影剑,是对极为厉害的双剑的称呼。 “对”字,表明是一对双剑。所谓双剑,意指有着特殊感应的两把剑。铸造仙剑之人,有时会以较多的材料,一次性打造两把仙剑的剑胚,再同时淬火,同时注灵。要是铸剑成功,则一次造出两把,要是失败也一起失败,不会有一成一败的情况。因为锻造条件、锻造时间、锻造材料、锻造手法以及注入灵力全都一样,并且灵力也来自同一人的同一状态下,如果双剑铸造成功,则两把剑之间有着特殊的剑意感应。单用时,和其他单柄仙剑一样;双用时,会因剑意感应而产生额外的威能。如果两名使用者能心有灵犀、配合默契,那双剑则能发挥出更强的威力。 “影”字,则表明这两把剑乃是双剑中最高的品质。双剑分对体、对形、对影三种品质,以对体最差,对影最高。双剑被两人联手使用时,彼此互补,你走我至,你退我进,你实我虚,你光我影,这个“影”字,很好地概括了最强双剑的特点。 欧冶梓祖师当初打造这两柄对影剑,是给女儿、女婿所用,后来女儿、女婿尽皆殒落,这双对影剑也就留于太清宗内。 众人皆无异议。长老散席后,余瑞江先随大长老姚化空先前往剑器殿中取得那两柄对影剑,又去了剑籍殿取了《源影剑籍》副本两套,然后回到了卫空峰竹园。 天逍、天遥依然在竹园中轻飘飘地挥舞着那两把玄铁重剑。 余瑞江十分满意。修仙清苦,他最担心兄弟两人心性不坚,毅力不强,浪费了天赐的绝佳根骨。还好,天逍、天遥并没有令他失望,以两人十二岁的年龄,这份勤勉实属难得。 “天逍,天遥,暂且休憩片刻。为师有话要对你们说。”余瑞江道。 “徒儿拜见师父。”两人对余瑞江可是崇拜、尊敬得很。 “你二人皆已完成筑基,踏入清灵之境,玄铁重剑已不再适用。如今,宗门长老商议,赐予你二人这两柄对影仙剑。双剑之形,对影之质,乃双剑中最高品质。两把剑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仙剑,你二人须好好修炼,不负宗门期望。”说到这,余瑞江将手里的两把剑分开,分别递与天逍、天遥。 天逍接过的这把剑,剑身长约五尺五寸,剑身周围蓝光缭绕,手感甚是舒服。天遥的那把剑,长度与天逍这把一样,不过剑身发出的却是绿色光芒。两人端详着手里的仙剑,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余瑞江淡淡的声音响起:“这两柄对影剑,乃我宗传奇铸匠欧冶梓祖师所铸。一名‘松纹’,一名‘古定’。松纹剑散发蓝光,古定剑则是绿光。松纹、古定,相辅相成,之间存在特殊的剑意联系,攻击时产生额外的威能。宗派长老们也是考虑到你们两个本是兄弟,将来必定能发挥出对影剑的强大威力,因此才不吝赐之。”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叠书籍,“另外,这里还有我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剑籍》的两套副本,你二人切记不可将剑籍随意借与他人观阅。若被发现,严惩不贷。” “是,师父。”天逍、天遥从余瑞江手中接过剑籍,相视一笑,心里非常激动。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是宗门内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啊!剑籍不是特别厚,可两人都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从下个月开始,你们同明飞、君荷一起修炼。竹林旁这条小路,通往一座山谷。那里场地开阔,适合练剑。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还是询问明飞。”余瑞江叮嘱道。仙剑不比凡品,越是威力强大的仙剑,练起剑来动静就越大。像松纹、古定这般品质的仙剑,挥舞起来肯定是飞沙走石、风生水起,竹园这么大点儿地方,根本不够用。 余瑞江说完就进屋去了,剩下二人在庭院中。 “哥哥,听见了吗?太清宗最强的剑籍啊,哈哈!”天遥喜上眉梢。 “嗯。没想到宗门对我们如此器重。我还想在修习剑籍后尝试转嫁于刀法,现在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天逍也很是兴奋。 “那你打算放弃吗?” “不,我还是要试试。如果侥幸成功,我也会为宗派所用,以报答栽培之恩。”天逍仍然不愿放弃练刀的想法。 夜里,床上的天逍心事满满。“仔细想一想,还是觉得奇怪,难道就真得那么玄妙,只有修剑才能成仙?那么当年那些刀魔是怎么回事?这说明还是有人创出修刀之法,只是青龙大陆目前没人知道而已。说不定,那些修刀的秘籍就藏在大陆的某个地方……又说不定,青龙大陆早有创出修刀秘籍之人,现在正于某处偏僻之地隐修……若是我能创出修刀之法,或者将来能遇见修刀之人……刀魔,果真都是那么邪恶的人么?”此时此刻,他比往常更想知道刀魔的秘密。下个月开始就要按照剑籍修炼了,他担心这是一条一旦选择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逍心想。 巩固了一个月之后,八月初一清早,师兄弟四人按照师父的命令,沿着竹林旁幽静的小路前往山谷。 小路两边都是杂草荆棘,再往两边就是山岩巨石。小路曲折向下,越走越深。大概走了一刻时辰才豁然开朗,进入一片开阔之地。 此处乃是一片河滩,位于四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周围的高山郁郁葱葱,烟雾迷蒙。谷中鸟语花香,绿意盎然。河滩的北面是一条几丈宽的清流,从远处山峡中汩汩而来,向着另一面的山涧潺潺而去。河水清澈见底,看样子不是很深,河的对畔有几棵怀抱粗细的垂柳,柳条翠绿满枝,弯曲地荡于河水之上,随风飘摇。 “这座山谷名叫‘风律谷’,那条河叫做‘流音河’,脚下的河滩叫‘鸣沙滩’,都是师父起的名字。当年师父偶然发现了这里,于是挥剑斩石切土,开凿出一条小路通往此处,供我们练剑而用。”韩明飞道。 “师父起的名字颇具诗情画意。这里地处深谷之中,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绿树葱葱,碧草青青。花红柳绿,燕舞莺啼。风掠山中,徐徐回音。河过山谷,淙淙而沥。沙鸣水响,好似一曲优美的自然弦律。”唐君荷说着自己都陶醉了。 “青山秀水,令人心旷神怡。听师父说,这样的环境有益于我们感悟天地灵气。”韩明飞补充道。 “想不到师父还有这么儒雅的一面。”天逍笑道,“这里如此开阔,足够我们练剑了。” 当即,天逍和天遥开始按照《源影剑籍》修炼,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则在河边各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开始冥想。他们都已到炼神还虚的层次,已不需要时时练剑了,通过冥想修炼精神力,巩固丹田和经脉中的灵力,这些也是修仙之道重要的一部分。 《源影剑籍》,乃太清宗开宗祖师太清剑仙所创。太清剑仙当年师从鸿钧剑仙,后来又跟随二师兄上清剑仙修炼,开创太清宗门之时,将从师所学以及自身所悟的剑法归纳记载,命名“源影”,乃取“汇集天地之源,浓缩万物之影”的含义。 太清剑仙一生豪迈,仙风道骨。他的剑法也是缥缈灵动、亦幻亦真。 《源影剑籍》的开篇写道:“仙者,聚宇宙之气,采天地之菁,汇众生之意,集万物之灵。修仙之人,身随意动,心随意开,魂随意升,灵随意在。感悟苍茫浩渺之剑意,纳于区区之薄体。敢与天命为抗,敢与运数为争,是乃修仙之基。剑为仁者之兵,仙者之器,其道大光也。举剑若轻、若虚、若无,此为修仙之大成。以吾之所学、所感、所悟,尽付于此,修成剑籍《源影》,为后世子弟鉴明。” 短短的开篇头记,尽显磅礴气势。 剑籍按修仙层次分为三部,每部按境界分为三篇,每篇又按时期分为数章。天逍、天遥开始翻阅关于筑基的章节。其中内容丰富,锻炼方法尽皆详细描述。但两人如今早已筑基完毕,因此只是粗略浏览。翻到第二篇,《清灵篇》。此篇才是真正的修仙悟道之始。 《清灵篇》中,主要讲述修剑感悟天地灵气的要诀,编成剑歌数章。 所谓“剑歌”,乃是将舞剑口诀编写成如诗歌般的形式,不仅便于记忆,并且利于修炼者体会著者的心得感悟。毕竟有些感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天地灵气渐融体内的玄妙感觉,又怎能用言语形容得出?干脆编成剑歌,配以动作图示,令修炼者身心皆随剑歌而动,领悟著者之意,感悟天地之妙。 天逍、天遥如今正按《清灵篇》中《步天剑歌》所写套路,慢慢挥剑舞动,细细感悟着。 随着动作愈加纯熟,那松纹和古定两剑的光芒也越发明显。剑锋颤颤而鸣,剑光霍霍而亮,剑影飘飘而幻,剑意轻轻而起。天逍、天遥很快就进入到了奇妙的状态中,山谷中的那风、那水、那花、那柳、那沙、那土,仿佛一副优美的画卷,徐徐展开。 韩明飞和唐君荷皆惊讶地睁开双眼,两人的这种意境,明显是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了。 “两位师弟与松纹、古定这双对影剑元神契合,他们兄弟二人原本又心意相通,故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效率奇高。料想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韩明飞感叹。 “师兄,两位师弟天纵奇才,我们唯有更加努力,否则很快就会被他二人超越,那时可就丢人了。”唐君荷心里都生出了危机感。 “呵呵,师妹,这还是头一次听你如此言语。其实我等即便再努力修行,恐怕将来也会对两位师弟望尘莫及。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即可。”韩明飞说罢,又闭上了双眼。 唐君荷微笑着看了看远处行云流水般舞剑的天逍和天遥,也闭目继续冥想。 天马行空般恣意挥洒,缥缈剑意水到渠成。天逍、天遥都感到神秘的天地灵气正缓缓向自己汇聚而来,进入体内后温和地滋润着四肢百骸。而自身也产生了与天地灵气相应的灵力在丹田、经脉中流转,好神奇的感觉…… 自从成功筑基之后,天逍、天遥也练成了辟谷、辟眠的能力,不必再吃东西,正如《源影》剑籍开篇所述,靠修炼聚敛天地菁华代替进食,睡眠也可以用冥想取而代之。就这样,一直练到夕阳西下,韩明飞和唐君荷才将两人从奇妙的意境之中唤回。四人又沿着余瑞江开辟的清幽小径,回到了宁静的竹园之中。 一进竹园,余瑞江从竹屋中走了出来。从清灵境界开始,他就要时常检查两人的修仙进展了。 韩明飞欣喜地禀报:“师父,没想到踏入清灵境界的第一天,两位师弟就按照《步天剑歌》所写,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了。在年轻一辈宗门弟子当中想必无人能及。” 余瑞江点了点头:“这早在为师的意料之中。”说罢,又看向旁边一脸喜色的天逍、天遥道:“修仙之路漫漫,曲折且崎岖。切勿以一时之进而沾沾自喜。自古修仙大成之人,必备勤奋之心。天资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决定将来的成就。” 天逍、天遥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当即表示谨遵师父教诲。 余瑞江心里明白,这两个弟子品德优秀、天赋异禀。收徒如此,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像这样出色的弟子,宗门配以松纹、古定对影仙剑,也算是物尽其用。至少在太清宗门内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继承人选了。 翌日,四人依旧如前日一般前往风律山谷修炼。如此一个月之后,天逍、天遥对于《步天剑歌》早已驾轻就熟,两人征得韩明飞同意,开始修炼《清灵篇》中下一章的《化灵剑歌》。 而后每日都是如此,两人循序渐进,每当修炼一章剑歌至随形忘我之境,便让韩明飞与唐君荷指点一番,待得彻底领悟之后,才开始《源影剑籍》中下一章的修炼。 …… 日复一日,红枫落叶,大地飞霜。 如今已是秋末,天道山顶寒意正浓。这一天清早,余瑞江叫住了正要前往风律谷修炼的四个徒弟。 “天逍、天遥已入我门下大半年了。明飞、君荷你二人也已多年未曾离山。如今为师有一事交付你们四人去办。事毕之后,明飞、君荷你们顺便陪同天逍、天遥回家探望一下爹娘,待他们与亲人多聚几日再回宗不迟。”余瑞江道。 天逍、天遥闻言惊喜万分:“可以回家了,可以看望爹娘了!” 第九章 颍州遇险 颍州,地处亢龙郡东部,雾凌山脉西面。往南便是许州地境。雾凌山脉中的广麓山从东南延伸至颍州中部。广麓山,南接许州东石山,北坡则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森林。这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离最近的村庄也有数十里之遥。 在广麓山中,也有一个修仙宗派——芒靖宗。芒靖宗在亢龙郡内虽比不上太清宗势力强大,但也算是个中等宗派。距广麓山较近的颍州、许州以及山北面的荡州,还有颍州西面的炎州等地,每年也有不少人拜入芒靖宗修仙。 芒靖宗深知太清宗的地位牢不可撼,所以建宗以来一直和太清宗交好。芒靖宗的宗主吕润全与太清宗的余瑞江本是旧识,此番余瑞江命徒弟四人下山,正是前往芒靖宗,将自己前几日铸炼的仙剑——华亭剑送与宗主吕润全。 余瑞江的铸炼水平相当不错,华亭仙剑质属上品。像芒靖宗这般中等大小的宗派,是比不上太清宗那般高人辈出的,吕润全前不久才刚刚升入寂灭前期,这把华亭仙剑,是余瑞江赠予吕润全的恭贺之礼。 由于芒靖宗修仙高手不多,因此缺乏高品质的仙剑。余瑞江以华亭剑相赠,等于帮了吕润全一个大忙,他正好没有趁手的上品仙剑。由于余瑞江生性喜静,并且想尽快突破寂灭达到大乘境界,故而送剑这等小事,就让几个徒弟代跑一趟。广麓山离许州不远,顺便也可让天逍、天遥回家探亲。 天逍、天遥经过这大半年的修炼,已经达到清灵中期,不过依然无法御剑飞行。下山之后,两人分别由韩明飞、唐君荷带着御剑而起,迅速地向颍州方向飞去。兄弟俩这已是第二次飞行了,胆子大了许多。低头俯瞰着脚下飘然而过的浮云以及广阔无垠的山川大地,两人激动不已。 “山川河岳,浩瀚神州。没想到在高空中远望雾凌山脉,竟是那般广袤,巍峨连绵;琴雪大江,又是如此雄浑,气势磅礴。”天遥感叹。 雾凌山脉,往南、往北尽皆一望无际,如同一条苍龙一般伏卧于青龙大陆之上。而琴雪大江,波澜壮阔,巨浪滔滔,带着浩瀚的气息,一路向西奔腾而去。 “想我青龙神州,广阔无比。自古以来,孕育无数子民。五百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让这片神州大地满目疮痍。如今战乱已过,伤痕已消,青龙大陆早已恢复原貌,那曾经的刀光剑影,都只存在于书册的记载之中了……”沉醉于遐想中的韩明飞说道。 天逍闻言心想:“仙魔大战……刀魔……这次回家,顺便把腾马刀悄悄带回竹园吧。” 四人白天御剑飞行,夜晚冥想恢复。飞至颍州地境时,已是三天后的晌午。四人决定先在颍州城内休息片刻,再前往芒靖宗。 韩明飞与唐君荷收了仙剑,插入背后硬帆布制成的剑套当中。和凡品剑不一样,仙剑可是会发光的,因此修仙之人都用不透光又结实的帆布制作剑套,即使在打斗中,帆布剑套挂在背上也不会影响到躯体动作。 四人来到城中繁华地带的一座名叫“醉仙楼”的酒家之中,选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逍、天遥自入宗后一直未曾下山,看见如此多的人,难免兴奋,好奇地望向街道上摆着的各种小摊。 “小二,和往常一样,来坛上好的醉海波。”旁边的桌子,呼呼啦啦地坐下了五、六个人。 醉海波,是亢龙郡出产的名酒,甘冽而劲道,醇厚而清朗,在整个青龙大陆也是大有名气,因此价格不菲,所以能喝得起醉海波的,必是富庶之人。 那桌人当中有一位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头顶扎一发髻,两鬓垂下两缕飘逸的发丝,背上背着一把银白色剑柄的长剑,剑身没于剑套之中。整个人显得潇洒俊逸,气宇不凡。 等醉海波上桌之后,旁边的人争先向那名白衣男子敬酒,看来他在这群人当中地位最高。白衣男子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酒杯,昂首欲饮时,无意间瞥到旁桌的天逍、天遥等四人。他们四人都穿着同样颜色的长衫,一看就知道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白衣男子看到了正托着香腮向楼下张望的唐君荷,顿时眼睛一亮。紫色长袍,白色镶边,白色腰带,再加上一头飘逸的长发,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尖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不折不扣的一位大美人。另外,修仙者日以继夜地汲取天地灵气,身上总若有若无地显露出一种清雅的气质。 那名白衣男子当即站起,走到四人的桌旁,潇洒地拱了拱手:“见过四位道友,不知你们来自哪个宗派?到我颍州城所为何事?我乃芒靖宗弟子华启威,对颍州地境非常熟悉,说不定能帮到诸位。”他口中说着礼貌之言,眼神却毫不客气地在唐君荷身上上下打量着。 韩明飞一看就知道这华启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生厌烦,冷冷地回答:“我们是何宗派、来颍州所为何事与道友毫无关系,我们也不需要你的帮忙,谢谢好意,心领了。” 旁边一桌望向这边的几个人之中,有一人立马猛拍桌子大呼小叫:“放肆!竟敢对我们少爷……” 那华启威却不生气,一挥手,让身后的人住了嘴,而后面带笑容地劝道:“出门在外,何必对他人的好意如此生冷呢?想必诸位也曾听过我芒靖宗的大名。在颍州,以我的身份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二师姐,这家伙八成是看上你了,在这里聒噪得很,你还不将他赶走?”连天逍都能看出华启威别有用心,于是嘴里毫不客气。 唐君荷笑了,拍了拍天逍的脑袋,然后正色对华启威道:“华公子,你芒靖宗在这颍州威信如何与我们没有关系。再说一次,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还请你休要骚扰我们。”她方才灵识一扫就看出华启威不过是初入和合之境,这等浮夸的男人,她压根看不上眼。 所谓灵识,就是以自身灵力为引,利用天地灵气感受身遭事物的细微变化。在修仙过程中,随着修为境界越来越高深,灵识的范围就越来越大。这可比直接凭感官来感觉清晰详细多了,因此修为高的人,能用灵识探查出修为较低者的境界。 韩明飞当即也冷冰冰地补上一句:“别打我师妹的主意,你根本不配。” 华启威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恼羞成怒:“我华启威对别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真是不知好歹!我管你是什么宗门弟子,在颍州城,那就是我华家说了算!你们竟敢对我出言不逊,看我不……”说着他就动起手来,狠狠抓向韩明飞的脖子。看来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哪曾受得这般冷落。 韩明飞眼睛一眯,伸手一把攥住华启威的手腕,厉声道:“怎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对我们动手不成?” 华启威突然一个激灵,连忙散开灵识,当场怔在那里。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韩明飞的境界,连他中意的唐君荷也一样看不出,这说明,两人的修为境界都比他要高。 也难怪,华启威看到一名绝代佳人,心中激动,再看到两人身旁还有两个孩子,他自然而然放松了戒心,根本忘记了境界这回事。而且他也不清楚镶白边的紫色长衫就是太清宗弟子的服饰,若是知道也许就不会这般不慎了。 韩明飞满脸鄙夷之色,低声喝道:“滚!”然后猛一抬手,将华启威掀倒在地。 华启威的脸色难看极了,爬起身来对着后面的人呼喊:“我们走!”当走到楼梯口时,华启威侧目瞥了一眼仍然在窗边喝茶休息的四人,眼角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你们不知道,刚才那人是华家的少爷。华家在颍州的势力可是极大的,再不走的话,一会儿你们就要遭殃了。”旁边酒桌的一人好心提醒。 “那个华家很厉害吗?我们是修仙者,对普通习武之人可是不惧的。”唐君荷根本没把什么华家放在心上。 那个好心人摇头叹道:“这位姑娘,你错了,华家的修仙者可不只是华启威一人而已。华家不仅人丁众多,护卫成群,而且家族中的主要人物和护卫大多都是芒靖宗的弟子,所以才这般强势。”其实他也不知道四人所穿紫色衣衫代表的宗门之强大。 芒靖宗的势力远不如太清宗强,干脆就多收徒。太清宗这等大宗门,收徒宗旨是少而精,入门弟子个个出类拔萃,百里挑一。像芒靖宗这样一般的宗门,弟子多而杂,良莠不齐,靠人数来壮大宗门。华家本来就人口众多,又挨着广麓山,家族中主要人物就都拜入芒靖宗修仙,以延长寿命。 唐君荷看了看大师兄,韩明飞道:“无妨。赶紧将仙剑送于芒靖宗之后就离开此地。我们虽是不惧那华家,但还是少生是非为好。”于是,四人起身离开了醉仙楼。 四人前脚刚走,华启威后脚带着许多帮手去而复返。那些帮手都是家族中的修仙者。寻觅四人不得后,胡乱发了顿脾气,掀桌砸碗地闹了一通,气冲冲地离开了。醉仙楼的掌柜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华家这条颍州城的地头蛇。 四人御剑飞临广麓山,贪近降落在芒靖宗山门之前的空地上。两名白衣弟子守在门前,其中一人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我芒靖宗上空御剑?不知道规矩吗?” 韩明飞与唐君荷面露尴尬之色。其实芒靖宗只有一个小小的护宗法阵,大小不过刚刚护住宗内场院而已,不比太清宗的护宗大阵那般范围广阔。但是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多宗派的上空是不许御剑的,一是此举不礼貌,二是防止有人恶意使坏。韩明飞与唐君荷许多年未曾离开天道山,一时忘记了这个规矩。 唐君荷赶紧道歉:“这位道友,我们乃是太清宗弟子。此番奉师命下山,第一次来到贵宗,忘了规矩,还请见谅。我四人有事求见吕宗主,劳烦通报一声。” “太清宗……啊,太清宗!你们先在这里等候。”说罢,那弟子就飞奔进了山门。太清宗的大名,在亢龙郡内无人不晓。只是这名守门弟子修炼时间尚短,和华启威一样,并不知道紫衫白边的衣服是太清宗弟子的象征。如今知晓四人的身份之后,口气立马变得客气起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从宗门内大步走出,见到韩明飞与唐君荷后,满面春风地笑道:“原来是余先生的两位高徒,守门弟子无知怠慢,还望海涵。”此人就是芒靖宗的宗主吕润全,他以前去太清宗拜访余瑞江时,曾经见过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所以认得。 韩明飞和唐君荷连忙还礼。韩明飞说:“吕宗主言重了。我等此番前来,是奉师命将此上品仙剑华亭赠予吕宗主的。” “真是多谢余先生辛苦铸炼此剑,吕某感激不尽。”吕润全兴奋地接过华亭剑,忽然看到唐君荷身后的天逍、天遥二人,于是问起:“不知那两位是……”余瑞江收徒条件之严苛,他也是知道的。看到天逍和天遥健硕的身材,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这是我三师弟和四师弟,何天逍、何天遥,于三月入宗。”韩明飞回答。 “见过吕宗主。”天逍、天遥对着吕润全微微躬身。 “原来是余先生新收的高徒,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呵。还请诸位随我去宗内好好休息一番。”吕润全热情地邀请众人。 原本韩明飞打算交剑之后立即离开,无奈吕宗主盛情难却,四人身为晚辈不便推辞,只好跟随他走进了芒靖宗。 “那四人的师父‘余先生’是谁?竟送给宗主上品仙剑,宗主对他的徒弟还那么客气。”守门弟子问另外一位同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能铸出上品仙剑,看样子应该是太清宗内非常厉害的人物吧。上品仙剑啊,要是我也有一把就好了……”那名弟子羡慕地说。 剑,分凡品剑,仙剑两类。凡品剑的威力相差无几,而仙剑则分为下品、中品、上品、良品、极品、绝品六个等级,绝品就是绝世仙剑的品级,一共只有一十八柄。上品仙剑已属难得的好剑,大多由修为高深之人所铸。良品仙剑数量稀少,能铸出者无一不是天下闻名的铸造高手,像天逍和天遥使用的松纹、古定两剑就是良品层次的。至于极品那更是难得一见,只有大宗派内才有可能收藏有极品仙剑。像芒靖宗这样的中小宗派,宗主吕润全以前一直用着中品仙剑。 四人在芒靖宗内歇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告辞离开。吕润全亲自送几人走出山门,再次感谢:“此番送剑真是劳烦诸位。还请代为传话给余先生,如今我宗内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将来若得闲暇,吕某必定亲自前往太清宗拜谢赠剑之恩。”道别之后,吕润全急忙返回宗内,感受新得的华亭剑去了。 唐君荷望着广麓山的旖旎景色,忽然道:“师兄,两位师弟,我等难得出宗一次,如今师父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天逍、天遥回家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何不慢慢徒步下山,再一路步行去许州呢?也好欣赏沿途风景,游览一番。” 本就是小孩子心性的天逍、天遥当然赞同,韩明飞看三人都有此意,于是道:“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不想,此番话却被芒靖宗墙内的一名白衣青年听见。此人正是华启威。他上午本在芒靖宗内练剑,忽觉嘴馋,于是下山进城,纠集几名狐朋狗党前去醉仙楼饮酒,得遇唐君荷等四人,这才发生了酒楼内的那一幕。而后,华启威带人报复未果,遂郁郁地回到宗门。刚才他碰巧看见吕润全将几人送出山门,又偷听到刚才那番对话,心中大喜,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找你们呢,不想却在这里遇见。要是你们御剑离开我也没办法,可是你们偏要步行。哼哼,敢不给我面子,定要叫你们好看。” 华启威此人好美色,平时纨绔惯了,加上华家在颍州权势浩大,他总是肆无忌惮追求漂亮女子。一般普通人家女子,根本逃不过和合境界的华启威的手心,事后,也大多惧怕华家威严,只得忍气吞声。华启威许多年来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如今他已对凡脂俗粉心生厌倦,将矛头指向了修仙女子。修仙之人气质高雅,有独特的魅力,于是华启威在修仙女子面前总是装出一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模样,一般在颍州出现的修仙女子都是小宗派的弟子,碍于华家权势与芒靖宗的势力只得装装样子应付华启威,可华启威却以为此乃自身魅力极大所致,更加乐此不疲。当然也有不顾廉耻,艳羡华家财富权势的修仙女子自愿委身与华启威,可华启威游戏风月之场,喜新厌旧已是家常便饭,往往始乱终弃。 从刚才吕润全道谢的话中,华启威得知四人乃是太清宗弟子,他眼中精光连闪。“原来是太清宗的弟子,难怪修为比我高。不过嘛……我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你们,但要是在偏僻的地方偷偷将你们解决掉,料想也没人会算到我的头上来吧……”想着,华启威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他已自知追求唐君荷无望,但他内心戾气太深,不肯吃亏,遭人冷落自然要睚眦必报。于是他偷偷尾随四人下山,待得进城之后,迅速绕路向华府奔去。 天逍、天遥随同师兄和师姐一路说说笑笑,四处观景,向着许州的方向行进。出了颍州城一路向南,路过一些零散的村镇后,渐渐的,周围环境越来越荒凉了。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进入丘陵地带后,路越走越窄,最终形成一条羊肠小道,随着一个个小山坡上下起伏。四人走上一个大坡,前方望去是一处山坳,地势最低的地方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而小路刚好经过树林旁边。树林在寒风的吹拂之下沙沙作响,万籁俱寂,唯留此声。虽然是白天,可树林深处却是暗影森森。 韩明飞皱了皱眉头,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看着旁边嬉笑聊天的师弟和师妹,这种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他本想提醒三人警惕,可还未张口,就突然听见一声响哨,同时,从树林中“唰”的一下蹿出两道身影。 第十章 双剑合璧 位于颍州和许州之间的是大片丘陵地带,茂密的树林覆盖在丘陵之上。这片名为“暗魉”的密林中,数木非常密集。树与树之间更是杂草丛生,上面的树冠纷纷挤在一起,枝叶将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即使是明亮的白天,也只有少许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杂草之上。 树林深处,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此乃从广麓山东侧发源的淀羽河。淀羽河从广麓山域流出之后,向南流经东石山的山峡,向西拐弯,穿过这片暗魉密林,在炎州附近注入琴雪大江,成为琴雪江的一条支流,虽然流程不长,但水流湍急无比。 夹在淀羽河与琴雪江之间的这片地域,人迹罕至,非常偏僻。如今突然从密林中蹿出两道身影,着实将韩明飞他们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是一人一兽。 那人个头矮小,比天逍、天遥还矮半头。天逍、天遥在太清宗这半年多,个头虽然长了不少,但毕竟两人年龄尚小。而眼前之人显然是个成年人,身形略微有些佝偻。他的肩上露出一把剑柄,看不出是仙剑还是凡品剑。脸上蒙着黑布,戴着头巾,只露出如鹰般锐利的双眼,那目光中夹杂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的兽类乃是一头浑身上下如雪般洁白的狼,竟然有六尺多高,狼的额头正中有一片黑毛形成一个弯弯月牙的形状,一双狼眼发出蓝幽幽的寒光,黑色的鼻子一紧一松,“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清晰可闻,血红的大嘴半张着,仿佛能嗅到其中的丝丝血腥之气。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滴滴狼涎从舌尖滴落到地上。 “啸月天狼”!这个可怕的名字顿时浮现在韩明飞的脑海中。 啸月天狼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妖兽。根据太清宗藏书阁内资料记载,这种妖狼实力堪比洞虚强者,速度极快,动作如风般飘逸,而且会遁地之术。它的肢体异常强健,一般的仙剑都刺不破它的皮毛。它的爪非常锐利,连金属甲胄都能轻易洞穿,更不用说人的身体了。这种妖狼一般生活在极为偏僻的深山老林之中,但凡修为高深的修仙者遇见,必定将其诛杀,所以妖狼很少出现在人类面前,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遇见一头,而且看妖狼和旁边那个身形佝偻之人的关系,好像是那人的妖兽! 一人一狼明显是要对众人不利,韩明飞的额头沁出了冷汗。“旁边那人的境界只是空冥后期,最多与我相当。但啸月天狼的实力堪比洞虚境界的修仙者,以我的实力,应付起来实在是危险得很,旁边还有师妹和两位初出茅庐的师弟……身为大师兄,自然得拼命护好他们,只是到底该如何是好……”韩明飞心里迅速地思索着,一边故作镇静地问:“不知阁下这是何意?想抢劫钱财还是仙剑?” 那身材佝偻的人冷笑了一声,用极为沙哑的嗓音低声说:“自作聪明……我是来……要你们的命!”话音刚落,他就抽出背上的剑,一跺地面向着几人冲来。那剑身发出墨绿色的光芒,分明是一把仙剑。 “师妹,你挡住他!我来对付妖狼!两位师弟,快快逃命!”韩明飞一时间向三人下达了当前状况下最大生存几率的命令。 唐君荷拔出仙剑,剑身散发着碧绿色的光,迎着蒙面人的仙剑斩了过去。 韩明飞也是身子一侧,抽出一把黄色光芒的仙剑,一瞬间连续八剑攻向那头啸月天狼。 “呯”、“呯”的几声剑器交鸣,唐君荷已经和蒙面人交上了手。蒙面人的挥剑速度明显快过唐君荷不少,那墨绿色的光芒上下闪耀,仙剑化出一道道幻影,好似一条毒蛇一般。唐君荷一边忙于招架,一边大步后退。蒙面人则越战越勇,一剑追着一剑杀向唐君荷。 另外一边的韩明飞则更为狼狈。空冥后期对上堪比洞虚后期的妖狼,差距比唐君荷与蒙面人的差距还要大。那妖狼身躯虽然不小,但身形迅疾而又灵敏。长约一丈半左右的身体左蹿右跳,围着韩明飞打转,身形如风,好似一道白光让人眼花缭乱。妖狼出爪迅疾如电,一旦绕到韩明飞背后就是狠狠一爪,韩明飞努力闪躲,并用手中的仙剑在身遭舞出一道剑幕护体。妖狼的爪子大多数抓在仙剑上,发出“噌、噌”的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但还是有些爪击穿过了仙剑挥动的缝隙,抓在了韩明飞的背上,他的背后很快就变得衣衫褴褛,狼爪透着衣服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背上留下深深的伤痕,而他一直苦于招架,根本没有余力还击,偶尔几剑刺在妖狼身上,也只是带下一些狼毫罢了,伤不了它。 天逍、天遥惊呆了,吓得一动也不动。两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恶斗,别说打了,连看都没有看到过。那头巨大的妖狼更是带给他们极强的震撼,两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该做什么。 韩明飞慌乱中一瞥,看见两个师弟没有马上逃跑,还是呆呆地愣在那里,急得眼都红了。顾不得那啸月天狼又是一爪抓在身上,急声大喊:“师弟快跑!逃得性命回宗告诉师父,为师兄、师姐报仇!”韩明飞估计自己今天是难逃一劫了,拼死缠住敌人,救得两个师弟也好。 “嘿嘿……别想报仇了,因为……你们今天一个都逃不掉……”蒙面人一边攻击唐君荷一边阴笑。 唐君荷的衣服上已经落下几道剑痕,她不仅剑速比蒙面人慢了些许,身法速度也比不过蒙面人。唐君荷双目微红,满头大汗,全神贯注地应付着蒙面人的剑招。 蒙面人的剑法,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阴毒,都是刺向人难以招架的空档,像肋下、肩膀、身侧等等。幸亏唐君荷是甲等根骨,修炼的也是太清宗最强的剑籍《源影》,否则可能早就被蒙面人杀了。 “嗖”,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剑直接划向唐君荷的脖颈,唐君荷大吃一惊,立刻后仰身体,飘起的长发被斩掉了一簇。待唐君荷回起身来,却发现刚才还在面前的蒙面人已冲向不远处呆立着的天逍和天遥。 “师弟小心——”一声尖叫从唐君荷口中发出,顿时将两人从呆滞中唤醒,可那蒙面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墨绿光芒的仙剑径直刺向了刚回过神来的天遥。 “不……我要死了吗……”天遥眼看着那道墨绿的光芒闪电般向自己的心窝刺来。这一刻,他已经无法闪躲,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血溅当场的一幕。 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天遥和那道墨绿剑光之间。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面容,分明是哥哥天逍! 天遥的脑海中突然飞速闪过一副副场景:两人跟着父亲一起锻炼身体;跟随邓秋林一起练剑;一起入宗攀登台阶;一起拜余瑞江为师;一起练竹剑,一起练玄铁重剑,一起练松纹、古定对影剑…… “不——!”天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远处的唐君荷已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淌出两滴清泪。没想到这一次简单的送剑任务,竟然会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那墨绿色的仙剑刺中的正是天逍心窝的位置,只听见响亮的“当啷”一声,巨大的力量将天逍和天遥一起击飞,摔落在小路旁的草地上。 “咦?”蒙面人疑惑不已,凝聚了他九成功力的一剑,竟然连一个清灵境界小子的身体都没刺破? 他盯着仰倒在地的天逍,发现他左胸衣服破口里面露出来一点黑色。 “嗯?”那蒙面人顿时眼睛一亮,“天外陨铁护心甲?”他猜得没错,甲胄材料之中,只有天外陨铁的硬度可以抵挡他中品仙剑的一击。 唐君荷睁开双眼后听到蒙面人自言自语,顿时心中一喜,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滴,立即举剑追向蒙面人。蒙面人顾不上杀天逍和天遥了,回身抖腕,一连五剑破了唐君荷的剑招。 看到天逍和天遥都是一骨碌爬起身来,一起向远处逃去,焦头烂额的韩明飞心中总算轻舒一口气,专心应付啸月天狼。 天遥此时才想起来当年许州城里那位豪爽的刘长茂叔叔曾经给二人打造了两副天外陨铁护心甲。自那天起两人就一直带着,已经习惯到忘记它的存在了。 天逍捡回一条命,不再犹豫,拉起天遥的手就跑。蒙面人想去追二人,可唐君荷不顾受伤死命纠缠。那边的韩明飞也挡住了妖狼的去路,不让它有机会追逐天逍、天遥。原本清苦漫长的修仙生活,自从有了两个师弟以后,韩明飞和唐君荷都过得很开心,他们心中早就把两位师弟当成亲人看待。如今大难临头,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让师弟们逃生。 天逍和天遥边跑边哭,这逃生机会是大师兄和二师姐拼上性命换来的,许多日子以来,师兄、师姐对二人关怀备至,想念父母的时候,都是师兄和师姐陪在身边。有时,兄弟俩甚至觉得韩明飞和唐君荷就好像自己的父母一般。 “如果大师兄和二师姐没能挺过这一关,我们一定要活着逃回去,告诉师父,查明蒙面人身份,给师兄、师姐报仇!”天逍边跑边道。 “别胡说,师兄和师姐一定不会死的!”豆大的泪滴从天遥眼中滑落,滴在全是沙土的小路上。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白色长衫,黑色发髻,两鬓垂下两缕发丝,肩上露出一把白色剑柄。 浪荡公子华启威! 他面带阴笑,挡住二人去路:“两位小兄弟,不要跑呀。你们的师兄、师姐不是很厉害吗?哈哈!” 天逍突然全都明白了,恨恨地骂道:“原来都是你这个卑鄙小人搞的鬼!”在说话的同时,他抽出了背上的松纹剑。 天遥一抹眼泪,也一把抽出了古定剑。 没错,华启威就是此事的主谋。他此时现身,显然是不会让两人逃走了。 鏖战中的韩明飞和唐君荷看见华启威后也立即明白了一切,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天逍、天遥还都是清灵中期,即使以二敌一,也很难敌得过和合境界的华启威。这下,估计四人要死在一块了。 原来华启威回到华府之后,立即命令华府护卫中这位有啸月天狼妖兽的人御剑前往暗魉密林内埋伏,妖狼也遁地而来,一人一狼预先藏好,只等着韩明飞他们四人送上门来。由于此处乃是颍州通往许州的必经之路,不怕四人不路过这里。 这名华府护卫是一个不起眼的老头,空冥后期境界,修炼了五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才达到空冥后期,不算厉害。但这老头有一项绝技——兽语。十年前,他苦练的兽语大功告成,于是只身前往广麓山最深处,寻得这头啸月天狼,与之交谈,承诺每月给它吃一个人,妖狼才答应当他七十年的妖兽。当夜,老头悄悄带着妖狼回到了华府。华家族长也深知妖狼的厉害,于是同意每月偷偷杀死一人喂与妖狼。以华府在城内的权势,专找过往客商下手。这十年间,妖狼已吞食了一百多名异地客商!因为尸骨无存,别说客商的家属查不到是怎么回事,就算查到了也不敢与华家叫板。如今华家独苗少爷华启威命令老头带着妖狼前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四人,在他想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天逍、天遥手持蓝光松纹与绿光古定,双剑并举攻向华启威。 华启威不屑地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抽出背上的白柄仙剑,随意就是两剑挥出,挡下了两人的攻击。 “此仙剑剑名白虹,中品仙剑。”华启威洋洋得意。以他的地位,华家族长给他配一把中品仙剑也在情理之中。 那白虹剑剑身乳白,连散发的光芒都是白色的。 这时,天逍和天遥的身后传来了韩明飞的声音:“‘一步一剑,是为眼前;一步数剑,意在天边;一步登天,剑意无边!’咳咳……” 天逍、天遥惊讶地回头一看,原来韩明飞说话分心,被狼尾扫中胸膛,咳出大口鲜血。 “咳,莫要慌张,按剑歌舞剑!”韩明飞是在告诉天逍、天遥二人如何按照平日所练应敌。 对啊,《清灵篇》中剑歌早已练得纯熟无比,此时已深陷绝境,何不试舞一番? 当即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坚定,心中默念剑歌口诀,四平八稳地攻向华启威。 《步天剑歌》,……一步登天,剑意无边! 《化灵剑歌》,……万灵皆隐,吾剑为先! 《红莲剑歌》,……水映红莲,剑荡山巅! 《岚雨剑歌》,……岚风吹雨,万剑朝天! 《冷月剑歌》,…… 《流滢剑歌》,…… …… 这是太清祖师创下的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 手里的剑是铸剑大师欧冶梓炼制的良品对影仙剑——松纹、古定! 舞剑之人是太清宗百年以来最天才的弟子,何天逍、何天遥! 那华启威简直傻眼了,两个不过清灵境界的小子,竟然把他这用着中品仙剑的和合境界修仙者给逼得狼狈不堪! 《清灵篇》一连一十八章剑歌,首尾相衔,整套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松纹剑和古定剑光芒大盛,两剑互相呼应竟然产生“嗡嗡”的轻鸣!天逍、天遥在平时练剑时也从未将剑法舞得如此顺畅! 华启威已经招架不住了,突然一声惨叫,倒了下去。鲜血将白衣染得殷红一片。白虹剑已在松纹、古定的双剑合璧之下断裂,光芒不再。 只有妖狼还在攻击着苦苦支撑的韩明飞,蒙面人已经停止了攻击,吃惊地大呼一声:“公子!”而后撇开唐君荷奔向了倒在地上的华启威。 “咳咳,没想到居然是两把超过中品的对剑!”华启威奄奄一息。刚才他根本无法施展自身所学,只能拼命抵挡松纹、古定两剑如大江泛潮般的攻击。但随着两剑的剑势越来越凶猛,白虹剑被击落。随即,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全部落在了华启威的身上。 蒙面人看了看华启威的伤势,暗道糟糕了,这等重伤要是不及时治疗,必死无疑。于是,他曲二指入口,吹起一声响哨,啸月天狼闻声后立即抛下了浑身是血的韩明飞,身影一闪,遁地不见了。蒙面护卫立刻将仙剑祭起,抱着奄奄一息的华启威跃上仙剑,迅速朝北飞离。 唐君荷赶紧扶住正要倒下的韩明飞,天逍和天遥也飞快地跑了过来。韩明飞血染衣襟,伤口已被狼爪抓得碎肉翻卷、血肉模糊,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轻声问天逍和天遥:“刚才你们的修为提升了吧……” 天逍和天遥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在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两人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从容舞剑,融会贯通地使出了《清灵篇》中的十八章剑歌,达到了清灵后期! 第十一章 不共戴天 修仙过程的筑基阶段从十二岁开始,一般要花费两年时间左右,而后清灵花费三年,和合七年。踏入炼神还虚境界,修炼时间更长。修炼元婴需要八年时间,空冥、洞虚则分别需要十一年、十五年。最后的炼虚还真层次三大境界中,寂灭需要二十五年,大乘需要三十五年,而最后的渡劫则没有大概界限,快则数年,慢则数十年,就看能否在寿命结束之前抓住顿悟时机,突破并且渡劫成功。 以上修仙时间,仅是就通常情况而言,并非是绝对的。修仙速度因修仙者的根骨资质、勤勉程度、特殊经历而快慢有别。不过像天逍、天遥这般四个月筑基、不到一年便到达清灵后期的情况,实属罕见,这其中固然有天资的原因,也跟两人被逼入绝境有关。 暗魉密林旁的小路上,深受重伤的韩明飞向众人道:“勿要担心。我没事。”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淡绿色丹丸,塞入口中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疗伤。唐君荷以空冥前期境界勇斗空冥后期高手,虽然衣衫破损,但所幸受的都是皮肉之伤,未曾伤筋动骨或伤及脏腑,《源影剑籍》之强,可见一斑。至于天逍和天遥,近乎毫发无伤,也就是蒙面人一剑刺破了天逍的衣服,在天外陨铁护心甲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而已。大家见韩明飞伤不至死,遂放下心来。 天遥突然想起刚才天逍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剑的一幕,感动不已,对天逍说:“哥哥,方才……真是谢谢你了。” 天逍满不在乎地笑笑:“我是你的哥哥,保护弟弟是应该的,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言谢。” “刚才我都没敢看那惊险的一幕,还好,你们兄弟有救命的宝贝。”唐君荷至今还心有余悸,忽然,她又露出笑容,“不过,生死关头倒促成你二人顿悟,达到清灵后期之境,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个华启威欺人太甚,如此阴险毒辣之人,真可惜没杀死他。”天逍恨恨地道。 “不妨事。华启威已经在你二人的双剑合璧之下吃了大亏,如今生死未卜,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待得回宗后将此事禀报师父,师父自会找芒靖宗交涉。以师父的个性,此事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唐君荷道。 “那我们赶紧回宗去吧。万一华家再派人来追杀我们,那就惨了。探亲的事以后再说。”天遥十分担心。 此时,已调理完毕的韩明飞睁开了双眼,安慰道:“四师弟不用担心。如今我还可以御剑,我们迅速赶往许州,即便华家派人来也追不上的,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可不敢随意杀害修仙之人。而且华启威现在性命垂危,他们救治还唯恐不及,估计不会再派人来了。” 于是,四人乘御两柄仙剑,向着南方的许州方向飞去。 不一会儿,四人降落在许州城外,将破碎的衣衫换掉后,来到了云暮山庄的门口。天逍、天遥满心激动,终于到家了,可以见到爹娘了!两人迅速地跑向山庄大门,背后的韩明飞与唐君荷相视一笑。 “爹!娘!我们回来看你们了!”天逍兴奋地大声喊着,一肩撞开了山庄大门。 但是很奇怪,庭院中一个人都没有。天逍、天遥继续跑向前厅。一进前厅,天逍立马站住了,后面进来的天遥甚至来不及反应,撞在了他身上。 “哥哥,你怎么了?”天遥稳住身形,疑惑地问道。 天逍并没有答话,立在原地呆呆地怔着。天遥纳闷不已,顺着天逍呆滞的目光向堂中看去。素纱高挂,中间那座八仙桌上,赫然放着两块灵牌,上面分别写着:“许州云暮山庄之主何云暮之灵位”,“许州何云暮之妻李氏玉茹之灵位”。 天遥脑中“嗡”的一下,昏昏沉沉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爹爹和娘亲的灵位?他们……死了? 令人窒息的片刻沉寂之后,天遥忽然放声大哭,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样噼噗直落。 和蔼的父亲何云暮,温柔的娘亲李玉茹,那么疼爱自己的双亲,竟然都死了。 “爹……娘……哇——”何天逍颤抖着呜咽了一声,然后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和弟弟天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山庄内,凄惨无比的哭声四处回荡着。后面进来的韩明飞、唐君荷听见两人哭泣,立即来到前厅门前,看见厅中供奉的两块灵牌,顿时明白了一切。 天逍、天遥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满脸是泪,兄弟二人相互拥抱着,尽情地宣泄着心中巨大的悲痛。 唐君荷看见两位活泼可爱的师弟如此伤心,实在是于心不忍。她蹲下身来,搂着两人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安慰:“天逍、天遥莫哭,你们还有外公、师父,还有师兄、师姐,我们都是一家人,师姐一定会像娘亲一样好好疼爱你们的。”说完这话,她自己也是潸然泪下。 天逍、天遥听了唐君荷所言,双双一头扎进唐君荷的怀中,三人哭作一团。 韩明飞眼眶微红,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见这伤心的场景。 “天逍少爷,天遥少爷,你们可回来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院子当中站着一位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的老头。 天逍、天遥望见了,一齐扑向那老者,边哭边喊道:“黄爷爷……” 老人揽着两人的背,不禁老泪纵横,连声哀叹。 唐君荷擦干眼泪,和韩明飞一起走了过去。 韩明飞拱手道:“见过黄老先生。我二人乃是天逍、天遥的师兄、师姐,此番奉师命下山办事,事成后陪同两位师弟省亲,不想遇到如此凄惨之事。还请黄老先生告知在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以李原啸之女李玉茹的年龄,这么早就亡殁,肯定不是自然老死。 那老者吟着泪道:“老朽从两位少爷的祖父一辈就开始当何家的管家。两位少爷当初离家之后,云暮山庄的生活一直很太平。不料一个月前的某天深夜,突然有几位修仙之人蒙着面,手持仙剑冲入山庄之内,见人就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老爷大怒,带着邓护卫等一批人奋力抵抗,可是习武之人哪里斗得过修仙之人?邓护卫先被斩杀,老爷也被打成重伤,吐血不止,夫人见状悲痛万分,扑在老爷身上,那些修仙之人尽皆残暴无比,当即一连几剑将老爷和夫人杀死在一处。我等下人逃向山庄门口,不想门口还有两名修仙之人把守,一旦有人靠近门前就立即挥剑斩杀,我一时心惊昏厥过去,这才逃过一劫。待我醒来,已经是清晨时分,那些修仙之人在大肆杀戮之后,将庄内钱财尽数掠走,早已离去。山庄内的场景真是触目惊心,凄惨无比。尸首遍地,血流成河,除了我大难不死之外,全庄上下男女老幼共一百多口人,不曾逃得一个……” 多么凄惨的屠庄事件!韩明飞与唐君荷听老者描述,仿佛都亲眼看见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内心颤抖不已。这般凶残屠杀,着实让人心惊胆颤。修仙之人,是不可以随意杀戮黎民百姓的。纵使何云暮那般武艺高强,也肯定不是修仙者的对手。随意杀害百姓,别说天理不容,就是其他修仙者也是不允许的。青龙大陆所有修仙门派都告诫弟子不许残害百姓,否则将来难过渡劫心魔。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修仙者如此凶狠残暴地杀掉山庄所有的人? 老者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老爷、夫人待我们都和家人一样,庄园上下一团和气。我不忍心让众人的尸体就这么曝露着,但又没有钱财购买棺椁,只得寻一地方将尸首一一焚化。老朽以为两位少爷修仙,必定长年不能回家,于是自作主张,将老爷和夫人的骨灰埋葬在庄外山脚处。之后,我日日清洗残留血迹,整整耗费了十天才清洗干净。我思量许久,一来太清宗路途遥远,二来我年事已高,根本无法前往太清宗将噩耗告知两位少爷,只好留在这里等候两位少爷归来。如若寿命将尽,则必会留书一封于灵位之前,望以后少爷们修仙有成,查得凶手后手刃仇人,为老爷、夫人以及全庄的人报仇雪恨。” 天逍、天遥两人涕泪横流。邓叔叔、王大娘、还有小翠他们都死了。和蔼可亲的邓叔叔教他们练刀、练剑;心地善良的王大娘经常为两人制作美味可口的点心;活泼可爱的小翠经常陪在两人旁边观看他们挥刀舞剑……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韩明飞与唐君荷嗟叹不已。韩明飞问:“不知道老管家还记不记得那些修仙之人有何特征?” 老者摇了摇头:“那些人显然是预谋已久,有备而来。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长袍,还都蒙着脸。他们的仙剑光芒五颜六色,我一介凡人,根本辨认不出。只能从他们的招式相似这点猜测,他们可能是来自同一宗门。” “看来这事儿难查了。”韩明飞心想。 随后,老管家带着众人去山脚下何云暮夫妇的坟前祭拜了一番。见到父母的坟,天逍和天遥悲痛欲绝,哭得近乎昏厥过去。许久之后,两人才渐渐停止了哭泣,但眼皮已经浮肿,眼睛布满了血丝。 天逍抹了一把眼泪,对天遥道:“弟弟,不想当日与爹娘一别,今日竟然生死相隔,回宗后定要让外公速速追查凶手是谁!” “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等抓着凶手,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天遥恨得咬牙切齿。 “唉,老朽最后的心愿已经达成。两位少爷,我不想再留在这山庄内了,这里有太多太多不愿意想起的往事。我会在不远的景仁村里过完残生。要是将来少爷们报得大仇,还请来我坟前告知于我。”黄老管家对着天逍、天遥说完,又对着韩明飞、唐君荷躬身一拜,“公子,姑娘,今后还请多多照料两位苦命的少爷,老朽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而后,黄老管家独自离开了。 韩明飞对天逍、天遥二人道:“两位师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们先去庄内到处看看,收拾一下需要的东西,我和师妹在山庄门口等着你们。” 天逍和天遥强忍悲痛,回到山庄内,逐个房间查看有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走进父母的房间,两人睹物思人,望着墙上挂着的父亲所写的书法字画,床头上放着的娘亲所用的针线笸箩,天逍、天遥再次泪如雨下。 抽泣着,天逍拉开了床头小柜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玉佩、铜钱、长命锁,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天遥百日之时,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所赠的礼物。在抽屉最里面,天逍发现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白巾。 “这是什么?”天逍自言自语。天遥闻声也走了过来,看着天逍将那白巾一层一层展开。摊开之后,白绢上赫然写着两行字。第一行写着:“青龙历五百零七年六月二十六日丑时”。字体清秀,不知是谁所写。天遥心想:“这不是我的生辰吗?为何写在白巾上?” 纳闷不解,两人继续往下看,第二行写着:“吾儿天遥百日之时,于云暮山庄外拾得弃婴,恰长天遥一个时辰,遂起名天逍,与天遥兄弟为伴。”这行字刚劲有力,一看便是何云暮所写。 “弃婴”!这两个字如此显眼,白巾从惊呆了的天逍手中飘然滑落。晴天霹雳,原来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 天遥起初也是惊讶万分,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两人一起成长了这么多年,即便不是亲生兄弟,也胜似亲生兄弟,因此天遥丝毫不在乎这个,他只是有点担心天逍一时接受不了。 “哥哥,你……没事吧?”天遥怯怯地问。 天逍回过神来,望着旁边有些不安的天遥:“真没想到,我竟是爹和娘捡来的……遥弟,你说我们还是兄弟吗?” 天遥的眼眶顿时又湿了,他点头坚定地回答:“是,当然是!不是亲生又怎样?和哥哥从小一起生活,经历了那么多,危急时刻哥哥还勇于牺牲自己救我性命……我们怎么能因为白巾上的一行字就抹煞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呢?一朝是兄弟,就永远是兄弟!” 天逍也激动地说:“对,你说的对!一朝是兄弟,就永远是兄弟!”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是天逍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那么,我的亲生爹娘又是谁呢?” 查看完爹娘的房间后,天逍、天遥来到院中,将那白巾刨坑掩埋掉。这块白巾,对二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人继续逐个房间查看,由于那些屠庄的修仙者已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掠走,所以房内基本没剩下什么。父亲书房里的书籍、字画,两人都没去翻动。人逝之后,那些都已成为回忆。 最后,天逍、天遥来到了武器房前,只有剑室的门开着,看来这里面也被洗劫过了。 “哥哥,这些武器该怎么办?”天遥问。 “看看剑室里还有没有剑剩下,另外我要带走腾马刀,其他武器就别拿了。”天逍回答。 天遥疑惑了:“你打算把腾马刀带回宗内?万一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天逍摇了摇头:“我小心一点儿,藏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剑室里的剑架依然还是那么整齐,只是有几个地方的剑已经不见了。 “蟠钢、淳阳、玉龙……大部分比较好的剑都没了,连我的裴旻剑也被那些人拿走了。”天遥边检查边道。 天逍想了想:“虽然这些都是凡品剑,可是给尚未筑基的人用用也是不错的。咱们把剩下的这些都包起来,一起带给外公吧。” 于是,两人将剩下的剑器都放在一起,而后天逍撞开了刀室的门,取来了那把久违的腾马刀,夹杂在那堆剑中,又找来一大块帆布将其包成一捆,两人一起抬着,走出了山庄大门。等候在门外的韩明飞、唐君荷带着二人御剑飞往天道山。 回到宗门后,四人先回竹园,天逍悄悄抽出腾马刀藏于床下,而后兄弟二人直接去找李原啸禀报噩耗。李原啸听说女儿、女婿全庄被杀,勃然大怒,立马派人下山调查真凶。而后更是好好地安慰了两个外孙一番,祖孙三人一起痛哭了一场。 随后兄弟两人返回竹园,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师父余瑞江此时已经离开了太清宗。原来韩明飞将此番下山的遭遇禀报余瑞江后,得知四位爱徒差点儿命丧黄泉,余瑞江气得没等天逍、天遥回来就直接去找芒靖宗算账了。 夜里,天逍、天遥想起爹娘,心里难过,于是两人爬上房顶躺着,仰望着夜空。 “哥哥,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变的星星在哪儿。”天遥突然道。 “不管在哪儿,都一定会时刻保佑我们的。” “嗯……爹,娘,我好想你们……” 天上那飘动的云雾中,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正对两人温柔地眨着眼睛…… 第十二章 死有余辜 韩明飞对余瑞江禀报:“师父。这次下山,弟子和师妹、师弟他们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余瑞江看了一眼韩明飞身上的伤痕,眉头紧蹙:“此话怎讲?” “那天弟子四人御剑到达颍州之时正好是晌午,我们决定先在城内休息,下午再上广麓山去拜访吕宗主。在酒楼中,偶遇一名颍州当地大家族的浪荡公子,对师妹别有用心,被我们喝斥之后恼羞成怒,因实力不济被我赶走。将仙剑送与吕宗主后,我们决定一路步行前往许州,顺路观看风景。不想在暗魉密林旁边遭到袭击。攻击我们的是一名空冥后期强者以及一头啸月天狼……” “啸月天狼?这等妖兽竟然肯听从人的指挥?”余瑞江大惊,空冥后期的敌人韩明飞还能应付,可堪比洞虚境界高手的妖兽肯定是敌不过的。 “是的。那人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御狼之术吧。他身形佝偻,声音嘶哑,虽然蒙着面,但应该是一名老者。后来徒儿缠住妖狼,师妹挡住那人,好让两位师弟逃走。这一切正是那浪荡公子安排的。因为他是芒靖宗的弟子,所以徒儿估计他是在芒靖宗内偷听到我们打算步行去许州后,才事先设下埋伏。当时他突然出现,挡住了两位师弟的去路。不想两位师弟在情势危急时突然心有感悟,用对影剑流畅舞出《清灵篇》中剑歌,双双达到清灵后期,重伤了那人。那名攻击我们的人见状立即把他带走,妖狼也遁地而去,我们这才逃过了一劫。” 余瑞江有些焦急地问:“那你们伤势如何?”碰到这么强的对手,没受伤那就怪了。 “师父无须担心。三师弟挨了那名伏击者一剑,幸而被天外陨铁护心甲挡住,他与四师弟都毫发无伤。师妹也没有受重创,都是些皮肉之伤。伤得最重的就是弟子自己了,不过吃了络血丹短暂调理后,已无大碍。” 余瑞江长舒一口气:“还好。要是你们当中有人惨遭毒手,我可真不知该如何向宗门交代了。”余瑞江收的徒弟个个都是太清宗弟子中的精英。要是因为送一把剑丢了性命,他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韩明飞叹了口气:“不过这之后还另有大事发生。我和师妹陪同两位师弟回家省亲,不想两位师弟的家中除了一名老管家躲过一劫外,其他全山庄的人,都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夜被几名蒙面的修仙者屠戮殆尽,甚是凄惨。如今两位师弟已经去宗主那里了。” 余瑞江又是一惊:“还有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待天逍、天遥回来后,你与君荷一起好好陪着他们。我先去找芒靖宗算账,竟敢谋害我的徒弟,简直是找死!那个不长眼的浪荡公子叫什么?” “颍州,华家,华启威。” 当即,余瑞江大步离开了竹园,下山后御剑而起,向着颍州方向疾速而去。 …… 华启威被带回华府之后,护卫不敢隐瞒,将一切经过报于华家族长华无极知晓。华无极也是芒靖宗的修仙者,如今是洞虚前期境界。闻报后,华无极大惊失色,华家大难临头了! 私下里用人命喂养妖兽,已是一罪;对太清宗女弟子心怀不轨,又是一罪;恶意谋害太清宗四名弟子,又是一罪。三罪并举,搞不好这次华家要完蛋了! “真是岂有此理!威儿他是不是在犯傻,怎么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也是,动用啸月天狼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先禀报于我,就由着威儿胡闹?”华无极大声喝斥那名护卫。 护卫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华启威个性纨绔,华无极身为他的爷爷,自然清楚得很,以前只是觉得他在颍州胡闹也没太大关系,就由着他去了。没想到华启威竟然色胆包天去招惹太清宗的女弟子。所以归根结底,华启威是被华无极给纵容坏了。 “报复的话就得将几人赶尽杀绝,让事情死无对证,可偏偏没杀成。没杀成不说,自己还落了个生命垂危,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华无极又气又急,想把华启威送走躲起来也不行,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挪不了地方。依靠芒靖宗也不行,跟太清宗一比芒靖宗就什么也不是了,再说芒靖宗也不会为了华家一个纨绔子弟而与太清宗交恶。怎么办,怎么办?华无极在厅里来回踱步,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那护卫在一旁低头站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也知道这回糟糕了:“知晓了啸月天狼的存在,加上我自己也对太清宗弟子动了手,恐怕太清宗这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啸月天狼倒没事,紧要关头遁地逃回广麓山,自然太平无事,可到时那笔帐就全都要算在我头上了。华家自身难保,肯定也顾不上我……”正想着,突然一道银光闪过,护卫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华无极手中的仙剑已没入他的胸膛。 “郑世琦,莫要怪我,如今为了拯救我华家,只好牺牲你了。”华无极在一旁冷冷地说。他明白,等到太清宗前来兴师问罪之时,即便如实说是华启威私自命令的这名护卫带着妖狼前去劫杀,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干脆杀死他,再将责任全都推到死人身上,就说是他想将四人喂与妖狼,所以怂恿华启威前去帮忙。反正死无对证,这种说法还能减轻华启威的罪过。到时将华启威痛快地交出去,说不定他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即使不被饶过,只牺牲华启威一人也能救得整个家族。 为了整个华家,华无极已经决定,在紧要关头只有放弃宝贝孙子了,谁叫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呢? …… 余瑞江御剑直接降落在芒靖宗的大殿前,数名芒靖宗弟子立即向他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还边跑边喊:“来者何人,这么大胆,你不看看这里可是……” “吕润全,滚出来见我!”还没等那弟子啰嗦完,余瑞江就一声怒喝。芒靖宗的弟子竟然想要一举杀死他四名弟子,这可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把他彻底惹毛了。 矮胖的吕润全很快就从大殿内一颠一颠地跑了出来,他从那声怒喝中听出来了,来的人正是送自己华亭仙剑的余瑞江。 “这么不客气的口气,看来余瑞江在生我的气。奇怪呀,我对他一向尊敬,没惹到他呀,再说,他不是前几天刚派人给我送来华亭仙剑吗?怎么回事?”吕润全心中纳闷不已,他做梦也没想到门下弟子已经闯下了大祸。不过纳闷归纳闷,对余瑞江还是要客客气气的:“这不是余先生吗,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四天前,先生的四位弟子曾经来过,将华亭剑带给了我。我还说什么时候前往太清宗亲自向先生道谢呢!” “哼,我要再不过来,恐怕哪天你芒靖宗就把我太清宗的弟子全都杀了。你速速把那个叫做华启威的人交给我!”余瑞江冷声道。 “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区区芒靖宗怎么敢杀害太清宗的弟子呢?华启威的确是我门下弟子,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先生如此生气?”吕润全有点儿慌了,他印象中的余瑞江一直是个不温不火的人。这般气恼,肯定是出了大事。 “你这弟子好啊,带着空冥后期的杀手和一头啸月天狼埋伏起来想要杀害我四位徒弟,还好我的徒弟们都大难不死,逃过一劫。不过这帐,还是要算算清楚的。华启威应该受了重伤,如今身在何处?”余瑞江越说越气,修仙者中竟然有这般无赖阴毒之人。 “先生息怒。华启威是颍州华家家主的孙子,根骨勉强说得过去,所以我才将他收入门下。他带的那名杀手和什么妖狼,应该是出自华家,跟我芒靖宗可是没有半点儿关系。我立刻把他找来。”说罢,他低声询问身后的众位弟子:“华启威呢?快快叫他出来!” “宗主,华启威他四天前就离开宗门回颍州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名弟子回答。 “这……”吕润全略一思索,对余瑞江提议,“余先生,华启威如今不在宗里,想必是在颍州华府之内。这样吧,我亲自带先生去华府走一遭,如何?”吕润全现在只想讨好余瑞江,让他别把气撒在芒靖宗身上。 余瑞江阴着脸点了点头。随即,两人都御剑而起,向颍州城飞去,留下几名芒靖宗弟子茫然地站在大殿前。 “刚才那人是谁啊?好大的气场!连宗主都对他点头哈腰的。” “那可是堂堂太清宗七长老,是长老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听说现在已是寂灭后期境界了。”答话的弟子以前曾经跟随吕润全去太清宗拜访过余瑞江,所以认得他。 “哇,寂灭后期啊,果然厉害!难怪吕宗主对他如此客气……” “看来华启威要倒霉了,惹到那么厉害的人……” 几名弟子都清楚,华家今夜要遭殃了。 不一会儿,吕润全就引领着余瑞江降落在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大院中,这里就是华府。 几名护卫迅速聚了过来,但一看其中一人是吕润全,就统统站住了。华家很多族人和护卫本就是芒靖宗弟子,因此华无极经常邀请吕润全来华府相聚,护卫们自然都认得他。 吕润全向几人道:“快快请你家族长过来,我有要事。” “吕宗主,我在。”随着话音,一个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借着院子里照明用的火光,可以看见那华无极是个一头白色短发的人,目光如炬,声音洪亮。 “华族长。这位是太清宗七长老余先生,今天来访是为了寻你家华启威……他可在家中?”吕润全问。 华无极对着余瑞江深鞠一躬,恭敬地说:“华某拜见余长老。想必先生此番前来是为了华启威伏击令徒之事。我当初真不知道启威犯下如此大错,如今我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调查清楚了。”说完,华无极对着一名护卫做了个手势,那名护卫转身走进了旁边一间房屋,从里面拖出来一具尸体,正是郑世琦。 余瑞江皱眉:“这是何意?” 华无极拱手对余瑞江道:“先生不知,这人乃华府护卫,十年前练成了兽语后,竟然瞒着众人去山里收服了一头啸月天狼,偷偷养在府内。启威几天前回府,把在酒楼里与先生的高徒们发生的不愉快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心生毒计,怂恿启威前去一同埋伏先生的四位爱徒,想要将他们杀死后喂与妖狼。启威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查明事情经过后大怒,直接一剑杀了这胆大包天之人。那妖狼如今已经遁地逃离华府,故而只剩得此人的尸首在此。” 余瑞江微微眯着眼:“你休要骗我。那么大的妖兽,养在你华府,你竟然不知道?再者,十年前收服的妖狼,难道这十年间就没别人发现么?另外,这个护卫只是空冥境界而已,啸月天狼可是堪比洞虚境界,妖狼会被他收服?开什么玩笑?必定是他承诺给妖狼什么好处,才能请得妖狼出山。这好处,恐怕也只有你华家才出得起吧?你敢说你不知?事情败露后,你却将他杀死,让事情死无对证,好撇清你华家私养妖兽的干系。我说得可对?”他略一推想便全都明白了。 “先生误会了。那妖狼会遁地,平时一直躲在华府地下,这十年间根本没人看见过。至于妖狼为什么会听从他的话,我猜想十年前他去收服妖狼的时候,妖狼可能还处于成长期。在华府十年内才长成年,实力大增。我当时杀此人,实在是因为气急,一时没顾得其他,还请先生见谅。”华无极在家早就想好了托辞。 “哼,人已死,你怎么说都行。这个姑且不论,我不管华启威是不是受人怂恿,敢出手害我徒弟就是死罪。你速速将他交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余瑞江是一定要揪出华启威的。 “遵命。启威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房内。来人,去将启威少爷抬过来。”华无极心痛不已,心中默念:“启威啊,别怪爷爷,这是为了我们华家!” 顷刻,仍处于昏迷中的华启威被抬到了庭院中。 余瑞江一把抓起华启威,御剑腾空而起,迅速向西南方向飞去。众人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次看在你们态度不错,我暂且放过你们华家和芒靖宗。再敢对我太清宗不利,到时可别后悔!” 院中,华无极和吕润全相视一眼,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去招惹太清宗?除非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 卫空峰竹园内,天逍、天遥,以及韩明飞与唐君荷都一起躺在竹屋的房顶上。此时已是晌午,但天逍和天遥无心修炼,韩、唐二人担心他们,故而陪在身旁。 忽然,余瑞江走进竹园,将一团黑影重重地掼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那黑影低哼了一声,原来是个人。 房顶的四人一看师父回来了,都下来向余瑞江行礼。 余瑞江又恢复了那不温不火的口气:“天逍、天遥,莫要过于伤心,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知仇人是谁,为师也帮不了你们。不过,这个胆大包天想要杀害你们的败类,我已经替你们给抓来了。竟然敢谋害我余瑞江的徒弟,真是活腻了。现在人在这儿,你们自己处置。”说罢,余瑞江一挥衣袖,回了竹屋。 天逍、天遥感激地望着师父的背影,他们知道余瑞江其实是非常疼爱徒弟的,只是不善于用言语表达。此番他亲自下山将那华启威抓回来,就是想给两人一个安慰。 恶人终有恶报,随着竹园中传出的一声低沉的闷哼,华启威一命呜呼。 …… 几天后,风律谷中,天逍和天遥正舞着《清灵篇》中的剑歌。失去了父母的两人已经明显不似从前那么活泼开朗了,每天只是勤奋地修炼着。休息时,天逍心想:“如今修剑已达清灵后期境界了,腾马刀我也带回来了,从今晚开始,就尝试一下当初的想法吧!”他终于决定开始练刀了! 当天夜里,明月皎皎。天逍悄悄背着腾马刀,顺着小路来到了风律谷。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开始按照《源影剑籍》生搬硬套地舞刀。挥了两下,甚感别扭,天逍惊讶地看向手中的腾马刀。 奇怪,真是奇怪。按理筑基完毕之后,在舞剑时,不管拿着的是仙剑还是凡品剑,都应该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磅礴灵气,只是用凡品剑时身体不能吸收灵气而已。可是现在拿着腾马刀,却一丁点灵气都感受不到。 难道真的这么严苛?用剑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用刀就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天逍突然明白了千百年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创出其他武器的修仙典籍了。拿着别的武器就感觉不到天地灵气,那当然不可能修炼。他顿时沮丧万分,长久以来的期望已然破灭。然后转念一想,从未有人做成的事,他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天逍自嘲地笑了笑,一边随意挥舞腾马刀砍着脚下的杂草,一边往竹园方向走去,他已经打算放弃练刀了。 咦?不对劲!天逍的脚步突然停下了,就在刚才,他好像在一瞬之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停在原地没动,又挥舞了几下腾马刀,那种怪异感没有出现。往后退了一步,又挥舞两下,还是没有。再退一步,一挥腾马刀——天逍突然眼冒精光,就是这个感觉!在这个地方,挥舞腾马刀的时候,也能隐约感受到天地之气,而且还是一种与灵气完全不一样的天地之气! 第十三章 惊天秘密 天地灵气,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无处不在。修仙者达到清灵境界后,就能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按照修仙剑籍舞剑时,灵气慢慢汇入体内滋养全身筋骨,而丹田内也会产生与其呼应的灵力游走于全身的经脉。 灵气,温润而清雅,而天逍突然感觉到的特殊之气则不同,隐约有一丝强烈而激昂的感觉,与柔和的天地灵气正好相反。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其他地方挥刀都没有感觉,只在这里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又是什么?不知道在这里舞剑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天逍心中满是疑问,他无法确定这种奇异之气是不是和天地灵气一样严苛,是否只有用刀时才能感觉到。 留下记号之后,天逍迅速回竹园取来了松纹仙剑,在同一处挥了两下,果然没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换成腾马刀,那种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看来这种奇异的‘灵气’只有用刀时才能感受到。难道它也可以像天地灵气一样吸收入体?那我岂不是得先创造出一套对应这种怪异天地之气的修炼方法,才能痛痛快快地练刀?”天逍心中既兴奋又无奈,“而且还必须在这个固定的地方,限制也太大了点儿……”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天逍顿时充满希望,蹲下开始刨脚下的土地。“但愿我猜得没错……”他一边挖土,一边自言自语。刨着刨着,他的手触到了一个凉冰冰的物体,“哈!”他双目放光,加快了刨土的速度。顺着那冰凉的物体,周围的砂土都被清开。展现在眼前的,原来是一把黑漆漆的刀!天上明月皎洁、星光璀璨,但刀身却未反射出任何光亮。 天逍立即将它捡了起来,这把刀沉甸甸的,约有六尺长,刀身弯成一个非常舒服的弧度。一拿在手里,他立即发觉,对奇异之气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哈哈,原来我猜的没错,之所以在这地方挥刀能产生奇怪的感觉,就是因为你!”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把其貌不扬但却十分趁手的刀。 “没错,就是因为我。”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将天逍吓了一大跳。左右环视,分明四下无人,看来刚才的声音确实是手中那把刀发出来的,而且似乎不是响在耳边,而是响在心中。 “刀还会说话?”天逍的脑袋有点儿懵。 “不,我不是刀,我是这把刀的主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心中响起。 天逍惊讶地想:“今天是不是活见鬼了?”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知道天逍心里在想些什么,“呵呵”一笑:“小辈莫慌。当初我将部分灵魂印记附在了刀上,所以现在才能和你交谈。” 能将灵魂附在物体上,这刀的主人必定是个强大的存在。当即,天逍在心里恭敬道:“晚辈何天逍见过前辈。” “唔,能发现我留下的刀意,看来你的悟性和根骨很不错啊。”那人似乎对天逍很是满意,“小辈听好了,我乃黑刀祖师。这把刀是我的武器——裂空。我在刀内留下了刀意,埋藏于此,只有在此处挥刀并且资质优秀的人才能感受到天地玄气。这一切都是为了挑选一位喜爱用刀并且大有潜力的人继承我的衣钵。幸运的小辈,你合格了。”那声音十分威严。 “天地玄气?就是那种奇妙之气吗?祖师您为何用这种方法来挑选继承之人呢?”天逍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过几千年前白剑祖师的传说,他隐约觉得这位自称黑刀祖师的人应该和白剑祖师有点儿关系。 “这牵涉到许多天地玄机,切记保密。” “祖师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天逍保证道。 “当年混沌初开之后,开天辟地的盘古祖师将身躯化为三层世界。他的腿脚,化成了大赤界。他的躯干,化成了禹馀界。他的颅颈,则化成了清微界。而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却融合了虚空之气,化成了我和白剑两人。” “前辈,您说的白剑,可是当年的白剑祖师?”天逍问。 “对,正是他。我二人代表了阴、阳两种天地属性。他喜欢浩然之气,发明了剑。我则喜爱狂烈之气,发明了刀。” 那道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层世界,由盘古祖师三段身躯所化,所以从下到上互相呼应,气脉相连,其中以清微界层威能最高,大赤界层威能最低。你所在的正是最下层的大赤界。起初,我和白剑都在清微界。我二人功力属性相反,大道不同,遂你我相争,并将各自的灵魂之力与清微界天地法则相融,形成了始气、本气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之气,充斥在整个清微界。之后,我们又分别开创了吸收天地之气修剑、修刀的仙、魔两道修真之法。于是,修真者们渐渐形成了两大阵营,互相争斗,许多年也未分胜负。为了扩大势力,我和白剑分别破开界障,来到了当中一层的禹馀界。 禹馀界的天地法则与清微界的相比要简单得多,世人的躯体和灵魂也更加脆弱。我二人压制了灵魂之力,在禹馀界形成两种新的天地之气——元气、蒙气。从此,禹馀界的人就能通过修真之法增强体质和灵魂,积攒能量,待能量足够之时,便可跨越界障,飞升至更高一层的清微界。但是,想要从高层世界破开界障回到低层,除了我和白剑之外,其他人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最后,我们二人为了争夺这大赤界的地盘而大战了一场。因为这场大战,大赤界的盘古大陆裂成了差不多等大的两块,而且这层世界脆弱的世人也因为我们争斗时发出剑气、刀波灭亡无数。于是,我和白剑停战,约定两人各占有一块裂开的大陆,将灵魂之力留在大陆上,形成这大赤界的天地玄、灵二气,让两种修真之道自然流传发展。” 天逍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在青龙大陆用别的武器感受不到天地灵气呢,原来天地灵气是白剑祖师的灵魂之力与天地法则融合而成的。” “没错。天地灵气正是白剑留下的,而我留下的则是天地玄气。如此,贯穿三界的两条完整的修刀、修剑体系形成了。 大赤界:人道升仙,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灵力;人道升魔,吸收天地玄气,修炼玄力。 禹馀界:仙道升真,吸收天地元气,修炼元力;魔道升尊,吸收天地蒙气,修炼蒙力。 清微界:真道升圣,吸收天地始气,修炼始力;尊道升神,吸收天地本气,修炼本力。 和白剑议定之后,我们分别铸炼了十八柄武器,封存于仙、魔两块大陆各处,以供后辈子弟危难时使用。大赤界的人躯体和灵魂都太过脆弱,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真的。如若仙、魔两道修真者相互斗争起来,势必死伤无数,还会祸殃黎民百姓。为了让修魔之道和修仙之道能够顺利发展,我和白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手,在两块大陆的海域之间造出大片迷魂烟雾,让两大陆的人之间难以互相往来。” 天逍明白了,原来十八柄绝世仙剑是白剑祖师所铸。黑刀祖师所说的迷魂烟雾,就是东海深处的迷雾地带。在迷雾的另一面,竟然还有一块大陆!那么青龙大陆西方和南方的星风海以及北方的无尽冰原,又分别通向哪里呢? 听到了天逍心中的疑问,黑刀祖师回答:“星风海广阔无比,如果一直飞行,往西大概两百年左右,往南大概二百五十年左右,也可以到达另外一块大陆。但是大赤界的人,即使修炼,寿命最多也只有一百六十年上下,所以根本没人能够穿越整片星风海。至于这块大陆北面的无尽冰原,虽然也可以通向另外一块大陆,但是冰原深处极度寒冷,无人能够忍受。” 天逍彻底想通了:“原来这大赤世界,是个球形。” “确切地说,是一个宇宙。从大赤界到清微界,三个宇宙越来越大。” “那黑刀祖师您的裂空刀怎么会留在白剑祖师的青龙大陆上呢?” “哼,我和白剑在三大世界都留下大量的灵魂之力,后来又在这大赤界鏖战一场,灵魂皆遭重创。我二人乃盘古祖师的阴阳二气所化,本无实体。如果灵魂受创太大就会消散。自那以后的近万年,我们都在各自的大陆慢慢恢复着灵魂之力。 忽然有一日,白剑传念于我说是有急事相商,诓我前来此大陆后,却突然出手偷袭,重创了我。这块大陆上全都是他留下的灵魂之力,因此他占地利之便,我自然敌不过他。自知难逃一劫后,我将一丝灵魂之力附于此刀之上,并封存我所创的最强刀典《煜天》于刀内,埋藏在此,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继承裂空宝刀。不想,后来此处居然成了一个修仙大宗的地盘……原本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世事难料,我居然真的在修仙大宗内等到了一个用刀的人,哈哈!” 天逍无比震撼,原来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当年还有那么一段激烈的斗争。突然,他又心生一问:“黑刀祖师,您刚才说没有人可以到达另外一块大陆,那为什么五百多年前,曾有许多刀魔来屠戮此大陆的子民呢?要不是白剑祖师留下的那十八把仙剑破封出世,这块大陆的人恐怕都要死光了。正是在那场仙魔大战以后,这块大陆才改名为青龙大陆的。” “唉,那是我最后的报复。我藏好裂空刀以后,迎上追来的白剑自爆,重创了他,残存的灵魂碎片在消散之前飞回我的那块大陆,并分散成数百份,融合在众多修魔高手体内,帮他们提升功力,成功渡劫修成刀魔,并在他们脑中留下了强攻这块大陆的命令。他们凭借我的灵魂之力渡过迷魂烟雾海域,前来消灭修仙之人。只可惜,最终还是失败了。当初我和白剑各自铸出十八把刀、剑的用意,就是为了帮助后世子弟解决危难。白剑留下的仙剑都破封了,刀魔们自然就敌不过了。”黑刀祖师的声音变得十分沧桑。 原来是这样,五百多年前神秘又激烈的仙魔大战原来是黑刀祖师对白剑祖师的报复!天逍能感受到黑刀祖师心中的愤恨,慨叹道:“祖师,在我看来,毕竟罪责不在修仙者,即便当初修仙者被刀魔赶尽杀绝又能如何?只要天地灵气还在,修仙之道依然还会再次昌盛。” “话虽如此,可当时我心头之怒难消。” 说实话,黑刀祖师给天逍的感觉有些偏激,白剑祖师也是。但两人都是登峰造极的存在,是仙、魔两道的创道祖师爷,天逍一介后世小辈,与两位祖师相比实在太过渺小,不敢也不应评判什么。 天逍从另外一个角度安慰道:“其实仙剑破封有好处也有坏处。虽然当时的剑仙们使用绝世仙剑杀光了刀魔,可后世的修仙之人却为了争夺这些破封的仙剑,彼此斗个你死我活,争战不断。祖师您留下的那些魔刀,不破封也好。” “你有所不知。当初白剑被我灵魂自爆重创之后,受的伤不比我轻。他自知命不久矣,于是将灵魂之力彻底耗尽,在大赤界修魔大陆和禹馀界之间,形成了一条暂时的通路,使得许多禹馀界的低等剑仙纷纷下凡,同样屠戮我大陆子民,最终也导致十八把魔刀自动破封,这才将下凡的剑仙们屠戮殆尽。唉,想我和白剑争斗了不知道多少年,最终却落得两败俱伤,白剑已经彻底消散,而我也只剩下这最后一丝灵魂。”黑刀祖师落寞地道。 天逍默默无言,这惊天动地的秘密,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小辈,既然你我有缘,我现在就传你刀典《煜天》。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黑刀祖师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天逍听从命令,闭上了双眼,渐入忘我之境。连绵不断的意识不断涌进天逍的脑海中,深深地留存在记忆里。 过了许久,黑刀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辈,裂空刀内有无尽玄气,你在这块修仙大陆上也可以修魔。将裂空刀滴血认主,收于体内。刀上有我留下的禁制,会随着你的境界提升而逐渐解禁,展现其真正的威力。刀内还有我留下的刀意,可助你将来穿过迷魂烟雾到达修魔大陆。切记,不到紧要关头,千万莫要在他人面前显露裂空刀,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白剑已死,我这残留的一丝灵魂如今也达成了心愿,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小辈,希望你努力修炼,将来把我修魔一道带至巅峰,我去了……”将刀典传给天逍后,黑刀祖师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灵魂之力,彻底消失了。 天逍心中无比坚定地道:“祖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随后,天逍咬破手指,滴血在刀上,将裂空刀认了主。 “另一块大陆,大赤界,禹馀界,清微界……刀魔,刀尊,刀神……离我太遥远了。如今我才刚刚开始修炼,一切都得慢慢来。从今往后,我就白天练剑,晚上找一处偏僻的地方练刀吧。” 回到竹园时,东方已经发白了,天逍悄悄潜回房内,脑中不断回想着黑刀祖师告诉他的那些秘密。天亮之后,他依旧和天遥一起前往风律谷练剑。在休息的时候,天逍没有冥想,而是沿着流音河向远处的山涧走去。游到河的对岸,他进入了一片树林。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在树林深处靠近山壁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溶洞。这个溶洞看来已经被水侵蚀很久了,洞口约有一人多高,洞内空间很大,洞顶已经被水蚀穿了一大块,估计夜里的月光能将洞内照亮。修炼之人感官敏锐,不需要太亮的光就可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此处正合适练刀。天逍打定主意,出洞后用一块大石头将洞口遮住,然后一路返回鸣沙滩。当天夜里,天逍偷偷顺着做下的记号来到溶洞内,正式开始了修魔之道。 《煜天刀典》和《源影剑籍》不同,《源影剑籍》只是人道升仙的修炼秘籍,而《煜天刀典》则是包含人道升魔、魔道升尊、尊道升神的完整秘籍。刀典依三大世界分为三大集。如今天逍只能修习第一部分——大赤集。 《煜天刀典》开篇道:“浩瀚三界,有我玄、蒙、本三气。此三气者,因吾刀意而生。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狂烈之意,蕴于刀中。刀身出鞘,地荡天摇。刀光璀璨,万兵皆朝。刀鸣顷啸,风吼雷咆。刀波凛冽,气壮神豪。煜煜我刀,飒飒我飑,缭缭我影,浩浩我滔。刀既出,则天地为惊;刀若隐,则万物为兴。以我裂空之影,破尽无穷神兵。所创刀典,名为《煜天》。 寥寥数句,尽显无尽狂霸之气,如此正合天逍的心意。只读了一个开篇,就让他兴奋得双眼直放光。 开篇之后,就是大赤集的部分了。练气还神部分的《筑基篇》依然是锻炼身体素质。再往后的《清灵篇》,与剑籍一样,是由许多练刀口诀编成的《刀曲》。 “看来修仙和修魔,其实套路差不太多呀,只是吸收的天地之气不同。”天逍心想。 按照刀曲所写的心法和招式,他挥起了裂空刀。 “天呐!好强烈的天地玄气!”天逍惊讶万分。如果说昨夜用腾马刀感受到的那一丝玄气是涓涓细流,那么现在用裂空刀所感受到的玄气就好比是浩瀚海洋,无边无际。但是和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不同,这股强烈的玄气是来自于手中的裂空刀,挥舞时顺着胳膊汇入体内,而丹田和经脉也产生了与之呼应的玄力。 “咦?原来体内玄力的运转方向和灵力正好相反!”黑刀祖师为盘古大神体内阴气所化,白剑祖师则是阳气所化,玄、灵二气自然分别带有阴、阳两种属性。阴阳相对,对应的功力运转也就相反。 “但愿这玄力的运行不会影响我仙道的修为……”天逍有些担心,万一仙道修为下降或者进展缓慢,很容易遭到怀疑。 由于裂空刀是黑刀祖师的武器,品质绝对是无可匹敌的。虽然刀内的玄气不像天地间的灵气那么广袤,不过对于天逍来说却是足够了。挥舞裂空刀时,身体吸收玄气的速度,比使用良品松纹剑吸收灵气的速度还要快。 “照这么练下去,我的魔道修为很快就要超过仙道修为了。”天逍心生一丝愉悦。 …… 之后每天夜里,天逍都会悄悄来到这个山洞中修炼《煜天刀典》,到凌晨时分才回竹园。对天遥只说是去练腾马刀。所幸,由于天逍没有达到聚气成婴的元婴境界,所以魔道修为并没有和仙道修为相互冲突。 就这样,在只有天地灵气的青龙大陆上,一个不起眼的溶洞之中,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每日都在默默地修炼着卓绝的刀典。 第十四章 师妹晓敏 大雪纷飞的一天,在腾龙郡金乌山脚,一男一女站在雪中对视着。男的身穿紫色长衫,俊逸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飘荡着,背上斜背着一把剑。他眉头紧蹙,双眼凝视着脚下的雪。 而那名女子,一袭红色长袍,一头及腰的青丝,大大地眼睛吟着泪,幽怨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许久,女子出声:“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男子长叹一口气,轻声回答:“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你我的宗门……” “你就是不敢承认,只会逃避。我为了你都不惜跟爹爹翻脸,可你呢?”女子打断了男子的话,生气地埋怨。 “晴雪,你我两宗向来不和,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我相识一场,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的陪伴。如今师父大怒,责令我回山,我……真的要走了。”男子冷淡地道。 女子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原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我从此情断义绝……” 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忽然,又舒展开了,他低声说了一句:“晴雪,祝你幸福。”而后,他抽出背后的仙剑,御剑升空,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女子泪眼婆娑,望着远去消失的背影,喃喃轻语:“傻瓜,你走了,我又如何能幸福……” 茫茫天地之间,只剩那一袭红色身影,孤单地伫立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良久不去。 …… 如今已是春天,天逍和天遥的灵力在经过数月的苦练后已经增强了许多,加上两人本就悟性极高,所以修炼之路顺风顺水,修为提升得很快。余瑞江对二人进步速度非常满意,反而常常要求两人暂缓速度,以便巩固境界。 修炼虽然顺利,可让天逍、天遥遗憾的是,杀死父母的仇人,始终没有查到。李原啸也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将此事搁下。 没过多久,又到了太清宗一年一度的收徒大会。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宗主李原啸再一次亲自下山招徒。这一次,太清宗一共收了八名弟子。 “两位师弟,暂停修炼,师父让你们回竹园。”韩明飞来到风律谷,对天逍、天遥喊道。现在两人情绪已经不似从前那么低落,所以韩明飞和唐君荷两人也不再天天陪他们来风律谷修炼了。 收剑后,天逍、天遥跟着韩明飞一起向竹园走去。 “大师兄,师父有什么事?以前他可从来没在这个时候叫我们回去过。”天遥不解地问。 韩明飞却神秘地笑了笑:“你们别问那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 天逍、天遥面面相觑。 三人走进竹园,唐君荷正在院中站着,看见几人回来,她对天逍和天遥眨了眨眼睛。师父余瑞江也在园中,他身后还有一个羞涩的小姑娘。 几人向余瑞江行礼后,余瑞江对天逍、天遥道:“这位是你们的五师妹,名叫朱晓敏。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说罢,他转身对那个小姑娘道:“这两位就是你的三师兄和四师兄何天逍、何天遥。以后你和他们两个一起跟着大师兄修炼,不得懈怠。” 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知道了,师父。”然后她来到天逍、天遥面前,腼腆地说:“晓敏见过三师兄、四师兄。” 天逍和天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青涩的小姑娘,她长着齐肩的头发,随意地披着,前额刘海旁边还编了一根细细的麻花辫。黑鬒鬒的鬓发,细弯弯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直挺挺的鼻子,粉扑扑的脸蛋,红润润的嘴唇,轻袅袅的身材,玉纤纤的胳膊,细捻捻的腰肢,此时她正不安地微微摇晃着身子,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两人。 天逍和天遥都笑了,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两人齐声道:“小师妹好。” “你们几个都一起去风律谷吧,正好彼此熟悉熟悉。”余瑞江说完,又回房间去了。 “师父他还真是省事。大徒弟教小徒弟,老徒弟教新徒弟。”前去风律谷的小路上,唐君荷边走边说。 “师父他快要突破到大乘境界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当然要抓紧时间修炼。”韩明飞道。 “说来也怪。师父好多年都不收徒了,这几年修炼那么忙,竟然连续两年收了三个徒弟。”唐君荷说完,回头看看了后面那三人。 “可能因为我们俩都是甲等根骨吧,另外再看在外公的面子上。”天逍道。 “小师妹,你入宗后拜师大会上,检测根骨是什么等级?”天遥问。 朱晓敏轻声地回答:“甲等……” “果然,又是甲等。师父收徒,必收精品。”唐君荷笑道。 “这两年宗门运气也是不错,连续收了三个甲等根骨的弟子,别的宗派哪有这个运气?”韩明飞也很高兴。 不一会儿,大家到了风律谷。朱晓敏也拿着天逍、天遥曾经练过的竹剑,在韩明飞的指导下,开始了自己的修仙之路。 没过多久,朱晓敏就和几人完全混熟了,她不仅不再腼腆羞涩,而且还特别开朗活泼。正好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师兄和自己一起修炼,她觉得修仙生活比预想的开心多了。 朱晓敏特别喜欢风律山谷迷人的景色。由于韩明飞和唐君荷有时会留在竹园修炼,所以她和天逍、天遥一起去风律谷练剑的次数更多。 这天,才刚刚卯时三刻,朱晓敏就拿着竹剑,蹦跳着从竹屋内跑出来,想要找两位师兄去风律谷。刚出竹屋,她突然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宗主李原啸。他笑眯眯地看着朱晓敏:“晓敏,这么早就要去练剑了吗?你两个师兄没有欺负你吧?” “李爷爷好。两位师兄对我很好,我正要找他们去练剑呢。”看样子朱晓敏跟李原啸很熟。 听到了李原啸的说话声,余瑞江师徒几人都来到了竹园中向李原啸行礼。 李原啸和几人寒暄之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盒子。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余瑞江顿时眼睛一亮。 打开盒子,果然又是一颗红彤彤的丹丸。 “这是我昨夜刚炼制的筑基丹,给晓敏吃了吧。”李原啸对余瑞江道。 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比师父更惊讶,心道宗门也太大方了,就算都是甲等根骨,也不用这般慷慨吧? 这时余瑞江突然想起在拜师大会之前,李原啸跟自己说的话。 …… “余长老,这次下山收徒,宗门又收得一名根骨优秀的弟子。拜托你,如果一会儿检测出来是甲等根骨,你就收她为徒如何?” …… 余瑞江想了想,问道:“宗主,即便是甲等资质的弟子,两年内光我一人的徒弟就用掉三颗筑基丹,别的长老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李原啸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朱晓敏的头:“没有关系。当年我太清宗欠晓敏的祖辈一个人情,如今她加入我太清宗,给她一颗筑基丹也不为过……” 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李原啸略显沧桑地讲述起来:“一切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当年,我还是一名普通太清宗弟子时,有次下山办事,在腾龙郡允州城内,结识了一位漂亮、温柔的修仙女子。我与那女子一见钟情,私下约定将来结为道侣,一起双修。可当我回宗之后将一切禀报给师父时,师父却告诉我,太清宗和那女子的宗派不和,如果我能说服她脱离宗派,加入太清宗,他才同意我们两人结合。如果我一意孤行,就要把我逐出师门。” 李原啸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我去腾龙郡找到她,劝她离开宗派,她却告诉我,她的父亲乃是宗门内的长老。她要求我和她一起脱离各自的宗派,做个普通的散修眷侣,但我却做不到。我当时觉得希望渺茫,就挥剑斩断情丝,决心与她不再相见。没想到她却因此心灰意冷,竟放弃了修仙。她的父亲勃然大怒,但她执意不肯回头,于是父女二人关系决裂。许多年后,我当上了太清宗主。而那女子的父亲也早已当上宗主多年。他因为当初女儿的事始终对我太清宗心怀怨恨,准备趁着换主之际对太清宗不利。结果由于那位女子的坚决阻挠,她父亲最终还是放弃了。如此,我太清宗欠下了她一个人情。” 天逍追问:“外公,那后来呢?那位女子和晓敏又是什么关系?” “那女子跟她的父亲彻底决裂后,重归尘世开始经商。后来她生意做大,招赘了一个丈夫,生下一子,跟她的姓。她的儿子长大成婚后,生了一女,取名晓敏。那女子放弃了修仙,已在去年患病过世。她临终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拜托我在晓敏十二岁时收入太清宗并好好培养。那名女子姓朱,名晴雪。” 真相终于大白了。原来朱晓敏竟然是雪晴客栈的创建者——朱晴雪的孙女!没想到李原啸和朱晴雪当年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纠葛。 众人不免都有些唏嘘。看到李原啸落寞的神情,朱晓敏乖巧地安慰他:“李爷爷,您别难过。奶奶她后来过得很幸福,爷爷对她很好。她走的时候,也是带着微笑走的。我想在她心中,应该早就不怪您了。” 听到这些话,李原啸眼眶有点儿红,他拍拍朱晓敏的脑袋,将筑基丹递给她:“乖。你将这颗丹药服下,争取早日筑基。” 朱晓敏当即服下了筑基丹,从这天起,她也开始用玄铁重剑修炼了。 …… 夜里,天逍偷偷来到魔隐洞——这是他给风律谷山洞起的名字。取出裂空刀,天逍继续修炼着《清灵篇》的刀曲。 由于修仙升入清灵境界已久,所以天逍对于挥刀感悟天地玄气这一段已经轻车熟路。 血煞刀曲,……血煞无匹,刀煞无双! 惊雷刀曲,……天惊地荡,雷怒刀狂! 覆海刀曲,……翻江覆海,刀现其光! 震浪刀曲,……震刀斩浪,霸刀为皇! 撼天刀曲,…… 龙啸刀曲,…… …… 流畅的一连十九首刀曲,直接将他送入了修魔的清灵后期。 清晨时分,天逍满心喜悦地回到了房间内。正在冥想的天遥睁开了眼睛,看着心情舒畅的天逍,疑惑地问道:“哥哥,你这么多天一直去练刀,难道你真的转嫁剑法成功了?” 天逍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许久,他回答:“遥弟,我只能告诉你我有办法练刀,但是具体情况我现在不方便说,所以……” “哈,哥哥,恭喜你了,你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天遥真心为天逍感到欣喜。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朱晓敏的喊声:“天逍哥,天遥哥,我们去练剑吧!”朱晓敏和两人年级相仿,因此喜欢称呼两人为哥哥。这一大早,又来找他们去练剑了。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荏苒,岁月飞逝。 风律谷中,一名英俊的青年正在舞剑。 “润水剑歌的这一段,是这样舞的,刚才你的步伐太乱,动作也不够迅速。”青年舞完一段,对旁边一位漂亮的姑娘说道。 “这剑歌我还没背熟嘛。我哪像你们那么厉害,看一遍就全都能记住。”姑娘微微撅着嘴。 “你就会给自己找理由。剑歌是修剑的基础,不记熟可不行。”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另一位青年。这个青年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肤色比舞剑的青年略黑。 练剑的三人正是天逍、天遥,还有朱晓敏。 如今已过去了五年,当年那三个十多岁的孩童,现在都是青年了。天逍、天遥个头都长到了八尺有余,身材挺拔,膀阔腰细,脸上也早已没有了孩童时期的稚嫩之气,模样相当俊朗。朱晓敏也长到了七尺五寸,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齐腰的长发,已然成为宗门内许多男弟子追求的目标,所以经常有人有事没事就往竹园跑。可朱晓敏却一个都看不上,对谁都冷着脸,只有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时,她才会恢复那活泼开朗的个性。 经过五年修炼,天逍和天遥已达到了和合中期,而朱晓敏则是和合前期。和合是练气还神层次的最后一个境界,也是这个层次最重要的一个境界。 和者,乃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天地相和,日夜相和,阴阳相和。 合者,乃相互交汇,相互融合。风雨相合,水土相合,草木相合。 和合之境,就是象征着精神的魂,还有象征着身体的魄,两者相和以及相合的境界。 《和合篇》中的剑诀,比《清灵篇》要复杂许多了。清灵阶段,只是通过舞剑感受并吸收天地灵气,剑法重在招式,且招式固定;和合阶段则需要结合战况合理分配自身体内灵力使出剑招,剑法重在套路,讲究一个随机应变。 太清宗一般的弟子,修炼到和合境界需要六年左右,到和合中期至少需要七年多,像三人这般进步迅速的,着实少见。其实就这个速度,还是升入和合之境后,余瑞江要求三人放缓修炼速度的结果。 这一天修炼完毕回到竹园时,余瑞江从竹屋中走了出来,对三人道:“天逍,天遥,晓敏,好好准备下个月宗门内举行的太清武会,我余瑞江的弟子,可不能太丢人。” 太清宗等大宗派都有这么一个规矩,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宗派内进行一次比武大赛。一来是检验门内低级弟子的修炼成果,二来是锻炼弟子们的实战经验。太清武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分为和合、元婴两个境界。最后获得前三名的人,可以得到宗门给予的丰厚奖励。太清武会不看年龄,只看境界。 “我才和合前期,去参加武会肯定要被人欺负了……师父,您就真的忍心吗?”朱晓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余瑞江又好气又好笑:“别跟我撒娇。你有良品仙剑画影,又修习《源影剑籍》,对上一般的和合后期之人也有一战之力。再说,许多男弟子不是追求你吗?他们哪里舍得辣手摧花呢?” “哎呀,师父怎么也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我去参加就是了,不过可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啊!再说有天逍哥和天遥哥两大天才在呢,前两名铁定是我们的!” 余瑞江摇了摇头:“太清武会只看境界不看年龄,天逍和天遥再怎么天才也只是和合中期境界。天逍,天遥,你二人切勿轻敌。其他长老门下弟子修炼成果如何,我也不清楚,如果碰上和合后期的弟子,你们千万要小心。” “是,师父。”天逍、天遥齐声回答。 得知要参加太清武会后,三人修炼得愈加刻苦。不过再累,天逍也坚持每天晚上去魔隐洞练刀。在修魔一途上,天逍俨然也是和合中期境界,修练时间短,却和修仙进度等同,足见那裂空刀的绝佳品质。 很快,离太清武会只有三天了。这一日,宗内所有的和合、元婴境界弟子都齐聚于正殿前的场院,等待长老们宣布武会抽签分组的结果。 太清武会先在五座对战台上进行,等进行至重要的比赛时,再移至主战台。五座对战台和一座主战台其实就是六座山峰,相传当年太清剑仙用承影仙剑削去了山峰峰尖,形成了五小一大六个平台,最大的平台在当中,其他五座平台围绕着当中平台成梅花状。五座对战台按五行之神,分别起名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后土,当中的主战台则起名炎黄。 不一会儿,李原啸与长老们都从道德殿中走出。李原啸手中拿着一根卷轴,展开后足有三丈多长,横挂于殿门前的两根柱子上。然后朗声对众人宣布:“如今我太清宗门,共有和合境界弟子三十五名,元婴境界弟子六十六名,但有两名和合境界弟子受伤,一名正要突破至元婴境界,另有两名元婴境界弟子下山办事未归,因此,此次太清武会参加者为和合境界三十二人,元婴境界六十四人,恰是两两之数,故采用单对单淘汰制,先和合战,后元婴战,对战日期、时辰、场地及抽签结果都在这画卷之上,大家自行查看。” 众位弟子都往画卷上看去,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四月十二日,巳时,祝融战台,何天逍……”天逍找到自己的名字后,略微一皱眉,自言自语,“没想到,我第一轮的对手竟然是他……” 第十五章 太清武会 太清武会由当年太清祖师设下,用奖励的方式激励门内境界较低的弟子努力修炼,同时也可以增加弟子们的实战经验。每十年举行一次。 这次的太清武会,包括三、四名战在内,和合战一共三十二场,元婴战一共六十四场,共九十六场。一天内,每座对战台上午巳时一场,下午申时一场,所有对战台一天最多八场,每轮结束后重新抽签。待决出最后四人后,挪至炎黄主战台,还是一天两场。武会从四月十一日开始,当中穿插数个休息日,整个武会要持续足足二十一天。 天逍在第二天巳时出战,对手竟然是当初入宗时一起攀登台阶的罗海波! “看来罗海波还真是努力啊,这五年内竟然也踏入了和合境界!”天逍心里很为他感到高兴,当年四人一起努力攀登六千台阶是非常美好的回忆,“好吧,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哥哥,我和晓敏都是第一天出战,到时你可得来给我们助威啊!”天遥拍着天逍的肩膀道。 天遥在四月十一日的巳时,于句芒战台出战,朱晓敏在同一天申时,于共工战台出战。 “天遥你看,我的对手竟然是罗海波,分别时他说修炼速度不会落后于我们,看来还真是啊,呵呵。可惜,小胖子蒋齐高没出现在对战榜上。”天逍笑着说。 天遥突然收敛笑容,郑重地向天逍低声道:“听说十二长老门下有一弟子,根骨资质不高,但是修炼极为刻苦,短短六年已入和合之境,说的肯定就是罗海波,你可别小觑了他。” “我知道,罗海波己等的根骨在太清宗内只算一般,但依然能这么快修炼至和合,靠的肯定是勤奋。武会只看境界,不看年龄,根骨好在打斗中未必有优势。”天逍道。 “嗨,这不是天逍师弟和天遥师弟吗,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从人群里走过来一名女子。 天逍看到这名女子的笑容,顿时有些语塞,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萧师姐……你好!” 这女子正是他们当年在收徒大会时认识的萧立英。 天遥也和她打了招呼。 “六年不见,没想到当年那两个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还都进入和合之境了,真不错。”萧立英笑道。她看上去和六年前一样,性格也依然那么开朗。 看着萧立英灿烂的笑容,天逍的脸又红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萧师姐,你也要参加这次太清武会吗?” “是啊。如今我是元婴后期,希望这次能进入前三甲,获得宗门的奖励吧。” “这位师姐,请问前三甲的奖励是什么?”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朱晓敏突然问。 “你就是晓敏师妹吧,我可是听说过你哟,甲等根骨,又是个大美人,你在本门男弟子中可是出名得很呐,呵呵。太清宗每次武会都会拿出上品仙剑两把、高超剑籍副本两份、高级丹药两颗分别奖励给和合战、元婴战的前三名,当然,剑籍奖励并不包括至强的《源影》。第一名可以从三样中任选一样,第二名则是剩下的两样中选一样,最后剩下的一样就奖励给第三名了。这些修仙物品都是弟子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因此太清武会每届都会吸引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参加。”萧立英显然曾经参加过太清武会。 不过剑籍和上品仙剑对天逍和天遥二人来说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在太清宗内,《源影剑籍》的档次毋庸置疑,而松纹和古定也是剑中良品。对那些丹药,两人倒是不太熟悉。 “师姐,高级丹药都是些什么丹药?各有什么作用?”天遥不解。上品仙剑、高超剑籍的珍贵不言而喻,高级丹药究竟有何价值,能和两者并列成为前三甲的奖励? “丹药,也是一种辅助修仙的物品,只有修为达到炼虚还真层次的寂灭境界,才能够炼制。丹药的功效林林总总有好几十种,其中最强的功效有三种:第一,可以缩短修炼时间的,比如筑基丹就属于这一种;第二,可以暂时提升修为境界、激发潜力,比如暴灵丹;第三,可以短时间内恢复伤势,或是补充体内枯竭的灵力,比如沁华丹。这三种丹药中,尤其是第二种和第三种,相当于危急时刻的救命稻草,激发潜力可以在短时间内缩短与强敌之间的差距,疗伤复灵可以将自身的状况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总之,高级丹药的价值,不亚于上品仙剑和高超剑籍。”萧立英解释道。 原来丹药还有如此神奇且强大的功效,难怪太清宗后山三殿中要设立一座炼丹房。高手间对战,很有可能因为一颗小小的丹药,导致局势于须臾之间彻底改变。 三人听了萧立英的话,正在思考着,突然耳边传来了二师姐唐君荷的声音:“师弟、师妹,看好自己什么时候出战了吗?”三人回头,唐君荷正从正殿旁的小路往这边走,她看见萧立英也和几人站在一起,打起了招呼,“立英师妹也在啊,怎么,你们认识?” “君荷师姐,好久不见。当年天逍、天遥两位师弟入宗,正好轮到我去负责招徒检测,所以就认识了。师姐,你突破元婴,踏入空冥,我还没恭喜你呢。看我现在还是元婴后期,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突破。”萧立英笑道。 “师妹,这种事急不得,只要努力了,总有成功的时候。我们许久不见,你也不来竹园看我……”看来这两人很熟悉。 旁边许多男弟子,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瞟。唐君荷,萧立英,朱晓敏,哪一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容貌,亭亭玉立的身材,想要追求三人的男弟子可以排成一条长龙。只是唐君荷平时不喜与人打交道,一直呆在竹园里;萧立英对谁都客客气气,想拉近点感情也是困难无比;朱晓敏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得像块坚冰。所以那些倾慕者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也只有天逍、天遥才知道君荷师姐春风化雨的温柔以及晓敏师妹乐以忘忧的活泼。 “那两人真是好运气,能和唐君荷、朱晓敏拜得同一师父。”估计有不少人心里都有这般嫉妒的念头。感受到周围投射来的炽热、羡慕、眼红的目光,天逍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拽着天遥就往竹园走,边走边无奈地说:“再多留一阵,搞不好咱俩都要被人生撕了。” 太清武会前的最后三天,余瑞江又细心地将一些对战中要注意的细节告诉了三人,和合战其实还好,因为大家平时修炼的都是剑籍中的剑歌,所以剑招不外乎都是那些常见的,基本大同小异。而达到元婴境界的弟子,灵力更加充沛,修炼的剑法招式颇多,还得根据自身的武器、境界、战局随机应变,相比之下,元婴战更加凶险。 弹指一挥间,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天巳时句芒战台的第一场对战,就是天遥对战五长老座下一名弟子。韩明飞、唐君荷二人也暂停了修炼,和天逍、晓敏一同去观战,为天遥助威鼓劲。 按武会规则,对战时间为一个时辰,两人中若有一人失去还手之力,或是被打出战台范围,亦或是主动认输,即刻胜负立判。如果两人两败俱伤,或者打了一个时辰后仍然未分胜负,则由负责督战的长老依据两人的表现判定胜负。当然,这种情况很少见。 太清宗一共十三名长老,加上宗主李原啸一共十四人,分成五组。有四组是由三名长老组成,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人一组。五组人分别负责监督五座对战台,以防有弟子受重伤。对战台上都有各位长老用灵力形成的防御罩,所以台上的战斗不会波及到台下观看的人。 韩明飞等四人早早就来到最北面的句芒战台旁边,占据了靠前的位置,后来萧立英也过来与几人坐在一起,准备观看天遥的第一场战斗。几人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关注这场比试,身后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女弟子,都睁大眼睛望着台上的天遥。 “看来遥弟魅力不小啊。”天逍边想边笑。 台上,天遥手握绿光古定,潇洒地站在一边。另外一边,是一名胡子拉碴的男弟子。如此不修边幅,看来是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的勤勉之人。 那男子手持一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仙剑,对天遥道:“五长老座下七弟子,尹若光。此剑,名为血殇。” 天遥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轻轻道:“七长老座下四弟子,何天遥。此剑名为古定。” 待得对战弟子互报姓名后,五座对战台的战斗同时开打。 尹若光眼睛一眯,快速向天遥冲来,同时迅速挥舞手中的血殇剑,剑尖有规律的来回闪动着,等冲到天遥面前之时,恰好划出一朵红色的剑花,带着“嘤嘤”地剑鸣,刺向了一直未动的天遥。 “速度不错!”天遥心道,同时左脚一踩,整个人如同鹞子翻身一般腾空而起,飘然落在尹若光的身后。 尹若光头也不回,反手就是几剑向背后刺去,分别刺向天遥的上、中、下三路,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准头不差分毫。但是,几剑刺去都落空了,尹若光顺手一记横斩,同时转过身体。可是,眼前并没有天遥的身影。尹若光继续端剑横扫,可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对手在哪里。惊慌之间瞥见地上有团黑影,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举剑朝空中挥砍。 不过天遥并非竖直落下,只是高高跃过尹若光头顶,所以尹若光的攻击全都落空了。在天遥落地的刹那,尹若光的剑也追了过去。只见天遥脚擦地面,身轻如燕,向后方疾退,尹若光大步流星紧追,但依然被天遥拉开了距离。天遥退至台边,速度却丝毫不减,猛然转向贴着战台边缘向左侧掠去。 尹若光只顾着全力追赶天遥,冷不防天遥突然闪身之后,前方就是战台边缘,连忙停步,却因势头太猛,调整好几步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输了。”淡淡的声音从脑后传来,还没等尹若光回过神来,冰凉的古定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尹若光输得莫名其妙,但是观战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光看那轻盈的身法,敏捷的速度,两人就有不小的差距。天遥等于根本就没有用剑,仅靠身法就轻松拿下了第一场战斗。 身法在打斗中很重要。即使境界再高,身体也是血肉之躯,如果能靠疾速而灵巧的身法躲开敌人的攻击,无疑就会占据战斗的主动。 尹若光倒是十分豪爽,直接转过身来对着天遥一拱手:“你的身法的确比我厉害很多,我很佩服。我本以为在小战台的比武中,身法的作用会降低到极致,强大的攻击才是关键,看来是我想错了。这场比试我输得心服口服。”说罢,他走下台去。 “句芒战台第一场,何天遥获胜。”负责监督的长老高声喊道。远处其他战台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但似乎能隐约听见仙剑与仙剑互相激烈碰撞而产生的交鸣声。 “这么快就结束了,一点儿都不过瘾……” “天遥师弟真是好厉害、好帅气啊……” ……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天遥跳下战台,与特地前来助威的几人一一击掌。天逍捶了一下天遥的胸膛:“你小子还真会用巧劲,赢得这么轻松。你瞧瞧,后面那些女弟子看得眼都直了。” 天遥笑道:“没办法,要进前三至少得打四场比赛,为以后省点儿体力也好啊。”一连二十一天的太清武会,既是对单场战斗爆发力的考验,也是对连续作战耐力的考验。前面几场战斗如果拼得太凶,那后面重要的战斗就不能以最佳状态应战了。 天遥取得这场毫无惊险的胜利过后,几人也无意再看别人的比试,和萧立英道别后,师兄弟五人都回竹园去了。 下午申时,几人又一起去最西面的共工战台为小师妹朱晓敏的初战鼓劲。虽然对手是三长老座下一名和合中期的弟子,但朱晓敏有良品仙剑画影,修炼的又是太清宗最强剑籍《源影》,因此她并没有费太大功夫,一连十二篇剑诀,三下五除二击败了对手,顺利晋级第二轮。 现在就剩天逍还没有出战了。听说天逍的对手是当年一起入宗的弟子,韩明飞、唐君荷与朱晓敏对那个罗海波也十分感兴趣。 第二天巳时,最东面的祝融战台下,早已挤满了人。 “天逍哥昨天还说我,哼,今天来观战的女弟子丝毫不比昨天少!”天遥心里暗自好笑。天逍和天遥兄弟长得虽然不是很像,但一样英俊潇洒,而且略黑的皮肤更能给人一种威武的感觉。 萧立英现在和几人算是熟人了,三场比赛一场不落,都和几人坐在一起观看。这一场,连六年未见的蒋齐高也挤过来和几人在一起,不过,当年的小胖子如今已是个大胖子了,跟当年送他报名的爹很像。这六年来,虽然他也不曾懈怠过,不过现在仍是清灵后期。他听说这次武会天逍要和罗海波比试,所以特地前来观看。 “天遥,昨天我没去看你的比赛,你可别怪我呀。我师兄那时也在后土战台比武,所以我去看那一场了。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那个五长老的弟子尹若光,据说在和合中期的弟子里面攻击力也算是不错的,没想到被你用那么轻松的方式化解并击败。现在你在宗里可是出大名了,到处都在传有关你的事,特别是我那几个师姐,天天念叨着你呢,哈哈。”蒋齐高唯一没变的就是这张油腔滑调的嘴。 “哼,我天遥哥哥岂是别人能比得了的?”朱晓敏一脸不屑。 “啊?我说晓敏师妹啊,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问问你,你天逍师兄厉害还是天遥师兄厉害?”蒋齐高突然一问,把朱晓敏将了一军,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最后冒出一句:“他们俩一样厉害!”众人听了皆笑。 天遥在蒋齐高的后背拍了一掌:“别闹了,快看,比武开始了。” 台上的天逍抽出背上的松纹剑,微笑着对着另一边的罗海波道:“海波,没想到你当初说的还真做到了。我们今天放手一搏,让我看看你这些年修炼成果。” 罗海波如今已长到八尺四寸多高,身体依然还是那么清瘦。他也笑了,回应:“好!这些年来我时刻提醒自己,有你和天遥这两个天才要去追赶,所以才日以继夜的努力修炼。今天终于有机会好好地较量一番!”说罢,他也抽出了背上的仙剑,这把仙剑比一般的仙剑都要长,剑锋微微颤抖着,发出浅蓝色的光。 “此剑,名松纹。”天逍摆开了姿势。 “此剑名为逆海,小心了!”说罢,罗海波向天逍冲了过来。 同时,天逍也迎了上去,两人临近,天逍瞬间向着罗海波斩出四剑,罗海波却将身体迅速旋转起来,那长长的逆海剑,剑身竟然软得如同长鞭,随着罗海波的旋转而弯曲,紧紧绕在他的周身,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道屏障,几声交鸣,软剑挡住了天逍所有的攻击。 “好身手!”观战的一名长老称赞道。这样旋转身体用软剑保护周身的方法,避免了手忙脚乱应付各个方向剑招的窘境,甚至在混乱的群战中,这也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自保之法。 “咦?剑居然还能这么用!”天逍眼睛一亮,心中暗暗赞叹,手上不停,对着罗海波的额头、手腕、脚踝一连刺出六剑,心道:“这么远的三个地方,我看你怎么防!”对身体的攻击,可以用转圈舞剑的方式抵挡住,可是针对手腕、脚踝等细小部位的攻击,却是没法用那一招的,更何况手腕还是挥剑动作的发起点,根本不可能用同样的一招将手腕也护住。 罗海波也不迟疑,立即跺脚腾空跃起,躲避这从头到脚攻击范围极大的六连刺。天逍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应对之法,刺完最后一剑直接一个旱地拔葱,追着罗海波的身影高高跃起,在空中还不停地挥剑斩向罗海波。 罗海波在空中无法旋转身体,于是以手腕为轴,迅速划出一道大圆,又将攻击悉数化解。落到地上之后,滑步躲开了天逍势大力沉的空中下劈,同时用逆海剑施展所学的《璇曲剑歌》向着刚要落下的天逍削去。 天逍早有防备,下劈劈空之后立即在空中侧身,将正面对着罗海波,在落地的同时后仰身体,避过了扑面而来的长剑。 长剑刺空了,罗海波却嘴角一扬,心道:“你输了!” 只见他顺势往下轻轻一抖手腕,那长剑的剑锋竟突然拐弯,留下一道剑影,疾速朝失去平衡的天逍面部削去。 “啊……”台下看得目不转睛的萧立英顿时心中一紧,轻呼而出。 第十六章 万津之影 不仅是萧立英,台下其他的人也都心里一沉,为天逍捏了把汗。在身体后仰失去平衡的状态之下,再要抵挡住对手突然变向的剑锋,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难道天逍要输给罗海波了? 正在众人担心之时,只听见台上“砰”、“叮”连续两声响,一把仙剑悠悠地飞了起来,落在了远处。 台上,罗海波正傻傻地站着,而天逍则躺在台面上,松纹剑指着罗海波,剑尖离他的腹部仅有寸许。 刚才失去平衡的天逍干脆猛地抬起左脚向上踢,如此上身自然疾速下沉,逆海剑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子,但终究还是险险地避开了。在贴近台面的一瞬间,他抬起的左脚狠狠地踢中罗海波的手腕。罗海波整个手都麻了,拿剑不住,逆海剑凌空飞起,被天逍用松纹剑横着一拨,落到远处,同时,松纹剑锋也对准了罗海波的丹田。 “这一场比武,何天逍胜!”大长老宏亮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在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顿时,人群“哗”地一声炸开了。众人都以为天逍在失去平衡的情况下很难躲避或是用剑阻挡,但没想到天逍根本就没想去挡那一剑,而是抬起一条腿让自己倒地的速度更快,如此既避开了罗海波那疾速的一剑,又能顺势攻击他所有剑招的来源——手腕!没有了武器、并且被对手剑指腹部的罗海波,当然是输了。 毕竟比试双方是和合期的低手,还达不到仅靠剑招你来我往精彩对战的程度,往往简简单单的几招就能分出胜负。使出这样的小技巧,既能顺利获胜,又能使简单的战斗变得有趣。 天逍收回松纹剑,爬了起来。罗海波望着天逍道:“你果然厉害,好像算准了我会出那一剑一样。这的确是应付我那一剑最好的方法。”他刚才一霎那还以为自己赢定了。 天逍微微一笑:“你也很厉害。软剑的剑招还真是犀利,一击不成,一抖手腕就立刻能让剑锋改变方向,要不是我反应速度快一点,肯定就输给你了。” 罗海波也笑了,捡回了逆海剑,与天逍一起走下了战台。台下观战的几人立刻围了上去。 “哥,刚才真让人担心啊。”天遥心有余悸。 “就是啊。天逍哥,你不要弄得那么惊险嘛,看得我紧张死了。”朱晓敏夸张地捂着胸口埋怨道。那副幽怨的神情,让旁边许多男弟子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朱晓敏吗? “海波,你可以啊,我差点以为你要赢了,看来我要更加努力了,我们四人之中现在就属我最差劲了。”蒋齐高一脸羡慕。 “天逍,我原来以为即使打不过你,也能和你力拼很长时间。没想到输得这么快。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和天遥可要小心了,我总有一天要超过你们。好了,期待下次武会还能有机会和你再次对战。我先回去修炼了。”罗海波的性格还是和五年前一样。 “他为何这么拼命?刚比完也不休息一下,那么着急修炼做什么?”朱晓敏看着罗海波远去的背影,睁大了眼睛说道。 天逍刮了一下朱晓敏的鼻子:“你光看人家厉害,却不知人家为何厉害。他也只比你早入宗一年而已,而且你的根骨是甲等,他才是己等。他的逆海剑是上品仙剑,你的画影剑可是良品。你修炼的剑籍也比他修炼的要强。但是我问你,你对上他,有把握赢吗?” 朱晓敏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后面的诸多男弟子看见天逍亲昵的动作和朱晓敏可爱的表情,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天逍暗道一声不好,刚才太随便了忘记这里还有别人。平时在竹园,几人关系好到和亲兄妹一样,不管其他弟子怎么形容朱晓敏冰冷无情,在天逍和天遥面前,她始终都是那个调皮伶俐的小师妹。 果然不出天逍所料,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立即向他投射过来,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天逍发觉不妙,立马招呼几人一起离开了。 三个人都顺利地通过了第一轮,这一天晚上,唐君荷特地准备了许多水果,在竹园的空地上进行了一场瓜果宴,为三人庆祝。连古板的余瑞江都拗不过朱晓敏,被拉来一起参加。明月高照,篝火燎燎,师徒六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品尝着甜美的水果。 谈轮起白天的对战,天逍询问余瑞江:“师父,你可知道逆海剑?今天罗海波用逆海剑结合一套软剑剑招,攻击招式诡异得很,不太好防。” 余瑞江点了点头:“逆海剑是一把上品仙剑,是由我宗一名传奇的女长老蔡莹馨炼制的。她铸出软剑之后,结合其特性,创出了以柔克刚的《夜舞剑籍》。由于逆海剑韧性极大,剑身又很长,搭配《夜舞剑籍》的软剑招式,让对手难以适应,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软剑的剑锋突然转变攻击方向而受伤。蔡长老当年渡劫之前,将逆海软剑留在了宗门内,原来为十二长老的武器。后来一次长老集会时,决定将这把软剑传给罗海波。罗海波以己等根骨资质,竟然和你还有天遥的修为进度不相上下,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师父,当年我们入宗攀爬六千台阶之时就能看得出来,罗海波的心性极为坚韧,定是个毅力不凡之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一旁的天遥道。 “修仙之道是一份付出一份回报。一个人厉害,自然有其厉害的道理。剑法奥妙无比,连我现在的修为境界,都只是万丈高山窥其一角而已,有些剑招让人想都想不到。这次武会也是为了让你们开开眼界。现在你们三个都顺利通过了第一轮,后面的对手会越来越厉害,切勿掉以轻心。像罗海波那样资质不高但极为刻苦的弟子恐怕有不少。”余瑞江再一次叮嘱。 太清宗只收根骨优秀的弟子,而弟子入山后还要再评定一次根骨等级。这既可以选出极佳资质的人予以重点培养,也可以刺激到普通弟子,让他们有刻苦修行的动力。如果修仙有成,哪怕是像罗海波那样普通资质的弟子,宗门也会一视同仁,赐予高超的剑籍和高品质的仙剑。正是由于这样刺激与鼓励并重,太清宗许多年来才培养出不少的惊才绝艳的修仙高手,创出大量巧妙绝伦的剑法招式。 从四月十三日开始,一直到十六日,是元婴战的第一轮。十四日的下午,众人去看了一场萧立英的战斗。以她元婴后期的修为,轻松战胜了元婴前期的对手。在十六日元婴战全部结束之后,长老们又将第一轮获胜的弟子们重新抽签分组。由于和合战第二轮只有八场,所以只需要一天就能比完。朱晓敏将在四月十七日巳时于蓐收战台出战,天逍于申时在后土战台出战,而天遥同时于祝融战台迎战第二轮的对手。 得知了第二轮的对手是谁之后,众人心情没有太大变化。太清宗这么多参赛的弟子,平日里大多时候都跟随自己的师父努力修行,互相接触不多,所以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不变应万变,这是余瑞江经常告诫几个徒弟的话,若临敌之际自己先乱了阵脚,说明心性不坚,终究难成大器。 休息了几天过后,和合战的第二轮终于开始了。韩明飞正巧达到突破空冥步入洞虚境界的瓶颈阶段,余瑞江又要去监督武会,所以唐君荷留在了竹园内为韩明飞护法。萧立英则因为要准备第八天的第二轮元婴战,因此这一天只有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一起来到了武会现场。 巳时即到,五座对战台下面都是人头攒动。毫无疑问,肯定是朱晓敏所在的蓐收战台观众最多。朱晓敏这轮的对手是八长老曾珂霞座下的一名女弟子,相貌甚是普通。因此台下观看的男弟子大多都是来看朱晓敏的。 “晓敏师妹,你此轮的对手是八长老座下的金瓒莹师妹,如今已是和合后期,用的武器是中品仙剑万津,虽然比不上师妹你的良品仙剑画影,可是她境界比你高两个时期,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了。我和她还算有些交情,要不我去帮你跟她说一说,让她稍微手下留情,如何?”一位相貌英俊潇洒的青年以一副献媚的神色对朱晓敏说道。 “真是,严师兄一下子把好话都给说完了,我们还能再说什么……”不少人在心里悄悄犯起了嘀咕。 此人是二长老谢宁冬座下弟子,严落亭,拜入太清宗已二十六年,如今才元婴后期,以太清宗弟子的资质,这个修仙速度实在是说不过去。严落亭出身于豪富之门,虽然长得是一表人才,可是修炼却不太刻苦,平日心思都花在风花雪月那些情场之事上。修仙之人气质清雅,他平时对漂亮的女子又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能讨得一些女弟子的欢心。可他眼界颇高,游戏情场,从未正式和他人结成道侣双修,只在早些年间曾向萧立英提出过双修的意愿,却被婉拒了。这两年朱晓敏出落得越发水灵,严落亭便经常借故去竹园企图巴结讨好她,导致朱晓敏对此人甚是反感。 朱晓敏眼睛一斜,冷声道:“这位师兄,我有三点要说于你听:第一,我受不受伤不劳烦你挂心。十年一次的太清武会,是检验我们修炼成果的严峻挑战,不是让你拉人情的地方,我希望能和金师姐全力地较量一番;第二,还未比试,听师兄的话好像我就肯定会输一样,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第三,看师兄的样子好像在哪见过,不过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以后还请师兄莫要如此费心牵挂,晓敏承受不起。” 话音刚落,众人“哗”的一声笑开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奚落,脸可丢大发了。 严落亭没想到朱晓敏说话如此呛人,呆若木鸡,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只得愣在那里。 朱晓敏干脆不再理他,转过头来露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对天逍、天遥道:“天逍哥,天遥哥,你们过会儿且看晓敏的本事如何。”平日里他们三个一起修炼的时间最长,朱晓敏跟他们的关系也最亲密,比和韩明飞与唐君荷的关系还要亲近许多。 “好啊,我们在这里给你鼓劲。不过千万不要逞强,我们可舍不得见你受伤。”天遥笑道。 回给两人一个甜甜的微笑,朱晓敏轻步走上了战台。 又是一大片火辣辣的目光扑面而来,天逍低头苦笑一声,轻轻对天遥说:“晓敏这丫头……看来以后咱俩的麻烦是少不了了。你看看其他的人眼神,个个都好像要一口水吞了我们。” “是啊。晓敏也是,对其他人不热情也就罢了,也用不着那么冷淡吧?在我们面前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难怪我们会遭人嫉妒。”天遥微微摇头。 “啊,比武开始了!”众人中传出一声,台下弟子们的目光也都转向了看台上。朱晓敏提剑迎风而立,和风阵阵,将齐腰的长发轻轻吹起,随风舞荡,那绝美的容颜,那飒爽的英姿,把台下的男弟子们迷得找不着北了。 金瓒莹对朱晓敏道:“朱师妹,我已是和合后期,你还是和合前期吧,一会打斗起来剑器无眼,我的境界还达不到能将剑招收放自如的地步,你可要小心了。”看来她心肠不错,害怕一会儿伤了朱晓敏,故事先提醒。 朱晓敏回道:“谢过金师姐。不过还请师姐使出全力,磨练一下我的实战能力。” 金瓒莹心中赞叹,不愧是七长老的弟子,即便知道修为境界不如对手,却依然如此从容不迫。当下点点头,应道:“好。我的仙剑,名为万津。” “剑名画影。”话音刚落,朱晓敏就挥剑向金瓒莹冲去。 朱晓敏心里明白,本来修为就没对手高,与其干等着对手攻过来,不如先下手为强,占得主动方能有胜利之机。 金瓒莹也挥起万津剑,迎着朱晓敏冲来的方向竖斩横挥,迸发出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朱晓敏先手攻击被挡住后,并没有步步紧逼下去,而是围着金瓒莹旋绕了起来。朱晓敏步伐轻盈,好似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剑招则轻舞流莹,如同挥毫泼墨一样优雅。 “想不到《清灵篇》的剑歌让晓敏舞起来会有另外一番韵味,好柔美的动作啊。”天遥目不转睛地看着,口中连声赞叹。其他众多男弟子更是看得痴了,朱晓敏如同九天仙女现临人间,其身亭亭,其影袅袅,其声飒飒,其容姣姣。皓如日之昭昭,柔若月之皎皎。 动作柔美,但威力却丝毫不减。金瓒莹也是首次和修炼《源影剑籍》的人交手,尽管对手的境界比自己低两个时期,要应付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瓒莹疲于招架,憋得脸色通红。 朱晓敏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这是她预计好的,和平时练剑不同,这次她故意绕着圈施展剑招,将原本对着对手一个面的招数演化成围着对手身体一周的攻击,让对手不得不原地快速回转身体,以便应付来自体侧甚至背后的攻击,时间长了疲惫不堪不说,还容易发晕。现在看来,朱晓敏的目的是达到了。 金瓒莹心里一阵发虚,心道:“《源影剑籍》果真如此厉害?不,这种转圈的攻击方法应该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真难应付啊,为了躲避攻击我也必须原地旋转身体……啊!原地?为何要被动地原地旋转?”她灵机一动,脚步横挪,也开始顺着朱晓敏一样的方向旋绕起来。“你能绕,我也能。我何必非在原地应付你的攻击?只要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方向和你一起旋绕,就等于两人一直在面对面战斗。”这就是金瓒莹急中生智想到的破解之法。 方才只有朱晓敏一个人在台上绕步划圈,现在变成两个人。这下就让人有些眼花缭乱了,两个人的面容和背影交替着在众人面前闪现,如同鸾凤纷飞一般。 台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台上两人着实打得好看。 金瓒莹这个方法果然大大缓解了刚才的压力,现在应付起来倍感轻松,于是,金瓒莹渐渐加快出招速度,转守为攻,朱晓敏和她在境界上的差距逐渐就显现出来了。 “不行,她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我不能再这样继续旋绕白白耗费体力。还是正面和她好好斗上一回吧。”朱晓敏停止了旋绕的步伐,金瓒莹也随之停止。 金瓒莹修行的《真如剑籍》也算是太清宗内比较强的。真,假,虚,实,如一。这套剑籍的剑招特点就是快,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剑影霍霍,虽然每一招的威力不大,但是须臾之间刺出许多剑,加大了命中的概率。 朱晓敏应接不暇,慌乱间衣服袖口、下摆都被万津剑划破许多口子。金瓒莹的剑越出越快,“叮叮叮叮”的撞剑之声不绝于耳,每隔一会就能听见“哧啦”一下划裂衣服的声音。朱晓敏每每惊险地躲过一剑,台下众人就一齐长舒一口气。 天逍望着台上气喘吁吁的朱晓敏,对天遥说:“晓敏到极限了,这场怕是要输了。” “嗯。不过不到最后关头晓敏是不会认输的,再往下看吧。”天遥道。 有长老监战,就不怕会受重伤,借比武之机蓄意伤人可是要受到严厉惩罚的。再说都是同门弟子之间切磋剑术,哪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置对手于死地? 朱晓敏乱了呼吸,额头上也满是汗滴。金瓒莹的剑太快了,有些剑招根本来不及反应。朱晓敏开始边挡边退,而金瓒莹则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朱晓敏回转的余地。朱晓敏一步一步退到了台边,不得不站住脚步。再往后退可就要掉出战台了,是要判负的。她只得咬紧牙关,竭尽全力招架。 这等极限防御状态之下消耗更大,没过多久,朱晓敏就感觉气力不支,灵力也消耗殆尽。精神一旦疲惫,注意力不集中,就更有中招的危险。 果然,“哧哧”两剑,万津剑划破了朱晓敏右上臂的衣服,留下一道伤口,紧接着又是一剑刺破右肩,剑锋一横,停在了朱晓敏的脖颈旁。 第十七章 文争武斗 胜负已分,金瓒莹收了万津剑,对朱晓敏投以微笑:“师妹,你输了。” “晓敏修行不够,多谢师姐指点。”所幸朱晓敏受的都是些皮肉小伤,并无大碍。走下台来,不死心的严落亭赶紧上前关心地道:“师妹,打得真是精彩!你的伤不要紧吧?我这里有一颗润息丹,你赶紧……” “师兄难道忘记我之前所说的话了?晓敏的事,不劳你牵挂。”朱晓敏不耐烦地打断严落亭的话,径直走到天逍、天遥身旁,看到两人关切的目光,她伸臂转了一圈,微笑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说罢,她拉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弟子都窃窃私语,有人在为朱晓敏迥然不同的态度而叹息,也有人看到严落亭被冷落的样子而幸灾乐祸。 严落亭望着朱晓敏三人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精光闪烁。他低声下气地讨好朱晓敏,最后却落得个在众人面前大丢颜面的下场,他一点儿也不甘心,心中恨恨地想:“哼,朱晓敏,不识抬举,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对我服服帖帖的。何天逍,何天遥,你们给我走着瞧……” 下午申时,天逍来到祝融战台,他将在这里迎战第二轮的对手。与此同时,天遥在共工战台出战。能进入第二轮的人,功力肯定不会太弱。两人的对手都是和合中期的弟子。这一次天逍和天遥就没有前两轮那么轻松了,天遥在鏖战许久之后,因对手体力不支而获胜。而天逍则在一个时辰内和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最终由监战长老判定天逍略胜几招,从而惊险地赢得了胜利。两个人的比赛朱晓敏都想看,但祝融战台在最东面,共工战台在最西面,离得太远,于是整个申时期间,她都一直忙着在两座战台间跑来跑去。比赛结束之后,朱晓敏好像比天逍和天遥两人还要累。 如今除了朱晓敏,天逍和天遥都进入了第三轮。朱晓敏输得不冤,余瑞江听几人描述了对战的过程后,针对朱晓敏的弱点和不足提出了几点新的修炼要求,同时也教给了她几个有效的临时应对强敌的办法。而对天逍和天遥,余瑞江大手笔直接一人发了两颗中级丹药,络血丹恢复体力,沥元丹滋补体内灵力,让两人短短一天的工夫就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之后的四月十八日、十九日是元婴战的第二轮。除了韩明飞和唐君荷依然留在竹园外,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都去观看了萧立英的比赛。萧立英的境界看样子应该是快要进入空冥之境了,第二轮的对手同样也是元婴后期,在比斗了半个时辰后,萧立英击败了对手,顺利挺进了第三轮。 三日后的四月二十二日,是和合战的第三轮,一共只有四场。天遥首先在巳时于句芒战台迎战第三轮的对手。这名对手是个和合后期的弟子,侥幸在第二轮中惨胜,休息了三天根本没有恢复过来,看见天遥精神抖擞,当时就没有了相争之意。于是比赛开始之后他只是象征性地比划了两下就认输了。 申时,几人来到蓐收战台,天逍将在这里出战。他的对手是四长老洪阕雷座下一名叫做秦月杰的弟子。秦月杰个头虽然不矮,但却长着一副娃娃脸,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看上去十分面善。他比天逍晚两年入宗,如今修炼到了和合前期境界,这份资质也称得上非常优秀。看到秦月杰仅凭和合前期的修为,却顺利闯入了第三轮,而且好像也没受什么伤,因此天逍心里很警惕,一再叮嘱自己不要被秦月杰纯真无邪的外表所迷惑。 两人刚上台对立站好,秦月杰就抽出背上的仙剑,开口道:“何师兄,我这仙剑名叫‘幻柳’,那叫一个厉害。你的仙剑名叫‘松纹’吧?虽然是把良品仙剑,但还是比我的幻柳剑要弱上一点点,哈哈哈……” 天逍愣了一下,心想:“这秦月杰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当时师父传松纹剑和古定剑与我和遥弟之时就说过,太清宗除了长老用的极品仙剑,就属我们这两把良品仙剑厉害了。难道他那幻柳剑是极品仙剑不成?一个弟子怎么可能用那么好的仙剑,肯定是在瞎说。” 正想着,秦月杰也不管天逍未答话,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何师兄,我如今只差一点点就到和合中期了,咱们的修为境界其实差不多。我修炼的虽然不是最顶级的剑籍,可也是第二顶级的了,所以说,我们俩基本上是势均力敌的。” “打都没打呢,你怎么知道是势均力敌?我只知道宗内最顶级的是《源影剑籍》,还没听说过第二顶级的剑籍是什么,你莫要唬我。”天逍一头雾水。 秦月杰听了天逍的话,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何师兄,难道你不知道《寸乙剑籍》吗?我修炼的就是这个。好了,废话少说,我们开打吧!” 天逍哭笑不得:“废话最多的就是你!出招吧。”说完天逍横握松纹剑,摆开了架势。 秦月杰并没有和天逍前两轮的对手一样,一开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对手,而是好似闲庭信步一般,踱着步慢悠悠地向天逍走来,边走边还哼哼着跑调的小曲儿。 天逍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是打架来了还是踏青来了?这么心不在焉的家伙究竟是怎么闯过前几轮的? 秦月杰越走越近,天逍反而越来越紧张,比赛到了第三轮,竟然碰上这么个奇怪的对手。若是直接猛冲过来开打,大可从容应对。像这样慢悠悠地走过来,好像有什么玄机,但偏偏猜不透,这更令人忐忑难安。有句话说得好,未知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秦月杰走到天逍面前两步,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出招攻击,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天逍。天逍被他瞧得心里直发毛。片刻,秦月杰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轻轻抬手,挥出了一个剑招。真奇怪,秦月杰人慢悠悠的,剑招也是慢悠悠的,看上去手腕好像压根没有用力。这种速度的招式也能冲进第四轮?按常理来说,越是厉害的人,剑招就越是快、准、狠。软绵绵的剑招连防御别人都来不及,更别说攻击了。 一边纳闷着,天逍直接把松纹剑挡在慢慢飘来的幻柳剑前。缓缓地,幻柳剑撞上了松纹剑。“力道果真这么小?这算哪门子招式?”天逍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出招,就能把秦月杰连人带剑全都轰下台去。 陡然,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从松纹剑的剑身传至剑柄,再传到天逍的手上。松纹剑差点儿脱手,还好天逍反应极快,瞬间将灵力汇集于手腕,紧紧攥住了松纹剑。 “这是什么力量?太诡异了!”天逍吃惊不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笑容可掬的秦月杰。 台下众人根本看不出刚才秦月杰已经使了暗劲,只是看见软绵绵的剑招轻轻碰在了天逍的剑上,天逍的剑抖了一下又不动了。 “果然,没两下子怎么可能进入第三轮?光是这个软绵剑招中蕴藏的暗力,就能让不少人吃大亏。他本人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太容易让人麻痹大意了。这个秦月杰,不可小看。”天逍吃一堑长一智,瞬间打消之前的疑虑,不再分心。 “哼,你有暗劲又如何?我就看这疾如风的剑招,凭你那慢悠悠的动作该如何抵挡!”天逍心想。 刚要出招,秦月杰突然收回幻柳剑,一步跨到天逍面前,低声道:“天逍师兄,我很喜欢晓敏师姐。可是她对外人太过冷漠,你能不能帮我在她面前美言几句?” “啊?”天逍又愣了一下,这秦月杰真是莫名其妙,打斗间居然还有心思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趁着天逍停顿的这一瞬,秦月杰又是一剑晃悠悠地从下方刺向天逍的膝盖,天逍连忙倒转松纹剑隔开了幻柳剑,当然,幻柳剑又传来一股暗劲,这次天逍有所防备,轻松化解。 一招刚刚结束,秦月杰又凑上来说:“天逍师兄,我的三师姐姜毓馨托我跟你说,她想在今晚戌时二刻邀你去水宓峰千河亭一聚,共同观星赏月,饮酒论剑。” “啊?啊?”天逍无言以对,这算哪门子比武啊?突然眼角瞥见秦月杰的手腕一振,于是天逍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幻柳剑险险地贴着上腹划过,将天逍的衣服连带皮肉一起划开一条口子。 这回台下的人可算看清楚了,秦月杰的剑招开始是慢,但是在剑尖接触到天逍衣服的时候陡然加快,并且剑锋乱颤,这明显是他融入相当大灵力的结果。 天逍现在终于明白秦月杰为何能闯入第三轮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看似软绵无力的剑招,再加上他老是东拉西扯的让人分心。只要对手的注意力稍有分散,他就用并不低浅的修为以及隐藏得绝妙至极的暗劲,抓住对手迷惑的一瞬间出招,以最少的功力、最大的效率、最高的可能性将对手击败。 “秦月杰的功力并不弱,还想出这么狡猾的战斗方法,当真是个有趣的人。好吧,既然明白你的套路了,我今天也陪你玩玩。”天逍狡黠地笑了一笑,一挥手接连刺出五、六剑,同时大声说:“原来你喜欢晓敏师妹!那好吧,我把你介绍给她,追不追得到她还要看你自己努力喽。” “什么?”秦月杰被天逍的话吓了一跳,刚才他说喜欢朱晓敏,其实是为了搅和天逍的注意力,而且他是低声说的,台下的人根本听不见。这下倒好,被天逍大声嚷嚷开来,恐怕自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果然,台下众人刚才光看见秦月杰凑近天逍,嘴唇在动,但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现在所言内容被天逍曝光,他们立刻对着秦月杰七嘴八舌地吆喝了起来。 “小子,牙还没长齐呢就想这些啦?” “竟然趁着比武拉关系套近乎,赶快把他轰下去!” 秦月杰满脸通红,什么也没说,只是飞速地挡下天逍的攻击,其实他的速度并不慢,他是故意让别人以为他的剑招很慢。如今为了抵挡天逍的攻击,不能再藏拙了。“我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秦月杰无奈得很,心道天逍怎么就这么大声嚷嚷出来了呢? “哈哈,这小子脸都红了,真是有趣。”天逍边想边笑。 秦月杰挡下天逍攻向自己脚踝的一剑,抬头正好看见天逍嘴角的笑意,顿时一个念头在脑中冒出:“他是故意的!想用我的方法反过来干扰我,让我分心。哼哼,我可是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大法’的创法祖师,哪能让你这么轻易就用同样的方法赢过我?”秦月杰也不再凑上来悄悄说话了,直接朗声道:“晓敏师姐花容月貌,如同仙女下凡,对她我只有倾慕之心,并无非分之想。倒是天逍师兄,我三师姐姜毓馨清秀甜美、柔情似水,何况她当真是倾心于你,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舞出几朵剑花攻向天逍。 台下众位弟子中有几人的目光刹那间全都投向一名女子,其他不认识的人也明白了,那个女子必然就是姜毓馨。 姜毓馨的确是喜欢天逍,可是并没告诉过秦月杰。没想到她这个师弟古灵精怪,从平时姜毓馨的话语之间猜到了这一点。身为秦月杰的师姐,姜毓馨平时没少和他切磋,他这自创的‘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大法’也让她吃尽了苦头,秦月杰一出招就必定啰嗦一通,有时一句话里能带上两、三个“天逍师兄”,每每都把姜毓馨捉弄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但是姜毓馨万万没想到,秦月杰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咋呼出来了。这下可好,丢大人了,姑娘家脸皮薄,大家都看着她,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好你个臭小子,想干扰别人也不能拿我的心事出丑啊!等下台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逍一听就明白了,秦月杰明显是报复自己刚才对他的捉弄,千万不能吃他这一套。于是一边破开秦月杰的剑花,一边说:“我会好好考虑的。事情要慢慢来。我们先办完你的事,再来忙我的。晓敏师妹其实脾气很好,由我来牵线搭桥,肯定没有问题。如果以后你从心所愿,可不要忘记了我这大媒的功劳。”天逍话音刚落,突然感受到台下某处投射上来一道尖利得要杀死人的目光,心里一颤,想道:“惨了,回去之后晓敏这丫头是不会放过我了。唉,为了跟他斗嘴,也只有对不起她了……” 秦月杰脸皮也厚起来了,回答:“那我接受天逍师兄的好意。不过今天晚上,你可不要忘记赴我姜师姐千河亭之约……” 话还没说完,大家又齐刷刷地看向姜毓馨。姜毓馨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急得连声喊道:“假的!假的!他在胡说八道!” “哈哈……”众人哄笑起来,连观战的九长老和十长老都忍俊不禁。 九长老娄赋昕大笑:“没想到这两人一边武斗还一边‘文’斗,哈哈,不知道谁最后能赢?” 十长老刘云卫也是笑眯眯地捻着胡子回答:“不管是谁,都算我太清宗‘文武双全’的奇才!” 天逍如今也彻底掌握了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大法’的精髓,秦月杰更是精于此道。如果沉默不语,任凭对方高谈阔论,那势必会被搅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于是两人都啰里八嗦地胡说一顿,企图干扰对方的心念,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中了对方的言语撩拨,于是两人联袂在战台上演了这场“文争武斗”的好戏,惹得台下笑声不断。 一边琢磨要怎么攻击,一边随着对方的剑招反应该如何防御,又一边思考着如何用更加不着调的语句干扰对方,还一边提醒自己对方说的都是废话。如此一心四用,比单纯的打斗更累。 终于,在即将到达酉时之际,这一场经久大战分出了胜负。一心多用的天逍艰难地拿下了同样一心多用的秦月杰。秦月杰最终并没有输在天逍的言语干扰上,而是灵力耗尽后输在了剑招之上。天逍气喘吁吁地站在台中央,衣服破破烂烂,伤口洇出丝丝血迹,手里提着松纹剑,剑锋直指瘫坐在地上的秦月杰的额头。秦月杰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幻柳剑也掉落在一边。 两人都累得口干舌燥,这场打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两个人也胡谈乱侃了近一个时辰。从个人感情谈到师兄弟之情,再谈到师徒之情,谈到诸位长老,太清宗,太清祖师,其他宗门,白剑祖师……两个人差不多在一个时辰内一起回顾了修仙一道的整个发展历程。如今分出胜负的一刻,两人倒沉默了。 秦月杰从地上爬起,和天逍一齐走下战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水!”立刻,两杯香茶递上。两人都是一口喝完,不够,满上,再一仰脖,还不够,继续满上……比武本来就消耗体内水分,又不停地说话这么久,天逍和秦月杰干渴得就像刚从沙漠中走出来一样,嗓子都快要冒烟了,一口气喝了十来杯茶水,两人才缓过劲来。 秦月杰走过来,拍拍天逍的肩膀:“我这‘胡言乱语聊天干扰分心大法’还是第一次遇上对手,师兄你学得可真快。咱们俩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这次我是输在剑招上,但咱们俩的口才还不曾分出胜负。下次有机会,定要再来比过……”秦月杰好像很不甘心。 “我承认你口才好,行了吧?跟你打真辛苦,我可不想再受罪了。”天逍想想都觉得累,这哪里是比武,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秦月杰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结果身后走出姜毓馨,揪着耳朵把他拽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四月二十三日,是元婴战的第三轮,天逍和天遥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四强之战,一直在竹园内运息调理,恢复状态。萧立英在获得胜利挺进第四轮之后,特地来竹园探望了天逍。天逍和秦月杰的那场称得上世所罕见的一战,早已在宗门内传开了。 四月二十四日,又是一个休息日。这一天在正殿,公布了二十六日和合四强战的对战表。一看卷轴,天逍和天遥都皱起了眉头。 第十八章 逍遥之战 四强战,场地就要从五座对战台挪到当中的主战台——炎黄战台之上了。二十四日那天,大殿前,众位弟子正看新张贴出来的四强对战表。太清武会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场场比武都十分引人注目。因此四强战开始,一天只进行两场比武,上、下午各一场。 “四月二十六日,辰时一刻,炎黄战台,欧阳放对战田敬康。未时一刻,炎黄战台,何天逍对战何天遥。” 看到这个抽签结果,弟子们议论纷纷。能闯进四强的弟子,必然有一番本领,所以四强战肯定是场场精彩。不过大家更感兴趣的是,何天逍和何天遥这对并称太清宗两大天才弟子的兄弟,终于在最终决赛之前相遇了。天才对天才,本来就是兄弟,拜的还是同一个师父,到底最后谁能胜出?这个悬念牵动着不少人的心。 只有四人分组,天逍和天遥对上的几率其实是挺大的。两人虽然有些心里准备,但真看到对战表时也皱了皱眉头,正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兄弟俩都不愿放弃这个正式一拼高下的机会,但是又担心剑招无眼,伤了对方。两人默默无语,朱晓敏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三个人一路无话,回到了竹园内。 余瑞江正站在院中。“怎么?知道下轮要兄弟相斗了,就这么颓丧?”淡淡的声音响起,余瑞江转过身来,看着心事重重的两人,“你二人能以和合中期的境界,一直闯入四强之争,着实令为师十分自豪。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更强吧?下轮你们无须担心重伤对方而不敢出手,你们两个的水平我心里有数,到时诸位长老悉数到场,恢复伤势的丹药也会准备妥当,赛后还有两天可以休养,你二人大可安心放手一搏。” 余瑞江哪能不明白两个徒弟的心思?有了师父的保证,天逍和天遥心中也坦然多了,以师父即将达到大乘境界的修为,怎么可能让两个和合境界的爱徒你我相伤呢? 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天逍和天遥互相对望着,眼神中满是激动,兄弟二人在修仙之道上一路高歌猛进,但从未正式较量过。如今,两人心中都燃起无穷的战意。 两位天才师兄要来一场龙争虎斗,朱晓敏感觉自己的心也开始紧张激动起来。 何天逍对战何天遥,这个消息在太清宗门内迅速传播开来。虽然四强中的另外两名弟子也很厉害,他们都已进入和合后期很久,估计离境界突破不远了,但论名声,他们还是比不上逍遥兄弟二人。所以,弟子们更关注下午那一场比试。 这两天的夜里,天逍破例没有前去魔隐洞修炼《煜天刀典》,大战在即已不容分心。天遥在练剑时一扫平日里轻松的神情,脸色十分凝重。朱晓敏也不敢再整天嘻嘻哈哈地和两位师兄聊这聊那了,生怕影响到两人的状态。 在这个让人神经紧张的时期,唯一比较欣慰的是,大师兄韩明飞在数日的闭关修炼和冥想之后,终于顺利地突破了空冥境界,升入了洞虚境界。 洞虚,已是炼神还虚的最后一个境界。踏入这个境界后,一般的修仙者需要苦修十五年左右,才有望冲破瓶颈进入炼虚还真层次。提升境界相对容易,提升修炼层次可就难多了,因此,三大层次,一共有三道槛。其中当然是从一介凡人到筑基成功这个槛最容易迈过,后面的和合到元婴、洞虚到寂灭,那都是要看天时、地利以及自身感悟的。 所谓天时,是指修炼时间的积累,不修炼出足够的灵力,是不可能让修仙提升一个层次的。而地利则容易理解,洞天福地,灵气浓厚的仙家之境自然有助于突破。最后这个自身感悟则是最难的条件,毕竟要达成前两个条件还算比较容易,而感悟则是看人的悟性,悟性高则耗费时间短,反之则长。 韩明飞如今踏入洞虚,俨然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在年轻一辈弟子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因此,余瑞江一直喜上眉梢,可见他对大弟子的修炼成果很是满意。这也使得竹园中严峻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转眼之间,两天过去了,炎黄战台终于迎来了和合期的四强战。上午那一场欧阳放对战田敬康的比赛,众人也都去看了。两位参赛者的修为果然不同于天逍、天遥前几轮的对手。他们都是擅攻之人,一场仿佛不要命的对攻大战,“乒乒乓乓”地打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拼得满身是伤,血流不止,实在是难分胜负。再继续打下去对两人伤害太大,因此长老们一致同意让两人停战,判场面上稍占优势的田敬康胜。欧阳放不服,硬要继续比过,最后李原啸亲自出面劝阻,并承诺即使最后欧阳放得了第四名,宗门也会奖赏给他高级丹药,他这才放弃。于是第一场比试,田敬康获胜,他可以进入最终决战。这样一来,他至少也是第二名,所以尽管伤痕累累,他还是笑逐颜开。 众弟子看得大呼过瘾,议轮纷纷,第一场四强之战就如此精彩了,下午的那场可谓全宗瞩目的第二场四强之战还能差得了?众弟子甚至都不愿离开占下的位置,情愿一直等到下午开战。 老天仿佛也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比试动容,中午过后就飘起了雨滴。渐渐的,雨越下越大,弟子们就这么冒着大雨守在台下,一个都没有离开。 中午回竹园短暂地休息过后,天逍和天遥一起来到了炎黄战台。正在谈天的弟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目睹两人登上战台。没有一个人说话,耳边只有“哗啦啦”的大雨声。 天逍、天遥两人心照不宣,一起抽出了背上的仙剑。两人是兄弟,当然不用自我介绍了。他们缓缓提剑,大雨打在剑上,发出“叮叮”的鸣响。台下的众人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场面。 天逍双眼一闭,随后陡然睁大,手臂横挥,松纹剑就带着一道蓝色的光芒,朝着天遥疾速而去。这场举宗注目的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天逍虽然分出时间修刀,但是练剑的修为丝毫不比天遥差。脚下步伐飘摇,却不影响速度,剑光刚到,人影随至,手腕连抖,一连串的剑影攻向天遥。 天遥也是迅速挥起古定剑,剑法分毫不乱。两人平时一起修炼已久,练的又是同一套剑籍,因此对对方的套路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中的仙剑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挥舞着,一片片的剑光剑影中夹杂着因为速度太快而显得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密集的仙剑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响亮。 台下众弟子已经目不暇接了,全场鸦雀无声。这还是和合中期的实力吗?上午那场和合后期的对决也没这么夸张啊,多么熟练的剑法,多么惊人的速度啊! 松纹和古定两把仙剑的品质可以说是完全相同,估计它们从欧冶梓祖师手中出世之后,这也是头一次处于对立相争的态势。 长老席上的余瑞江很是满意,两大弟子从《源影剑籍》中所学,已经到了融会贯通、精益求精的地步。 场中最高兴的人要数宗主李原啸了。平时光听余瑞江说两个外孙修仙多么有天赋,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目睹两人如此有出息,李原啸激动不已,在苦命的女儿、女婿惨死后,他唯一的牵挂就在这两个外孙身上。 台下的女弟子们,一个个都兴奋得两眼直冒光,不用问,观看这场对决的女弟子大部分都是天逍、天遥兄弟二人的仰慕者,这一点也让不少男弟子羡慕不已。 “大师兄,二师姐,我头一次看见这样一对对手。相比之下,我的《源影剑籍》修炼得还远远不够……你们说,他们俩谁会赢?我好紧张啊!”朱晓敏此刻非常矛盾,台上两位都是疼爱她的师兄,她也不知道希望谁赢才好了。 韩明飞道:“小师妹,这场对决其实已经超越了招式和技巧的范畴了,两位师弟尽皆天资纵横,才华横溢,能将剑籍修炼到如此程度,让我这个当师兄的也十分汗颜,想我当年和合中期时,可比两位师弟差上许多。这场比斗,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失败者。” 唐君荷也道:“师兄所言极是。我觉得不管最后天逍和天遥拿到第几名,哪怕是第四名,宗门内也应该给予奖励。毕竟水平摆在那里,如果就因为抽签不好而没能进入前三,不能获得奖励,那有失公平。” “这才多久啊,没想到当年那两个小家伙如今都这么厉害了。不敢想象他们以后能达到什么程度……”萧立英感叹。 大雨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天色也越来越暗,所有人的衣衫早已湿透。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台上那蓝、绿两色绚烂的光芒。 对战正处在紧要关头,台上的两人专心致志,在他们眼中,大雨和台下众人好像都不存在似的。天逍横跨左移,同时右手持剑连挥,数道剑光仿佛不分先后,同时冲着天遥的方向而去。 天遥右脚擦地,身体猛地向左后方转开,避过了这窜连击。按照《步天剑歌》所写,“一步一剑,是为眼前。”与其拼力相抵,不如避其锋芒。避过剑光之后,他鹞子翻身高高跃起,天逍当即左脚用力一跺,青云直上追天遥的身影而去。 天遥在空中上升势头将尽时,腰部用力,头冲下,脚冲上,整个人倒着向下,古定剑正对着跃上来的天逍攻去。天逍横剑抵挡,同时翻手挥剑斩向天遥的手臂。天遥轻巧地扭动身体,往旁边翻挪了一段距离,并急坠至天逍所在高度,疾出数剑挥出一串剑花。天逍连忙往后翻身,背过手来划出几道长长的蓝色剑光,将古定剑挥出的绿色剑花分割开来,然后借翻转之力正过身来,面对着天遥。两人从空中一路拼剑下落,落地后又疾速横向移动,因为速度极快,大雨落在两人的身上和剑上,激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突然,冒出了“哧”的一声,这明显是有人中剑的声音。天色太昏暗,两人身影模糊,台下众人看得都不是十分清楚。到底是谁受伤了?台上的两人并没有停止,剑器交鸣声依然持续不绝。众人已经能看出,台上的积水中已经明显多出了一抹深红的血色。 打斗愈发激烈,“哧哧”的中剑声音也时不时响起,两人身上滴落的水滴中混着红色,看来两人皆已挂彩。 女弟子们口中惊呼不断,而男弟子们则是一连片的叫好声。天才与天才的比试,就是比别人精彩。 在剑术招式上两人势均力敌,在身法速度上也是难分胜负。那么耐力素质又如何?从未时一刻开始比试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天逍和天遥两人的步伐速度丝毫不减,挥剑力道也不见减弱。两人从小跟随父亲修炼身体,根骨优秀,锻炼勤勉,耐力自然是不必说。 如今两人除了拼剑之外,左手也不闲着,探手成掌、成拳、成指,同时搭配用剑的心法,将手也当作剑器一般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 “我的天啊!还能以手当剑!如果我对上他们,别说是松纹和古定两把仙剑了,即便是用这‘手剑’,我估计也会输得找不着北!”一名弟子瞪大双眼,惊讶万分,自叹不如。 “哼,我天逍师弟和天遥师弟的本事,岂是一般人可比的!”一名美貌的女弟子闻言后,不屑地说道。 “人家认识你么?还叫得那么亲密……”又一名女弟子鄙夷道。 “都别吵,快看台上!”有人不耐烦地喊。 炎黄战台中央,天逍和天遥已经停手,互相对望着。两人身上已是遍体鳞伤,所幸都是划伤,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伤得多了血流得也多了,和着雨水一起,染红了满是破洞的衣服。两人刚定立片刻,脚下皆已凝出一滩血水。 天遥横握古定剑,对天逍笑道:“哥哥,这一场打得真是痛快!你我之间不分出胜负实在是有点儿可惜。你的伤势应该无碍吧?” 天逍亦笑道:“可不要小看我,这点儿伤又算得了什么?小心,我要攻过来了!”说罢,天逍和天遥又迅速缠斗在一起。 长老席上的李原啸有点儿坐不住了,两个外孙都这般好强,非要分出高下。倘若有个闪失,他还不得心疼死?李原啸焦急地望向余瑞江,余瑞江倒是镇定自若,一点儿都不紧张。“呵,倒是我想得太多了。如此天才的弟子,瑞江对他们的爱惜程度丝毫不弱于我,他这么镇静,想必是有所安排。”李原啸见余瑞江不慌不忙,自己也就定下心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两人身上。 天逍边打边想:“这样和遥弟打下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二人功力相差无几,仙剑品级旗鼓相当,修炼的剑籍都是同一部,彼此之间又这么熟悉。看来,要想获胜,必定要出奇招……” 其实天遥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是说得容易,能获胜的奇招不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 天逍整个右肩都火辣辣的痛,刚才被天遥斜刺里划出一道很长的伤口,从右肩膀一直延伸到右肋。因为右手要舞剑,所以动作一大,伤口就异常疼痛。“糟糕,这道剑伤已经妨碍我右手的使剑速度了,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偏偏伤在右肩……”天逍心里想着,不禁有些着急,伤口对他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大,“怎么办?伤口要是在左肩就好了,左肩……”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天逍的脑海中,“对啊,可以用这一招!顺利的话,大有可能获胜,不过如果失败了,也就输定了……不管了,反正拖下去也是个输,用这招赢的可能性比较大!” 天逍打定了主意,瞅准天遥一剑斩来的时机,用松纹剑横着一拨,隔开古定剑的同时,身体向右微侧,左手一掌击向天遥的右肩。 天遥手腕回摆,用小臂迎着天逍拍来的左掌向上猛托。天逍的胳膊被撞高,露出左半身一大片空档,天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反手一剑刺向天逍的左肩。 按理,天逍应该迅速退后躲避剑锋才是,但即使如此,他后退的速度也比不上仙剑追来的速度,天逍这下势必要伤到左肩了。台下的韩明飞等几人心里都“咯噔”一下,这下天逍的劣势太大了。 可是,天逍并没有后退,反而微侧着身体挺肩向古定剑撞去,“噗哧”一声,古定剑深深的刺入了天逍的左肩,伤口顿时血流如注,顺着剑身汩汩冒了出来。 正安心看着比武的李原啸“腾”地一下从座上弹起,余瑞江也是瞬间瞪大了双眼,天逍此举无异于自残,倘若伤了重要筋骨,甚至废了整条左臂,那可怎么得了? 天遥大吃一惊,兄弟比试如果重伤一个,即使分出胜负也得不偿失。担心之余心中起疑:“怎么他没有躲开?”以天逍的能力,避开那一剑最多只是轻伤而已。惊讶之中,只见天逍身体带着剑尖向左猛转,整个古定剑被弯曲起来,同时,他右手中的松纹剑顺势向天遥斩来。 天遥顿时明白了,天逍用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招,故意让剑刺入肩膀,用身体弯曲剑身使得古定剑无法被抽出来,再用松纹剑攻击,从而赢得这场比武。他脑中灵光一闪,右手立即松开古定剑,古定剑柄顺弯曲之势向外弹开了。主动弃剑后,天遥也没有避开攻击,他扬起左臂挡住了松纹剑,顿时一阵剧痛,松纹剑切入了小臂,他不顾鲜血直冒,前跨一步,右手成掌刀,轻轻地放在了天逍的脖颈后面。 天逍左肩重伤,右手挥出那剑之后已经使尽了全力,现在只能大口喘息着,不能再战了。 第十九章 游龙探宝 “停!停!停!这场比试,何天遥胜!”李原啸急得一连吼出三个“停”字,一边宣布着结果,一边几步跨上炎黄战台,向天逍、天遥跑去。 天遥已经收回了手掌,将松纹剑拔出了伤口,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天逍,着急道:“哥哥,你怎么能用这一招呢?赶紧放松伤口附近的筋肉,我帮你把剑拔出来!” 天逍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奇招,就没可能赢你啊。你不也是用了同样的招数才获胜的吗?别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胡说八道!什么叫‘没什么大碍’?天遥你让开,我来拔剑。你们两个当真胡闹!”李原啸既生气,又心疼。这两个宝贝疙瘩要是为了一场宗门内的比武落下什么无法治愈的残疾,实在可惜。 余瑞江紧跟在李原啸身后,作为师父,他心里当然也十分焦急。李原啸帮天逍拔剑,余瑞江就赶紧帮天遥检查手臂伤势。其他长老也陆陆续续来到战台上,大长老姚化空手里还拿着几个小瓶和包扎用品。这可是太清宗最有前途的两名弟子,如果还未出道就留伤甚至残废,那可真是宗门的遗憾。 李原啸仔细检查了天逍的伤口,发现并没有伤到筋骨和经脉,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皮肉之伤的话,凭着天逍的身体素质,辅以疗伤丹药,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恢复。他按住天逍左肩,右手紧紧握住剑柄,运力猛地一拔,天逍闷哼一声,古定剑带着飙飞的鲜血,从伤口中退了出来。姚化空连忙将一枚丹药塞入天逍口中,又将一瓶药粉洒在伤口处,然后为他包扎起来。 拔剑之后,李原啸连忙看向旁边的天遥。天遥左胳膊的整个小臂沿纵向被松纹剑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看着甚是骇人。余瑞江检查过后,对李原啸点了点头,李原啸心中悬着的巨石这才落了地。 韩明飞、唐君荷、朱晓敏以及萧立英、罗海波和蒋齐高等人都跑上台去,连那个搞笑的秦月杰也跟在几人身后。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空也稍微亮堂了一些。偌大的炎黄战台之上,斑斑驳驳到处都是一滩滩血水。精彩而又惨烈的战斗使得台下的弟子们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刚才台上那片刻之间发生的事,不断回映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不少女弟子心急如焚,面露焦急之色,但又不好意思冲上台去,毕竟台上那些人和天逍、天遥都有交情,自己跑上去算是什么名堂? “今天的两场和合战到此结束,大家都散了吧。”李原啸对众人道。 韩明飞和萧立英架着天逍,唐君荷还有红着眼圈的朱晓敏一起搀扶着天遥,一行人返回竹园。回房之后,天逍和天遥并排盘腿坐于床上。经过这场比试,两人将体内灵力几乎消耗得一干二净。 余瑞江坐在两人身后,度灵给两人疗伤。忽然,他睁开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就在刚才,他左掌似乎感受到天逍的体内隐约还有另外一股功力,但忽然间又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逍的灵力没有用尽?不对,那股功力好像有点奇怪,可究竟怪在何处,余瑞江也说不清楚。难道是一时的错觉?余瑞江若有所思,继续替两人疗伤。 疗伤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天逍、天遥兄弟再次服用了疗伤丹药之后,都沉沉地睡去了。 翌日,是元婴战的两场四强对决。余瑞江作为长老必须前去监战,唐君荷则去给萧立英助威,剩下的几人都留在竹园内。天遥左臂缠着纱布,行动甚是不便,天逍更是从左肩到右胯都用纱带厚厚地缠绕起来,整个上身完全动弹不得,好在有韩明飞和朱晓敏照顾二人。 “两位师弟,这次比试着实有些过头了。比武,本应以切磋为主,点到为止。你二人求胜心切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不顾伤残地拼命,岂不令宗主、师父和我们大家担心么?”韩明飞板着脸教训两人。 朱晓敏在旁边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大师兄,他们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不要责怪他们了。眼下好好休息恢复伤势才是最要紧的。” 天逍点点头:“大师兄教训得是。我用那招的确是太鲁莽了,有欠思量。” 天遥也接口道:“我兄弟二人让你们担心,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又劳烦你们照顾……” 韩明飞叹了口气:“两位师弟不必如此。身为同门,我又是你们的大师兄,照顾你们是分内之事。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草率行事,宗主和师父可是倾注了很大的心血在你二人身上。” 朱晓敏道:“就是啊。大师兄说得对,照顾你们本来就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们的小师妹呢?” 几人相视一笑。竹园众人都是一家人。 唐君荷观战后回到竹园,带来了比武的结果:萧立英获胜了,但是也受了不小的伤,恐怕会影响到最终决战时的发挥。 二十八日这一天,天逍和天遥依然在静静修养。看样子,二十九日的三、四名决战,天逍是无法及时愈合伤势了。本来打算放弃比赛的天逍,却突然接到余瑞江的消息,下一轮天逍的对手欧阳放已经主动放弃了比赛。按欧阳放的意思,以天逍原本的实力,两人胜负难说。如今他不愿乘人之危,反正宗门已许诺给他一颗高级丹药的奖励,他也就不在乎争夺前三的名次了,索性将第三名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天逍。 三十日又是休息日,在五月一日,将会举行本届太清武会的最后两场决战,上午是和合战,田敬康对战何天遥。下午是元婴战,萧立英将会对战一名叫做吕冥瑶的女弟子。 由于伤势未愈,所以天遥也决定放弃最后的决战,得知这一消息,许多弟子连叹可惜。李原啸和余瑞江倒是很满意,第一与第二的虚名本就是无所谓的,至于宗门的奖励,估计天遥也不是特别在乎。如此,最终决战只剩下了元婴战一场。 下午的元婴期决战,竹园众人都去看了。萧立英在前一轮受的伤果然有些重,而对手吕冥瑶虽然也有伤在身,但是状态明显好过萧立英。最终,萧立英在苦苦坚持了半个时辰之后还是败下阵来。至此,和合期还有元婴期的前三甲排名全部出炉。 李原啸向弟子们大声宣布:“此次太清武会,和合期三甲:第一名,田敬康;第二名,何天遥;第三名,何天逍。另外,宗内破例奖赏第四名欧阳放高级丹药一枚。元婴期前三甲:第一名,吕冥瑶;第二名,萧立英;第三名,严落亭。此七人于明日上午辰时来道德殿领取奖品。本届太清武会到此结束。” 一听到元婴期前三甲的名单,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异口同声地轻声道:“居然是他……” 严落亭,三番两次讨好朱晓敏,都被朱晓敏以冷面奚落,没想到他还能进入前三甲。 在一旁调息的萧立英对几人说:“以严落亭师兄二十六年的修仙时间来说,才修炼到元婴后期,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毕竟是元婴后期,进入前三甲很正常。我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是听说他好像在四强战时是故意输给吕冥瑶师姐的。原因么,自然不必多说。” 想起严落亭巴结朱晓敏时那副谄媚的模样,三人都心领神会。吕冥瑶虽然不比萧立英、朱晓敏这般美貌出众,但是也算面容姣好、气质不俗,估计严落亭对她也没安什么好心。 第二天早上,天逍和天遥一起去道德殿领取武会奖励。由于时辰未到,众人都等候在殿前。萧立英看见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反倒是严落亭一见天逍和天遥的面,就热情地走过来寒暄,这让天逍和天遥惊讶不已,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戏。随后,严落亭又去和吕冥瑶攀谈。吕冥瑶听他说着,只是面露微笑,并不答话。 不一会儿,李原啸吩咐几人进殿,按照名次挑选奖品。田敬康挑选了剑籍的副本,天遥和天逍不缺仙剑,于是两人商量好,天遥选了上品仙剑,准备转送给蒋齐高,而天逍则要了那枚暴灵丹。萧立英也选了一枚沁华丹作为自己的奖品。 从这以后一连许多天,天逍和天遥都在静静地养伤,没有练剑。太清宗在这届武会之后,也逐渐归于平静,众弟子依然在各自的修仙之道上努力修练着。 李原啸时常去竹园看两个外孙的恢复情况。见伤势渐愈,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前段时期因为太清武会的关系,宗门内已经积攒下不少事务急需处理。转眼间半月已经过去,这一日,李原啸正在道德殿中阅读信函。 太清宗在青龙大陆各大州城内几乎都布有负责探听各方消息的弟子,这些弟子组成太清宗内的情报机构——猎言堂,统归遣务长老周鸿语管理。猎言堂在青龙七郡各设一个分部,负责收集筛选本郡所有猎言堂弟子探听到的消息,并将其中重要的内容整理成信函,每周派人御剑送往太清宗。如今李原啸就是在翻阅本周刚刚送来的信函。 信函中大多数写的都是某郡的某宗派有什么大事发生,又有什么大的举动。毕竟对于太清宗这等修仙大派来说,掌握其他宗门的动向是十分重要的。 李原啸又拆开了一封信函,信封上赫然写着大大的“游龙”二字。不用说,这肯定是游龙郡的猎言堂分部送来的信函。李原啸看完信后,沉思了片刻,叫弟子传令让长老们都来道德殿。 半个时辰之后,长老们齐聚于大殿内。 李原啸对众人道:“诸位长老,方才我浏览了猎言堂本周送来的信函,其中游龙郡的信函中提到这么一则消息:据说,最近一段时日的夜间,游龙郡境内的绿云沼泽中偶有异光闪现,路过附近的修仙者还能隐隐感觉到天地灵气的波动。各宗派都在相传,这是天地灵宝出世的迹象。各大宗派可能都已展开行动,我看我们太清宗也该派遣几名弟子前往查探一番。” 大长老姚化空道:“是该去查探一番。绿云沼泽覆盖地域不小,人迹罕至的地方真有可能孕育出什么天地灵宝。天地灵宝极有可能是罕见的炼丹、铸剑材料,若能得到对宗门的好处不小。” 其他长老也纷纷表示赞同。 李原啸说:“既然如此,周长老,你看该派谁去比较好?” 三长老周鸿语捻了捻胡须,沉吟片刻,忽然展眉:“就派太清武会最后获胜的六人前去好了。这些日子估计他们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此番前去沼泽探查也算是对他们的历练。” 李原啸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倘若真有天地灵宝,到时争抢之人必定不少,光凭他们几个估计也带不回宝贝来。这样,我再派遣两名空冥后期的弟子暗中跟随,到时好应付其他夺宝之人。即使夺宝失败,至少也能保得他们几个周全。” 周鸿语道:“还是宗主考虑周详。那就这么定下,一周之后出发!” …… 游龙郡,地处青龙大陆偏西位置,绿云沼泽乃是该郡境内极为宽广的一大片沼泽,因为沼泽内树木、藤蔓密布,水色呈绿色,常年雾气缭绕,因此取名“绿云”。 绿云沼泽很少有人进入,沼泽深处更是人迹罕至。如今传言四起,有不少对灵宝有念的人结伴成队进入沼泽,所以沼泽边缘地带也一改往日荒凉,变得热闹起来。其实绿云沼泽距离最近的城镇——延州也有些距离,但随着灵宝出世的消息传开,连延州的人都渐渐变多了,大小客栈、酒楼都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其中有不少人穿着统一的服饰,背负仙剑,显然,他们是各个宗门派遣来的弟子。 延州城内也有雪晴客栈的分店,作为闻名于整个青龙大陆的连锁客栈,如今早已经客满。此时正是晚上吃饭的时间,因此客栈大堂内所有的桌旁都坐满了客人,大家一边享用着美餐,一边互相闲聊着,聊的内容也不外乎是灵宝出世的传闻。 在大堂内西北角落的一张圆桌旁,坐满了一圈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人。这些人都身背仙剑,气宇不凡。旁边一张小方桌旁则坐了几名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其中一人稍显年轻,正直勾勾地看着坐在圆桌旁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秀美绝伦,气质高雅脱俗,在这个年轻汉子的眼里就是个下凡的仙女。觉察到年轻猎户投射而来有些无礼的目光,漂亮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美女蹙眉,猎户觉得她更漂亮了,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连同桌的猎户都觉察到了。其中一名胡子拉碴的猎户对着年轻汉子低声喝斥:“老四,别胡闹!没看出来那是修仙者么?再这么看下去,连命都没了!” 那年轻的猎户一个激灵,赶紧闷头吃饭,额上冷汗直冒。修仙之人只是不滥杀普通人,但若是惹恼了修仙者,要打要杀也在情理之中。一个男人,如此毫不忌讳地盯着一个女子看,别说她是个修仙者,就算是平凡女子,这也是极不礼貌的。好在那位女弟子身旁的几名男弟子都没有发觉到刚才猎户的无礼,猎户如今只希望女子不要怪罪自己。 看见猎户收回了目光,那位女弟子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夹了一口菜放到旁边的一名男弟子的碗里,微笑道:“天逍师弟,你的伤刚痊愈不久,多吃点儿好的补一补吧,食补也是很有效的。” 那名男弟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连声称谢。在他旁边,也坐着一名俊朗潇洒的男弟子,他笑道:“雪晴客栈的饭菜还真是好吃。多亏了晓敏那丫头,要不我们得在野外餐风露宿了。” 桌子另外一边,也坐了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弟子正在大口大口猛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另外一名男弟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吃东西,仿佛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最右边这名女子则饶有兴致的看着满桌的菜肴,时不时夹上一口仔细品味着。 这一桌人正是太清宗的弟子天逍、天遥等一行人。他们于二十天之前下山,今日刚到延州城。在出发的前一天,朱晓敏修书一封,让逍遥兄弟二人带着,说是沿途不管经过哪一座州城,只要有雪晴客栈,就给掌柜看这封信,他一定会给众人免费安排住处。作为雪晴客栈的创建者——朱晴雪的亲孙女,这点儿权利还是有的。在延州人声鼎沸的特别时期,朱晓敏的信无疑是给众人行了一个大大的方便。 “严师兄,你怎么不吃?这菜真是可口无比,不尝尝实在可惜!”埋头猛吃的人正是太清武会和合期的头名,田敬康。他吃饱了以后,看见旁边一直未动筷子的严落亭脸色阴郁,故而询问。 在这一行六人之中,数严落亭的境界最高,资格最老,因此在下山之前,长老们吩咐几人要以严落亭为首,紧要关头得听从他的指挥。 “啊……哦,我不太想吃。”严落亭回答。他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三名和合境界的人不会御剑,因此是由他和吕冥瑶、萧立英三人带着一路御剑飞来的。在路上的这二十天里,萧立英对何天逍、何天遥两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严落亭看在眼里,心中好生嫉妒,毕竟萧立英曾经拒绝过他。朱晓敏虽然对天逍、天遥二人也很好,但终归他们是师兄妹,关系好也属正常。可严落亭想不通,萧立英为何一路上对他冷冷淡淡,唯独对天逍、天遥二人百般温柔。更让他郁闷的是,就连吕冥瑶也不太和他说话,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第二十章 夜离弟子 其实说白了,太清宗里凡是眼界稍高的女弟子,几乎每个人都看严落亭不太顺眼。修仙二十六年才元婴后期,平日里总是装出翩翩公子的姿态去讨好漂亮的女弟子,果真是没什么出息。相貌英俊又如何?如此不求上进,和世俗的纨绔子弟也没太大区别。 严落亭可不这么想,他本来就小心眼儿,如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原因统统归结在天逍、天遥两人身上。“占着朱晓敏就够让我生气的了,现在连萧立英也被你们勾走,唐君荷根本就是你们的二师姐,太清宗的三大美女,你们还想全都占齐了?没那么容易!”严落亭心里恨恨地想。 其他人哪知严落亭的心思?对于萧立英的热情,天遥还能处之泰然,可天逍就不行了,总是一副腼腆羞涩的样子。 “看来,天逍哥对萧师姐还真有点儿那个呢……哈哈!”天遥边想边乐。 “天遥师弟,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乐呀。”吕冥瑶微笑道。她不太理睬严落亭,对何天遥倒是很感兴趣,当初也是她抢着要带着天遥御剑飞行的。 “呵,没什么。明天还要办正事,大家今晚都早点歇息吧。”天遥笑着起身,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天遥一走,天逍赶紧也跟着去了。萧立英则拉着吕冥瑶出去闲逛。田敬康吃饱了就犯困,说想打个盹,也回房去了,只剩下了严落亭一个人。严落亭刚才提议陪同萧立英和吕冥瑶一起出去逛,但是被两人拒绝了。他独自要了一壶酒,一盅一盅地喝着,生着闷气。喝完一壶,自觉无趣,也回房去了。 第二天清晨,众人一起出了延州城,向着西边的绿云沼泽行进。 起初周围还是荒郊野外,不见人影,随着离绿云沼泽越来越近,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什么样的人都有,上至修仙弟子,下至村夫乞丐,男女老少都有。有的三两结伴,有的独自一人。 “天地灵宝出世,为何这么多不是修仙者的人也来凑热闹?妄想跟我们修仙者抢夺灵宝?大概都不想活了!”严落亭一直有着身为修仙者的优越感,对不是修仙者的人十分鄙夷。 吕冥瑶接话道:“严师兄,你这话就错了。宝贝本来就是有缘者得之。我们何尝不是来碰碰运气?” 严落亭不屑地哼了一声:“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使得到了灵宝,也要有命把它带走。” 吕冥瑶继续反驳:“如果真有灵宝出世,对普通人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我想这些人多半是受雇于某些宗派的,毕竟人手多的话,寻找起灵宝来相对容易。若有缘带得灵宝回去,就可与宗派换取一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再说各大宗派已经联合声明,修仙之人不得随意屠戮凡人,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杀人夺宝,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严落亭拉长嘴角,不再言语。一行人到达绿云沼泽边缘地带后,发现这里的人更多了。绿云沼泽西、北两面环山,是没有路可走的。南面是一大片洼地,树木密密麻麻,藤蔓缠绕在树与树之间,互相接连,想要在林中御剑是不可能的。另外水里浮萍、水草密集地生长着,乘船也甚是不便。因此,想要进入沼泽寻宝的人,都打算从沼泽东边水位较浅的地带进入沼泽区域。入口这里有一片相对宽阔的地方,人们正是汇集在此处。 “为何这些人都在此处逗留徘徊,不进沼泽?”天逍纳闷道。 “哟,我说太清宗这次派来的弟子是谁呢,原来是严师兄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太清宗一行人都转过身,只见几名身着杏黄色长袍的人一起走了过来。 打头的人是名男子,齐肩的长发披下,遮住了一只眼睛。他额前一缕头发竟然是白色的。此人眼睛不大,但目光很锐利,脸色十分苍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后面的几人面容稍显稚嫩,这一队人显然以此男子为首。 严落亭看到此人,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这不是李师弟嘛,想不到这次夜离宗派来的人是你。” 夜离宗?天逍和天遥猛然想起,在临出宗门时,李原啸曾经嘱咐过,太清宗与潜龙郡最大的修仙门派——夜离宗一直交好。此番探宝,李原啸已传信与夜离宗主相约,同派弟子前来沼泽。因此李原啸告知众人,来到绿云沼泽后,先找到夜离宗的弟子,再结伴一同进入沼泽,倘若遭遇突发的变故,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宗派交好不见得宗门内弟子也交好。看情形严落亭和这名男子是互相认识的,但很明显,彼此之间不太对路。 旁边的一些人开始还往这里观望,一听两人口中冒出的“太清宗”、“夜离宗”字眼,就纷纷识趣地转过头去。这两个宗派响当当的名字,代表的是实力。这等称雄一郡的大宗,不是一般人可以惹得起的。 那男子忽然换了副谦恭的表情,对吕冥瑶说:“吕师妹,这几位都是你的师弟和师妹吧。幸会幸会,我是夜离宗弟子李清扬,元婴后期境界。”说着,他侧身一让,指着后面几名夜离宗的弟子,又道,“此番我奉宗主之命,带着几位师弟和师妹下山探宝。宗主吩咐我等务必同你们结伴而行。进入沼泽后如遇危险,还望大家齐心协力。” 李清扬说罢,那几名夜离宗的弟子也都很客气地对着太清宗的几人拱手行礼。李清扬对严落亭阴阳怪气,对其他人倒是挺随和,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中听。见他这么有礼貌,天逍、天遥等人宽下心来,刚才听他对严落亭说话的口气,还以为他看不惯太清宗的弟子呢,现在看来,他仅仅是针对严落亭一个人而已。 互相行礼之后,吕冥瑶开口询问:“李师兄,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进沼泽,反而在此逗留?” 李清扬解释:“你有所不知,我们比你们早到一日,听这里的人说,自从灵宝出世的异动被人发现之后,这片地域周遭的州城就陆陆续续有人聚集到这里,并结伴进入沼泽,但是,进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出来。消息传开之后,也有不少修仙者赶来,倚仗一身修为进入沼泽深处寻宝,可是,就连他们进入沼泽后同样不见出来。这事实在是蹊跷,因此我们也不敢冒然进入,只好候在这里等候贵宗弟子。那些人也是在等同伴来了好组队一起进入沼泽。” 听了这番话,几人都有点好奇。 “难道是沼泽里面有厉害的妖兽护着灵宝?那些进入沼泽寻宝的人都被妖兽伤了性命?”萧立英猜测。 “有可能。只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绿云沼泽深处有妖兽出没。具体情形如何,还要等进去查探后方可知晓。”李清扬答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又都是修仙者,不管妖兽多么厉害,自保肯定没有问题。做人就是不能太贪心了,那些凡夫俗子如果是因为贪宝而丢了性命,那也是咎由自取。”严落亭的口气一直是这么高傲。听到他这番话,夜离宗的几名弟子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既然严师兄这么胸有成竹,那就有劳在前面带路,引领我们。”李清扬又故意激道。 “哼哼,胆小鬼。师弟、师妹们,我们走!”严落亭振臂一呼,迈开大步向着那片密林走去。天逍、天遥等人紧随其后。李清扬让同宗那几名弟子在前,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绿云沼泽。 看到又有一队修仙者进入沼泽,空地上的人群稍有骚动,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并非修仙之人,不敢跟着修仙弟子一起进入,更不敢自己进去探宝,只得继续等待还未赶到的同伴。 正走着,天遥小声地询问吕冥瑶:“吕师姐,原来你和严师兄都认识那个李清扬啊。” 吕冥瑶见天遥主动跟自己搭话,笑眯眯地回答:“是呀。我和严师兄以前曾经一起下山办事,当时也是和夜离宗弟子共同行动,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李清扬。” 旁边的天逍又低声问:“吕师姐,李清扬和严师兄似乎有些不和。这是为什么?” 后面的萧立英也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细听。 吕冥瑶道:“这还真要归咎于严师兄。当初我们两宗弟子一起结伴而行时,夜离宗弟子内有一名美貌的女子。那位女弟子是李清扬的师妹。当时他们两人很是亲密,听别的弟子说,他们将来会结成道侣。”说到这儿,吕冥瑶顿了一顿。 萧立英笑了:“我大概猜到了,肯定又是严师兄去搅合人家的关系了,是不是?” 吕冥瑶点点头:“的确如此。当时严师兄看上那个师妹了,在同行期间拼命向那姑娘献殷勤,使尽了浑身的解数讨好对方。看得出来,那个师妹涉世未深,见到严师兄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又受到如此猛烈的爱情攻势,没多久就深陷入其中了。于是,那位师妹狠心地离开了李清扬师兄,和严师兄在一起了。”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那后来呢?”天遥问。 吕冥瑶笑道:“严师兄的个性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他是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那姑娘太单纯,严师兄将她追求到手之后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接下来严师兄就开始追求你们的立英师姐了,只是没追到手。毕竟萧师妹没有那个姑娘那么傻。” 萧立英不满地撇了撇嘴:“吕师姐,说严师兄的事,提我干嘛?那位姑娘后来怎样了?” 吕冥瑶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那姑娘感情受挫,心灰意冷,又无颜面再回到李清扬师兄身边。听说她后来封闭内心,一味苦修,再也没下山来,也再不谈感情之事了。” 天逍摇头惋叹:“人世间就是‘情’字恼人。有情时,幸福至极;无情时,伤人也是最深的。” 原本还一脸同情的萧立英听到天逍这么说,顿时“扑哧”一乐,笑道:“你才多大呀,说得那么沧桑。你都没谈过情吧?还‘‘情’字恼人’呢,哈哈!” 天逍的脸红了,低头不再言语。 吕冥瑶和天遥也乐了,天逍为人成熟稳重,唯独面对萧立英时,就像小孩子一般。 吕冥瑶笑过之后,继续说:“当心仪之人被严师兄横刀夺爱时,李清扬师兄很是气愤。不过他也没有多加阻挠,我估计他是想着只要师妹幸福就罢了。可是后来听说师妹很快遭弃,他气不过,独自前来太清宗寻严师兄算账,最后被我们的李宗主好言安抚,送回夜离宗去了。当时李宗主对严师兄可是勃然大怒,罚他面壁思过,五年不许下山呢。” 天逍和天遥心中顿时回想起当初师妹朱晓敏上山后,李原啸说起当年和朱晴雪的那段感情纠葛时,脸上写满了沧桑和无奈。他在爱情上有过遗憾,难怪会对这种事如此生气。 “李清扬师兄回宗之后,本想好生安慰心灵受创的师妹一番,但那个可怜的姑娘自觉无颜面对李师兄,拒之不见。李师兄为此伤心欲绝,大病了一场,自那以后,身体状况一直欠佳。就连额前那一缕白发,也是当时悲伤过度一夜变白的。李清扬师兄,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比之下,我们的严师兄就……”吕冥瑶话没有说完。 萧立英接过话茬:“严师兄是个游戏情场的人。他好像只享受追求漂亮姑娘的过程以及追求成功的快乐,但是并不用心守护最后的成果。因此当初我拒绝了他,免得成为下一个受害的人。” “所以我说还是萧师妹你比较聪明,呵呵。”吕冥瑶道。 “吕师姐,看最近的情形,严师兄对你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哟!”天遥开起了吕冥瑶的玩笑。 不料吕冥瑶听了,却转过脸来,盯着天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严师兄能像你这么优秀,我早就答应了。” “呃……”反倒是天遥无言以对。 看见他那副尴尬的模样,吕冥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的心思我何尝不知?之前太清武会时,他还不是为了讨好我才故意输掉了比赛?我心知肚明,不过不点破罢了。他愿意讨好我就随他去,到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嘿嘿。”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几位太清宗的道友,你们好!刚才李师兄没有向你们详细地介绍我们几个。我叫曹睿谦,前不久刚升入元婴境界。”从身后几名夜离宗弟子中走上前来一位,向几人搭话。接着,另外几名弟子也都走上前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道友你们好,我叫毕琼芳,现在是和合中期境界。”一位女弟子腼腆地道。 “我的名字是伍彦桐,和合后期,见过各位。”另一位十分清秀的男弟子拱手道。 …… 等几人自我介绍过之后,夜离宗此次派遣来的弟子境界层次如下:元婴期一共三名,除去元婴后期的李清扬和元婴前期的曹睿谦,还有一位叫做章忆蓉,是个元婴后期的冷艳女子。剩下三人都是和合境界,和合后期的伍彦桐,和合中期的毕琼芳,最后那名和合中期的男弟子叫做钟信翔。 天逍、天遥他们也都一一还礼,自报了姓名和境界。在修仙者之间,不是处于敌对态势的话,随意散开灵识查探别人修为境界是不礼貌的。 既然互相认识过了,大家就聚成一堆一起前行。当然,严落亭与李清扬依旧一前一后守护着队伍,并没有和众人靠得很近。 看得出来,夜离宗这几名弟子也是许久未曾离开过宗门,打破了面生的尴尬之后,大家都热情地交谈起来,聊聊彼此宗门内的事情。 天逍和天遥始终并排走着,夜离宗那位和合中期的女弟子毕琼芳走到两人旁边,鼓起勇气道:“何天逍、何天遥两位师兄,小妹我刚进入和合中期不久,对修仙还有点儿疑问。一直听闻太清宗的剑籍玄妙高超,不知二位师兄今后可否指点我一二。” 天逍和天遥还未开口,萧立英笑着答话:“毕师妹,先不说其他,你这两声‘师兄’叫得可是早了点儿。别看他们是和合中期境界,年龄可不一定比你大。” 虽然修仙之人是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可是知道修为境界后就能猜个大概了。毕琼芳疑惑地看着两人:“哦?修仙至和合中期境界,通常需要八年半。太清宗弟子天赋极佳,一般也需要八年左右。小妹不才,到现在修仙七年十个月。方才听萧师姐的口气,天逍和天遥两位道友好像修炼时间不长,有多少年?七年半?还是七年?” 天逍嘴角微微上扬,回答道:“萧师姐说得没错,我们俩的确该叫你一声毕师姐。” 毕琼芳眼睛一亮,欣喜地说:“那我就托大叫你二人师弟了。不过你们兄弟二人到底修炼了多少年?” “六年……” 第二十一章 沼泽幽魂 太清宗自太清剑仙创派以来,一直在修仙宗派中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多年来风风雨雨,虽然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危机,但是太清宗一直不曾真正的衰败过。一是由于太清宗剑籍玄妙,二是因为太清宗收徒条件较为严苛,因此门下弟子根骨资质都是同辈修仙之人中的佼佼者。太清剑仙与夜离宗创派祖师夜离剑仙当年曾经并肩作战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两宗弟子一直都遵循祖师之训,世代交好。 夜离剑仙使用的兵刃也是十八把绝世仙剑之一,剑名“青霜”,在仙剑谱中排名一十五位。可惜的是,夜离宗曾遭遇过一段动荡的时期,由于内耗严重,让外人乘虚而入,导致青霜仙剑被另一修仙大宗——腾龙郡的赤日宗夺走。当时赤日宗正处于鼎盛时期,连太清宗也不敢直接公开与赤日宗叫板。在丢失了镇宗仙剑之后,夜离宗迅速衰败,一度在修仙界中销声匿迹。直到两百多年前,夜离宗出了一名惊才绝艳的修仙奇才,带领着夜离宗从赤日宗手中夺回青霜仙剑,这才使得夜离宗重新壮大起来。 不过,也因为这两场夺剑之战的缘故,夜离宗与赤日宗交恶。夜离宗与太清宗交好,而赤日宗与飞龙郡的冷月宗是同盟关系,因此后来这四个大宗长年处于两两一组互相抗争的局面。经过了两百多年岁月,宗门关系已然缓和了不少,门下弟子不至于见面就动手,不过依然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太清宗与夜离宗门下弟子一行共十二人,正在绿云沼泽密林中的小路上缓缓前行。 “六年?真的?”毕琼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快了吧?根骨一般的人,修炼六年后还在清灵境界呢!” 天逍道:“毕师姐,这个我们没有必要骗你,我和遥弟今年都是十八岁。” 毕琼芳直咋舌:“十八岁就修炼到和合中期……枉我还很钦佩宗内有些天才的师兄师姐,七年半、甚至是七年修炼至和合中期,跟两位师弟一比,那算什么呀?” 听到两人修仙时间如此之短,连一旁从不言语、冷若冰霜的章忆蓉也面露惊奇之色,仔细打量着天逍、天遥二人。其他几名夜离宗弟子更是对二人刮目相看,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不愧是太清宗,人才辈出,深感佩服。”身后传来李清扬的赞扬声,刚才毕琼芳那一声惊呼声音不小,连跟在队伍最后的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多人之中,也只有严落亭一人不太高兴。他修仙二十六年才是元婴后期,与天逍和天遥相比,实在是太慢了。 经过这次交谈,两派弟子之间熟络了些,大家边走边聊。从进入绿云沼泽的密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日了。虽然是晌午十分,可是由于沼泽内树木过密,所以光线依然很暗淡。 走着走着,脚下的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杂草。由此可见,这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来。再往沼泽深处去,树木渐渐稀少,但草地也变成了吸饱了水的软泥地,依然不好走。有些地方还有不小的水坑,水面往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草和浮萍,一不小心就会踏入坑里,几名女弟子无一不怨声载道。 又走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众人终于发现一片稍微干燥一点的空地,遂决定在这里休息过夜。空地上有几个刨开的坑,里面有些树枝灰烬,看来之前也曾经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点起篝火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冥想。 夜里,天遥轻声问天逍:“哥哥,我们进入绿云沼泽后,已经走了一天了,你可曾感觉到什么灵气异动?” 天逍摇了摇头:“一路上我都仔细留意着周围,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不过我有个疑问,绿云沼泽宽广无比,但是毒蛇猛兽却很少,你不觉得奇怪吗?” “岂止很少,是压根一只都没有。而且,这里安静得有些瘆人……”天遥环顾四周,略显不安。 的确,除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就再没听见其他任何声音了。望向远处,黑压压的看不太清楚,隐约可见树影在微微摇动,整个沼泽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风中隐约传来女人幽怨的哭声。其他正在冥想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睁开了眼睛,四处观望。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种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真是让人心里发怵。 哭声十分诡异,一会儿好像是从东边传来的,等转向东看时,仿佛又是从北边发出的,再转向北,又似乎是从背后飘过来的。几名女弟子都有些坐不住了,慢慢挪到一起,警惕地四下环视。男弟子们胆子稍大,纷纷抽出了仙剑。 “何人啼哭?”李清扬大喊一声。 “呜呜呜……呵呵呵……”幽怨的哭声突然转为阴森的笑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严落亭怒吼。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飘飘摇摇,传入众人的耳朵:“绿云深处,切不可入。下地无门,上天无路……呵呵呵……”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几不可闻。 “休要装神弄鬼!我等皆是不惧!”李清扬又大声喝道。 之后,那诡异的女声再也没响起过,四周又恢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许久,毕琼芳打破沉寂:“刚才的女声真是阴森恐怖,让人忐忑难安。该不会……该不会真是女鬼吧?”说到最后,她的话音略有些颤抖。此地异常偏僻,幽幽的奇怪女声的确让人容易将其和鬼魂之类联系在一起。 李清扬稍微皱了皱眉头:“不必惊慌。我等修仙之人,难道还惧怕鬼魂不成?” “堂堂夜离宗弟子,竟然会怕鬼,当真可笑。李师弟,你们夜离宗弟子也不过如此嘛。”严落亭满脸不屑地奚落。 “你……”李清扬一时语塞。 严落亭也不顾夜离宗弟子恼怒的目光,继续说道:“鬼魂之类,在场的各位哪个曾亲眼见过?只不过听见几句女人说话,就害怕这等莫须有的东西,难道要打退堂鼓不成?在我看来,鬼魂之类的都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毕琼芳定了定神,嗓音也恢复了正常,对严落亭道:“严师兄见多识广,胆识过人,琼芳这样的胆小女子自愧不如。既然你认为鬼魂一说是子虚乌有,那不知对刚才的女声有何看法?” “要我说,多半是其他寻宝之人,担心发现灵宝后争抢不过我等修仙者,所以才想出这种无聊的把戏,妄图吓退我们。哼哼,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必是鼠辈所为,何足惧哉!”严落亭的口气慷慨激昂。 吕冥瑶难得点头赞同严落亭一回:“严师兄所说不无道理。今夜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大家冥想时小心注意周遭环境。” 这一夜众人精神紧绷,时刻不敢掉以轻心,可直到清晨,都没再听见那幽怨的女声。白天时虽然沼泽中昏暗无光,但好歹比晚上亮堂许多,再者白天也没有夜晚的阴森寒冷之感,所以几名女弟子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休整完毕,众人继续向沼泽深处前进。 说起来,沼泽深处从未有人去过,众人也只是循着一个大概的方向而已。头天进入沼泽半日之后,就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之后一行人一直是边开辟新径边前进。除了昨夜露宿的空地有篝火的残烬,一路上再没看到有人经过的迹象。 严落亭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经过昨晚那诡异的女声骚扰,他变得小心了许多,剑不离手。大家也不像昨天那样嘻嘻哈哈地聊天了,一个个默不作声,静静地前行。 沼泽里还是一片寂静,听不到鸟声,也听不到虫声,这种寂静实在是太熬人了。 天逍猛然站住,皱着眉头,大声问:“各位,不知是我眼花还是什么,你们看前方最远处,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是不是能隐约看见绿色的东西?” 听天逍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紧张起来,纷纷举目远眺,可沼泽里的视野实在是太差了,远处的情景始终是模模糊糊的。众人驻足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 严落亭啐道:“明明什么都没有嘛,大惊小怪的!” 大家都轻轻舒了口气,可刚准备继续前进时,天遥又忽然道:“不对!真的有绿色的东西,我也看见了!”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两个人都说看见了,那应该真是有什么东西。可是无论其他人怎么看,都看不见天逍和天遥所谓的“绿色的东西”。 “我们怎么都看不见?就你们俩能看见?再好好看看清楚!”萧立英道。 “真的能看见,就在树的缝隙里,绿色的,好像……好像是……”天遥睁大眼睛努力辨认。 “到底是什么?真是急死人了!”吕冥瑶着急地问。 “也许是某种烟雾吧,好像还在飘动……”天逍也在极目远眺。 “没错,一股朦朦胧胧的烟雾。”天遥道。 严落亭十分不耐:“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的,沼泽里有雾有什么稀奇的?” 吕冥瑶道:“严师兄见过绿色的雾吗?再说,为何我们都看不见?难道是……你们二个看得比我们远?”说着,她看向天逍和天遥。 “有可能。我最远能看到前方一里左右的那棵粗水柳的地方,那里没有绿色烟雾。”萧立英道。 天逍、天遥对视一眼,有些惊讶,天逍说:“看来吕师姐说得没错,那绿色的雾离我们大概有一里半左右的距离。” 萧立英惊奇:“沼泽中的光线这么暗,你们竟然还能看得那么远?而且还看清了雾的颜色?” 兄弟俩一起点了点头。 “好了,既然真有烟雾,我们就过去瞧瞧,反正总要向沼泽深处走的。那烟雾颜色蹊跷,大家小心。”李清扬道。 于是,众人继续行进,果然,大约走了半里路左右,其他人才看见了前方隐隐约约的绿色。 走了没多久,这次是天遥忽然站住了。他紧了紧鼻子,大声道:“大家停!此处气味有些不对劲!” 闻言后,其他的人都抬起头,向空中仔细地嗅了嗅。 “又怎么了?我什么都没闻到啊!”这次严落亭的口气没刚才那么强硬了。 天逍也说:“的确有一丝非常淡薄的辛辣气味,感觉不太舒服。” 天遥想了想,猜测:“我估计是沼泽里的瘴气,源头就是前面那片绿色的雾。” “辛辣刺鼻的气味确实符合瘴气的特征。”李清扬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我这里有几颗露凝丹,服下后可以抵御瘴毒、草毒、虫毒、蛊毒、尸毒、丝毒、花毒这天下七大毒之中较常见的毒物,持续时间有整整二十四个时辰。”说完,他给夜离宗的每名弟子都分了一颗露凝丹,然后对严落亭冷笑:“严师兄,太清宗应该不会小气到连露凝丹都不给吧?” 严落亭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我这里,还有吕师妹、萧师妹那儿都有,不用你费心。” 露凝丹,顾名思义,是采取清晨时分花叶上的露水,掺进桔梗、川贝、熊胆、雄黄等诸多解毒药材,再加上十几片凝霜花瓣,捣成药泥后炼制而成。露凝丹的药效惊人,小小的一颗丹丸竟然能够抵御好几十种毒。可惜原材凝霜花只生长于高山顶上的雪地之中,数量较为稀少,一朵凝霜花也只生四片花瓣。因此这种丹药也只有大宗派的重要弟子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粒。 丹丸呈浅蓝色,一入口中,一股淡幽幽的清甜味直冲脑门,使人精神为之一振。刚才天逍、天遥感觉到的那略微一丝辛辣刺鼻之感,在这股劲道极大的清甜味的冲击下,已经彻底消失了。 服下了露凝丹,大家不再担心沼泽里的瘴气,继续前行。 “天逍、天遥,我发现你二人的感知能力好像超乎常人,这是为何?”萧立英边走边问。 两人一起摇头。 “算了,不必深究。感觉敏锐是好事,有时能提前发现危险,趁早防备。”吕冥瑶回过头道。 众人离那片瘴雾越来越近,绿色已经浓郁得很明显了。这里的视野更差,十几步之外就已经看不清楚了。 “大家两人一排,前后跟紧,和合境界的人都在当中,我们要踏入这片迷雾了。”严落亭大声道。他和吕冥瑶在前开路,李清扬与章忆蓉殿后,其他人也时刻注意着左右两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恶劣的环境也让众人的心情紧张起来,再加上一直没有看见其他人,这飘荡着毒雾的密林总让人感觉很危险。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毕琼芳突然一不小心踩进淤泥里,弄脏了鞋子,心情变得愈发焦躁,嘴里也嘟嘟囔囔的。 严落亭猛然站住了:“嘘,别出声,大家听!” 那幽怨的女声再次出现了:“绿云深处……不可入啊,不可入……但你们还是来了……来了……啊哈哈哈!” “刷”的一声,所有人都抽出了仙剑,警惕地瞪大眼睛四下张望,可浓浓的绿雾中依然不见任何人影。那女声笑了几下,又听不见了。 “真可怕,我快受不了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毕琼芳小声咕哝。 李清扬火了,那是人声也好,鬼叫也罢,怎么老是不现形呢?好像在故意吓唬他们一样。他力运丹田,猛吸一口气,大声吼道:“给我出来——!” 喊声渐远渐消,声落之后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严落亭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吓唬我们,大家可不要着了她的道!装神弄鬼的家伙,等被我抓住,定要她好看!大家都持剑在手,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打头的吕冥瑶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咦?这是什么?”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看去。 脚下的淤泥里赫然陷着一只手,一只人类的右手! “啊——”毕琼芳惊呼一声。 “镇静!一只断手有什么可怕的?”李清扬道。 “李师兄,可不只是一只断手,你看那边……”伍彦桐的声音有些颤抖。 顺他所指,斜前方有一个浅坑,坑里竟然满是碎尸!有碎肉,断掉的胳膊、小腿,半截的身体中腐烂的内脏也清晰可见,还能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头颅,惨不忍睹。 几名女弟子忍不住干呕起来,看腐烂的程度,那些碎尸已经堆在此处好几天了,因为众人都服下了清甜的露凝丹,所以刚才都没闻到腐肉的恶臭。 男弟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相对强一些,面对这令人作呕的景象,天逍紧皱眉头猜测:“这些很可能是在我们之前进入沼泽的人,不知道被谁所杀,然后分尸丢在这里。” 天遥靠近坑边,仔细看了看尸体:“这些伤口有些怪异。死者衣着不像是修仙弟子,如果是被人所杀,无非是刀剑之类的兵刃,那么伤口应该是平整的。可是你们看这些尸块,伤口参差,还都是碎肉,好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断骨处也像是被啃断的……” 刚刚站起身的毕琼芳听了天遥所说,立刻又蹲下去干呕,萧立英拍了一下天遥的后背,埋怨道:“你怎么越说越恶心!” 李清扬道:“此言不假,伤口的确不像是利器所伤。应该是被什么野兽啃尸了。” 吕冥瑶纳闷:“可是从未听说绿云沼泽中有什么吃人的野兽出没啊,我们进入沼泽快两天了,不是连一只虫子都没见过么?” 李清扬轻轻摇头:“看不见的,才更可怕。我们不要在此处逗留太久,如果碰到吃人的野兽,大家务必将其击杀,不可让它继续害人。我们走……” 话音未落,旁边的树上突然蹿下一道黑影,疾速向距离大树最近的曹睿谦冲去。 “当心!”章忆蓉大喝一声,曹睿谦的反应很快,侧退躲开了黑影,立即挥出一剑反击。 那黑影十分灵巧,轻轻一跃,就从剑锋上空跳了过去,落在不远处,转过头来,众人这才看清黑影的脸。 第二十二章 神秘女子 从树上突然蹿下来的黑影竟是一头豹子。它约有大半人高,浑身上下漆黑如墨,眼睛大如铜铃一般,紧紧盯着众人。它身体修长,尾巴很粗,四肢雄壮有力。此时它的两只前爪正使劲抓着地面,后腿一前一后弯曲成弓形,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是头追风云豹,不会错的!它性情凶残嗜血,堪比洞虚后期强者,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李清扬焦急万分。 追风云豹可是相当罕见的妖兽。和五年前天逍、天遥遇到的那头啸月天狼一样,追风云豹也已经超出了野兽的范畴,属于妖兽一类。天下间最强的妖兽有狮、虎、狼、豹、熊、蟒、鳄、雕八大类,追风云豹在豹类妖兽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凶猛,速度极快,来去如风,故而得名。在妖兽之上,还有传闻中的凶兽,据说乃是天生地孕,但从未有人见过。 眼前的这头追风云豹丝毫不惧浓郁的瘴气,龇牙咧嘴地朝众人低声咆哮着。大家都惊呆了,从进入沼泽到现在什么鸟兽虫鱼都没见到,没想到在这片瘴雾地带里竟如此不走运。那些碎尸的伤口究竟为何呈被撕咬状,如今也显而易见了。 “追风云豹的口涎中含有剧毒,被它咬了必死无疑,我和严师兄暂时拖住它,大家赶紧逃走吧,能逃得几个是几个。孽畜,看剑!”李清扬说完就率先攻向追风云豹。 严落亭的脸色很难看,他刚才是想立即逃走的,可是李清扬说的那番话等于把他也拉下水了,他现在不好意思逃跑,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追风云豹咆哮一声,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蹿向迎面而来的李清扬。李清扬没想到追风云豹的速度竟然快到这种程度,刚才它从树上跃下偷袭曹睿谦的速度竟然还不是它的极限,真正打斗起来才显示出豹类妖兽王者的风范。 “罢罢罢!”李清扬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爪,干脆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脑中竟然闪过从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师妹。 “嗖”的一声,锐利的风啸擦过李清扬的耳根,紧接着,传来了追风云豹愤怒的低吼声。 李清扬睁眼一看,追风云豹已经退到一边,低头舔着前爪,爪端已有一丝血迹。它身前的地上多了一把红色的仙剑。 看到这柄仙剑,李清扬大喜过望,转身喊道:“王师兄,你来啦!” 众人回头一看,从十几步外的绿色瘴雾中,接连出现了四道身影。为首的一名男子卧蚕眉,丹凤眼,皮肤很是白净,颌下三缕长须,穿着夜离宗的黄色长衫。听到李清扬的招呼,他点了点头,朗声安慰众人:“诸位师弟、师妹,莫要惊慌,有我们在,那孽畜伤不了你们。”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正是他将仙剑用力掷出,挡开了追风云豹的利爪。看得出那柄红色仙剑的品质不低,仅凭这下飞掷就伤了追风云豹。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天遥十分欣喜。 那四道身影的后两位,穿着象征太清宗的紫色长袍。其中一人正是韩明飞,另一人则是一个胡子拉碴、身材高大的黑脸壮汉。 “三师弟,四师弟,还有诸位师弟、师妹,宗主不放心只让你们几个深入沼泽,因此派遣我们暗中跟随保护。这位是四长老座下大弟子,陆柏峰师兄。”韩明飞介绍道。 “见过陆师兄!”几人一齐拱手。 “哈哈,几位师弟、师妹不必多礼。身为同宗弟子,大家就是一家人。”陆柏峰豪爽地笑道,看样子,他是个极易相处的人。 韩明飞对众人道:“你们别看陆师兄如此粗犷,他的境界比我还高出许多呢,如今已是洞虚后期,快要进入寂灭境界当长老啦。这次正逢陆师兄闭关修炼结束,宗主才命他与我一同前来。” 看来李原啸还是放心不下两个外孙,当初说是要派空冥后期的弟子跟随保护,后来想想不妥,干脆派了两个洞虚境界的弟子过来。 另外一边,夜离宗的弟子们也围着那两名身着杏黄色长袍的人。王师兄说:“你们无事便好。郭宗主也是不放心,派我和宋师弟一起来保护你们,正巧在沼泽外遇上太清宗的陆师兄和韩师弟,我们就一起同行,已经暗中跟随你们一天多了。” 韩明飞吩咐太清宗的几人:“来见过夜离宗的王若宾师兄和宋希航师兄。” 众人无视追风云豹,彼此寒暄行礼,一旁的追风云豹可受不了了。堂堂豹类妖兽王者,竟然被撂在一边?它不甘心地大吼了一声,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呵,这小豹子还真是有‘豹子胆’,我们四个在这里你还敢放肆?”陆柏峰抽出背上的仙剑,脚下猛蹬,挥剑“嗡”的一声砸向追风云豹。 陆柏峰的仙剑着实骇人,剑身又长又厚,散发着暗红色的淡光,两边都没有开刃。重剑挥舞,带起了十分低沉的风动声,与其说是剑,其实和钝器差不多,重重一剑击中追风云豹的肩侧,砸得它斜飞出去,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人好大力气,速度也快得惊人。 追风云豹到底是妖兽,不比人类智慧。原来那些弟子实力太弱,不够它看的,新来的四人,陆柏峰是洞虚后期,王若宾是洞虚中期,韩明飞和宋希航都是洞虚前期。虽然追风云豹论实力堪比洞虚后期的修仙者,但它毕竟是头妖兽,没有仙剑,也不会什么招式,即使单独对上其中一人,想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同时面对四个。此时追风云豹也就是逞逞斗兽之勇而已。 这记重剑砸得可真不轻,追风云豹吐了不少的血,虽然依旧面露凶色,但看见陆柏峰提着重剑走过来时,吓得低声呜咽着,蜷缩在大树旁瑟瑟发抖,哪里还有豹类王者的样子?倒像是挨欺负的小猫一样。 看到追风云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几名女弟子善心发作。萧立英开口为它求饶:“陆师兄,算了吧。它没伤到我们,已被你打成重伤,估计它不会再攻击我们了,放它一条生路吧!” “哈,我说师妹啊,难道你忘记旁边那堆碎尸了吗?天知道它之前伤了多少人的性命!这回放过它,难保它以后不会继续害人。这等妖兽,留它何用?杀死便是。”陆柏峰说罢,又扬起重剑朝追风云豹的脑袋砸去。 几名女弟子都扭过头去,不愿看到追风云豹被重剑砸死的惨状。这时,突然从旁边一棵树后飞出几根几乎不可见的细针,向陆柏峰的太阳穴射去。 “小心暗器!”王若宾大声喊道,即使以他洞虚中期的修为,想要过去阻截飞针也是来不及的。 陆柏峰似乎早有防备,正在下落的重剑突然向上一提,往回划出一个半圆,“叮叮”几声轻鸣,飞针全部被重剑挡下,掉落在地。陆柏峰没再去管那头追风云豹,而是一个箭步蹿到树旁,重重一剑砸在树干上,大树猛然一颤,枝头晃动不止,树叶纷纷下落。 这是在干什么?众人都看不明白。韩明飞低声道:“陆师兄的重剑名为‘容安’,他修习的是我太清宗的《寸乙剑籍》。此剑籍是由本宗一位修为高深、力大无穷的先辈所创,偏重暗劲、寸劲的套路。刚才那招叫做‘隔山打牛’,是将灵力灌注于重剑之上,穿过物体击伤后面的敌人。” 听了韩明飞的解释,天逍忽然想起在太清武会中遇到的对手——秦月杰。秦月杰就是利用暗劲攻击,天逍当时还险些着了他的道。秦月杰不正是四长老的弟子么?陆柏峰应该是他的师兄,果然两人功法类似,但手法却略有不同:陆柏峰的剑招大开大合,每时每刻剑中都蕴含着极强的暗劲,在击中目标后瞬间迸发,讲究的是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道;而秦月杰的暗劲则是掩藏在看似软绵无力的招式之中,追求的是令对手猝不及防。 藏在树后的到底是谁?看陆柏峰的神情,刚才那一招,对方应该是结结实实地挨上了。果然,树后面传出一阵咳血声,接着,一道身影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身形瘦小,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头发黑白夹杂,从垂下的发隙间,可见一只毫无生气的右眼,而左眼处只剩下一个黑洞。此人脸色苍白,白中透着些许绿色,满脸伤痕,似乎是被某种动物的利爪所伤。他嘴角流着口水,还有丝丝血迹。光是这个模样就已经够吓人了。 陆柏峰皱着眉头,用容安剑指着那人,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我?还好我早就注意到树后有人,否则还真要栽在你的飞针上。” 那人咧开嘴,阴阴地笑了:“呵呵呵……”听声音,应该是名女子。 “原来是你!”天逍忽然大声惊呼。 陆柏峰侧过脸来,眉毛一掀:“怎么,你认识她?” 天逍遥遥头:“不认识。不过,昨天和今天,这个女人都装神弄鬼吓唬我们,不想让我们继续往沼泽深处行进。” 听天逍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可不是么,眼前这个女子的嗓音,和之前那幽幽的女鬼声一模一样。 那女子忽然开口:“你们……不听我的劝告……都要死,都要死……呵呵呵……”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配上她那张恐怖的脸,大白天也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陆柏峰早已用灵识查探过了,这女子不过是空冥后期境界而已,自己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收拾了她。因此,他大笑一声:“你是不是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空冥境界还想杀光我们?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伤任何人一根寒毛!快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人?” 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言语,而是慢慢走到追风云豹身旁,蹲下身子,双掌附于追风云豹的身体上,刹那,一股蓝色灵光在女子指缝中闪现。 众人俱惊,女子正将灵力度入追风云豹体内为其疗伤。可是,这灵力未免也太强了吧,竟然能发出肉眼可见的灵光?不论是太清宗宗主李原啸,还是修为最高的长老余瑞江,都不可能发出如此强烈的灵力,可眼前这位空冥境界的神秘女子却做到了。 强大灵力的恢复力毋庸置疑,很快,追风云豹就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子,女子收回了双掌。 灵力疗伤效果的确是又快又好,可是,对施疗之人的消耗却不小。修仙者体内灵力是吸收天地灵气后,在体内产生的一股能量,在丹田、经脉中循环运转。在打斗时结合灵力施展剑招,能大大加强攻击的威力。但如果将灵力用于疗伤,那灵力的消耗速度比起打斗时可谓是成倍的增加,哪怕是修为高深、灵力充沛的人,疗伤时也用不了太久就会将灵力消耗殆尽。灵力枯竭之后恢复起来很慢,体内脉络突然失去大量灵力的滋养,会变得非常虚弱,人会仿佛大病一场一样。因此,用灵力疗伤是非常得不偿失的,还不如直接给伤者服用丹药来得简单。 这女子疗伤时灵力输出之强大大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范围,她收掌后从容站起,表情、神态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露出丝毫虚弱的迹象。 众人沉默不语间,诡异女子对陆柏峰道:“如果刚才我当真要杀你,你现在早已是具死尸了,我之前是故意放出气息让你察觉到我在树后的。你刚才剑招的暗劲还算不错,不过,想伤我还差得远。我告诉你,要杀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她?她又是谁?众人不解。未等有人开口询问,那女子又幽幽地说:“还有四天……四天……如果不听我的劝告,你们都要命丧沼泽……小黑,我们走!呵呵呵!” 追风云豹疾速飞蹿,几步就没影了,诡异女子跟在追风云豹身后,身形连闪,速度竟丝毫不比追风云豹慢。一人一豹就这么消失在瘴雾深处,剩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呆立在原地。 陆柏峰有些哭笑不得:“‘小黑’?追风云豹这等凶残的妖兽,好像还是她养的宠物?” 王若宾若有所思:“此女子可不简单。首先她不惧这瘴气;另外,方才在树后时,她故意显露气息,让准备杀掉追风云豹的陆师兄感觉到,并且让我们这些人一概感觉不到,光是这等操控气息的能力,我们尽皆难以望其项背。后来她发出的灵力强到可见蓝色灵光的程度,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刚才我用灵识查探她的境界,发现她只是区区空冥后期而已,着实怪异。” “想让谁感觉到谁就能感觉到,不想让谁感觉到就真的感觉不到,怎么可能有人将气息控制到这种地步?依我之间,她是偷袭陆师兄不成,打肿脸故弄玄虚罢了。”严落亭对此颇为不屑。 韩明飞否定道:“那女子说话时相当镇静,不像是临时编造的。退一步说,就算是故弄玄虚,那后来的灵力现光又该作何解释呢?” “好了,此事不必多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是那女子会我们未知的某种奇异本领。如今大家一起结伴而行比较安全。这里的碎尸真让人恶心,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陆柏峰将容安剑插回背上的剑套中,向众人一挥手,带头往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众人陆续跟上,如今是陆柏峰与韩明飞在前方开路,王若宾与宋希航在最后守护,其他人都聚在中间。行进间,大家纷纷猜测神秘女子的来历,揣摩她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还有四天’?这是何意?莫非四天之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吕冥瑶边走边道。 “管他呢!反正有陆师兄他们在,我们不会有事的。何不好好观赏一下沼泽的景致?这些景色可不常见哟。”严落亭笑嘻嘻地说。若是陆柏峰和韩明飞他们没来,就数他资格最老,必须得担负起保护大家的重任。现在他觉得有了倚靠,乐得轻松,竟然开始欣赏起沼泽景色来了。 这等没出息的人,吕冥瑶根本懒得搭理。她大声询问前面的陆柏峰:“陆师兄,沼泽深处本无路,我们这是向何处而行啊?” 陆柏峰洪亮的声音响起:“如果感受到灵气异动,自然是向着异动的方向而去。既然没有感受到,我的直觉告诉我,向着刚才女子消失的方向行进准没错。”这话颇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但在漫无方向的情况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好在有四位洞虚高手在,众人心里比之前踏实了许多。 越往沼泽深处行进,淡绿的瘴雾反而越淡了。在行进半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完全走出了瘴雾地带。天遥心中顿生一个疑问。如果瘴雾是绿云沼泽自行产生的,那为何到了这里就非常不自然地消失了呢?难道说,这种颜色不同寻常的瘴雾,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环视茫茫无垠的绿云沼泽,各个方向都是影影幢幢的,仿佛处处都隐藏着凶险。 第二十三章 疑惑之夜 一片小小的空地当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大家都坐在火堆周围安静地休息。 一行人已经行进了一天,随着夜幕缓缓降临,沼泽树林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无比。穿过瘴雾地带之后,一路上既没发现神秘女子的行踪,也没看见其他人,同样也没感受到灵气异动。严落亭开始怀疑起天地灵宝讯息的真实性,打起了退堂鼓。陆柏峰则非常信任猎言堂的情报,决定继续前行。严落亭不敢独自一人回去,只得跟着众人。 虽然已是夏季,但沼泽的夜晚还有丝丝凉意。这一夜不同以往,竟然刮起了小风。天逍并没有冥想,而是坐在一棵树下,默默地沉思。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和弟弟天遥在云暮山庄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天逍就叹息不已。神秘的仇家一夜之间屠戮全庄,直到现在都追查不着凶手是谁,着实让人郁闷。俗话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偿还这笔血债。 天遥走过来,坐在兄长身旁。兄弟连心,心思契合,天遥看看天逍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起父母的事了。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安慰道:“云暮山庄惨案已经过去了五年,外公也尽力追查了,依然毫无线索,这种情况下,我们再难过也是无济于事。现在还是一心一意好好修行,练就本领,等将来查到仇家是谁之时,我们兄弟联手将他们碎尸万段!入宗六年,我们只修炼到和合中期,还是远远不够啊。” “六年就和合中期了,你们还不满意?呵。”萧立英看出天逍有心事,走到两人面前坐了下来,“你们可是宗门其他弟子的榜样呢,别在那儿妄自菲薄了,要不让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脸往哪儿搁?”说完,萧立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个野果,一手一个递给两人:“喏,这野果还是挺好吃的。”然后又凑近两人,悄悄地说:“是严师兄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送给我和吕师姐吃。他还说果子少,就这么几个,不要让别人知道,哼,那个自私的家伙!好了,你们快吃吧。” 天逍和天遥也不客气,接过果子啃了起来。沼泽的野果味道挺不错。看着两人大口吃着,萧立英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抱着膝盖,望着两人出神。果子不大,天逍几口就啃完了,抬起头来想向萧立英道谢,结果一看见她春风化雨般温柔的笑靥,天逍就呆住了。朦胧月色、闪耀火光衬托下的萧立英,是那么的美。天遥这时也吃完了,留意到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对劲,于是忍住笑,悄悄起身走了。 天遥这一起身,萧立英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天逍火辣辣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跳得不安分起来,想要赶紧起身离开,但又有些舍不得,犹豫之间,就由着天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须臾,萧立英的脸都红到耳根了,见天逍还是呆呆地没反应,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喂!你还要看多久呀……” 天逍猛然一震,脸“唰”的一下红透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啊,萧师姐,我……刚才走神了,你……你还好吧?” 萧立英“扑哧”一乐:“憋了半天你就憋出这么一句土得掉渣的话?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叫我‘萧师姐’,要不……”说到这里,萧立英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要不以后你……你就叫我‘立英’吧……”话到最后,萧立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天逍先是一怔,然后吓得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太没上没下了,我哪里好意思直呼师姐的名字呢?” 萧立英不禁又气又恼,自己一个姑娘家,这么点他他还不明所以,于是气呼呼地嗔怪:“哎呀!你真是个大笨蛋!”说完就撅着嘴扭过头去。 天逍更迷糊了,一直和蔼可亲的师姐怎么莫名其妙生气了?她哪里还有师姐的样子,反倒像个赌气的小丫头。 树后的天遥急得想跺脚,刚才他起身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偷偷绕到大树的背面。天逍和萧立英的心思都在对方身上,都没发觉他藏在树后。自从天遥懂事以来,除了萧立英之外,他从未见过哥哥对其他任何一个姑娘露出那么痴心的表情。要说是因为萧立英貌美,也不尽然,论相貌师姐唐君荷与师妹朱晓敏都是万里挑一,虽说天逍平时跟她们二人接触更多,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入神地看过唐、朱二人。因此,天逍的心思,天遥早就猜到了八、九分。自从太清武会那次重逢开始,萧立英就成了竹园的常客。她为人很不错,对谁都一团和气,天遥也十分欣赏这位貌美如花、性格温柔的师姐,而且他总觉得萧立英似乎也对天逍格外照顾。如果她当真能钟情于天逍,他俩的事天遥肯定第一个赞成。 可是,哥哥是个榆木脑袋,天遥只能干着急。萧立英坐在那儿扭头生着闷气,天逍则傻乎乎地蹲在旁边,连手该往哪放都不知道。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气氛真是太尴尬了。 最终还是天逍忍不住了,开口怯怯地喊了一声:“萧师姐……” “哼!”萧立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呃……立英……师姐,这里挺凉的,我们还是回篝火旁吧!”天逍最终还是把“师姐”这两个字加上去了。 不过好歹也比“萧师姐”强多了,看着天逍窘迫的样子,萧立英忍俊不禁,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天逍刚挪了一步,忽然又站住不动了。萧立英纳闷地问:“怎么了?” “嘘……”天逍先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侧耳仔细听着什么。萧立英不解地望着他,数息之后,他说:“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我听见了微弱的脚步声。” 萧立英瞪大了眼睛,除了稍远处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她什么都没听见。这时,天遥从树后走了出来,十分肯定地说:“而且来的人还不只一个。” 看着天逍和天遥严肃的神情,又想起二人曾展现出过人的感观能力,萧立英确信这是真的,她刚想向打坐的几人大声提醒,就听见陆柏峰用浑厚的嗓音大喝:“来者何人?”这一声大喝响亮至极,声音绵绵不绝,向远方散播开去。 数息之后,从远处也传回一个洪亮的声音:“我等乃是赤日宗、冷月宗弟子。不知道友是何宗派?”声音中气如此充足,必定是修仙之人,喊话的双方都很清楚。 陆柏峰淡笑一声,喊道:“原来是赤日宗、冷月宗门下。我等乃太清宗、夜离宗弟子,如果无事,你们还是不要过来了。” 赤日宗、冷月宗和太清宗、夜离宗向来不合。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创派祖师是师兄妹,也是双修道侣。当年他们分别创下赤日宗和冷月宗后,立下规矩,赤日宗只收男弟子,冷月宗只收女弟子,虽然两个宗门分别位于腾龙郡与飞龙郡,但是关系一直很密切。由于创派祖师本是道侣,传下的功法有相辅相成之妙,因此赤日宗弟子和冷月宗的弟子很擅长合击之法。从古至今,大多赤日宗的男弟子都会在冷月宗内寻一女弟子结为道侣双修。 陆柏峰说这番话,是不想见面后尴尬,本是一番好意,偏偏被人曲解。 那声音又回道:“呵,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挡我们过去!” 陆柏峰摇头轻叹:“好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说罢,他闭眼继续冥想。以他洞虚后期的实力,不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是奈何不了他的。 过了片刻,果然从林中走出一行人,男的都身穿红色长袍,胸口绣有一轮金色的太阳。女的都是一身蓝色长袍,在下摆上绣着一弯皎洁的月牙。红、蓝道袍正是赤日宗和冷月宗弟子的标志。 为首的一名男弟子,头发白了不少,但是面容却显得很年轻。他眼神中满是不屑,打量着冥想中的众人,灵识散开,一个一个查探过来,元婴,元婴,甚至还有和合境界的,他越查探越得意,探查过大半的人之后,他刚想张口说点儿什么,突然,又感觉到了两个洞虚前期的人。他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心中纳闷,怎么太清宗和夜离宗派出的弟子实力如此不均?最低的才和合期,而且没有空冥期的弟子,元婴期之上就直接跳到洞虚期了。再查探下一个,洞虚中期的王若宾,他猜想刚才喊话的应该就是此人。他自己也才洞虚中期而已,料想应该不会再有更高境界的人了。 可是,他猜错了。灵识查探的最后一个对象是坐在最远处的陆柏峰,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陆柏峰的修为境界。他心中一沉,冷汗直冒,暗道:“糟糕,这么倒霉,还真有超过我的高手。” 这人立马郑重地拱手行礼:“我乃赤日宗弟子夏东鸣,不知是太清宗长老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踏入寂灭就有资格成为长老,这是各大宗派都一样的规矩。查探不到陆柏峰的境界,又看他一脸胡子拉碴,夏东鸣错把他当成是长老了。 陆柏峰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还真会见风使舵。 虽说宗门间不和,但也不到一见面就非得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看见连夏东鸣都这么毕恭毕敬,他身后的那些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弟子连忙拱手作揖。 陆柏峰爽朗地大笑:“各位,还请免礼。我不是太清宗长老,只是一个洞虚后期的弟子而已。” 看到陆柏峰这幅神态,夏东鸣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毕竟刚才是他出言不逊在先,陆柏峰要是不买他的帐,他也没办法。“这位是冷月宗弟子沈碧璇,也是我的双修道侣。此行两宗分别以我二人为首。”夏东鸣指着旁边一位冷月宗女弟子介绍道。 沈碧璇还算是挺漂亮的,只是气质稍嫌冰冷。她在冷月宗修行了二十多年,如今已是空冥后期境界。她点头示意之后,眼睛扫过所有人,只有陆柏峰、韩明飞他们四个的修为境界能入她的眼。 “既然大家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缘。我看不如一起结伴同行吧,毕竟人多更安全。”严落亭笑容可掬地对赤日宗和冷月宗的弟子发出了邀请。他当然不是真的害怕危险,而是因为冷月宗的弟子都是漂亮的姑娘。 沈碧璇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冷冰冰的:“多谢道友好意。只是你我宗派不合,结伴而行甚是不便。我们还是另寻场所休息,打搅了。”沈碧璇一看严落亭望向师妹们的炽热眼神,就能大概猜出他的心思。像这样的人,还是避开为妙。 “诸位道友,告辞了。”夏东鸣也一拱手,准备带队离去。 韩明飞突然叫住他们:“夏道友,先别急着走,我有一事请教。你们进入沼泽之后,有没有见到一位面目狰狞的神秘女子?” 夏东鸣回答:“没有。我们一路走来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一事很蹊跷。我们昨晚休息时,曾经听到过非常幽森的女声,言语之意是劝我们离开沼泽。我想大概是无聊的人在装神弄鬼,就没有理睬。”说罢,一行人离开了。 天遥对韩明飞道:“大师兄,关于绿云沼泽的种种奇怪迹象,我有一些想法。” 若有所思的韩明飞闻言,一扬眉毛:“哦?说来听听。” 天遥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始分析:“首先,是那片奇怪的瘴雾地带。大家想一想,为何这里的瘴雾颜色不同于其他地方?绿色的瘴雾想必各位师兄、师姐也都从未见过吧?还有,如果是绿云沼泽自行产生的瘴雾,为何会有明显的界限?” 天逍眼睛一亮:“你是说,绿云沼泽的瘴雾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没错!” 吕冥瑶纳闷不已:“不是天然形成的,那就是人为制造的咯?此人制造这片瘴雾是何目的?” 天遥深吸一口气:“这恐怕就关系到我们此番前来沼泽的原因了。我想,制造瘴雾之人的目的是利用瘴雾把修仙之人和普通人分开。” “天遥师弟说得没错。要穿越瘴雾,没有露凝丹是不可能的。而露凝丹,只有修仙宗派才有,对于寻常之人来说是很难弄到手的。换言之,能穿越那片瘴雾的人,只可能是修仙宗派的弟子。”陆柏峰赞同道。 天逍恍然大悟,惊讶道:“我明白遥弟的意思了。难道这次天地灵宝出世,本身就是一个大骗局?” 天遥点点头:“不管制造瘴雾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必定对修仙弟子有所企图。而且,我估计他的目标是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弟子。虽说大多数修仙宗派都有露凝丹,但只有七大宗能一下子拿出许多粒来给弟子使用。灵宝出世的消息传出后,各个宗派都是派遣数名弟子前来寻宝,小宗派哪里舍得给每名弟子都配一颗露凝丹呢?” 韩明飞道:“此话有理。如此推断,所谓的‘灵气异动’也可能是人为故意造成的,以诱使我七大宗弟子前来寻找灵宝。” 天遥继续分析:“其次,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如果我的第一个推断是正确的,果真有人欲对我七大宗弟子不利,那么,劝阻我们离开的神秘女子应该是出于好意才对,尽管她的方法有些奇怪。但是,这样就出现了另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指使那头追风云豹来伤害我们呢?如果不是四位师兄及时出现,我们估计难逃一劫。” “如果那个女子当真是出于好意,那可以这么想:她并不打算让追风云豹伤害你们,而是想用它吓唬你们离开沼泽。若是如此,当时即使我们没有出现,相信你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王若宾开口道。 天遥说:“这点我也想过。不过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既然那女子只是指使追风云豹吓走修仙者们,那些碎尸块又是从何处来的?尸块上的伤口,无疑是近期内被野兽啃食所致。可绿云沼泽里除了追风云豹,还没见过其他的兽类。” 宋希航道:“按照何师弟的推测,能进入瘴雾地带的只有七大宗的修仙弟子,我记得那些碎尸正是处于瘴雾范围之中的,也就是说,死掉的都是大宗派的修仙弟子。这样就和第二个推断互相矛盾了,那名女子为什么纵容追风云豹伤害那些修仙弟子,而不是逼迫他们离开呢?” 天逍边摇头边说:“‘只有七大宗派的弟子可以进入瘴雾地带’这一说法并不绝对,不完全排除其他中小宗派弟子也有露凝丹的可能,亦或有别的丹药也能抵抗瘴雾之毒。另外,碎尸块虽然在瘴雾地带中,但不代表那些人就是在该处丧命的,也有可能是先被杀死后再移尸到那里的。这样一来,无法断定那些人就是修仙弟子,普通人也可能在别处被追风云豹所杀,又被拖到那里去。” 天遥也表示赞同:“的确。还有一个问题,按理追风云豹杀人之后,若是要吃,直接就可下口,根本无须将尸体碎成尸块。所以我想,杀人分尸的凶手恐怕另有其人。” 大家都沉默了,天遥的分析步步有据,但还是有几个无法弄清的疑点。看来此次沼泽寻宝之行,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带着种种疑惑,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十四章 溪边恶斗 许久,陆柏峰开口道:“好了,大家不要想了,这事蹊跷的地方太多。而且,刚才所有的推断,都是建立在‘瘴雾地带是人为制造的’这一点之上,现在只是怀疑,并不能确定。既然宗门派我等前来,我们就要努力完成寻宝的任务。若果真有宝,我们就找到它,带回去。如果是骗局,相信我们几个也有能力保护大家全身而退。只是从现在开始,每一个人都要时刻保持警惕。如果真有恶人图谋不轨,他在暗,我们在明,情势稍有不利。” 众人纷纷点头。有四位洞虚境界的高手,相信遇到危险也会转危为安的。 天逍拍着天遥的肩膀称赞:“好小子,心思够缜密的。根据一点点线索,竟然能推断出这么多。在聪明才智上,哥哥可是比不上你咯。” 天遥反而挖苦:“我才不像你,榆木脑袋一个,真是笨死了!” 旁边的萧立英突然想起,刚才天遥是从树后面走出来的,那么之前自己和天逍所说的话,岂不是全被这小子给偷听去了?想着,萧立英的脸又红了。看看一脸茫然的天逍,心中不禁气闷闷的。 天遥挖苦完天逍,又凑到萧立英旁边,“嘿嘿”一笑:“我说萧师姐,刚才的气氛真是可惜啊!要是哥哥聪明点的话,我现在差不多该改口叫你‘萧师嫂’了。” “师嫂?”萧立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天遥的意思,遂佯装生气,“好你个臭小子,我没追究你偷听之罪,你倒敢来开师姐的玩笑!看我不打你!” 天遥“哈哈”一乐,跑开了,萧立英追了过去,天逍则尴尬地站在原地,听了天遥的玩笑话,傻瓜也该明白了。天遥和萧立英两人一追一赶闹了半天。其他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权当两人无聊。 休憩过一夜,大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陆柏峰领着众人继续按前日的方向行进。萧立英主动和天逍并肩而行,天遥识趣地让开位置,和吕冥瑶一起跟在两人身后看热闹。 天逍已经明白了萧立英的心意,只是他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说破。萧立英在旁边,他一改往日的潇洒,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 天遥和吕冥瑶在后面看着,偷偷直笑。吕冥瑶忽然问天遥:“你看,你哥哥可是有伴儿了。你呢?有目标了么?” 天遥一愣:“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考虑过?那就考虑考虑师姐我怎么样呀?呵呵。”吕冥瑶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啊?师姐,我……我还不想找道侣呢。”天遥只得这么回答。 “哟哟哟,你哄谁呢?莫不是嫌师姐难看,配不上你这俊小伙?”吕冥瑶假装不满。 “你想哪儿去了?师姐花容月貌,哪里丑了?我是真的不想。”天遥急切地辩解。 吕冥瑶撇撇嘴:“师姐逗你呢,知道你肯定看不上我。有唐师姐和朱师妹在,哪里轮得到我呀?” 天遥一时间没有答话,脑中浮现出唐君荷与朱晓敏的身影。从五月下旬离开太清宗,一路赶到游龙郡,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中旬了。这么久没见师姐和师妹,还有师父余瑞江,天遥心里挺想念他们的。 吕冥瑶看到天遥那副出神的表情,笑道:“咋啦?被我说中了?跟我说说,看上唐师姐还是朱师妹了?” 天遥回过神来,低着头小声言语:“师姐说笑了。我只是因为许久不见,有些想念她们而已,二师姐和娘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而晓敏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我和天逍哥一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啧啧啧,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太清宗三大美人,你们竹园就占了俩,你知道有多少男弟子想住进竹园去吗?”吕冥瑶一边摇头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呵,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们的竹园就是一个大家庭。” “嗯,你快看前面那一对儿。我看啊,你们这家人很快就要添上一口了。哈哈!” 原来前面的两人有了新的动态。 萧立英等了半天也不见天逍有啥表示,心想反正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索性不管了,直接伸手挽住了天逍的胳膊。天逍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想脱开手,可是萧立英挽得特别紧,挣也挣不开。这下天逍更紧张了,连路都走不好了,只得别别扭扭地带着一脸桃花的萧立英继续往前挪步。 最前面的陆柏峰正好回头看见,乐了,拍了拍旁边韩明飞的肩膀,朝后面使了个眼色。韩明飞看到后,笑着摇了摇头。身后的那些夜离宗的弟子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对情人还是挺般配的。 毫无疑问,只有严落亭一个人不开心。他何止是不开心,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这个贱人,当初那么狠心拒绝我,如今竟然喜欢上一个毛头小子……何天逍,何天遥,你们占了君荷、晓敏,现在又抢走了萧立英,就连吕冥瑶都喜欢跟你们聊天却不爱搭理我……不要被我逮住机会,哼哼。” 行进了半日,到了晌午时分,走在最前的陆柏峰突然抬手喊道:“停!”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动。众人很纳闷。许久,陆柏峰猛地睁开眼,欣喜地指着一处:“往那边走!” 循他右手所指的方向,众人仔细观察,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异样,沼泽里往哪个方向看其实都差不多。 “师兄,这是为何?”韩明飞不解。 “哈哈,刚才我感觉到了一丝灵气波动,我估计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是这个方向是没错的。”陆柏峰很是高兴。 “灵气波动?那必是灵宝所在方向,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王若宾十分焦急,生怕别人捷足先登。 陆柏峰摇了摇头:“那丝灵气波动及其微弱,我估计,波动的位置离我们少说也有三天的路程,我们不必急于这一时。 听到至少还要走三天,众人急切的心情又都松弛下来。 天遥边走边想了一会,然后对陆柏峰说:“陆师兄,这事还是有点奇怪。” “哦?” “陆师兄是我们这一群人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刚才的灵气波动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凭陆师兄洞虚后期的修为才能隐约感觉到一丝,那灵气波动未免也太小了吧?想想我们进入沼泽这么久了,如果再加上三日的路程,说明天地灵宝在沼泽极深的地方。那么,当初在沼泽外面就感受到灵气异动而传出灵宝消息的人,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大乘?渡劫?这可能吗?如果进入沼泽内部才能感受到灵气异动,似乎也说不通,最初发现灵气波动的人为何要深入无人沼泽好几天路程?” “嗯……你说得有道理。难道是我的错觉?”听了天遥的疑虑,陆柏峰也犹豫了。洞虚后期,在这么深的地方才感受到波动,如果在沼泽外缘就能感受到波动的话,那境界起码在大乘期以上。大乘期的修仙者都是绝世高手,对这等灵宝估计都看不上眼。 “不,以陆师兄的境界,哪里会有什么错觉?我想,这事一共只有两种可能。” “说来听听。” “第一,灵气波动不是灵宝所生,而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比如修仙者之间的打斗,也同样可能造成灵气的波动。至于第二种,就是我最担心的可能了,当初灵宝异动的消息恐怕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播开的。而刚才那次波动,是因为他发现我们逐渐偏离了他想让我们走的方向,所以故意制造出灵气波动。” “你的意思是,刚才我感受的这次波动,是他故意制造出来好吸引我们前去?”陆柏峰将信将疑,“这不太可能吧?制造出只让我一个人能感受到的波动,这个人的修为要多么高深?” 听了两人的话,一直在旁边沉思的韩明飞道:“陆师兄,种种迹象表明,天遥说的很有可能,我们还是要早些做好防备才是。” “是的。凡事小心一点总归没错。”陆柏峰点头赞同。 仔细叮嘱了众人之后,陆柏峰带领着大家向刚才灵气波动的地方行进。一路上,再没有出现过灵气波动,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天遥估计得也许没错,灵气波动的确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既然众人前进方向正确,那灵气波动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 众人又连续行进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夜里,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小溪旁,陆柏峰让大家在此休息一夜,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片刻过后,他从旁边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天逍纳闷地问:“陆师兄,你去了哪里?” 陆柏峰答道:“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去周围查探了一番。一圈兜下来,各个方向的灵气浓郁程度都差不多,也没有丝毫波动。若真有灵宝,应该已经出世了,我们必须加快行进速度。” 众人纷纷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从林中冲出一道身影,吓了陆柏峰一跳,因为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众人刚站起身来,那道身影已经冲进了人堆中,到溪边突然停住不动了,慢慢回过头来。 借着篝火的光芒,众人看见她有着花白的长发,空洞的眼睛,这不正是前几天遇到的神秘女子么? 不过,与几天前似乎稍微有些不同。如果说前几天碰到的女子像个幽魂,那么现在这个女子就是个厉鬼。面目狰狞,仅剩的那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断扫视着每一个人。更可怕的是,女子口中有血迹流出,顺着下颌不断滴落,手中也是鲜血淋淋,令人毛骨悚然。 看见是她,陆柏峰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这女子当时曾警告过他们离开,如果要害人,早就动手了。 “又是你,你这是何意?”陆柏峰试探着问道。 “桀桀桀……你们……去死吧!”从神秘女子口中发出的声音全然不似从前,现在的嗓音沙哑得如同一名老者。话音刚落,她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最边上的宋希航。 宋希航方才见到是这个女子,也稍微宽心了点,不想女子突然发难,他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得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女子没有什么兵器,全部攻击都依靠一双手。宋希航散开灵识,探察到这女子依然是空冥后期而已,又没有兵器,因此宋希航心中不是很在意。可是一交手,他就发现他想错了。女子看似随意的一抓,宋希航用右臂阻挡,左手攥拳刚要击出,那女子却反手抓在宋希航的右肩上,指尖竟然抓破了衣服,五指都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之中。顿时,宋希航的肩膀血流如注。那女子怪叫一声,使劲一扯,竟硬生生从宋希航的肩上撕下一块肉来,攥在手里,滴答滴答往下落着鲜血。 宋希航痛得大叫一声,众人看见也是惊讶无比。修仙过程中,锻体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以他洞虚前期的身体强度,竟然被眼前这个神秘女子轻而易举就扯掉一大块肉。 宋希航的右肩膀留着下一个大缺口,从布满碎肉的缺口中,隐隐可见发白的臂骨和一跳一跳的肉筋,女弟子们“嘶嘶”地倒吸凉气,不敢再看。陆柏峰、韩明飞和王若宾抽出仙剑,三人将女子围在当中。 那女子却镇定自若,旁若无人地盯着手中的那块血淋淋的人肉,然后竟然慢慢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生啖人肉?这得多么丧心病狂才能做得出来?从那女子口中溢出的血迹,还有那轻微的咀嚼声,都令人作呕。 “竟食人肉!此等恶人,决不可留!”陆柏峰大喊一声,挥起容安剑向神秘女子砸去。 “胆敢伤我,定斩不饶!”宋希航的右胳膊已经不能动了,他服下一枚丹药后,左手使剑攻向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没有闪躲,而是诡异地笑了:“嘿嘿嘿……”,阴沉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 眼看着陆柏峰的容安剑就要砸中女子的头顶,她突然偏过头,左手迎着下落的容安剑向上举——“砰”的一声巨响,陆柏峰双手虎口震得发麻,容安剑势大力沉的一招竟然被神秘女子用区区一只手给接住了! 女子的左手牢牢攥住容安剑,而且毫无损伤。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掌中闪耀着蓝色的灵光。 这时,宋希航的剑也刺到女子身前,她右手一把抓住仙剑剑身,往右后方使劲扯开,宋希航左手使剑本来就不是很顺手,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向神秘女子撞了过去。 那女子松开仙剑,张开手掌,掌心蓝光闪现,而后狠狠一掌拍向宋希航的天灵盖。 “当心!”陆柏峰急得大喊,他的容安剑被女子的左手牢牢攥住,即便弃剑去救也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王若宾见师弟有险,连忙将自己的仙剑倒转击出,剑柄击中宋希航的腰部,将他撞到一旁,这才惊险地避开了女子那一掌。 女子见一击不成,又是“嘿嘿”一笑,一脚踹开陆柏峰,将容安剑甩到身后的溪流中去了,随后冲向没有仙剑的王若宾。王若宾见状急退,刚才见识过这女子抓人的厉害,没有仙剑在手,可不敢跟她硬碰硬。身侧的韩明飞连忙几剑刺向女子,那女子却像是头侧生了眼睛一般,随意拍出几掌,把剑招悉数挡下。 “这女人是什么怪物?”众人心里都萌生出这个念头。可惜在场的除了陆柏峰等四名洞虚境界的人,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参与打斗。看过之前女子的表现,就凭他们的境界,上来也是一个死。 “大家都退后,别妨碍到师兄们。”李清扬担心丧心病狂的女子把矛头指向他们,赶紧带着众人往远处躲。 神秘女子挡下韩明飞的攻击后速度依然不减,直追向王若宾。王若宾原本想要绕一个圈兜向自己的仙剑,可又转念一想,宋希航就在仙剑边上,他受伤不轻,又被仙剑重撞腰部,估计一时无法站起身来,万一绕过去以后那疯女人转而攻向宋希航,他就危险了。但是光这么逃也不是个办法。女子的速度非常快,陆柏峰手中没有仙剑不敢轻易上来攻击,而刚才被女子甩在身后的韩明飞也越落越远追不上来了,女子探出的手掌,已慢慢逼近王若宾的后心窝。 “王师兄,用我的剑!”李清扬大声喊道,同时将手中的仙剑向着王若宾扔去。王若宾接剑后立即回身一剑,拨开了女子的手掌,随后用力刺向女子的心窝。两人这一停顿,身后的韩明飞也追了上来,举剑刺向女子的后心窝。 神秘女子身形很是轻巧,借着刚才王若宾那一拨的力道,侧过身来,两只手分别抓住了韩明飞和王若宾的仙剑。 这是什么手掌啊,居然不惧仙剑!韩明飞有些无奈。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陆柏峰已从小溪中拾回容安剑。“对了,还有陆师兄在,只要缠住女子让她腾不开双手,陆师兄就能杀死她!”韩明飞连忙朝王若宾使了个眼色。 王若宾也瞥见了陆柏峰提着容安剑从溪中走出,顿时心领神会。由于神秘女子是侧身抓着两把剑,所以她并未察觉到身后的陆柏峰已经挥剑冲来。 王若宾刚要用力抽回仙剑,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手中骤然一轻,未等他回过神来,霎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随即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第二十五章 吸灵妖女 王若宾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吃惊不已。自己的丹田位置,一段折断的剑尖深深地没入其中。再看看手里的剑,赫然只剩下半截! 神秘女子刚才竟然徒手掰断了仙剑!然后反手一扔,将剑尖当作暗器飞出。在瘴雾地带遇到追风云豹时,这女子就曾经用飞针逼退了想要击杀妖豹的陆柏峰。如今飞针暗器换成了剑尖,神秘女子用起来一样得心应手。看得出,她的手劲非常大,半截断剑几乎将王若宾的腹部扎了个通透,只剩短短的一截露在外面。 王若宾腹部血流如注,面若死灰,不仅仅是因为剧痛难忍。丹田,是一个人身体脉络最重要的部位。吸收天地灵气,由丹田产生灵力,沿全身经脉循环运行周天,修炼至元婴境界,则可在丹田部位聚灵成婴。丹田对于修仙之人的重要性堪比第二颗心脏,可谓是“一身修为尽在其中”。但是丹田脆弱无比,又无修复良方。倘若被毁,虽然命不至死,但是全部修为毁于一旦。 王若宾这一刻想到的不是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很可能送了性命,而是在心痛自己的修为。三十六年,踏入修仙一途已经三十六年了,难道之前的所有辛苦就因为这一截断剑而葬送了吗?想当初自己还是个十二岁的孩童之时,通过了夜离宗的入宗测试,进入宗门后拜得良师,每天勤苦修炼,在宗门的比武中大放异彩,这才得到了宗门赐予的上品仙剑。之后更是不敢懈怠,屡次下山历练也都是有惊无险,辛辛苦苦修炼了三十六载,才达到洞虚中期境界。不想这次看似轻松的探宝任务,竟然导致丹田被毁。他不甘心,一点儿都不甘心啊! “师兄!”宋希航悲呼一声,刚才腰部受到猛击,再加上肩膀的疼痛,他坐在地上还没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桀桀桀……”神秘女子诡异地一笑,右手松开韩明飞的仙剑,一掌击向他的胸口,韩明飞不敢用手去挡,急忙后退避开,但那女子只是虚晃一招,她并没追向韩明飞,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王若宾的身旁,此时王若宾依然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丹田。 “小心!”韩明飞大喊,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疾冲向女子,另外一边的陆柏峰也夹击过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子探掌成爪,狠狠一抓,整个手都没入了王若宾的心窝,然后又是猛地向外一拉,一个正在跳动着的心脏赫然出现在她那沾满鲜血的手中。顿时,从王若宾的鼻子、嘴巴还有胸口处喷出大量鲜血,他惊恐地望着眼前区区只有空冥境界的神秘女子,看着她狠毒的笑容,看着被自己喷出的鲜血染红的天空,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可怜洞虚中期高手,瞬间化作南柯一梦。 “啊!”远处的女弟子们看见后都捂住了眼睛,实在是太惨了,修仙者杀人也只是以剑为兵刃,哪有这么生掏人心的? “王师兄……”宋希航悲痛无比。王若宾平时对宋希航甚是照顾,还经常指点他修炼,想不到师兄竟然如此悲惨地丧命于眼前。 陆柏峰气得怒发冲冠、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大胆妖女,竟敢如此害人!今日定要杀了你,为王师弟报仇!”他见神秘女子这般丧心病狂,直接以“妖女”相称了。他双手握住容安剑柄,用尽全力一记斜斩,从背后砸向神秘女子。 神秘女子好像脑后生眼一般,左手提着王若宾的尸体,轻飘飘地挪开,恰好避开了陆柏峰的攻击,同时探右手成掌,掌心冒着蓝光,一掌拍在王若宾的天灵盖上。 陆柏峰一剑劈空,看见神秘女子这般动作,心中不禁起疑,难道王若宾刚才还没死,所以妖女才掌击他的天灵盖?不可能啊,被掏出心脏的人,怎么可能不死?那么妖女此举是何目的? 众人也都奇怪,不知神秘女子意欲何为。正在纳闷时,忽然她的手中光芒大盛,另有一波一波的淡蓝色光圈从王若宾尸体的脚踝处往上移动,最后汇聚于头顶,敛于妖女之掌。 这是在干吗?众人更加疑惑了。 “妖女胆敢施妖法,快放开王师兄的尸体!”韩明飞边喊边挥剑攻了过来。不管这女子在干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妖女竟敢杀了王师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宋希航悲愤不已,拿起剑冲了上去,要跟神秘女子拼命。 陆柏峰一个箭步挡住了宋希航的去路,伸手拦住了他:“宋师弟不要激动,你现在这样,过去也是送死!” “可是王师兄惨死她手,叫我如何……” “听我的!”陆柏峰厉声打断了宋希航的话,“王师弟的仇我一定帮他报,你再出事怎办?” 宋希航只得恨恨地望向神秘女子。 韩明飞已经冲到神秘女子身边,剑影连闪,攻向神秘女子的左肩,想要迫使她松开王若宾的尸体。神秘女子却闭上眼睛,冷哼一声,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气浪滚滚,韩明飞倒飞出去,于空中喷出几口鲜血,洒了一路,最后一连撞断了好几棵大树才掉落在地上,匍匐着,继续咳着血。 好强的灵气波动!陆柏峰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三天前他感受到的那丝灵气波动,和这次波动感觉很像,由于当时距离很远,因此感觉“气”很弱,但是“势”极强,如今灵气波动近在咫尺,气和势都如同大海翻浪一样汹涌。 再看那神秘女子,一直闭着眼睛,周身光波隐现,上下游走,刚才她根本没有出招,是韩明飞的剑触及她的身体后,自己弹飞的。再看看女子手中王若宾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黑,面容也逐渐变得苍老,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具干尸,全身都皱巴巴的。 “原来这妖女会吸取灵力!”陆柏峰大惊失色,看到这副场景他终于明白神秘女子在做什么了。王若宾虽然已死,但是体内灵力还没有立即消散,那女子掌拍尸体的天灵盖正是为了吸取灵力。尸体被吸干了灵力,自然变得干扁、衰老。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邪恶的功法! “糟糕了,那妖女会吸取别人的灵力!难怪她只有区区空冥境界,却能发出如此强的灵力!”天逍也看出来了。 “希望大师兄没事……”天遥很紧张,刚才韩明飞口喷鲜血倒飞出去,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 “如此可怕的妖女,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看大家还是赶紧逃命吧!”从众人的最后面传出一个声音。不用问,这么没骨气的话,除了严落亭之外其他人都说不出来。 “你要是害怕就赶紧滚!抛开鏖战的师兄们自己逃命,我可做不到!”连一直很低调的田敬康都很不屑严落亭的言行,不愿称呼他为师兄了。 严落亭这个关头也顾不得生气,立即转头向来时的方向逃去,心道:“你们愿意傻乎乎地在这里看着我就不奉陪了,万一陆师兄也敌不过那妖女,你们就等着被吸成干尸吧!” 没骨气的人只有严落亭一个,其他人都没有逃走,依然紧张地关注着溪边的战斗。 女子吸干了王若宾的灵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望向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陆柏峰和宋希航,冷笑了一声,然后用掌刀随意地在王若宾的尸体上划了几下,丢在了地上。尸体“啪”得一声裂开,碎成一摊尸块。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瘴雾地带中的碎尸块原来都是前来探宝的人,被这个妖女杀死后分了尸,而那些伤口则是追风云豹撕咬造成的。 陆柏峰一边紧紧盯着神秘女子,心中一边分析着当前的状况:“我们四个洞虚,一死,一重伤,还有个虽然轻伤但是不能使剑了。如此说来,能全力进攻的就剩下我一个。看那妖女刚才仅凭手掌就接住了我的容安剑,我要击杀她肯定不易。万一她把矛头指向那些元婴、和合期的师弟、师妹们可就糟糕了!以她展现出的身法速度,估计师弟、师妹们也很难逃脱,若是四散开来,在这茫茫沼泽中极易迷路,搞不好会被妖女一个个全都抓住。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在短时间内杀掉她!”陆柏峰急中不生智,满头都是冷汗。 “咳咳……哇……”被弹飞的韩明飞强行坐了起来,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赶紧从怀中摸出一粒络血丹吃掉,刚才那下弹飞震伤了他的内脏,足见当时的灵气震荡有多强。韩明飞挣扎起身,拾起仙剑,对陆柏峰道:“师兄放心,我没事。” “你别过来!”陆柏峰喊道。韩明飞究竟有没有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震荡到吐血,脏腑肯定伤得不轻,再过来和妖女缠斗,恐怕凶多吉少。 韩明飞只好道:“师兄小心!”说完径直来到天逍、天遥这群人身前,开始打坐运气调息。 见到韩明飞伤不至死,陆柏峰心中总算缓了一口气。不过眼前的妖女怎么办?陆柏峰也没功夫多想,再迟恐怕妖女就要有所行动了,这种时候,主动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陆柏峰一边和神秘女子鏖斗,一边思索着杀敌之法。 陆柏峰的容安剑虽重,但是速度却不慢,现在他丝毫不敢轻敌,一直用双手持剑劈、砍、挑、捺,每一击都用最大的力气。 神秘女子依然无所畏惧,徒手接下陆柏峰的所有剑招。陆柏峰很是无奈,照这样下去,杀不掉妖女不说,自己的灵力终究会耗光。跟会吸取灵力的妖女拼灵力?陆柏峰想都不敢想,也不知道这妖女以前残害了多少人,吸了多少灵力,跟她比灵力充盈程度那简直是自取灭亡。 “杀不死她能困住她也好啊!”陆柏峰越打越着急。神秘女子的身法不弱于他,招式也很精妙,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下陆柏峰的重剑。 陆柏峰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重砍,神秘女子右手上托,挡住了下落的容安剑。容安剑剑身很厚,品质又高,妖女想掰也掰不断,所以她只能用强大的灵力汇聚于掌上硬扛。 陆柏峰突然发现,神秘女子的脚已经陷入了土地之中。这里是沼泽,土质偏软,容安剑虽然被挡住,但是力道还是传递过去了。陆柏峰顿时心生一计,双脚一蹬地面,略微跃起,将容安剑举过头顶,借着身体和重剑下落的势头,使出全身力气一剑砸向神秘女子的头部。 神秘女子根本来不及拔出双脚,只得再次抬起双手去接这一下,“嘭”的一声闷响,女子半截小腿都没入了土地之中。陆柏峰不让她有时间脱身,一个小跳又是一记重斩,这击过后,女子又下沉了几分。 这下神秘女子也明白了陆柏峰的用意,可是陆柏峰压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下接一下的重击劈头盖脸地落下,神秘女子的灵力只能会聚于手掌,而周身的灵力护盾也只有在吸取灵力时才会出现,像陆柏峰这等修为境界的人全力砸下的重剑,使得妖女根本无从施展任何招数,只得一下一下被陆柏峰渐渐砸入土中。 神秘女子的膝盖都已经被埋没了,她不禁有些着急,等到自己的身体被完全砸进地里时,无法动弹的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突然张嘴对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声。 “不好!她在求救!”陆柏峰不敢想象这妖女居然还有其他同伴,砸下一剑后,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咬掉瓶塞将丹药倒入口中。 暴灵丹!短时间内增加灵力、提升修为境界的高级丹药!陆柏峰知道,服用暴灵丹,等丹药的药效消失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虚弱期,但是为了迅速解决掉妖女,他也别无选择了。 暴灵丹见效很快,陆柏峰顿时觉得丹田处涌出一股极为雄厚的灵力,瞬间散布到四肢百骸之中。洞虚后期的陆柏峰,现在已经提升到寂灭前期了。 事不宜迟,陆柏峰立即一剑砸下,这一剑都带出了虚幻的剑影,“轰”的一下把神秘女子砸得下沉了一大截,土已经没到她的腹部了。 不仅如此,女子也头一次痛得叫出了声,手掌虽然凝聚了灵力不惧怕重剑,但是力量是没办法卸掉的,刚才那一记重剑把她的两臂砸得脱了臼。尽管妖女灵力极强,但是无法弥补修为境界的差距。空冥后期和寂灭前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果不是因为被砸进地里,她还能凭身法躲开,现在却根本动弹不得。 陆柏峰紧接着又来一剑,神秘女子的双手本来就被砸得脱臼,举着动也不能动,又生生地挨了一下。这下可好,她的双臂“咔嚓”一声齐齐折断,小臂以恐怖的角度扭曲着,断裂的小臂骨从肘部穿出,她的双手再也举不起来了。 神秘女子疼痛难忍,凄厉地惨叫一声,回荡在幽幽的沼泽上空。 陆柏峰正准备一剑砸向妖女的天灵盖,忽然从侧面的林中蹿出一道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袭向了他。他闪身避开,那黑影落在了神秘女子的身前,正是那头追风云豹。 “好你个孽畜,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我就送你俩一块儿上路!”陆柏峰怒吼,随即一剑砸向追风云豹。他心想:“你不逃就砸死你,你逃了就砸死你背后的妖女,我看你怎么办!” 追风云豹并没有逃,它显然知道,如果它避开了,身后的主人必定身亡。这头追风云豹倒也聪明,只是横跨一步,用 粗长的尾巴卷住了容安剑,顺着容安剑的下落之势,豹尾使劲往横里拽了一下,结果陆柏峰这剑没劈到神秘女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剑身没入土中。 趁着陆柏峰拔剑不便,追风云豹铁尾一扫,勾住了陆柏峰的脚踝,同时腾起上身,双爪狠命地抓向陆柏峰的面孔。 “好个歹毒的畜生!”陆柏峰心中大骂,右手猛然运劲,拔出容安剑,同时身体顺势朝后倾倒,避开了追风云豹的双爪。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失去了平衡,在背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翻转身体,左手重拍地面,整个身体借力迅速弹起,同时疾速转身,一剑斩向追风云豹的尾巴根部。 追风云豹的尾巴还缠在陆柏峰的双脚上,陆柏峰这一剑直接把豹尾砸断,追风云豹惨吼一声,蹦跳着逃到一边,只剩下一条尾巴还在地上抽搐着。 “我看你再如何伤人!”陆柏峰不给追风云豹喘息之机,追击过去。 追风云豹刚要舔舐伤口,看见陆柏峰冲了过来,立刻向着韩明飞扑去。 “不好!这畜生想趁人之危!”陆柏峰心头一紧,韩明飞身受重伤,身后又有一大群修为较低的师弟、师妹,倘若被追风云豹伤了,那可怎么得了! “好猖狂的妖兽!”韩明飞见状,苦笑一声,“想不到我在追风云豹眼中竟然成了软柿子。来吧!我韩明飞还没沦落到任由你欺负的地步!”说罢,他双手一撑地面,提剑而起,迎着追风云豹摆开了架势。 陆柏峰焦急万分,呼喊:“你们快快退后!莫要硬拼!”无奈追风云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陆柏峰服了暴灵丹后的身法也只比它快上一丝而已。 一旁的宋希航突然喊道:“陆师兄,我与韩师兄来对付追风云豹,你赶紧杀掉妖女!”说罢,他左手舞剑攻向追风云豹,从他所处的位置,足以在追风云豹冲到众人面前截住它。 陆柏峰稍微宽心了些,虽然宋希航和韩明飞都受了伤,但是两人联手对付追风云豹却是足够了。他毫不迟疑,返回神秘女子身边,一剑砸向她的脑袋。 神秘女子自知生还无望,闭上了眼睛。 “嗖”的一声,从远处飞来一个石子,狠狠击在下落中的容安剑上,石头竟然立刻碎裂成了粉末,陆柏峰感到一股极强地力道袭来,手中不稳,容安剑被撞偏了方向,砸在了神秘女子身侧的地上。 容安剑竟然被石子击歪?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啊!众人都惊讶地望向了石子飞来的方向。 从夜色中,传来了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瞬息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二十六章 再遇同道 陆柏峰暗道不妙,刚才神秘女子呼啸求救,没过多久追风云豹就出现了,他想当然地以为神秘女子是在向追风云豹求救。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幕沉沉,根本看不清白色人影的相貌。他渐渐靠近,到了离神秘女子丈许的位置,停了下来。快要熄灭的篝火映出了他的脸庞,出乎众人的意料,来者是一位面带忧郁之色的翩翩公子,脸色苍白,但非常英俊,一头黑色长发随意散落,眉头微皱,配上他那身白色的长袍,别有一番淡淡的愁意。 陆柏峰稍感心安,毕竟此人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徒。可是刚才的石子是他射出的无疑,他到底为什么要救一个妖女呢?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阻挠我杀死妖女?此妖女害人不浅,罪大恶极,实在当诛。”陆柏峰看见男青年背后背着一把仙剑,故猜测他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那青年却不答话,看着埋在土中、胳膊骨头尽碎的神秘女子,摇了摇头,好像很心疼的样子,然后经过众人面前,来到女子身旁轻轻蹲下。 “道友小心,这妖女……”陆柏峰连忙上前阻拦。 男子却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挥手,衣袖抖震,轰然作响,陆柏峰被掀得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脚。 好强!众人尽皆目瞪口呆。陆柏峰服了暴灵丹,实力已达寂灭前期,被男子如此简单地一挥手就能震退这么远,这男子什么境界? 灵识一探,洞虚中期,陆柏峰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较低的境界却展示出与境界不相符的高超实力,这不是和妖女一样吗? 男子从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眼神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神秘女子。震退了陆柏峰后,他双手轻轻的握住神秘女子残废的胳膊,陡然,双掌间蓝光大盛,比神秘女子发出的蓝光还要强烈许多。 陆柏峰心中一紧:“不好!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和我想得一样。这下危险了!”于是,他立即大声喊道:“宋师弟、韩师弟,带着大家快逃!此人和妖女是一伙儿的!” 宋希航和韩明飞当然也看出来男子的手段和妖女如出一辙。现在逃跑,剩下陆柏峰一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总比全部命丧于此要好。两人立即撇下追风云豹,护着其他人向后退。 “你们不必惊慌。”那男子突然开口道,他声音平柔,口气温和,“我今日不会杀你们。” 听青年男子这么说,众人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他。他手中的蓝光已经消失了,双手一拍地面,将神秘女子从地中震出,落下来正好在他怀里。神秘女子的胳膊似乎已经好了很多,紧紧地勾着男子的脖颈,将头贴在男子的肩膀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的双眼。 青年男子也以无比温柔的目光看着怀中的女子,还是以那种平淡的口气说:“不过,竟敢把我的曦儿伤成这样,你们也活不成了。现在我要回去给曦儿好好疗伤,就让你们再多活三日。三天之后,你们一个都逃不掉。”说完,他对众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抱着女子,领着妖豹,慢慢地走回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男子究竟是什么来路?和神秘女子又是什么关系?众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呼……”陆柏峰长吐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暴灵丹的药效就快过了,他将进入虚弱期。暴灵丹可以暂时提升修为、增加灵力,但却要付出一定带价——在虚弱期间,陆柏峰根本无法再使用灵力,并且体力会非常羸弱。 众人赶紧围了上来,敌人如此之强,只一名女子就让三名洞虚境界的高手一死两伤,陆柏峰在紧要关头服了激发潜力的丹药才最终胜出,可惜还没杀掉她,她就被人救走了。一场战斗下来,己方可谓是损失惨重。 毕琼芳开始帮宋希航包扎伤口,姑娘家心软,看见宋希航肩膀上骇人的大洞,心疼得直流眼泪。宋希航失血不少,脸色有些苍白,气息十分急促。韩明飞表面上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其实伤在内腑,论严重性比宋希航的伤还要重。 陆柏峰环视一圈,不见了严落亭,当即大惊失色:“严师弟呢?怎么不见他了?” “他呀,刚才吓得自己逃走了。”吕冥瑶道。 陆柏峰听了叹息一声,默默无语。 韩明飞对陆柏峰说:“师兄,此番灵宝出世是骗局无疑。看那女子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我想是她和那个白衣男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吸引我七大宗弟子前来,从而吸取灵力。我和宋师弟都已受伤,师兄你又暂时失去战力,当速速回宗禀报,待来日聚集足够人手再来为王师兄报仇吧。” 陆柏峰点点头,叹息一声:“还好这次有我们几个保护,要不师弟、师妹们必遭不测。可怜王师弟他……唉,算了,赶紧回宗吧。” 韩明飞吩咐众人:“三师弟,四师弟,你二人扶着陆师兄。曹师弟,伍师弟,你们扶着宋师弟,我自己还能走,大家速速离开这里。” 众人也顾不上休息了,那个神秘男青年扬言三日后要杀掉所有人,不管怎么样,三天之内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这一夜之前大家还意气风发地想要寻宝,一夜之后竟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于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这番经历带给众人太多震撼。 走着,天逍突然皱着眉头指着旁边:“遥弟,我怎么觉得来过这里?这棵大树我刚才好像见过。” “我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待我做个记号。”天遥拔出古定剑在大树上随意划出一个大叉。 又走了快两个时辰,前方的大树上赫然有一个大叉! 刚才天遥做记号的时候,众人都看见了,这会儿又看见这个大叉,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我们……迷路了?”吕冥瑶轻轻地问。 陆柏峰苦笑:“好像是……不过我觉得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但事实上我们却在兜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们被迷阵给困住了!”韩明飞道。 迷阵?这个字眼有些陌生。 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韩明飞解释说:“天下的阵法,一共分为五种。攻阵、防阵、迷阵、幻阵、辅阵。攻阵很容易理解,是专门攻击敌人的阵法。防阵则是被动的防御攻击的阵法,比如宗门的护宗大阵就是防阵。我们现在所处的阵,就是第三种,迷阵。迷阵只有一个功能,就是迷惑阵中的人。迷阵中的人总觉得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确的,但事实上却在兜圈子。第四种幻阵,是在阵中出现种种幻象,虽然没有攻击效果,但是却能掩盖住真正的陷阱机关。最后一种辅阵,是可以对己方提供某种良益辅助的阵法。阵法可大可小,可繁可简,可添可减,可多可少,奥妙无穷。” “那要怎样才能从迷阵中走出去呢?”天遥问。 “但凡是阵,就一定有阵眼和阵脚。阵眼是一个法阵的灵魂,通常是唯一的。而阵脚则决定了法阵的形状和大小,有很多个。要走出迷阵有三种方法,第一,找到并破坏掉阵眼,阵眼一坏,法阵就不存在了。第二,找到部分阵脚所在,破坏掉,从而缩小法阵的范围,使自己处于阵外。只是这两个方法都不容易,阵眼和阵脚通常都是些凝聚了天地灵气的宝石,必定会被布置之人隐藏得极好,在偌大的法阵中寻找几颗宝石,谈何容易!至于第三种方法最为简单:直接攻击法阵,当攻击的威力超过了法阵承受极限,法阵自然被毁。只是这个方法对我们来说更加不可能了……”韩明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毕琼芳的声音颤抖起来。 “短时间内是这样。如果时间充裕,我们可以慢慢寻找阵脚或者阵眼,破坏之。”韩明飞答道。 “看样子这个迷阵肯定是那个白衣男子布置的,难怪他当时那么自信地说三天后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估计那片瘴雾地带也是他布置的一个攻阵吧?”天遥推测。 韩明飞点点头:“毒阵的确是攻阵的一种。瘴雾地带是攻击能力相对较弱的毒阵,正如你推断的那样,被白衣男子用来分隔普通人和修仙” 天逍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三个休整三天!这期间你们寻找阵脚和阵眼宝石。”陆柏峰的语气斩钉截铁。 于是,众人一起商量出一个特殊的记号,每隔一段距离就做下记号,对附近的沼泽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可惜这迷阵似乎很大,在迷阵中众人又不敢走得太远,宝石也不知道是挂在树上还是埋在土里,两天过去了,根本一无所获。 第三天,陆柏峰的灵力已经完全恢复,韩明飞在服用了化莹丹与络血丹后,内脏的伤势基本复元。宋希航由于是被挖掉了肩膀上的肉,想要在三天之内长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是恢复了灵力而已。 陆柏峰和韩明飞的复元让众人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定。两天的寻找都徒劳无功,陆柏峰无奈地决定,第三天之后,与白衣男子还有妖女决一死战。 最后一个难熬的夜晚,众人都在安静地冥想。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堂堂大宗的修仙弟子,即使是死,也要和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 深夜的沼泽刮起了凉风,在树林之间飒飒地呼响着。萧立英来到天逍的身旁坐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轻轻地问道:“喂,你……怕吗?” 天逍看了萧立英一眼:“不怕,大不了一死。你害怕了?” 萧立英望向远方,幽幽地说:“不,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天逍纳闷地问。 萧立英收回视线,望着天逍英俊的脸庞,柔声细语:“遗憾我才刚刚和你在一起,却可能要面对永世的分离……” 天逍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他头一次无比温柔地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我能得到你的钟情,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命运非要如此安排,让我和心爱的人一起共赴黄泉,我也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萧立英望向天逍的双眼有些湿润,她没再说什么,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天逍的肩膀上。 忽然,陆柏峰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吓了正在冥想的众人一跳。 几个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两人正是前几天夜里遇到的赤日宗弟子夏东鸣和冷月宗弟子沈碧璇,另外还有两人,众人并不认识。四人的样子很是狼狈,身上的衣服有许多破损,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见是陆柏峰这一行人,他们连忙走了过来。 “原来是太清宗和夜离宗的道友,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夏东鸣显得很激动。 “你们这是……”陆柏峰没想到在迷阵中还能遇到其他人。 “我是飘渺宗弟子柳忠贤,见过诸位。”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颇为壮硕、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对众人拱手。 另外一名矮个青年穿着白色长袍,留着两撇小胡子,也向众人行礼:“我是天云宗弟子袁辰寂。” “原来是飘渺宗与天云宗的道友,失礼了。”陆柏峰赶忙起身还礼。飘渺宗,乃是升龙郡的修仙大宗,而天云宗则是骧龙郡的修仙大宗,两者都是七大宗派之一。再加上赤日宗的夏东鸣与冷月宗的沈碧璇,小小的空地上竟然汇聚了六大宗派的弟子。 众人互相行礼过后,开始坐下交谈。夏东鸣长叹一口气,悲愤地述说起之前的遭遇:“陆道友,自从那一夜与你们分开之后,我和碧璇带着两宗的师弟、师妹们一起继续向着沼泽深处行进。有一日,我感到远处有灵气波动,误以为是灵宝所在,就立即赶了过去,等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飘渺宗的柳道友与天云宗的袁道友正在跟一位白衣男子缠斗。那男子不过洞虚中期,可灵力超凡,柳道友与袁道友都是洞虚中期境界,两人联手竟然也敌不过那名男子,结果被他击伤,倒地动弹不得。那男子看到我们出现,竟突然向我们袭来,寥寥数掌就杀了我好几位师弟、师妹,我们的身法追不上他,他也不和我们正面交手,只是追杀四散逃开的师弟和师妹们,很快,就只剩下我与碧璇两人,我们两个联手同样敌他不过,被他重伤。另外,那男子竟然会一种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将已死之人的灵力吸了个一干二净。最后,他一步一步向我们逼近,我本以为死定了,结果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闻声后他竟丢下我们,迅速地离开了,我夫妻二人这才捡回一条命。” 柳忠贤补充说:“我与袁道友的同门弟子也都被那男子杀死,吸干了灵力。其实原来还有风凌宗的几位道友同行,可惜后来尽皆命丧那人之手。”风凌宗,游龙郡的修仙大宗。果然,两人的话印证了天遥的推断,那白衣男子的目的就是诓骗七大宗的弟子前来沼泽。 陆柏峰也叹了口气,讲述道:“我们遇到的是一名妖女,她也会那种吸取灵力的诡异功法。她杀死了夜离宗的王道友,并吸干了灵力。后来,我服了暴灵丹,这才侥幸胜她,她在危急时刻发出尖啸求救,不久,你们遇到的那位白衣男子就现身并将妖女救走。” 袁辰寂望向陆柏峰身后的天逍、天遥等人,不禁惆怅万分:“你们还好,剩下这么多人。想想我们的师弟、师妹们……唉,宗门派我等前来保护,不想敌人竟如此之强。” 太清、夜离两宗的弟子们暗自庆幸,要不是有陆柏峰在,估计他们也都已经惨遭不测了。 “对了,那青年男子离开之前扬言道,三日后要杀死所有人,并且设下这座迷阵困住我们,我看大家应该联手对敌,说不定能有胜利的希望。”韩明飞提议。 “那是自然。我们四人联手估计都不一定是那个男子的对手,所以这几日我们也一直在寻找迷阵的阵眼和阵脚,不想却碰到了你们。这样一来,我们这边洞虚境界的人就有七名,应当有一战之力。”夏东鸣很赞同韩明飞的意见,见到陆柏峰等人,他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若七名洞虚高手联手还是敌不过对方,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陆柏峰道:“如此甚好。这个迷阵的阵眼与阵脚,我们已经寻找了三日也没有找到。与其寄希望于渺茫的破阵,不如全力放手一搏。宋师弟,打斗之时劳烦你护住贵我两宗其他弟子。” 宋希航点了点头,他如今修为虽在,但是右手不灵便,即使参与打斗,恐怕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 决定好对策之后,众人都开始休养调息。能遇上夏东鸣等四人,也算是幸运。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亮之后,众人依然在打坐。即将到来的恶斗非比寻常,反正也走不出这迷阵,还不如抓紧时间休养。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沈碧璇突然惊呼。 众人都睁开了眼睛,周围的景色竟然变了!一边的树林还是树林,可另外一边却是一片草地,不远处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座庭院! “看来迷阵中还叠加了幻阵,这等布阵手法,真是高超。”陆柏峰赞叹道。 “不知那庭院是何人在居住,莫非是那白衣男子和妖女?”韩明飞疑惑道。 柳忠贤站起身来:“我们过去看看吧,该来的总归会来的。这边的树林没有变化,我估计那男子也不会让我们轻易走出迷阵。”他说的没错,如果前方的庭院是白衣男子的居所,那肯定是他故意解除了幻阵。 众人向着庭院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进。 这里的土地碧草如茵,抬头竟然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和煦的阳光洒在草地上,与身后阴暗的沼泽密林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庭院坐落在这片草地的正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称呼这里为世外桃源也绝不为过。 走近一看,这座庭院还真是不小,院墙都是石块砌筑,墙顶覆着晒黄的干草。院墙当中有扇门,门正大开着,可以看见庭院深处有几间房屋。众人陆续进入庭院,院子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几间房屋的门都紧紧关着。 “你们来了。”淡淡地声音在院中响起。 第二十七章 七星现世 院中突然响起白衣男子淡淡的声音。其中一间房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子从房内走出,同时,众人身后的庭院大门猛然关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加害我们?”夏东鸣大声喝问。 白衣男子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一丝忧伤,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也罢,让你们死个明白。我是厉烟晴。” “厉烟晴?你就是那个修仙奇才厉烟晴?那么那个妖女就是付雯曦咯?”陆柏峰惊讶无比。 男子点了点头:“不错,你所说的妖女,正是我的曦儿。” “陆师兄,他们是……”天逍询问道。厉烟晴?付雯曦?天逍、天遥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陆柏峰回答:“你们修仙时间尚短,不知道这两个名字。他们俩在二十年前可是出了名的修仙奇才,又是道侣,因为杀了赤日宗的弟子而被赤日宗与冷月宗联合追杀,后来突然就不知所踪,杳无音信了。”说着,他皱了皱眉头:“二十年前你们二人修为已达空冥、洞虚了吧?按理来说如今至少也该是寂灭境界……” “呵,不到寂灭又如何?”厉烟晴打断了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当年我和曦儿是为了躲避追杀才隐居到此地。俗世太喧嚣,人心又险恶,还是这清幽之处才是修仙良地。” 韩明飞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当年修仙小宗法言宗竟然接连出现两位修仙奇才——厉烟晴与付雯曦,轰动了整个修仙界。不久之后竟一起退出宗派,成了闲云野鹤。后来虽被两大宗派追杀,但屡次大难不死,最终销声匿迹于江湖。原来你们一直隐居在这绿云沼泽的深处。” “先不管当年如何,你们这次放出灵宝现世的假消息,诓骗我大宗弟子前来,又予以加害,你怎么解释?还有你那吸取灵力的功法,忒恶毒了些。”陆柏峰厉声道。 “王师兄惨死付雯曦之手,我要讨个说法!”宋希航高喊。 厉烟晴一直微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抬起眼睛看着众人,那一丝忧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暴戾的阴狠:“你们是大宗弟子又如何?我最恨你们这些自诩大宗弟子的狂妄之徒。你们都是被宗门派来的,不是我非要你们来的!曦儿也曾劝你们离开,是你们自己不听!所以你师兄是死在自己和宗门的贪念上,与我的曦儿无关!” “好不要脸的话!你故意放出灵宝出世的消息,试问哪个宗门会不派人来?那妖女装神弄鬼地吓唬人,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夏东鸣闻言气得直发抖。 厉烟晴双眼锐利的目光盯着夏东鸣,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厉烟晴冷声道:“真有灵宝出世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大宗的囊中之物?我告诉你,灵宝出世不是我放出的消息,而是你们根据灵气波动胡乱猜测的!” 沈碧璇冷笑一声:“这灵气波动还不是你造成的?天知道你吸了多少人的灵力!” 厉烟晴瞥了一眼沈碧璇:“七大宗里我最讨厌赤日宗与冷月宗的人。你听好了,灵气波动乃是仙剑禁制被我撼动所致,并非是吸取灵力。我本意不在骗你们前来。不过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当然也不会客气了。” “有禁制的仙剑?”袁辰寂眼睛一亮,被下了禁制的仙剑,恐怕是珍稀之物。 厉烟晴摇了摇头:“死到临头还心存贪念。你们伤害小黑在先,伤我曦儿在后,今日言尽于此。这仙剑虽然还未完全解禁,不过,对付你们足矣。”说罢,他抽出了背上的仙剑。 那柄仙剑长约七尺,通体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剑身很薄,在灵力的激发下微微的颤动着。剑身上明显地刻着七个白点,形成北斗七星的模样。 “七星剑!竟然是《仙剑谱》中排名第七的七星剑!”柳忠贤失声叫道。 厉烟晴微微一笑:“不错,正是修仙界失踪已久的绝世仙剑——七星!”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厉烟晴手中的仙剑,太清宗弟子大多只见过宗主李原啸使用的承影剑,夜离宗的弟子也都只见过宗主的青霜剑,不想这次能有幸在绿云沼泽深处亲眼目睹排名第七的绝世仙剑。 “‘仙剑七星,紫红色剑芒。剑身刻有白色七点,呈北斗星曜状排列。’《仙剑谱》上是这么说的。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此剑为辰光剑仙的兵刃。辰光剑仙破空而去后,此剑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被他得到了。这下可麻烦了。”韩明飞喃喃说道。 厉烟晴的眼睛陡然一瞪,冲向了夏东鸣与沈碧璇。 “大家莫慌,此剑禁制尚未解除,我能感觉得到。”陆柏峰大喊一声,也挥起容安剑迎着厉烟晴而去。 六大高手立即围住厉烟晴,战作一团。厉烟晴的手段之强众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宋希航与其他人连忙躲到一边。 “按计划行事!”陆柏峰在众人之中境界最高,因此前夜大家商定,打斗时听从陆柏峰的指挥。陆柏峰喊过之后,沈碧璇、韩明飞与袁辰寂立即贴近厉烟晴将其围住,陆柏峰、夏东鸣与柳忠贤三人趁机迅速服下暴灵丹。之后六人位置三三互换,沈、韩、袁三人也分别服下沁华丹。这是前夜就商量好的,由六人中修为最高的三人服暴灵丹,争取短时间内击毙敌人,而剩下三人服下恢复灵力的沁华丹,保持灵力不减,从旁协助。 厉烟晴冷笑:“准备孤注一掷了么?这是没有用的!”说罢,他冲天跃起,跳出三人的包围圈,手掌中蓝光大盛,一剑挥向刚服下沁华丹的袁辰寂。 袁辰寂举起仙剑迎上了七星剑,顿时感到手中一沉,仙剑差点脱手。“好强的腕力!”袁辰寂心中暗叹。硬敌不过,只好向后躲闪,同时韩明飞与沈碧璇攻向厉烟晴的两侧。背后的陆柏峰也追劈过来,厉烟晴原地一转,看似随意地挥剑,七星剑挡开了来自三个方向上所有攻击。 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有攻击,袁辰寂又从身后刺出了数剑,厉烟晴再度处于包夹之中。他再次腾空一跃,这回,柳忠贤也高高跃起,拦住了他的去路。瞬间,两人在空中互相挥出二十余剑,剑鸣声不绝于耳。忽然,“当”地一声脆响,柳忠贤向后方倒飞出去,连仙剑也脱手掉落在地。 一看柳忠贤拼剑失败,夏东鸣也迅速跃起,攻向下落中的厉烟晴,防止他追击无力还手的柳忠贤。看到是夏东鸣,厉烟晴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手中的七星剑陡然加速,须臾之间一连刺出足足七七四十九剑。 夏东鸣的剑法本来就比不过柳忠贤,遇上厉烟晴如此疾速的剑招,只勉强挡了几下,手中的仙剑就被击落。后面的四十余剑全部刺中他的身躯,只听见一连串急促的“哧啦”声,夏东鸣胸前血肉横飞。 “东鸣!”沈碧璇看见丈夫中剑,急得大喊,两步跨到厉烟晴身后,施展全身的力气,向刚刚落地的厉烟晴重重斩出一剑。厉烟晴早有防备,落地后直接向前一蹿避开了沈碧璇的那一剑,同时左手一把掐住正要倒地的夏东鸣的脖子,一边拖着他往前飞步而行,一边用右手的七星剑“簇簇”几剑,挑断了夏东鸣的手筋和脚筋。夏东鸣的脖子被厉烟晴紧紧攥住,想惨叫也叫不出声来,憋得眼泪直流。 厉烟晴拽着夏东鸣冲着刚刚站起的柳忠贤而去。柳忠贤仙剑不在手,不敢直接应对七星剑,连忙向侧方躲开。厉烟晴几步跨到院子的一角,转过身来,用七星剑锋抵着夏东鸣的喉咙,冷冷地看着追来的几人。 陆柏峰等人一看架势不妙,纷纷站住,夏东鸣在厉烟晴手上,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过去。 “快放开他!”沈碧璇见丈夫四肢筋断,心疼无比。 “放开?当年赤日宗害得我好苦,你说我能放开他吗?”厉烟晴一脸冰霜。夏东鸣已经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满脸通红。“今日我就先杀了你!”厉烟晴大吼一声,而后将七星剑往背后剑套一插,右手成爪,蓝光直冒,一爪击在夏东鸣的天灵盖上。 “不——!”沈碧璇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顿时眼泪纵横,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别……”陆柏峰刚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厉烟晴浑身上下蓝色光波闪耀,沈碧璇的剑刚碰到蓝色光波就直接连人带剑被弹飞,在空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将身上蓝色的长袍染出一大朵血花。沈碧璇倒飞撞上了身后来不及躲闪的袁辰寂,势头依然不减,两人一起飞撞在院墙上,将院墙砸出一个大坑,这才停下。落地后,沈碧璇又接连吐出三大口血,刚才在喊叫时被突然弹飞,她连自己的舌头都咬断了,和着从胸腹中涌上来的鲜血,吐在了地上。袁辰寂虽然无大碍,但也被震得胸中气血一阵剧烈翻腾。 厉烟晴吸取灵力的功法实在是太无耻了,吸的时候自己虽然不能动,但是别人也奈何他不得,只要接近他,就会被传递中的灵力猛烈震飞,即使不死也是重伤。正因此,厉烟晴才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的吸取夏东鸣的灵力。 夏东鸣还活着!活着被逐渐吸干灵力,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体内仿佛万蚁蚀骨一样难受,想叫又叫不出来,全身都强烈地抽搐着,胸前的剑伤随着肌肉的颤动,一股一股的鲜血溅了出来,顺着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袍,洒落在地上。渐渐的,夏东鸣也不再颤抖了,身体仿佛缩小了一圈,衣服显得空荡荡的,脸上也呈现出骇人的黑紫色,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一直闭着眼睛的厉烟晴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已经变成了干尸的夏东鸣,随手一甩扔到了墙角,而后望着众人。 活活被吸干灵力而死,这场面实在是太骇人了。远处的沈碧璇已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眼泪直流,舌头断了也没法说话,只听见她“啊啊”地呜咽着,一口一口地吐着血,一步一步地爬向墙角。倒在那里的人是她亲爱的丈夫。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将丈夫干瘪的尸体抱在怀中,眼泪和着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尸体的脸上。 太惨了,萧立英直接扑在天逍的怀里不忍再看。陆柏峰也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厉烟晴许久未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正在呜咽的沈碧璇突然怒目圆睁,抛开丈夫的尸体,跪爬到厉烟晴的脚下,口齿不清地大声嚎啕着,用双拳一下一下地砸着厉烟晴的腿。 厉烟晴冷哼一声,抬起手又是一掌拍在沈碧璇的头顶上! “你……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韩明飞实在忍不住了,大骂厉烟晴。 “哼,人性?人性又算得了什么?”厉烟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沈碧璇的双手渐渐地垂下,再也抬不起来了。厉烟晴收回了掌,被吸成人干的沈碧璇一下子瘫倒在厉烟晴的身旁。厉烟晴看都不看一眼,抬脚将她踹飞,落在了她死去的丈夫身旁。 陆柏峰见厉烟晴如此狠戾,心中骇然。眼下可以战斗的,只剩下四人了。 “跟这种魔头不必多言,赶紧趁着暴灵丹起效期间击毙他!”柳忠贤拾回仙剑,施展身法冲向了厉烟晴。 “对,他若不死,我们都要被吸干了!”袁辰寂也从后面冲了过来。 厉烟晴微微一笑,身形连闪,绕过几人,直接冲着天逍、天遥这群人而来。 “卑鄙小人!宋师弟,快拦住他!”韩明飞急得大喊。 “你们快逃,我挡住他!”宋希航迎向了厉烟晴,其他人立即四散逃开,绕向正冲过来的陆柏峰与韩明飞身后。 “就凭你?”厉烟晴冷声道,连七星剑都不用,将灵力贯穿双手,右手接住宋希航的剑,左手重重一掌击在他的胸膛上。 “咔嚓”,宋希航的胸中响起了令人牙齿发酸的骨头断裂声,一股鲜血上涌,他还来不及张嘴吐,血就从鼻孔中喷射而出。“为我报仇!”宋希航含糊地喊出几个字,心中催动法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人都炸碎开来。原来他自知如此下去生还无望,干脆贴着厉烟晴自爆丹田,想要炸伤厉烟晴。 厉烟晴没想到宋希航如此不惜生命地自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催动全身灵力护住要害,可左半边脸依然被炸得皮开肉绽,左耳已经不见了,鲜血不断地流入左眼,他只能闭上。而击在宋希航胸膛的左手虽凝聚着灵力,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还是被炸得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碎肉处可见阴森白骨,整条手臂微微抽搐着,无力地荡在左肩之下。 厉烟晴倒也痛快,拔出七星剑,从肩部一剑斩断了整条左臂。在他看来,与其让废掉的左臂妨碍自己的动作,不如直接砍掉。左肩膀顿时鲜血狂飙,厉烟晴立即将七星剑插回剑套,迅速用右掌捂住断臂处,掌中蓝光闪现。 陆柏峰等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韩明飞已经退到后面护住众人,袁辰寂与柳忠贤紧紧跟着陆柏峰,三人成三角之势攻向正在疗伤的厉烟晴。 厉烟晴用手不便,但身法还在。他迅速地在院中挪腾着,躲避三人的攻击。片刻,厉烟晴松开了右掌,左肩的断臂处已然止血。 众人正紧张地望着院中的三人与厉烟晴打斗,不料,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站得最近的李清扬与吕冥瑶直接倒向房中,“啊啊”两声惨叫,众人惊讶地回头一看,妖女付雯曦两手正分别抓在两人的头顶,吸取着灵力! “糟糕!怎么把她给忘了!”韩明飞大急,陆柏峰等三人追着厉烟晴根本无暇顾及这边,韩明飞想冲上去又恐被正在吸取灵力的妖女震飞,只得提剑挡在众人之前。 “吕师姐!”“李师兄!”众人纷纷大声呼喊。吕冥瑶与李清扬已经翻了白眼,浑身抽搐,显然是活不成了。 付雯曦吸干了两人后,“桀桀”地阴笑了一声,向韩明飞扑来。韩明飞立即挥剑迎上,忽然听见背后又冒出一声惨叫。韩明飞眼角一瞥,视野中出现了追风云豹的身影,他顿时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这回他一个人可应付不了了。原来刚才追风云豹一直藏在屋脊后面的房顶上,趁着韩明飞离开众人,忽然跃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口咬住田敬康的脖颈,又跃上了房顶,双爪狠命一挥将田敬康直接从腰部抓成两段。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萧立英大声喊道:“韩师兄,给我暴灵丹!”韩明飞一顿,马上明白了萧立英的意思。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暴灵丹药瓶,向后甩给了萧立英。萧立英倒出仅有的两粒暴灵丹,一颗自己吞下,另一颗丢给了夜离宗弟子章忆蓉。当初众人中一共有五名元婴后期之人,后来严落亭自己逃跑,刚才李清扬与吕冥瑶又双双被吸成人干,眼下就数萧立英与章忆蓉的修为最高。 章忆蓉也毫不迟疑,服下了暴灵丹,她和萧立英的境界都提升到了空冥后期。暴灵丹对修为越是低的人,提升幅度就越大,只是这种丹药是万不得已搏命时才使用的,即使是太清宗这等修仙大宗,也只给下山办事的洞虚境界弟子每人配了两颗。 其他的人也不愿在旁边干看着,于是每个人都服下一颗低级丹药——化生丹以随时补充消耗掉的灵力。没有了尾巴的追风云豹“呼”地一下从房顶跳下,扑向了最前面的萧立英与章忆蓉。虽说两人现在只是空冥后期,但是以二敌一,加上追风云豹断了尾巴,又没有兵刃,因此还是有希望得胜的。 萧立英与章忆蓉分别攻向追风云豹的两只前爪,趁此机会,曹睿谦与伍彦桐先后跃过追风云豹的头顶,从后方攻击,天逍与天遥、毕琼芳与钟信翔则分别攻向追风云豹的两肋,八人将追风云豹团团围住。 忽然,后方传来陆柏峰焦急的大吼声:“你们快逃!” 正在围攻追风云豹的众人侧首一看,厉烟晴正向着这边冲过来。 第二十八章 踏上归程 付雯曦与追风云豹的突然加入,让众人猝不及防,接连死了三人。韩明飞忙于应付付雯曦,无暇兼顾众人。厉烟晴一看韩明飞不在众人身旁,就立即冲了过来。 刚才陆柏峰的那声大吼,韩明飞也听见了。他侧目一看,不禁焦急万分,高手对战片刻也分心不得,韩明飞一不注意就被付雯曦抓中左臂,留下了五道深深的伤痕。 若让厉烟晴冲到师弟、师妹们的身边,他们必死无疑。情急之下,韩明飞也顾不上其他,对着厉烟晴掷出了手中的仙剑。因为知道厉烟晴的手不惧仙剑之威,这下仙剑投掷的方向也是韩明飞瞬间考虑好的,直接飞向厉烟晴的左腿。由于厉烟晴自断左臂,用右手接飞向身体左侧的仙剑甚是不便,光睁着一只右眼又不易判断距离,厉烟晴只得停步,侧身让过飞来的仙剑。就这么一停一让,已经争取了不少时间,陆柏峰乘机从侧方插上,挡在了厉烟晴身前。 厉烟晴见前路被阻,转身攻向袁辰寂。韩明飞已经被付雯曦缠住,陆柏峰也不敢离开天逍、天遥等人太远。韩明飞刚才转身掷剑,所以背部露出一大空档,付雯曦重重一掌击在韩明飞的背上。韩明飞原本内伤就没有完全痊愈,这下旧伤新伤一起催发,闷哼一声,从口中、鼻中都喷出了鲜血。 韩明飞已无再战之力,付雯曦冲上前来,一只手已经伸向了韩明飞的天灵盖,眼看着就要按住韩明飞的头顶,突然,两把仙剑挡在了两者之间。是松纹剑和古定剑!天逍和天遥方才见大师兄危险,于是立即侧转身来挡住付雯曦。付雯曦惊讶地抬头一看,原来是所有人中最弱的两个,不由得“嘿嘿”一笑。天逍和天遥各自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吞入口中。顿时两人气势大涨,由和合中期跃升至元婴后期! 两人服用的竟然是暴灵丹!按理来说,他们才是和合中期的境界,宗派不会配给暴灵丹。但天逍和天遥可是李原啸的外孙,又是宗门新生代的希望,李原啸早就给他们一人备了一颗暴灵丹,叮嘱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使用,这是给二人在危机时刻逃命用的。如今为了挡住付雯曦,两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另外一边,柳忠贤与袁辰寂根本敌不过厉烟晴,厉烟晴将七星剑舞得如同龙卷风一般,一片紫光剑影。袁辰寂的仙剑品质较差,经数十次拼剑之后败下阵来,仙剑被七星剑的剑风卷成了碎片,失去了仙剑的袁辰寂也被厉烟晴当胸一脚踹飞。只听见清脆的骨头断裂声,袁辰寂的肋骨全断,胸口骇人地凹进去一个大坑,口中吐出许多和着鲜血的内脏碎块,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袁辰寂一死,柳忠贤就更加吃力了。陆柏峰原本指望他二人能缠住厉烟晴,自己则趁机迅速解决掉追风云豹,可一见情势不妙,他只得上前再战厉烟晴。 天逍和天遥撤开之后,追风云豹的右侧顿时空了。追风云豹一扭身,从这个空档蹿开,然后不停步,直接反扑向原本位于自己身后的曹睿谦与伍彦桐。曹、伍二人都迎着追风云豹的脑袋猛斩一记,以速度见长的追风云豹忽然一个急停,抬起前爪站立,险险地避开了那两剑,然后还未等曹睿谦和伍彦桐回过神来,追风云豹的爪子已经到了面前,“扑哧”两声,伍彦桐的头颅被追风云豹抓飞,而曹睿谦的脸从右上到左下都被抓烂。曹睿谦疼得惨叫一声,捂着脸想要逃开。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瞎了,根本看不见路,竟然向着付雯曦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这等送上门来的“大礼”,付雯曦自然也不客气。左手一掌拍在曹睿谦的颅顶,又开始吸取灵力。追风云豹伤了两人之后,被后面的萧立英与章忆蓉追上,“刷刷”两剑刺中了追风云豹的后腿。追风云豹大吼一声,猛地向上高跃,再次跳上了房顶,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萧立英一边提防着追风云豹跳下房来,一边又牵挂着正在与付雯曦打斗的天逍和天遥。天逍和天遥虽然服下暴灵丹提升了境界,但是剑法依然还是“只学其形未得其神”的和合阶段,尚达不到形成套路随机应变的程度,所以两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进行攻击和防御。他们心照不宣地分别攻向付雯曦的左右两侧,这样只有一只眼睛的付雯曦就无法同时看清两边的攻击,逼不得已,付雯曦只得后退。毕琼芳与钟信翔连忙上来架走了韩明飞。 追风云豹一看只有萧立英和章忆蓉两个人防着自己,于是从房顶跳了下来,利爪抓向了章忆蓉,章忆蓉不敢和它硬拼,向后闪躲,萧立英连忙一剑斩向追风云豹的肋部,追风云豹身子横摆,躲过了这一剑,顺势抓向萧立英。萧立英用剑轻点地面,腾空翻了一个筋斗,落下时抽剑反握,剑锋直指正好处于下方的追风云豹的脑袋。章忆蓉见状立即挥剑斩向追风云豹的左肋,追风云豹只能向后方躲闪,但是由于刚才后腿受伤,追风云豹不似之前那般敏捷,来不及全身而退,章忆蓉这一剑正好斩在前伸的豹爪之上。 “咔嚓”一下,追风云豹左前爪的指头被齐齐斩断,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章忆蓉又立即举剑刺向追风云豹的脖颈。 “小黑!”正在与陆柏峰、柳忠贤鏖战的厉烟晴大怒,可是陆柏峰紧紧地纠缠住他,他根本无法脱身过来。听见追风云豹的惨叫,付雯曦一只手架住天逍的松纹剑,攥紧后使劲往横里一带,挡开从另外一边攻向她的古定剑,同时顺势侧过身来,右手腾开一个空档,从怀中摸出三根银针,一扬手,银针朝着章忆蓉的后背激射出去。银针的速度极快,距离又近,天逍和天遥还没来得及提醒,银针已经深深地插入了章忆蓉的后脑勺,章忆蓉惊恐地瞪着双眼,瞬间毙命,轰然倒地。 追风云豹四爪已经一断两伤,无法再战。正想逃时,将韩明飞架到墙角的毕琼芳与钟信翔恰好赶了回来,截住了追风云豹的退路。追风云豹自知在劫难逃,大吼一声,调转头来冲向两人,萧立英急忙追击数剑,招招命中追风云豹的后腿。追风云豹丝毫不管腿上的伤痛,蹿到二人身前,立起上身扑了上去。两人身后已是石墙,没有了退路,双双奋起一剑刺向追风云豹,“扑哧”一声,两把仙剑都深深地插进了追风云豹的腹部,追风云豹眼见是活不成了,可是,它的血盆大口此时已经咬住了毕琼芳的喉咙,右前爪也没入了钟信翔的胸膛! 天逍见又死两人,气得用力一抽,抽回了被付雯曦攥着的松纹剑。萧立英此时也赶上前来,与天逍、天遥一起对付付雯曦。 正在与厉烟晴缠斗的陆柏峰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虚脱,暗道不好,这是暴灵丹即将失效的征兆!到时与陆柏峰同时服用暴灵丹的柳忠贤势必也将失去战斗力。 陆柏峰急出一身冷汗,难道真要全部丧命于此?正当他忐忑之时,柳忠贤突然脚下趔趄,乱了身法,被厉烟晴抓住机会,一剑斩飞了半条右臂,断臂的手还握着仙剑,一同落在远处。柳忠贤似乎无力呼喊,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厉烟晴一看就明白了,柳忠贤的暴灵丹药效已过。他自从被宋希航自爆伤了左臂之后,身体行动很是不便,虽然将袁辰寂踹死,但后来陆柏峰与柳忠贤联手后,他一直未能占得明显的上风。如今暴灵丹药效已过,厉烟晴大喜过望,打斗了如此之久,他的灵力也消耗了许多,看着不能动弹的柳忠贤,他立即反手将七星剑插回剑套,准备吸取灵力。 陆柏峰焦急万分,要是柳忠贤也被厉烟晴吸干灵力,那剩下的人就毫无生还希望了。他心中有些奇怪,他和柳忠贤服下暴灵丹的时刻相差无几,为什么柳忠贤的药效会这么早消失? 就在厉烟晴一掌拍在柳忠贤的头顶时,柳忠贤突然抬起仅存的左手紧紧握住厉烟晴的手腕。厉烟晴吓了一跳,连忙想抽回手掌,可是柳忠贤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轰隆”一声巨响,又一名洞虚境界的高手自爆了! 陆柏峰一下子明白了,柳忠贤的暴灵丹药效并没有过去,他那浑身无力的虚脱模样全都是装出来迷惑厉烟晴的。自知继续打下去必死无疑的柳忠贤,竟大义凛然地自爆,牺牲了自己,为他人赢取了胜利的希望。而且,他自爆时还在暴灵的状态,虽说没有真正的寂灭境界修仙者自爆时威力那么强,但也比之前宋希航那次自爆的威力要大得多。厉烟晴的右手连带整个右肩都炸成了碎肉,肋部、腿部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陆柏峰顾不得悲愤,抓住这个机会箭步冲上前,伴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容安剑重重地砸飞了厉烟晴。 厉烟晴飞撞到墙上,将墙壁砸出一个大坑,跌落在地,连声咳着血,爬不起来了。而另外一边正与三人打斗的付雯曦,不知为何突然凄惨地哀叫了一声,停止了攻击,抱着头瘫坐在地上。萧立英、天逍和天遥不明白她在耍什么诡计,三柄仙剑一起指着她。 陆柏峰提剑走到厉烟晴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残害无数性命,如今正是你偿命之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厉烟晴大口大口喘着气:“我与曦儿当年所受的苦,你们又如何能知……咳咳……” “你们天资纵横,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又是一对神仙璧人,是你们自作孽,杀害赤日宗弟子,所以才被满天下追杀,你怪得了谁?”陆柏峰皱着眉头喝道。 “你知道什么?”低着头的付雯曦用颤抖的声音诉斥,“当年,烟晴就因为天赋奇才但出身小宗,遭到赤日宗一名重要弟子的嫉妒。那人又贪图我的姿色,于是带着一群人强行将我掳走,玷污了我,并且毁了我的容貌,将我丢还给烟晴……”付雯曦伤心得泣不成声。 “自从那时起,曦儿就受了刺激……精神时好时坏……我带着她隐居到此,苦心修炼,一心只想着报仇……后来无意中发现了七星剑……与一本尚未完成的剑籍……借着这残本剑籍,我与曦儿迅速提升了修为,终于手刃了那个无耻之徒,但天下再无我二人容身之处……咳咳……”说到这儿,厉烟晴已经虚弱得无法继续。 付雯曦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说:“我二人只好再回到此地隐居,于路上捡回了还处于幼儿期的小黑,两人一豹生活在这茫茫的沼泽。可惜,由于那套剑籍并不完整,我二人又修炼心切,后面缺失的部分我们未多考虑就边猜想边修练,结果走岔了路,渐渐走火入魔,不仅修为境界大幅倒退,不吸取他人灵力就会迅速衰弱。有时我也不愿这样,可是每当月圆的那几夜,我都会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害人之后清醒过来,又懊悔不已……”原来她当初警告众人时所说的“四天后”就是十五月圆之夜,那个要杀人的“她”就是发狂的自己。刚才她突然停止攻势,想必是已经恢复了心性。 陆柏峰叹了口气:“原来事情竟然有这么多曲折。我很同情你们当年的遭遇,只是你们害人太多,天理难容。” 厉烟晴竭力抬起头,望着陆柏峰哀求:“求求你……饶过曦儿……她是……是被我所害……入魔不深……或许……有救……” 不料付雯曦却突然劈手夺过萧立英手中的剑,猛地插入自己的腹中,又拔出来扔在一旁,顿时血如泉涌。她缓缓地爬到厉烟晴的旁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烟晴……我早就说过……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这次……也是……”她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手,轻轻地抚摸厉烟晴的脸庞。 厉烟晴双臂尽断,没法伸手,只能微微扬起嘴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呢喃着:“我的……曦儿……” 这一刻,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清澈,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过去一般…… 曾经娇美貌堂堂, 两情相悦爱留香。 赞不绝口佳人对, 修仙之道影成双。 红颜祸水命无常, 出身寒微少相帮。 天赋奇才遭人妒, 浩渺天下无处藏。 愤世嫉俗两心伤, 无人之境苦修狂。 偶遇良机得异宝, 急于求成善心盲。 腥风血雨恩怨偿, 走火入魔不觉殇。 南柯一梦方初醒, 默默无语泪两行。 一边的萧立英泪眼朦胧,天逍与天遥都摇头嗟叹不已。 陆柏峰的暴灵丹药效已过,他瘫坐在被鲜血染红的地上,环视四周,满地的尸首。原以为轻松简单的沼泽探宝之行,伤亡竟如此惨重。赤日宗、冷月宗、夜离宗,飘渺宗、风凌宗、天云宗,六大宗派的弟子尽皆亡殁,太清宗也只剩下眼前这几人,这是何等的惨烈! 想到厉烟晴与付雯曦凄惨的一生,几人也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愤慨。 庭院上方的天空依然那么晴朗,白云依然那么洁白,阳光依然那么明媚,只有身后那片阴郁的沼泽,见证了一对苦命之人的种种坎坷。 陆柏峰和天逍、天遥都服用了暴灵丹,药效过去之后要恢复很久,而韩明飞重伤更是需要调养,因此五人先在此地停留了数日。 这一天早上,几人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十几座新坟。 “吕师姐,田师兄,我们先回宗去了。你们就在这无人侵扰的沼泽深处,好好地睡吧。”天遥红着眼圈喃喃地说。吕冥瑶虽然经常逗他,但这一路上对他始终如亲姐姐一般无微不至。 陆柏峰也难过地叹道:“唉,吕师妹,田师弟,这次师兄没能完成宗门的嘱托好好保护你们,深感愧疚。以后有空时,我定会常来看望你们。” 与逝者道别之后,天逍和天遥扶着刚刚能走路的韩明飞,萧立英背负着逝去众人的仙剑,跟随陆柏峰一起踏上了回宗的归程。 陆柏峰背上背着两柄仙剑,其中一把正是还未完全解禁的七星剑。显然,当年已破封的七星剑,是被辰光剑仙重新设下了禁制。在被厉烟晴发现以来,剑上的禁制只被他消磨掉一小部分。《仙剑谱》上排名第七位的绝世仙剑,比太清宗的镇宗仙剑——承影剑还要高三位。如此珍宝也算是此番沼泽探宝之行唯一值得庆贺的收获。 “不知道宗门的长老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是会欣喜还是会痛心。唉,相比其他宗派,我们已经算是好得多了,至少宗主那两个宝贝外孙没受什么伤,而且还得回一个外孙媳妇,倒是一桩喜事。”陆柏峰边走边想。 “陆师兄,当日严落亭师兄独自弃我们逃命,不知道结果如何。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天逍忽然想起这件事。 陆柏峰一怔,沉吟片刻,分析道:“严师弟应该还活着。他逃走的当晚我就打伤了付雯曦,后来听夏东鸣所说,当时厉烟晴正在与他们鏖斗,再后来厉烟晴就从我们这里救走了付雯曦,疗伤三天后与我们决战。照理说,严师弟应该没遇到他们才对。估计现在他正在回宗的路上吧。”说到这儿,陆柏峰摇头笑笑:“他倒是挺识时务,就是有点儿不太义气啊!” “那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萧立英撇撇嘴,既不屑又不满。 “呵,蝼蚁尚且偷生,贪生怕死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别说他了,倒是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我还不知不觉呢,你们俩就——”陆柏峰故意拖长音调。 “陆师兄,你是不知道。当年在入宗收徒时,我哥他一眼就相中嫂子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该成了。”天遥笑道。 “臭小子,说了不要再叫我嫂子,想讨打呀?”萧立英羞得满脸通红。 天逍也不好意思地嗔怪:“遥弟,你可别胡说。当时咱们俩还都是孩童,有什么相中相不中的?” 被两人搀扶着的韩明飞笑道:“萧师妹,依我之见,你回去和宗主好好说说,干脆搬来我们竹园住下吧,也省得受相思之苦。” “怎么连韩师兄也变得这么不正经了……”萧立英的声音越说越小,惹得陆柏峰哈哈大笑。 慢慢地走了五日,一行人逐渐接近沼泽外缘。第六天的清晨,大家刚准备继续赶路,忽然发现在前方远处的树林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十九章 林香佳节 等看清远处的身影,众人皆欣喜不已。前面两人,正是太清宗的大长老姚化空与七长老余瑞江,而余瑞江的身后则跟着唐君荷与朱晓敏。 朱晓敏立即欢欣雀跃地跑了过来:“大师兄,萧师姐,天逍哥,天遥哥,你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她惊讶地望着狼狈不堪的众人,几人的衣服全都破烂不堪,血迹斑斑,韩明飞与陆柏峰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余瑞江一眼就看出韩明飞的内脏受了重伤,眉头紧皱:“我原想这次有你和柏峰一起前来,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怎么少了三个人?” 韩明飞苦笑着:“师父,此事说来话长。严师弟已在前几日独自离开,此时应该还在回宗的路上。至于吕师妹与田师弟……他们都死了。就连我们也是死里逃生,差点儿回不来了。” 姚化空十分惊讶:“竟然如此凶险?李宗主他也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才让我和余长老一起来沼泽里接应你们回宗,原本我还以为有些小题大做了呢。” 陆柏峰边走边将沼泽内的经历详细叙说了一遍,厉烟晴与付雯曦功法之恶毒让四人听了直咋舌,几人的九死一生也着实让他们心惊肉跳。太清宗损失了两名优秀弟子,两位长老嗟叹连连,伤感不已。 “你这丫头怎么不呆在宗里好好修炼,跟来沼泽做什么?”天遥道。 “还说呢,你和天逍哥还有大师兄一走就快一个月,我在竹园都要闷死了!这次还是我苦苦哀求,师傅才答应带我下山的。真没想到这次历练如此危险,还好你们和大师兄都没事……”朱晓敏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忽然瞥见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天逍哥,萧师姐,你们……” 天逍正和萧立英亲密地手牵着手呢。自从韩明飞可以独自行走,背负仙剑的活儿就转移到天遥身上了。 天逍被朱晓敏一问,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其实没什么,我们俩……那啥……” “都这么大人了脸皮还这么薄。”萧立英倒是大大方方的,“朱师妹,我和你天逍哥想结成道侣,你看好不好?”她经常去竹园,跟朱晓敏自然非常熟悉。 “好啊好啊!”朱晓敏连声应道,她本就很喜欢一团和气的萧立英,“萧师姐你干脆搬来我们竹园住算了,我和二师姐,再加上你,可以组成‘竹园三姐妹’!” 天遥“扑哧”一乐:“还‘三姐妹’呢,二师姐与萧师姐那才像姐妹,你呀,就是个调皮的小丫头。不过,要是萧师姐也来我们竹园住下,那些男弟子们可要嫉妒死喽!” 唐君荷也笑道:“是啊,如果想要结成道侣,那就更应该搬来竹园啦。至于什么‘竹园三姐妹’的,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可没有精力陪着小师妹一起闹腾。” “现在就搬过去是不是早了点儿?还要征得师父同意呢。我们俩毕竟修为尚浅,过早结成道侣双修,也不一定是好事。等回去了听师父安排吧。”萧立英喜悦中带着一丝羞涩,她的师父就是宗主李原啸。 “你说什么?七星?你是说厉烟晴用的仙剑是那柄绝世仙剑七星?”走在前面的余瑞江忽然惊讶道。 “是的,厉烟晴在沼泽中无意发现了传说中的七星剑,不过剑上仍有禁制未解。估计是当年辰光剑仙担心此剑威力太大会惹得后世之人杀戮抢夺,所以设下禁制掩盖其威能,并将它埋藏在沼泽内。厉烟晴耗时许久才慢慢磨掉了一小部分禁制,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强烈的灵气波动,造成了灵宝出世的假象。”陆柏峰道。 “绝世仙剑可远比灵宝珍贵多了!现在七星剑在哪?在你这儿吗?”余瑞江十分兴奋,和厉烟晴、付雯曦打斗的众人就只有太清宗的弟子活了下来,七星剑必然是囊中之物。 陆柏峰解下背上的一副剑套:“正是这把剑。厉烟晴死后,我就把它带在身上了。” 余瑞江连忙抽出七星剑,嗡嗡的剑鸣声听上去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没错,看外形、品质,还有那隐隐透出的威能,这果真是绝世仙剑七星!太好了,大长老,你看!”余瑞江欣喜无比。 姚化空接过仙剑,也是笑容满面:“此乃我太清宗之福啊,哈哈。做得好,你们做得好啊!” “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七星剑?啧啧,好像的确很厉害啊。”朱晓敏凑上前来赞叹。 “何止是厉害!这把剑,有可能会使七大宗之间的形势发生改变。你们知道七大宗派为何会成为‘七大宗派’吗?”余瑞江问道。 几人都摇了摇头。余瑞江解释说:“七大宗之所以能在数以百计的修仙宗派之中崛起,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创派祖师曾经是登峰造极的剑仙。但是,许多其他宗派的创派祖师也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因此,这只是重要原因之一。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第二个原因,那就是七大宗派各有一柄绝世仙剑。” 天逍、天遥和朱晓敏还是第一次听余瑞江说起其他大宗派的事,因此甚觉好奇。天逍问余瑞江:“师父,我只知道外公用的仙剑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十的承影剑,不知道其他六大宗的绝世仙剑都叫什么名字?排名是多少?” 余瑞江答道:“夜离宗的镇派仙剑名为青霜,排名一十五位,是当年夜离剑仙的兵刃。 赤日宗的那把,名为纯钧,在七大宗派的镇派仙剑中排名最高,第八位。 冷月宗的镇派仙剑名为飞冥,排名一十七位。 风凌宗是七大宗中实力最弱的,镇派仙剑排名也最低,是《仙剑谱》的最后一位,磐郢剑。 飘渺宗,镇派仙剑名为流景,排名一十三。 天云宗的镇派仙剑排名比承影剑只低一位,剑名工布,第十一位。” “师父,流传下来的绝世仙剑,就只有这七把吗?”天遥问道。 “还有一把。《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仙剑,定光剑。为水木散人易柳尘所有。” “水木散人易柳尘?这是何人?”天遥他们头一回听说。 “易柳尘是一位大乘境界的高手。但是他很有性格,从未加入任何宗派,修仙界称这类人为‘散修者’。至于‘水木散人’这个名号,是易柳尘自己取的,据说是因为他居住的地方靠近小河,河边全是垂柳。”说着,余瑞江笑了,“如此看来,易柳尘应是个有趣的人。” “师父,那他从何处得到了如此珍贵的绝世仙剑?还有,他背后没有宗派势力,为何没有人去抢夺定光剑?”天逍疑惑不已。 “这就要说到当年仙魔大战时定光剑的主人——梵乙剑仙了。他虽然没有开宗立派,但是收过徒弟,定光剑也就一脉传承了下来。易柳尘也是从他的师父那里继承的仙剑。至于抢夺,不是没人想,而是没人敢。梵乙剑仙曾定下规矩,后世子弟只有进入大乘境界,有能力保住定光剑时,才有资格继承。如果师父即将武破虚空,所有徒弟都没能进入大乘境界,那么师父就会把定光剑藏于某处,有缘者得之。规矩是严苛了些,但这是对后世弟子的保护,免得遭他人觊觎又没能力保住定光剑,从而招来杀身之祸。所幸数百年来,他这一脉都有优异的弟子继承定光剑,这一辈就传到了易柳尘手中。另外,散修者交游极广,散修高手之间大多也都是朋友,再加上高超的修为,连七大宗都不想与他们交恶,其他宗派就更不用说了。因此,一直没人敢打定光剑的注意。”余瑞江解释道。 天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太清宗以后可就厉害了,又得了一把绝世仙剑,岂不是成为天下第一大宗了?” 姚化空却说:“不行,至少短时间内不可以。你们都听好了,关于七星剑出世的消息,切不可与任何人说起,再亲的人也不行。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消息,可是会给我太清宗招来灭顶之灾的。” 余瑞江表示赞同:“大长老所言极是。七星剑尚未完全解禁,我宗门内如今也没有大乘期的高手护住此剑。其他大宗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拥有两把绝世仙剑的。现在正好一宗一把,相对平衡。从现在开始,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提起‘七星’二字。” 果然越靠近沼泽外缘,人就越多。尽管已经很久没有灵气异动的迹象,但人们不见灵宝终不死心。可进入沼泽深处的人虽多,但即使是修仙弟子组成的队伍也再没出来过,因此,这些人一直不敢进沼泽。 看到有人从沼泽里走出,四散的人都迅速聚集过来,一看到是太清宗的装束,又一下子都散开了。 “这不是太清宗的姚长老和余长老吗?怎么,你们也进去寻宝了?”一位穿着杏黄色夜离宗长袍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行礼。 “赵长老,幸会。我二人来此接应弟子,现在正要返回宗内。”姚化空还礼。 “原来是这样,我料想以二位的境界也不会对那天地灵宝感兴趣。呵,我也是来接应我宗弟子的,这么多天过去了,郭宗主有些放心不下。” “赵长老,此事很是不幸,我宗弟子在沼泽内与贵宗弟子结伴而行,现在只剩得这几人生还。具体经过很曲折,待我回宗后修书一封,详细地告知郭宗主。”余瑞江道。 赵长老听了有些惊讶:“有这等事?我宗还派下了两位洞虚境界的弟子一路跟随保护,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 余瑞江无奈:“那二人皆已命丧恶人之手。我宗派来的这两名洞虚弟子也险些丧命。关于这些,我会一并信中详细说明。” “既然如此,就麻烦余长老了。老朽还有一问,不知那灵宝是否已被贵宗弟子得到?” 姚化空回答道:“赵长老,此番并无灵宝现世。灵气异动,乃是恶人故意为之,目的是诓骗我大宗弟子前来并予以加害。” 赵长老闻言后眉头紧蹙,考虑了片刻:“这事我要赶紧回宗禀报郭宗主。各位,后会有期。”说罢,他立即御剑飞走了。 在这之后,众人又接连遇到了其他大宗的人,除了天云宗之外,其他几个大宗都派来了接应的人。不过只有风凌宗、飘渺宗的人上前打过招呼,赤日宗和冷月宗本就与太清宗不和,看见领头的又是太清宗大长老与七长老,他们更不敢过来搭话了。 周围的人也听见了各宗修仙者之间的交谈,大家都知道了这次灵宝出世其实是一个骗局。堂堂太清宗长老说的话还能有假?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散去,很快沼泽外就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为了节省时间,姚化空拿上七星剑,余瑞江带着韩明飞先行御剑飞回太清宗去了,留下陆柏峰领着其余众人步行回宗。回到热闹的延州之后,多年不曾下山的朱晓敏玩性大发,拖着唐君荷与萧立英一起看这看那,四处游览。既然沼泽探宝任务已经结束,陆柏峰就同意了朱晓敏的提议,大家慢慢游乐回宗去。 如果说唐君荷是温柔之美,那么萧立英就是隽秀之美,而朱晓敏则是活泼之美,三个美人,三种风格。跟在他们后面的三名男子,除了陆柏峰一副大叔模样,天逍和天遥都是轩昂潇洒的英俊青年,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那么引人注目。 盛夏将过的延州地境,天气并不是很热,由于附近的绿云沼泽湿气很大,所以延州在夏天也不干燥,气候非常舒适。当地有许多很有名气的特产,包括吃的、用的、玩的,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比如翡翠水饺、炒星鱼、白玉面、千层油饼等等,都是延州非常出名的风味小吃。按照朱晓敏的话说,无论到哪儿,不吃遍当地有名的小吃,就不算来过。延州还有许多有趣的物件,如桃木梳、香簪、红泥胭脂、珐琅镜、檀珠手链等等,通常都是整齐地摆放在地摊之上。这些卖各种手工品、纪念品的小摊,都被系统地管理起来,一人一个固定的摊位,沿着城内最为宽敞的大街分布。大街很长,几乎贯穿整个延州城,又离雪晴客栈不远,因此朱晓敏每天傍晚时分就早早地拖着众人出来逛街,品尝各种小吃,休息过后还要去逛夜市。 延州的夜市也非常热闹。不过到了晚上,外面的蚊虫很多,可人们又不愿闷在家中,于是延州百姓想出了一个驱蚊的好方法:将有驱虫效果的香外面卷上一层薄麻线当作烛芯包在蜡烛里,然后将蜡烛置于灯笼之中,晚上出门时点上一盏,就能达到驱虫的效果。 这种灯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香明灯,意思是既具有香气、又能够照明的灯笼。人们在晚上出来聚会、聊天、逛街时,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盏香明灯,在茶摊、酒铺小憩一下,和朋友们品品香茶和美酒,侃侃大山,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在某处逗留时,人们就会把香明灯放在街边不远的地方,有时竟能沿街形成一条连续的光线,很是漂亮。天上繁星点点,地上明灯盏盏,互相呼应,别有情趣。因为绿云沼泽中树木种类繁多,所以此地由树木制成的香种类也不少。在香明灯中的蜡烛燃烧之时,香味随之散发,各种香气都不相同,有的浓郁,有的淡雅,当一条街上的灯多了,香味也会五花八门,交织成一片香气的海洋。 香明灯虽说是为了驱虫和照明使用的,但是如果外形制作得千篇一律,未免有些枯燥无味。聪明的延州人想出很多办法来制作形状各异的香明灯,有宫灯形,走马灯形,莲花灯形,还有给小孩玩耍用的兔子灯、小狗灯等等。每逢过年过节,城中还会举办猜灯谜的游戏。和其他地方的猜灯谜活动不同,延州的谜灯当然要使用香明灯,而且这里的灯谜有外灯谜、内灯谜之分。外灯谜,就是写在灯罩上的字谜,而内灯谜,就是要猜出灯内蜡烛包的是何种香。如果外灯谜与内灯谜都猜对了,那才算猜中。除了可以领一盏同样样式的香明灯作为奖品,还可以获得一些可口的点心与清口的香茶,或者是很精美的手工制品。灯谜大会有的吃,有的玩,有的喝,是每家每户都十分喜欢的节日活动。 正巧,此时正逢夏季蚊虫最多的时候,也是香明灯最实用的日子。延州的人们将仲夏的后半个月称为“林香节”,是由于制作香的树木种类之多,都可以组成一片树林,因此而得名。在这半月之内,每隔三天,就有一次大型的灯谜会在城中心的广场举行,除了猜灯谜,还有各种曲艺演出,甚至有时还有大家闺秀的抛绣球招亲活动。在延州地境,林香节可以说是除了春节之外最热闹的节日。 赶上这林香节,可真是趁了朱晓敏的心。连喜静不喜闹的陆柏峰都被她硬拉着一起出去逛街游玩。这一日,又是举行灯谜会的日子,太清宗一行人也来到广场参加。 “两人同行山下道, 途经曲折水河洲。 几度坎坷携手过, 风吹雨打终到头。 打一字。”一个漂亮的莲花灯上,写着这样一个谜语。 “一首诗打一个字……想不出。你们猜到了吗?”朱晓敏看上这个莲花灯了。 字谜挺难,众人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唐君荷想出了答案:“莫不是‘微笑’的‘微’字?” 朱晓敏想了一下,欣喜道:“对对对,就是‘微’字!‘两人同行山下道’,扣双人旁、山字头和‘山’字下那一横;‘途经曲折水河洲’是指那一横下面的‘几’字形状曲折,第三句句首也点出了这个‘几’字;第四句‘风吹雨打’扣‘攵’字的本意——轻轻敲打,‘终到头’是说整个字到此结束。二师姐你真是太聪明了!那么,这个灯的香味是什么香?” 这点儿事对于感官出众的天逍和天遥来说根本构不成难题。天遥抬鼻一闻:“应该是桦木香。晓敏你去报报看。” 朱晓敏立即蹦跳着去找广场上负责验题的人,如果回答正确,那么验题人就会将一个写有该香明灯编号的奖牌发到答题人的手上,凭着这块奖牌就能去广场一角的兑奖台领取同样样式但是没有写字谜的香明灯,以及点心和茶叶等奖品。 不一会儿,朱晓敏就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块奖牌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答对喽,答对喽!” 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跑、一笑、一叫,顿时引起了旁边一个人的注意。 第三十章 家主之争 延州的林香节期间,各式各样的物品都有卖,包括各种漂亮的服饰。众人进延州城后就都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朱晓敏、萧立英与唐君荷本是爱美的姑娘,如今游玩期间,不愿一直穿着太清宗的长袍。而陆柏峰、天逍和天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所以不得不换。出来逛街时,众人都将仙剑留在了雪晴客栈,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出他们是修仙者了。 朱晓敏欢呼雀跃地从验题处跑回,引起了路边茶摊上一位老者的注意。“好漂亮的姑娘,和三公子正般配,这下有希望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公子。”老者连泡好的香茶都来不及喝完,急匆匆地走了。 朱晓敏拿着奖牌去兑换了奖品回来,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众人的心情都被她感染了。领回的小点心非常好吃,红枣甜糕,豆沙酥饼,花生切糕,绿豆云片,芝麻小酥……各种各样的点心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漂亮的檀木点心盒中,外观精致,味道也很可口。奖品的茶叶是延州本地出产的非常有名的花显茶。茶叶中掺有晒干的碎花瓣,芳香的气味沁人心脾。如果想立即品尝,还可以问灯谜会专门负责倒水的小二讨一壶热水与几个小茶杯,一边品香茶,一边与亲朋好友下棋、聊天,好不自在。花显茶中的花瓣有白有红,茶叶有绿有黄,茶水入口,花香、茶香在唇齿间缭绕,让人深深地陶醉。看到奖品这么好,萧立英与唐君荷也跃跃欲试,准备猜几个灯谜试试。 灯谜不仅仅只有字谜,还有打物品,打人名,打地名,另外还有对对子。对子都不是特别难,比如一个香明灯上写着:“春风吹绿一江水请对下句”,萧立英对的是“夏夜点亮满天星。”对得十分工整,又很有韵味,因此得到了奖品。 还有个对子的上句是:“雾凌长山,白雪皑皑,峰峦嶙峋,峻岭巍峨”,唐君荷对的是:“琴雪大江,迷雾蒙蒙,波涛汹涌,激流澎湃”。雾凌山积雪,琴雪江起雾,上句说山而带“琴雪”之“雪”,下句说水而带“雾凌”之“雾”,可谓“山水相映”;此外两句后八字皆是“山”、“水”同部首,再一次“山水相映”,果真“相映”成趣。 就连陆柏峰也兴致勃勃地对了一句,香明灯上的上句为:“龙腾四海,海升明月,月白风清,清云西去现龙影”,陆柏峰对的是:“凤舞九天,天降甘露,露红烟紫,紫气东来送凤鸣”。这对句既符合“首字衔尾”的句式,又蕴含吉利之意,因此当仁不让地赢得了奖品。 天逍则猜了一个打人物的谜语,谜面是:“一剑在手,万煞皆走。惊天一斩,大江红透。打一人物。”看这谜面所述,不正是当年太清剑仙手持承影剑,于琴雪大江一招斩杀独角恶蛟的事吗?身为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猜不到?天逍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奖品。 夜渐渐深了,玩闹了一晚的人们心满意足地渐渐散去。在广场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陆柏峰正一盅一盅地喝着酒。陆柏峰喜酒不喜茶,因此将得到的茶叶奖品去跟一家酒店换了一壶游龙郡名产醇酒——紫妙清。唐君荷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细细品味着花显茶,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依然不知疲倦的朱晓敏拉着天逍、天遥和萧立英三人继续猜着剩余的灯谜。 陆柏峰仰头饮干了一盅紫妙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自从进入宗门内修仙开始,就一直勤奋苦修,追求更高的境界。人人都说修仙一途十分清苦,看来一点儿也没错。” 唐君荷笑问:“怎么,陆师兄后悔修仙了?” 陆柏峰自嘲地一笑:“都到现在了,还上哪儿后悔去?从进入太清宗到如今,我已经修炼了四十年,苦修得习惯了。有时我甚至觉得,人的一生本来就应该是这么清苦的。” 唐君荷望向远方的夜空:“陆师兄你都是洞虚后期了,马上就要升入第三层次了。可我呢?才空冥中期而已,要修炼到陆师兄现在的境界,还要熬上快二十年呢。” “我现在的修为境界也是从当初熬过来的啊,人人都是一样的。”陆柏峰又呷了一口酒。 “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修仙,而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找一个逞心如意的郎君,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度过一生,与现在的人生相比又如何?这样虽然活得时间短,但是不是比修仙更幸福?” “小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烦恼,金钱欲望、世俗权利,他们过得比我们烦心多了。修仙虽然清苦,但是好在不会被身外之事所羁绊。待得将来武破虚空,那又会是怎样一番精彩的世界!”陆柏峰满脸都是憧憬之色。 唐君荷抿嘴一笑:“陆师兄离那个精彩的世界已经不远了。踏入第三层次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为将来的渡天劫做准备。” 陆柏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突破一个层次的?洞虚到寂灭,比和合到元婴还要艰难许多,不是光勤奋苦修就能达到的,还要对天地自然有所感悟。这个感悟真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可急于求成。” 唐君荷深吸一口气,望着朱晓敏等人活泼的背影,叹道:“是啊。修仙之路漫漫,若是能一直像他们那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该有多好……” 这时,从街道的拐角出现了两个人,迅速地向广场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看见朱晓敏后匆匆离开的老者,在他的前面则是一名俊朗的青年。青年长长的两缕鬓发垂荡在胸口,头顶扎着一个发髻,看其穿着,像是个富家子弟。 那名老者遥指玩得入迷的朱晓敏,悄悄在青年的耳边说了什么。那青年眼睛一亮,欣喜地走上前,拱手鞠躬:“这位姑娘,你好。在下孙淙兴,有事想和姑娘详谈,不知道能否赏脸,跟在下到酒楼一聚。” 朱晓敏嘴里嚼着绿豆云片,看都没看那青年:“我不认识你啊,我不想和你详谈。” 那老者一听来气了,喝道:“我家公子乃是孙家的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那青年连忙制止老者:“老吴,别吓唬人家,毕竟是咱们唐突在先。”说罢,他对着朱晓敏又是深深一拜,“恕在下冒昧。还请姑娘不要多疑,在下并非贪图姑娘美貌,只是现在有件事情颇为棘手,非得姑娘你才能助我。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 萧立英与天逍、天遥走了过来。萧立英边走边问:“晓敏,怎么了?这人是谁?” 朱晓敏回答:“好像叫孙什么兴,说是有事必须要我帮忙。”她的心思一直就在绿豆云片上。 “哦?”萧立英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淙兴,文质彬彬,看上去不像个坏人。 孙淙兴抬眼看见萧立英,眼睛又是一亮,作揖道:“在下孙淙兴,有事相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柏峰和唐君荷也走了过来,孙淙兴一并打了招呼。看到唐君荷,他愈发欣喜。心中暗叹:“都是惊艳的绝世美人,难道现在美人很多吗?怎么一下子就让我碰到了三位?只要这三人中有一个肯帮我,此事就有着落了!”想着,孙淙兴再次开口问朱晓敏道:“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对姑娘来说只是耽误几天的工夫而已,你大可放心,在下并无恶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朱晓敏想了想,回答道:“要我帮忙的话,你首先得告诉我是什么事,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另外,也要经过我的师,呃……经过我的哥哥姐姐们同意才行。” 孙淙兴很是惊讶:“这几位都是你的哥哥姐姐?恕我直言,你们兄弟姐妹长得可不太像啊。” 朱晓敏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再说你不是找我一个人帮忙吗?这和我们兄弟姐妹长得像不像有什么关系?” 孙淙兴连忙又作揖又鞠躬的:“没有,没有关系,是在下失礼了,说了些无聊的事。不知诸位该如何称呼?” 朱晓敏狡黠地一笑:“那边那位是我的大哥,朱柏峰。旁边的是我二姐,朱君荷。这位是我的三姐,朱立英。后面两位分别是我的四哥和五哥,朱天逍,朱天遥。”说到天逍和天遥的名字时,朱晓敏故意转变声调,将“天”字的阴平读成上声,将“逍”字的阴平读成去声,又将“遥”字的阳平读作阴平。说完后,朱晓敏自己都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天逍与天遥一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孙淙兴听了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心中暗道:“其他人的名字倒还好,只可惜了这两位俊朗青年。‘舔笑’?‘舔妖’?这算哪门子的名字啊……”虽说心中这般想,但是表面的礼数还是要作足的,孙淙兴又一次恭拜:“既然诸位是兄弟姐妹,那就请大家一同前去望月楼详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孙淙兴从一开始就这般有礼貌,众人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孙淙兴大喜,连忙命那老者赶紧先去望月楼安排一桌酒宴,自己则引领众人慢慢走过去。 望月楼是延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与雪晴客栈不同,望月楼只卖酒菜,不可住宿。而且望月楼的酒菜口味以一个“广”字而闻名。在这家酒楼,可以品尝到青龙大陆各地的珍馐美味。由于有些地方菜的材料比较罕有,有时需要从当地购得之后长途跋涉运送到延州,因此望月楼的菜价非常高,能在这里置办酒宴,无疑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有孙淙兴宴请众人,大家自然乐意品尝。一大桌的酒菜,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还请诸位不要客气,尽管享用。这桌‘青龙宴’可是闻名遐迩。”孙淙兴热情地说道。 “‘青龙宴’?这桌酒菜还有名字啊?”朱晓敏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菜肴,十分新奇。 旁边的店小二自豪地介绍:“客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桌乃是我们望月楼最有名气的酒席。之所以叫做‘青龙宴’,是因为这桌菜中包含有青龙大陆七大郡最出名的特色菜。 比如东南角那四道菜,分别是骧龙郡有名的菜色:上汤焗龙虾、清蒸石斑鱼、木瓜炖雪蛤、白灼响螺片; 东边的四道菜则是:口蘑汤泡肚、藜蒿炒腊肉、红煨羊蹄花、板栗烧菜心,代表着亢龙郡的风味。 东北角的四道,酸辣乌鱼蛋、红烧加吉鱼、香扒牛肉条、奶汤蒲菜锅,都是潜龙郡的名菜。 再看这边的十二道,西北角的四道菜是:三珍鹿茸片、白蹦鲮鱼丁、蛋黄狮子头、明月映珊瑚,代表着升龙郡的风味; 西边的四道菜就是本地菜色,代表着游龙郡的风味:枸杞炖银耳、水晶莲菜饼、丝骆驼蹄羹、鸡汁黄米参。 西南角的四道菜是飞龙郡的特色:雪菜鲈鱼汤、芙蓉闸蟹斗、炭火烤乳猪、龙柏荷香鸭; 最后,桌子当中的四道菜:干煸牛肉丝、红椒辣仔鸡、菊花甲鱼煲、圆笼粉蒸肉,是腾龙郡的特色菜。 青龙七郡,味聚一席,当然要叫‘青龙宴’。”小二一口气把所有的二十八道菜介绍个遍。 “光听着就好吃,青龙大陆各地的美味佳肴啊……”朱晓敏悄悄咽着口水。 孙淙兴道:“各位不用客气,尽管动筷吧。柏峰兄,方才闻见你身上有酒香味,可是喜爱饮酒?这桌青龙宴还分别配了七大壶各郡的名酒:紫妙清、花间雨、醉海波、润香流、广笑仙、登天客和雪冰潮。” 陆柏峰听了顿时口中生津,酒和剑,是他最喜爱的两样东西。“孙兄,这青龙宴真是奢华无比,估计价钱必定不菲。可万一我们无法帮你,或是所帮之事未成,这……”陆柏峰不愿白吃别人一顿。 “哎,柏峰兄多虑了。这区区青龙宴的价钱,以我孙家的财力还是出得起的。从你刚才的一番话可以看出,各位都是诚恳心善之人,我孙淙兴非常愿意结识这样的朋友。这桌酒席,算是我结交各位的邀请,与他事无关。柏峰兄,还有……呃,‘舔、舔笑’兄,‘舔妖’兄,我们几人今日痛饮一番青龙美酒!”孙淙兴十分豪爽。 看孙淙兴如此爽快,众人也就不再推辞了,开始享用这桌汇集天下美味的青龙宴。 天逍和天遥不喜饮酒,因此只有陆柏峰与孙淙兴两人对饮。酒过三巡,陆柏峰询问孙淙兴:“不知孙兄究竟有何难事需要舍妹帮忙?”听见陆柏峰问到重点,其余众人也都仔细听着。 孙淙兴给陆柏峰满上一盅酒,叹了口气:“唉,这事要从我延州四大家族说起。延州此地,是游龙郡内东西与南北的交通要冲,因此商业非常发达。延州内共有顾、史、孙、葛四大家族,我就是孙家的三公子。四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延州城商业的四大部分:旱漕运输、钱庄当铺、米面油盐、矿产药物。我们四大家族互相制约,但又互相依存,许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今年四月,我的父亲,也就是孙家族长,突然得病身亡,未曾留下任何嘱托。我还有一个叔叔,不过他早已离开了孙家,不知所踪。因此,按理应该由我这一辈中的某人继承家业,继续领导我们孙家。父亲曾有妻妾一共五人,生下我们兄弟七个。大娘、二娘早逝,我母亲是父亲的三妾,也在前年过世。 在父亲死后,四娘她耍起手段,排挤刚进我孙家大门两年的五娘,后来五娘无奈地抱着年龄尚小的七弟回了娘家。在剩下的兄弟六人中,五弟与六弟尚未成年,所以按理来说,有资格继承我孙家家业的,只有大哥、二哥,我以及四弟。四弟与我乃是一母同胞,他不会与我争当下任孙家的家主。可是四娘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先夺权占住家主之位,等她的儿子,也就是五弟成年后再让他继承家业。 就这样,我们孙家不仅一直无主,而且家中的人还分成了好几派,互相明争暗斗。我们掌管的米、面、油、盐店铺也渐渐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三家所蚕食。眼看着偌大的家业就因为我们严重的内耗而逐渐衰败,我当真心急如焚。大哥、二哥压根就不是管理商务的料,五弟如今刚满十五岁,等他到十八岁成年,我孙家的产业可能早就没了。” “孙兄,我有点儿不明白。你们兄弟争夺家主之位,那是无可厚非。可是你那四娘,她有什么资格占家主之位?”陆柏峰问道。 “唉,这事儿说出来有些丢人……罢了,也不怕各位笑话,四娘她只有三十五岁,比父亲整整小二十岁。她当初是看中我孙家的富庶,才嫁给父亲的。她是个风流之人,背地里早已与延州城主勾搭上了,只是在父亲过世之前我们一直不知。数月前,延州城主突然下令给我们,说四娘她许多年来一直为孙家操劳,并生下一子,功不可没,因此她有资格暂代家主之位,等日后五弟成人,再传于他即可。没办法,我孙家不敢违背城主的意思,因为我们与别处州城的商业买卖还要经过他的批准才行。惹急了他,他直接断我孙家财路,那就惨了。” “那城主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你四娘继承家主?”朱晓敏问道。 孙淙兴回答:“城主只是管理这个城的大小事务而已,如果他敢直接命四娘承接孙家家业,那别说我孙家,其他三大家族也会联合起来反抗他的。试想一下,若是将来他们家族也面临这种情况,城主直接派个亲近的人接替家主,谁能甘愿?这次城主如此帮袒四娘,已经是有些出格了,只不过不牵涉到其他三大家族的利益,而且趁我孙家不稳时他们还有利可图,所以他们就没说什么。” “那你直接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朱晓敏听了孙家的权势之争,自己都觉得头大了。 孙淙兴的神色略显无奈:“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向城主提出的荒诞主意,城主下令,孙家之主决定的方法是……是……选美……” 第三十一章 选美比试 “啊?你说什么?选美?”陆柏峰听了差点把一口酒都喷出来。 孙淙兴无奈地笑笑:“是,不过与你想象的选美比赛稍微有些不同。城主说了,以后不管谁当上孙家之主,正妻一定要是个能精打细算、帮助丈夫打点家业的人。另外要求相貌也不能差,因为她代表着孙家的形象,况且孙家与其他州城有贸易来往,正妻必须是个有风度、有气质的女子。所以,我们所有想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必须找到一名和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参加这个月月底在广场上进行的比试。比试分斗文、斗武、斗算、斗艺、斗美一共五场,最后得分最多者胜出。” “那你是想让我去参加?不行不行,饭我不吃了,我可不想嫁给你。”朱晓敏听了连连摆手。 孙淙兴哈哈一笑:“姑娘误会了,我不是真要娶你。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了,只不过她的家境不好,身体比较瘦弱,长相也不算出众,如果让她参加恐怕要输。因此我想请姑娘去参加,暂且装作是我的恋人,助我一臂之力。” “你的意思是做假戏?那我们离开延州之后不就露馅了?如果知道你找人作假,城主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天逍道。 “‘舔笑’兄,你有所不知,城主下月初就要离任让位了,所以才这么急着把比试定在这个月底。等我当上家主,就无须再麻烦各位了,等城主知道我作假时,已经木已成舟,他就没权利再干涉这件事了。”孙淙兴解释道。 天遥纳闷地问:“孙兄,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你的大哥、二哥都没有婚配吗?还有,你的五弟才十五岁,他怎么找到合适的恋人参加比试?” “‘舔妖’兄,你想想,城主怎么会不偏袒我四娘呢?城主只有一女,据说是十分貌美,而且根骨不错,现在在延州城外万枫林中的羽澜宗修仙,而五弟今年年末也要拜入羽澜宗门下了。城主亲自许诺,将来会将女儿许配与他。修仙之人,斗武肯定占优势,这样一来,斗武、斗美两场比试她很可能都会胜出,那就不妙了。倘若是五弟继承了家主,他修仙无暇顾及商事,实权还是落在四娘手中。我大哥、二哥年纪都只稍长于我,未曾婚娶,也不知道他们会寻来何人参加比试。退一步说,即便他们已经婚娶,城主也会直接令他们的妻子参加比试的。” “那你为何会选中我?你就确信我一定能赢?”朱晓敏饶有兴致地问。 孙淙兴笑答:“那是当然。姑娘的相貌自不必说,另外,家仆老吴方才向我禀报之时,说是看见一名活泼健康、貌若天仙的姑娘,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在下略通医道,姑娘的脸色红润说明体内气脉通合,是健康活力之相,我信得过姑娘。其实不仅仅是你,就连姑娘的两位姐姐,一看也是体质极好、相貌极佳之人。” “孙公子过奖了。既然你先问的小妹,就让她帮你好了,我与三妹就不参与此事了。”唐君荷说罢,向着萧立英眨了眨眼睛。 萧立英心领神会,劝朱晓敏:“小妹,你看人家一片诚意,就答应他吧。我们也挺想看看这次选美的,反正也不急着离开延州。不过,到时你可别输了啊。” 朱晓敏点了点头,答应了:“既然姐姐们都同意,那我就帮你这个忙,这期间你可要负责安顿好我的哥哥姐姐们。” 见朱晓敏应允了,孙淙兴大喜:“姑娘尽管放心。你们来延州游玩,住的应该是客栈吧?那里不仅费用不菲,而且人来人往多有不便。我会给各位安排一个清净的住处,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待得事成之后,在下另有重谢。” 陆柏峰询问:“孙兄,不知这五场比试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好让小妹有点儿准备。” 孙淙兴答道:“斗文,是比试对对子。斗武,是比试力气。斗算,自然是比试算术。斗艺,是比试才艺,不限形式。最后的斗美,单纯就是看谁的相貌更出众。详细的规则,我也不清楚,要等比试那天方可知晓。” 了解了这桩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继续安心地享用豪华的青龙宴。散席后,孙淙兴将众人安排住在城北的一座安静的庭院中。庭院清静、整洁,众人十分欢喜。 当夜,萧立英、唐君荷与朱晓敏在凉亭中乘凉。唐君荷对朱晓敏说:“晓敏,你已经答应了人家,自己有把握吗?” “小时候在家也读过几年书,不过现在记得不多了,斗文我没把握。斗武,我有信心。斗算,多半儿是不行,反正尽力而为吧。斗艺,我会一手刺绣,应该没太大问题。至于斗美嘛,嘿嘿……”说到这儿,朱晓敏笑了。 萧立英与唐君荷惊奇地望着朱晓敏,萧立英问:“你还会刺绣?怎么从没见你绣过什么呀?” 朱晓敏撇撇嘴:“在太清宗那种清苦修仙的地方,哪有机会给我展示刺绣的手艺?我五岁起就跟家里的老嬷嬷学习刺绣,水平可不低哟,到时露一手给你们瞧瞧。” “那我们还真得好好见识见识。”唐君荷笑道。 离月末的比试还有数日,孙淙兴抽出了两天时间带领众人好好逛了逛延州城。他一直不知道,眼前的这群人其实是太清宗的修仙弟子。不过若是他知道了,估计也就不敢找朱晓敏帮忙了。 比试定在三十日晚上举行,这一天也是林香节的最后一日,原本应该举行的灯谜会和各种曲艺演出都因为这场比试的缘故而取消了,人们也对这场决定孙家之主的选美大会更加感兴趣。 这天傍晚,天色刚刚暗下来,人们就早早地聚集在广场上,想要占比较靠前的位置。广场的布置也和以往不同。在场中央搭起一座宽广的四方平台,台顶架起一座天棚,上面挂满了大型宫灯,平台边缘也放置了两排香明灯,各种灯光交相辉映,将台上照得如同白昼。平台的两边各有两副桌椅,桌上摆有笔墨纸砚。平台后面则是一座阶梯形的贵宾席,是给四大家族的人和城主准备的。太清宗这一行人都算是孙家的贵宾,在比试时也可以坐在席上观看。唐君荷与萧立英都带着面纱,这是陆柏峰的意思,如此漂亮的两位姑娘出现在贵宾席上,太过引人注目了。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如此新奇、重要的比试,恐怕全延州的人都想来观看。朱晓敏跟着孙淙兴去别处做准备,天逍、天遥他们都入了席。不久,城主和四大家族的人都已就位。延州城主叫周鹤行,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头顶微秃,眼睛很小,身材有些发胖。 戌时一到,周鹤行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各位延州城的居民,在此林香佳节之末,我们有幸共睹,在孙家未来的四位媳妇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我宣布,比试开始。先请四位姑娘上台!” 台下的观众立即安静下来,个个翘首以待,每个人都想好好看一看四位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不一会儿,从台子两边分别走上两个人来,在各自的桌前坐好。一看到脸,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锅,原来,四名姑娘都蒙着面纱。 “大家稍安勿躁,四位姑娘的面纱将在斗美那一场全部揭开,这样才更公平。好了,现在开始第一场比试,斗文!”周鹤行喊道。 话音刚落,一名略微有些驼背的老者走上台来,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那不是书香堂的廖先生吗?” “廖先生出题,正合适。城里没有比他学问更深的人了。” “不知道他会出什么题?肯定挺难的……” …… 驼背老者叫廖文奉,是一位书堂的教书先生,在延州城算是有名的学者。他向四位姑娘说明:“这场比试,我会出五句上句,请在规定时间内对出下句,写在纸上交于我,我觉得谁对得最好,谁就得分,每一句两分,总分十分。下面是第一句,听好:‘春去秋来天淡淡,淡淡秋心愁故土’。” 四位姑娘都没有马上动笔,显然是在思考。台下的人们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句该怎么对。不一会儿,四人陆续拿起笔来作答,全部答完之后,四名丫鬟分别将姑娘们的答纸送到廖文奉手中。他浏览了一遍后,对着其中一张不住点头道:“这句对得最好:‘南来北往路迢迢,迢迢北月背乡云’。其他三人都只注意到了衔接首、次两句的‘淡淡’,以及每句的第三字同为“秋”字,却没发现次句的‘秋’和‘心’正应其后的‘愁’字。三号姑娘对的下句中,‘北’、‘月’合而为‘背’,得两分。” 记下一笔之后,廖文奉又出了第二句:“雷鸣万山中,山中风起雷作,电闪明万山。”这句的难点不仅在于“山中”、“雷”以及“万山”的同字,还有“鸣”、“明”这两个异字同音。结果是二号姑娘对得最妙:“风啸九天下,天下雷动风行,人狂笑九天。”以“啸”、“笑”对“鸣”、“明”,工整。廖文奉看罢赞叹不已:“术书有云:‘风雷相薄’。上句有‘雷’亦有‘风’,下句还敢以‘风’、‘雷’相对,妙哉,妙哉!” 第三句:“衣谷双全显富裕”。典型的合字释义对,“衣”、“谷”二字合为“裕”,‘衣谷双全’自然富裕。此番又是三号姑娘对得最妙:“日月并升耀光明”。 第四句:“加木枷重重重架”。此句乍看是个多音叠字对,第一个“重”为“众”音,后两个“重”为“虫”音;同时它也是个双重合字对,“加”、“木”二字既可成“枷”,也可成“架”。二号姑娘对出:“今口含乐乐乐吟”。第一个“乐”为“越”音,后两个“乐”为“勒”音。“今”、“口”二字既可为“含”,亦可为“吟”。着实对得妙。 第五句:“烟锁池塘柳”。这是个有名的五行偏旁对,五个字“金”、“木”、“水”、“火”、“土”偏旁各一。还是二号姑娘对出此句:“灯铄河堤松”。 “看来四人中只有二号与三号两位姑娘的文才较高,分别得了六分与四分。至此斗文比试结束。”廖文奉大声宣布道。 台上的贵宾与台下的众人都议论纷纷,刚才的几句上句,字数越来越少,乍一看是越来越简单,其实不然,难点都藏在暗处,不易发觉。对句并没有唯一的答案,评分时只选最佳下句,所以关键还在一个“妙”字上。字数少,不仅要对出工整的下句,还要与上句所表达的意境相连,这样才算是妙对。因此,这场斗文是越往后越难对,其中第二、第四、第五句都是二号姑娘对出,她的文才,可见一斑。 贵宾席上的天遥问天逍:“哥哥,你看那个二号姑娘会是晓敏吗?” 天逍摇头:“恐怕不是。晓敏入宗时才刚十二岁,能读过多少书?我猜晓敏是一号或者四号,一会儿看看便知。” 紧接着,就是第二场,斗武。台上走出来几名壮汉,将一些玄铁锭一字排开放在台中央。众人正在纳闷,廖文奉开口道:“斗武的内容是比力气。台上十个玄铁锭,最轻的一号玄铁锭重二十斤,最重的十号玄铁锭重两百斤,中间每个玄铁锭的重量都相差二十斤。一号锭一分,十号锭十分,以此类推。先从一号姑娘开始。” 一号姑娘走到台子当中,先走到六号锭前,双手拽住锭顶端的铁链,使劲往上提,可是铁锭纹丝不动。台下有许多人笑了起来。 “这个一号肯定不是晓敏。”天逍笑道。 “那晓敏是四号?”萧立英猜测。 天逍说:“二号、三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先往下看,晓敏的力气我们都知道,就是十号玄铁锭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最终,一号姑娘提起了四号玄铁锭,得了四分。 二号姑娘上场后压根就没看前面的铁锭,径直走到最后的十号锭旁,双手握住铁链随意地向上一拉,十号玄铁锭就被提了起来。“哗——”,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惊讶之声,两百斤的玄铁锭,即便是个成年男子去拿,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松。 “难道这个二号是晓敏?”唐君荷道。 陆柏峰说:“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另外三人之中还有一人也是修仙者。” 三号姑娘到了台中央,也向最后的十号锭走去。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难道现在姑娘家的力气都这么大?三号姑娘单手拿起链子,比刚才二号姑娘还要轻松地往上一提,十号锭就离开了地面。 四号姑娘力气最小,只举起了三号铁锭。 “第二场斗武结束,现在一号四分,二号十六分,三号十四分,四号三分。”廖文奉宣布了前两场比试后的结果。 “这下可以确定,二号与三号其中必有一人是晓敏。她还真不赖,斗文也至少得了四分。”天遥称赞道。 “下面开始第三场,斗算。我会出十道算术题,每题一分,满分十分。最先算出正确答案者,得分。”第三场的斗算开始了。 “第一题,……” …… 斗算比试的十道题目都有些费脑筋,这一轮中一号姑娘大放异彩,十道题目抢答对了七道,另外三道都被四号姑娘答对。二号与三号两人都没抢答过,所以天逍、天遥他们依然不确定哪一个才是朱晓敏。 “等第四轮斗艺就知道了,晓敏的才艺是刺绣。”唐君荷突然道。 天逍、天遥和陆柏峰立即瞪大了双眼看着唐君荷。 看着几人惊讶不已的眼神,唐君荷笑了:“呵,别瞪我,当时她告诉我和萧师妹,我们俩也吓了一跳。” 台上,才艺展示已经开始。 一号姑娘唱了一支小曲,台上角落还坐着一群专门请来吹拉弹奏的乐者。 “雨后晴空万丈光, 七彩霓虹云里藏, 水潺潺,风荡荡, 碧草如茵百花香。 蝶儿舞,蜂儿忙, 鸳鸯戏水燕成双……” 一首《雨停春景》,搭配上她那如莺啼一般的悦耳嗓音,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场斗艺与最后一场斗美,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的得分要等四人全都展示完之后,由贵宾席上三大家族的族长商议来定。 二号姑娘展示的才艺是舞蹈。配着优美的音乐,二号姑娘跳了一支《凤求凰》。袅娜的身影翩翩起舞,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光看那靓丽的倩影,就能想象在面纱之下是多么娇媚的一副面容。 “二号的才艺不是刺绣,那看来,三号是晓敏了。”唐君荷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果然,三号姑娘在场中龙飞凤舞地穿针引线,不多会儿,就绣出了一幅《牡丹映月》。绣布上的牡丹红彤彤地绽放着,在绿叶的衬托下,映着上方皎皎的明月,虽然明知是刺绣,但仿佛依然能够闻见那一缕暗夜的幽香。这三号姑娘必是朱晓敏无疑。 四号姑娘的才艺是字画,她捻开了笔毫,掭饱了颜料,在宣纸上走笔如游龙。很快,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江山图》呈现在众人眼前,图下方还题了四行隽秀的楷字: “天庐之下, 神州浩大。 江山万里, 风景如画。” 这一轮的评分可是让三大家族的族长伤透了脑筋。每个姑娘的才艺都很出众,孰优孰劣实在是难以定夺。商量许久之后,族长们决定:一号七分,二号七分,三号八分,四号九分,这样一来,四轮结束后,一号姑娘总分为十八分,二号姑娘为二十三分,三号姑娘为二十二分,四号姑娘为十五分。 最后的斗美比试终于开始了,台下的观众们对这一轮最感兴趣。在刚才的斗艺中,四位姑娘展现出优雅的气质,让人更加想知道她们究竟长得有多漂亮。 台上的四位姑娘一一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台上和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四位姑娘都是面容姣美,难得一见。不过,朱晓敏在四人中的优势很明显,亭亭的身姿如依依杨柳,清秀的脸庞如出水芙蓉,水灵的双眼如闪耀星辰,淡雅的气质如和煦微风。 贵宾席的三大族长也不断“啧啧”地赞许着,只是城主周鹤行与旁边一位打扮妖娆的美妇脸色不太好看。 不久,三位族长商议完毕,一致给了朱晓敏十分。而二号女子则得了八分,一号和四号都是六分。得分不高并不是因为她们不好看,而是因为朱晓敏太好看了,一起站在台上一比,就显出了差距。 五轮比试到此全部结束,最终朱晓敏获得了最高评分。孙淙兴激动万分,连忙向陆柏峰等人道谢。朱晓敏也欢天喜地地跑上了贵宾席。 “嘿嘿,我表现不错吧?哈哈!”朱晓敏开心又得意。 “嗯,不错,早在小时候我们就知道你是个美人胚子。”天遥笑道。 “别太得意忘形了啊,很多人正在注意你呢,要矜持,呵呵。”陆柏峰亦笑道。 唐君荷拍拍朱晓敏的肩膀:“恭喜啊,获得了选美大会的第一名。这下回去你可有的炫耀了。” 孙淙兴走过来小声说:“晓敏姑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改日我专程去向你们道谢。” “哈哈,不用专程道谢,再请我们吃一顿青龙宴就行了!”朱晓敏笑嘻嘻地说。 贵宾席中,周鹤行与旁边的妇人阴着脸起身离开,三大家族的族长互相对视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他们也不喜欢城主凭着权势干涉四大家族内部的事,看到周鹤行吃瘪,看到他总是引以为傲的宝贝闺女选美输给别人,他们有些幸灾乐祸。 三大族长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声大喝:“你们给我站住!” 第三十二章 刁蛮小姐 延州城有顾、史、孙、葛四大家族,分别掌管着延州城的运、钱、粮、药四大商业,可以说延州的商业命脉就是由四大家族掌控的。四大家族也不是一朝一夕发展起来的。游龙郡在青龙大陆最西边,延州附近又是广阔无边的绿云沼泽,原本是块荒芜的地方。当年仙魔大战之时,有一批人最先逃难至此地,战火平息之后,他们就地安家落户,逐渐发展出村落。这里由于地处偏僻的关系,出行甚是不便。当时是顾、史、孙、葛四大家族的先辈们,一起亲手垦荒作田,刨石修路,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才有了像模像样的一个小城。当时的人们商议,将此城命名为延州,是想这份辛勤劳动的果实能长久地延续下去。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延州逐渐发展成青龙大陆西部的一颗明珠。 就这样,四大家族的地位也在延州城内确立下来。数百年过去了,四大家族的后辈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尔虞我诈,他们早已忘记了当年先辈们是如何一起同心协力开荒造田的了。 顾家家主名叫顾昕南,已经八十余岁,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由于长年强身健体,显得神采奕奕,性格较为豁达,但是如果有人危害到顾家的利益,他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史家家主是个中年人,名叫史莫怀,眼睛大如铜铃,一双剑眉倒竖,满脸的络腮胡,连嘴巴都遮住了。身材高大,体形健硕,头顶一根头发都没有,油光光的发亮,看上去不像个大家族的族长,倒像是山里的土匪头子。 葛家家主葛文龙在三人之中最年轻,皮肤较白,显得很富态,眼睛不大,又经常眯缝着,配上他那张肉滚滚的脸,有点像个大包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个铁公鸡,想在他身上拔根毛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次孙家家主忽然抱病身亡,家族内又因为争夺家主之位而起内讧,他们三人原本是挺高兴的。他们巴不得孙家就此垮掉,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瓜分孙家在延州城的产业,但是城主周鹤行强行干预孙家内部之争的事,又让他们起了唇亡齿寒之心。周鹤行倚仗城主之权已经从四大家族手中强取了不少利益,他们一直是敢怒不敢言。这次选美看似公平,其实周鹤行的女儿占尽了优势。谁料道孙淙兴运气好,找来朱晓敏帮忙,一举打乱了周鹤行与孙家四姨太的如意算盘。 三大家族的族长看见周鹤行气鼓鼓地走了,心中正乐着,突然被那一声大喝吓了一跳,顿时心火直冒,在延州城谁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连周鹤行表面上也要客气客气,还从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大声地喝喊他们。 史莫怀是个性格有些霸道的人,听见刚才喝喊之人是个女声,他一边转身,一边大吼:“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话刚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眼睛也瞪不起来了。 三人身后站着的那位女子,一身白衣,青丝垂肩,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赫然就是方才台上的二号姑娘。她正是周鹤行的女儿,周曼芸。此时她皱着眉,瞪着眼,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看见史莫怀尴尬地站着,葛文龙连忙来打圆场:“老史,早就跟你说遇事别冲动,就是不听,还没看清楚是谁就喝斥人家?”说罢又对周曼芸道:“周大小姐,老史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周曼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答话。顾昕南走过来询问:“不知道周大小姐叫住我们所为何事?” 周曼芸咄咄逼人:“所谓何事?你们还要装傻?我问你们,刚才为什么给我打那么低的分?斗艺那场只给我七分也就罢了,最后的斗美竟然也只给我七分,我长得哪里比不上那个三号了?” 周曼芸从小就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吃得好,穿得好,打扮得也好,自己本身条件也不错,加上身边阿谀奉承之人的吹捧,她一直为自己出众的相貌而沾沾自喜。后来进入羽澜宗修行后,也因为可人的外表而被师兄们视为掌上明珠。因此,周曼芸骄纵惯了,如今竟然在自己最得意的外貌上输给别人,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周小姐,这个分数是我们考虑再三才给出的结果,我们自认为十分公平。再者说来,周城主刚才也没有说什么啊。”葛文龙小心翼翼赔着笑。 “哼,公平?哪里公平了,我怎么没觉得?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父亲就快不当城主,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只要我父亲一天是城主,你们就没有好果子吃!”周曼芸实在是气急了,其实即便周鹤行一直居于城主之位,也不可能听从她的唆使而对三大家族的族长不利。 “好个刁蛮无礼的大小姐。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难道不知道吗?”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周曼芸听见竟然有人敢教训她,肺都快气炸了,回头一看,正是在外貌上赢了自己的三号姑娘,朱晓敏。 一见是她,周曼芸立即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嘴巴如同连珠炮似的蹦出一串话:“我周曼芸也是你可以教训的?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你赢了又怎样?将来最多是孙家的媳妇而已,我可是羽澜宗的优秀弟子,等你七老八十变成丑八怪老太婆时,我还和现在一样漂亮。你这种凡人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赶紧滚!”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朱晓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伶牙俐齿地反唇相讥:“输了就是输了,你就是比我丑。还大小姐、优秀弟子呢,这点儿气量都没有?你也听好了,等我七老八十,照样比你好看!” “哈哈……”周围的人听见后都笑了起来,只有孙淙兴万分焦急,他可不敢得罪周曼芸,但是又不好出面阻拦帮了自己的朱晓敏。 “你!”周曼芸气急败坏地扬起手来,就要给朱晓敏一个巴掌。 朱晓敏一把攥住周曼芸的手腕,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打人?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说罢,她随意一甩手,就将周曼芸掀退好几步。 “好了,小妹,别这么冲动。反正结果已定,不用理她,我们走吧。”萧立英担心事情闹大,打起来就不好了。朱晓敏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周曼芸在背后大喊道。 朱晓敏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周曼芸原本还想追上去,一旁的三大家族族长赶紧好言相劝拦了下来。 “唉,朱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个周曼芸的刁蛮是出了名的,她的家势不小,她修仙的羽澜宗也是游龙郡内有名的大宗派,得罪了她,对你,对我们孙家都没好处啊。”孙淙兴苦着脸,颇显无奈。 朱晓敏撇撇嘴:“家势大又如何?我才不怕呢。什么羽澜宗,那种小宗派,我从未听说过。”羽澜宗充其量也就在游龙郡延州城附近比较出名而已,在普通人看来是势力强大的宗派,跟太清宗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吓得孙淙兴连忙劝道:“姑娘可千万别再这么说。羽澜宗的人个个都是修仙高手,若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凭他们的手段取你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朱晓敏依然不屑一顾,但也懒得解释,索性耸了耸肩,不再多言。孙淙兴将众人送回庭院后,匆匆地赶回了孙家。 “晓敏啊,现在我们是在游玩,尽量不要跟其他宗派的人之间闹出矛盾,否则会惹出许多麻烦的。”陆柏峰教训她。 “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蛮横的德性,才忍不住说了两句嘛。” 陆柏峰轻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都回到房中歇息后,庭院外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急匆匆地离开了。此人穿着白色长袍,背上还背着一把剑,俨然是一副修仙者的样子。他一路走到城主府门前,通报了一声,进去了。 “师妹,他们就住在城北的梅园中。”在某间房内,此人正向周曼芸汇报。 周曼芸冷笑一声:“好,我知道了。哼哼,竟敢当众羞辱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师妹,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以我们修仙者的身份,何必与那一介凡人过不去?”男子劝道。 “你懂什么?姑娘家的面子最重要!看我今天不在她脸上多划几道!”周曼芸的身上早已换好了夜行衣。她抄起桌上一副剑套背好,出了房门后一跃上了房顶,一阵连跳往北而去,那男子也疾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城北,孙家的梅园中,众人都在各自的房内打坐冥想。 陆柏峰突然睁开双眼,眉头一皱,迅速冲出房门,跃上院中一棵大树的茂密枝叶中,藏了起来。 有道身影正在房顶上,逐个房间揭开瓦片,向房内窥探。 “原来是她……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陆柏峰心想。虽然夜色沉浓,但陆柏峰何等眼力,隔着老远看清了周曼芸的脸。他立即逼音成线,传音告诉正要冲出房间的唐君荷与萧立英不要动,免得惊走了周曼芸。得知陆柏峰在外面看着,唐君荷与萧立英也放下心来,继续冥想。 “哦?远处还有一人。嗯,元婴前期,看样子应该是羽澜宗的人。”虽然周曼芸的师兄悄悄藏在另外一棵树上,但还是逃不过陆柏峰的灵识。而且,那位师兄根本不知道,他和周曼芸已经被发现了。 揭开几片房瓦后,周曼芸终于找到了朱晓敏的房间。看见朱晓敏正在房内静静地冥想,周曼芸心中冷笑。她轻轻跃下房檐,猛地冲进房内。朱晓敏刚刚睁开眼睛,一柄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仙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耳边传来周曼芸恶狠狠的声音:“敢声张就一剑杀了你!” 朱晓敏丝毫不惊慌,双眼冷冷地望着一袭黑衣的周曼芸。 见朱晓敏如此镇定,周曼芸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朱晓敏会立即吓得跪地求饶呢。不过她也没想太多,手指连点朱晓敏周身几个大穴。看到对方不能动了,周曼芸才放下了仙剑。 “知道得罪我的后果了吧?我告诉你,我们修仙者杀你这种普通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过,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得比死更痛苦。哼哼!”周曼芸狞笑着盯着朱晓敏道。 周曼芸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被树上的陆柏峰听进了耳朵。陆柏峰丝毫不担心,他早就探明,周曼芸不过才清灵中期而已,以朱晓敏和合前期的境界,周曼芸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至于点穴之类的小技巧,对付寻常之人还算有用,对付修仙之人,就跟挠了几下痒痒一样。 其实周曼芸只要放开灵识查探一下,就能发觉她根本看不透朱晓敏的境界。只是她脑中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朱晓敏就是个普通人,否则朱晓敏也不会以孙家未来媳妇的身份参加选美大会。至于朱晓敏在斗武比试中曾展示出过人的力气这件事,周曼芸早就忘到了脑后。 放出狠话后,周曼芸却发现朱晓敏丝毫不显惊慌之色,一直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于是她更生气了,威吓道:“这种时候了还不服软?你有骨气是吧,一会儿我就用剑在你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号称比我还漂亮的面孔以后还怎么见人,哈哈!” 树上的陆柏峰暗自摇了摇头,心道:“都说天底下最可怕的是女人的嫉妒心,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为了这么点儿事,竟然要毁掉别人的面容,这周曼芸的心也忒狠毒了些。” 周曼芸慢慢抬起手中的仙剑,缓缓贴近朱晓敏的脸蛋。朱晓敏依然镇定自若,盯着越来越近的仙剑。她特别想看看朱晓敏惊慌失措的样子,可是又失算了。 周曼芸不解,天下哪个姑娘不爱美?即使长得不美,也不愿被毁容吧?朱晓敏自始至终都是这副淡定的样子,让她心里更憋气。 “你还从没见过发光的仙剑吧?我告诉你,这是羽澜宗赐给我的仙剑,金光剑。”周曼芸又开口道。朱晓敏闻言后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想死吗?”周曼芸非常气恼。 “我在笑你,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朱晓敏轻蔑不已。 “你……好!看我一会儿不把你的舌头割掉!”周曼芸气急败坏,一剑划向朱晓敏的脸。 朱晓敏却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周曼芸的身后。 周曼芸转过身,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怎么被我点了穴还能动?” 朱晓敏摇了摇头:“说了你是井底之蛙,你还不信。你不过才清灵中期的境界,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听到朱晓敏这番话,周曼芸心头猛然一颤,立即散开灵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她根本看不出朱晓敏的境界。这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朱晓敏确实是个普通人,所以没有境界。但这一条从点穴对她无用和她说话的口气来看,可以排除掉。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朱晓敏也是个修仙者,而且境界比周曼芸还要高。 周曼芸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美貌上胜了自己一筹的姑娘,竟然连修为都比自己高。 朱晓敏继续讽刺:“区区下品的破烂仙剑,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说罢,朱晓敏打开旁边的柜门,拿出一个剑套,“噌”的一声抽出一柄仙剑,剑身散发出浓郁的红色光芒,正是良品仙剑画影。光看这气势就知道,一定比周曼芸的金光剑好很多。 “这是我的仙剑,画影。看看比起你那金光剑又如何?”朱晓敏话音里带着戏谑。 “我……”周曼芸挤出一个“我”字,就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了。虽然不知道画影剑的品级如何,但是光比剑身的光芒,自己的金光剑就要暗淡许多。毫无疑问,人家的仙剑更强。 “你还想在我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狠毒的女人,要是我没有修仙,那我的脸岂不是要被你毁了?你才清灵中期,就总觉得高过普通人一等,那凭我的修为,我也觉得高你一等。你说,我在你脸上横着、竖着、斜着多划几道,如何?”朱晓敏冷笑。她倒不是真要划周曼芸的脸,只是想吓唬她一下给她个教训罢了。 “有我在,你休想碰她一根寒毛!”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师兄!”周曼芸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人姓马名展坤,是羽澜宗十分器重的弟子,此番受命陪同周曼芸回延州参加选美比试。刚才他一直躲在屋外的一棵大树上,虽然他听不清周曼芸与朱晓敏的对话,但他看到朱晓敏的身法灵动,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跃到房顶,从之前周曼芸揭开的洞口向房内窥望,这里也能听清二人在说些什么。看见朱晓敏拿出画影剑,他就赶紧跃下房檐,及时出现在师妹面前。 周曼芸连忙跑到马展坤的背后,催促他:“师兄,快点杀了她!她刚才要毁了我的脸!” 马展坤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师妹刁蛮任性惯了,但又不好训斥她,谁让她深得师父和宗主的宠爱呢?马展坤询问朱晓敏:“不知道姑娘是何宗派?可知道我羽澜宗?我劝姑娘还是不要与我们为敌的好。” 朱晓敏嗤笑一声:“什么羽澜宗,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再说,我根本没想与你们为敌,是你这师妹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马展坤也有些不高兴了,冷声道:“姑娘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我羽澜宗在游龙郡可是响当当的大宗,仅次于风凌宗。而风凌宗又远在归州地界,因此,延州地境内就属我羽澜宗最为强势。”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姑娘,敢问你这画影剑是什么品级?” “不高,良品仙剑而已。”朱晓敏淡淡地回答。 马展坤差点被口水呛到,良品仙剑?还“而已”?他们羽澜宗的宗主用的也是良品仙剑,还是花了好多代价从风凌宗换来的。可眼前这个不过才和合境界的姑娘,用的居然也是良品仙剑? 第三十三章 青平山下 “良品仙剑?姑娘你说你这画影剑是良品仙剑?”马展坤简直难以置信,“敢问姑娘是哪个大宗的弟子?”能拿出良品仙剑给门下弟子使用,这点绝对不是中小宗派能够做得到的。 “亢龙郡,太清宗!”朱晓敏朗声道。 “太清宗!原来是亢龙郡的太清宗!啧啧,不愧是七大宗派之一,出手就是阔绰。”马展坤连声赞叹。赞叹之余,他又问:“难道太清宗真就如此大方?给和合期的弟子都配上良品仙剑?据我所知,同是七大宗之一的风凌宗,门下弟子也没有这般待遇。” 朱晓敏懒得啰嗦:“我为什么有良品仙剑,好像跟你们没有关系吧?好了,今夜之事我大宗弟子也懒得同二位计较。你们走吧!” 许久没有吭声的周曼芸突然附在马展坤的耳边,悄悄轻语:“师兄……”再后面就轻不可闻了。马展坤听着,先是皱眉,而后又慢慢舒展开了,脸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朱晓敏虽然不知道周曼芸究竟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但以她狠毒的心肠来看,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我们说了这么久,还不知该如何称呼?”马展坤笑眯眯地询问。 “我姓朱。” “呵呵,朱姑娘。我有一事想请教。以姑娘堂堂太清宗弟子的高贵身份,怎么会愿意大老远的嫁到延州的一个普通家族?我甚感疑惑。”马展坤的嘴角微微上扬。 朱晓敏心中暗道糟糕,刚才一时逞快把自家家门报出来了。这下进退维谷,想不出远嫁到孙家的理由,又不好说是作假戏,万一传到城主周鹤行那里,岂不是给孙淙兴添了大麻烦?她有些慌神了。 看见朱晓敏的神色有些慌乱,马展坤与周曼芸相视一笑。 “答不上来了吧?我就说嘛,凭你区区和合前期的境界,有什么资格得到良品仙剑?你这画影剑,是偷来的吧?”周曼芸得意地笑了。 马展坤接着说道:“不错。从画影剑的气势上来看,的确是良品仙剑。先不说你是不是太清宗的弟子,就凭你这么低微的境界,宗门怎么可能给你配良品仙剑?再说,你以为胡诌个那么远的亢龙郡太清宗,我们就会相信你了吗?定是你从宗门内偷来画影仙剑,逃至此地,想借此机会嫁入孙家掩藏起来!” 朱晓敏心中舒了口气,她没想到两人竟然会往这个方向想,不过倒正好可以解释自己为何参加选美。 “我的确是太清宗的弟子。至于这把仙剑,是我偷来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管不着。”朱晓敏打算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先承认了,这样至少孙家不会有别的麻烦。 “哼哼,果不其然。既然是你偷来的仙剑,留在你身边对你也没好处。我给你两条路选:第一,交出画影剑,我们以后相安无事,你大可安心做你的孙家夫人。你看如何?”马展坤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那第二条路呢?”朱晓敏饶有兴致地问,心想:“敢情你们是看上我的宝贝仙剑啦,兜这么大个圈子。呵,你们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这第二条路嘛,我们杀了你,带走画影剑,神不知鬼不觉,嘿嘿。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否则小命不保!”周曼芸觉得有马展坤给她撑腰,底气也上来了。 “还有第三条路,我给你们俩一人一脚,赶紧滚蛋!”背后突然冒出一声响亮的嗓音,把正得意的马展坤与周曼芸吓了一大跳。 说话的人正是陆柏峰,周曼芸突然想起,当朱晓敏离开广场时,是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走的,好像其中就有这么个胡子拉碴的人。 马展坤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丝毫都没察觉到刚才有人进了房间,并且就站在自己的背后。连忙灵识一扫,糟糕,查探不出是什么境界。 马展坤硬着头皮:“这位兄台,不知你是……” 陆柏峰冷喝:“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滚!” 见陆柏峰这么强硬的口气,如此强烈的气势,马展坤只得赶紧带着周曼芸灰溜溜地逃走了。 “陆师兄,你看戏看了多久啦?早点儿出来早就完事啦。”朱晓敏撅着嘴埋怨。 陆柏峰打着哈哈:“晚上这么无聊,难得他俩冒出来给我找点儿乐子。不过,这两人还真是贪心胆大啊,竟然打起了画影剑的主意。” “贪心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不过,师兄,我有点担心,刚才我暴露了太清宗弟子的身份,如果传到城主耳中,会不会给孙家带来麻烦?”朱晓敏有些担忧。 陆柏峰安慰道:“应该不会。又没有规定说找媳妇不能找修仙之人。况且城主他自己的女儿也是个修仙者,不用担心。好了,你继续冥想吧,我回房去了。”经他这么一说,朱晓敏也放下心来,心无旁骛地开始打坐。 第二天一早,孙淙兴就兴高采烈地跑到梅园来,告知众人当天中午前去孙家参加家主即位宴席。 “这么快你就当上家主了?真是恭喜啊。”唐君荷向孙淙兴恭贺。 孙淙兴笑容满面:“孙家无主已久,急需有人来打理。昨天朱姑娘胜出,大哥、二哥他们也都认了,四娘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这次孙某真是要感谢各位。等我即位之后,各位就可以继续旅程了,如果想要留在延州游玩,这座‘梅园’就一直给你们住着。” “感谢孙兄这些天的照顾。我们不打算继续留在延州了,下午我们就动身。”陆柏峰拱手道。 孙淙兴有些惊讶:“这么急着走?我还没有好好谢过各位呢。要不明天再走吧,今晚我叫人给你们备足银两和干粮。” 陆柏峰笑道:“孙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不需要盘缠与干粮,在延州也呆了好些天了,该离开了。” 孙淙兴无奈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了。孙家现在事务众多,我是特地过来通知你们一声的。现在我要回去了。啊,对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大红色绸缎包,打开,里面是温润华光的一副镯子。孙淙兴将镯子递到朱晓敏面前:“这次多亏了姑娘帮忙。这是我特地叫玉匠连夜制出的一对羊脂白玉镯。还请姑娘收下。” 白玉镯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表面十分光滑,朱晓敏一眼就喜欢上了,连忙戴在了手腕上。 中午的孙家很热闹,其他三大家族的族长,城主,以及延州城内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宴席也是豪华无比,孙家还特地从望月楼请来了厨子。朱晓敏他们自然又大饱了一顿口福。 酒足饭饱之后,太清宗一行人离开了延州城。 出了延州一路向东,是一座名叫“青平山”的矮丘。青平山虽然不高,但是在游龙郡却很出名。原因有二,其一是此处风景秀丽,其二是青平山出产一些珍贵的矿物与药材。青平山北,有一条河名叫蓝冰河,在山下聚成一片水湾。蓝冰河是澜月大江的一条支流,河面宽阔,水流很缓,河水十分清澈,水中鱼虾甚多。许多人慕名而来,乘舟随河而下,于蓝冰湾水面旋绕,欣赏两岸秀丽的景色。 在延州城内时,天逍、天遥他们就听说了青平山与蓝冰湾这两个好去处,遂决定顺路游玩观赏一番。出延州城正是未时,仲夏刚过,天气依然很热。虽然修仙之人不惧严寒酷暑,可是烈日的曝晒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青平山仿佛就在眼前,但走了许久也没走到。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青平山的山脚。 青平山的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有大片荫凉之地。总算避过了头顶的烈日,众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突然,从路旁的树林中走出了好多人,将天逍、天遥一行人包围了起来。这些人都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其中有两人,正是前夜逃走的周曼芸与马展坤,看来这些人都是羽澜宗的弟子。 此时太清宗一行人依然身着在延州城买的普通衣服,而仙剑都装在一个木箱之中,由天遥背着。陆柏峰认为既然是游玩,没必要展现出自己是个修仙之人,况且此处也不是亢龙郡,太清宗弟子的身份可能会招来一些麻烦。因此,他让众人都暂且隐藏住自己的修为,让三位师妹都戴上了面纱。 周曼芸指着五人对着为首的一人说:“就是他们!” 那人虽然长得不错,但神情很冷峻,看上去满脸的煞气。 陆柏峰微笑着问:“不知各位有何贵干?” 为首之人灵识一扫陆柏峰,却发现探不出陆柏峰的境界,遂从鼻孔中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你是修仙之人,又何必在我面前隐藏修为?” 陆柏峰哈哈大笑:“我修为低下,其实是因为不好意思才隐藏的。见谅,见谅啊。”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就用灵识将在场所有人的境界都扫了一边。除了打头的这人是空冥后期境界,周曼芸是清灵中期,剩下其他人都是元婴境界。 “三位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不好看,怕吓着别人?”那人又出言奚落。说罢,羽澜宗弟子们一阵哄笑。 朱晓敏冷哼一声,揭下了面纱:“我再不好看,也比你背后那人漂亮。” “大师兄,就是她!”周曼芸恨恨地道。 那位大师兄刚才的话只是为了激朱晓敏她们三人将面纱摘下,否则根本认不出哪个人才是朱晓敏。原来头天晚上周曼芸与马展坤逃走之后,并没有回城主府,而是连夜赶回了延州城南郊万枫林中的羽澜宗,将事情详细禀报给了羽澜宗宗主。宗主一听偷了良品仙剑的人不过才和合前期,大喜过望,连忙命大弟子杨郁嘉带着一干弟子前去梅园抢夺仙剑。不想到了梅园,才发现早已人去房空。询问了守城卫兵,才知道一行人出了东门向东平山行进。于是他们立即御剑赶到青平山下的密林中埋伏了起来。 朱晓敏身后的唐君荷与萧立英也相继揭下了脸上的面纱,这下可好,羽澜宗的那些弟子们看得眼都直了。周曼芸也大吃一惊,没想到朱晓敏身边还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心中暗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漂亮,看得心里真是不舒服。” 杨郁嘉看到师弟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模样,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听见他这声冷哼,那些羽澜宗的弟子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嘭”地一声,天遥将背上的木箱放在了地上,响声引得满心郁闷的周曼芸随意一瞥。本是无精打采的她顿时精神一震,因为她看清了站在一起的天逍与天遥的脸。 “想不到这群人里竟然还有两位如此英俊的男子,怎么之前我都没注意到呢?”周曼芸心想。其实她也只见过天逍和天遥一回而已,就是在选美会的贵宾席上。不过当时周曼芸正在冲三大家族的族长发火,后来又跟朱晓敏吵了一通,根本没有心思留意朱晓敏身边的人。 天逍朗声说:“你们不就是想要师妹的画影剑么?剑就在这箱子里,有本事就来拿吧。”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朱晓敏早就说于众人知晓了。 “窃剑之徒也敢口出狂言?”杨郁嘉抽出背上的仙剑,脚下一蹬就冲向了天逍。 “哎,大师兄……”周曼芸刚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拦住杨郁嘉了,她一方面想抢到仙剑,因为宗主曾许诺,若抢得仙剑画影,在周曼芸修炼至元婴境界之时,就奖赏给她使用。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愿看见天逍和天遥被师兄所伤,杨郁嘉的暴戾她是最清楚的,他空冥后期的境界也很少有同辈弟子能够超越。 令周曼芸大惊失色的是,杨郁嘉还没冲到天逍面前,就被陆柏峰斜刺里一掌击飞,撞到树干上掉落下来,看脸色是受了伤。不仅是周曼芸,其他羽澜宗的弟子也都目瞪口呆,杨郁嘉已经是空冥后期了,竟然被陆柏峰仅仅一掌就打飞了,难道眼前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是洞虚境界的高手? 杨郁嘉自己也懵了,当时马展坤只说看不透陆柏峰的修为,所以宗主才派了自己带领众人前来夺剑。杨郁嘉自信满满,自认为偷取仙剑的人境界不会太高,以自己空冥后期的修为夺剑是十拿九稳。但他却不知道,其实刚才陆柏峰根本没有隐藏修为,只是他比杨郁嘉整整高上一个境界,杨郁嘉看不出来而已。 “你、你是什么境界?”杨郁嘉艰难地站起身,询问道。 陆柏峰淡淡一笑:“洞虚后期。” 当场立即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好了,不用打了,洞虚后期是什么概念?对方一个人就能毫发无伤地把自己一伙人全都收拾了,这还夺什么剑? 杨郁嘉见风使舵,拱手赔罪:“不知道友竟是如此高手,刚才真是失礼了。道友放心,我羽澜宗保证不再觊觎画影仙剑。”他虽然性格暴戾,但是能分得出轻重缓急,这时跟陆柏峰较劲,就如同婴孩向壮汉逞能。 陆柏峰正色道:“回去告诉你家宗主,我的师弟和师妹们无一不是天资卓越的修仙奇才,我师妹的画影剑不是偷的,是堂堂正正从宗主手中接过来的!” 杨郁嘉连忙称是,转身狠狠地瞪了马展坤一眼,连忙带着众弟子离开了。周曼芸有些留恋地转回了头,心里不是滋味。想想这些年来,虽然身边有许多男弟子围着转,可是却从未有人让自己如此心动过。知道天逍和天遥都是太清宗的弟子,她也明白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如今,她忽然觉得什么品质的仙剑都已经无所谓了,想到自己将来还要遵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周曼芸心中怅然若失。 “天逍,刚才你说话之时,那周曼芸可一直盯着你看呢。”走在青平山的山道上,萧立英笑道。 “哦?是吗?我没注意。”天逍无辜地摇了摇头。 唐君荷也笑道:“不仅是天逍,她还看着天遥呢。最后她那大师兄冲向你们俩时,她好像是一副要阻拦的样子。啧啧,我这两个师弟的魅力还真是大呀。” “师姐又开我们的玩笑了。其实那个周曼芸挺漂亮的,只是她太过在乎自己的外表了,光外表好看又如何?比外表更重要的是内心。这次的事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吧。”天遥说。 “话说回来,羽澜宗那帮人还真是贪心,居然盯着我的画影剑不放了。”朱晓敏仍有些气恼。 萧立英道:“这是很正常的事啊。你和天逍、天遥都是难得一遇的甲等根骨,宗门当然要重点栽培。也只有像咱们太清宗这样的大宗派才能对弟子如此阔绰,像羽澜宗那种宗派,搞不好连宗主的仙剑都比不上你们的呢。” “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反正在延州赶上林香节,又参加选美会,我吃满足了也玩过瘾了。接下来我们去哪?”朱晓敏兴致勃勃地问。 陆柏峰扬首望着青平山巅:“曾闻延州的人说过一首民谣: ‘延州城东青平山, 青平山北蓝冰湾。 蓝冰河水清又美, 缓缓流入澜月南。 澜月江口汉州城, 汉州城夜明月升。 明月升起照四宇, 苍穹之下大江行。’ 这虽说是个顺口谣,却是给我们指引了一个游览的方向。我看我们就顺着民谣的指引,翻过青平山,顺着蓝冰河,乘船往北去汉州吧。” “看来那片地方应该很美,否则也不会被编入民谣。蓝冰河,好优雅的名字。”唐君荷感慨。 青平山本就不高,一行人爬了约一个时辰就到达了山顶。此时已是酉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秀美的青平山在夕阳的照射下,犹如一名害羞的少女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从山顶,可以望见远处延州城内朦胧的亭台楼阁,还有城外村落中升起的袅袅炊烟。一片多么祥和的场景啊! 第三十四章 以战悟道 从青平山顶还望不见远方的汉州城与澜月大江,只能看见浅蓝色的蓝冰河泛着微光,徐徐蜿蜒流向北方。天边红彤彤的夕阳,头上清幽幽的天空,脚下青葱葱的山丘,远处灰蒙蒙的城郭,山下蓝莹莹的河水,这些柔美的色彩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天遥突然感觉心有所悟,立即原地坐下,闭上了眼睛,在脑中不断勾勒着方才所见和谐的自然之美。和合,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副场景不正是自然之色完美地相和、相合吗?天遥在心中慢慢地感悟着。 天遥入定的状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朱晓敏刚想开口,就看见陆柏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种顿悟的机会十分难得,可以大大加深灵魂的感悟,从而迅速地提升修为。 青平山顶比较平坦,适合休息。于是,众人决定在清平山顶露宿一夜,顺便等待天遥从顿悟中清醒过来。 夜里,从青平山顶望见的天空格外清朗,月牙弯弯,繁星点点,清风徐徐,林声飒飒。 天逍躺在草地上,仰望着璀璨的星空,脑中回想起那一夜黑刀祖师所描述的恢宏的三大世界。“大赤界……禹馀界……清微界……即使是在等级最低的大赤界中,我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和合期修仙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修炼的巅峰。已经好久没有练刀了,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遥弟这次顿悟,应该能到和合后期了吧,而我可能还要苦练些日子才行……和合后期之后就是元婴境界了,也不知道我体内的玄力将来能不能顺利地聚气成婴……” 萧立英来到天逍身边,轻轻坐下,看看天逍正望着星空出神,问他:“在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天逍回过神来,看见身边一脸温柔的萧立英,心中情不自禁一阵悸动,随后灿烂地一笑:“想你呢。” 萧立英轻轻地嗔道:“什么时候脸皮变厚了呀?” 天逍站起身,拉起萧立英:“夜色这么美,我们去山边看看吧。” 萧立英应了一声,没舍得放开天逍的手,就这么牵着,一起走上了小路。 几个时辰未动的天遥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双目炯炯有神,从木箱中拿出自己的古定剑,练了起来。 陆柏峰看着不断点头,对唐君荷与朱晓敏说:“看来天遥已经通过这次顿悟顺利地提升了修为。修炼时间尚短,竟然已达和合后期,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朱晓敏纳闷地问:“陆师兄,顿悟是提升境界的必然途径吗?怎么我到现在也没顿悟过一次?” “不是,”陆柏峰解释道,“在修仙过程中,顿悟只是一个迅速历练灵魂从而提升修为境界的过程。要看天时、地利,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一直没有顿悟,靠着冥想来慢慢感悟天地自然,也可以达到历练灵魂的目的,只是花的时间较长。” 朱晓敏点点头,看着正在忘情舞剑的天遥:“真是羡慕他呀。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唐君荷道:“对于陆师兄所言,我要补充一点。顿悟虽然要看天时、地利,但是也系于本人身上。只有脑中经常思考修炼一事,才可能抓住顿悟的机会。如果像你这样整天光想着玩,想顿悟可就难啦。” 朱晓敏却不以为然:“难得下山来玩一次,哪里还顾得上想修炼的事?等回宗之后有的是时间修炼,现在还是痛快地放松一下吧。” 不一会儿,天逍与萧立英从山路上回来了。看见天遥正在远处练剑,天逍心头一喜,问道:“遥弟他达到和合后期了?” 萧立英的目光中满是赞许:“看样子是。想我当初修炼了七年半才达到和合后期,天遥这个修炼速度真是惊人。” 这时,天遥收势,对着众人欣喜地说:“我能感觉到,我到和合后期了。逍哥,来,咱们俩打一场!” 天逍的兴致也上来了:“好啊,让我看看和合中期与后期有多少差距。”说罢,他拿起了松纹剑,与天遥就在这青平山顶的空地上切磋了起来。 “你们俩可别和武会时一样拼命啊,点到为止!”朱晓敏略显担忧。 “哈哈,师妹放心。他们俩只是切磋,又不是比试高低,无须担心。我们好好观赏即可。”陆柏峰笑道。 唐君荷拍了拍朱晓敏的肩:“仔细看着,说不定能领悟出点什么,对你自己的修炼也有好处。” 朱晓敏仔细看着两人的每一个动作。天遥的剑速比天逍略快一点,天逍大多数时间都在防御,只有偶尔才攻出几剑,不过都被天遥轻松地化解。 天遥的剑招也比以前更加精妙了,天逍感觉到从古定剑传来的力道重了许多。有的剑招势大力沉,有的剑招疾如闪电,在迅猛的攻击中,有时剑势又会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天逍感觉自己的松纹剑似乎被粘住了,总是顺着天遥的剑势而变化,完全处于被动的态势。 刚,迅猛而疾速;柔,连绵而持久。步伐,时而重如巍山,步步稳当;时而又轻如鸿毛,翩翩而动。剑招猛烈时,仿佛天崩地裂,剑光霍霍;剑招柔绵时,好似风过林徐,剑影连连。如此刚柔并济,真是不好应对。 天逍一边防御,一边思考着破解攻势之法。天遥的剑势融会贯通,首尾相连,刚与柔、重与轻、快与慢、光与影互相交替袭来,构成了完美的循环。“剑势刚猛时,我不可与其硬拼,应用轻招接下化解。剑势柔绵时,我也不可顺其剑势而动,必须爆发出力量,斩断其连续的态势。好,我就和你反过来,以柔顺刚,以刚断柔!”天逍心想。 天逍这套应对之法果然颇有成效,虽然还无法立即扭转攻守态势,但是防御起来已不似之前那般吃力。观战的陆柏峰眼睛一亮,暗暗赞叹一声:“好小子!这么快就找到了最佳的招架之法!天遥的招式和步伐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早在宗内就听闻过这两兄弟根骨奇佳、天才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天逍感觉自己应对得越来越轻松了,从原来较为明显的劣势逐渐演变成与天遥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于是他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松纹剑与古定剑不断地碰撞,朱晓敏看得眼花缭乱,她疑惑不已:“天逍哥怎么忽然变厉害了?现在两人似乎不相伯仲了。” 陆柏峰吃惊地说:“天逍这小子……以战悟道,进入和合后期了!” “什么?”朱晓敏瞪大了双眼,“‘以战悟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战斗中突然获得灵感,大幅加深了对修仙的感悟。这也算是顿悟的一种形式。真是让人嫉妒呀,随随便便就能提升修为。”唐君荷带着一丝艳羡道。 萧立英什么都没说,只是欣喜地看着天逍。其实她最担心天逍年轻,心境不稳,和自己相恋后会影响修仙进度。现在天逍继天遥之后不一会儿也升入了和合后期,这无疑是个大惊喜。 不久,天逍和天遥停手收势。 天遥一捶天逍的肩膀:“恭喜啊,这么快也到和合后期了,比我顿悟冥想所耗时间还要少。方才在跟我比剑时,你究竟感悟到了什么?” 天逍仔细回想了一下:“起初我只是努力思考破解你攻势的方法。以柔顺刚,以刚断柔……后来,我突然想到,刚和柔,轻和重,快和慢,光和影,既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这不正是和合期剑招的精髓吗?当时我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你我手中的仙剑。” 朱晓敏走到两人身边,面露幽怨之色:“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天遥哥一个人就算了,连天逍哥也这么快就到和合后期了。不行,你们俩都陪我打上一场,我也要以战悟道!” “你以为说悟道就能悟道啦?修为要到一定的程度才有可能有这种顿悟发生。他们两个经过太清武会、沼泽寻宝的历练,顿悟提升境界也是正常的。”萧立英笑道。 “这次回去,师父肯定高兴坏了,然后又要让我向你们俩学习,好好勤奋修炼……哎,做两个天才的师妹还真是辛苦。”朱晓敏一脸沧桑地感慨。 “得了吧,晓敏,你这速度也够惊人的了。相比之下我的压力才大呢,大师兄已经甩开我一个境界,你们几个又快追上来了,我这师姐当得有点儿心虚……不行,这次回山我要好好闭关修炼。”唐君荷道。 陆柏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天才就不要在我面前互相称赞了。我修炼了四十年才到现在这个境界,我说什么了?”他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深夜,其余的人都在打坐冥想,天逍和天遥来到山崖边,并肩而立,望着远处月光下有些发白的蓝冰河。 “逍哥,看来我们没有辜负当年爹娘的期望,修仙一路进展得很顺利。” “是啊。不过还是远远不够的,杀害爹娘的凶手迟迟都查不到,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憋屈。”天逍攥紧拳头,恨恨地说道。 天遥安慰说:“外公依然没有放弃追查,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对了,刚才当着大家我一直没敢问你,你的刀修炼得如何了?” 天逍手一抖,一柄黑色的长刀出现。 “这是……”天遥一脸惊讶,他根本没看清天逍是从何处拔出的刀。刀身黑漆漆的,不反射任何光亮。虽然黑刀祖师叮嘱天逍不可将秘密外传,但天逍信得过兄弟,于是将五年前那一晚的奇妙经历讲述了一遍。天遥听后自然十分震惊,同时也为兄长的这番奇遇而感到高兴。 “此刀名为裂空,可以滴血认主,平时收于体内……”话没说完,天逍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双眼欣喜地道:“原来修刀和修剑的练气还神层次,境界是相通的。刚才,我修刀的境界也到和合后期了。” “你这样同时练剑和练刀,不会有冲突?”天遥担心地问。 天逍遥了遥头:“至少目前还没有。修刀和修剑境界分层都一样,现在不仅不冲突,反而还有互相融通之处。不过以后到了元婴境界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希望一切顺利。” …… 第二天清早,山上起了雾,潮气很大,众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山下所有的景色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众人沿着山道从北侧下山,路上遇到好几位早起上山拾柴割草的农户,他们都惊奇地看着这一行人衣衫漉漉地从山顶走下来,夜间的山顶又湿又凉,极少有人会在那里过夜。 从青平山下来就是蓝冰湾了,蓝冰湾是蓝冰河水在山脚下冲出一个河湾,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个湖泊。沿着河湾边有数个村落,生活着以打渔为生的淳朴渔民。 下山用了一个时辰,太阳早已升起,雾气基本散去。一行人走入了一个渔村,准备在此处搭船沿着蓝冰河而下。奇怪的是,渔村里冷冷清清的,家家户户都闭着门。 “这个渔村是什么风俗?都快巳时了,大家还在睡懒觉?”朱晓敏不解。 天逍说:“不可能。渔民是最勤快的,早晨和傍晚可是打渔的好时段,估计早就乘船出去了。” 天遥望着道路两边的房屋,纳闷道:“可妇女是不去打渔的啊。按理说她们现在应该在为出去打渔的丈夫做饭才对。你们看,不仅没有炊烟,连门前都积满了灰尘,看样子这些房子已经空了有些日子了。” 萧立英指着远处的河边:“那边的船上好像有个人,我们去问问看。” 到了水边,陆柏峰走上前,恭敬地问:“这位……大叔,我们想搭你的船去汉州城,不知道要多少钱?” 蓬船船头坐着一位中年汉子,正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听见陆柏峰问话,扭过头来一看,顿时乐了:“你自己也是大叔,还管我叫大叔?” 陆柏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中年汉子回过头去:“汉州,给我多少钱都不去!” “这是为何?” 中年汉子在船舷上磕了磕烟斗:“你们几个人是从延州来的吧?要是半个月前,去汉州只要一人付二十个铜钱即可。可是现在,你们出天价也去不了了。”这话等于没说。 唐君荷问:“大叔,听你的意思,莫非最近半个月内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汉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黯然,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这半个月,去汉州的水路闹水鬼,我劝你们还是走陆路过去吧。” “水鬼?”萧立英一听这话,立即握紧了天逍的手。姑娘家最怕鬼啊、怪啊什么的。 “大叔,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柏峰问道。 中年汉子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了起来:“我们这儿虽说是个小渔村,但是因为靠着蓝冰湾,鱼虾很多,日子过得还算富庶。可是打几个月前,这儿的鱼虾开始明显变少。以前啊,一个人早晚各出船两次,打回的鱼就够吃五、六天的了,剩下的再运到延州去卖掉。可是后来,一网打的鱼却越打越少,相对打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直到大半个月前,一网撒下去,捞上来的鱼寥寥无几,哪怕是从早到晚六个时辰都不回家,打到的鱼也只够吃几顿的,家家户户都怨声载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中年汉子吸了一口烟,继续道:“再后来,就出事了。墩子那孩子出去打渔,卯时就出船,到了晚上戌时都没回家。墩子的娘急了,墩子他爹又去了延州,她只好向村里其他人打听有没有看见墩子。后来村长亲自带着大伙出船,沿着蓝冰湾绕了一圈,又顺着蓝冰河继续向澜月江方向寻找墩子,找了整整一宿。最后,只找到了墩子的船,可人却不见了……” 听到这里,萧立英轻轻哆嗦了一下。天逍握了握她的手,问道:“大叔,墩子会不会是捞鱼时被浪给卷走了?” 中年汉子慢慢地摇了摇头:“墩子的水性我知道,从小在水里泡大的,澜月江三尺多高的浪都卷不走他,何况是水流这么缓的蓝冰河?当时大伙想不出墩子会去哪儿,也只能像你这样猜测,于是纷纷下水寻找墩子,终究一无所获。就这样,墩子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是没了。他娘悲痛万分,前几天夜里悄悄悬梁自尽了。” “大叔,墩子的失踪和水鬼有关系?”天遥问。 中年汉子从烟荷包中又盛上了一斗烟丝,用火石打着后,使劲嘬了一口,回答说:“有,肯定有。自打墩子出事之后,村子里的人就接连失踪。都和墩子失踪时一样,人不见了,只剩一艘空船,慢悠悠漂回浅滩上。临近的几个渔村也是如此。人们传言闹了水鬼,说是水鬼把人拖下水带走了。报告给官府,人家根本不信这一套。如此一来,没人敢出船打渔了。可是,不打渔,村里人又没办法生活下去,只得一家家搬离了这个地方。现在,村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唉……” “那大叔你为何不走呢?”唐君荷甚感疑惑。 “走?”中年汉子苦笑一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就是墩子的爹。等我从延州回来,孩子已经没了。前两天,他娘也抛下我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你说我还能去哪儿呢?这片渔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小时候在这片土地上尿尿和稀泥玩,跟爷爷和爹学打渔,长大后在这个村子里和墩子他娘结了婚,生下墩子,又教会他打渔。我舍不得离开这儿啊……” 众人听了都嗟叹不已。 中年汉子又道:“留在这儿也好,墩子和他娘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我就期盼着那天能遇见那水鬼,也好看看把墩子带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们走吧,从旱路去汉州吧。”说罢,他站起身,解开了绳缆,看样子是准备出船了。 第三十五章 水鬼现形 从旱路去汉州,就要再次翻过青平山,往东绕个大圈。况且,以太清宗这一行人的秉性,也不会任由水鬼继续作恶。 “大叔,反正你也要出船,干脆带上我们吧。”天逍向正在解绳缆的中年汉子恳求。 中年汉子连连摆手:“万万不可。我说你们这群人咋胆子那么大呢?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吗?蓝冰河水路里有水鬼,要拖人下水的啊!” “大叔你都不怕水鬼,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让我们搭船,我们帮你消灭水鬼,你看如何?”唐君荷提议。 中年汉子抬头瞧了唐君荷一眼,又低下头忙活起来:“瞧你这姑娘模样挺俊的,咋脑瓜不大好使呢?我们这儿十里八村的,水鬼一共拖走了多少人?就你们几个人,还想消灭水鬼?不行不行,我一个人去送死也就算了,可不能搭上你们几人的性命。”说罢,中年汉子走到船尾,摇橹出船了。 “大叔,你等一下。你不知道,其实我们是大宗派的修仙弟子。蓝冰河里有水鬼作恶,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天遥道。 中年汉子停止了动作,抬起来头疑惑地望着众人:“修仙弟子?你们是哪个宗的?羽澜宗?” 天遥放下了背着的木箱,打开箱盖,回答:“比羽澜宗大些。大叔你就别问了,反正知道我们是修仙者就行了。你看,这里面都是我们的仙剑。” 中年汉子探头望了一眼箱子里,的确有几把露着剑柄的剑套,他有些激动:“不是我不信你们,修仙者不都是脚踩仙剑飞来飞去的吗?你们可是走过来的。另外,你们的衣服……” “我们的宗派长袍都破了,所以在延州买了几件衣服。我们也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就把仙剑都放在箱子里了。”天遥“噌”地一下拔出古定剑,“怎么样?大叔,这下你相信了吧?” 中年汉子不过是个渔夫,从未见过仙剑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光从古定剑的绿色光芒就能知道那不是凡品。他兴奋得双手乱颤:“好,我信你们!”然后又合手望向天空,喃喃自语:“墩子,秀英,你们的仇怨能报了!” “大叔,我们可以上船了吧?”天逍问。 中年汉子立即热情地招呼众人:“可以可以,太可以了。我叫王大海,你们叫我老王就行了。” 待众人都上了船,王大海一蹬栈头,船忽忽悠悠地驶离了岸边。 船舱很宽敞,除了陆柏峰在船头负责警戒,其余五人都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下,打开船篷上的侧窗,欣赏着蓝冰湾的风景。从这里看青平山才是最美的。人们常说山明水秀、山辉水媚、山清水净,可见山与水搭配在一起才是极佳的景致。蓝冰湾浅蓝色的水,倒映着青平山,山顶雾气缭绕,若隐若现,让人不禁联想到琼台仙境。众人一边观赏着风景,一边谈论着。 “这么美的地方,竟然有水鬼!真是大煞风景。”朱晓敏很是不满。 “论景致,这里的确是首屈一指。天道山虽然也不错,但就是差这一湾秀水。”萧立英说。 在船尾摇橹的王大海说:“姑娘说的对。以往到这里来的人都说这里的风景最好看,而且鱼虾又多又肥,吃起来鲜美得不得了啊。只可惜,现在都网不到啦。” 陆柏峰在船头坐着,手里拿着个羊皮壶袋,里面灌的是游龙郡名酒紫妙清。他是个嗜酒之人,进入太清宗修仙后没有太多机会可以饮酒,这次下山,他打算好要过足酒瘾。抬头灌下一口酒,陆柏峰大声问:“王大叔,那水鬼出没有什么规律吗?” 王大海也大声回答:“谁知道呢?见着水鬼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不过,水鬼好像只在蓝冰湾和蓝冰河这一带活动,在汉州地境就没听说过水鬼害人的消息了。” 渐渐的,船已经驶到了蓝冰湾的中心区域。艳阳高照,水光潋滟,一片祥和之景,哪像是有水鬼出没? “二师姐,我听说,水鬼出水时,天昏地暗,风起云涌,波浪滔天,可是真的?”朱晓敏双手托腮,胳膊肘撑在方桌上,船行了这么久没看到水鬼,她有点无聊了。 唐君荷摇了摇头:“你说的那是水怪吧?再说有几个人亲眼见过这些?都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不足为信的。” 朱晓敏点头道:“我想也是。要是连出场都那么惊天动地的,看见的人还能逃得了?不过,万一要是那个水鬼很厉害,我们打不过它,怎么办?” 天遥笑着说:“有陆师兄在呢,怕什么?我就不信水鬼能比陆师兄更厉害。” 王大海接话道:“这位小哥说得对啊。水鬼即便再厉害,还能比得上你们修仙者?仙剑一挥,它就完蛋啦。它现在应该祈祷不被我们遇上才对。” 众人一顿笑。小船逐渐驶出了蓝冰湾,随波逐流,顺着蓝冰河水慢慢向北飘去。蓝冰河两岸郁郁葱葱,远处山峦延绵,茫茫的河面上,就只有王大海这一只船。 “以前啊,这里的船是很多的。有渔船,渡船,游船,大大小小,热闹得很呐。可是现在,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啦!”王大海慨叹。 陆柏峰灌下一口酒:“待我们消灭了水鬼,船又会多起来的。否则真是枉费了这一河的好水啊!” “王大叔,等到了汉州,你还能逆流而上,再摇船回来吗?”天逍问。 “逆流而上是没问题,只是速度比较慢,要多费些时间。如果我们直接这样漂到了汉州,你们还杀不杀水鬼?”王大海有些担心,水鬼出没也没个准,万一直到汉州都没碰上,人家不管这事了怎么办。 唐君荷向他保证:“大叔你放心,我们答应你了消灭水鬼,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这一路没遇上,我们也不下船,再同你一起逆流回来,直到遇见水鬼为止。”如此,王大海的心才安了,对众人连声称谢。 从蓝冰湾顺流而下到汉州,差不多得五个时辰。众人于辰时三刻登船,大约要到晚上戌时方能到达。如果再逆流返回,还不知要花费多久时间。大家干脆在船舱内打坐,只有陆柏峰与王大海,依然一船头一船尾,一饮酒一摇橹。艳阳普照,晴空万里。河上连一丝风都没有,河水十分平静,只有船附近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伴随着橹杆“吱悠——吱悠——”的声音,慢慢扩散至远方。 常言道:“山中无岁月,修仙不觉长。”修仙之人冥想起来,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十天半月,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朱晓敏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淡,时近黄昏。看看船头的陆柏峰,正倚靠船舷坐着闭目养神。船尾的王大海也停止了摇橹,拿着旱烟一口一口地抽着,任凭船顺着水流缓缓前行。 “好无聊啊……”朱晓敏心想。她将视线投向窗外的远处。忽然,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平静的水面陡然翻起一朵浪花。“咦?水翻浪花,说明水下有东西,是大鱼?还是……”还没等她想明白,水中又翻出一朵浪花,这次的浪花,显然比刚才那朵更近一些。 “大家快看,那边的是什么?”朱晓敏连忙大声喊。 听见朱晓敏的话,陆柏峰“腾”地一下站起,手提容安剑,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朱晓敏所指的方向。船舱中的人都走了出来,外面的视野更开阔。王大海也灭了旱烟,起身向远处眺望。 远方的水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奇怪的迹象,天逍疑惑地问:“什么都没有啊,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两朵奇怪的浪花,好像有东西正在向我们游过来。”朱晓敏道。 一听这话众人都拔出了仙剑。突然,天遥惊呼一声:“在那儿!”众人忙循天遥所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的水面,露出一段黑亮亮的东西,瞬间又没入水中,卷起一朵浪花。 “那是什么东西?大叔可曾见过?”唐君荷问。 王大海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说:“那水面上露出来的有点像鱼脊,但是又有点太大、太长了,连鱼脊都这样,那得多大个儿的鱼啊!” “它过来了!”陆柏峰大声道,“大叔赶紧调转船头,让我对着它!” 王大海连忙摇橹转向,陆柏峰手持仙剑,凝视着水中越来越近的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飞速地向着船头游了过来。天色已暗,看不清黑影究竟是什么,但是隐约能瞧见水里有两个小小的红点。 陆柏峰突然一个激灵,他猜到这团黑影究竟是什么了,暗道不好,焦急地呼喊:“你们当心不要落水,那是血瞳紫蟒!” 血瞳紫蟒,又是个响当当的妖兽名。八大类妖兽中,血瞳紫蟒与龙鳞王蟒、煞毒虺蟒并称三大妖蟒。蟒类本就冷血残忍,妖蟒更是如此。一般妖蟒生活在极深的广阔水域,这条血瞳紫蟒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蓝冰河中。 “血、血瞳紫蟒?那是啥玩意?”王大海心慌了,听名字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动物。 “大叔莫慌,血瞳紫蟒是种蟒类妖兽。一会儿你稳住船,别让浪把船打翻了。”唐君荷安慰道。 “哦,好、好的。”王大海紧张地握紧船橹。 血瞳紫蟒已经游近了,在船头附近“唰”地一下探起身体。这下众人可看清了,大蟒通体都是紫色,腹部鳞片颜色发黑,大约有水桶粗,光是水面上的身体就长约两丈,“噼里啪啦”地往下滴着水。血瞳紫蟒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众人,黑色的蛇信不断吞吐,血红色的双瞳闪闪发亮,冷酷无情的眼神尽显蟒类王者的霸气。 “我的妈呀……这么大的蛇!”王大海忍不住怪叫一声。 “唐师妹赶紧去护住船尾!大家听好,若是翻船落水,迅速将灵力聚于双脚,服下化生丹后踩水上岸,萧师妹你到时负责带着王大叔。”陆柏峰边喊,边在脑中思考着对策。血瞳紫蟒在水中,比自己要灵活太多,占尽优势。巨蟒绞力惊人,一般人若是落水后不赶紧逃走,很可能被巨蟒缠住活活绞死。修仙之人功力低者,身体还不够强硬,也可能被绞成重伤。若是在岸上倒还好说,现在在船上,有本领也不便施展。 岸上!要决一胜负还是得在岸上!当即,陆柏峰喊道:“我缠住巨蟒,天逍、天遥拆掉船篷,划船倒退,迅速靠岸!”说罢,他立即吞下一颗恢复灵力的沥元丹,聚灵力于双脚,一跃下船,轻轻踩在水面上。 王大海迅速调转船头,天逍和天遥两掌击飞了船舱顶篷,从船头劈下两块木板当作船桨,划船飞速地驶向最近的岸边。 血瞳紫蟒见船要逃走,又见一人竟然浮立于水面挡着自己,勃然大怒,尖嘶一声,张开大口向陆柏峰咬了过来。陆柏峰立即闪身,侧身一剑,伴随着一声怒吼狠狠地砸在血瞳紫蟒的脖颈上。 哪知血瞳紫蟒的鳞片又硬又滑,身体稍微一扭就卸掉了大半力道,陆柏峰感觉剑身不由自主地滑开了,压根没有吃上劲。陆柏峰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血瞳紫蟒啊血瞳紫蟒,碰上我你就认栽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陆柏峰暗暗汇聚灵力到手腕,贯穿于容安剑,势大力沉的一剑砸下,又劈在刚竖起身的巨蟒身上。血瞳紫蟒根本毫不在意,没想到陆柏峰这一剑并没有滑开,在碰到紫蟒鳞片时骤然停势,只发出轻轻一声响,血瞳紫蟒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暗劲透过鳞片向身体内部传递,在内脏中陡然爆发,震得体内一阵翻涌,内脏疼痛无比。 “嘶——”血瞳紫蟒愤怒地咆哮着,从水中扬起粗长的尾巴,狠狠抽向陆柏峰。陆柏峰连忙往旁边躲开,巨蟒一尾巴拍在水面上,“轰”的一声激起一道冲天巨浪。 巨浪很快追上了正在驶向岸边的渔船。渔船没了顶篷,轻了许多,被巨浪一顶,直接翻了船。众人听从陆柏峰方才的话,连忙聚灵于脚,浮出水面后吃下化生丹,王大海则被萧立英与唐君荷一人一边拽着胳膊,迷迷糊糊地被迅速拖往岸边。 血瞳紫蟒趁着巨浪翻滚,深潜没入水中,向着正在踩水的众人游去。陆柏峰被巨浪搅得在水面上站立不稳,几个趔趄之后才稳住身形,立即双脚轮番踩水,疾步如飞追了过去。 众人踏水的速度不慢,但是血瞳紫蟒游得更快。朱晓敏回头一看,水中的巨蟒呈波浪形迅速地逼近众人,急得大声催促唐君荷与萧立英。无奈她俩还拖着一个王大海呢,王大海半个身子没入水中,阻力很大,影响速度。前面的天逍与天遥连忙让过唐君荷与萧立英,而后一人一只脚抬起王大海,四个人就这么腾空搬着王大海向岸边赶去。 巨蟒一看前面的众人加快了速度,身后的陆柏峰又疾速追来,于是立即浮出水面,巨尾一拍河水,向后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同时借着反力身形如飞向前蹿去。 陆柏峰气得在心中大骂,这血瞳紫蟒真够无赖的,打不过自己就去追其他人,边追还边拍出个大浪挡住追兵。眼见着这巨浪是躲不过了,他彻底地被巨浪卷翻,淋了个透。被清凉的河水一激,陆柏峰冷静了许多。脑中灵光乍现,直接踩上容安剑腾空而起。 “走了这么久的路,竟然忘记自己会飞了,真是笨呐。”陆柏峰暗暗自嘲。他御剑破空,向着血瞳紫蟒奋起直追。 飞可比游快多了,陆柏峰须臾之间就追到了血瞳紫蟒前面,抽剑在手,落于水面,挡住了巨蟒的去路。 血瞳紫蟒没有想到刚才阻拦自己的人还会飞,猛然一个急停,又掀起一股大浪,迎面浇了陆柏峰一脸。陆柏峰一抹脸上水珠,大骂:“你这孽畜,今天是帮我洗澡来了是吧?一会儿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就不姓陆!”他挥起容安剑朝着血瞳紫蟒又是一记藏着暗劲的重斩。 血瞳紫蟒目标太大了,躲也躲不开,只得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血瞳紫蟒的骨头都震酥了。 陆柏峰不给巨蟒喘息之机,再次重剑斩下。血瞳紫蟒有些慌神了,以前它也不是没被攻击过,只是别人的攻击都对它那一身钢鳞铁甲无可奈何。不想今日撞着个暗劲高手,根本无视鳞片防御,专门透过表皮攻击脏腑。 血瞳紫蟒见陆柏峰的重剑又要落下,只得拿出最强的一招——绞。它抡起尾巴迎上陆柏峰的身体,不等容安剑落在自己身上,连忙顺势一勾,将陆柏峰勾到蛇腹位置,然后立即一圈一圈团住,慢慢收紧。 陆柏峰从头到脚都被缠住,但他丝毫不惊,凭借洞虚后期的强硬身体,他根本不惧巨蟒的绞杀。他先是配合巨蟒的紧缩,自己也吐气收腹,倒持容安剑,并紧四肢,待得巨蟒缠紧之后,屏气猛力一挣。血瞳紫蟒感觉腹部仿佛要被陆柏峰挣裂了,疼痛无比,立即松弛下来。 绞死不行,那就生吞。借着身体缠住陆柏峰的机会,血瞳紫蟒松开一圈,露出陆柏峰的头,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了过去。 陆柏峰见状,立即再次吐气收腹,尽量缩紧身躯,从已经松弛不少的蟒身中退出,顺便扬手一剑斩在血瞳紫蟒的身上。 血瞳紫蟒无奈了,眼见前面几人马上就要上岸,面前这人的攻击让自己如此难受,又奈何他不得,于是萌生退意,它突然钻入水中向深处潜游,想借水遁走。 “还想逃?”陆柏峰猛然扑了上去,只来得及抱住血瞳紫蟒的尾巴。血瞳紫蟒感到尾部一沉,连忙猛甩尾巴,想要摆脱陆柏峰。紫蟒力大无穷,尽管水中阻力很大,摆尾的速度依然不慢,把陆柏峰晃得头晕目眩。陆柏峰紧闭双眼,只顾双手死死抱住蟒尾。修仙之人闭气功夫也很了得,以陆柏峰的境界,在水中憋个十天半月是不成问题的。 血瞳紫蟒甩了半天,自己都累了,可还是甩不掉陆柏峰,只得全速潜泳,落荒而逃,希望陆柏峰疲乏的时候能松开手。 此时,其他几人已经上了岸,回头只看见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沉入水中,搅起一个漩涡,久久不见踪影。 第三十六章 月字之争 天渐渐黑了,一行人依然等候在蓝冰河边。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沉入水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浮上来。河面上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大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起别在腰上的旱烟,刚想抽,却发现荷包中的烟丝都湿透了,怀中的火石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得悻悻地收回烟杆。看看众人都不说话,王大海忍不住开口:“各位,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唉,哪知道水鬼是这么厉害的大蟒?是我害了你们的师兄啊。” 众人刚才一直在往岸边赶,并没有看见陆柏峰与血瞳紫蟒鏖斗的场面。最后巨蟒逃走时河面水花翻涌影响视线,他们只当是血瞳紫蟒卷走了陆柏峰。如果看见是陆柏峰主动抱住蟒尾,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陆师兄他不会有事的。”朱晓敏望着风平浪静的水面,轻轻说道。 王大海长叹一口气:“姑娘,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被大蟒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我们在这儿也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们的师兄,怕是……” 唐君荷打断王大海的话:“大叔你想错了,我师兄的本事你不清楚。如今在这里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去汉州吧。陆师兄知道我们的行程,上岸后一定会去汉州找我们会合的。” 天逍用脚在泥地上划出一个大大的“汉”字,这是在给陆柏峰留记号。 “这次谢谢各位救我一命,我就不和你们去汉州了,我离不开那片渔村。如果你们在汉州等到了那位大叔,记得飞来渔村告知我一声。那……我先走了。”王大海给众人鞠了一躬,转身沿着河岸向回走去。 太清宗一行人也慢慢向着汉州的方向行进,一路上,大家都默默无语。陆柏峰在一行人中资历最长,境界最高,从绿云沼泽遇见之后,正是他一直带领着众人。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师兄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甚感心安。如今陆柏峰不在了,大家都觉得空落落的。 带领众人的责任落在了唐君荷身上,她一边走,一边安慰大家:“你们不用担心。陆师兄身上还有大长老给的暴灵丹,就算杀不死血瞳紫蟒,逃脱总是不成问题的。”她嘴上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血瞳紫蟒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在水中又占尽优势。“陆师兄,你连厉烟晴那关都闯过来了,可千万别栽在那妖兽身上……”唐君荷心想。 从上岸处往北去汉州,虽然不远,但是一路上要越过许多连绵的小山丘,很费时间。因此等众人来到汉州城门,已经接近午夜子时。守城的卫兵盘问了一阵,才放众人进了城。 汉州城位于蓝冰河汇入澜月大江的河口东南岸,这片地方地势较为平坦,只有城南不远有些小山。城东是一大片广阔的平原,澜月大江沿岸渔村众多,这一带是游龙郡最繁盛的地方。 汉州城大小与延州城相当,也是游龙郡数一数二的大城。城中还建有港口,是澜月江水路运输的一大枢纽。城中也有雪晴客栈的分店,凭借着朱晓敏的身份,半夜才进城的众人顺利地入住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都没有心思上街游览。一来,是担心陆柏峰,所以没有心思出去玩;二来,陆柏峰如果来到汉州,必定会先来雪晴客栈寻找众人。于是大家都留在房中冥想。不料上午巳时,安静的雪晴客栈突然喧闹起来。 “我们公子有令,雪晴客栈所有月字号客房,我们都包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 雪晴客栈分风、花、雪、月四种字号的房间,风字号的房间摆设较为简朴,是给寻常百姓住的。花字号的房间,则是给一般的习武之人准备的。雪字号的房间已经很豪华了,是给富甲一方的豪绅住的。最后月字号的房间数量最少,也最舒适,是给达官显贵以及偶尔来投店的修仙之人准备的。 雪晴客栈月字号房间一共有“瑶台月”、“玉兔月”、“凉蟾月”、“桂宫月”、“嫦娥月”、“广寒月”、“银波月”、“霜轮月”、“望舒月”、“婵娟月”十间,太清宗五人占了“广寒月”与“银波月”两间,而“瑶台月”、“玉兔月”、“桂宫月”、“嫦娥月”与“婵娟月”五间房早有人入住,因此月字号房间还剩下三间。 大厅传来喧哗声,朱晓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于是走出房间,扶着栏杆向底层堂中望去。大堂中挤满了人,雪晴客栈的掌柜正在满脸堆笑地对一人说:“孔总管,您看这登名册,月字号房间只剩下三间了,要不除却这三间月字号房间,其余的都用雪字号房间行不行?” 柜台外面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人道:“不行不行!我们公子说了,必须包下所有的月字号房间,雪字号怎么行?我不管月字号房间住的都是谁,让他们统统搬出来!” 掌柜非常为难:“孔总管,您看这月字号房间的客人,小店也得罪不起啊!” 孔总管接过登名册,扫了一眼,厉声道:“就凭他们几个,还想跟我家公子争?你就说是孔公子的命令,让他们换房间,我倒要看看哪个敢不从!”说着,他的目光扫到了登名册的最后两行,冷笑一声:“我说掌柜,你口口声声说月字房的客人得罪不起,这广寒月与银波月住的是什么人?连名字都没写,赶紧让他们搬出来!” 掌柜一边赔笑一边在心里犯嘀咕:“我家小姐住店还要登名?开什么玩笑?”只是朱晓敏曾经叮嘱过掌柜,不要把他们一行人的身份说出来,所以现在掌柜可是相当无奈。 “再过一个时辰,公子就要到了,到时不把所有月字号的房间腾出来,就有你好看的。我们走!”孔总管带着身后的一群人离开了大堂。原本候在大厅门口的人立刻蜂拥而上,抢着预定房间。 “老马,你上来一下。”朱晓敏在楼上喊道。掌柜把登名册交给伙计,叮嘱一番后,走上楼来。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竟如此嚣张!”朱晓敏最看不惯飞扬跋扈的人。 “小姐,那些可是升龙郡丰州定军王府的人,刚跟我说话的就是定军王府的大管家,孔德贵。”掌柜答道。 “定军王府?那是什么来路?”朱晓敏疑惑地问,她从没听说什么丰州定军王。 “啊?小姐您不知道?”这下轮到掌柜疑惑了,转念一想,他点头道,“哦,小姐去修仙时年纪尚小,又一直不曾下山,不知道也属正常。青龙大陆幅员辽阔,划分成七郡,每一郡都由一王统治。定军王孔膺任,就是掌管西北升龙郡的王。王都在丰州。” “不就是一郡之主嘛!那其他几郡呢?” “其余六郡:游龙郡,汉州镇统王覃永山;飞龙郡,宁州安桂王白汶超;骧龙郡,建州平豫王郑祥南;亢龙郡,禹州东昌王齐司樊;潜龙郡,复州光兴王燕光羽;最后的腾龙郡,青州宁晋王孟相武。” “原来如此。对了,老马,这儿的月字号房间一直这么抢手吗?” “哪有啊,当初小姐的祖母定下了风、花、雪、月四等房间的规矩,所有的雪晴客栈都是如此设立的。月字号房间是给达官显贵以及修仙者准备的,达官显贵本就不多,修仙者又很少来住客栈,所以月字号房间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着的。这段时间情况特殊,所以住了这么多人,连雪字号房与花字号房都快住满了。” “莫非最近汉州有什么大事?” “是的,镇统王的独女在本月初八要举行招选驸马大会,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去参加。所以四方的官宦子弟、武林中人、甚至有些小宗派的修仙弟子也来到了汉州。” “镇统王……身为一郡之王,怎么只有一个女儿?”朱晓敏纳闷。 “听说镇统王覃永山极重感情,只娶一妻,不曾纳妾,故只生下一女。以他的地位,这份专情实属难得啊。”马掌柜赞叹。 朱晓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老马你去忙吧。”说罢,她转身打算回房。 “这个……小姐您等一下……”马掌柜连忙喊住了她。 朱晓敏回过身来,马掌柜有些焦促地道:“小姐,那定军王孔家,咱们雪晴客栈可是招惹不起。听说那位孔公子也是个霸道无礼之人,我怕……要不,小姐和您的同门委屈一下,搬到“枫林雪”与“寒江雪”两间房如何?我一定派人将里面打理得和月字号房一样舒适。” 朱晓敏笑道:“这事儿你不说我还忘了。没关系,我们修仙之人对房间条件不讲究,既然那个定军王来头这么大,还是不惹他家公子为妙。你先派人收拾,我去告诉师兄和师姐们。” “哎,好咧!”马掌柜如释重负,他最担心朱晓敏非要和定军王府的人杠上,虽说那个孔公子不敢把太清宗的弟子怎么样,可事后倒霉的就是雪晴客栈了。 “掌柜的呢?掌柜!”大厅里又传来一道声音,马掌柜大声应了一句,连忙下楼接待来客。 “掌柜,你们雪晴客栈所有的月字号房间,我家郑公子全都包下了!”这位新来的客人与刚才定军王府总管孔德贵的口气一模一样。 马掌柜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骧龙郡平豫王郑家,也是一等一的王君贵族。两家都点名要包下月字号房,这下可麻烦了。 还没等马掌柜开口,门口又呼啦啦进来一帮人。马掌柜一看,认识,飞龙郡安桂王白家总管白世忠。马掌柜心里连连叫苦,这不多时就来了三家王府的人,怪只怪雪晴客栈名气太响了。 其实,雪晴客栈月字号房足有十间之多,哪怕青龙大陆另外六郡王府的公子都来住,一人一间也绰绰有余。可是,这些贵族公子哥都讲究排场,出门时前呼后拥,管家、车夫、侍女、仆人、保镖什么的一大群人,有的连厨子和大夫都带出来了。区区十间月字号房,哪里够住? “得了,这事我管不了了,你们自己争吧。”马掌柜心想。他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王府各位的到来,着实令本客栈蓬荜生辉。只是月字号的房间总共只有十间,每个王府的公子却都说要全包。如今还有潜龙郡燕王府、亢龙郡齐王府与腾龙郡孟王府的公子没有来,等他们到了也要争这月字号房怎么办?我小小的一个掌柜,实在是不能做主,我看这十间房,就由你们六家的公子自行分配吧,不管结果如何,雪晴客栈此回分文不收,算是赔礼。你们看如何?” 话虽有理,可郑王府管家与白王府管家都是得了本家公子的命令前来包房间的,完不成任务回去可不好交代。于是,他们都上前与马掌柜交涉,为了争房间,两帮人差点儿打起来,马掌柜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好了,大家不要再难为掌柜了。就十间房,他能怎么办?”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嘈杂的众人安静下来,回头一看,客栈刚进来一位衣着华丽、潇洒不凡,手摇纸扇、背负剑套的年轻人。看样子他很有涵养,正微笑着望着众人。 人群当中有人认得他,喊了一声:“这是燕三公子!”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光兴王燕王府的三公子,燕浩霖。 众人行礼之后,燕浩霖朗声道:“这样吧,我们六大王府的公子一人一间月字号房,剩下四间我们谁都不占,留给修仙者。一会儿我修书几封,送到各位王府公子手中,相信他们不会有异议。” 郑王府与白王府的两位管家见燕公子都这么说了,遂不再争执,回去禀报了。 燕浩霖风度翩翩的举止,圆润清滑的嗓音,温文尔雅的谈吐皆让众人称赞不已。 马掌柜心中赞叹:“素闻燕王府燕三公子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比那些霸道无礼的官宦子弟强多了。只是这样一来,六大王府都要来人入住客栈,恐怕又得委屈小姐了,唉……”朱晓敏不许马掌柜透漏她修仙者的身份,若她住进剩下的月字号房,别人肯定会有所怀疑。 雪字号的房间也得预留给六大王府的人,不得已,马掌柜只得再次与朱晓敏商量,安排太清宗五人住进了“倾城花”、“梦笔花”两间房。 “马掌柜,镇统王的闺女就这么吃香,居然引得其余六大王府的公子都要来应聘驸马?”换好房间后,朱晓敏笑问。 马掌柜道:“她可是镇统王覃永山唯一的女儿,地位自然不必说。谁要是当了驸马,将来这游龙郡就是他的了。其他六大王爷也都想通过这个方法取得这一郡之地呢。此外,听说镇统王之女本身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修过仙,气质非凡啊。”原来青龙大陆修仙盛行,根骨好的直接拜入宗门,根骨不好的权贵之人也会找个小宗修炼几年,强身健体,培养气质。 天逍问道:“七大郡王之间一直都是和善相处吗?” 马掌柜笑了:“怎么可能呢?除却修仙之人,其他人谁能抵抗住权利与财富的诱惑?七大郡王早年间曾经连年征战过,那时小姐还没出生呢。后来百姓们不干了,七大郡王谁也制服不了谁,只能平和相处。” 天遥也笑道:“马掌柜你错了,修仙之人也不都是清心寡欲的,七大宗派的权利争夺也很多,更不用说中小宗派了。另外,对修仙之人来说,虽然钱财算不了什么,但是好的仙剑、秘籍、丹药这些同样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珍贵之物。所以不管是修仙者还是普通人,都有贪财恋势之辈。七大郡王,就和修仙的七大宗派一样,面和心不和。” “对,面和心不和。好了,只能暂时委屈各位了,有何要求尽管吩咐。”马掌柜退出了房间。 朱晓敏闷闷不乐:“也不知道陆师兄什么时候才能来。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情。” 唐君荷安慰说:“安心静修等待陆师兄吧,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如果十天之后,他依然没来,你们几个就先行回山禀报师父,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他。” 这时,外面大厅又是一阵嘈杂。听声音,是各大王府的公子陆续到了。而后整整一天,客人一直络绎不绝,这可以说是汉州雪晴客栈开业以来,生意最红火的一天。武林明宿、富商豪绅、官宦子弟,一拨一拨地涌进雪晴客栈。路上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离选驸马只有几日的时光了,来参加竞选的人和来看热闹的人将汉州城塞得满满当当的。 原本想静修的朱晓敏他们,被客栈内人来人往的吵闹声滋扰得静不下心来,干脆问伙计要来一壶好茶,聚在一起聊天。朱晓敏原本还想去街上逛逛,但是看到大街上处处人头攒动,吓得又回来了。 喧闹的一天终于快要过去,晚饭时间过后,客栈大厅也逐渐清静下来。马掌柜辛苦劳累了一天,早早回房歇息去了,只剩下一个伙计在柜台里,“噼里啪啦”地拨弄算盘,统计一天下来的钱财出入。 朱晓敏正要回房冥想,却听见厅里的伙计正在赶人:“出去!出去!哪里来的乞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第三十七章 误入青楼 雪晴客栈自被朱晴雪更名之后,生意红火,很快就做大了,在青龙大陆几乎每个大州城都建有分店。朱晓敏出世之后,朱晴雪刻意挑选了一根玉山灵犬尾骨,并亲手将其雕成一枚“朱”字小印,作为宝贝孙女的压惊之物。朱晓敏从小到大一直将这个印挂在腰间。此物也成为了她身份的证明,所有州城雪晴客栈的掌柜都知道,带着“朱”字小印就是大小姐。 当初天逍、天遥一行人初到延州时,正是因为带着印有“朱”字印章的朱晓敏的亲笔书信,所以雪晴客栈才把几人视为贵客。 雪晴客栈所有的分店都设有风、花、雪、月四等房间,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都可以在雪晴客栈找到合适的住处,这也是雪晴客栈生意一直经久不衰的原因之一。每一家雪晴客栈门口都必挂两块竖匾,上书对联一副。上联曰:“笑迎天下客”,下联曰:“喜逢世上人。”这是当年朱晴雪亲笔所题,她给雪晴客栈定下的宗旨是:“进门就是宾。”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草芥黎民,都应该同心对待。正因如此,雪晴客栈在百姓之中留下了良好的口碑。 不料,朱晓敏在回房时竟然听见大厅里的伙计正在驱赶一个乞丐。她来到柜台前,质问伙计:“雪晴客栈的宗旨不是‘进门就是宾’吗,你怎么能这么做?做人以善为本,快给他拿点包子、馒头之类的。” 年轻的伙计应了一声,跑进厨房找食物去了。朱晓敏转过头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乞丐的个头挺高,披头散发,衣衫破烂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令人作呕。 朱晓敏屏住呼吸说:“一会儿那伙计给你拿来包子,你吃了就走吧。今天客栈里有许多贵人,留在这儿对你没好处。”一口气说完,她赶紧转身离开,她实在是忍受不了那股奇臭无比的气味。 “别走!”身后的乞丐忽然喊道。 朱晓敏一愣,惊喜地转过身来,那分明是陆柏峰的声音。可是,等她抬头一看,又有些疑惑,那乞丐的脸一边大一边小,眼睛也眯缝着,满脸泥灰,要多丑就有多丑,好像不是陆柏峰。 “可是,不是陆师兄,又会是谁呢?我在汉州也不认识其他人呐……”朱晓敏心想。于是,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乍一看挺陌生,看得久了就越看越像陆柏峰。 “陆师兄?”朱晓敏将信将疑地问。 “哈哈,师妹,终于认出我来啦?”乞丐乐了。 “陆师兄!”朱晓敏欣喜地喊道。听见她的呼喊,其他几人都高兴地跑出房门,可一眼看见像乞丐似的陆柏峰,大家又迟疑了,面面相觑。 “我是你们的陆师兄!真是的,变脏一点儿就认不出来了?”陆柏峰颇为无奈。 “果真是陆师兄哎!”天遥欣喜地朝着陆柏峰跑了过来,可还没到跟前,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捂着胸口干呕起来。他刚才可是猛吸了一大口陆柏峰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几乎要被熏晕了。 唐君荷捏着鼻子问道:“陆师兄,你怎么弄得这么臭?” 陆柏峰“嘿嘿”一笑:“你们不关心师兄的性命如何,倒嫌弃起臭味来了。” 这时,伙计捧着三个馒头,一碟小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陆柏峰看了一阵大笑。朱晓敏想起刚才的误会,也忍不住笑了,吩咐伙计赶紧去烧水,再准备一套干净衣服。 大家都在房内等着陆柏峰。不久,他洗浴完毕,换上了新装,也束好了头发,走进屋来。众人一见陆柏峰的脸,立即捧腹大笑起来。方才陆柏峰披头散发,脸上又脏兮兮的,现在大家可算瞧清楚了,他的脸之所以一边大一边小,是因为有一边的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肿得老高,眼睛被挤小了,嘴巴也被挤歪了。 “看见师兄这么凄惨,有什么好笑的。”陆柏峰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师兄,才一日不见,你怎么丑成这副模样?”天逍边笑边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陆柏峰给了他一个爆栗:“我的脸是被那血瞳紫蟒一尾巴抽肿的,疼死我了!” 想到陆柏峰独战血瞳紫蟒的情景,众人收敛了笑容,唐君荷问:“师兄,那血瞳紫蟒死了吗?” 陆柏峰点点头:“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杀了。” “师兄,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当时拼命赶往岸边,背后发生的一切都没看见,等上岸回首,你已经被血瞳紫蟒给卷入水里去了。后来我们等了你许久,也没见你上岸。”萧立英问道。 “我不是被血瞳紫蟒卷走的,而是故意抱着蟒尾不让它逃跑。”陆柏峰回答,“血瞳紫蟒全身鳞甲又硬又滑,一般的攻击根本使不上力,不过撞上我算它倒霉,我连续几剑都送了暗劲到它体内,它想绞死我、吞掉我,最后都失败了,只能落荒而逃。我怕它以后再出来害人,就抱着蟒尾被它带进水中了。”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陆柏峰的暗劲正好克制血瞳紫蟒坚硬的鳞片。 陆柏峰继续讲述:“后来,血瞳紫蟒一直想甩掉我,我始终没松手。它就这么带着我一直游,以为我累了自然会放手,结果却是它先累了,带着我上了岸,想钻到一个洞里,估计那儿是它的老巢吧。我岂能让它逃脱,抢先一剑劈塌了洞口。血瞳紫蟒自知无路可退,使尽浑身解数与我缠斗,我足足送了二十八记暗劲,才把它震成重伤,然后又连劈几剑斩断了蟒首,蟒血喷了我一身,所以才那么臭。至于脸上的伤么,是我一时大意,被巨蟒尾尖给抽中了。”说着,陆柏峰摸了摸脸上的伤肿,疼得龇牙咧嘴,“我杀了血瞳紫蟒后,估计你们会在汉州的雪晴客栈等我。本想御剑飞来,可是体内灵力不够了,丹药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能一路步行找来汉州。寻你们心切,我连澡都没洗,可你们倒好,晓敏把我当成乞丐,大家还笑话我。” 天遥拿出消肿的药粉帮陆柏峰敷上:“我们也一直很担心师兄啊,这不是一直在客栈里等着你嘛。” 朱晓敏也附和说:“就是,我们担心得连玩的心思都没有。还好,有惊无险,我们也可以放心地去观看驸马竞选了。” “此事我在路上也有所耳闻,据说其他六郡的王府公子都来应选驸马,估计到时会很热闹。这几天我们就留在汉州吧。”陆柏峰道。然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神秘兮兮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这……难道是蛇胆?”唐君荷道。 “哈哈,没错!正是血瞳紫蟒的蛇胆!” “好小啊……”众人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血瞳紫蟒长约四丈,水桶那么粗,竟然长着半个手掌大小的胆,小得有点儿可怜。 “你们懂什么?物以稀为贵。你们可别小看了这玩意儿,蛇胆虽小,但却是无价之宝啊!”陆柏峰赞叹。 “这么小的蛇胆,和一般的蛇胆能有多大区别?”朱晓敏不以为然。 蛇胆,是一种珍贵的药材。在医书上有记载:“蛇胆性寒、味苦,具有行气化痰、明目益肝、清热解毒之功效。对于修仙者来说,蛇胆更是许多丹药所需的重要药材,如解毒类、恢复类的丹药,大多需要添加蛇胆。” 青龙大陆蛇、蟒、蚺种类繁多。其中尤其以眼镜蛇、金环蛇、灰鼠蛇、五步蛇、银环蛇、乌梢蛇、百花蛇、黑眉蛇、三索蛇等剧毒蛇类的胆药效最好。修仙宗派盛行炼丹,所以优质的蛇胆常常是有价无市的局面。至于蟒类的三大妖王:血瞳紫蟒、龙鳞王蟒和煞毒虺蟒的胆,那更是难得一见。遇见三大妖蟒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有能力杀蟒取胆才行。陆柏峰在早年间曾经亲眼见过一位宗门高手斩杀一条龙鳞王蟒并取出了蛇胆,以供日后炼丹之用。 陆柏峰收起了蛇胆,拍了拍朱晓敏的脑袋:“你不懂,三大妖蟒的胆,可以说是千年不遇、万年难求的珍贵药材,其价值不亚于一把极品仙剑,岂是一般的蛇胆可比?血瞳紫蟒,胆性寒;龙鳞王蟒,胆性清;煞毒虺蟒,胆性阴。分别可以炼制血瞳丹、龙王丹、煞毒丹,这三种奇丹都是取自妖蟒的本名。血瞳丹,能增强躯体强度;龙王丹,能提升灵力的恢复速度;煞毒丹,服下后就能百毒不侵。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三种丹药的药效都是永久的,服下一颗,终身受益。”他这番话太令人吃惊了,原来三大妖蟒不仅仅是厉害而已,身上竟然还生有这等珍宝。 既然三大妖蟒的胆那么罕见,陆柏峰又为何会对其作用了解得如此清楚呢? 对于众人的疑问,陆柏峰解释说:“我曾经在太清宗的藏书阁中,阅读过一本《丹霞秘典》,里面详细记载着各种丹药的材料配比与炼制方法。刚才那些,正是书中一篇《三蟒奇丹》中的内容。” 天遥问:“还有这等好书?不知是何人所著?” “要知道,修仙之人中也有伟大的铸剑师与炼丹师,修炼成仙并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比如欧冶梓祖师,他一生都浸心于铸剑之道。那本《丹霞秘典》的著者,也是我太清宗一位旷世的炼丹奇才——葛朴洪祖师。据传,他修仙时从来不拘于一隅,而是四处云游,采集矿产与药材进行炼丹。后来,他将一生的炼丹经验总结归纳,写出了那本炼丹之道的珍贵典籍。”陆柏峰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敬重。 “葛朴洪祖师最后渡劫成功了吗?”天逍问道。 陆柏峰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修仙一途本就艰难困苦,即便一心一意地修炼,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欧冶梓祖师与葛朴洪祖师并不以修仙为人生唯一目标,遂将精力分于他事,因此终究是剑仙未成,憾而陨落。你们切记,修仙之路,分心不得。待得大限将至,后悔也为时晚矣。” 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重。 陆柏峰岔开话题:“对了,在《三蟒奇丹》一篇中的最后,葛祖师写下这样一段话:‘三大妖蟒之胆,可聚于一鼎而炼,加之七大烈毒之最为丹引:瘴毒血封喉、草毒断肠草、虫毒缠魂蛛、蛊毒碧蚕蛊、尸毒千尸粉、丝毒鹤顶红、花毒血海棠,熔炼七七四十九日,可成天妖丹。’” 众人听了直咋舌,光是那些剧毒之物就够骇人的了,竟然仅仅只是丹引而已。三大妖蟒之胆,想要备齐谈何容易! 陆柏峰继而惋叹:“可惜,书中并没有记载天妖丹的功效是什么。这种对材料需求极其苛刻的丹药,除了葛朴洪祖师之外,恐怕也没人炼成过吧!” 为了让陆柏峰好好休息,朱晓敏吩咐伙计安排一间“蝶恋花”字号房给他单住。待他回房后,众人决定一起出去逛逛。他们担心了陆柏峰一整天,现在心中的包袱可算是放下了。 虽然时辰有点晚,大街上还是非常热闹的。汉州是游龙郡的王府都邑,比起延州来自然要更繁华一些。这段时期非比寻常,各地来客较多,汉州的商贩卯足了劲想要多赚一笔,道路两旁摆满了小摊。除此之外,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卖艺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走在街上,几人都感觉两只眼睛不够看了。 听人说,汉州有条“梦香街”,很是出名。于是众人打算去那里看看。梦香街在汉州城的最西北角,众人步行约一刻时分才到了街口。这里果然非常热闹,街道两边的树上挂满了灯笼,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街口第一家店,名曰“忘忧楼”,乃是汉州最大的酒楼。即便已近亥时,店中依然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划拳声、大笑声不绝于耳,众人嫌此处太喧嚣,继续前行。 往里一家,是一间浴室,名曰“泓心池”。从进出的客人数量来看,可知此处生意必定很红火。众人在雪晴客栈中皆已洗浴过,因此也没有过多停留。 再往前走,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原来这里有一家胭脂水粉店。店名“雅惠斋”,店里挤满了姑娘。朱晓敏拽着萧立英与唐君荷一头扎进了人堆,剩下天逍与天遥二人面面相觑。店里面都是妙龄女子,天逍与天遥脸皮又薄,不好意思进去,只得继续往前走。 下面一家店叫做“信华阁”,是一间规模相对较小的香烛店,生意也较为冷清,天逍和天遥进去逛了一圈就出来了。 回到街上还没走两步,突然从路旁走来两个姑娘拉住了两人。这两位姑娘满脸堆笑,肩披粉色轻纱,露着半个酥胸,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香粉气,熏得两人直发晕。 “两位英俊小哥,看着面生啊,是头一次来汉州吧?来我们‘迷仙居’坐坐呀。”一位姑娘拉着天遥的衣袖媚言媚语。 “啊,这个,我们……”天遥话还没说完,另外一个姑娘就对天逍娇嗔道:“还愣着干吗?快进来吧,我们琴瑟琵琶,吹拉弹唱,划拳行酒,样样精通哟!”言罢,不由分说就搂住他的胳膊,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上去,拖着一脸茫然的天逍进了“迷仙居”。这边的姑娘也不含糊,握起天遥的双手也拽了进去。 “迷仙居”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当中有一座圆台,台上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后排的在演奏乐曲,前排的几人则伴随乐声起舞。围着圆台,摆着一张张矮桌,桌上放满了酒菜、点心与水果,地上铺着绒毯。许多男子席地而坐,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台上的轻罗长袖、身影婀娜,有的男人还左拥右抱,搂着妖冶的姑娘们一起谈笑。 台上笛声、箫声、琴声、筝声、鼓声,嘈嘈入耳;台下笑声、叫声、呼声、暄声、嗔声,喋喋不休。天逍和天遥被各种喧闹嘈杂的声音扰昏了头,想要离开,可是两位姑娘哪里肯放?不仅如此,从别处又涌来几位姑娘,一齐拉住两人。这家“迷仙居”是汉州乃至整个游龙郡都闻名遐迩的妓院香楼,天逍、天遥十二岁就上了天道山,如何知晓这些红尘世故。 “迷仙居”的姑娘们也很少遇见模样这般俊俏的小哥,哪里舍得放走。天逍和天遥只当此处是吃饭饮酒、听乐观舞的地方,想走又走不脱。天逍只好无奈地说:“我们没有钱……” 姑娘们先是一愣,随即又开始拉扯起来。此处生意一直红火,这些姑娘们压根就不缺钱。再说这么俊的小哥,别说没钱,就是倒贴钱她们也愿意。 正当两人为难之时,一名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搂着两位姑娘,满嘴酒气地对天逍和天遥道:“来这儿就是找姑娘享乐的,人家姑娘都这么盛情,你二人却百般推托,真不知情趣!” 第三十八章 梦香长街 汉州城中梦香街上的“雅惠斋”,是以卖各种各样的胭脂而闻名的。天下哪个姑娘不爱美?因此“雅惠斋”的生意一直很兴隆。 朱晓敏拽着萧立英与唐君荷进了“雅惠斋”后,兴致勃勃地观览柜架上所摆的一排排各种各样的胭脂。 “雅惠斋”的胭脂按照原料分,有红蓝胭脂、石榴胭脂、重绛胭脂、山花胭脂、苏木胭脂……按照色彩分,有大红胭脂、朱红胭脂、粉红胭脂、绛红胭脂、淡红胭脂……按照香味分,有牡丹胭脂、杜鹃胭脂、海棠胭脂、水仙胭脂、芍药胭脂……真可谓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雅惠斋”很会做生意,在店中最大的柜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排很大的檀香木盒,每个盒盖上都镀有三个烫金大字——“胭脂岁”。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檀木盒里面放的是代表一年十二个月花香的胭脂盒。比如代表一月的迎春胭脂,二月瑞香胭脂,三月玉兰胭脂,四月牡丹胭脂,五月玫瑰胭脂,六月茉莉胭脂,七月紫薇胭脂,八月玉簪胭脂,九月金桂胭脂,十月芙蓉胭脂,十一月天竺胭脂,十二月腊梅胭脂。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香味不同。不仅如此,每盒胭脂的颜色也深浅有致,煞是好看。 朱晓敏看见“胭脂岁”后就再也挪不动步了。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偶尔还拿起一个胭脂盒凑近鼻子闻闻香味。唐君荷见了抿嘴一乐,碰了碰萧立英,指了指看着胭脂入了迷的朱晓敏。 “哟,看不出来嘛,堂堂的朱晓敏居然也会对胭脂感兴趣!哈哈!”萧立英带着一丝戏谑道。 朱晓敏一甩头发:“都是姑娘家,很正常啊。掌柜,我要买一盒‘胭脂岁’!” 萧立英“扑哧”一乐:“你不用涂脂抹粉就已经够好看啦!再说你买回去能抹给谁看啊?每天见到的还不都是那几个人?” “姑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九天玄女下凡,她也希望能锦上添花变得更漂亮不是?抹了我们‘雅惠斋’的胭脂,保证你不好看都能变得好看,好看就能变得更好看。如果想要勾住心上人,用我们的胭脂绝对没错!”掌柜一边把檀木大盒用丝布包好,一边笑着说道。“雅惠斋”的掌柜是个妇女,人很胖,但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怪不得生意那么好。 接过包袱,付了钱,朱晓敏开心地对两人说:“就算回去没多少人看,我也要抹。就当便宜了大师兄和天逍哥还有天遥哥吧,让他们好好欣赏欣赏我朱晓敏抹了胭脂有多好看!” 唐君荷和萧立英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人走出了雅惠斋。 “咦?他们俩人呢?”朱晓敏左右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天逍和天遥的身影。 “可能觉得无聊,往前走了吧?”萧立英猜测。 朱晓敏抱怨:“他们俩也是,刚才干吗不跟着我们?弄得现在走散了!” “你没瞧见店里都是姑娘家啊?让他们两个小伙子进脂粉店,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命?呵呵,他们俩呀,脸皮都薄着呐。”唐君荷笑道。 “我们也继续往前走吧,梦香街还没到头呢。”萧立英道。 经过了香烛店“信华阁”,就是“迷仙居”了。朱晓敏也不懂这世故,只看见门口人多,就想过去凑热闹。唐君荷一看就知道“迷仙居”是做什么生意的,连忙拉住了朱晓敏,小声阻止:“万万不可!那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朱晓敏十分疑惑,稀里糊涂地被唐君荷拽了回去。唐君荷想赶紧离开此处,却发现萧立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迷仙居”的门里。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唐君荷问。 萧立英嘴角微微一扬:“师姐,那就是你说的两个‘脸皮薄’的家伙?都逛起窑子来啦!” 唐君荷连忙向堂中一瞧,可不是嘛,天逍和天遥正被几个姑娘拉扯着呢。她怔了怔神,略一思索就大致猜到了,两人肯定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稀里糊涂被拖进去了。看着两人羞涩又为难的表情,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两个笨蛋,怎么被拽到那里面去了?” 萧立英也忍不住笑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天逍——” 正焦头烂额的天逍听见萧立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自己被身边这么多姑娘挽臂拉手、拽着衣服,多难看呐。他赶紧使劲甩开那些女子,拉上天遥往外走。那个搂着两位姑娘的公子哥见状,冲着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真是两个傻冒!” “迷仙居”的姑娘们见唐君荷她们三人是和两位俊俏小哥一起的,就没好意思再继续强留。天逍走到萧立英面前,脸涨得通红,挠了挠头,怯生生地说:“刚才是她们硬把我们拉进去的……” 萧立英想笑,但是表面上仍装出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训斥:“那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往里进?那里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啊?难道不是观看表演的地方吗?”天逍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 唐君荷嘴巴都合不拢了:“好了,别逗他了,他不知道也是正常。天逍,天遥,记住,下次那种地方可不能进。那里是男人找女人享乐的地方,也就是青楼。” 天逍和天遥听了心里一哆嗦,青楼,虽然以前没见过,但是这个词还是在书上看到过的。原来这座“迷仙居”就是青楼,怪不得里面的姑娘都那么妖媚,男客人又那么多。 只有朱晓敏还在迷迷糊糊地仰头望着“迷仙居”的牌子说:“青楼?这哪里‘青’了,明明是‘红楼’嘛,你们看那楼上挂的全部都是红灯笼……”话还没说完,唐君荷就把她拉到了一旁,然后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半天,朱晓敏才明白了“青楼”是什么地方。回想刚才自己还想往里走,朱晓敏的脸霎时红到了耳根。 众人正欲离开,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呼喊:“诸位请留步!”转身一看,正是刚才在“迷仙居”中搂着两位姑娘的公子哥。 “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吗?”天遥问。 那公子哥居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向众人深深作了一个揖:“我是升龙郡定军王府的孔心焱。方才与两位兄台相识,甚感投缘。我想请各位去梦香街口的‘忘忧楼’一聚,如何?” 天逍和天遥都纳闷了,刚才在“迷仙居”大堂里,孔心焱明明嘲讽两人不识情趣,怎么就变成投缘了呢? 看见天逍与天遥疑惑的表情,孔心焱连忙解释:“方才见两位兄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份定力着实令人钦佩。我平日最喜欢结交光明磊落之人,与二位真是相见恨晚呐!” “哦,你就是定军王的儿子吧?这次来汉州应选镇统王覃家的驸马。”朱晓敏想起来了,上午第一个要包下雪晴客栈所有月字号房的,正是定军王孔家的公子。 “说来惭愧,我是奉了父亲之命来参加驸马竞选的,并非我的本意。好了,不说这个了,各位,请——”孔心焱侧身伸手,恭敬地道。其实他心中另有一番盘算。他根本不是想要结识天逍和天遥,两人在他眼里压根就是土包子。他是看上了唐君荷、萧立英与朱晓敏三人。刚才天逍与天遥走出“迷仙居”时,孔心焱顺眼瞥见了三位姑娘,顿时连酒都醒了七分,暗暗赞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他发觉其中一位姑娘似乎和土包子之一是一对儿,心想就算另外一个土包子也有同样的福气,那还多出来一个姑娘呢!于是他立马整顿衣襟追了出来。殊不知,三位姑娘确实“不食人间烟火”,但却不是他这样的世俗公子哥能够配得上的。 “我们又没答应你,你请什么请?你要去竞选驸马,居然还来逛青楼,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去!”朱晓敏的嘴巴一点儿也不饶人,她已经知道了青楼的意思,刚才也亲眼看见孔心焱搂着两个姑娘,心中一阵厌恶。 孔心焱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姑娘此言差矣。刚才我也是被生拉硬拽进去的,况且,我留在里面只是想欣赏一下艺妓优美的舞姿而已。”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哼,男人来青楼找乐子不是再正常不过?镇统王的女儿,我是志在必得,如果能从这三人之中再娶回一个小妾……不,最好是一起娶回去,那就……哈哈,我就不信,凭我堂堂定军王府四公子的身份,还吸引不住她们!” 事实证明,是孔心焱自恃过高了,五人都对他的邀请不感兴趣。唐君荷婉拒之后,带着众人离开了。孔心焱眯眼望着几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再次踏进了“迷仙居”。 “那种人居然还来竞选驸马!谁要是嫁给他,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走出好远,朱晓敏依然忿忿不平。 萧立英道:“王府公子嘛,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宠溺得过了头自然就是这种品性。” 众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忽然闻到一阵清幽的花香,在喧闹的街上,这幽幽的香味是如此沁人心脾。顺着花香飘来的方向,众人抬头一看,匾上写着“万芳阁”三个大字,原来是一爿鲜花店。店中的架子上摆满了花盆,盆里栽着各种鲜花。见有人进了店门,正在帮花盆填土的掌柜赶紧迎了出来。 “客人,想买花吗?我们这儿一年四季的花都有。”掌柜是个老汉,双手在围裙上搓着泥土,亲切地打招呼。 “一年四季?老伯,我没听错吧?”唐君荷非常惊讶。 “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万芳阁’最大的特色就是一年四季各个月份的花都有!”老掌柜自豪地说。 众人听了都惊奇不已,细看柜架上的花,果然如他所说,春天的杜鹃,夏季的凌霄,秋日的翠菊,冬令的兜兰,竟然奇迹般地同时绽放着。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几人不解的神情,热情的老掌柜招呼大家进入内院。一掀开内墙的门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四间大房,房门上分别写着“春”、“夏”、“秋”、“冬”四个大字。 老掌柜先打开了写着“夏”字的房门,房间里面很宽畅,整齐地摆着一排排花架,上面摆满了夏天才能见到的花卉,有玫瑰,木香,海棠,米兰,茉莉等等,斗艳争芳、芳香扑鼻。老掌柜指了指墙角,众人循向望去,那里有一座方形的火炉。再仔细一看,房中的火炉不仅仅是那一座,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座同样的火炉。如今四个火炉都没有点着。 “这就是我们‘万芳阁’百花齐放的秘诀。”老掌柜笑道。 “这是何意?”众人依旧不解。 “简单来说,就是在封闭的房中模拟四季的环境与温度,从花种就开始如此培育,从而改变花开的周期。”老掌柜语出惊人。 几人恍然大悟,萧立英道:“原来如此,那四个火炉的作用是在冬天时模拟夏天的炎热。” “没错,寒冬腊月,我将四个火炉全部燃起,将房间内烘得炎热如夏,夏时的花卉就能在冬季开放了。”老掌柜颇为得意。 “老伯,我还有一问,模拟热度与环境时,春、夏、秋三季还好说,如果要在夏季模拟冬季,如何能做到?”天逍问。 “来,你们随我去看了冬日房就明白了。” 写着“冬”字的房门刚打开一点,一股刺骨的冷气就顺着门缝飘了出来。等门全部打开,真相大白了。原来,房内放着许多大冰块,正是这些冰块,在夏末时分让房间内冷如寒冬。 奇怪!这种时节,从何处弄来的冰? 老掌柜道破玄机:“在寒冬时节,我雇人专程去冻住的河中挖取大量的冰块,随后挖一个极深的地窖,将这些冰全部贮藏在其中,随后重新覆上泥土,待得次年夏日再将冰块挖出来。虽然化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已足够我使用到该年的冬季了。” 众人茅塞顿开,不禁连连称奇,对老掌柜的妙法钦佩不已。 “方法说穿了也不算多稀奇,任何一间花店都能做到。但培育错季花绝不只有模拟温度那么简单,还要考虑光照、雨水、土壤等因素。不过,这些细节处理之法都是我们‘万芳阁’的生意机密,恕不能相告。”老掌柜道。 老掌柜的亲切热情与奇思妙想令众人赞叹,于是买了一盆冬日的山茶花以做纪念。告别了好客的掌柜,众人继续向前逛。 离万芳阁不远是一家叫做“墨香楼”的书店。这座书店的规模不小,但其中并没有关于修仙的书籍,大多是文集,诗词歌赋,野史小说。文人墨客通过纸笔抒发情怀,可惜这些都不是众人感兴趣的内容,因此大家在此店没有过多停留。 过了墨香楼,已经快到梦香街的末尾了。朱晓敏这一番逛得很是满意,出言赞叹:“都说汉州梦香街热闹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天逍忽然笑问:“晓敏,我来考一考你。你可知这里为何要起‘梦香街’这个名字?” 朱晓敏歪着头想了片刻,一捶掌心,欣喜地说:“我知道了!因为这条街上所有的店家,都和‘香’这个字有关系!” 唐君荷赞同道:“说得没错。从街头开始,第一家‘忘忧楼’——菜香;而后的‘泓心池’——皂香;‘雅惠斋’——脂香;‘信华阁’——檀香;甚至连‘迷仙居’都有‘香’——女香!” 萧立英接着说:“那么之后的‘万芳阁’就是花香,‘墨香楼’是书香。满街飘香,繁华如梦。‘梦香街’这个名字,起得真是太贴切了。” “喏,前面还有最后一‘香’——酒香。”天遥道。 梦香街街尾最后一家店前,竖着一个杆子,杆上高高地挂着一面旗,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酒香扑面而来,酒旗随风而动。这里正是汉州最有名的酒铺——“无味家”。店名“无味”,但酿出的酒可是回味无穷。游龙郡的名酒紫妙清,就属“无味家”酿造的最为香醇。更难能可贵的是,不论是名满天下的七大名酒,还是默默无闻的地方村醪,皆可在无味家中找到。味道高雅的,甘冽的,醇厚的,清朗的,淡薄的,劲烈的,无论是高官显客,还是山野村夫,都能在“无味家”中喝到满意的酒。 知道陆柏峰甚喜饮酒,因此众人为他买了一大坛紫妙清。梦香街逛到了尽头,时辰已晚,于是大家返回了雪晴客栈。陆柏峰见了那坛紫妙清,立即迫不及待地痛饮了起来,猛灌一通,连声叫好,夸赞“无味家”的美酒醇香浓厚,名不虚传。 休息了一夜,陆柏峰脸上的伤肿已消,前夜的那坛酒让他觉得意犹未尽,天刚蒙蒙亮,就独自前往梦香街喝酒去了。众人无事,依旧打算上街去逛一逛。朱晓敏打开了胭脂岁,稍稍抹了一些,天逍和天遥这才知道,那包裹里装的是姑娘家妆面用的东西。朱晓敏不仅自己抹,还拖着唐君荷与萧立英陪她一起抹,三个姑娘都是年少时就入宗修仙,从未涂过脂抹过粉,这是第一次化妆,化好之后都不好意思给天逍和天遥看,也不知道是胭脂红,还是她们自己的脸更红。 众人笑笑闹闹,接近巳时才踏出了雪晴客栈的大门。他们没有发觉,在客栈最上层的走廊上,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十九章 房中密谋 雪晴客栈一共五层,最上面一层就是十间月字号房。房间外的回廊上,站着一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太清宗一行五人走出了客栈,轻声自言自语:“竟然是他们……”而后,转身往楼梯走去。 此人正是众人在梦香街“迷仙居”遇见的孔心焱。他刚才正巧从“迷仙居”回到客栈,还没进房间,就听见楼下厅堂中的笑声。他随意一瞥,发现竟然是头天晚上遇见的那三位美人。他心中暗自高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三个姑娘就住在雪晴客栈里,也省得他派人去找了。 孔心焱下到四层,让管家孔德贵将马掌柜叫上楼来,说是有话要问。 马掌柜进了屋,只见那孔心焱端着一杯茶,坐在八仙桌旁,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掌柜,刚才出去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历?” 马掌柜肚中寻思:“刚才出去的是小姐她们,孔心焱问起她们做什么?”朱晓敏不让马掌柜泄露身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于是搪塞道:“孔公子,住店的客人只在我这儿登记了姓名,究竟是何来历,我也不知。” 孔心焱点点头:“那你把登名册给我看看。” 马掌柜无奈,只好将登名册交于孔心焱。 “他们住的哪几间?”孔心焱问道。 “倾城花和梦笔花。”马掌柜老实地回答。当初朱晓敏换好房间后,就让马掌柜将名字填上,不过两间房填的是分别是何天逍与唐君荷的名字。 “何天逍……唔,看样子应该是那两名男子之一。唐君荷,名字甚是好听。就是不知她是其中哪一个。”孔心焱边看边想。“马掌柜,这唐君荷是那三个姑娘之中的哪一个?是披发的,还是束发的,还是额前扎了辫子的?另外两位姑娘又叫什么名字?” 三人之中,唐君荷是披着头发的,萧立英把长发束起,在前额编出一个可爱的麻花辫的正是朱晓敏。“他观察得倒挺仔细。怕是对小姐她们没安好心……”马掌柜心道,嘴上含糊其辞:“禀公子,登名时是一名男子代笔的,我也不知道唐君荷是哪一位姑娘。另外两位姑娘没有登名,我着实不知。” 孔心焱思虑了片刻,然后说:“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待得马掌柜出了房门,孔心焱向着旁边的管家一招手,孔德贵赶紧凑近仔细听孔心焱的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而后,孔德贵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孔心焱喝了一口茶,得意地笑了,心道:“三个美人气质迥然不同,哪一个我都喜欢。昨晚竟然对我这么无礼,此番看我如何把你们全都弄到手。哼哼!” 正在街上游玩的朱晓敏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汉州北面就是波澜壮阔的澜月大江,今日,众人正是来此处游玩。澜月江畔建有许多酒楼,二层及以上都没有墙壁,仅靠梁柱支撑,为的是让客人观景方便。众人沿着江畔走了一会儿,挑了一家酒楼休息,坐在围栏边的方桌上,点了几碟精致的小菜,叫了一壶清茶,慢慢喝着,欣赏着澜月大江的风景。 澜月江纵宽足足有四十里之遥,在酒楼上往远处极目远眺,澜月江就如同大海一般广阔无边。 大江流处烟纷起, 行至天边云雾迷。 涛声澎湃鸣千古, 巨浪洗净世间泥。 岁月悠悠嗟不已, 四野茫茫风啸急。 澜月之滨望波叹, 天水若即心若离。 澜月大江自亘古时起,奔腾至今,流经了无数岁月,洗净了尘间的泥污,看尽了人世的悲喜,唯有涛涛的江水,一成不变地向西呼啸而去。人们在远望天地之苍茫、大江之雄壮时,不免慨叹千古之悠悠,岁月之漫漫。 在澜月大江边上,心境也会变得豪迈起来。茶水已经不能让心维持住那片宁静,这时,需要的是酒,烈酒,那种如同大江波涛一样滚滚而来的气势。五个人坐在桌边,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杯盏,静静地凝望着奔流不息的澜月江。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儿,可算找到你们了!” 几人扭头一看,原来是雪晴客栈的小伙计。 朱晓敏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在出雪晴客栈之前,她曾经告诉过马掌柜,今天要来澜月江畔游玩。 小伙计显然是一路跑来的,气喘吁吁地说:“小姐,马掌柜让我告诉你,孔王府的那个公子仔细盘问了关于小姐以及这两位姑娘的情况,恐怕心怀不轨,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朱晓敏不屑地一笑:“我早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你回去告诉老马,那种家伙无须担心。” 小伙计得令后,下楼去了。 “好好的兴致,都被那孔心焱给搅和了。”朱晓敏忿忿地说道。 “别想了,纨绔子弟而已。我们去找陆师兄吧,要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呢。”萧立英提议。 众人离开了酒楼,往梦香街的方向去了。来到了“无味家”,一眼就看见了独坐在一张大桌旁的陆柏峰,桌上摆满了酒坛,陆柏峰正用大碗一碗一碗地豪饮着。修仙之人不易醉酒,像陆柏峰如此海量,连长年卖酒的掌柜也没见过,站在柜台里吃惊地望着他。陆柏峰从清早辰时“无味家”刚开张,就进店开始饮酒,到现在都已接近下午申时,竟然片刻都没有停过。开始还用小盅细细品味,后来干脆要了个大碗痛饮。他几乎尝遍了店中所有种类的酒,居然一丝醉意都没有。 见众人来寻,陆柏峰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无味家”,临走还不忘抱上一大坛酒。 “痛快,痛快!这儿的酒真是醇香浓厚,回味无穷啊!”路上,陆柏峰满意地赞叹着。 “师兄你也太能喝了,把掌柜都吓傻了。”天逍笑道。 “啧啧,宗门内哪有机会如此畅快地痛饮美酒?当然要趁着下山好好过一把酒瘾。”陆柏峰咂着嘴道。 出了梦香街,众人打算再去一次蓝冰湾旁的渔村,告诉王大海“水鬼”已除,陆柏峰也安然无恙。由于汉州城内不许飞行,大家先回雪晴客栈取了仙剑,往南出了城门后,由陆柏峰、唐君荷与萧立英三人分别带着天遥、朱晓敏与天逍御剑,向着蓝冰湾的方向飞去。 前番众人是乘船沿河而下,这回是在空中御剑而飞,所观,所感,又有所不同。在空中俯瞰蓝冰河,仿佛一条浅蓝色的绸缎,在两岸的绿树青山之间轻轻地飘舞着。与澜月大江的波澜壮阔不同,蓝冰河更像是害羞的姑娘,缓慢而又温和。 乘船需要一天的路程,御剑只需一个时辰。酉时左右,众人就到了渔村。一切都没有变,空荡荡的渔村中,只有王大海一人孤独地抽着旱烟。听见头顶声响,王大海惊奇地望着众人缓缓下落,看见了安然无恙的陆柏峰,王大海欣喜万分。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王大海激动不已。自从陆柏峰与血瞳紫蟒一起消失在水中之后,王大海一直良心难安,他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大家遇到了那么可怕的妖蟒。 “大叔,那妖蟒已被我除掉。你妻儿的仇怨,也算是报了。”陆柏峰笑道。 “修仙之人果然厉害啊!后来我也曾经出船过,都没再碰见那条巨蟒,原来它已经被你杀死了。如此一来,大家都能回来打渔了!”王大海兴奋地说。 陆柏峰道:“那条巨蟒可能是从澜月江顺着蓝冰河口游过来的,此处鱼虾丰富,水清河缓,它就赖在这儿不走了。现在好了,妖蟒已亡,蓝冰河畔的渔村又会逐渐热闹起来。” 王大海连连点头。原本众人想知会王大海一声就赶回汉州去的,可是王大海哪里肯放,非要留下众人吃饭。蓝冰湾广阔的水域中孕育的河鱼味道鲜美无比,再加上王大海手艺了得,众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待告别了王大海,御剑飞回汉州时,已是夜里亥时。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陆柏峰故意大声说道。 天逍压低声音提醒:“师兄,有人在跟踪我们。” “嗯,装作不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其实陆柏峰刚进城门就发觉身后有人尾随。以他的修为,根本就不用担心。 汉州城的酒楼、客栈等喧闹场所都临近北面的澜月江,因此城南较城北要僻静许多。深夜亥时,街上看不到什么人影。走过一条偏僻的小路,众人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口哨。霎时,从房顶、小巷分别涌出十几个人影,将众人包围起来。 这十几个人都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剑。 陆柏峰冷笑一声:“诸位,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用沙哑的声音说:“死到临头,无须多言。上!”其他的黑衣人立即挥剑扑了上来。 陆柏峰摇了摇头,慢慢向前走去,同时随意地拍出两掌,击飞了两名黑衣人。又有四名黑衣人飞扑而来,可是他们发现自己的剑怎么都碰不到陆柏峰,陆柏峰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步伐飘忽,身形左右连闪,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所有的攻击,每每随意地击出一掌,就有黑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啊”、“啊”的几声闷哼,从背后袭来的数名黑衣人已经被天逍和天遥干净利落地踢飞了。方才下令的那名黑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眼看着陆柏峰越走越近,他吓得喊了一声:“撤!”而后连忙转身落荒而逃,其他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也都赶紧爬起来,没命地四散逃跑。陆柏峰并没有追赶。要是他想伤人的话,这群黑衣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朱晓敏笑道:“哪里来的小毛贼,竟敢袭击我们,真是不长眼!” “你猜猜,会是谁?”唐君荷道。 朱晓敏撇了撇嘴:“这还用问?肯定是那个孔心焱呗。” 陆柏峰纳闷:“孔心焱是谁?” “孔心焱是蟠龙郡定军王府的公子,来参加这次驸马竞选。昨晚在梦香街看见我们就过来搭话,真是烦人。”朱晓敏抱怨道。 天遥向陆柏峰使了个眼色,又瞟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太清宗三大美人,陆柏峰顿时心领神会,哈哈大笑:“我算是明白了。带着你们几个,以后总少不了这种麻烦呐。” “师兄此话怎讲?”唐君荷疑惑道。 “不可说,不可说啊。哈哈哈……”陆柏峰爽朗地笑着,转过身背着手向前走去。 朱晓敏凑近唐君荷,小声问:“师姐,那个大酒鬼莫不是喝醉了?” 唐君荷“扑哧”一乐:“放心吧,以那个大酒鬼的境界,再喝上三天三夜也醉不了的!” 前面的陆柏峰扬起手来:“我可都听见了啊!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啊,你们就是那花……哈哈……” 萧立英摇头感叹:“看来那个酒鬼真的醉了。” 自此以后,除了天逍和天遥还尊称陆柏峰一句师兄,三位姑娘都以“大酒鬼”称呼了。陆柏峰丝毫不在意,按他的话说,喜酒之人的七大境界分别是:酒客,酒徒,酒虫,酒迷,酒贪,酒痴,最高级的才是酒鬼。 众人回到雪晴客栈,担心了许久的马掌柜立即迎了上来。朱晓敏这么晚都没回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虽然知道朱晓敏是修仙之人,但毕竟修炼时间不长,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马掌柜差人遍寻澜月江畔也没找到朱晓敏,于是就一直在客栈大堂里等着。见众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雪晴客栈顶楼,“嫦娥月”房间内,孔心焱坐在八仙桌旁,身后立着总管孔德贵。两人面前还有一人,正低头站着。 “庆彪啊,我平时没亏待过你吧?吃的,穿的,用的,包括训练手下的费用,哪样少了你的?”孔心焱撑开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慢悠悠地问。 “公子,其实这次并非属下办事不力,而是那个中年人实在太厉害了……”这个声音,正是先前袭击陆柏峰他们的那群黑衣人的首领。 “啪”,孔心焱猛地重拍桌子,站起来喝斥:“住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拿着我孔府的俸禄,叫你办这点儿事都办不成!你们可是我的保镖啊,足足十八个人,竟然连三个人都打不过!就这样你怎么保护我?留你何用?” 原来这人是孔王府四公子的保镖队长,孔庆彪。孔庆彪原姓赵,早年间拜得一武林高手为师,练得一身功夫,后来入了孔府,换了孔姓,凭着身手混到了孔心焱保镖队长的位置。手下那帮人都是孔庆彪亲自调教出来的。平时没什么人敢动定军王府的四公子,保镖们乐得自在。孔心焱好女色,孔庆彪与他臭味相投。这些年来孔庆彪一直为虎作伥,帮着孔心焱没少干强抢民女、奸邪掳掠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这次孔心焱下令让他暗中杀掉两名英俊男子,并把三个姑娘全都掳回来。孔庆彪查探到一行人在下午出了城,于是他就在城门口暗暗候着目标回来。苦苦等了好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了,没想到冒出一位其貌不扬的“大叔”,把自己一伙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孔心焱的性格孔庆彪清楚得很,阴险狡诈,手段狠毒。见孔心焱发了大火,孔庆彪连忙跪地求饶:“请公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帮你把那三个姑娘都抢过来!” 孔心焱闻言又坐下了,恢复了慢悠悠的口气:“哦?那你倒是说说看,用什么方法能把那三个人抢过来?” 豆大的汗珠从孔庆彪的额头上滑落:“这……这……”支吾了半天,答不上来。 孔心焱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 “公子,这事儿我看不能蛮干。”身后的孔德贵凑上前来,“凭庆彪的身手,这些年有哪次失败的?看来那个中年人真的挺厉害。” “那你说怎么办?”漂亮姑娘弄不到手,孔心焱心中甚是焦躁。 “公子,蛮干的话动静太大,成功率也不高。倘若让他人知晓,还有损公子的名声。依我之见,还是智取比较好。”孔德贵低声道。 孔心焱急切地问他:“智取?你有好方法吗?” 这些年孔心焱所做的恶事,多半也是由孔德贵出的主意。孔心焱挑选目标,孔德贵出谋划策,孔庆彪着手实施。主仆三人联手,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得手后该杀该放,也都是孔德贵一手安排的。被欺辱的女子即使被放出去的,也碍于孔家的势力,敢怒而不敢言。 孔德贵“嘿嘿”一笑:“公子,可曾记得前些年间,岱州城主进献给公子的‘半日酥’?” “啊,对对对!”孔心焱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你带着吗?” “当然,我身上随时都备着一瓶,只不过以前一直派不上用场。另外,我这里还有一瓶‘鸾凤丸’,到时,保证公子享尽人间之福……嘿嘿嘿。”孔德贵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瓶,阴笑不止。 “太好了!”孔心焱兴奋地双眼放光,接过孔德贵手中的小瓶,将其中一瓶递给跪在一旁的孔庆彪,“起来吧。这次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要是再失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孔庆彪连忙接过小瓶,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公子放心,有了这瓶‘半日酥’,就是天王老子守着她们也没用!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四十章 罪有应得 孔德贵所说的“半日酥”,并不是某种点心,而是两年前,升龙郡岱州城主为了讨好孔心焱而进贡的奇药。这种药的原料取自岱州城郊山谷中的一种名叫“失心”的小花。失心花的花瓣带有毒性,如果人误食之后全身穴道会暂时被封,虽不致死,但是一段时间内根本无法动弹,跟死人差不多。失心花数量不多,岱州城主命人采集了一些,花费了很大代价,请得一个无宗无派的散修者炼成了丹,丹药遇水后会迅速挥发,闻到的人都要躺上半日,遂起名“半日酥”。说白了,“半日酥”就是高级的烈性麻药,但是,“半日酥”与一般麻药有一处很大的不同,它竟然可以麻翻元婴期以下的修仙者。一般的麻药,如蒙汗药,是麻痹身体肌肉,对修仙者是不起作用的,修仙者体内灵力运行一周天后自然能解。而半日酥直接封住体内穴道,灵力在经脉中被阻断,无法运行,除非修炼至元婴期以上。元婴是人体内灵力的高能聚合,丹田中若有元婴存在,强大的灵力足以冲破被封的穴道。“半日酥”,但凡元婴期以下就会中招,意味着所有的普通人、习武之人、练气还神层次的修仙者都逃不过,因此是十分珍稀且可怕的麻药。 至于“鸾凤丸”,完全是种下三滥的药物,俗名不似本名那么好听——春药。鸾凤丸是定军王孔膺任当年纳妾之时,特别请药师配制的高级春药,让女子服下之后,即便再三贞九烈,也会意乱情迷,乖乖听从摆布。 孔心焱心中美滋滋地想:“有了这般高级的麻药与春药,不愁得不到那三个美人。若是一齐掳来,都喂下一颗‘鸾凤丸’,那就……嘿嘿……”想着想着,他都乐出了声,当即命令孔庆彪:“今夜丑时,等他们睡熟了你就行动!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孔庆彪得令,拿着“半日酥”退了出去。孔心焱笑着称赞孔德贵:“这次的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随身带着‘半日酥’,还真不好办了。” 孔德贵得意洋洋:“这等好药,当然要为公子时刻备着。不过为了区区三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浪费这么贵重的药,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孔心焱白天曾经命孔德贵仔细查过太清宗一行人的来历,当时陆柏峰已前去“无味家”饮酒了,因此孔心焱并不知道三位姑娘的同行者还有一人。当时看了登名册上的“唐君荷”、“何天逍”这两个名字,孔心焱就暗道此事有戏,因为青龙大陆七大郡王之中并没有一家是姓唐或是姓何的。孔心焱自忖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来选驸马的王室之人,应该都不敢得罪他定军王孔家。至于是修仙者的可能性,孔心焱压根就没往那方面考虑,他以为修仙者都是背负仙剑、身穿道袍的。再者说来,即便是修仙者,有些中小宗派也没胆量与七大王府叫板。 其实之前埋伏袭击一行人的孔庆彪看见了陆柏峰背上背着剑套,但是陆柏峰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剑,孔庆彪并不知道那剑套里面是仙剑,因为习武之人也是习惯将剑器背在背上的。孔庆彪逃回来之后一直担心自己的小命,早就忘记禀报这点儿小事了。 听到孔德贵因为使用“半日酥”而惋惜,孔心焱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用几颗‘半日酥’,换来三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这事儿值!” 孔德贵也点头赔笑,主仆二人开始细细品茶,等待着孔庆彪得手而归。 这边孔庆彪已经回到房中,打开了装着“半日酥”的小瓶,里面有红色和绿色两种药丸。红色的就是“半日酥”,而绿色的则是解药。孔庆彪方才已经问过伙计,得知那位大叔独自住在“蝶恋花”房间,就在三位姑娘所住的“倾城花”房间隔壁,另外两名年轻男子则在另外一间“梦笔花”房间内。这样一来,就要用掉三颗半日酥。孔庆彪计划是这样的:投药需要三个人,走廊上一前一后各安排一人负责警戒,还需要四人分别躲在楼上与楼下以作后备。三个投药的人负责扛走被迷昏的姑娘,随后走廊上负责警戒的两人进房杀人,再与楼上和楼下的四人一起搬走尸体,这个计划一共需要九个人来完成。在心中拟好步骤之后,孔庆彪揣着药丸出门安排人手去了。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深夜丑时,目标睡熟后展开行动。 时间飞逝,子时马上就要过去了。孔庆彪与手下都蒙上了脸,悄悄出了房门。深夜的客栈大堂中,只有一个趴在桌上早已睡熟的伙计。每层走廊上都亮着几盏昏暗的小灯,借着微弱的光芒,这些人轻步走下了楼梯,按照计划两人留在三层,五人拐入了二层的走廊,剩下两人则继续下到一层去了。 拐入二层的五人,最当中的那个就是孔庆彪,他亲自负责给三个姑娘的房间投药。他手中还提着一壶水,这是投放半日酥所必须的,绿色的解药他已经发给其他八人,一人一颗早早地服下了,这样一会儿他们进入到满是“半日酥”药气的房间时就不会受影响。 当中负责投药的三人已经悄悄摸到了三间房的门口,孔庆彪将耳朵贴住门缝仔细地听着,房间内一片寂静,料想三个姑娘都已睡熟。另外两个投药的人也向孔庆彪竖起了拇指,这是可以投药的暗号。孔庆彪点点头,先用手指蘸了口水,轻轻捅破了窗纸,保险起见,孔庆彪还往房里看了看,可惜天色太暗,房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另外两人也捅破了窗纸。孔庆彪打开了水壶的盖子,将手中攥着的“半日酥”在壶中很快浸了一下,顺着窗纸的洞丢进了房间里。另外两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半日酥投放成功。 “半日酥”遇水之后迅速挥发,不消片刻就能充满整个房间。三人稍等了一会,估摸着房间里的人应该都中了麻药,于是悄悄打开了“倾城花”的房门。房内满是“半日酥”特有的香味,床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 孔庆彪蹑手蹑脚走到床头,借着走廊透进的微光,看见三个姑娘并排躺着,双眼紧闭。他每个人都推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看来三个姑娘都已经着了道。事不宜迟,三人连忙一人扛起一个,出了房间。孔庆彪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代表得手的意思,让楼上与楼下的四人赶紧来二层杀人毁尸。自己这三人则快速上楼,将姑娘送到孔心焱的房中。 孔心焱与孔德贵一直在“嫦娥月”房间中候着,孔心焱来回踱着步,心中十分焦急,担心计划能否成功。忽然,房门被推开,孔庆彪三人分别扛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孔心焱一看,大喜过望,连忙将房门关上。 孔庆彪那三人把扛着的人放在了大床上,孔心焱过来一看,三个姑娘双目紧闭,身上只着白色的里衣。孔心焱满意地点着头,向后一挥手,孔德贵与孔庆彪等三人立即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房内只剩下孔心焱一人,他站在床前,仔细欣赏着床上的三位姑娘,越看越欢喜,并自言自语:“老天待我不薄,竟然让我觅得这么漂亮的三位女子。一会儿先给你们服下‘鸾凤丸’,再解了你们的麻药,到时,你们全都得乖乖顺从与我……哈哈。” “先从这个最泼辣的开始吧!”孔心焱色迷心窍,迫不及待要脱下朱晓敏的衣服。不料,他的手刚触到朱晓敏,朱晓敏就突然睁开眼睛,抬手一把攥住孔心焱的手腕往外翻扭,坐起身来。 孔心焱还没闹清是怎么回事,一股钻心的疼痛沿着胳膊传来,他痛得刚想大叫,却被起身的萧立英点住了哑穴,光是张嘴,却叫不出声音。他惊讶地看着三个姑娘都站了起来,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她们没中‘半日酥’?庆彪那个废物!”孔心焱恨不得把孔庆彪叫进房来狠狠地抽一顿。 突然,房门开了,孔庆彪还真进来了,不过是被陆柏峰一脚给踹进来的。不仅是孔庆彪,刚才和他一起行动的八个人包括管家孔德贵,被陆柏峰一人一脚全部踹进房内。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哀号的,看来都被点了哑穴。 随后,陆柏峰、天逍、天遥都走进屋中,一屋子的恶棍爬跪着,向三人连连磕头。三位姑娘都笑了,因为这些人个个鼻青脸肿的,整个头上没有一块好地方,显然是被陆柏峰他们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陆柏峰冷哼一声:“你们胆子倒不小,竟敢用麻药!” “不仅是麻药,这个无耻之徒刚才说还要给我们吃什么‘鸾凤丸’呢,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朱晓敏十分愤怒。 “这么喜欢下药?那我们也给他吃点儿药好了。”说着,陆柏峰从怀中摸出一个丹丸,拿到了孔心焱面前,慢悠悠地说道,“你听好了,这药叫做‘千毒蛊’,是用蜈蚣、蜘蛛、蟾蜍、蝎子、毒蛇,加上断肠草、鹤顶红、血海棠、鸩涎毒一起制成的。服下后,会立即全身起疮,从皮肤到内脏,全部溃烂,不消片刻便化为一滩脓血,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不是喜欢下药吗?这个药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看如何?” 孔心焱吓得都快哭了,连连摇头,大好人生他才享受了二十多年,可不愿这么早死,更何况还将死得那么惨。 陆柏峰戏谑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孔心焱,拿着毒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孔心焱的眼珠一直紧紧随着那粒恐怖的药丸左右移动,他生怕陆柏峰将药塞进他嘴里。陆柏峰忽然低声喝道:“要想活命就不要声张!”说完,他解开了孔心焱的哑穴,朱晓敏也松开了他的手腕。 “大,大侠饶命!饶命!”孔心焱连声求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柏峰转过身,“天逍,借我松纹剑一用!” 孔心焱这才注意到,陆柏峰身后的那两个“土包子”,背上都背着剑套。 天逍“刷”地一声抽出松纹剑,顿时,跪在地上的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松纹剑蓝莹莹的光芒,显示着它的品质。 “完了,居然是修仙者……”孔心焱的心彻底凉了,他终于明白“半日酥”为什么不起作用了,想必是这些人都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仙高手! 天逍将松纹剑递给陆柏峰,陆柏峰轻抚着剑身:“你这等好色之徒,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麻药和春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知道你以前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今日,我就用这仙剑,给你做个了断吧!天逍,天遥,帮我按住他,我要把他阉了!” 还没等天逍和天遥应话,孔心焱立即“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苦苦哀求:“是我有眼无珠,大仙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对他来说,阉了他还不如一剑杀了他呢。 “哼哼,你说放过就放过?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孔心焱见事有转机,连忙大献殷勤:“大仙放过我,我可以给大仙好药材,好宝物!我再以性命发誓,今后绝不再犯!” “什么药材、宝物,我不稀罕,再说你这种手段卑劣的人发的誓我也不信!”说罢,陆柏峰从怀中又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孔心焱,厉声命令:“吃下去!” “不,大仙,大仙饶命……”孔心焱连连摆手,心道怎么又拿出来个新的药丸,天知道又是什么毒物制成的。 “叫你吃你就吃!真要杀你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陆柏峰不耐烦了。 孔心焱战战兢兢地接过丹药,一狠心,吞了下去。然后怯怯地问:“大仙,这是什么药?” “这是另外一种‘千毒蛊’。” “啊,大仙,你刚才还说不杀我的……”孔心焱急了。 陆柏峰一瞪眼,吓得他又不敢说话了。“这颗‘千毒蛊’,和刚才那颗不一样。你吃了不会马上死,但是,你要吃五年的素斋!这颗‘千毒蛊’一遇到荤腥,就会立即发作。另外,这五年内你也不能和女子同房,否则也会当场发作,让你溃烂而死。五年之后,药性会渐消。不过到时你要是再敢祸害良家妇女,被我知道了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五、五年?大仙,五年不吃荤腥是不是太久了些?还不能同房,那这次的选驸马……”孔心焱哭丧着脸。 “饶你一命就不错了,区区五年你还嫌长?另外,我告诉你,这‘千毒蛊’是我家的秘传,是没有解药的。若是不信,你大可开荤试一试。”说到这儿,陆柏峰转向其他跪着的喽啰们:“你们想死还是想活?想死就摇头,想活就点头!” 那群跪着的人立即一个个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没有一个摇头的。 “想活就一人吃一颗‘千毒蛊’,刚才我说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吃斋五年,戒色五年,否则立即毙命!”陆柏峰边说边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把和刚才孔心焱吞下的那颗一模一样的药丸。 不用陆柏峰再说,这群人老老实实地分别拿了一颗药丸吞下,跟命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 见众人都服了药,陆柏峰这才帮他们解了哑穴。立即,一连串“谢谢大仙”、“感谢大仙饶命”的声音从众人口中冒出。 陆柏峰不耐地摆了下手:“都闭嘴!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们走。”说完,他带着太清宗一行人离开了“嫦娥月”房间。 其实,只有陆柏峰、唐君荷与萧立英不惧那半日酥,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境界不够,都是会中麻药的。只不过修仙之人感觉敏锐,孔庆彪那伙人刚从五楼下来他们就注意到了,深更半夜,鬼鬼祟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当看见从窗洞中丢进来的“半日酥”,几人立即猜到那是麻药,于是赶紧闭气。“半日酥”虽然厉害,但也有一个不小的缺陷:只要不将药气吸进身体,就不会被麻翻。接着,三位姑娘将计就计,把外衣悄悄脱掉,装作睡觉时中了迷药,以便放长线钓大鱼。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回房的路上,天逍纳闷地问陆柏峰:“陆师兄,你那个‘千毒蛊’听着挺瘆人的,真的是你家秘传的毒药吗?” 陆柏峰“嘿嘿”一乐,小声说:“哪有那种毒药?为了吓唬他们,我随口胡诌的!” “那你给他们吃的药是?” 陆柏峰神色狡黠:“只是醒酒丹而已……我嗜酒,下山办事时怕喝醉耽误事,就时刻随身带着,不过我的酒量你们知道,醒酒丹一直没派上用场。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哈哈。” 朱晓敏大笑:“大酒鬼,你还真能编啊,什么五年不能开荤、不能同房,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信以为真了呢!” 陆柏峰道:“不编得真一点,他们如何会信?五年只是我随口说的,五年吃斋、戒色,希望能磨练一下那些人的心性,使他们改邪归正。”他算准了孔心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故意瞎说了一个五年的期限。 “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不说久一点,好好磨练磨练他们,说个十年、二十年多好。”萧立英道。 陆柏峰摇头长笑:“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我们这么长的寿命。更何况他还是定军王的四公子,我要说十年、二十年,他还怎么娶妻生子?此番只是给他个教训,太清宗还是不要与七大王府结仇为好。要不是考虑到这些,我早就一剑杀了这等卑鄙小人。” “还是陆师兄考虑得周全。”众人齐声称赞。 被蒙在鼓里的孔心焱主仆,如今还在“嫦娥月”房间内面面相觑。五年的戒荤戒色,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熬呢。孔心焱满心郁闷,本想抢得美人享尽齐人之福,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眼看着选驸马的日子就要到了,孔心焱万般无奈。五年戒色,这次选驸马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第四十一章 六大宗主 一大早,唐君荷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神色凝重地对众人道:“我们不能再继续游玩下去了,师父发来讯息,让我们速速回宗。”她的手中正拿着一块方形的白玉牌。这东西叫灵息玉,是修仙者远距离传递讯息的工具。太清宗凡是空冥期以上的弟子下山执行任务时,每个人都配有一块灵息玉,主要与宗门之间交流之用。不过灵息玉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传讯时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所以一般下山的弟子很少使用。 “师父说和陆师兄联系过,但是没收到回讯,这才传讯给我。”唐君荷继续说道。 陆柏峰摸了摸胸口,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块灵息玉早就在和血瞳紫蟒的搏斗中掉入蓝冰河了。“既然如此,唐师妹你先回讯给七长老,待你灵力恢复后我们立即御剑回宗。” 每块灵息玉中都印着拥有者的灵魂印记,别人是无法使用的。 “真不走运……我还想好好看看这次选驸马呢!”朱晓敏十分失望。 “晓敏,以后还有机会再下山来。这次师父让我等速速回宗,不得耽搁,看来宗门内有急事。我先回讯给师父。”说罢,唐君荷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灵息玉,汇聚全身灵力灌注于灵息玉上。片刻之后,她睁开了双眼,无力地瘫坐在房间里的躺椅上:“传递讯息实在是太累了,竟然要消耗掉我近乎全部的灵力,难怪只有空冥境界以上的弟子才配有灵息玉呢,不到空冥,连一条讯息都传不出去。” “好了,等唐师妹灵力恢复后,我们即刻启程回宗!”陆柏峰道。 汉州距离天道山非常遥远,一行人即便加快速度,日夜兼程,算上休息恢复灵力的时间,也要耗费十几日的工夫,再加上开始唐君荷恢复灵力的时间,在接收到余瑞江传讯的半个月后,众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太清宗。 到达太清宗时,正是晌午时分。陆柏峰与萧立英在道德殿前与众人分别,回自己的住处了。天逍、天遥、唐君荷与朱晓敏四人一起,回到了久别的竹园。 “师父,我们回来了!”一进竹园,朱晓敏就大声呼喊。 东首的两间竹屋门开了,余瑞江与韩明飞走了出来。 韩明飞的气色好了很多,看来伤势已经痊愈。看见师弟与师妹回来,他很高兴,与众人热情地打着招呼。而余瑞江脸上则显出一丝焦虑,联想到这次匆忙的传讯,唐君荷问道:“师父,是不是宗内发生了什么事?” 余瑞江点了点头:“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七星剑出世的消息泄露了。” “什么?怎么会?”唐君荷一脸惊讶。其他人也都立即安静了下来。 “师父,这消息是谁说出去的?”天逍问。 “还不清楚是何人泄漏,但其他六大宗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我赶紧把你们召回宗来。我与大长老走后,你们没将此事说与他人听吧?” “师父,肯定不是我们说出去的。我们六人一直朝夕相处,也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再说这么重要的秘密,我们怎么可能会说与他人呢?”天逍坚定地回答。 “不……天逍哥,我们六个人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有一个人……曾经离开过我们一天的时间……”朱晓敏言语之间有些犹豫。 “你说陆师兄?绝不可能是他!他为了救我们,去跟妖蟒拼命,怎么可以怀疑他呢?”天遥十分不满。 “我也不愿意怀疑他啊,可是只有他离开过我们大家……”朱晓敏略显委屈。 天逍也为陆柏峰辩护:“晓敏,你和陆师兄相处时日较短,可能不了解他的为人。想当初我们在绿云沼泽内遇险之时,陆师兄不顾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大家,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肯定不会去做那种事的。” 韩明飞劝道:“大家先别胡乱猜疑,我也相信陆师兄的为人。还是听师父说吧。” 余瑞江低头沉吟片刻:“你们都来我的房间,我有话要问。” 待得众人进屋坐定,余瑞江对唐君荷道:“你将那日与我们分开之后的事,详细说与我听。” 于是,唐君荷从延州的林香佳节开始说起,说到天遥感悟自然、天逍以战悟道纷纷跨入和合后期,又说到众人遭遇血瞳紫蟒,直至最后陆柏峰惩治孔心焱,淋漓尽致,娓娓道来。 余瑞江听了很是惊讶,天逍、天遥双双进入和合后期,着实令他高兴。后来听说众人竟然遇到了三大妖蟒之一的血瞳紫蟒,幸而妖蟒被陆柏峰杀死,余瑞江一阵心悸。 “血瞳紫蟒……为民除害纵然是好事,可是你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如果不是有柏峰在,你们几个能不能回来见我都是个问题。”余瑞江感慨。 韩明飞问道:“师父,那血瞳紫蟒果真那么利害?” “当然!血瞳紫蟒比之前遇到的啸月天狼与追风云豹更加难缠。血瞳紫蟒身长力大,鳞甲奇坚无比,就连我遇到它估计都要费一番功夫才可将其制服。此番若非陆柏峰剑法套路正好克制血瞳紫蟒,恐怕你的师弟和师妹们性命堪虞。” “所以我不信是陆师兄走漏了七星剑的秘密。至于我们几个,那就更不可能了。”天遥道。 余瑞江点点头,而后沉思了一会儿,问韩明飞:“你确定见过七星剑的其他宗派弟子全部都死了吗?” “是的,师父。当时陆师兄与天逍、天遥他们一一仔细检查过,的确都死了,这才挖坟将尸体掩埋掉。” “师父,莫非是厉烟晴在与我们交手之前,曾经遇到过其他人?或者,厉烟晴曾经告诉其他人有关七星剑的事?”天逍猜测。 “不太可能。厉烟晴对七大宗的弟子都深恶痛绝,见着岂有不杀之理?再者,七星剑何等珍稀,走漏了消息必定会引来高手抢夺,厉烟晴不会那么傻。”余瑞江道,“好了,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这件事暂且搁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其他六大宗派。” 唐君荷问道:“师父,不知其他六大宗派知道七星剑的消息后是何反应?” “我与大长老回宗之后,将七星剑交给了宗主。不想,前些日子,天云宗宗主叶申荣与飘渺宗宗主左傲廉一起来到了太清宗,翌日,赤日宗宗主朱鸿烈、冷月宗宗主颜素霜,还有风凌宗宗主澹台倩、夜离宗宗主郭云朝,都来到了我太清宗。六大宗主的目的都一样,为的就是那把七星剑。”余瑞江道。 “夜离宗?夜离宗不是与我太清宗交好吗?”天遥纳闷不已。 “交好也只是相对的,原本七大宗派实力相近,各宗都有一柄绝世仙剑,可如今我太清宗有两柄了,而且七星剑的排名高达第七位,其他六大宗派肯定是不希望有一个超级大宗产生的,即便是与我宗交好的夜离宗亦是如此。”余瑞江道。 朱晓敏问:“师父,那六位宗主来太清宗想做什么?” “他们当然是想逼我宗交出七星剑。只是李宗主一口否认藏有七星剑,他们好像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七星剑就在我宗,因此,他们要求与从绿云沼泽生还下来的太清弟子谈一谈。可是除了明飞在宗内养伤之外,你们几个都不在,我这才急召你们回来。” “有什么好谈的?还不是想诓出点秘密!”朱晓敏不满地冷哼一声。 “明飞,天逍,天遥,不管明天他们怎么问你们,只要不是关于七星剑的,你们都如实回答。要是问到七星剑,你们装作不知便可。到时宗门长老悉数到场,想必他们也不会过于为难你们几个小辈。”余瑞江嘱咐道。 “是,师父。” …… 翌日辰时一刻,太清宗道德殿内坐满了人。 “各位宗主,当日从绿云沼泽中生还的五名弟子全部在此,你们要是不信我,尽管问他们便是。”李原啸随意地拱了拱手。看得出来,他不太高兴。 客席中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起身:“李宗主,瞧你说的。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毕竟只有贵宗弟子存活下来了。” 李原啸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叶宗主,还是闲话少说吧,不要耽误了各位的时间。” 那男子乃是天云宗的宗主叶申荣,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心肠颇为狠辣,行事作风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也难怪,没有一些手段,如何能牢牢坐稳大宗之主的位置。 叶申荣冲着李原啸欠了欠身,走到并排而立的五人面前,微笑着一一打量了一遍,开口就是赞言:“太清宗果然人才辈出啊。想我宗那洞虚中期的袁辰寂都死在厉烟晴的手中,可太清宗不仅活下来五个人,其中还有两名竟然只是和合后期。着实令人佩服!” 韩明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遂拱手道:“叶宗主,贵宗弟子是先遇见了厉烟晴,因此才惨遭屠戮,而我宗实乃运气,先遇到的是付雯曦。凭借陆师兄的实力,自然能保得我宗弟子周全。” 叶申荣连连点头:“如此说来,是我宗弟子运气不佳咯。”他看向五人中修为最高的陆柏峰,“我想知道,当时厉烟晴与付雯曦都是被你击杀的吗?” “回叶宗主,厉烟晴的确是被我击杀,而付雯曦则是自尽殉情。”陆柏峰道。 客席中,有一名身着红色道袍的白发老者冷声令道:“我们六个宗派去的实力较强的弟子都是如何死的?你详细说说。”此人正是赤日宗的宗主朱鸿烈。朱鸿烈是七大宗主中修为最高的,八年前就已是寂灭后期,如今实力已接近大乘。另外,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剑是七大镇宗仙剑中排名最高的,正是这两点造就了赤日宗不可撼动的地位。朱鸿烈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赤日宗与太清宗又不对路,所以他一贯看太清宗弟子不太顺眼。 “回朱宗主,贵宗的夏东鸣道友与冷月宗的沈碧璇道友夫妻二人皆是被厉烟晴吸干灵力致死。而后,天云宗的袁辰寂道友被厉烟晴一脚踹死,夜离宗的宋希航道友与飘渺宗的柳忠贤道友先后自爆重创了厉烟晴,我才有机会将其击杀。夜离宗的王若宾道友在决战之前就被付雯曦吸干了灵力。而风凌宗的道友则是在与我们会聚之前遇到了厉烟晴而被杀。”陆柏峰详细地回忆了一遍其他六大宗高强弟子亡殁的经过。 “看来那个厉烟晴的功力应该很强。单打独斗你们这么多人,还逼得两个人自爆才受了伤。”坐席上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中年女子开口道。看道袍的颜色和式样就知道,此人是冷月宗的宗主颜素霜。颜素霜虽然是冷月宗的宗主,但是却不曾与赤日宗的人结成道侣,一直是孤身一人。她与李原啸一样,也是寂灭中期境界。 “是的。厉烟晴功力非凡。要不是宋道友与柳道友两次自爆分别伤了厉烟晴的双臂,恐怕我们都要惨死在他掌下。”陆柏峰答道。 一名身着绿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走到五人面前,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不知厉烟晴与付雯曦分别用的什么兵刃?”这人名为澹台倩,是风凌宗的宗主,相貌冷艳无双,不曾与他人结为道侣。据说夜离宗主郭云朝曾经追求过她,可是被拒绝了。 陆柏峰刚要张口,澹台倩忽然又道:“你来说!”她正盯着五名太清弟子之中唯一的女子——萧立英。 “回澹台宗主,厉烟晴与付雯曦都是赤手空拳,没有兵刃。他们的诡异功法可将灵力凝聚于手掌,而后便能徒手接住仙剑的攻击。” “真乃一派胡言!”坐席上一名鹰钩鼻子的中年男子喝道,这是飘渺宗的宗主左傲廉,“我徒儿柳忠贤的仙剑上满是细微的裂痕,那把仙剑可是中品仙剑,就是上品仙剑都不一定能在剑身上留下痕迹,照你所说,难道厉烟晴的手能比得上良品仙剑不成?” 萧立英不慌不忙:“左宗主没有亲眼见到厉烟晴的奇异功法,试问,以左宗主寂灭境界的修为,敢徒手接我陆师兄的仙剑吗?厉烟晴的功法不能用常识去判断,说不定他的手真的堪比良品仙剑呢?” 萧立英这番话让左傲廉无法反驳,只得冷哼一声。 “各位,还请将你们的仙剑拿出来让我看一看。”澹台倩淡淡地说道。 “澹台宗主,你这是何意?难道我宗得到了七星剑,会把它交给某个弟子吗?”李原啸非常恼火。 “李宗主,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仙剑而已。”澹台倩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就让澹台宗主好好检查一下你们的仙剑是不是七星剑吧!”李原啸气鼓鼓地坐下了。 五人都把背上的仙剑抽出,摆在了面前的长桌上。澹台倩逐一拿起,一柄一柄仔细观察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慢悠悠地问道:“不知这五把仙剑都是什么品质?” 陆柏峰回答:“我的容安剑与韩师弟的贯楚剑都是上品仙剑,萧师妹的夏连剑是中品仙剑,天逍与天遥两位师弟的松纹剑与古定剑是对影良品仙剑。” 听了陆柏峰的话,澹台倩怔了一下:“我曾听闻太清宗当年两位大乘境界的高手魏斌杨、魏斌柳兄弟使用的是松纹、古定对影仙剑,原来就是这两把。”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天逍与天遥兄弟二人。“这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子是什么来历?听两人的名字,应该是兄弟吧,区区和合后期,竟然让太清宗舍得赐予两柄良品仙剑,不简单呐。”她心想。 “你二人都是洞虚境界,你们的上品仙剑上都没有一丝痕迹,那说明厉烟晴双手尚不达极品仙剑的硬度,大致相当于良品仙剑。可为何这位姑娘的中品仙剑也完好无损呢?”澹台倩心思细腻,继续发问。原来这才是她检查五人仙剑的真正目的。 “澹台宗主有所不知,厉烟晴与付雯曦还养了一头追风云豹,当时陆师兄与厉烟晴鏖斗,韩师兄则挡住了付雯曦,我并未与他二人直接交手,只和追风云豹斗了一阵。”萧立英答道。 左傲廉忍不住了:“澹台宗主,不要再兜圈子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厉烟晴没有兵刃,那我问你们,他的背上为何有剑套?” 太清宗的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余瑞江诧异地问道:“敢问左宗主如何知道厉烟晴背上有剑套?”背了剑套就说明有剑,陆柏峰等五名太清弟子却一口咬定厉烟晴是徒手,如此必定会遭他人怀疑。 左傲廉冷声道:“很简单,叶宗主曾经掘开过坟墓,检查了厉烟晴的尸体。” “啊?”太清宗的长老们齐声惊叹。掘人坟墓,乃是鸡鸣狗盗之辈所为,别说是修仙者,就连一般普通百姓也少有这么做的。哪怕是天大的仇人,已然死了,再掘开坟墓的话,有背人伦道义。 “堂堂大宗派之主,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不觉得丢人吗?”李原啸喝道。其实他是虚张声势,心中正担心如何能说得通剑套之事。 “呵呵,各位,你们莫要惊讶,我挖开厉烟晴的坟也是有原因的。”叶申荣脸上挂着不知耻的笑容,“当日贵宗送还仙剑与我天云宗时,我就发现袁辰寂的剑上隐约有些痕迹。仔细检查后,发现竟然都是利器造成的细微裂痕。这想必是厉烟晴用良品以上的仙剑所为。而后我亲自前往沼泽深处,想将辰寂的尸骨带回宗内,配以棺椁厚葬。可是,我在小院中的墙上发现了一处淡淡的血字,写的是‘七日’二字,且‘日’字稍扁,又写得偏上,想必是写字之人没有写完就一命呜呼了。联想到剑上的伤痕,我赶紧掘开了厉烟晴的坟墓,他的背上分明有个剑套,可是,贵宗的几名弟子却说厉烟晴是徒手打斗,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如今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那‘七日’,必定就是没有写完的‘七星’二字!” 叶申荣说完,许久没有人应声。事情到底是怎样,其实只有陆柏峰等五人知晓,其他六宗宗主再怎么说也仅仅是猜测罢了,现在就看五名太清弟子对厉烟晴背上的剑套作何解释。 第四十二章 晓敏认亲 陆柏峰在心中仔细回想了下当时众人与厉烟晴鏖斗的场景:“赤日宗的夏东鸣与冷月宗的沈碧璇当场就被厉烟晴吸成了人干,而宋希航与柳忠贤则是直接自爆,不可能留下未写完的字迹,吕冥瑶、田敬康以及夜离宗一干弟子也都是被付雯曦与追风云豹当场结果了性命,看来,墙上的血字必是袁辰寂所留。对,必定是厉烟晴将袁辰寂一脚踹飞后,袁辰寂在咽气之前悄悄写在墙上的。当时大意了,竟然没有留意到墙上有字。这下可怎么办……” 见到众人尽皆不语,叶申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各位怎么了,我们六位宗主可是等着你们好好解释呢。” “叶宗主,方才澹台宗主不是说了吗?我陆师兄的容安剑上并没有裂痕,那说明即使厉烟晴有仙剑,最多也只有良品级别吧?但七星剑可是绝品级的。”还是天遥机灵。 “小子,别想糊弄过去。那七星剑上定是有什么封禁,致使厉烟晴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威力。否则,哼哼,单凭七星剑的威力,你们都难逃一死!”朱鸿烈大声道。 天遥心头一阵狂跳,暗道这个朱鸿烈真是人如其名,脾气暴烈,看来这关不好过啊。 “叶宗主,你们有所不知。厉烟晴背上的剑套,其实是陆师兄的。”这回说话的是天逍。 “嗯?”几位宗主都立即将头转向陆柏峰。 “的确,那个剑套是我的……”陆柏峰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心中焦急万分:“那个臭小子,怎么信口胡诌到我身上来了,这个谎可怎么圆……” “厉烟晴与付雯曦当年是由于被人欺辱,后来想要复仇才修习邪功走火入魔的。厉烟晴在最后弥留之际感慨自己的人生坎坷,因此问陆师兄讨要了剑套,想要葬在一起。”天逍侃侃而谈。 陆柏峰暗暗赞叹:“好小子!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真能编啊。”心里这般想,嘴上继续顺着天逍的话往下说:“厉烟晴从修仙奇才逐渐变成了杀人魔头,心中自有一番苦闷。他在濒死的时刻,怀念起当初在修仙界崭露头角的时光,因此问我讨要那个剑套,以缅怀自己最初那段美好的修仙生涯。我很同情他与付雯曦当年凄惨的遭遇,所以就把剑套送给了他。” “厉烟晴与付雯曦当年的遭遇我也知晓,当时我和宗门长老都被蒙在鼓里,只知道是厉烟晴杀死了我赤日宗的优秀弟子,哪知背后还有那般曲折的原因。此事真相大白后,肇事的弟子已殁,我将一同作恶的弟子通通逐出了赤日宗,可惜那时厉烟晴已经失去了踪迹。”朱鸿烈的口气缓和下来,毕竟当年是赤日宗弟子惹下的祸端。欺辱他人,奸人妻子,这等恶劣行径天理不容。 天逍继续说道:“至于墙上的血字,还不知道是谁写的。厉烟晴曾经杀害了许多人,也许是他们之中谁留下的。赤日宗的夏道友、冷月宗的沈道友都是被厉烟晴抓住吸干了灵力而死,夜离宗的宋师兄与飘渺宗的柳道友是自爆而亡,天云宗的袁道友是被厉烟晴踹裂了胸部内脏致死,都没有机会留下字迹的。” 这下六大宗主都默不作声了。七星出世的讯息本来就是叶申荣根据未写完的血字猜测的,被天逍这么一说他们也不确定了。 李原啸见状,一边在心中大大称赞宝贝外孙的机灵,一边不失时机对六大宗主说:“不知六位宗主对几位弟子的回答是否满意?我李原啸可以对天发誓,七星剑绝对不在我太清宗。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太清宗自然会以待客之道礼而对之;如若仍要在我宗内胡搅蛮缠,也别怪我太清宗不客气。” 叶申荣见风使舵,立即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哪里,哪里。既然李宗主敢于对天发誓,我们岂有不信之理?这次完全是因为两个不明确的血字惹出的一场误会。在贵宗骚扰时日已经不短,我宗内也有事务急等回去处理,恕不再久留。李宗主,告辞了!” “李宗主,我也告辞了。”左傲廉也站起身来。还有颜素霜、澹台倩,都拱手作揖,打算回宗了。 “李宗主,此次前来承蒙贵宗热情款待,等有空还请来我夜离宗做客啊。”夜离宗主郭云朝此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李原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众人也拱了拱手。六大宗主齐聚太清宗咄咄逼人,还将五名弟子叫来质问,他本来就不满意,更何况连一向与太清宗交好的夜离宗也一反常态加入了其余五宗的阵营,他心中那个气啊。郭云朝以前经常来太清宗做客,李原啸本着两宗世代交好的祖训,一直热情地接待郭云朝,没想到这次因为一则尚未确定的消息,郭云朝竟然弃往昔的情谊于不顾。因此,李原啸看都没看郭云朝,只当是没听见刚才他那番客套话。 郭云朝也知道自己这次惹怒李原啸了,尴尬不已,却又想不出什么好说的,只得同其他宗主一起与太清宗的众位长老们道了别,悻悻地走出了道德殿。 刚出殿门,郭云朝就埋怨叶申荣:“老叶你也太坑人了,你那消息一点儿都不可靠!什么‘血字没写完’,谁写的你都没闹清楚就急着召集我们来要七星剑,这下可被你害苦了!”七星出世的消息正是叶申荣通知其他五宗宗主的,结果问了半天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郭云朝将满心郁闷都发泄在叶申荣身上。 叶申荣一脸无辜:“我哪知道那剑套不是厉烟晴的?再说,我告诉你们我的推测时,你们不也都相信了吗?”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我们几宗还好,郭宗主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李宗主交代吧,他现在对你可是老大的不满意。”颜素霜道。 “怪只怪七星剑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其实现在还不知道那几个太清弟子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呢!”澹台倩依然有所怀疑。不知为何,她的脑中突然闪过松纹剑与古定剑以及那两个年轻的身影。“那兄弟二人境界不高,却能得到宗门宠幸,赐予良品对影仙剑。方才观两人言谈,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处乱不惊,可见其心智之高,将来的成就绝不简单。”她心想。 “我说小倩你也太多疑了,老李他刚才都对天发誓了,你还瞎想什么呢?”郭云朝对哪位宗主的称呼都是如此随意。 澹台倩脸色一沉:“你再叫我‘小倩’就休怪我不客气!” “哎呀,好好好,澹——台——宗——主——,行了吧?真是的,还姓个复姓,用四个字称呼你,你也不嫌啰嗦……”郭云朝嘀咕着。 “你!”澹台倩怒目而嗔,“哼,当上宗主这么多年还改不掉油嘴滑舌的腔调,真是懒得理你。”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太清宗的大门。 左傲廉也跟了出去。 颜素霜微笑着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郭云朝,摇了摇头。 叶申荣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郭云朝的肩膀。 郭云朝转身看了看雄伟的道德殿,长叹了一口气。 六大宗主走了五个,只剩下朱鸿烈还留在太清宗道德大殿之内。 “朱宗主,不知你还有何事?”李原啸问道。 “李宗主,我前些时日已经得知我的曾外孙女在你太清宗,如今我想将她带走。”朱鸿烈的口气很硬。 “这……请恕我实难从命。”李原啸推辞道。 朱鸿烈十分不满,提高了嗓门:“李宗主,当年你害得我们父女反目,而后又薄情寡义,让我女儿伤心欲绝、放弃修仙,直到现在我都不曾与你计较过。如今我只要带走我的曾外孙女,这有何不可?更何况你我两宗素来无甚交情,把曾外孙女留在这儿我不放心!” 李原啸皱了皱眉头:“朱宗主,你的曾外孙女在我宗修行已五年有余,我宗并没有亏待过她。她根骨奇佳,你赤日宗的功法又不适合姑娘修炼,你将她带走,岂不是浪费了她的天赋?” “这点无须李宗主挂心,我自然会将她交与冷月宗的颜宗主。”朱鸿烈道。 “那又何必呢?我太清宗的功法丝毫不比冷月宗的差,既然朱宗主不打算将她带在身边,那让她留在我太清宗修行又有何不妥?” 朱鸿烈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其实他只是看不惯太清宗而已。不过他也深知太清宗功法玄妙,李原啸的那句“我宗并没有亏待过她”已然让他心中宽慰了许多。 见朱鸿烈眉头紧蹙,李原啸提议:“这样吧,晓敏她已长大成人,我们就让她自己选择。如若她愿意跟朱宗主离开,我太清宗绝不横加阻拦,如何?” “如此甚好。还请快快叫她过来与我相见。”一向不怒而自威的朱鸿烈难得面露欣喜之色,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曾外孙女呢。 “好,朱宗主稍候。”李原啸吩咐天逍、天遥二人,“你们快去把晓敏叫来道德殿。” 天逍和天遥得令后立即赶往竹园。 出了大殿,天逍边走边道:“我早就猜到了,那位朱宗主可能是晓敏的曾外祖父,果然如此。遥弟,你说晓敏会不会选择离开太清宗啊?” “她定不舍得离开大家,你大可放心。刚才哥哥真是急中生智,让六大宗主都将信将疑的。” “那也是一时情急,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不过,我有点在意外公发的那个誓言。唉,修仙之人哪敢随便赌咒?但愿外公不要因此生出心魔,影响到将来渡劫。”天逍叹道。 天遥笑了笑:“逍哥你真是想多了。以外公心思之缜密,怎么可能随意对天发誓?他说七星剑不在太清宗,那就说明肯定不在宗门内,估计是藏在宗外的某个隐蔽之处吧。” 天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哈哈,果然妙啊,外公如此发誓,六大宗主想不信也不成了。” 两人一路说笑,走回了竹园。 “你们回来啦!他们没为难你们吧?”朱晓敏从房间内迎了出来。 “不用担心,这次可谓是有惊无险,七星剑的事总算被瞒混过去了。现在你的曾外祖父正在道德殿内等着你,要将你接走呢!”天逍道。 朱晓敏万分惊讶:“我的曾外祖父?” “你的曾外祖父就是当今赤日宗的宗主!你先随我们去大殿再说吧。”天遥拉起朱晓敏的胳膊就往竹园外走。 在去道德殿的路上,天逍和天遥把道德殿中的事简单地向朱晓敏叙述了一遍。得知即将与曾外祖父朱鸿烈见面,朱晓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从小只见过祖父母与爹娘,祖母死后就遵从她的遗愿来到了太清宗修仙,之后,又从李原啸回忆往昔的话语中得知他与祖母当年的那段感情纠葛,没有想到祖母朱晴雪竟然是七大宗中实力最强的赤日宗宗主之女。 踏进道德殿,殿中只有宗主李原啸、师父余瑞江、师兄韩明飞以及一名背对着大门的红袍白发老者。 朱晓敏道:“李爷爷,我来了。”说着,她的目光投向红袍老者伟岸的身影。 “晓敏,这位是你的曾外祖父,也是赤日宗的宗主,快过来拜见。”李原啸和蔼地道。 朱鸿烈转过身来,露出自觉最温柔的笑容,细细打量着朱晓敏。 “晓敏拜见曾外公。”朱晓敏一躬到底。 朱鸿烈兴奋得红光满面:“好,好!快快抬起头来,让曾外公好好瞧瞧!” 朱晓敏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朱鸿烈,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像,真像!你知道吗,你像极了你的奶奶,这俊脸蛋,这大眼睛,这小嘴巴,和晴雪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朱鸿烈边看边叹,朱晓敏漂亮的模样让他回忆起女儿小时候活泼可爱地围着自己乱转的情形。想到女儿已经亡殁,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旁边的李原啸非常惊讶,朱鸿烈在他眼中一直是一个性格倔强、脾气暴烈的老头,没想到今日却得见他温和的一面。这一刻,朱鸿烈仿佛已经抛开了修仙界中叱咤风云的一宗之主的高贵身份,俨然只是一位和蔼慈祥、子孙承膝的长辈。 朱鸿烈不自觉地动了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意识到失态之后,赶紧用灵力蒸干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灵识散开一探,惊喜道:“哦?已经是和合前期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才十七岁吧?” “是的,曾外公,我三个月前才刚过十七岁生日。”朱晓敏答道。 朱鸿烈赞许地点点头,转向李原啸:“李宗主,不知道晓敏她入宗检测时根骨等级如何?” “紫光鱼肠,按我太清宗的检测方法,归为甲等根骨,晓敏真乃修仙奇才。”每个宗派在弟子入宗详细检测根骨时的方法各不相同,但是等级划分是大体相当的。 “嗯,果然,难怪修炼速度如此之快。”朱鸿烈对朱晓敏现在的境界十分满意。 “这还要归功于宗主爷爷亲自给我炼制的筑基丹,还有师父、师兄、师姐对我的指点和督促。”朱晓敏道。 “筑基丹?”朱鸿烈有些吃惊,筑基丹的宝贵程度他如何不知,更何况是李原啸亲手炼制的,“晓敏,我问你,你可愿意跟着曾外公走?曾外公会送你去冷月宗,让颜宗主亲自教导你。凭你甲等根骨的天资,我想她必然不会拒绝的。”其实,朱鸿烈现在自己都有些动摇,不似起初那般毅然决然要带走朱晓敏了。 朱晓敏摇了摇头:“曾外公,请恕晓敏不愿离开。我十二岁进入太清宗,李爷爷就让我拜了修为最高的长老为师,又亲自给我炼制了筑基丹。在我筑基成功后,宗内又给我配了这把良品仙剑——画影剑,并且让我修炼《源影剑籍》。”说到这儿,朱晓敏抽出了背上的仙剑,红色的光芒让朱鸿烈心头一震,良品仙剑,一般小宗派的宗主都不一定能用上,太清宗却如此大方地赐给了一名刚筑基的弟子。另外,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源影剑籍》闻名天下,让朱晓敏修炼也不算埋没了她那甲等的根骨。 “李爷爷和师父对我都很好,师兄、师姐也都很疼我,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儿。”朱晓敏继续道,“曾外公,我曾经听李爷爷说过你们当年的过节,我作为一个小辈不能评价什么,我只想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况且那些事都过去好久好久了,连宗主爷爷的外孙都成了我的师兄。奶奶虽然放弃了修仙,但是她后来的人生过得也很幸福。如果您思念奶奶,疼爱晓敏,就别再因为当年那一场无奈的缘分记恨李爷爷,对太清宗不满,好么?” 一段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让在场的人都唏嘘不已。李原啸一直觉得亏欠朱晴雪太多太多,朱鸿烈又想起与朱晴雪一直未曾修复的父女之情,两人感慨地对视了一眼。 “唉,是啊,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李宗主,我与你的师父当年都过于顽固了些。修仙之人追求的是与天命抗争以及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论在哪里修行其实都是一样的,不应该让两宗之间的过节影响到后辈子弟之间的幸福。我赤日宗与你太清宗不和已久,虽说是由于我宗前辈曾经夺取过夜离宗的镇宗仙剑所致,可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仇怨,如今在郭宗主的努力之下,我赤日宗与夜离宗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我看我们两宗也不要再彼此相斗了。我朱鸿烈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看得出来,太清宗对晓敏很是关照,既然她也愿意留在这儿,我就不强求了,还望李宗主与余长老日后继续督促晓敏,我先谢过了。”朱鸿烈拱手道。他能说出这番话,可以算是两大宗派冰释前嫌了。 李原啸听了心中自然很宽慰:“朱宗主,您大可放心。当年是我对不起晴雪,晓敏是晴雪托付于我的,况且她又有如此优异的天赋,太清宗绝不会辱没这等修仙奇才。” 朱鸿烈点点头:“既然如此,老夫告辞了。”说罢,他怜爱地摸了摸朱晓敏的头,叮嘱道:“在这里好好修行,不可心生懒惰。下次再见你时,如果修为境界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还是要把你带走的。” “晓敏一定不负期望。曾外公,有空的话,可要常来看看我啊。”朱晓敏那乖巧伶俐的劲儿,让人不喜欢都难。 “呵呵,一定,一定。”朱鸿烈向李原啸和余瑞江点头致意后,大步走出了道德殿。 “天地恒长,人生短暂。即便是长寿的修仙者,也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滴水。从古到今,多少修仙宗派之间互相争斗,究竟为的是什么?也许,晴雪她比我看得更开吧……”心中慨叹着,朱鸿烈离开了太清宗。 第四十三章 情愫暗生 道德殿内,李原啸赞许地望着天逍与天遥:“你二人此番下山虽然历经艰险,所幸毫发无伤,并且双双进入和合后期之境,外公甚是满意。你们带回了七星剑,柏峰又得了血瞳紫蟒的蛇胆,那可是极其珍贵的宝贝。这次游龙郡探宝之行虽然亡殁两名优秀弟子,幸而收获不小。” 说到七星剑,韩明飞连忙问道:“宗主,方才六位宗主在时,您发誓说七星剑不在太清宗,这……” 李原啸抚须一笑:“七星剑现在的确不在太清宗。大长老与你们的师父将七星剑带回宗后第二天,我就悄悄把它交给了一位出身本宗的大乘境界高手,由他去解除辰光剑仙留下的封禁。那位前辈居无定所,云游天下,所以七星剑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修仙界有规矩,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不可再参与到宗派之间的斗争之中来,只能在本宗派危急时刻方可出手。平日他们大多云游四方或是在某处清僻之地静修,为将来的渡劫做准备,难得一见。因此,大乘境界的高人前辈们在修仙界中几乎全都销声匿迹,究竟仍在修行还是已经渡劫,渡劫成功还是失败陨落,除了本宗的宗主之外,几乎没人知道。 朱晓敏慨叹:“大乘境界……既然我们太清宗有如此高手护住七星剑,那就不用担心被其他六大宗派知晓了呀!” “非也。其实不仅是太清宗,其余六大宗派也有大乘期的高手,但是究竟有几位就不得而知了。这次七星剑现世乃是关系到我宗未来的大事,所以我才传急讯于那位前辈,由他带走了七星剑。在剑上的禁制完全解除之前,还是不能被其余六大宗派知晓,万一招来六宗的大乘期高手,那就麻烦了。”李原啸如今只打算好了第一步。若得宝剑而不用,实在暴殄天物,所以将来七星剑之事必定会昭然于天下,到时如何应付六大宗派还是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以后那位前辈渡劫了,七星剑岂不是又成了无主之物了?”天遥疑惑地问。 “这点无须担心。七星剑这等无价之宝,前辈又怎会让它流落出太清宗呢?他必会在渡劫前交付清楚的。”余瑞江微笑道。 “也是。”天遥又对大乘期高手的事起了好奇心,“外公,不知我太清宗有几位大乘期高手?” 李原啸抚须笑答:“不可说,不可说,这可是宗派的秘密。好了,七星剑的事你们无须担心,同你们的师父一起回竹园安心修炼吧。天逍稍留一下,外公有话要问你。” 大殿内只剩下祖孙两人,李原啸笑眯眯地望着天逍:“我听说,你和立英想结为双修道侣?” 天逍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外公,您都知道啦……” “嗯,立英那丫头倒是毫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和我说了。” “外公,那……您的意见如何?” “天逍,以你现在的境界,考虑双修尚早了一些。外公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不过要结为道侣的话,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达到空冥境界。” 天逍兴奋地点头,自言自语:“空冥境界……” “若境界太低,与人双修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要知道,修仙是一个改造自己身体与灵魂的过程。你现在仍然处于最低的练气还神层次,可谓是体质不强,灵魂不坚。体质可以通过练剑提升,可是灵魂的提升十分困难,感受浩瀚灵气,感悟天地自然,这可不是几朝几夕就能完成的事。再者,每个人所感、所悟可能都不相同。你现在身体内灵气还未聚成元婴,灵魂境界尚浅,双修的话反而会因为道侣与你感悟不同,扰乱修炼灵魂的过程。另外你天资优异,如果一到元婴期后就立马双修,有可能会因为修仙速度过快导致境界不稳,所以空冥境界是最合适的。”李原啸如此安排也算是给天逍一股动力。 “外公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天逍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李原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与天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顺利地突破至第二层次,聚灵成婴,达到元婴境界,这可是修仙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切记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分心而影响修炼。” 出了大殿,天逍边走边想:“聚灵成婴……不知道到那时我体内修魔的玄力究竟会怎么样……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离元婴期还早着呢。”放下心思的他大步流星走向卫空峰。 …… 在回竹园的路上,朱晓敏带着愧意说道:“刚才来的路上听天逍哥、天遥哥说,根本不是陆师兄泄露了七星剑的消息,当时我真不该怀疑他的。” “陆师兄修为又高,人又和善,只是爱喝一点酒,这也不算什么毛病。我觉得他可以当全宗弟子的榜样。”天遥对陆柏峰可谓十分钦佩。 “这次若非柏峰救你们,你们可能都要命丧那血瞳紫蟒之口。看来以你们的修为境界,出宗历练稍嫌过早。在你们未有能力逃命自保之前,我不打算再让你们下山了。”余瑞江说话时,众人正好来到后山三座大殿之前,“我还有点事,你们三个先回去吧。”说罢,他就拐进了炼丹房中。 “真羡慕你们啊,只比我早修行一年,现在已经和合后期了。再过不久就是元婴期了,接着是空冥、洞虚,哇,再往后你们就要进入寂灭当长老啦!”朱晓敏夸张地说。 天遥哭笑不得:“你当修仙是看书呢,一页一页翻得这么快。现在光是和合后期修炼到元婴,就需要三、四年工夫呢,哪有那么容易?” 朱晓敏咧嘴一笑,拍拍天遥的肩膀:“没事,我对你们有信心。三、四年那是对一般修仙者而言,你和天逍哥不是天才嘛,肯定用不了那么久。” 韩明飞也笑了,对朱晓敏道:“小师妹,你光说别人,你自己呢?别忘了,你也是甲等根骨啊,可别辜负了‘天才’这个称谓。” 朱晓敏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前面道路拐角转过一人来,喊了一声:“晓敏师妹!” 一听到这声音,朱晓敏就皱起了眉头。那不是别人,正是在绿云沼泽抛下同伴独自逃离的严落亭。 严落亭当日在绿云沼泽离开众人之后,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一走出绿云沼泽就立即御剑飞回了太清宗,碍于面子,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因为害怕而独自脱逃的,只说众人有危险,自己先赶回来报信。后来听说韩明飞从绿云沼泽重伤而归,严落亭坐立难安,生怕韩明飞戳破他的谎言。不过韩明飞不是个爱嚼舌的人,回宗之后并未多言,因此宗里的人都不知道严落亭的极不义气之举。 这次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朱晓敏他们曾经遇到过血瞳紫蟒,就赶紧前往竹园探望。唐君荷告诉他朱晓敏已经被叫去了道德殿,所以他干脆在路上候着朱晓敏回来。 看见随行之人还有韩明飞与天遥,严落亭略显尴尬,拱手行礼:“韩师兄,何师弟。”他心中惴惴不安,毕竟二人知晓当初的情况,他担心二人当着朱晓敏说破。 “小师妹,既然严师弟找你有事,那我们先走了。”韩明飞看出了严落亭的尴尬,向朱晓敏眨眨眼睛,和天遥一起离开了。 朱晓敏又气又急,她本就不喜与严落亭打交道,偏偏两人将她独自留下。“这个严落亭真是讨厌。”心里想着,朱晓敏面若寒霜:“不知严师兄找我何事?” 目送韩明飞与天遥二人走远,严落亭松了口气,摆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晓敏师妹,听说你此番下山遇到了血瞳紫蟒,我心里焦急万分。听说你回宗之后,就特地赶来看望你。你没有受伤吧?” “严师兄看我可像是受伤的样子?”朱晓敏反问道。 “没、没有……看到师妹安然无恙,我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唉,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一直懊恼万分,要不是为了报信早早赶回宗门,遇到血瞳紫蟒时我必定会竭尽全力保得师妹周全,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严落亭似乎很遗憾。 朱晓敏先是睁大了眼睛,而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又变成捧腹大笑,笑得严落亭一头雾水,心中寻思:“难道刚才我说错话了?”他仔细回想一遍,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关切地问道:“晓敏师妹,不知何事如此有趣?” “严师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胆小懦弱,不顾同伴独自逃命,还美其名曰是‘报信’?遇到血瞳紫蟒,你还‘竭尽全力保得我周全’?真是那种情况,就凭严师兄的修为和胆量,恐怕早就吓得不见踪影啦,哈哈哈!”朱晓敏丝毫不给严落亭面子,把他嘲笑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其实朱晓敏早就详细询问过众人绿云沼泽内发生的事,得知严落亭的不义之举后她嗤之以鼻,不想今日严落亭竟当着她的面大言不惭。 “啊……朱、朱师妹,我突然想起,师父找我有事,我先走了!”严落亭实在无颜再待下去,剩下前仰后合的朱晓敏灰溜溜地走了。 天逍正好与严落亭擦肩而过。“晓敏,为何如此开心?”他好奇地看着哈哈大笑的朱晓敏。 “天逍哥,你知道刚才严师兄他说了什么吗?他说……”聊着,两人走远了。 严落亭此时脸上像火烧,一半是羞得,一半是气得。原本想装装样子讨好一下朱晓敏,不想却被她狠狠地奚落了一通。“原来她全部都知道了……以陆师兄沉稳的个性,应该是不会说与他人的,韩师兄也不是个搬弄口舌之人,定是天逍与天遥那两个臭小子在晓敏面前说我的不是。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此事传出去,要是全宗都知道了,那可真是丢大人了……真是的,他们怎么运气那么好?竟然没死在沼泽里!”严落亭把这笔帐又算在了天逍和天遥的头上。他心中气闷,脚下越走越快,绕过一片小树林,拐上一条小径,冷不丁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是严师兄啊,抱歉了。”来人正是萧立英,她手里提着一个红木小箱。 看见是萧立英,严落亭的气稍微顺畅了些,可转念一想,萧立英当时在沼泽密林中与天逍就好上了,不禁心中又是一堵,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话了。看方向,萧立英应该是去竹园,于是严落亭冷冷地问道:“萧师妹可是要去竹园?不知这箱中所装何物?” “正是。这箱中有些丹药,是师父让我交给七长老的。严师兄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萧立英微笑着说完,绕过严落亭,消失在小径的拐角。 注视着萧立英的背影,严落亭双拳紧握,不知不觉,连指甲嵌进了皮肉之中都未曾发觉,伫立片刻,他阴着脸离开了。 萧立英来到竹园,忽然看见有一人站在园外竹林的边上,正探头向园中张望。仔细一瞧,原来是在太清武会中与天逍联手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文争武斗”的秦月杰。 萧立英心中暗笑:“原来是那个有趣的家伙,看我来吓吓他。”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秦月杰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而秦月杰一直关注着竹园内的情况,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萧立英屏住呼吸,悄悄抬起右手,刚想猛拍一下秦月杰的肩膀,不料秦月杰却突然转头,同时大喊一声:“萧师姐好!” 这下,反倒是萧立英被他吓了一大跳,大睁着眼睛,嘴巴微张,举在半空的右手略略颤抖,左手提着的红木箱也掉在了地上,箱盖摔开,几个丹药瓶咕噜噜滚了出来。 “要死啊你,吓死我了!”萧立英回过神来,一拳捶在秦月杰的胸膛上,“你看,都怪你,师父让我带给七长老的丹药都洒了!”她一边嗔怪着,一边蹲下收拾散落的药瓶。 秦月杰“嘿嘿”一笑:“萧师姐,你何尝不是想吓唬我呢?还好我早有察觉。丹药瓶没摔碎,瓶塞也没掉,我帮你捡起来就是。” “你还说,要不是我用木箱装着,这么多药瓶都得摔碎喽!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萧立英问。 收拾妥当,秦月杰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刚才师父与大师兄从道德殿回到了水宓峰,跟我们说了六大宗主询问七星剑下落的经过,并且说,赤日宗主可能会带走朱师姐,所以我过来看看……” 萧立英点点头。她想起来天逍曾经说过,宗主李原啸当年与朱晴雪曾有一段感情纠葛。朱晓敏正是朱晴雪的孙女,而赤日宗主朱鸿烈也姓朱,看来,朱鸿烈和朱晓敏肯定是有血缘关系。 “那你想看就进去看呗,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像是要做坏事一样。走,咱们一起进去。”萧立英说完就向园中走去。 “哎,先别!”秦月杰急忙拉住萧立英的衣袖,低声道,“师姐,你去送药可是名正言顺的,而我只是跟何天逍师兄打过一场,跟其他人都不是很熟,这……不太好吧?” 萧立英乐了,暗道:“这小子八成是真的看上晓敏师妹了。” “亏你还伶牙俐齿的。来都来了,为何不进去?再说,都是同门子弟,互相关心也很正常,反倒是你现在这样更让人怀疑。快点儿跟我进去!”萧立英不由分说,拽着秦月杰走进了竹园。 正巧,朱晓敏从房内走了出来。见到萧立英,立即亲热地喊道:“嫂子,你来了!” 萧立英啼笑皆非:“你怎么也跟着天遥一起胡闹!以后不许再这么叫我。我是来把这箱丹药送给余长老的。” 朱晓敏露出狡黠的笑容:“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嘛,早叫晚叫还不都一样?师父他去炼丹房了,还没回来,你把药给我吧,我一会儿交给师父。”接过红木箱后,她看了看萧立英身后的秦月杰,“秦师弟也来了啊,你要找天逍哥?” “啊,朱师姐,你好。我不是来找何师兄的,我是来……是来看看你们大家的。”秦月杰有些语促。 萧立英暗自好笑:“瞧这嘴笨得……算了,我帮帮他吧。”于是,她问朱晓敏:“对了,晓敏,听说赤日宗主想带你离开太清宗?” 朱晓敏回答道:“赤日宗主其实是我的曾外祖父。因为两宗不和,所以他想带我走,不过,我已经跟他说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旁边的秦月杰听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太清武会之后,师姐姜毓馨算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秦月杰再也不敢在切磋时提起“何天逍”这个名字了。虽说他和天逍比武时是为了干扰对方才声称自己喜欢朱晓敏,可姜毓馨好像是要报被秦月杰在大庭广众面前曝光心事的仇,时不时就提起朱晓敏。一开始,秦月杰还毫不在意,没想到后来每当姜毓馨提起“朱晓敏”三个字时,他都会回想起当初蓐收战台下那张清美的容颜。就这样,秦月杰心中的那道倩影越来越深刻,他也很清楚,恐怕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朱晓敏了。 朱晓敏前不久随着大长老他们一起下了山,直到前一日才刚回太清宗。今日师父洪阕雷回到水宓峰的居所时,带回了朱晓敏可能要离开太清宗的消息。秦月杰不禁焦急万分,这才一个人悄悄来到竹园,想探听一下情况。如今听朱晓敏亲口说她不会走,秦月杰总算是心安了。 “这不是秦师弟吗,好久不见了!”天遥从房中走了出来。 “天遥师兄,听说你们这次下山历经许多艰险,其中遭遇想必十分精彩,我可是非常羡慕啊。”秦月杰道。 “险象环生,九死一生,你知道了详细经过之后肯定不会再说羡慕了。”天遥慨叹。 “别站在院子里聊天了,都进屋吧。”萧立英催促道。她此次来竹园一是为了送药,二是为了询问一下天逍,李原啸对他们两人之事的态度。萧立英向李原啸提起和天逍双修之事时,李原啸只是微笑,却并未表态。 房间内,韩明飞与唐君荷也在。大家寒暄之后,刚聊了不久,余瑞江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众人立即站起向余瑞江行礼。余瑞江点点头,然后说:“为师下个月要与宗主以及另外几位长老前去参加‘万仙大会’,因此这些日子我会在炼丹房内闭关炼丹。你们若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去找我。”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待余瑞江出了房门,天逍疑惑地问韩明飞:“大师兄,‘万仙大会’是怎么回事?好像师父对它很重视啊。” 第四十四章 闭关炼丹 还没等韩明飞张口,秦月杰就抢先回答道:“天逍师兄,你连这也不知道啊。‘万仙大会’可是修仙界的交易盛会,每隔十五年就会举行一次,各个修仙宗派不论大小都会参加,到时可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啊。因为参加的人都是修仙者,故取名‘万仙大会’。” “十五年一次?这么长时间才举办一次啊!”朱晓敏惊叹。 韩明飞道:“十五年,对于修仙者来说也不是很久。‘万仙大会’最初是由七大宗派联手举办的小型交易会,目的是让宗门内积攒下的冗余修仙物品在各大宗派之间互相流通,各取所需,不致浪费。后来,越来越多的中小宗派都强烈要求加入这个交易会,毕竟七大宗派拿出的东西没有次的,那些修仙物品对中小宗派的发展极为有益。因此,这个交易会规模越来越大,参加的宗派也越来越多,最终,发展成几乎全部修仙宗派都来参加的‘万仙大会’。” “那万仙大会上交易的修仙物品都有些什么?”天遥问。 “主要有仙剑、剑籍、丹药、灵石以及一些珍贵的书籍、药材与矿物等等。”韩明飞答道。 “灵石?那是什么?”天逍不解,天遥、朱晓敏与秦月杰也疑惑地望着韩明飞,“灵石”这个词,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你们修仙时间尚短,不知道灵石也属正常。天地间灵气充裕,日升月落,亘古不息。茫茫大地中,有些石块能够极其缓慢地吸收一丁点灵气,贮藏在其中。经年累月,石块之中也能凝聚一些灵气。修仙者如果用灵力激发石块之中的灵气,那灵气就会以平时修炼时数倍的速度被身体吸收,换句话说,灵石就相当于迅速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并且修仙者境界稳定,不会因为修炼过快而产生坏作用。” 几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如果有了灵石,那修炼速度还不跟飞一样? 韩明飞看着几人惊讶的神情,大概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于是笑着说:“灵石好是好,就是过于稀少了。世上的石头不计其数,但是具有蕴藏灵气特质的石头,可谓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一般被发现的灵石,也只有拳头大小,如此小的体积,蕴藏的灵气毕竟有限,对漫长的修仙之路来说,那点儿灵气实在是微不足道。所以,灵石固然珍贵,但交换价值却不高,因此沦为普通的修仙物品。” “原来如此。难怪师父现在就开始炼丹呢,万仙大会,一定很热闹,真想去看看。”朱晓敏流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神情。 唐君荷刮了一下朱晓敏的鼻子:“别想了,晓敏你玩心太重,这次下山这么久,还没逛过瘾啊?万仙大会是各宗派的宗主、长老级别的人去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朱晓敏吐吐舌头:“我不过是好奇嘛。”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秦月杰离开竹园回水宓峰去了,其他人也都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留下萧立英与天逍两人。 “宗主他对我们的事怎么说?”萧立英忍不住问道。她现在就怕李原啸不同意两人在一起。 天逍双手握住萧立英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天逍严肃地说:“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看见天逍郑重的神情,萧立英有些慌神了,轻轻道:“那、那先听坏消息吧……” 天逍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双目微垂,低声道:“立英,如今恐怕我们不能结成道侣双修了。” 萧立英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真的吗……怎么会……”她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满心的期望霎那间都化为了泡影,叫她如何不心伤。 “那好消息呢?”萧立英突然想起天逍还有个消息没有说呢。 “好消息就是,虽然现在不能双修,但等我修炼到空冥境界就可以了!”天逍抬眼,狡黠地笑道。 “啊?”萧立英一下没反应过来,须臾,她明白过来了,天逍在逗她呢。 “好啊你,都跟天遥学坏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跟我开玩笑,刚才我有多难过你知道么?”萧立英双拳擂着天逍的胸膛。 天逍一把搂过萧立英,柔声安慰:“这个可是外公说的哟。现在我才和合后期,双修对我来说有害无益,所以他要求我必须达到空冥境界,方可与你结成道侣。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修炼到空冥的。” 萧立英幸福地把脑袋使劲儿往天逍怀里钻:“嗯,我等得起。只是你别急于求成,境界要稳固才行。” 天逍微笑着看着怀中的佳人,目不转睛。萧立英抬头望着天逍英俊的脸庞,两人目光相触,萧立英觉得脸上发烫,心头仿佛小鹿乱撞,脸色一红,显得更加漂亮。天逍望得痴了,不知不觉,两人的脸越贴越近,萧立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羞涩地等待着。 就在这暧昧的一刻,“砰”地一声,门突然开了,吓了两人一跳,萧立英立即离开了天逍的怀抱,望向门口,发现原来是天遥和朱晓敏一起跌进房内。 “嘿嘿,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继续。”天遥打着哈哈。 “这两个家伙在门口偷听……”想起刚才两人的交谈,萧立英羞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逍哥,立英师姐,啧啧,你们好幸福啊,我真是羡慕死啦!”朱晓敏立起身来,开着玩笑。 萧立英没好气地说:“羡慕什么啊。你想要幸福,找秦师弟去不就行了?” 三人都看着萧立英。 “师姐,你在说什么呀?”朱晓敏不解,“‘秦师弟’?你是说秦月杰吗?” 想起之前秦月杰在竹园门口鬼鬼祟祟地一幕,萧立英不禁抿嘴一笑:“还能有谁?晓敏你不知道,秦师弟可是对你仰慕至深呢。你以为他今天来竹园就是为了聊天吗?他是担心你被赤日宗主带走,所以才特地赶来竹园看你的!” 朱晓敏也笑了,秦月杰那张娃娃脸浮现在脑海中:“就他啊,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嘁,少笑话别人,你自己还不是个小丫头?”天逍笑道。 “哼,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练剑了。”朱晓敏转身走出了房间。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萧立英也不再久留,回牧紫峰去了。天逍和天遥背着松纹与古定剑,向风律谷走去。 久违的风律谷中依然是一片浓郁的翠绿,杨柳依依,鸟语花香,季节的交替仿佛无法改变谷中的一切。又见优美如画的风律谷,晶莹清澈的流音河,细柔松软的鸣沙滩,天逍与天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融于自然的感觉是如此美妙。青青高山,幽幽深谷,柔柔花香,茵茵碧草,郁郁绿林,潺潺清水,煦煦明光,徐徐和风,翩翩蝶舞,嘤嘤鸟鸣,以及宛若仙子般挥舞着画影仙剑的朱晓敏,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显得那么和谐。天逍与天遥相视一笑,也在鸣沙滩上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夏日的夜晚,朗朗夜空,繁星点点,轻风掠过,带来了些许清凉。天逍悄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顺着山路来到了风律谷,趟过流音河,进入了魔隐洞。 “好久都没有机会练刀了,也不知道刀法有没有长进。”天逍自言自语。他闭上了双眼,意念一动,漆黑的裂空刀出现在了右手之中。攥紧刀柄,由刀身传来的股股玄气催动了天逍体内的玄力运行,天逍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睁开双目,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将裂空刀擎于胸前凝视了一会,陡然,手腕连动,一套熟练的刀曲挥舞而出。裂空刀的刀影连连,刀声霍霍,随着刀身的挥动,似乎隐约有点点星光飞舞。 “咦?”天逍惊喜地喊了一声,“修魔境界好像比修仙境界还要深一些!” 要说修仙境界的提升,那是由于历经磨练,感受顿悟,才得以提升。可这修魔境界压根就没机会提升,没想到进度反倒超过了修仙。这是怎么回事呢?天逍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修仙的灵力与修魔的玄力都在人体内丹田与经脉之间运转,只不过方向不同,修仙境界的提升,代表着身体与灵魂都变得更强,体内脉络中蕴藏的灵力也变得更多,这种变化对修魔境界也是有同样效果的,丹田与经脉存藏灵力的能力越高,那存藏的玄力自然也就越多。再加上蕴含着丰富玄气的裂空刀一直被天逍收在体内,经脉会缓缓吸收刀内玄气,因此修魔境界不但没有落后于修仙境界,反而超过了些许。 “这样同时修仙和修魔,岂不是会很厉害?不知道两气混杂的禹馀界与清微界中有没有像我这样的兼修之人……”天逍心想。 修魔境界有所提升,天逍觉得玄力充盈,一直修炼至东方微亮,才悄悄回到了竹园。回屋后仅仅休息几个时辰,就又同天遥、朱晓敏一起来风律谷练剑。好在练刀与练剑使用的是体内两种不同的功力,天逍倒也没觉得特别累。 ……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瑞江自从进了炼丹房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炼丹房的一间小室中,余瑞江正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座半人高的丹炉。透过丹炉的风眼,可以看见炉鼎中青蓝色的火焰。丹炉旁边的一张大木桌上,摆满了药材与矿物。在桌子的一角,放有许多丹药瓶,每个瓶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丹药的名字,其中装的是余瑞江已经炼好的丹药。 余瑞江算不上是一位炼丹高手,但是他的修为较高,故而炼制一般的高级丹药游刃有余。这间丹室,是宗内拨给余瑞江专用的,旁边的几间丹室里如今也都有人。为了这次万仙大会,太清宗包括宗主李原啸在内的数位长老一起在炼丹房内闭关炼丹,另外还有几位长老也正铸炼着下品与中品的仙剑,届时在大会上用以换取宗内所需之物。 前些日子陆柏峰带回的那枚血瞳紫蟒胆,已经被放在白玉盒中保存起来了。蛇胆性阴,长久放置容易损失功效,因此,存放蛇胆的白玉盒已经用灰浆封了盒缝,沉于碧水潭底。 碧水潭是天道山一湾不大的寒潭,不深,但是水温极低。这是由于寒潭底部乃是一整块极大的寒玉石。此块寒玉石是天道山自然形成的,由于碧水潭不大,所以一潭之水都受寒玉石散发的寒气影响,长年处于接近结冰的状态。这给太清宗带来了得天独厚的方便,因为许多药材需要低温保藏才可维持药性,另外还有些珍贵的矿物也出自寒地,放于碧水潭中保存也可维持其内部构质不因温度升高而变化。 太清宗之所以不将血瞳紫蟒的胆练成血瞳丹,是因为炼制此等绝品丹药所需配材极多。根据《丹霞秘典》中记载,血瞳丹的丹引与配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与矿物,而且产自天南地北,要收集齐全已是不易。此外,血瞳丹要求炼制之人以灵力驭火的能力极高,非大乘境界不可炼制,如驭火能力不够而强行炼丹,丹难成不说,还有灵力反噬的危险。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当年太清宗的一位高手曾经于雾凌山脉北段斩杀一条龙鳞王蟒并取回了蛇胆,许多年来一直封存于碧水寒潭之中。这次,李原啸与众位长老商议后,决定将血瞳紫蟒之胆也存于潭中,说不定日后能有机会斩杀一条煞毒虺蟒,到时再找齐天下七大烈毒之最,备齐配材,即可熔炼出传说中的天妖丹,岂不是更好? 太清宗这等大宗在参加万仙大会时,一般都是以炼制的仙剑或者丹药直接以物易物,交易的对象是往往是散修者与中小宗派,换取的物品大多是珍贵的药材与矿物。大宗派是不太会去开采矿物与挖掘药材的,一般的药材可去药铺购买,而许多珍贵的药材则是借万仙大会之机交换得来。中小宗派的修仙者实力不够,炼制不出优质的仙剑与丹药,所以他们也指望着万仙大会时用搜集的药材与矿物来交换需要的修仙物品。 “砰”,余瑞江面前的丹炉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响,他眼睛一亮,丹成了!灵力一震,丹炉中青色的火焰霎时熄灭。打开炉盖,一股蓝白色的烟徐徐散开,奇怪的是,丹室似乎变冷了。炉中一颗靛色的丹丸正在滴溜溜地旋转着,余瑞江双手一拍丹炉两侧,将丹丸震飞而出,稳稳地落于手中。 “嘶——”一股极冷的寒气顺着手掌传来,原来这是一枚冷丹。看它呈现靛青的颜色,以及出炉时散出寒气的气势,绝对是冷丹中的上品。 丹药,按温性可分为冷丹,热丹,温丹,绝大多数的丹药都是温丹。冷丹,顾名思义,丹是冷的。冷丹药性阴冷,对修炼至阴修仙秘籍的修仙者较为适用,而热丹则正好相反。太清宗的剑籍,大多为中性,而赤日宗则至阳的秘籍较多,冷月宗至阴的秘籍较多。剑籍至阳至阴并无孰优孰劣之分,只是修炼的法门不同而已。 “这枚冰沆丹的寒气之强,足以在癫狂之时护住丹田与心脉,想必万仙大会之时会很抢手。”余瑞江满意地笑着。打坐调息片刻,他又开始了下一颗丹药的炼制。以他的功力炼制高级丹药,基本可以做到一天两枚。离万仙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除去赶路的两天,还有二十七日可以炼丹,三天一休,二十七日可炼制足足四十二枚上品丹药。 李原啸炼制的也是高级丹药,另外还有五名长老在炼制中级丹药,加上以前宗内存有的丹药,此次万仙大会,太清宗准备拿出足足三百枚上品丹药,五百枚中品丹药以及一千枚下品丹药用来交易。 除了炼丹之外,有四名长老准备在万仙大会之前铸炼出十柄仙剑,再于宗内已有的仙剑中拿出四十柄,一并投到万仙大会之中。至于剑籍,太清宗可舍不得拿出来交易,那可是宗门强大之根本。 …… 日子过得很快,二十多天之后,太清宗闭关炼丹、铸剑的长老们纷纷出关,将各种物品收拾妥当,由与会的长老们带去万仙大会。 当初七大宗派立下规矩,每届大会的召开之处在青龙七郡中轮换。此届大会正轮至腾龙郡,场所选是位于腾龙郡北部的火叶山。 火叶山并不算高,但是南北绵延却有八百里之遥。山上遍生枫树,每当到了秋季,漫山遍野皆为火红一片,远远望去,仿佛正在熊熊燃烧一般。正是因为山上枫叶似火,故而得名“火叶山”。 火叶山与赤日宗所在的金乌山遥遥相对,两山之间相隔数百里。火叶山上也有一个修仙宗派,名为“融阳宗”。这个宗派依附着赤日宗,唯赤日宗马首是瞻,腾龙郡内除却赤日宗,就属融阳宗势力大。因当赤日宗不喜在自家宗门举行万仙大会,故融阳宗主动揽下了这件事,使得火叶山成为了腾龙郡召开万仙大会的固定场所。此举一则是帮赤日宗解决了麻烦事,二来是借助万仙大会可以宏扬本宗的名声。 如今正值初秋,火叶山上的枫叶正由绿转红,远远望去,赤碧相接,色彩斑驳,虽不如红叶满山时那样恢宏,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第四十五章 火叶融阳 万仙大会每十五年举办一次,几乎所有的修仙宗派都会参加,除此之外,无宗派的散修者们也都不愿错过这种交易盛会,因为散修者们背后没有宗派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各种修仙的物品获取颇为不易,所以散修者一般会在云游修仙之时遍寻各种珍贵的药材与矿物,以在修仙大会上换取所需之物。 承影飞剑上,李原啸负手而立,望着脚下飞掠而去的河山,若有所思。身后,并排飞有三柄飞剑,飞剑上所立之人分别是大长老姚化空、四长老洪阕雷和七长老余瑞江。后面这三人每人都扛着一个木箱,里面所装正是准备在此次万仙大会上交易的物品。 飞过亢龙郡的肃州地界,就是腾龙郡地域了。四人继续向西北飞行,不消一日,就到了火叶山。 万仙大会召开在即,各路修仙者正从四面八方向着火叶山御剑飞来。李原啸脚下的承影剑,揭示着几人的身份。未曾入山,就不断有其他宗派的故人上前行礼。到了融阳宗所在的神目峰,太清宗四人御剑缓缓下落。再往前就进入融阳宗的护宗阵法了,自山脚下开始步行,这是修仙者的礼数。 神目峰下,修仙者已经聚集了不少,正三五成群缓步而上,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或扛着大大小小的木箱。除却李原啸是空手,太清宗另外三名长老所扛的木箱都硕大无比,其他修仙者即便不认识四人,光看箱子的大小就能知道此宗派必定实力雄厚,否则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修仙物品。 “李宗主,许久不见。”一个声音从旁响起。说话之人一袭白袍,看上去很年轻,眉清目秀,脸色白皙,头发很长,披肩而下,一直垂到腰间,甚是飘逸,但是发色却很奇怪。他的头发以头顶当中为界,左半边是幽幽的蓝色,而右半边却是莹莹的绿色,这样鲜明的两色长发,甚是惹眼。 “原来是易先生,真是久违了。自从上次一别,许多年都不曾见得先生,不知先生的修为是否又有所突破?”李原啸竟然对一个年轻男子那么恭敬有加。 “突破可谈不上,只是从大乘中期升入了大乘后期而已。”年轻男子淡淡地笑道。 年轻男子声音虽然不大,可语出惊人,连旁边许多其他宗派的修仙者闻言后都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大乘后期,这是什么概念,有人穷其一生的精力也达不到这等高度。 其实此人可不似看上去那样年轻,他已经修仙近百年了,就连李原啸也要尊他为前辈。只不过他一向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所以方才李原啸才称呼他为易先生。这位易先生在修仙界中可谓赫赫有名——水木散人”易柳尘,是少有的大乘境界高手,更难能可贵的是,易柳尘乃是一位散修的高手,背后并无宗派支持。 易柳尘出名的地方还不只这一处。说起水木散人易柳尘,一般就会想起那把威震天下的绝世仙剑——定光。定光剑,在《仙剑谱》中排名第九,介于赤日宗的纯钧剑与太清宗的承影剑之间,而赤日宗与太清宗可谓是七大宗派中的翘楚,由此可见定光剑之地位。 如此威猛的绝世仙剑,竟然落在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者手中,难免有人觊觎。不过,贪图此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易柳尘当初从师父手中接到定光剑时,已经是大乘前期境界。曾抢夺定光仙剑的人中,凡是比易柳尘功力弱的,统统被他斩杀。偶有一位已达大乘中期的蒙面高手给易柳尘制造了一些麻烦,不过易柳尘凭借着定光剑之威,硬是斩断了那位高手的极品仙剑,重伤了他,使得蒙面人落荒而逃,易柳尘因灵力耗尽才未曾远追。从那之后,易柳尘大败大乘中期高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水木散人”名扬天下,觊觎定光仙剑的人也都望而却步,打消了贪心的念头。 易柳尘相貌清雅,之所以不喜别人称呼自己为“前辈”,那是因为他觉得一声“前辈”把自己叫老了。刚才听到李原啸称呼自己为“易先生”,易柳尘的心情很不错:“这些年间,李宗主的修为也大有提升啊,现在已是寂灭后期了吧。” “是的,不过跟先生比起来,这点提升根本不足挂齿。”李原啸其实就在两年前才刚刚进入寂灭后期而已。 易柳尘点点头:“李宗主也不必谦虚。想当今七大宗主之中,也只有赤日宗主朱鸿烈是寂灭后期,况且他修炼的时间要比你长许多。好了,我先走了,大会届时再会。”说完,易柳尘潇洒地转身,往山上疾步而去,步频很快,步伐又大,片刻就走远了,只见得蓝、绿两色的长发随风而飘,发丝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一把银白色的剑柄。 “想那银色剑套之中必是定光仙剑……‘水木散人’易柳尘,当真是修仙界中一位惊才绝艳之人。”李原啸暗暗赞叹。 “宗主,看易先生好像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物品,不知道他这次大会拿什么来交换,又想换到什么。”余瑞江打断了李原啸心中所想。 李原啸慨叹:“易先生行事作风我行我素,一向难以揣摩,我们不必在意。好了,我们也赶紧上山吧。” 融阳宗位于神目峰的山腰上,占地不小。神目峰本就不陡,山腰处有广阔的一大片平地,与远处的山峰相连,融阳宗的宗门就在这片平地之上。为了接待这次万仙大会的来客,融阳宗暂时举宗搬迁到北部群山中搭起帐篷,腾出房屋以供各地的修仙者休憩之用。在融阳宗山门前五里处开始,每隔半里就一左一右立着两位迎客弟子,另外还有一些弟子专门负责帮助客人将物品搬运至住处。来参加万仙大会的人有许多都是旧相识,见了面都会互相行礼寒暄,因此宗门之前如今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姚化空、洪阕雷与余瑞江三人所扛的三个大木箱甚是引人注目,许多人都暗自赞叹太清宗不愧是修仙大宗,相比许多只背着简单包袱的人,单单气势就不可同日而语。 “李宗主,余长老,姚长老,洪长老,在下有礼了。”在融阳宗门口,又有一位身材矮胖的故人上前作揖行礼,此人正是与太清宗同属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 李原啸等人都纷纷颔首还礼,以他们的身份,还不必对吕润全这等小宗之主弯腰作揖,况且,除了余瑞江之外,他们三个与吕润全也不是很熟。 余瑞江淡淡地说道:“吕宗主,自上次颍州一别,别来无恙吧?”一想起五年前自己的几个宝贝徒儿险些命丧华启威之手,他心中就窝一团火。只是吕润全毕恭毕敬地过来行礼,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吕润全听了余瑞江的口气,情知他仍然因为当年之事心有不满,只得赔笑:“余长老,多谢您当初赠我上品仙剑,在下的修为在这几年间也略有提升。不知余长老的几位高徒是否日益精进、大有突破?” “我那几位徒儿尽皆根骨优异,已过五年之久,自然大有所成。尤其是我那三徒弟、四徒弟,虽然贵为宗主的外孙,却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收得这等优秀弟子,实乃我宗之福。”余瑞江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天逍和天遥的身份。 吕润全听了,知道这是余瑞江在暗讽自己对门下弟子管教不严,更因为得知了天逍与天遥的身份而惊出一身冷汗,暗道还好当年华启威与郑世琦并未将他们杀死,否则太清宗必将大举报复,搞不好全芒靖宗都得为两人陪葬。吕润全连忙又向李原啸赔罪。 “罢了,反正当年之事有惊无险,不必再提。吕宗主,我们先进去了,有机会再往贵宗拜访。”李原啸十分大度。 “哪里,哪里,应该是在下前往贵宗拜访才是。”吕润全又作了一个深揖。 李原啸点点头,与三位长老一起跨进了融阳宗的大门。 大门内的广场非常宽阔,场中立有许多身着青袍的融阳宗弟子。在最前方,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满面红光地与陆续进门的客人们打着招呼。这老者是融阳宗宗主——詹正祥。见李原啸走进山门,他慢悠悠地迎了上来。 “李宗主,三位长老,好久不见了。借万仙大会之机才有幸重逢诸位故人,真乃一大快事啊,哈哈。”詹正祥皮笑肉不笑。融阳宗身后倚仗的是赤日宗,而赤日宗与太清宗一向不甚和睦,不过当初七大宗派创办万仙大会之时曾立下宗旨:大会期间无仇怨。哪怕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参加万仙大会之时也不可出手火拼,否则扰乱了大会秩序,必将遭到七大宗派联手制裁。 赤日宗与太清宗表面上是因为当年夜离宗镇宗仙剑青霜曾被赤日宗抢走一事才多有不和,其实并非如此。夜离宗的确与太清宗交好,但是青霜剑早已夺回,七大宗之间的势力重新趋于均衡,赤日宗与太清宗都没必要再为了早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说白了,赤日宗与太清宗不和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争夺在修仙宗派中的支配地位。 论镇宗仙剑,承影剑在《仙剑谱》上的排名只差纯钧剑两位;论剑籍,赤日宗与太清宗各有千秋;论实力,赤日宗连宗主一共十一名寂灭期高手,太清宗则多了两位。综合来看,赤日宗与太清宗旗鼓相当,较其余五大宗稍强。究竟谁才是修仙宗派中执牛耳者,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颇有争议。虽然赤日宗以纯钧剑排名靠前为由,以修仙第一大宗自居,但长久以来也一直对太清宗的强大有所担忧。 太清宗自从李原啸接任宗主以来,其实并无要与赤日宗争夺“天下第一大宗”名号的意思,只是低调地发展,广收优秀弟子。可赤日宗对太清宗就是放心不下,其他五宗除了冷月宗、夜离宗分别与赤日宗和太清宗结盟,剩下的三大中立宗派也乐得赤日与太清两宗宗互相抗衡、互相制约。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安心发展,不必担心有哪个宗派有朝一日会成为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宗。 好不容易,由于朱晓敏的关系,赤日宗与太清宗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生硬,可其他宗门并不知晓此事。融阳宗倚仗着赤日宗才有今日的成果,詹正祥自然要表现出与赤日宗共同进退的决心。因此方才看见太清宗人进了山门,他才那么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 李原啸对这等趋炎附势之人也不放在心上,反正以融阳宗的实力,对太清宗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对着詹正祥微微一笑,略略拱手,算是行了礼。 “清雨,你将李宗主与三位长老带至残风园休息吧。”詹正祥吩咐身后一名弟子。 “是,宗主。”那名叫做“清雨”的弟子面目清秀,但脸色十分苍白,身板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说话声音也有气无力,“各位请随我来。” 广场上有许多融阳宗的弟子,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余瑞江他们搬运箱子,这也是詹正祥事先下达的命令。不过三位长老也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那么大老远都自己扛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 四人跟随着那名小弟子,绕过广场,顺着一条小路向山坳深处走去。 一路上,小弟子不住地咳嗽,在风中的身影越发显得佝偻。李原啸觉得很奇怪。修仙之人,最基本的就是锻炼身体素质。融阳宗实力还算不错,不知道为何宗内竟有这等病怏怏的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李原啸走上前去,与小弟子并排而行。 “宗主前辈,弟子姓段,名清雨。咳咳……”依然是那孱弱的声音,说不了两句又咳嗽起来。 “段清雨……唔,是个挺好听的名字。你如今是什么境界?”李原啸又问道。 不料,段清雨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宗主前辈,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以前是元婴前期的境界,可是现在……恐怕连刚筑基的人都比不上。” “哦?”李原啸更奇怪了,“这是为何?” 后面的余瑞江等三人也在仔细听着。 “宗主前辈,因为……因为我曾经受过重伤。”段清雨轻轻地解释。 话音刚落,李原啸就一把抓起段清雨的手腕,把他吓了一跳,发现李原啸是在号脉,这才安下心来。 李原啸先号了一会儿脉,而后小心翼翼地释放灵力查探段清雨体内的伤势。灵力沿着段清雨的身体游走了一圈,李原啸有些于心不忍,这是一具多么羸弱的躯体啊!经脉受损,丹田更是几近毁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不仅如此,内脏器官还有伤,尤其是肺部,难怪段清雨一直咳个不停。 李原啸轻轻放下段清雨的胳膊,正色问道:“你这是被何人所伤?” 段清雨哀叹一声,一边摇头一边说:“宗主前辈,您就别问了,我受伤其实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李原啸冷冷一笑:“咎由自取?看你的面相与谈吐,绝非奸恶之人。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姑娘下如此重手?” 段清雨怔了怔神:“宗主前辈,您看出来啦。” 后面的三名长老也很惊讶,段清雨穿着青色长袍,头发也如男子一般扎起,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相貌清秀的男弟子呢。不过听李原啸这么一说,他们就觉得段清雨越看越像个姑娘。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笑道:“刚才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猜到你是女儿身。不过不知道你为何要扮作男弟子,所以没有说破。现在四下里没有别人,你的伤究竟是谁下的手,你又为何在融阳宗扮作男弟子,都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段清雨低下了头,喃喃而言:“宗主前辈,我知道自己伤得很重,丹田与经脉都已经被毁,无法再修仙了。究竟是谁下的手您也不必问了,没人帮得了我的。再说我也怕给前辈们带来麻烦。” 李原啸暗道这段清雨心肠还真是不错。“你放心,如果真的帮不了你,我们就只是听听,不会说与他人。至于你的丹田与经脉,我想还不到死心的地步。” 听了这话,段清雨双眼猛然一亮,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地李原啸,急促地问道:“真的吗?宗主前辈,您有方法能治好我的丹田与经脉吗?” “你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可谓十损七八,我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原啸答道。 顿时,段清雨心中一沉,眼神也黯淡下去,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不过,我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办法。”李原啸安慰她,“你先把受伤的来龙去脉都说与我听。” 段清雨轻轻地抽泣了一下,然后向四人慢慢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第四十六章 同胞姐弟 飞龙郡的西北方,靠近星风海,有一座繁华的大城——昆州。这里离海较近,又是琴雪大江的入海之处,因此渔业甚是发达。昆州与飞龙郡东北方的安桂王都——宁州遥相呼应,并称飞龙郡的两颗明珠。 飞龙郡最大的修仙宗派是冷月宗,与腾龙郡的赤日宗结盟。冷月宗有只收女不收男的规矩,因此全郡的女孩都想有朝一日能拜入冷月宗门下。而赤日宗的规矩是只收男不收女,因此每年冷月宗开门收徒之时,腾龙郡的许多女孩也会被父母送来参加入宗测试。同样,飞龙郡的男孩也都希望能进入赤日宗修仙。 在昆州城中,有户富裕人家,长年经营酒楼,积攒下不少财富。家主为人和蔼可亲,乐善好施,脾气出奇的好,遇见不顺的事从不生气或悲伤。远近邻里都对他十分敬重。常言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家主的一位朋友曾经戏称他为“海川公”。时间久了,大家都直接亲切地称呼他为“海公”,反倒忘记了他原本的姓氏。 唯一令海公觉得遗憾的是,妻子多年前已经病逝,生前也未曾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在海公四十五岁时,又续一妻,这才为海公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街坊邻里谁人不羡慕海公?知足常乐,夫妻和睦,儿女绕膝,一家人其乐融融。 海公年幼时也曾参加过赤日宗的收徒根骨检测,但是未能通过。因此海公一直盼望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大后能够通过根骨检测进入大宗派修仙。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儿女已经十二岁了。海公满心期待地送儿子和女儿分别去参加赤日宗与冷月宗的入宗测试。测试的结果令人欣喜,儿子与女儿双双合格。喜讯传来,海公笑得合不拢嘴。从此,海公的一双儿女分别在两大宗门内开始了修仙生涯,海公家中虽然冷清了不少,但想到儿子与女儿都已是修仙者,海公还是整日笑逐颜开。 修仙岁月不觉长,海公的儿子与女儿每隔两、三年就会回到昆州探望一下爹娘。八年后,海公夫妻双双染病去世。海公的儿女变卖了家中的资产,回到宗门,不再回来昆州。 又过了五年的某一日,秋高气爽,天清云淡。腾龙郡金乌山下,两名赤日宗的弟子正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他们都身着赤日宗的道袍,其中一人稍显年轻,而另外一人则老成一些。 赤日宗的长袍火红一片,在胸口绣有金灿灿的太阳,镶边也用的金色丝线,就连腰间束带都是金光灿灿的。鲜艳的红色与金色,已然成为了赤日宗的象征。 许久,年轻的弟子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双眼一直望着南方的天边。另外一人原本正盘膝坐在青石上打坐,听见踱步声,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清阳师弟,不必着急。不出一个时辰,她必定能到。” “师兄,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啊。我们都五年没见了,难道你不激动吗?”年轻弟子扭头反问。 打坐的青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淡然道:“别忘记,我没见她的时间比你还多一年呢!已经等待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她既然说今日会来,那就必然会来,不必着急。” 年轻弟子拉长了嘴角,转过头来,不经意又往天边一瞥。 远处的天空中,两道蓝色的身影正站在一柄剑上越飞越近。 “来了,来了!”年轻弟子惊喜地连声呼喊。 刚才还镇定打坐的青年顿时弹身而起,从青石上一跃跃下,一把拉起师弟向着来人飞奔而去。年轻弟子兀自好笑:“看你刚才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弄了半天原来比我还着急呢,哈哈!” 空中的两人也看见了这两名青年,不住地挥着手。仙剑缓缓下落,来者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都穿着一身蓝色的道袍,长袍下摆处,绣着一弯银白色的月牙,这是冷月宗的标志。 个头稍高的女子收了仙剑,欣喜地打招呼:“清阳,墨空,见到你们真高兴!清阳你看,我把小月儿也带来了!” “姐姐!我好想你啊!我和墨空师兄都等了你半天了呢!嘻嘻,小月儿,你也来看我啦!” “嗯……清阳,师姐她说要来探望你与墨空师兄,所以就顺便把我带过来了。”旁边的姑娘羞涩地说道。 “顺便?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死乞白赖地缠着我,要与我一起来赤日宗呢!” “师姐……”那姑娘低下头,微微摇晃着身子,更不好意思了。 “嘿,姐姐,你先与墨空师兄聊着,我和小月儿去旁边叙叙旧。”那名叫做清阳的弟子说着,拉起低着头的姑娘走到一边去了。 剩下的那名女子笑了笑,转过头来,一双美眸凝望着眼前的青年,温柔地说:“墨空,怎么见了我,一句话都不说呢?” “清雨……你过得还好吧?”青年根本不似先前那般镇定,脸色通红,显得十分拘谨。 “你呀,总是这么腼腆,上次见到我也是这句词,就不能换点儿新鲜的?算了,还是我来问你吧。你有没有好好修炼?” 男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回答道:“自从上次一别,我一直不分寒暑地认真苦修,如今已经是元婴前期了。你呢,现在是什么境界?” 女子满意地点头:“嗯,还不错。我现在也是元婴前期,等到了空冥境界,我们就能双修了。对了,师父托我带了封信,让我交给你们宗主。”说罢,她主动拉起男青年的手,并且向青石旁的另外两人喊道:“清阳,小月儿,我们该上山了!” 金乌山不算很高,而且坡度极缓,所以山道很长,一条青色的石路一直向上延伸。山路两边长满了梧桐树。秋风吹过,叶声飒飒,时不时有黄叶翩翩飞舞,轻轻地落在山道上。秋季,是一个浪漫的时节。 不知不觉中,长长的山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赤日宗宏伟的山门逐渐呈现在四人面前。要进入宗门了,两对青年握在一起的手都松开了。向着守门的弟子颔首行礼后,四人跨进了大门。 “墨空,师父交待的事比较重要,我先去拜见宗主前辈,等把信交与他之后,再去找你们。小月儿,你先跟着清阳他们,在别人宗里可不要乱跑。”清雨叮嘱道。 “清雨,我们在夕照亭等你。”墨空道。 清雨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踏上了赤日宗大殿——曦和殿的台阶。 “这位师兄,劳烦你通报一声,说冷月宗弟子段清雨求见宗主前辈,家师有信托我交给他。” 殿门前立着的弟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心中暗暗赞叹其相貌之清秀。“实在不巧,宗主不久之前下山了,至今未归。” “没有关系,师父交待,如果宗主前辈不在,此信亦可交给贵宗长老。” 守门弟子进了大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长老们在殿里等你,你进去吧。” 段清雨颔首一笑:“谢谢。” 曦和殿内,长老的席位上坐着几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开卷默诵,气氛十分庄严。段清雨丝毫不怯,走到厅中,向着两边的长老席各鞠了一躬,边行礼边道:“冷月宗弟子段清雨,见过诸位长老前辈。”而后,她向着右席首位的长老道:“前辈,晚辈的师父有一封信要交给朱宗主,希望前辈等他回来之后将此信函转交。”说罢,段清雨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递到了那位长老面前。 段清雨话音清脆,面容秀美,让人易生好感。段清雨将信交与这位长老也是有原因的,左右之中,右为长,左为次,因此右席的首位,一般都是身份较高的人才能坐。果不其然,这位中年短发男子正是赤日宗的大长老——匡狄风。匡狄风接过信函:“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宗复命了。” “晚辈告辞。”段清雨又向长老们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曦和殿。 “夕照亭,好像是在这个方向……”她自言自语,顺着曦和殿右侧的路离开了场院。 路上,段清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见到自己就腼腆不已的心上人——柴墨空。柴墨空是弟弟段清阳的师兄。自从昆州爹娘去世之后,段清雨与段清阳就不再回故乡了,姐弟俩时隔五年终于重逢,段清雨和柴墨空也已经六年未见面了。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柴墨空时,他那痴痴看着自己的样子,段清雨的心里就感到一阵温暖,脸上的笑意也更盛了。 由于想着心事,段清雨在拐角处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那人正捧着厚厚一叠书,书“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 “谁那么不长眼……”那人刚想发火,却在看清了段清雨的模样后戛然而止。 “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有注意,我帮你捡起来吧。”段清雨连忙道歉,蹲下来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书。 “哦,不要紧,不要紧的。” 段清雨收拾完,将书还给那人之时,却看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刚才真是抱歉了。那我先走了。”段清雨不太喜欢那种眼神,欠了欠身,离开了。 那名弟子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远远望着段清雨离去的倩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段清雨来到夕照亭与段清阳等人相聚。由于小月儿是第一次来赤日宗,段清阳想领着她四处逛逛,夕照亭中只剩下了段清雨与柴墨空两人。他们六年未见,对彼此都甚是想念。当初两人的师父曾经通过气,要求二人必须达到空冥之境方可双修,因此两人自八年前相识以来,只见过两次面,这回是第三次。段清雨的师父乃是冷月宗的九长老,赤日宗主朱鸿烈前不久曾经赠予她一柄仙剑。故此番她修书一封表达感谢之意,正好让段清雨代为传递,顺便让她见见弟弟与心上人。 小月儿是段清雨的小师妹,真名钟离月,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六年前段清阳与柴墨空一起前往冷月宗时,他一眼就看中了钟离月。段清雨姐弟二人是龙凤胎,长得有八分相像,都是眉清目秀。钟离月也喜欢上了开朗的段清阳,再经段清雨一撮合,两人的事就成了。只是他二人也要遵循规矩,不到空冥境界,不可双修。 赤日宗占地极广,金乌山的景致格外秀美。段清阳领着钟离月这里兜兜,那里看看,两人一直逛到暮色将至,才回到了夕照亭。此时,日影西斜,段清雨与钟离月该回宗去了。柴墨空与段清阳一直将二人送至山脚下,四人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回到赤日宗之后,柴墨空与段清阳感觉心中怅然若失,各自回了房间。段清阳刚刚开始冥想,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一个声音问道:“清阳师弟,你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段清阳的眉头不禁皱了皱。门外的人是大长老匡狄风的独子——匡文衡。匡文衡在赤日宗内是个不太受欢迎的人物,他经常倚仗着父亲是大长老而欺负其他弟子。匡文衡已是空冥后期的境界,又是大长老的独子,所以也没人敢反抗他。匡文衡虽然没有针对过段清阳,但是段清阳看不惯他的作风,对他十分厌恶。 “奇怪了,他以前都叫我‘段师弟’,怎么今天喊起‘清阳师弟’了?”段清阳小声嘀咕着,起身打开了房门,“匡师兄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清阳师弟,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我们且进屋谈。”其实匡文衡就是下午与段清雨相撞的那个人。 匡文衡进屋后不客气地坐下,笑眯眯地问道:“清阳师弟,我下午看见你带着一名冷月宗的女弟子在四处参观啊。她莫非就是你将来双修的对象?” 段清阳立马警惕起来:“匡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生怕匡文衡看上了钟离月。 似乎看穿了段清阳心中所想,匡文衡连忙道:“嗨,你不要紧张。我是想问,是否有一名冷月宗的女子与她一起来的。” “是啊,另外一个人是我的姐姐段清雨。怎么了?”段清阳话刚出口就暗道不好,自己未多考虑就脱口而出,恐怕要给姐姐带来麻烦了。 “哦,你姐姐?”匡文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她与你真有几分相像。不知你姐姐现在可有双修的对象?要不……我与她双修,你看如何?” “啊,匡师兄,实在是遗憾,姐姐她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决定与柴师兄双修了。”段清阳满脸歉意地说道,心中却在想:“果然是看中姐姐了。你这样的人,姐姐怎么可能会喜欢呢?还是先断了你的念头为好。” 匡文衡鼻中轻哼一声,不屑地笑道:“柴墨空?就凭他?呵呵,清阳师弟,多谢你了,我先告辞了。”说罢,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匡文衡这样突然离去,反倒让段清阳心中更没底了。“匡文衡到底想干什么?”忐忑了许久,段清阳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冥想。 之后的几天,匡文衡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段清阳也忘掉了这件事。在宗内看见匡文衡时,他除了稍显热情之外,对段清雨的事只字未提。倒是柴墨空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每日都魂不守舍的。段清阳问他,他也不说,经常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处。 由于柴墨空莫名其妙的变化,段清阳的情绪也一直很低落。柴墨空是个合格的师兄,平日对段清阳很是照顾,为人又不错,所以段清阳特别赞成将来柴墨空与姐姐一起双修。柴墨空变得浑浑噩噩,对段清阳的疑问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因此段清阳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 几日之后,师父突然吩咐下来一个任务,要求段清阳与柴墨空一起前往冷月宗送信给段清雨的师父尹絮瑶,也就是冷月宗的九长老。同行的还有匡文衡,说是大长老匡狄风下达的命令。段清阳好生奇怪,送封信怎么还要这么多人?师命不可违,稍作收拾,三人上路了。 飞向冷月宗的路上,柴墨空依然沉默不语,匡文衡的心情却很不错,时常一边欣赏着下方的美景,一边哼着小曲。看见两人迥然不同的怪异,段清阳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冷月宗位于一条名叫“江天河”的河畔。由于宗内尽皆女子,外来男子进入多有不便。匡文衡将信托付守门弟子转交给九长老后,带着柴墨空与段清阳在附近的卢州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段清阳纳闷,信已送至,为何还要在卢州久留?询问匡文衡,他笑而不答,只说事情仍未办妥,要在此多留一日。 翌日,匡文衡带着柴墨空与段清阳来到江天河畔的一处凉亭。江天河是琴雪大江的一条支流,水流很是湍急。望着滔滔而去的河水,段清阳心中不是滋味。上次匡文衡突然来访之后不久,柴墨空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总觉得两件事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这次师父吩咐的任务也很奇怪,现在匡文衡领着两人来此却又不说明缘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段清阳此时的心跳与江水一样汹涌,心境与秋风一样萧瑟。“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他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七章 一刀两断 远远地走来一人,段清阳一眼便认出,那是姐姐段清雨的身影,他感觉不妙,匡文衡那次拜访的主要目的就是询问关于姐姐清雨的事,现在不知姐姐是如何知晓他们几人在此,过来寻他们所为何事。 看见段清雨沿着河边越走越近,匡文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柴墨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段清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忐忑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清雨向着这边挥手,她此刻心里既高兴又惊讶。高兴的是又见到了柴墨空与段清阳,惊讶的是刚从赤日宗回来没几日,师父就命她来河畔的叹波亭再见两人一面。 等走近叹波亭,段清雨才看清另外一个同来之人的相貌。第一眼感觉就有点儿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再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在赤日宗与我撞了个满怀的人吗?” 有生人在,段清雨也不好意思太随便,礼貌地向匡文衡拱手:“段清雨见过师兄。上次在赤日宗真是不好意思。敢问师兄如何称呼?” 匡文衡笑盈盈的:“清雨师妹,我姓匡,名文衡。” “原来是匡师兄。师父跟我说,今日巳时,柴师兄与清阳会在叹波亭等我。不知你们有什么事?”段清雨看了看阴着脸的柴墨空,再看看段清阳那副焦躁不安的模样,感觉不太对劲。 “清雨,我有话要对你说。”柴墨空低声说道,这还是柴墨空自出行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眉头紧蹙,停顿须臾,突然冒出一句:“清雨,我们……断交吧。” “你说什么?”段清阳惊呼。 段清雨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睁,呆呆地望着柴墨空。 柴墨空长吐了一口气,眉头也松开了,望着脚下的地面,冷言冷语:“段清雨,此时此刻起,我们不再是情侣,我将来也不会与你双修,抱歉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利刃一样狠狠地扎在了段清雨的心上,她原本清亮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你从赤日宗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波动。 “是的。我……已经喜欢上别的女子了。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柴墨空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过。 “师兄,你……”段清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段清雨稍稍理了一下思绪:“你在骗我。你喜欢上别人,前些日子我去看你时你为何不说?师父是如何知道你在叹波亭的?更何况,这种事,为何要当着外人的面说?” 段清阳恍然叫道:“信!一定是那封信!姐姐,你师父是读了匡长老写给她的信,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匡长老……”段清雨有些明白了,匡姓本就不是常见的姓氏,想必那个匡长老与匡文衡有些关系。 “匡长老就是匡师兄的父亲!”段清阳补充道。 段清雨的目光一下转到笑眯眯的匡文衡身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在曦和殿中右席首座那位长老的形象,与眼前的匡文衡真有几分相像。 匡文衡看见段清雨正盯着自己,笑着解释:“是,那封信的确是家父写给令师的,信中提到柴师弟移情别恋,想与你断绝来往,但父亲又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才让我与清阳师弟陪同一起前来。说起来,你还要感激父亲为你着想呢。” “为我着想?哼哼。”段清雨心中越来越清楚了,想想方才一见到柴墨空时他那抑郁的模样,想必是匡文衡父子用什么手段逼得他如此的。至于原因么,回忆起当时在赤日宗时匡文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也就知道为什么了。 “姐姐,你休要听他胡说。那日你走后,他还特意到我的住处,说想和你双修呢。我当时告诉他你与师兄是一对。从那以后,师兄就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现在他又来跟你说这么荒唐的话,这一切肯定是他在搞鬼!”段清阳急得连说带吼。 听了段清阳的话,柴墨空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得紧紧的。 “清阳,先别吵!”段清雨看向低着头的柴墨空,问他,“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真心要与我断绝来往吗?” 柴墨空刚张开嘴,段清雨抢先道:“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我不会再问你第二次!” “我……我……”柴墨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匡文衡的手用力握在柴墨空的肩膀上:“柴师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呀。免得将来……后悔!”在说到“后悔”两字时,他还特地加重了口气。 柴墨空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似平静:“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清雨,对不起。” 匡文衡这才满意地拿开了手,悠哉地在凉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段清阳猜得没错,这一切的确都是他搞的鬼。当日在赤日宗见到段清雨之后,匡文衡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后来得知,那美貌的女子竟然是段清阳的同胞姐姐,并且已和柴墨空相恋,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出来。 匡文衡先找到柴墨空,让他与段清雨分手,柴墨空自然不肯。于是匡文衡许诺,如果柴墨空从他所愿,即可获赠上品仙剑一柄,而且还能得到一部赤日宗最高修仙秘籍——《誉阳剑籍》的副本。柴墨空知道,匡文衡所言并非空话,他父亲可是赤日宗的大长老,做到这些事对他来说不难。但是柴墨空不愿意用爱情来交换,所以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这个回答已在匡文衡的意料之中,利诱不成,就开始威逼。匡文衡用将来的修仙前途要挟柴墨空。泱泱大宗,以匡文衡的身份,暗中使手段埋没一名普通弟子并非难事。柴墨空愤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匡文衡的霸道在赤日宗内尽人皆知,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思虑了半天,柴墨空只好答应妥协,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段清雨心中一片冰冷,柴墨空的表现令她失望至极。许多年来,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可段清雨一直以为自己与柴墨空的感情是牢不可摧的,可现在柴墨空就在自己面前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段清雨感觉脑袋一阵发晕,险些站立不住。 段清阳连忙扶住姐姐,对着柴墨空恨恨地斥责:“柴师兄,我真是看错你了!” 柴墨空咬着嘴唇,似乎有些不忍,但是他显然更在意身后的那道戏谑的目光。 段清雨被弟弟扶着,慢慢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好,你我从此一刀两断。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罢,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沿着秀美的脸庞潸然而下。 柴墨空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地离开了叹波亭。段清雨还是忍不住扭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匡文衡站了起来,那神情就好像看了一场好戏一样。见段清阳投以恶狠狠的眼神,匡文衡却咧嘴笑了,想拍一拍段清阳的肩膀,却被一掌拍开。他也不生气,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段清雨,负着手离开了。 柴墨空与匡文衡沿着江畔小道走远了,叹波亭中只剩下姐弟二人。 “姐姐,你别为师兄那种人伤心了,我们都看错他了!”段清阳安慰道。 段清雨用衣袖拂干了眼泪,微微摇了摇头,惆怅地说:“你不明白。墨空他肯定是被匡文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的。你看见匡文衡刚才的表情了吗?是满足,是得意,是猖狂。一切都如他所愿,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往下发展。如果那天我没有撞到他,那该有多好……” 段清阳气得咬牙切齿:“我何尝不知是那个家伙在暗中捣鬼?他在我们宗早就霸道出名了,我只是没想到师兄他竟然会妥协。” “他的父亲是大长老,这个超然的地位注定了墨空是斗不过他的。我现在很担心,匡文衡可能会逼我与他双修。”段清雨在伤心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当下的状况。 “那怎么办?”段清阳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姐姐陷入危机之中,他却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匡文衡会用何种手段,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等回师父那儿,我会弄清匡文衡带来的那封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清阳,你回去后莫要挂念姐姐,专心修炼,千万别和匡文衡起冲突,他要你做什么你权且照他说的做,听到了吗?”段清雨叮嘱道。她深知段清阳从小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为了她说不定真和匡文衡公然对立,那样最后吃亏的必然是段清阳。 “好!我得赶紧追上他们,姐姐你也快回去吧。回宗后我仔细留意匡文衡有什么新动向。如有突变,我会立即托人捎信给你。”说罢,段清阳迅速地离开了叹波亭。 目送弟弟远去后,段清雨独自在叹波亭中坐了好久。河风迎面吹来,一头青丝在风中飞舞。她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水天交接的地方,心中暗叹命运之不公。 天,渐渐阴霾起来,明媚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河风也愈吹愈烈,宽阔的江天河面上,阵阵波涛随风而起,一浪一浪地拍打着河岸。 “该回去了……”段清雨喃喃自语,默默走出了叹波亭。 瑟瑟的风中,零星飘起了雨滴,而段清雨却并没有加快脚步。雨滴渐渐地密集了起来,随着风的方向飘在了脸上。段清雨从小就喜欢雨,喜欢在雨中玩耍嬉戏,可今天的雨,和她现在的心一样凉,凉得让她忍不住颤抖。很快,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她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暗道:“清雨,清雨……爹娘当年为我起了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像雨一样清纯、清高、清雅,可是,现在我却深深地陷进了淤泥之中。清洁的雨啊,如果你能洗净世间的污泥,洗尽人性的污点,那该有多好……” 江天河畔的路并不长,段清雨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看见越来越近的冷月宗大门,她差点儿丧失了跨进去的勇气。她很害怕,害怕发现自己一直非常尊敬的师父也参与了匡文衡恶毒的计划。段清雨就这么孤零零地冒着大雨,伫立在宗门前,望着宗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冷月宗”三个大字,怔怔地出神。 守门的弟子擎着一把纸伞跑了过来,帮段清雨遮住,一连三声“段师姐”才将她从迷茫中唤醒。 她拿着纸伞走进了大门。由于下雨,冷月宗内到处都冷冷清清的。雨点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显得那么单调。段清雨沿着熟悉无比的路,慢慢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师父的房间就在隔壁第三间,她收起伞,走到了师父的房前,举手想要叩门,却突然犹豫起来。正当她踌躇之时,房内传出了师父的声音:“是清雨吗?你进来吧。” 段清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正在打坐的尹絮瑶睁开了双眼。看见师父的面容,段清雨不禁心头一暖。从十二岁进入冷月宗修行开始,师父一直对她关怀有加。十几年前当传来父母亡故的噩耗时,段清雨还扑在师父的怀中大哭了一场。在段清雨心目中,师父一直堪比慈母。 见段清雨全身湿答答的,眼睛又红红的,尹絮瑶轻轻叹息,对段清雨道:“你坐下吧。” 段清雨小心翼翼地问:“师父……”刚喊了一声,她却犹豫该不该继续,若师父果真参与了匡文衡的计划,难道要责问师父么? “清雨,你一定很伤心吧,真是难为你了。”尹絮瑶安慰道。 “师父,原来你都知道了……”段清雨哽咽。 “是啊……你是不是怪师父没有帮你?” “徒儿不敢,不敢……只是,只是……”段清雨吞吞吐吐。 “你一定很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吧?”尹絮瑶知道段清雨不便启齿。 段清雨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看吧。”尹絮瑶从怀中拿出那封信,递给了她。 段清雨接过信封,上书:“冷月宗尹长老亲启”。打开信封,抽出信纸,颤颤巍巍地展开。 “尹长老,自从贵我两宗长老上次江天河畔一聚,已经许久不曾见面,不知尹长老功力是否又有精进? 今番修书一封,只为小儿文衡与令徒段清雨之事。 吾已知,段清雨与我宗弟子柴墨空相恋,并且将来欲结成道侣双修,无奈小儿对段清雨一见钟情,立志非此人不娶。 柴墨空与段清雨相恋已久,强行干涉也非道义所为。但是,若是柴墨空主动放弃,小儿自然有机会与令徒结缘双修。所幸,柴墨空最近已有放弃之意,欲促成小儿与令徒的美事。 这次特差小儿与柴墨空以及段清雨之胞弟段清阳三人一起送此信于尹长老,主要目的是让柴墨空与段清雨当面将事情说清楚,做个了断。段清雨到时必然悲痛万分,恳请尹长老莫要见怪。吾不求尹长老劝说段清雨倾情于小儿,只求莫要阻挠此事,以免扩大影响。 小儿与柴墨空将在尹长老收到信函的翌日上午巳时,于江天河畔的叹波亭等候令徒,望尹长老告知。在此特别拜谢!” 段清雨抽泣着看完了信,最终万般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师父并不知道匡文衡的计划,但是匡狄风也请师父不要阻挠。论地位,匡狄风身为赤日宗的大长老,比尹絮瑶还要高出一些。再者,匡文衡身为大长老的儿子,而段清雨不过是冷月宗一个普通的修仙弟子,光看人情,尹絮瑶也不得不给匡狄风面子。 匡狄风信中的措辞,表面上看很中肯,口口声声说“强行干涉非道义所为”,其实不然。起初的利诱暂且不提,之后匡文衡以修仙前途威胁柴墨空,这就是手段强硬之处。信中说是柴墨空主动“放弃”与段清雨的感情,实则是他被逼无奈,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另外,匡狄风恳请尹絮瑶“莫要阻挠此事”,言外之意就是令她不得干预,后面的那句“以免扩大影响”,其中的意义可就深了。这个“影响”究竟指什么,尹絮瑶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总而言之,匡狄风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断绝师门长辈对段清雨的援助。 段清雨凝视着信纸,一直沉默不语。 “清雨,原谅为师的无奈。千错万错,为师上次不该让你去赤日宗送信。唉!”尹絮瑶为徒弟感到痛心。 段清雨将信重新折好放入信封,轻轻地说:“师父何错之有?师父知道清雨许久未见弟弟与柴师兄,才特地差清雨送信,顺便能探望他们,清雨感激不尽。怪只怪清雨不幸被那霸道之人看上,连累这么多人难过。” 尹絮瑶怜惜地望着段清雨:“这事的主要根源就是匡氏父子的专横,可惜为师帮不了你。我想问问你,今后有何打算?匡狄风与匡文衡的计划绝对不止如此而已,你可想过应对之策?” 段清雨摇了摇头:“我的对策就是宁愿终身不嫁,也绝对不会与他双修。即便匡文衡能在赤日宗里一手遮天,但是他遮拦不住冷月宗的天空。” 尹絮瑶又摇头叹了一声:“清雨,有些事你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段清雨心中一凛,连忙问道:“师父,你是不是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了?” 第四十八章 卑鄙小人 虽然匡文衡离开时并没有说什么,可段清雨料定他必定会有下一步的举动。沿着江天河畔往回走时,段清雨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匡文衡用何种手段,诱惑也好,逼迫也好,我就是一个宁死不从。”可方才听尹絮瑶说自己考虑得过于简单,段清雨有些慌了。 “清雨,你想想,柴墨空与你的感情也不浅了,匡文衡都能让他主动斩断情丝,可见他的手段有多强硬。你想任他千方百计,你自己则雷打不动,这样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他们逼迫柴墨空,我干涉不了,但你是为师的徒弟,他们要是敢强迫你,我第一个不答应,可我得提醒你一下,你的弟弟段清阳可是一直在赤日宗的……”尹絮瑶一语道破。 段清雨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糟糕,光顾着自己伤心,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清阳偏偏就是赤日宗的弟子! 想到这点,匡文衡下面的举动已经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师父,这可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用清阳来胁迫我?”段清雨焦急万分。 “我估计你不答应匡文衡的话,他们十有八九会这么做。要知道,以他们的身份,毁掉一名弟子的修仙前途可是易如反掌,只要串通清阳的师父,给他一粒做过手脚的丹药破坏他的经脉,清阳就再也不能修仙了。到时再随便编一个修炼时走火入魔导致经脉受损的理由,就能将清阳扫地出门。若不想留下把柄,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只要命令清阳的师父不再传他剑法就可以了。以清阳现在的修为,想要独自修成剑仙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何况他已经修习了赤日宗的功法秘籍,想要改投其他宗派门下的话绝非易事,再者想必赤日宗也不会任由他离开的。如此一来,匡氏父子还能留下清阳在宗内长期要挟你。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恐怕也是用修仙前途来逼迫柴墨空与你分手的。”尹絮瑶分析道。 段清雨又气又急,眼泪夺眶而出:“师父,他们怎么这么恶毒?我,我去找宗主评理,揭发他们!” 尹絮瑶苦笑一下:“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说的‘找宗主评理’也是行不通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宗主是我们冷月宗的宗主还是赤日宗的宗主,但我想不管找哪一个宗主,都没多大用处。颜宗主断然不会为了你这样一个普通弟子公然与赤日宗大长老交恶,即便你说他们逼迫柴墨空,用清阳要挟你,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口说无凭,到时只要匡氏父子一口咬定是柴墨空自己不愿意与你双修,那颜宗主肯定会将此事看成是一段感情纠葛,而你只不过是失恋了而已。柴墨空已经被他们逼得就范了,你也别指望到时他能站出来指证。如果你要去找赤日宗主朱鸿烈,那更是徒劳。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外宗弟子去质问自己宗门的大长老吗?虽然有匡狄风的亲笔书信,可是信中言语并未有何不妥之处。总而言之,匡氏父子只要不承认威逼过柴墨空,我们就没有办法。万一惹急了匡狄风,清阳就要倒霉了。” 段清雨听得泪流满面,眼睛血红,轻声呢喃:“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师父,我不喜欢那个匡文衡……我真的不想嫁给他……呜呜……” 尹絮瑶心疼地将段清雨揽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唉,清雨,我刚才说,你坚决不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个很艰难的前提,那就是你愿不愿意舍弃你弟弟清阳……他们逼迫柴墨空与你分手后,不能逼迫你,就只能用清阳来要挟,换句话说,只要你放弃了清阳,那……” 没等尹絮瑶说完,段清雨就不住地摇头:“师父,那是不可能的。清阳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们姐弟间从来都没有闹过别扭,长大以后他也很关心我这个姐姐。父母亡故之后,我就只剩下弟弟这一个亲人了,叫我如何舍得弃他于不顾?弟弟他根骨不错,乃是修仙之材,万万不可因为我而断送他的修仙之路……罢了,师父,我认命了,如果匡文衡真的用清阳要挟我,我就答应他算了……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他喜欢我啊,与他双修之后相信他不会对我不好的。而且,因为我的关系,估计他们也会对清阳更照顾一些吧……” “我的傻徒儿,那你就得赔上一生的幸福啊……” 段清雨离开了尹絮瑶的怀抱,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没有关系,有师父您疼爱我,有弟弟陪伴我,我已经知足了。不让师父为难,不让弟弟因我而遭殃,即便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我也心甘情愿。不就是与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双修么,我能做到……” 尹絮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余下的只有满屋的叹息声。 …… 再说匡文衡一行三人。从叹波亭离开之后,他们未做停留,踏上了回宗的归程。 柴墨空不舍归不舍,但碍于匡文衡的威胁,他已经心若死灰了,只想回宗一心修仙,再不问感情之事。而匡文衡显然心情非常好,并不急着回宗,而是决定一路游山玩水慢慢走回去,原本御剑几天的路程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月,连一半的距离都没到。 越是看见匡文衡哼哼着小曲欣赏风景的样子,段清阳就越气愤。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和匡文衡翻脸闹开,论修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匡文衡并未计较在叹波亭时段清阳对他的仇视,依然和来时一样对段清阳十分热情。由于三人中匡文衡的辈分与地位最高,一路上或停或行都由他决定。匡文衡似乎对品尝各地美食有很大的兴趣,凡是沿途经过的州城,都要找一、两家有名的酒楼去大吃大喝一顿。柴墨空与段清阳压根没有心思品尝美食、欣赏美景,可是也没办法,只能麻木地跟着他。 就这么拖拖拉拉地走了两个多月,三人才回到了赤日宗。匡文衡一回来就立刻被匡狄风召去,详细地询问了叹波亭中发生的一切。匡狄风听完儿子的讲述,略略点头,眯着眼睛思虑了片刻,说道:“朱宗主上个月已经回来了,所以这件事我们不可弄得太过张扬,如果闹大了被宗主知道,肯定会相当麻烦。依我之见,我暂时不参与为好,你们几个自己私下里解决,按原计划行事,只需段清雨松了口,到时我再出面,那这事儿就成了。” 匡文衡点点头:“这个父亲大可放心。柴墨空那边已经解决了,段清阳料他也不敢怎么样。段清雨,迟早是我的人。” 匡狄风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是自然。那个段清雨眉清目秀,气质悠然,想必也是个修仙良才。虽然她现在境界稍低,有些配不上你,不过将来可就不一定了。你能与她结为双修道侣,对你必有好处。这几天她的师父,也就是冷月宗的尹长老,并没有来找过我,这说明她看明白了我信中的意思,我们大可放心,她应该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太好了!那剩下的就简单了。”匡文衡兴奋不已,“父亲,不知这次朱宗主前往太清宗所为何事?” “前些时日,天云宗的叶宗主秘传消息与朱宗主,说七星仙剑已经出世,被太清宗获得并藏了起来,所以朱宗主立即将宗门事务交付于我,自己则披星戴月赶往太清宗。这个乃是重要机密,连其他长老都不知道,你切记,休要说与他人知晓。”匡狄风压低声音道。 匡文衡十分惊讶:“绝世仙剑七星?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太清宗得到呢?朱宗主此行结果如何?” 匡狄风摇头道:“无功而返。具体情况我没细问,好像天云宗的情报有误,七星剑出世的消息乃是子虚乌有。这事你别操心了,现在按照计划行事。你即刻启程,再去一次冷月宗。记住了,不可在人多的地方见面。” “好,那我去了。”匡文衡没有歇息,又出了宗门,向山下走去。其实之前回宗路上拖拖拉拉,乃是匡狄风事先指使的。匡狄风是担心尹絮瑶为了段清雨的事来赤日宗找他父子二人的麻烦,到时如果匡文衡与段清阳都在的话,不好解决,因此匡文衡在路上拖沓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尹絮瑶那边毫无动静,匡狄风就放心了。 匡文衡走下金乌山,御剑飞起,朝着冷月宗的方向破空而去。山道的树林中走出一人,望着天边已经化作一个小点的匡文衡,急得跺了跺脚。 此人正是段清阳,他一直担心匡文衡回宗后会有下一步的举动,所以打算悄悄在暗处观察,没想到匡文衡这么快就又出了宗门。论御剑的速度,段清阳是跟不上他了,只能满心懊恼地返回了赤日宗:“看那个方向,他应该是又去冷月宗了,真可恨我才元婴前期,追不上他……” 匡文衡这一路上很少休息,两天后就到了冷月宗。守门弟子认得他,疑惑地问:“是你?你前些日子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匡文衡笑道:“抱歉,我这次来是有事找尹长老座下弟子段清雨,相烦通报一声,就说赤日宗匡文衡求见。” “原来是找段师姐啊,好吧,你先在这儿等着。”守卫弟子转身进了大门。 过了一阵子,段清雨从冷月宗走了出来。匡文衡立刻迎上前去打招呼:“清雨师妹,我们又见面了。” 段清雨冷声问道:“不知匡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呵呵,我确有重要的事。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日又天色已晚,所以还请你明日巳时前去叹波亭一聚。”匡文衡显得彬彬有礼。 “我知道了。”段清雨说完就面无表情地返回了宗内。望着段清雨的背影,匡文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是个阴天,天空中层云密布,只在云彩的缝隙中洒下些许光亮,段清雨走出冷月宗的大门,仰头看了看阴霾的苍天,踏上了通往叹波亭的小路。 叹波亭,距离冷月宗数里之遥,乃是很久以前冷月宗弟子所建。相传当年冷月宗的创宗祖师——冷月剑仙游遍青龙神州,唯独喜爱这江天河畔的风景。有一夜,冷月剑仙沿河畔缓步而行。向远看,河对岸的山丘连绵起伏;抬头望,天上轻薄如纱的云中,点点繁星衬托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冷月剑仙喜不自禁,在一个河流转弯处望水兴叹: “天笼四野, 峦障层叠。 虽有云渰, 不失冷月。 水波潋滟, 繁星点点。 大河江天, 唯我流连。” 由于冷月剑仙喜爱此处的景色,因此后来在江天河畔宽阔处创建了冷月一宗。后世的冷月宗弟子在她当年望水兴叹之处建起一座小亭,取名“叹波”。此处距离道路甚远,只有冷月宗旁的一条小径通往这里,因此平时鲜有人来。 段清雨沿着当年冷月剑仙走过的路,来到了叹波亭。匡文衡早已在亭中等候,亭中的石桌之上,还有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壶茶与两个杯子。看见段清雨,匡文衡连忙起身相迎,待段清雨坐下后,又倒了一杯茶,放于她面前。 “清雨师妹,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上次柴师弟那样对你,我也很不忍心。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担心你呢。”匡文衡假惺惺地关怀段清雨。他还不知道尹絮瑶已经将信给段清雨看过了。 “我很好,无需匡师兄费心。”段清雨看不惯匡文衡装模作样的嘴脸,冷面相待。 匡文衡温和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清雨师妹,你可知道,自从上次在赤日宗里相遇,我就对你难以忘怀。闭上眼之后,脑中呈现的都是你的身影。我知道,你为了柴师弟悲痛万分,可还有我呢,我匡文衡愿意照顾你、疼爱你一生一世,与你结成道侣双修……” 不等他说完,段清雨就打断道:“很抱歉,匡师兄,我不会再有和他人双修的念头了。匡师兄贵为赤日宗大长老之子,又是修仙的不世奇才,而我却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冷月宗弟子。宗内能配得上匡师兄的好姑娘众多,望匡师兄不要再为我耗费心力。” 匡文衡笑笑:“清雨师妹此言差矣。我匡文衡虽然已是空冥后期境界,但从未恃才傲物过。你我皆是修仙之人,身份地位对我们来说都是浮云而已,何必那么在乎。冷月宗,甚至天下间的好女子万千,可我唯独钟情于你。师妹你现在新受情殇,断绝情念也属正常,只需时间长久,冲淡此心伤,重开心扉又有何难呢?” “感谢匡师兄垂怜。我就直说了吧,我对匡师兄并无半点动情之意,即便日后敞开心扉,相信也无法让匡师兄如意。还是那句话,奉劝匡师兄莫要为了我而白白消耗心力。”段清雨干脆地回答道。 匡文衡脸上终于没有了笑意。他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一卷书册,摆于石桌之上:“不知清雨师妹可曾为令弟着想过?这瓶丹药,乃是赤日宗独门炼制的烈阳丹,能使修炼至阳剑籍的修仙之人固本培元,加速修炼。这本剑籍,则是赤日宗最为高深的《誉阳剑籍》副本,其珍贵程度不消细说。这两样东西可是多少赤日宗弟子梦寐以求的修仙物品,如果你肯与我双修,我就承诺,将它们赠给清阳师弟。另外,凭我的身份,我还能为清阳师弟弄到高品质的仙剑。有了这些珍贵物品,料想他将来在修仙之道上必定前途无量。不过若是你不肯答应我,那就太可惜了。你,可要考虑清楚!”说到最后一句,匡文衡特意拖长了音调。 段清雨冰雪聪明,怎会听不出匡文衡的弦外之音。匡文衡表面上是用珍贵的丹药与剑籍做筹码来博取段清雨的同意,其实他是反话正说,言外之意就是:“你若不肯与我双修,我也有能力让段清阳连该得的都得不到,修仙之梦就此破灭,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段清雨低下头,心中十分纠结,想起了前夜与师父之间的对话。 …… “师父,匡文衡果然又来了,他约我明天在叹波亭一聚。”段清雨道。 “你真的打算答应他的要求吗?”尹絮瑶于心不忍。 段清雨忧郁悲叹:“如果他只是提出与我双修,我自然不肯。如果他真的用清阳来要挟我,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 匡文衡见段清雨一直沉默不语,还以为她没有听出自己的话外话,又追上一句:“清雨师妹,如今清阳师弟的修仙前途如何全系于你的一念之间。” 段清雨心道:“罢了,罢了!为了清阳,我就委屈一辈子吧!”于是她抬起头,硬挤出一丝笑容:“匡师兄如此热情让我不胜感激,如果清阳他能因此而受到赤日宗的恩惠,除了以身相许之外,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报答匡师兄的厚恩。” “哼,还算你识相。”匡文衡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欣喜异常的模样:“清雨师妹,这么说,你答应了?太好了,清雨师妹,我……”他说着竟然来拉段清雨的手。 段清雨眉头一皱,连忙躲开:“匡师兄,你也太心急了吧?虽然我决定报答你,可我刚与柴师兄分手不久,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情立即与你成双成对,能否等我失落的心境恢复了以后再谈此事?” 匡文衡讪讪地笑了笑,悻悻地缩回了手,口中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是我有点儿操之过急了。没关系,等清雨师妹心情转好了,再谈咱俩之事。不过,此事还是要先向你的师父与我父亲禀报一声,也好让两位长辈为你我做个见证。” “好吧,全凭匡师兄安排。”段清雨答道。 匡文衡大喜过望:“那我们现在就去向你师父禀明此事吧。而后你再随我一同回赤日宗去拜见父亲,也好让他开心开心。” “师父那边我自己去就行了,冷月宗不方便男子出入。明日一早,我随你启程前往赤日宗。我先回去了。”段清雨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叹波亭。 “哎,清雨师妹!”匡文衡喊了一声,可段清雨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哼哼,早晚是我的人,还装什么?父亲料的不错,她果然心疼弟弟,这样一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得馨香满怀,痛快,痛快!哈哈!”匡文衡心情大好,在叹波亭中慢慢品茶观景,惬意地消磨着时光。 第四十九章 水能覆舟 通往赤日宗的山道上,匡文衡与段清雨正在缓步而行。 “清雨师妹,等你到了空冥期,我们就可以结成道侣了,到时还能修炼赤日宗与冷月宗特有的合击剑法——《炽雪剑籍》。等双修之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赤日宗了,到时还能经常和清阳师弟聚一聚。”匡文衡道。 段清雨默不作声。从冷月宗一路至此,她就没说过几句话,匡文衡甚感气闷。 其实段清雨根本就没有在意匡文衡在说些什么。她已经是第四次踏上金乌山了,凝视着脚下的山路,脑中回想着以往每次与柴墨空依偎而行的幸福。可惜现在物是人非,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已经换做令人厌恶的匡文衡。从前每次她都嫌山路太短,未觉就到,可这次却感觉长路漫漫,甚是难熬。 终于,两人来到了赤日宗山门之前。路旁有一块约两丈高的青色巨石,巨石表面满是沟壑,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剑插在巨石顶端。这正是赤日宗的象征之一——无名剑与青刚岩。无名剑,顾名思义,剑本无名。此剑乃是赤日宗的创派祖师——赤阳剑仙路怀焰在年少修行时使用过的凡品剑。赤阳剑仙的师尊——明武剑仙在指点刚开始修仙的路怀焰时曾经说过,剑意因用剑者的境界与心态而有强弱之分。对于用剑的强者来说,剑本身乃是辅助物品,剑的品级高固然大有益处,但是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在于强者本身。比如,即使是绝世仙剑,让一个不会使剑的人来用,也发挥不出其真正的威力。如果换成是剑仙,就算给他一根树枝,他也能使出威猛的剑招。当时,明武剑仙立于青刚岩上,提起无名剑,轻轻向下一顿,那感觉就好像在切豆腐一样,无名剑深深地没入了青刚岩之中。 年幼的路怀焰大吃一惊,那青刚岩可是硬度极高,连仙剑都不能轻易地斩裂它,可明武剑仙竟然如此轻松地将一柄凡品剑插了进去,这是何等凛冽的剑意。明武剑仙笑道:“你现在先试试把无名剑拔出来。一天拔不出就两天,两天拔不出就三天,什么时候你把它拔出来了,再来找我。” 于是,路怀焰开始了漫长的拔剑出岩的尝试,无名剑插得太牢、太深,任凭他使尽全身力气,依然纹丝不动。之后的每一天,路怀焰都在拔剑中度过,不分严寒酷暑,不管雨雪风霜。终于,一年后,无名剑逐渐松动。两年后,路怀焰才将它彻底拔出了青刚岩。 明武剑仙满意地点头:“既然你已经将剑拔了出来,这一阶段的修行就结束了。下一阶段,你要尝试将无名剑刺入青刚岩,何时能像我一样轻松,才能称得上是小有所成。” 路怀焰又开始了更加漫长的刺剑入岩的尝试,他也不知道刺断了多少柄剑,每当剑断裂时,明武剑仙都会再给路怀焰一柄一模一样的凡品剑,这些凡品剑通通都没有名字,所以也通通叫做“无名剑”。最终,路怀焰在刺断了不计其数的无名剑之后,才像明武剑仙一样轻松地将剑插入了青刚岩。 后来,路怀焰修仙有成,号称赤阳剑仙,并且开创赤日宗一脉。因为怀念年幼时的修炼历程,路怀焰将青刚岩连同无名剑一起挪到了金乌山,放在宗门前的空地上,用来告诫后世子弟——没有非凡的毅力,必将一事无成。岁月流逝,无名剑早已锈迹斑斑,可它所代表的那份剑意,却显得愈加辉煌。 青刚岩与无名剑的故事,段清雨也曾听弟弟说过。“想那赤阳剑仙,真乃一等一的豪杰,没想到后世子弟却出了这么个龌蹉之人,真是给赤阳祖师抹黑。”段清雨心道。 守门弟子恭敬地作揖:“见过匡师兄。” “嗯。”匡文衡随意地应了一声,然后对段清雨说,“先随我去见父亲吧,清雨师……嗨,以后我干脆直接叫你清雨吧,好吗?” 段清雨看都不看匡文衡一眼:“随匡师兄之意。”说罢大步向宗门内走去。经过大门时,守门弟子偷偷瞥了一眼段清雨,心中纳闷:“这不是前些日子同柴墨空与段清阳一起来的女子吗?怎么又和匡文衡在一起了?” 匡文衡心中很是烦躁。段清雨如果将来也一直这么对他冷言冷语的,他可受不了。“看来,还是要用点儿手段,才能让她对我服服帖帖的……”心中暗暗盘算着,匡文衡赶紧追了上去。可悲的匡文衡,竟然从未想过用真情实意来换得一名女子的倾心。 匡文衡领着段清雨,向匡狄风的住处走去。匡狄风住在蹑云峰,处于金乌山比较靠里的位置,因此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碍于匡文衡的身份,每个人都是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去。 到了房前,匡文衡敲敲门:“父亲,我回来了。” 匡狄风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进来吧。” “父亲,我把清雨带来了。”匡文衡一进门就向父亲介绍,“清雨,这是我父亲,也就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你应该见过吧。” “晚辈段清雨,拜见匡长老。”段清雨行礼道。 匡狄风那对三角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清雨,露出一丝笑容:“好,好。上次你们偶遇,文衡对你一见钟情,始终念念不忘。可惜你将信函交于我时,我不曾看得仔细。今日再瞧,果然清秀脱俗。嗯,文衡,你的眼光不错!” 匡狄风是想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的样子,可惜,段清雨早就知道他的心肠有多恶毒。“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一点儿都不假。”段清雨心中暗道。 出于礼数,段清雨还是强装笑颜:“匡长老您过奖了。” “唔,这样看来,你应该是答应与文衡一起双修了。既然如此,作为你未来的公公,我可不能小气了。”匡狄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清雨,这里有一颗涟霜丹,对修炼至阴属性剑籍的修仙者大有好处,相信即便是冷月宗,也没有多少颗可以分发给弟子吧?这还是当年你们颜宗主赠与我的,现在就给你服用吧。” “匡长老,既然涟霜丹如此贵重,清雨又如何敢要呢?您还是收起来吧,晚辈谢过您的好意。”段清雨对这些根本不在乎,她也不想欠下匡氏父子的恩情。 匡文衡在一旁劝道:“清雨,爹他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再说我们赤日宗的人留着这颗冷丹也没有其他用处啊。” “文衡说得没错,这颗涟霜丹在我这儿已经放了很多年了。当初颜宗主赠丹于我时就说,这颗丹药是为我将来的儿媳准备的。既然你要与文衡结成道侣,这颗丹自然应该给你。莫要再推辞了,拿着。”匡狄风道。 段清雨心中极不情愿,但倘若一味的拒绝,又担心惹恼了匡狄风。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大喊:“不能收!” 段清雨心头一震,这是弟弟的声音,扭头一看,果然是段清阳正气喘吁吁地扶着房门。 “清阳……”段清雨赶紧过去扶住了他。 “姐姐,你可不能收啊,你怎么能与匡文衡双修呢?”段清阳急切地说道。刚才匡文衡与段清雨在宗门内行走之时,有认得段清雨的弟子赶紧通知了段清阳。段清阳听说之后立即向蹑云峰狂奔而来,刚到门口就听见匡狄风说要将丹药送给儿媳,所以才急得大喊了一声。 “段清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匡狄风厉声喝斥。 “匡长老,方才我是同姐姐说话,没有冲你大呼小叫。”段清阳分辩道。 “住口!我父亲与你姐姐谈话,你过来插什么嘴?再说清雨已经亲口答应做我的道侣,你凭什么不让她收下丹药?”匡文衡也训起他来。 段清阳没有理睬匡氏父子,而是惊讶地望着搀扶自己的姐姐:“姐姐,你真的答应与他双修了?你疯啦?” 段清雨轻声说:“清阳,我是答应他了,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向匡长老认个错。” “我凭什么向他认错?他们父子都是一丘之貉,强横霸道!要不是他们,柴师兄怎么会与你分手呢?你怎么会答应嫁给这种卑鄙小人!”段清阳越说越气,满脸通红。 “段清阳!你再对我不敬就休怪我不客气!你可知道宗门弟子以下犯上乃是重罪!你要是好生认错,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还能饶过你这一回,不然的话,哼……”匡狄风恶狠狠地警告他。 “清阳你住嘴!你再对匡长老无礼,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弟!”段清雨口中训斥,心中却焦急万分地想:“清阳啊清阳,姐姐这么委屈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别自己引火烧身啊!”想着,段清雨搀扶着段清阳的手在他背后狠狠地掐了一把。 段清阳被姐姐这么一掐,顿时冷静了许多,想到自己冲动的行为很可能为姐姐和自己带来危害,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面前的是谁?那可是赤日宗专横的大长老!他要想对自己不利,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匡长老,弟子刚才一时糊涂,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段清阳不得不极力压制住火气。 “段清阳,既然你认错了,我就放过你这一回。如若再犯,严惩不贷!给我出去!”匡狄风一甩袖子。 段清雨连声称谢,赶紧拉着气忿忿的段清阳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这么鲁莽?你不知道得罪了他是什么下场吗?”段清雨将弟弟拽到路边,小声地埋怨道。 段清阳一脸委屈:“姐姐,那还不是因为你?你怎么搞的,怎么会答应嫁给匡文衡那种人?难道因为柴师兄和你分手,你就自暴自弃了?” “嘘,你小声点儿!我答应不答应他是我自己的事,你休要管我。你只要安心修炼就行,姐姐自有分寸。好了,你走吧,我该进去了。”段清雨说完将弟弟推开,转身就走,段清阳呆立片刻,长叹一声,沮丧地离开了。 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段清阳暗暗思量着:“难道他们给了姐姐什么好处,姐姐才答应的?不对啊,姐姐不是贪婪的人,再说终身的幸福哪能用东西来替代?那么,难道是姐姐真的看上匡文衡了?不对不对,这更加不可能,整件事都是匡文衡在背地里搞鬼,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他呢?莫非,他们是强行把姐姐掳来的?可刚才的情形一点都看不出来用强的迹象啊,姐姐也一直那样镇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啊!” 段清阳百思不得其解,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住处。柴墨空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段清阳,也不说话,低着头侧身避开。自那日从叹波亭回来之后,段清阳没有和柴墨空说过一句话。柴墨空知道他在恼恨自己,可为了自己的修仙前途,只能对不起段清雨了。 看见柴墨空,段清阳忍不住说:“师兄,姐姐她答应与匡文衡双修了……” 柴墨空心中不由得一痛,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是么?那我该恭喜她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段清阳听柴墨空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狠狠一拳揍在柴墨空脸上,将他砸了个趔趄。 柴墨空站住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看了段清阳一眼,绕过他,走了。 段清阳喘着粗气,双拳攥得紧紧的。“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心想。 段清雨回到房间之后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那颗涟霜丹。匡文衡很高兴,热情地领着段清雨在宗内参观。段清雨以前进赤日宗的次数不多,而且大多时间都在静谧之处与柴墨空互诉衷肠,对宗内的环境不甚了解。金乌山主峰共有三十余座,十位长老各居一座,曦和殿占去一座,其余主峰以及大小山峰都空着。 单单逛完了蹑云峰,夜幕就已经降临了。段清雨原本想下山寻一客栈休憩,可匡文衡却极力挽留。赤日宗与冷月宗双修的道侣很多,因此赤日宗内专门辟有一地供冷月宗的女弟子居住,段清雨在那里留宿倒也方便。 无巧不成书,匡文衡在送段清雨去休息时,正巧遇见了准备返回住处的柴墨空。 柴墨空一看见段清雨就呆呆地立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段清雨感到一阵心痛,忍住不去看他,匆匆而过。匡文衡就在身边,段清雨不想再给柴墨空带来麻烦。柴墨空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直到匡文衡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柴墨空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推开房门,倒在了床上。“修仙,修仙,如此心痛,修成仙又如何?唉……”柴墨空喃喃自语。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段清雨就准备离开赤日宗了。匡文衡相留道:“清雨,你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我还没有带你逛遍赤日宗呢。呐,我差人送封信与你师父,你多留几日无妨。” 段清雨挤出一丝笑容:“匡师兄,不消如此麻烦,我先回去,今后我们来日方长。” “那我送你回宗吧,两宗之间路途遥远,你独自一人回去我不放心。”匡文衡再次提议。 段清雨依然婉拒:“无须劳烦匡师兄。凭我这身冷月宗的长袍,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另外,清雨想独自一人静一静,一路观景,心情也许会好很多。”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你到山下吧。”匡文衡道。 “有劳匡师兄。”段清雨点头致谢,走出了赤日宗的大门。 “又是一个阴霾的天气,看来又要下雨了。”段清雨走在金乌山道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道。 果然,走至山脚处,天上就飘起了零星小雨。段清雨打算在此与匡文衡作别,可匡文衡执意要再送段清雨一程。段清雨拗不过他,只得继续由他陪着前行。又送了十余里路,两人面前是一片密林,段清雨道:“匡师兄,还是请回吧,送到这里足够了,剩下的路我御剑飞回去。” 匡文衡面露不舍:“清雨,路上小心。过些时日,我会去冷月宗看你。等你修炼至空冥境界,我就向父亲和令师禀明,与你正式双修,到时将你接到赤日宗来,便可解我相思之苦。” 段清雨听着匡文衡的情话,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忽然想起之前匡文衡的承诺,连忙道:“匡师兄,既然我已经答应与你双修,你可切莫忘记在叹波亭时与我的约定啊。” “呵呵,这个啊,好说,好说。不就是《誉阳剑籍》和烈阳丹吗?回去后我就将那两样物品送给清阳师弟,你大可放心。”匡文衡笑道。 段清雨点点头,转过身刚准备御剑。只听两人身后传来段清阳的声音:“我说姐姐怎么可能愿意与你双修,原来你用这等卑鄙手段!” “清阳!你怎么在这儿?”段清雨惊而回身。 段清阳走到姐姐身边,冷眼看着匡文衡,大声道:“我就一直纳闷,姐姐为何会答应你这种人,现在我才明白。哼,姐姐,清阳虽然没多大修仙才能,可也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幸福来交换那些东西,什么狗屁剑籍、丹药,我压根就不在乎!” “清阳,住嘴!你胡说些什么!”段清雨急了,清阳一向单纯,直来直去,哪里晓得匡文衡肚子里那些弯弯绕。 匡文衡冷哼一声:“你不在乎,可你姐姐在乎。我没有强迫她与我双修,是她自己答应的。” 段清阳侧过身对段清雨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没有那些东西,清阳照样也能修炼有成!”此时他还是没理解段清雨的用意。 没等段清雨回答,匡文衡就在一旁冷笑:“我说你是太单纯呢,还是太愚蠢?我提醒你一下吧,你是我赤日宗的弟子,有些事可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有能力助你飞黄腾达,我就有能力让你万劫不复。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匡文衡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段清阳身躯一震,一下子就想通了一切,也彻底明白了姐姐的委屈之处。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偏偏是赤日宗的弟子呢? 第五十章 苍天何在 段清阳看着匡文衡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仿佛就在嘲笑自己:“怎么样?不敢再说了吧?”再看看身旁的姐姐,担心、焦急、委屈的神情写满了她清秀的脸庞,他怒从心头起,大吼:“匡文衡,你以为父亲是大长老,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赤日宗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一定要禀明宗主,好好地惩治你这种奸恶之徒!” 匡文衡把脸一沉:“段清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三番五次搅局,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岂能饶你?你别以为搬出宗主来压我我就害怕了,要害你,我还用不着大张旗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否则的话,到时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匡文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叶晓芸?你说,如果这次的事被朱宗主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段清阳忽然慢悠悠地说道。 “叶晓芸?”焦急万分的段清雨也疑惑地望着弟弟。 叶晓芸,原本是腾龙郡一个修仙小宗派的弟子,生得颇为俊俏,心地善良,性格温柔,虽然修仙根骨一般,可是却心志坚毅,刻苦勤勉。 有一日,叶晓芸路过金乌山下,正巧遇上了外出而归的匡文衡。匡文衡见到这般俊俏的女子,垂涎不已,立即上前搭话。叶晓芸认得赤日宗弟子的装束,自然对匡文衡有问必答,恭敬有加。 匡文衡在得知叶晓芸出身小宗派后,就热情地邀请叶晓芸上山观赏,叶晓芸实在拗不过,只得随他上山。哪知匡文衡将叶晓芸带至住处,在茶中放了迷药,叶晓芸未到元婴境界,很快就被迷得不省人事。匡文衡趁机对叶晓芸行了禽兽之事。 叶晓芸清醒之后,明白自己的清白已经被匡文衡玷污,失声痛哭,悲痛欲绝。匡文衡连哄带骗,说自己对她一见钟情,以后一定会与她双修云云。叶晓芸对他的话虽然将信将疑,可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后悔也没有用。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宗门,闭门不出。 匡文衡只将此事告诉了匡狄风,结果遭到他一顿训斥。按匡狄风的意思,反正叶晓芸也没有什么背景,应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才是。 可怜的叶晓芸天天将自己关在房内,不管谁来问都不说话。直到师父劝慰了三天,叶晓芸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叶晓芸的师父勃然大怒,但又无可奈何,赤日宗不是他们这等小宗派可以惹得起的。师父安慰着叶晓芸,赤日宗的弟子既然做出了承诺,应该会遵守。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个希望太渺茫了。 叶晓芸心受重创,影响了修仙进度。干等五年之后,匡文衡的许诺依然没有兑现。叶晓芸的修为也毫无提升。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万念俱灰的叶晓芸用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叶晓芸的师父悲痛万分,再也忍不住了,打算去赤日宗讨个说法。为避免连累自己的宗门,她毅然决然地宣布退出宗派,以后再无瓜葛。 她不顾赤日宗守门弟子的阻拦,直接闯进曦和殿,当时赤日宗诸位长老与宗主朱鸿烈都在。她破口大骂匡文衡丧尽天良,在场的匡狄风尴尬无比。朱鸿烈将匡文衡唤来当场对质,但匡文衡一口咬定是叶晓芸贪图赤日宗的高超功法,故意勾引他以成双修好事,气得叶晓芸的师父差点咬碎满口玉牙。 朱鸿烈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他也对匡文衡行奸作恶的品性有所耳闻,但碍于匡狄风的面子,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太过严苛。于是,朱鸿烈狠狠地训斥了匡文衡,并惩罚他闭门思过五年。另一方面,他好言劝慰着叶晓芸的师父,并承诺赠予叶晓芸的宗派良品仙剑十柄,上品丹药一百颗,这才将她送下了山。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将会对赤日宗的名声产生极度恶劣的影响,因此朱鸿烈警告匡文衡,倘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定斩不饶。 从那以后,匡文衡表面上收敛了许多,但一肚子坏水全都转向背地里,做得比原来愈发变本加厉。匡文衡还听从了父亲的“教诲”,做事斩草除根、不留痕迹,以绝后患。 叶晓芸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段清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当着匡文衡的面言简意赅地说与段清雨知晓。 匡文衡先是惊讶,后是尴尬,段清阳这是当面揭短。看见段清雨投来鄙夷的目光,匡文衡终于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臭小子!竟敢在清雨面前胡说八道败坏我的名声!我今天绝对饶不了你!”说罢,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同时抽出背上仙剑,顺势要斩。 段清雨连忙把段清阳拉到身后:“匡师兄,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我弟弟的!” 匡文衡冷笑一声:“我没为难你弟弟,是他惹我在先,那就休怪我无情了!”他一掌推开段清雨,又举剑攻向段清阳。段清阳也抽出仙剑勉强抵挡着,可是没有办法,两人的境界实在差太多了。 匡文衡的剑招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转瞬之间,不过数招就挑飞了段清阳的仙剑,将他击倒在地。段清雨举剑来救,却被匡文衡一脚踹开。“哼哼,去死吧!”匡文衡用最大力气,将仙剑捅入了段清阳的胸腔,前胸后背扎了个通透,鲜血狂飙。 “清阳!”刚爬起身来的段清雨撕心裂肺地呼喊。 “姐……姐……”段清阳口吐鲜血,看着身侧不远处的段清雨,缓缓地抬起一只手。 “哧”的一声,匡文衡狠狠地拔出了仙剑,段清阳的胸口和后背迸射出大量血迹,仰倒在地上。望着昏暗的天空,段清阳真想大吼一声:“苍天无眼!”可是他痛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死了也好,这样姐姐就不必嫁给他了……”这是段清阳在意识模糊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清阳……”段清雨又是一声悲呼,扑了过去。段清阳渐渐没有了呼吸。段清雨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同胞弟弟,就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失去了生气。 匡文衡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鲜血不停地从垂下的剑身上滴落,饮了血的仙剑,散发出的光芒似乎都充斥着一抹诡异的红色。 段清雨哭得近乎昏厥,指着匡文衡,泣不成声地道:“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了清阳,我,我不会……不会放过……” “不会放过我,是不是?哼,想不到段清阳还能打听到我和叶晓芸的事。不过,他已经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吗?不如,就让我送你下去和你的好弟弟相聚吧?”匡文衡狞笑着走了过来。 带着血迹的剑,轻轻搁在了段清雨的脖颈上。段清雨停止了抽泣,冷冷地望着匡文衡,一字一顿地道:“你这种人,老天不会让你活长久的。” 匡文衡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天?老天他只管刮风下雨,如何能管到我?你倒是让老天来帮你啊!”说话的同时,他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仙剑在段清雨白皙的皮肤上轻轻划出了一道血痕。 段清雨纹丝不动,依然冷眼凝视着匡文衡。匡文衡突然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这么娇艳的花朵就要凋谢在我的手上了。段清雨,如果不是你弟弟胡搅蛮缠,如果你一开始就能乖乖顺从于我,结果会比现在好许多。” 段清雨没有说话,低下头温柔地抚摸段清阳的脸庞,轻轻扶起他的上身,揽在自己怀中。此时,零星的小雨忽然大了起来,并且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眨眼之间就变成了滂沱大雨,将三人淋了个透湿。 雨点随风拍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段清雨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娘亲说过的话:“雨儿,你的生日是清明节,你出生的那会儿,天上正下着雨,你爹爹就给你起名叫‘清雨’。过了一会,你弟弟出世时,雨天已经转晴了,所以啊,你弟弟名叫‘清阳’。” “好了,看够了吧?现在我就送你上路!”匡文衡慢悠悠地说道。对他来说,段清雨这样的漂亮女子以后还有机会再找,况且当着面杀了人家的弟弟,不灭口以绝后患的话不是他的作风。 “段清雨,雨中来,雨中去……呵呵……”段清雨自嘲地笑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小声呢喃,“清阳慢些走,姐姐来陪你了……” 匡文衡提剑猛刺,剑峰眼看着就要触到段清雨的喉咙。 “住手!”只听林中传来一声怒喝,一颗石子电光火石飞来,砸在匡文衡的剑上,“叮”的一声,石子的力道大得出奇,竟然将仙剑击飞了。 “有高人!”匡文衡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反应极快,狠命一脚踢向刚睁开眼睛的段清雨,段清雨闷哼一声,倒飞开去,撞断了一棵树后掉落下来,大吐几口鲜血,昏了过去。匡文衡踢飞了段清雨后,立刻向着石子飞来的反方向逃窜,施展身法,暗念口诀,等跑到飞落的仙剑旁边时直接抄起来御剑而起,弹指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树林中闪出一道人影,她身穿冷月宗的蓝色长袍,径直冲向了段清雨。此人正是段清雨的师父——尹絮瑶。自从段清雨前几日动身前来赤日宗后,尹絮瑶一直放心不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下了山,独自一人来到了赤日宗。不想守门弟子却说匡文衡已经护送段清雨下了山,于是尹絮瑶一路追赶而来,终于在这片树林间的小路上发现了两人的行踪,正巧赶上匡文衡要下毒手的那一刻,她情急之间随意摸起地上的石子砸了过去。可是匡文衡的反应实在是太迅速了,从石子的力道上立即判断出自己不是对手,马上踢人逃命。那一脚极为狠毒,恐怕段清雨已经凶多吉少。 抱着一丝希望,尹絮瑶跑到了段清雨身边,扶起奄奄一息的她,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有气。尹絮瑶连忙给段清雨疗伤。可一运功,尹絮瑶惊呆了,自己的灵力根本输不进去。再仔细查探段清雨身上的伤处,暗道糟糕,匡文衡那一脚正好踹在段清雨的丹田上。段清雨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救,更没有想到匡文衡会踢自己一脚,所以压根没来得及护住丹田。那重重的一脚,把她的丹田毁了。此外,段清雨倒飞撞树,没有了灵力的经脉也被震断了七七八八。 尹絮瑶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地面上的尸体,心道:“这不成了废人了吗?清雨清醒之后要如何面对?何况她的弟弟还死了……匡文衡啊匡文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尹絮瑶将段清雨翻身背在背上,御剑而起,向着赤日宗疾飞而去,而段清阳的尸体则依然躺在血水交杂的地面上,任由倾盆的大雨不停地冲刷着。 来到赤日宗门口,尹絮瑶只对守门弟子喊了一声“救人”就冲了进去,直奔曦和殿。一脚蹬开曦和殿的大门,把殿里的人吓了一跳。 “尹长老,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何去而复返?这名女子是?”朱鸿烈吃惊地问道。 “这是我徒弟段清雨,现在身负重伤,丹田已毁,经脉尽断,需要赶紧医治,其余一会儿再说!”尹絮瑶焦急万分。 “尹长老莫急,我这里有救命的丹药。”朱鸿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塞入了段清雨口中。“化莹丹入口即化,很快就能恢复部分伤势,”朱鸿烈道,“不过她的丹田与经脉就……不知是何人伤了令徒,下手竟如此狠毒?” “这就要问问匡长老的乖儿子了!”尹絮瑶冷眼瞅着一旁的匡狄风。 在场的长老们都齐齐把视线都转向了匡狄风。匡狄风方才一见到段清雨就暗暗担心是不是匡文衡下的重手,原来果真是他。不过匡狄风猜不到一心想和段清雨双修的儿子为何要将她伤成这样。 “尹长老,我儿文衡为何要伤段清雨?他二人今天刚向我禀明过,以后要结成道侣双修来着,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匡狄风面不改色。 “误会?哼哼,山下十里之外的仙踪林,我赶到那的时候匡文衡正要用剑刺杀清雨,被我一颗石子击飞仙剑,他逃走时还不忘飞起一脚踢在清雨的身上,险些害了我徒儿的性命。清雨的弟弟,也就是你赤日宗的弟子段清阳,他的尸首还躺在仙踪林呢,这能有什么误会?”尹絮瑶几乎是吼出了这段话。 “段清阳死了?”匡狄风显得十分吃惊,其实他已经大略猜到了,想必是段清阳为了姐姐的事与匡文衡起了冲突,匡文衡杀了他之后又想杀段清雨灭口,结果却被尹絮瑶救下。 “尹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已经死了一名赤日宗的弟子,朱鸿烈感觉事情严重了。 “既然匡文衡想杀害我徒儿,我就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那一日,我差小徒清雨送信给朱宗主,后来……”尹絮瑶从头说起,一直说到前几日段清雨离开冷月宗,还把匡狄风写的信都拿了出来,言语中夹杂着对匡狄风、匡文衡父子卑劣手段的鄙视与厌恶,说得匡狄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如果没有匡文衡杀人这件事,匡狄风大可抵赖尹絮瑶所说尽皆毫无凭据,但现在清雨、清阳姐弟俩一死一伤,怎么抵赖都是与匡文衡脱不了干系的。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要等清雨清醒后才知道了。”尹絮瑶道。 “好,尹长老你放心,等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先派人去仙踪林寻得段清阳的尸体,再去把匡文衡抓回来。”朱鸿烈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上次叶晓芸的事件之后,他以为匡文衡有所收敛,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虽说威逼柴墨空、要挟段清雨的事都是尹絮瑶的推测,可朱鸿烈估计这些事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这时,椅子上的段清雨忽而咳了起来,慢慢睁开了双眼。朱鸿烈上前号脉诊视了一番,化莹丹的药效果然强大,段清雨的命算是救回来了,剩下的只要调养些时日即可恢复。 “清雨,你感觉怎么样?”尹絮瑶担心地问道。 “师父……您怎么来了?”段清雨知道在紧要关头是师父救了自己。 “为师担心你,才来赤日宗找你。所幸,及时救了你的命。” “师父,您要是早些来,清阳就不会死了……”段清雨两行泪潸潸而下,“啊!我、我的丹田!”段清雨突然发觉,自己的丹田已毁,经脉也大多断裂,体内没有一丝灵力。 “别担心,师父与朱宗主还有各位长老都在这里,我们会想办法的。”尹絮瑶安慰着段清雨,将目光投向了朱鸿烈,其实她心中没底,只能寄希望于赤日宗了。 朱鸿烈皱起眉头:“段清雨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我们也是毫无办法的。不过,我可以传讯给本宗的一位大乘境界高手,让他来试一试。如果他也没办法,那……”他没忍心说下去。 “好!那我就陪清雨在赤日宗等着。”尹絮瑶道。她觉得,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段清雨这些日子以来连续遭到失恋、逼婚、丧弟之痛,若是丹田再治不好,尹絮瑶担心她承受不了。 朱鸿烈当天就通过灵息玉传讯给宗内一位大乘期的高手,高手回讯三日之内回宗。在这三天里,朱鸿烈派出整整三十名洞虚境界的弟子下山寻找匡文衡。可直到大乘期高手回宗,也没有发现匡文衡的下落。 没想到赤日宗的这位大乘境界高手竟然是一名温和儒雅的青年。他面带淡淡地微笑,光看外表很难将他与“大乘”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当然,修仙高手本来就是看不出年龄的。 详细诊视过段清雨的丹田与经脉之后,青年摇了摇头,叹道:“伤得太重,十损七八,我也无能为力。” “景前辈,果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鸿烈虽然须发皆白,但论辈分,比这青年可是差得远了。 青年沉吟片刻,而后说:“普天之下,说不定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修复她的丹田与经脉,可是我对丹药这方面涉猎不深,赤日宗所藏书籍我大多读过,其中并没有关于修复受损丹田的记载。现在只能多方打听,说不定能打探到某种可以医治丹田的灵药的消息。”其实青年说的这些都是安慰话,连堂堂七大宗之首的赤日宗所珍藏的典籍中都没有相关记载,那其他宗派也未必能有,更何况能修复丹田的丹药,那是何等的奇效!即便真有这种丹药,也必定十分稀有,能不能得到还是未知。 段清雨已经心灰意冷,轻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各位前辈,不必再为晚辈劳心了。晚辈区区一名修仙弟子,何德何能让前辈们为我耗费时间与精力。丹田已毁,修仙无望,我还是做回一名普通人吧。” 短短数日,连遭打击,段清雨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与爱人决裂,失去了弟弟,再无法修仙……段清雨好想问一声:“苍天何在?” 第五十一章 医与不医 听了段清雨的遭遇,李原啸等人都嗟叹不已。 “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入了融阳宗?”姚化空问道。 “我自知丹田修复无望,本打算放弃修仙,回故乡昆州去生活,可是师父劝我不要放弃,想接我回冷月宗。只是我已经无法修仙,又如何能做冷月宗的弟子呢?最后朱宗主提出,让我先来融阳宗,这里离赤日宗较近,倘若日后觅得良法,也能尽快帮我医治。融阳宗的前辈们对我不错,今天来客众多恐怕人手不够,所以我也出来帮忙。由于融阳宗与赤日宗一样只收男不收女,为了避免麻烦我才做此男装打扮。” 李原啸问:“那你今后有何打算?融阳宗毕竟不是久留之处。” 段清雨轻叹一口气:“弟弟不在了,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在这里麻烦别人我也很过意不去,所以准备在万仙大会之后就回昆州去。咳咳……”说着,她又咳嗽了起来。 “好好的姑娘,竟被害得如此之惨。匡长老父子此般行为实在是让人不齿啊。不知后来找到那匡文衡了没有?”余瑞江慨叹道。 “嗯,找到了。朱宗主雷霆震怒,一掌毁了匡文衡的丹田废去了修为,驱逐出了赤日宗,而匡长老也被严厉地警告了一番。”段清雨轻轻地说。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洪阕雷对匡氏父子的行径十分轻蔑。 “段清雨,我虽然认识一个有超高医术的人,但是你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我不敢保证她一定能医好你。而且即便她医好了你,你也必须脱离冷月宗,终身隐居在山谷之中。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去试一试?”李原啸突然严肃地问道。 段清雨面露一丝喜色:“愿意,我愿意。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我本已心若死灰,尘世种种,对我来说并无半点留恋。况且以我如今的状况,已经无法再做冷月宗的弟子。若能修复丹田,终身隐居又有何妨?” 李原啸微笑着摸了摸胡须:“既然如此,那好,你将我们带至住处之后就马上去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啊,这么快?宗主前辈,晚辈的事不必着急,还是等万仙大会结束之后再说吧。”段清雨道。 “呵呵,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李原啸笑着转过身,对余瑞江说,“余长老,这事儿就麻烦你走一遭了。” 余瑞江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苦笑:“一开始我就猜到了,果然没错。普天之下除了此人,还有谁会有如此妙手?宗主有命,我自然会去一趟,只是……要见她,我还真是头疼啊!” 李原啸看到余瑞江窘迫的样子,大笑道:“这是好事,呵呵,我估计清雨姑娘能合她的心意,你就勉为其难,去一趟吧。万仙大会你不必担心,这里有我、姚长老还有洪长老三人就够了。” 余瑞江点点头:“此去无忘谷来回也就五、六天的功夫,我会在大会结束前赶回来的。” “前辈,清雨怎敢劳烦您呢,不如告诉我那位医者的住处,清雨自己过去吧。”段清雨连忙道。 余瑞江笑了:“你有所不知,她可不是什么医者,估计只有我亲自带你去,她才会医你。” “那可否先让晚辈去冷月宗拜别一下师父?师父待我一直很好,这次为了我的事更是亲自找上了赤日宗,我怕以后再难与她相见了。” “唉,清雨,你这份孝心难能可贵,只是你丹田的伤势耽搁久了可不行,从你受伤到现在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要知道皮肉之伤好治,经脉之伤难医啊。赤日宗的朱宗主与你师父那,我会跟他们说的。你的修仙之路还很长,以后总有机会再相见的。”李原啸道。 段清雨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带着四人继续往前走去。她心中何尝不着急?听李原啸所说,那个神秘之人有可能医好自己的丹田与经脉,段清雨仿佛觉得漫天黑暗之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曙光。 “什么?就让我们住这儿?真是岂有此理!”洪阕雷刚一看见融阳宗安排的住处,就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里是山边下的一小块碎石地,几间小木屋简陋地支撑在地上,感觉小风一吹就会倒一样。 “哈哈,老洪,你还以为人家会盖几间红墙大瓦房给你住啊?随遇而安,随遇而安呐!”姚化空扛着箱子大笑着走进了一间小屋。李原啸对此也是毫不在乎,微笑着进了另一间木屋。 “可这也实在是太破了吧?摇摇欲坠,何时倒了把我压在里面我都不知道!这融阳宗,仗着赤日宗的气焰,欺人太甚……”洪阕雷嘟囔着走进了屋。 原来是融阳宗主詹正祥觉得太清宗与赤日宗不和,故意安排了这么个破烂住处给李原啸他们。段清雨尴尬不已,她也觉得眼前这几间小木屋实在是配不上太清宗四人的身份,转过身对余瑞江道:“前辈,实在是抱歉,这残风园本是惩戒融阳宗弟子时以供闭门思过的地方……” “无妨,无妨。修仙之人哪在乎这许多。残风园?无风已残破,有风更残破,这名字倒是贴切啊,呵。清雨你回去收拾衣物,一个时辰之后在火叶山下等我。” 段清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先换回了女装打扮,而后去向詹正祥道了别。詹正祥也乐得有人带段清雨离开,毕竟不是本宗的弟子,还是个姑娘家,住在宗里多有不便。 一个时辰后,火叶山下,余瑞江御剑腾空而起,带着段清雨向东方疾速破空而去。 站在余瑞江的雪飞仙剑上,段清雨轻声地问:“前辈,不知那位高人居于何处?” 余瑞江回答:“她隐居在亢龙郡雾凌山脉的无忘谷中,很少踏足尘世,世间也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踪迹。” “哦。”段清雨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鼓起勇气问道,“前辈,清雨一直有个疑问。前辈们与清雨非亲非故,清雨也不是太清宗的弟子,况且冷月宗与赤日宗都和太清宗不和,前辈们为何要如此热心地帮助清雨?” 余瑞江笑了:“一定要沾亲带故才会去解人危难吗?我认为,修仙之人行事要光明,心胸要广袤,为人要坦荡,如此才能修仙大成。像匡文衡那样心肠歹毒之人,即便修炼成仙也是为祸人间,那样又有何用?何况姑娘如此善良,遭遇又着实让人同情,帮你乃是仗义之事,你无需放在心上。” 段清雨心中感动不已,堂堂太清宗的宗主与长老,竟然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无名的别宗弟子如此费心。 余瑞江继续说:“另外,你有所不知,现在太清宗与赤日、冷月两宗的关系已渐趋缓和,和过去不同了。” “真的?那太好了。正像前辈所说,修仙之人心胸要广袤,不,其实做普通人心胸也要广袤才好。就好像家父,知足常乐,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才得一生快活,正因如此,邻里乡亲都称他为‘海川公’呢。”段清雨回想起自己好脾气的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惜,有许多人看不穿啊。”余瑞江望着远方慨叹。 御剑飞行了两日多,才望见了远处宏伟绵延的雾凌山脉。雾凌山脉中群山连绵起伏,山谷山涧不计其数,单是亢龙一郡之中,山谷就不下数百个,而无忘谷就是其中一个。 雪飞剑缓缓下落,段清雨从上面跳了下来,余瑞江收起仙剑插回了背上:“我们到了。” 此处是一个山坳平地,满地都是野草,如今正值绿黄相接的时期。野草中遍生一种小花,有红有绿,虽不鲜艳,但是气味幽香,甚是好闻。 段清雨闭上双眼,长长地吸了一下空气中幽幽的花香,喜不自禁:“前辈,这是什么花?气味芬芳,颜色也挺好看。” “此花名为无忘花,花分雌雄。红色的是雌株,绿色的则是雄株。因为雌雄两花必定结伴而生,恰似情侣般永不相忘,故名无忘花。”余瑞江淡淡地说。 还有如此奇妙的花?段清雨低头环视,果然,每一株红色的无忘花旁边必定生有一株绿色的无忘花,而且两花花茎稍稍相向弯曲,果真像是一对双宿双栖的眷侣。 “花尚且如此有情,有时人却无情……”段清雨蹲下身来,凝视着面前的一对无忘花,喃喃地自言自语。 “前辈,这个山谷叫做‘无忘谷’,是因为此花而得名的吧?”段清雨仰起头问道。 余瑞江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其实这个山谷原名‘无望谷’,‘望’是‘希望’的‘望’。因为谷中毒物遍地,普通人进去就死,连修仙之人也不敢深入其中,故名‘无望’。后来,有一位精通医术的高人来到此处隐居,她非但不惧各种毒物,还将那些毒物入药、炼丹。正是她,给这种不知名的小花取名‘无忘花’,也正是她将山谷名改为‘无忘谷’。” “那这位高人叫什么名字?莫非她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此人名为花千雪,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这个名字。相比之下,她的绰号更出名,叫做‘妙毒医仙’。” “妙毒医仙……清雨也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医术极高,又善使毒,所以人称‘妙毒医仙’。但是她脾气甚是古怪,虽然号称‘医仙’,但从不治病救人。不过此人已销声匿迹好些年了,原来是隐居在这里。”段清雨道。 “的确如此,不过你有一点说得不对,她名号中的‘毒’字,并非是因为她擅长使毒,而是因为她心肠太硬,屡屡见死不救,人们才送她这么一个称号。”余瑞江微笑着望着山谷深处。 “啊?那这位医仙前辈会不会也不肯医治我……”段清雨有些担心。 “你放心,如果是别人带你来我不敢保,现在是我带你来,她必定会医你。一会儿不论她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下来,切记。”余瑞江嘱咐道。 “是,前辈。” 余瑞江从怀中拿出两颗露凝丹,分与段清雨服下后,一起向山谷深处走去。 无忘谷两边的山很高,山谷又窄又深,而且曲里拐弯,即使是白天,谷中的光线也很不好,而且湿气很大,越往里走就越有阴森森的感觉。正是这样阴冷的环境,孕育出了许多毒物。谷中各种毒草、毒花、毒树丛生,毒蛇、毒虫等也不计其数。段清雨只见过几种,有许多色彩斑斓的毒虫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如果不是余瑞江不断地散发灵气震荡驱赶沿途的毒物,估计段清雨寸步难行。 “这么多毒物,看着都瘆人。余前辈,方才我们为什么不御剑飞进来呢?”段清雨问。 “拜访她自然要遵守她的规矩,无忘谷中是不能御剑飞行的。如果违反了规矩,她绝对不会医你。” 段清雨吐了吐舌头,暗暗地想:“这么古怪的脾气,八成是个年长之人……不知余前辈与她有何交情,这么肯定她会医我……” 天色越来越暗,大约深入谷中一个时辰左右,两人才隐约看见远处有一间茅屋。 “到了。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论她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余瑞江再次叮嘱。 走到近处,段清雨端量了一下那间茅屋,因为潮湿的关系,房檐的茅草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房门紧紧闭着,只有一盏小窗,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千雪!余瑞江求见!”余瑞江大声喊道,在谷中响起一阵回声。 片刻之后,茅屋之中响起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余瑞江?你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是找我医人,那你就请回吧!” 余瑞江道:“千雪,我这次来的确是想让你医治一下这位姑娘,你且开门相见。” “姑娘?你带来的姑娘,我死都不医!”沙哑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段清雨心中奇怪得很,进谷之前余瑞江还说,只要是他带来的人,妙毒医仙肯定会医呢。 余瑞江显得有些尴尬:“千雪你别误会,这位姑娘乃是冷月宗的一名小弟子,因遭遇不幸,我等甚是同情,与李宗主商议过后,才让我带她来你这里。” “冷月宗的弟子?你堂堂太清宗的长老什么时候管起冷月宗弟子的闲事来了?”沙哑的声音问。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待日后再详细告知与你,你先出来吧。” 沙哑的声音不再答话,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黑衫、带着黑纱斗笠的人走了出来,根本看不清长相,只能从身材上看出她是一名女子。 “余瑞江,我有‘十医十不医’的规矩,你还记得吗?”女子开口道。 “怎会不记得?你医女不医男,医少不医老,医美不医丑,医富不医穷,医瘦不医胖,医伤不医病,医轻不医重,医凡不医仙,医双不医单,医顺不医逆。旦有一处不符,见死不医。”余瑞江一口气说完。 段清雨心中叹道:“我的天呐,这么多规矩,当中有几个我都没听明白,这个妙毒医仙的脾气果然古怪!” “不错,你还记得。单是看‘医凡不医仙’这条,她就不符合,你们走吧。”说罢,这女子转身就要走回茅屋之中。 余瑞江连忙叫住她:“千雪,且慢。这个姑娘完全符合你所有的条件。” 花千雪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道:“哦?那你且说说看,她怎么符合我的条件了?” “第一条,医女不医男。她是位姑娘,这个不必说了。 第二条,医少不医老。她很年轻,这个也不必说。 第三条,医美不医丑。审美的标准在你,你看她的长相,丑吗?”余瑞江问。 花千雪转向段清雨,许久未动。段清雨仿佛感觉到,从那斗笠的黑纱之中隐约射来两道锐利的目光。 端详了片刻,花千雪点头道:“她的长相倒是清秀俊俏。你接着说。” “第四条,医富不医穷,她家原本乃是飞龙郡昆州城的一户富裕人家。虽然如今已经变卖了家产,但她毕竟曾经是富家千金,这也算符合你的条件吧?”余瑞江道。 “哼,开什么玩笑?以前再富又如何,我医富为的是钱,她都变卖了家产能有多少钱给我?我不医!”花千雪冷声道。 “千雪,我且问你,你要钱财究竟有何用处?” “自然是购买药材所需,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花钱的吗?” 余瑞江点点头:“这就对了,这一届的万仙大会已经开始了,我太清宗换得的药材,送你一份又何妨?届时任你挑选,权当你医治这位姑娘的报酬,如何?” 花千雪的口气带着惊喜:“此话当真?任我挑选?我对药材的需求可是大量的,你能做主?” 余瑞江微微皱眉:“如果不超过药材总量的十分之一,我还是能做主的。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亲自炼丹补上!” “呵呵,十分之一的药材加上你炼的丹,自然足够了。好吧,这个条件也算满足了。”花千雪似乎很满意。 “那我继续说。 第五条,医瘦不医胖,这位姑娘体态偏瘦,自然符合规矩。 第六条,医伤不医病,她是受了伤,并非得了什么病,这点也符合。 第七条,医轻不医重,虽然她开始受伤很重,但是现在伤已经好了大半,只需调养些时日即可痊愈。” 说到这,花千雪打断余瑞江:“那你还找我医什么?” 余瑞江笑道:“你别急,伤虽然快好了,但她的丹田与经脉已经受损,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她医治丹田与经脉的。规矩是‘医轻不医重’,是指受伤的程度,她既然皮肉之伤近乎痊愈,应该也算符合要求吧?” “哼,咬文嚼字地钻空子。我倒要看看,下面第八条规矩你怎么说得过去!”花千雪既然这么说,就等于同意了余瑞江对于第七条规矩的说法。 “第八条,医凡不医仙,是指只医凡人,不医修仙者,对吧?这位姑娘丹田与经脉已几近残毁,根本无法贮存或是运行灵力,她现在根本与普通人无异,而且因为不能再修仙,她已经脱离了冷月宗。这第八条,她应该符合吧?”余瑞江如此解释。 花千雪道:“几近残毁?怎么这么严重!你这么说我倒是挑不出错来。那好,第九条,医双不医单,我问你,今天是单日还是双日?” 段清雨这时才明白那句“医双不医单”的意思。原来竟然是指单、双日!这花千雪当真是个怪脾气。 余瑞江不慌不忙地说:“今天是单日。不过今日不医也没关系,我和她就在这谷中等一夜,明天再找你医治,你并没有说只能找你一次。” 花千雪道:“真会狡辩!那最后一条呢?医顺不医逆,她能符合吗?” “这个顺逆与否,就得你亲自去问她了。如果她不肯听从你的要求,我立刻带她离开。”余瑞江答道。 段清雨听了两人的话,心中暗道:“原来‘医顺不医逆’是这个意思,难怪余前辈一再叮嘱我,不管她提什么要求,我都要答应下来呢。不过,万一……” 第五十二章 花珺一脉 “好,我来问她。”说罢,花千雪转向段清雨,“小姑娘,想要我医你也行,你必须依我三件事。第一……” 说到这,段清雨忽然打断道:“前辈且慢,晚辈有话要说。在你说出三件事之前,我想问一下,如果前辈故意为难我,要求我去做一些力所不及之事,亦或是伤天害理之事,那如何是好?违背良心的事我是万万不肯去做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前辈也不必再说了,我会立刻离开无忘谷。” 花千雪笑了一声:“哎哟?你还挺有骨气的嘛!不过你把我花千雪看得太低了,我以前虽然不救人,但是也从不害人。你放心,我的要求绝非故意为难你。我先说第一件事,我的医术再高,也有医不好的时候,何况我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丹田残毁的人。如果我医不好你,你将来不许怪我。” 段清雨点点头:“这点我能做到。在来之前,李宗主已经跟我说过,我的丹田与经脉受损过重,不一定能医好。何况前辈为我医治已是莫大的福分,晚辈感激不尽,怎敢再奢望许多?” 花千雪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没说一定会医你呢,还要看后面两件事。这第二件嘛,你必须留在这无忘谷中陪我,在我渡劫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离开。你能做到吗?” “能。晚辈遭遇的不如意太多太多,如今亲人尽皆亡殁,我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留恋,如果前辈肯为我医治,我陪着前辈在谷中生活也是应该的。”段清雨乖巧地回答。 “嗯,不错。第二件事能做到的话,相信第三件也不难了。你必须退出原来的宗门,拜入我的门下。刚才听瑞江……听余长老说,你已经退出了冷月宗,那你只要愿意拜我为师即可。”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慌忙把称呼换成了“余长老”。 段清雨伏身跪下,叩首道:“徒儿段清雨,拜见师父!” 看见段清雨如此听话,花千雪满意地连连点头,一旁的余瑞江也微笑着看着段清雨对花千雪行拜师之礼。 “好了,你起来吧。”花千雪道,“你刚才进谷之时,已经吃过露凝丹了吧?以后在这无忘谷中你可要处处小心,这里可是毒物的天下,比如你刚才叩首时额头碰触的那块石头,就是丝毒之最——鹤顶红。” 段清雨心中一紧,刚才行礼未曾注意,听了花千雪的话,再定睛一看脚边那块微微发红的石头,果然是鹤顶红!再仔细一看周围,不只有这一块,周围许多石块的颜色都微微发红,还有黄色的,绿色的等等。“鹤顶红,赤辰砂、雨夜莹……我的天呐,丝毒中最毒的几种这里竟然都有,而且还这么多……”段清雨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千雪拿起段清雨的手腕,号了一会脉搏。令段清雨惊讶的是,从黑色衣袖中伸出的手光洁白皙,并无半点褶皱。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如果不是及时服用了化莹丹,你早就没命了!”花千雪一下就判断出来段清雨服下的丹药是什么。 “师父,此事说来话长……您看徒儿的丹田与经脉,修复还有望么?”段清雨轻声问。 花千雪并没回答,她只是说:“也罢,前因后果日后再细细说与我听。” “千雪,恭喜你收得新徒。我就不再久留了。”余瑞江见事已办妥,打算辞行了。 “慢着,今日是单日,你一定要留在谷中,明日方可离去,否则,我就不医她!”花千雪铁了心要遵守那古怪的规矩。 余瑞江哭笑不得:“千雪,你还真是……死脑筋。也罢,不差这一夜,明日一早我就赶回万仙大会。” 花千雪却叹了口气:“你为何非等有求与我时才来找我?既然来找我又为何要急着离开?” 余瑞江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变大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最头疼的就是花千雪这种幽怨的口气。 “千雪,天下间你的医术最为高超,正巧你一直想收一位乖巧伶俐的徒儿,清雨她凄苦的遭遇令人同情,又善良聪慧,我将她带来交与你医治,正好拜你为师,岂不是一举两得?我急着走是因为万仙大会还没有结束……”余瑞江打着马虎眼。 “哼,你少打岔。当初你尚在空冥境界时,你就说等修炼至大乘境界再说……结果,我一等就等了这么久……”花千雪一边说,一边摘下了斗笠。 段清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黑纱斗笠之下,哪里是什么年长之人,分明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瑞江,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可你每次来都是有求于我的医术,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单独来看看我?”花千雪的声音都变了,不再苍老,而是圆润清甜的嗓音。 余瑞江眉头大皱:“千雪,让你等这么久的确是我对不住你,不过我余瑞江说到做到,等我进入大乘境界,我就会离开太清宗四处云游,到时,我带上你一起,如何?” 花千雪眼眶微微发红:“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自从当初离开太清宗之后,我就一直隐居在无忘谷中。这里离天道山并不远,你若真的在意我,为何不经常来看我?” “千雪,修仙无岁月,你又何必在乎这些朝夕之事呢?我身为太清宗的长老,现在还要负责教授李宗主的两个外孙,自己又要抓紧时间修炼,如何能经常脱开身来看望你?现在我已是寂灭后期,离大乘境界也不远了,你就再安心等我些时日吧。”余瑞江道。 “罢,罢,罢!认定你就是我花千雪一生最大的错误,错得都无法回头,只能继续错下去。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花千雪叹道。 段清雨默默听着,心中却波澜起伏,这副情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原以为花千雪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可眼前的分明是一位用情专注的姑娘。 “算了,看在你为我送来一位好徒儿的份上,今日我就不为难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日后李大哥怪罪于我。”从称呼来看,花千雪与李原啸也是熟识。 余瑞江又恢复了他那波澜不惊的神情:“好。千雪,你好生照料清雨。那,我先走了。” “清雨谢过余前辈!”段清雨连忙鞠躬。 余瑞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待余瑞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花千雪才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段清雨,苦笑道:“刚收你为徒,就让你看了为师的笑话。” “哪里,徒儿看得出来,师父对余前辈一往情深,依徒儿所见,余前辈也并非负心薄幸之人,师父不必太伤心。”段清雨恭敬地道。 “唉,不提也罢。先随我进屋吧,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受伤的。” 茅屋不大,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除了当中有一张长桌,三面墙上全是架子,放满了瓶瓶罐罐,瓶身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得大多都是毒物的名字。里间则被一张床占去了大部分,床上铺了一个大草垫,供花千雪打坐而用。 坐在草垫上,段清雨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边,花千雪听完之后义愤填膺,大骂匡氏父子的无耻行径。而后,段清雨又问了一遍自己的丹田是否还能修复的问题。 “清雨你放心,你这丹田我还是有办法治的,幸亏你来得早,再拖些时日,恐怕医治起来就困难了。”花千雪道。 一听花千雪说有办法医治,段清雨喜不自禁,心中暗暗感激着李原啸与余瑞江。 “啪”的一下,段清雨的胸口重重地挨了一掌,从草垫上跌落在地,她顿时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激荡,喉咙一咸,“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段清雨不解地望向花千雪,有气无力地说:“师、师父……” “别奇怪,这就是我的医治方法。你周身经脉十断七八,再续困难,不如全部震断,让其自己全部重生的好。”花千雪解释着,扶起了段清雨,将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而后,又去外间拿了几个小瓶递给她,嘱咐道,“红瓶的药丸早、午、晚内服一粒,绿瓶的药膏每日午后外敷于丹田处,蓝瓶的药粉每日子时溶于水中,你在其中浸泡,直至翌日卯时。另外,每日辰时、未时,我会为你针灸,巳时、申时、戌时,我会用灵力帮你疗伤。如此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你的丹田与经脉自然修复完成。不过,这期间你可能要受点苦。” 段清雨听了直咋舌,修复丹田与经脉竟然这么复杂,还要反复近三个月。“师父,徒儿不怕受苦,只是劳烦师父了。” “嗯。等你的丹田与经脉修复之后,我就会传你我这一脉的修仙功法以及医术,但是你要牢记并遵守那十医十不医的规矩,否则,别怪师父责罚你。”花千雪严肃地道。 段清雨鼓起勇气说:“师父,徒儿不太明白。有高超医术之人,不是应该以慈悯为胸怀、以善德为心志的吗?何况解人于危难之时,救人于生死之间本就是我修仙者应有的侠义之心。师父那十条规矩,着实奇怪得很。” 花千雪冷笑一声:“你又知道什么。修仙之路艰辛无比,如若分心于他事,必将无所成就。我花珺一脉是因修仙功法特殊才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并非为了治病救人所学。 医女不医男,是因为我脉只收女弟子,而且师父告诫过我,不可救治男子。 医少不医老,年少之人才有医治的必要,老者本就时日无多,医了徒费心力和药材。 医美不医丑,我脉历代祖师尽皆貌美如花,模样俊俏也是我脉收徒的规矩,医人也是如此。 医富不医穷,医好了富者才有丰厚的报酬供我们收买药材之用,穷者最多心存感激,妙手仁心的虚名对我们来说并无半点用处,不如实际的钱财有用。 医瘦不医胖,那是因为胖人体内阴阳不平,气血不衡,医治起来更费时费力,自然不医。 医伤不医病,伤者,乃是外界因素造成身体损害,身体会自然修复部分轻伤,医治起来较方便。而病者,身体部位或器官本身就已产生病变,医治起来麻烦,故不医。 医轻不医重,轻者好治,重者难医,这是常识。 医凡不医仙,修仙者身体素质本就很强,如若受伤无法自行愈合,说明肯定伤得不轻,所以修仙者不医。 医双不医单,我们的时间和精力有限,不可能每日都去医治别人,因此双日医,单日不医。 最后,医顺不医逆,听我话的人才医,不听话的人,何必去医。 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 段清雨心中慨然,从花千雪的话中能听出,这一脉的高超医术好像是得益于非比寻常的功法。 “师父,刚才您说‘花珺一脉’,是什么意思?”段清雨疑惑地问。 “花珺,乃是我脉祖师的名号。她当初以药和毒入道,创下了修剑为主、辅以大量药物和毒物调节身体的奇特功法。花者,美貌也;珺者,美玉也;面容如鲜花般美艳,身体如璞玉般清莹。所以祖师名号花珺剑仙,并规定后世子弟均以花为姓氏。如今你已拜入我门下,以后不得以本姓自称,要改为花清雨。”花千雪解释道。 “花珺……师父,药和毒也能入道?那和其他宗派服用丹药的方法有何区别?”花清雨对本门的功法甚是好奇。 花千雪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清雨,我问你,何为药?何为毒?” 花清雨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徒儿以为,可救人命之物,即为药;可害人命之物,即为毒。” 花千雪点点头:“你这般考虑没错。不过我要告诉你两点。其一,寻常概念中,药与毒的划分是以对人的作用是益或害作为标准的。其实,天下万物,本无药、毒之分,比如蛛毒丝,对人来说乃是剧毒之物,对蜘蛛来说呢?不仅无害反而有益。其二,药与毒的分别本就不明显,对人体的作用也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使用合理,毒会变成药;胡乱使用,药也会变成毒。比如蛇毒,人被蛇咬后,蛇毒对身体有害;而稍加处理之后,蛇毒也可入药,清热败火。” “哦,我明白了,毒和药的区别并不是绝对的。即使是毒,如果处理得当,也是对人体有益的。”段清雨感觉茅塞顿开。 “对,以毒攻毒时,毒就不再是毒,而是救命的良药。另外还有句话,‘是药三分毒’,当药发挥它有害的作用时,它就不再是药,而是毒。我花珺一脉每一代弟子都是用毒用药的高手,天下间各类剧毒、各类灵药都是我们修炼的得力帮手。以毒来驱散体内的有害之物,用药来巩固体内的有益之物,这乃是我脉修行的秘诀。”花千雪道。 “师父,祖师她真厉害……我一定努力修行,继承这神奇的修仙功法。”花清雨对此神秘功法充满了憧憬。 花千雪满意地点了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具体的修仙功法你现在不必着急学,在你修复丹田与经脉期间,要先熟悉各种药与毒,对它们的名字、外形、效果、产地或制作方法要了如指掌,像对自己的名字一样熟悉才可以。药、毒通常相伴而生,毒物周遭七步之内必有可对应化解的药物。别人只知道这个无忘谷中毒物不计其数,却不知这里药物也是遍地而生,只不过他们不识罢了。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一处得天独厚的学习场所,有为师在你也不必担心被毒物所害,只须小心即可。” “是的,师父。”花清雨激动地说。她总算明白花千雪为何要隐居在这外人谈之色变的毒谷之中了,对她来说这哪里是毒谷,分明就是一个天然的宝库。 从此之后,花清雨就跟随花千雪在这幽静的山谷中学习,修炼。 …… 再说余瑞江,从无忘谷中出来后,他立即御剑赶往融阳宗。万仙大会一共会持续召开十天,以余瑞江的速度,来回一共才花了五天多的时间。在大会的第六天清晨时分,余瑞江回到了残风园。 万仙大会由于参加的宗派众多,为避免混乱,特供七座大峰给七郡的各路修仙宗派使用,七大宗自然占地最多。另外还有三座山峰,留给那些散修之人。大宗派用来交换的物品较多,而小宗派或者散修之人目的较为明确,因此一般都是大宗派坐地不动,将带来的物品一一摆出,中小宗派和散修们来寻觅所需之物,如有中意的物品,再与大宗与会之人详谈。 太清宗原本来了四人,结果余瑞江为了段清雨的事临时离开,这三天里把李原啸等三人忙得焦头烂额。太清宗长老亲自炼制的修仙物品,品质自然差不了。所以来交换物品的人极多。李原啸给出的交换条件一般也都比较优厚,毕竟太清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丹药与仙剑。仅仅五天,五十柄仙剑就换出去四十七柄,丹药也换出去了一大半,换回了大量亢龙郡无法采集到的各种药材、矿物。余瑞江一来,姚化空就先扛着满满两大箱药材运回太清宗去了。 听余瑞江说段清雨的事情已经办妥,李原啸甚感宽慰。他也是少数知道花千雪下落的人之一。当年女儿李玉茹曾经被仇家伤过,而花千雪的师父与李原啸的师父早年间又颇有交情,因此李玉茹得到了花千雪的救治,李原啸一直感恩在心。如今帮她觅得一位清秀乖巧的徒儿,也算是报答。 “可恨,到现在都不知道杀害我女儿和女婿的真凶是谁……”李原啸轻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心中想道。 正想着,从门口走进来一人。李原啸抬眼一看,暗道:“这人又来了。” 万仙大会每座山峰都划分出以供交换物品用的厅堂,从第一天开始,有一个瘦瘦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就经常会来太清宗的大厅,有时一天能来好几次。看他的衣着装束,不像是哪个宗派的弟子,估计是个不太出名的散修者。他最感兴趣的是仙剑,尤其对一柄名为红蔷的仙剑情有独钟。 看见李原啸望着自己,他尴尬地笑了,作了一个揖:“李宗主,我又来了。” 第五十三章 温华玉佩 来者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央字,无宗无派,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散修者。他一直没有一柄趁手的仙剑,素闻太清宗炼制仙剑的水平极高,因此自打万仙大会开始后,他就立即来到太清宗的交易大厅。 太清宗摆出的五十柄仙剑中,有长有短,有厚有薄,有粗有细,有软有硬,是中小宗派与散修者争相交换的对象。不到一日,就已经换出去十七柄仙剑。第二天,又换出去十一柄仙剑……等第五天结束后,就只剩下三柄仙剑了。 在这三柄仙剑之中,有一柄名为“红蔷”的仙剑,是由六长老汪莉萍所炼,剑质偏软,通体红光,故而得名。单看这柄仙剑的外形,比较适合女子使用,而修炼软剑功法的人又不多,所以五天后依然没有交换出去。 公孙央虽然不是女子,但是他修炼的正是软剑功法。软剑本来就少,更何况是像红蔷这种中品仙剑,公孙央一眼就相中了。可惜的是,公孙央所带的物品根本比不上红蔷仙剑的价值。这几日公孙央屡次来访,就是为了看看红蔷仙剑有没有被别人换走,同时,他也在绞尽脑汁如何能换到这柄仙剑。 公孙央带来万仙大会的物品不过是一些骧龙郡出产的药材,而太清宗所处的亢龙郡本就离骧龙郡很近,所以并不缺乏此类药材。 “公孙道友,不知这次你想用什么东西来换啊?”李原啸乐呵呵地问道。公孙央这人也着实有趣,知道太清宗并不需要自己所带的药材后,他就先去和别郡的宗派交换,而后再用换来的物品和李原啸商议。李原啸说不要,他就再去交换,如此往复已经七、八回了。无奈,他能换到的东西也无非是一些并不稀有的药材,而太清宗换的药材已经都快装满三大箱了。 “没有没有,这次我只是来看看红蔷剑是否已被换走。这几日,给李宗主添麻烦了……”公孙央作了一个揖,而后又吞吞吐吐地说,“李宗主,不知……不知贵宗会不会等到万仙大会结束方才离开?”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担心太清宗交易完毕早早离开融阳宗,他就再没机会得到红蔷剑了。 李原啸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公孙道友,很抱歉,我宗需要的药材与矿物基本已经收集足够,恐怕明日我们就要动身回宗去了。” 公孙央一脸的遗憾:“唉,看来我当真与这柄红蔷仙剑无缘啊。” “公孙道友,不是我故意为难你,炼制中品仙剑不是容易的事,如果你的药材略微珍贵一些,我也可以做个人情同你交换,只是……” “明白,明白,我何尝不知炼制中品仙剑的辛劳?光是材料,就已经价值不菲了,何况还要依靠高超的修为与炼剑手法。我再去别处看看,说不定能换到贵宗感兴趣的物品,那我先告辞了。”公孙央又作了一个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厅。 待他走远,洪阕雷笑道:“区区一柄中品软剑,也真难为他这么一直惦记着。” 余瑞江淡淡地说:“散修者没有大量的矿物来源,又没有炼制仙剑的经验,炼制起来成功率极低。哪似我等大宗,不仅材料给足给够,还有前人不断总结留下的宝贵经验,炼成几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李原啸赞同道:“此话不错。在我等看来不值一提的中品仙剑,在他们眼中就是珍贵的宝物。再者炼制仙剑也需费时费力,光是凭他拿出的那些普通药材,我当然不可能与他交换。好了,待这个箱子装满之后,我们就动身回宗。” 此日已经是万仙大会第六天了,公孙央走后,李原啸又陆陆续续换出去一些丹药,在傍晚时分,已将箱子装满。由于天色已晚,因此他们决定在融阳宗再多留一夜。 第二天一早,李原啸就去与融阳宗主詹正祥道别,詹正祥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万仙大会此时已经少了许多人,大部分散修者与小宗派已经换到了需要的物品,提前动身离开了。而在七大宗中,太清宗是第四个离开的。 李原啸等三人刚走下火叶山,就听见身后远处有一个声音在喊:“李宗主,请稍等!”这声音一听就是公孙央的。 “那家伙还没死心啊?”洪阕雷觉得又惊讶又好笑,“且看他这次又拿出什么东西来换。” 公孙央疾奔至几人面前,连忙鞠躬道:“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日一早去了交易厅,却不见你们的人影,听小弟子说你们刚刚与詹宗主道了别,我这才赶紧追下山来。 李原啸道:“不妨事。是不是公孙道友又觅得了什么好药材?” 公孙央答道:“李宗主,这次我拿来的不是药材。虽然此物不是很贵重,但是却有奇特的功效。请看——”说着,公孙央拿出一块玉佩。 此玉佩乳白晶莹,微微反射着阳光,呈圆饼形,当中镂空成‘龙凤戏珠’图案,那颗宝珠,竟是莹莹的绿色。 “此玉佩乃是温华玉所制,温华玉原本就有蓄元养精、清心安神之效,更难能可贵的是,玉佩当中的绿色宝珠乃是一颗碧琅琊,其珍贵程度不必说了吧。”公孙央面露喜色。 “哦?碧琅琊?公孙道友,可否借我一观?”李原啸饶有兴致地问。 “哦,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接过玉佩,李原啸仔细端量起来。的确是上等的温华玉,触肤不冷,反而有温热之感。镂出的龙与凤也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看得出应该是出自高明的玉匠之手。最耀眼的当属当中那颗碧琅琊,竟然幽幽地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碧琅琊,乃是一种稀有的矿石。这种矿石一般产自大块翡翠内部。但凡大块的矿物,都有一个核心。而碧琅琊,就是大块翡翠的核心。翡翠是珍贵的宝石,大块翡翠更是稀有,因此碧琅琊弥足珍贵。看这颗碧琅琊,比一般的丹药还要大上一圈,品质竟然已经好到了微微发出荧光的地步。翡翠本就有辟邪旺神、祛病镇魂的效果,更何况是如此罕见的碧琅琊。 不过可惜,李原啸等人乃是修仙之人。这等珍贵的玉佩,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珍贵之物,可对李原啸等人来说,有如鸡肋。要清心安神,还不如服用一颗丹药效果来的好。普通人与实力弱小的修仙者想要求一丹药的确甚难,可堂堂太清宗的宗主与长老,要丹又有何难?他们自己就能炼制出来。 洪阕雷呵呵一笑,对公孙央道:“我说公孙道友,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太清宗的炼丹术在青龙大陆可是数一数二的,这温华玉与碧琅琊的功效,岂能比得上洁心丹?我看,这玉佩你还是自己留着算了。” “啊……”公孙央一时语塞,尴尬不已。他将全部的药材都换了出去,才换回这一块玉佩,对他来说,这玉佩还算是珍稀物品呢,要不是为了更中意的红蔷仙剑,他才舍不得把它换出去。可惜,自己觉得珍贵的东西,对别人来说不一定珍贵。公孙央暗自气恼,怎么就忘记了太清宗丹术超高这件事呢。“唉,我一时忘记,贵宗压根不缺洁心丹这种丹药。不用说洁心丹了,就连次一级的涤神丹,论功效这块温华玉佩也是比不上的。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李宗主与两位长老回宗了。”公孙央很是失望,准备接回玉佩离开了。 “且慢。”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玉佩的李原啸抬起头来,“公孙道友,这块温华玉佩,我要了。” 公孙央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了:“李宗主此话当真?” 李原啸笑道:“我岂会戏弄公孙道友?余长老,把红蔷剑给我。” “宗主,你要这东西干吗?送人?”洪阕雷满心不解。 李原啸并不答话,从余瑞江手中接过了红蔷仙剑,公孙央紧紧盯着散发淡红光芒的仙剑,激动得两眼直放光。 “公孙道友,想要得到红蔷剑,我还有一个条件。”李原啸道。 公孙央喜道;“什么条件,李宗主尽管提。”看他那兴奋的样子,别说一个,估计一百个条件他都会满口答应。 “你得告诉我,这块玉佩是从何处得来的。”李原啸严肃地说。 “李宗主,这是我用全部的药材,跟毒炼宗的一个相识换来的。不知宗主为何有此一问?”公孙央看见李原啸那凝重的神情,知道事情可能不一般,不过好在玉佩他是从别人那换来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原啸的表情又舒缓开了:“没事,没事。不知道可否告知我你那个相识之人的名讳?” “那人名叫许印泉,我与他也仅仅有过数面之缘,只算是相识的一个道友而已。这次他是看在认识的面子上,才廉价将此玉佩交易给我的。”公孙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李原啸点点头:“原来如此。好了,公孙道友,这柄红蔷仙剑是你的了!” 公孙央颤颤巍巍地接过梦寐以求的仙剑,迫不及待地挥舞了两下,极软的红蔷剑手感甚好,“嗖嗖”地剑风声听得他心里美滋滋的。宝剑到手,心愿已了。公孙央拜别了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火叶山。 “洪长老,余长老,你二人带着药材先行回宗,我有点儿急事要去办。”李原啸对两人道。 “那宗主小心,如果需要帮忙,立即通知宗里。”余瑞江道。从刚才李原啸的神态和举止就能看出,那块温华玉佩有些蹊跷。跟随李原啸多年,洪、余二人深知他的性格,既然他没有明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略微颔首,御剑而起,向着东南方飞去。望着两人的背影逐渐化成两个小点,李原啸才收回目光,重新向山上走去。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远不如表面上这般镇定,因为那块温华玉佩,乃是他当年在李玉茹周岁之时,亲手挂在女儿脖子上的周岁礼! 方才公孙央拿出玉佩之时,李原啸就心中一震,这玉佩的外形他太熟悉了。玉佩本是李原啸与妻子交换的定情信物,自戴上它之后,李玉茹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刚才为了确认,李原啸特地问公孙央要过温华玉佩,经过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确信无疑,这就是当年妻子赠予自己的那块玉佩。 五年之前,当李原啸听到女儿与女婿惨遭杀戮的噩耗之时,何云暮夫妇早已被忠心耿耿的黄老管家焚化埋葬了,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见到女儿身上之物,李原啸心中“噗通”乱跳,五年以来遍寻不找的凶手,难道就在那毒炼宗之中吗?会是谁呢?又是为何而行凶?李原啸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融阳宗的大门前,他抬头望了望融阳宗的匾额,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李宗主,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何去而复返?”詹正祥正好经过场院,看见了李原啸。 “詹宗主,我有东西遗忘在住处,特地回来取,还望海涵。”李原啸撒了个谎,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他不想惊动任何人。 詹正祥挤出一丝笑容:“哪里话,李宗主请自便。我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说罢,他略一拱手,带着两名弟子离开了。 李原啸边往残风园的方向走,边在肚中寻思:“毒炼宗……我并不知晓此宗派的交易场所在哪儿,一会儿还得找个人问一下。” 毒炼宗这个名字,李原啸并不陌生。此乃潜龙郡的一个宗派,并不大,但是很出名。可惜,出名并非是宗派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功法比较恶毒。毒炼宗,顾名思义,以毒修炼。毒炼宗的人使用的仙剑,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那就是——淬毒。 要说毒炼宗的人用毒的水平,估计只比花珺一脉稍弱,但是,花珺一脉用毒是作益于自身以助修炼,而毒炼宗用毒却是为了对付他人。其实,毒炼宗当年的创派祖师并非阴险狡诈之辈,虽擅用毒,但只用来惩奸除恶,称得上“侠肝义胆”。他在骧龙郡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觅得一处,作为宗派之根基。只不过是后世子弟渐渐偏离了当初祖师的遗训,才有了如今的坏名声。 后来,毒炼宗又在宗派周围散养各类毒物,毒物的食物就是山林之中无辜的动物,久而久之,动物都被毒死吃尽,毒炼宗就开始圈养那些毒物,同时,饲养各类家畜以作毒物之口食。据传,毒炼宗还曾在山下捉得独自玩耍的孩童或过往客商,活生生地喂于毒物,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岂能容忍?离骧龙郡较近的赤日宗与太清宗都曾前去质问过毒炼宗,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权覆骧龙郡的大宗——天云宗宗主叶申荣极力担保,此事才就此作罢。 不得不承认,毒炼宗的淬毒秘法还是颇有成效的。给仙剑淬了毒,只要在敌人身上划破一丁点伤口,剑上的毒就会侵入敌人体内。有些低级的毒,修仙之人丝毫不惧,那是对付普通人用的。中级的毒,修仙之人虽然不怕,可是中了也需要花些时间去化解,这段时间就是攻敌的好时机,敌人尚未解毒完毕之际,一旦再被毒剑所伤,又会加重中毒的程度,这种情形之下,修为不高的修仙者大多凶多吉少。还有些高级的毒,连修仙者都无法轻易化解。此类毒大都带有麻痹、昏厥、迷惑、封穴等可怕的效果,对付中等实力的修仙者极其有效。最后,就是少数究级的毒了,这几种毒尽非天然产生,而是毒炼宗专为了对付修为高深的修仙者而炼制的,中毒者轻则瘫痪不省人事,重则直接丧命。另外,有时一柄仙剑还淬了混合毒,剑身上的毒少则几种,多则几十种。一旦中招,解毒就变成了极其麻烦的事。所以毒炼宗尽管不大,但是没人愿意去招惹它。论人数,毒炼宗连一些小宗派都比不上,但是轮地位,毒炼宗可以称得上是骧龙郡的第二大宗,就连第一大宗——天云宗对毒炼宗都给足了面子。没有办法,谁叫人家不好惹呢? 毒炼宗弟子稀少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名声太难听了。“毒”这个字眼在人们心目中一般都和阴险、狡诈、狠辣、奸恶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想要修仙的人一般不屑与用毒伤敌的人为伍,因此拜入毒炼宗的弟子大多心狠手辣;其二,是因为毒炼宗收徒要求很高,所以合格的人寥寥无几。毒炼宗的收徒条件只有一个:必须有抵抗低级毒物的体质方可入宗。虽然条件简单,可是很少有人能顺利通过入宗检测。毒炼宗将已知的毒分为低级、中级、高级、究级四种,天下七大烈毒中,一些常见的毒物,如乌橄榄、蝴蝶草、隐翅蛾、石头蛊、腹尸矫、墨丝晶、曼佗罗等,都属于低级毒物的范畴。而七大烈毒之最,如鹤顶红之类,尽皆划分为高级毒物。能够自然抵御低级毒物的体质,本就很稀有,百人之中或许也超不过两、三个。至于为何将收徒条件制定如此怪异,那是因为在入宗初学阶段,需要经常接触各种低级毒物,中毒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每次解毒都要耗费解药或者师长的功力,这样的弟子还不如不要。 思考着毒炼宗的种种,李原啸感觉微微有些发冷,回忆起天逍与天遥对云暮山庄惨遭屠戮的描述,还真像是毒炼宗之人的行径,只可惜不知道女婿与女儿死时是否中毒。 “这位小道友,请留步,我想问一下,不知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在哪座山峰?”看见旁边走来一名融阳宗的弟子,李原啸连忙叫住了他询问。万仙大会是同郡的主要修仙宗派都在同一座山峰,只要找到天云宗,离毒炼宗也就不远了。 “是太清宗的前辈啊,晚辈有礼了。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就在那边的青火峰。前辈如果需要,晚辈可以带您过去。”那小弟子认得太清宗的长袍,于是彬彬有礼地指了个方向。 李原啸笑道:“多谢,不必带路了,你去忙吧。”看着那弟子鞠躬离开后,他心想:“太清宗的这套衣服太有名了,连这等小弟子都能一眼认出,看来要换一套衣服才能前去青火峰了。” 想得容易,可是去哪找衣服换呢?下山以后换了衣服再上来?万一被詹正祥看见又不好说了。焦急的李原啸四周环视了一番,望向西北方的院子时,眼睛顿时一亮,心中暗喜:“有了!” 第五十四章 初露端倪 西北方有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正晾晒着几件融阳宗的道袍。房门紧紧闭着,看来里面没人。李原啸确认四下无人,冲进院中,取下道袍,来到房屋后面换上,并把自己太清宗的衣服悄悄藏匿在一块大石头下面。 “想不到我堂堂太清宗宗主,竟然会去窃取别人的衣服……”李原啸不断地摇着头,“罢了,罢了!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就下三滥一回吧!”至于长相,要改变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李原啸并不担心,他换上融阳宗的道袍是为了蒙蔽毒炼宗的人,现在已经得知天云宗的交易大厅在青火峰,那说明毒炼宗的人也在那里。只要路上小心点别被融阳宗的人识破就好。 既然是冒充,那大路是不能走了。李原啸专拣草丛、树林行进,辗转来到了青火峰。青火峰上最大的殿厅自然留给了天云宗,李原啸在周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毒炼宗的交易处在哪里。“难道毒炼宗的交易处不在青火峰上?不,不可能,融阳宗必是按照一郡一山峰的规矩划分的地盘。可周围的大小建筑都看遍了也没发现,莫非毒炼宗已经离开了?”正想着,李原啸突然瞥见远处的悬崖边上还有一间房屋。“难不成是那儿?不会吧,呵呵。权且过去看看。”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悬崖边上的那间房屋,确切地说是间草屋,又小又旧,看外观跟茅房差不多。 等走近,从茅屋里面隐约传出了说话声,李原啸悄悄地贴在侧墙上,仔细地听着。好在这间房屋离大路较远,所以没人发现他偷听的身影。 “师父,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会有人来交易才怪呢!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一个声音抱怨道。 “师兄,你说错了吧。没人来交易哪里是因为地方偏僻?而是因为人们不稀罕我毒炼宗的物品!如果换做赤日宗在这里试试,估计来交易的人早就把茅屋给挤塌了。”又一个声音道。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休得聒噪!修仙者大多不喜我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詹正祥那个老鬼才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个破落场所。”停顿了一下,那声音又道:“这些都不重要。印泉,士良,我交给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没有?” “师父,基本完成了,我已托一个朋友帮我们换到了足够的药物。师弟也找人换了几把仙剑。剩下的,不消一日就能交易完毕。”第一个声音答道。 李原啸心中了然,那名叫“印泉”的人必是公孙央所说的许印泉,那个叫“士良”的,是许印泉的师弟,而老者则是他们二人的师父。“毒炼宗也真是可怜,连交易物品都要委托别人代劳,这名声,实在是太差劲了。”他心中暗道。 “如此甚好。总算没有辜负宗主的嘱托。门外的那位道友,何不现身相见?我张伯怀很愿意结交各路朋友。”那道苍老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嗓门喊道。 李原啸心中一凛,这人的修为估计不低。李原啸虽然没有刻意隐匿气息,可是凭他寂灭后期的境界,要发现他也绝非易事。“张伯怀……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没见过。”他心想。既然没见过,就不怕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李原啸整理了一下衣袍,跨进了茅屋。 茅屋当中有一张桌子,围着桌子坐着三个人。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左右两边各有一位年轻人。三人穿的都是墨绿色的道袍。 “看来这位就是张道友了,在下融阳宗王子木,幸会,幸会。”李原啸拱手道。“王子木”这个名字,是他一时胡编的。 白发老者微微眯起眼睛:“哦?王道友,不知你是融阳宗哪位高人的门下?” “融阳宗刘天华正是家师。张道友可认识?”李原啸又随口胡说了一个名字,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你认识融阳宗的每一个人!” 张伯怀当然不可能认识一个不存在的人,但李原啸答话没有丝毫支支吾吾,他果然信以为真,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胡子:“原来是刘道友门下,我曾听闻过令师的名号,可惜并无拜会的机会。敢问你这次前来有何贵干?又为何来而不入,躲在门外偷听?” 李原啸镇定自若地回答:“张道友,实属误会。在下来时三位正好在交谈,出于礼貌,我才在外面等候,想待三位说完再进来,不想张道友修为高深,发现了在下。在下来是找许印泉道友的。” 那张伯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呡了一口:“原来如此。所幸我们方才交谈的内容并非机密要事,否则,不管你偷听是有意还是无意,定要挖去舌头、刺聋双耳,以示惩戒。” 李原啸心中暗骂:“这人心地忒狠毒,作为客人,跟我这个‘融阳宗的人’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表面上,他满脸堆笑:“张前辈,在下知错,多谢张前辈饶过在下。” 称呼从“张道友”变成了一声“张前辈”,张伯怀看李原啸也顺眼了许多。其实,李原啸的模样不比他年轻多少,但在修仙界中,相貌并不是衡量一个人年龄的确切依据,所以之前李原啸刚进门时,张伯怀曾悄悄释放灵识探查过李原啸的境界,看出李原啸的境界不过是空冥中期,也就不以为然了,听李原啸称呼自己“前辈”,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着了。 张伯怀的境界是洞虚中期,他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空冥中期”、“资质一般”的“融阳宗弟子”,其实已经是寂灭后期的高超境界。李原啸在进门之前,早已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空冥中期,张伯怀落后他整整一个境界还要多,根本看不出端倪。 “王道友,我就是许印泉。不知你找我有何事?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坐在左边的年轻人开口道。 “是这样,在下与公孙央乃是好友,他已经用玉佩换到了想要的物品,现在已经离开了融阳宗,故托我来答谢你一声。”李原啸早就想好了理由。 “啊!这个……”许印泉略显惊讶,支吾了起来。 “嗯?印泉,是哪块玉佩?公孙央又是谁?”张伯怀放下了茶杯,皱起了眉头。 “禀师父,公孙央是一名散修,和徒儿是同乡。玉佩……就是那颗当中镶着碧……” “胡闹!当真胡闹!那块玉佩我不是嘱咐你切不可离身的吗?你怎么将它交换出去了?”张伯怀气急道。 “师父,那玉佩对我也没多大的用啊,我就用它与公孙央换了一些矿物。何况这次万仙大会之前,赵师叔就跟我说,如果我能搞到漂冥铁与星纹钢,他就帮我炼制中品仙剑来着……”许印泉委屈地说。 “中品仙剑,中品仙剑,一天到晚就念叨着你的中品仙剑!你现在刚刚学会淬低级毒,急着要那么好的仙剑做什么?难道每次剑毒用尽还要找我来帮你重新淬?再说那个赵老头,他炼制仙剑的本领能比师父高?你求他作甚?你知不知道那块玉佩有多重要?”张伯怀好像都忘记李原啸还在屋子里,当着外人就开始教训起徒弟来。 “师父,不就是一块玉佩嘛,师兄有宗主给的涤神丹,还要那玉佩有何用?再说了,那个叫什么公孙央的,不是用它去换了别的东西吗?需要玉佩的人估计境界也不高,要是玉佩真的那么珍贵,我们再去抢回来就是了!”右边的年轻人开口道。 “师弟说得对,师父,我看就算了吧,那玉佩我带了五年了,开始还有点用处,等我升入清灵中期境界稳固之后,它的作用还比不上一颗丹药。以我宗的实力,涤神丹这种丹药也不缺啊,所以对我来说那玉佩也就是一个普通饰物而已,带着也是累赘,用它换了这么多材料,我觉得挺值。”许印泉一边说着,心中却恨恨地想:“那个公孙央,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我帮他就算了,还叫个人过来答谢什么?这可倒好,害我被师父责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原啸耳中只回响着两个字——“五年”。女儿李玉茹不正是在五年前被杀的吗?“看来女儿死后,那块玉佩没有多久就到了许印泉手中了。莫非许印泉就是当年的真凶之一?不过,看他的言语并不像,如果他真是凶手,理应知道温华玉佩乃是杀人所得的赃物,绝对不可能在人员众多的万仙大会期间轻易地把它交易出去。倒是那张伯怀有些可疑,他好像一直很紧张那块温华玉佩……”李原啸的心中须臾之间就掠过了许多念头。不过看情形他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免得引出麻烦。好在确定了一点,这个张伯怀,甚至是背后的毒炼宗,应该与云暮山庄的惨案有些关系。 因此,还未等张伯怀开口,李原啸就插言道:“诸位,很抱歉,我过来只是为了传话,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在下告辞之后你们再详谈吧。”说罢,他拱手作揖,转身打算离开茅草屋。 “站住!”身后传来张伯怀不紧不慢的一声。李原啸略略皱眉,不过立即转过身来赔笑:“不知道张前辈还有何吩咐?” 张伯怀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盯李原啸的双眼:“王道友,不知公孙央他用玉佩交换了什么物品?你可曾亲眼见过那块玉佩?” 李原啸点点头,回答说:“玉佩我见过,公孙央视它为珍宝,只拿着它在我面前晃了一下,依稀记得是羊脂玉,还骧有一块绿色的翡翠。至于公孙央拿它换了什么东西,我就不清楚了。” 张伯怀收回目光,轻捻胡须,沉思片刻之后,道:“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李原啸心中暗笑,表面默不作声,再度拱手作揖,转身出了房门。他刚才的回答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反倒让张伯怀难以判断。整个谈话的内容都围绕着温华玉佩,李原啸如果一口否认见过温华玉佩,可能张伯怀反而会怀疑他急于与温华玉佩撇清关系。但是也不能说得太详细、太确切,倘若张伯怀真和当年的惨案有关,他又可能会杀人灭口,那样闹将起来,难免会引来他人。至于公孙央究竟用玉佩换了什么东西,那就更不能实说了。万仙大会能拿出仙剑作为交换物品的宗派一共也没有多少,让张伯怀查到太清宗那里恐怕会打草惊蛇。因此,李原啸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温华玉佩的样子,让张伯怀误以为他看错了,将温华玉看成了羊脂玉,将碧琅琊看成了绿翡翠。 走出房门之后,李原啸就不怕张伯怀再想杀人灭口了,融阳宗王子木,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人。“这个张伯怀十分可疑,而且我低估了他的实力,竟然有洞虚中期境界,看来他是毒炼宗比较重要的人物。就以他为切入点,慢慢顺藤摸瓜,搞清楚云暮山庄惨案的来龙去脉。”李原啸心中打定了主意。张伯怀在放出灵识之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而他同时也放开灵识探查张伯怀的修为,张伯怀却浑然不知。放开灵识探查修为乃是极不礼貌之事,除非境界比对方高而对方不知道,张伯怀傻就傻在有些过于自信。 李原啸又返回了晾晒衣袍的院子,院子中房门依然紧闭,他换回了太清宗的道袍,昂首阔步走出了融阳宗。融阳宗毕竟是别宗地盘,行事多有不便,再者太清宗的道袍也太显眼了,因此李原啸先去附近的城镇购置了几套衣服,而后藏身于火叶山脚的树林中。剩下的,就是等毒炼宗一干人离开万仙大会了。 张伯怀也没闲着。温华玉佩被许印泉交易出去,他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安。此次万仙大会,毒炼宗就来了他们师徒三人,现在两个徒弟都被他派出去打探温华玉佩现在究竟落于何人之手。可惜,公孙央是在融阳宗外面与太清宗进行的交易,根本没人看见,而且太清宗又已经离开了万仙大会,因此,任何打探都是徒劳的。一连三日,两个徒弟都是无功而返,张伯怀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一日突然出现在茅屋的“王子木”,张伯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他曾吩咐过两个弟子,查探温华玉佩去向的同时,顺便询问一下关于“王子木”与其师父“刘天华”的消息,只是融阳宗弟子众多,地位较低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地位较高的人又不屑与名声不佳的毒炼宗多有牵涉,都只推托说不知,而在融阳宗内,也再没见过“王子木”的身影。 后来张伯怀又想到直接找到公孙央询问的方法,可是,公孙央乃是一介散修,而且还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想找到他更加困难。 为期十天的万仙大会还有最后一天就要结束了,连续三日打探温华玉佩下落未果之后,张伯怀终于开始怀疑起提前离开的人。 在万仙大会的最后一天,张伯怀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在那个不知所踪的“王子木”来茅屋之前,已经离开的大宗有赤日宗、太清宗、夜离宗与飘渺宗四个,中、小宗派有十二个,散修者则不知确切数目。 根据张伯怀的分析,公孙央本就是实力较弱的散修者,再用对他而言还算珍贵的温华玉佩去其他散修者交换物品的可能性极小,因此散修者的可能性被排除在外。而大宗派根本看不上那块温华玉佩,所以张伯怀也未曾考虑。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那十二个中、小宗派上。十二个宗派之中,有四个宗派的实力明显在毒炼宗之上,冒然前去询问有所不妥,故张伯怀打算从实力与毒炼宗相近地两个中等宗派开始调查。 张伯怀自以为分析得十分严密、滴水不漏,可他偏偏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对他最不利的一点——温华玉佩被太清宗得到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张伯怀。其一,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巧了,如果给太清宗其他的人看到温华玉佩倒也无妨,毕竟没人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李玉茹,可结果偏偏就让李玉茹的亲生父亲李原啸看到了;其二,是由于人的本性所致:当一个人处于不利的状况时,往往都不愿意做最坏的设想。 就这样,在万仙大会结束之后,张伯怀就立即御剑飞往亢龙郡,正好顺路送两个徒弟一程。在腾龙郡东南部的文州附近将两人放下之后,张伯怀按照计划开始了调查。既然方向错了,也就可想而知调查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另外还有一点他也不知道,从离开火叶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藏身于树林中的李原啸悄悄地跟上了。 许印泉,和合前期境界,而周士良仅仅是清灵后期境界,两人都不会御剑飞行。于是,他们背着两个大包袱,一路悠闲地返回毒炼宗。以他二人的低微境界,即便李原啸不特意隐匿气息,他们也不会觉察到的。李原啸眼力非凡,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并且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装,和一般的行人并无半点差异。 李原啸的目标只有许印泉一个人。尽管从那日许印泉在茅屋之中所说的话能够推测,他对温华玉佩的来历并不了解,但是李原啸想知道他究竟从何处得到的温华玉佩。从这点切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至于如何行事,李原啸已经打算好了,从此处一直到骧龙郡的雾凌山脉区域,沿途有许许多多较为偏僻之处,到时他随便露一两手就可以轻易地制服二人。即便是他们的师父张伯怀在,李原啸也有十足的把握连他一起收拾了。 “真是天助我也,那个稍微有点儿麻烦的老头离开了。”李原啸心中暗笑。 第五十五章 查得线索 一块小小的温华玉佩,让一直很淡定的张伯怀不淡定了。温华玉佩从毒炼宗流落出去,如果让知道玉佩来历的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张伯怀踌躇地走出神逸宗的大门,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 神逸宗就是那十二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中小宗派之一,实力和地位与毒炼宗相当,因为张伯怀是毒炼宗中说得上话的人物,所以神逸宗对他还算挺客气。询问过后,得知公孙央并未与神逸宗交换过玉佩,张伯怀立即告辞出了山门,向着下一个目标——亢龙郡芒靖宗飞去。 张伯怀还不知道,他的徒弟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的徒弟也不知道。 “师兄,这霄州城还真是热闹,比咱宗门附近的牧州好玩多了。”周士良轻轻地摇着一把刚买的折扇说道。 许印泉仔细端量着手中一把短短的匕首:“那是自然。腾龙郡本就处于青龙大陆中央,四通八达的。我们那儿除了山还是山,就连牧州距离宗门也有半日的路程,太不方便了。” “要不是为了将这些药材和矿物送回宗去,我还想四处好好游览一番呢。平时师父又不准我们下山,在宗里老是对着那些毒物,真是没意思。”周士良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霄州城郭,恋恋不舍。 许印泉没有接话,依然凝视着手中那把精致的匕首。匕首带鞘,“噌”地一声拔出,露出明晃晃地匕身,再“嚓”地一声插回去。 周士良转回头来,看着许印泉专注的神情,不解地问:“师兄,你买这匕首做什么?除了好看,好像没什么用。” 许印泉抬眼:“你不懂。匕首,也属于剑的一种,虽然比短剑还要短,可论刚性,却是除了厚刃重剑之外最强的。剑身大多较薄,所以剑身越长,柔韧性越大。匕首则是揣于怀中防身的剑器,在最后紧要关头可以瞬间出其不意地抽出,置对手于死地。”一边说着,许印泉又抽出匕首横握于手中,朝着空中划了几下。 周士良撇撇嘴:“那它还带一把鞘干吗?直接放在怀中,到时抽出就可以使用多好,紧要关头哪有时间拔它出鞘?再说就凭这把小剑就想置人于死地,是不是太勉强了点儿?” “带鞘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割伤呗。师弟,你也太小看我毒炼宗用毒的功夫了。现在我们还只是处于淬毒的低级水平,后面的路长着呢。等到了化毒境界,就连寂灭、大乘期的高手,也要惧怕我们的毒剑!”许印泉得意地说。 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几步:第一步,识毒。这个是新入门的弟子必须进行的训练,认得各种毒,知道毒性的特点、强弱、持续时间等等;第二步,育毒。简单地说就是培育各种毒草、毒花、毒虫等毒物;第三步,淬毒,这一步按照所淬之毒的等级也分为低、中、高、究四级;第四步,炼毒,这一步也有四级之分,炼制毒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仅要熟记各种混合毒中成分的组合与配比,还要有高超的功力才能炼制。有些高级毒与究级毒对功力修为的要求极高,所以炼毒才排在淬毒这一步之后;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化毒。化,意思是化境、出神入化,也是传说中的用毒最高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用毒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创宗至今,一共才有三人修炼到此等境界。 “化毒……谈何容易。就连掌门,淬个究级毒也勉勉强强,炼毒才到中级水准。我们要练到化毒,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知道呢。”周士良道。 两人的对话,都被后头跟梢的李原啸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毒炼宗曾经的化毒高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距离最后一位化毒高手的陨落已经足足有数百年的时间了,当时的毒炼宗究竟有多么辉煌,李原啸想象不出,只是现在的毒炼宗让他有些看不起。 根据藏经阁中史料上的记载,毒炼宗从前的高手们品性很高洁,尽管修炼功法以毒入道,但从不无故伤人,反而经常借着四处寻觅毒物之时惩奸除恶,为他宗所尊重。没想到现在毒炼宗的弟子们不仅功力下降,品格还出了问题。不靠高超的修为去提升宗门的势力,而是经常用阴险的使毒手段来震慑他人,难怪遭到其他修仙宗派的冷眼。 霄州,乃是腾龙郡东南方向的边陲大城。再过去半日路程,就进入骧龙郡的地界了。不过,琴雪大江正好流过两郡的交界线,因此,许、周二人想要回宗的话,还得摆渡过琴雪江。 大江两岸村落众多,也没有特别偏僻的地方,李原啸只能等进入骧龙郡之后再按原先设想好的计划展开行动。 原本简单地乘船摆渡过江就可以了,可周士良非要乘一艘楼船沿江观光。不得已,李原啸也只能跟随二人一起上船。 楼船硕大无比,气势磅礴,甲板之上有四层高楼,甲板下面还有三层。这么大的船,称它为移动的城堡也不为过。此类楼船是由豪商命人所造,主要为了给游览琴雪大江的旅客们乘坐的。 “算了,索性就好好观赏一番琴雪江的景色吧。”李原啸倒也乐得自在一回,正好缓解一下得到温华玉佩之后的紧张心情。楼船上有酒水茶饮以及各类点心、菜肴等等,他就在最顶上的露天层,找了一个靠边的小桌,要了一壶小酒,点了几个下酒小菜,开始悠哉地享受起来,反正楼船不靠岸,许印泉与周士良二人也不会离开。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明媚,江水涟涟,水很清澈,在船上也能望见水中的鱼儿,天空中时不时还有一群鸟儿“喳喳”地欢叫着飞过,那缩在肚子下的小爪,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欢愉。李原啸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望着缓缓向后移动的江畔出神。 楼船顺江而下,约半日之后才到达了对岸。船上的游客意犹未尽地下了船,踏上了骧龙郡地界。此时已近黄昏,许印泉与周士良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骧龙郡的首府——建州城。 建州虽不靠江,但离江也不远,处于西北至腾龙郡、东北去亢龙郡的交通要冲之上,又是平豫王郑祥南的王府所在,因此比起霄州来更显热闹。许印泉与周士良玩心大起,在建州一连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上午才继续上路。李原啸略微有些着急,他担心张伯怀会赶来与二人会合,到时动起手来,有些想知道的秘密就无法问清楚了。 张伯怀也着急,李原啸想的不错,他确实在向骧龙郡赶过来。他于一天前到了亢龙郡的芒靖宗,宗主吕润全接待了他。张伯怀向吕润全询问了关于温华玉佩的事,得知公孙央并未与芒靖宗交换过物品。但张伯怀在与吕润全闲聊时,无意间听说了一个令他惴惴不安的消息——太清宗主李原啸自万仙大会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宗。 万仙大会开始之前,吕润全就曾遇到李原啸与余瑞江等人,当时他得知了五年前华启威与郑世琦击伤的四人中,竟然有两位是李原啸的外孙。听了余瑞江稍显愠怒的口气,吕润全就一直在琢磨着,等万仙大会之后前去拜访太清宗,看看李原啸现在对芒靖宗的态度,另外促进一下两宗之间的友好情谊。可去了太清宗后,吕润全并没有见到李原啸,打听之后才知道,他一直未归。 由于太清宗也是事先离开万仙大会的宗派之一,所以张伯怀就顺口问了几句太清宗的情况,吕润全也是无意地说起李原啸未曾回宗之事。当时张伯怀没有多想,等离开芒靖宗之后,却渐渐不安起来。这十几天里,他已经辗转问过了七个提前离开万仙大会的小宗派,但依然没有得到温华玉佩的消息。要说最为恶劣的情况,就是太清宗得到了温华玉佩。张伯怀虽不敢确定玉佩究竟是不是真的到了李原啸手里,可他总感觉那一日的王子木有些问题。仔细回想当日王子木的言谈、动作、神态,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隐约流露出一丝高手的气息。张伯怀忐忑之余,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两个徒弟来。 他掐指算了一算日期,估摸着二人此时应到骧龙郡了,于是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出了芒靖宗后就径直往西南方飞去。 可惜,许印泉与周士良太能磨蹭时间,张伯怀飞往骧龙郡中北部的苍州,而他们俩才刚走出北部的建州。 李原啸一直等待着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日,天突然降起瓢泼大雨,许印泉与周士良用一大块帆布遮着头顶,途径一片荒废的村落。这个村落坐落于几座山丘之间的盆地,村子旁边原本有一个小湖,供村民生活之用。可是在半年前,湖泊忽然干涸了,于是村长带领着全村的老老少少一起搬迁走了,只留下这么一片荒废的空屋。 “师兄,真是扫兴,这么大的雨,远远看到村落,我还以为今晚可以在这休息了呢,哪知道原来是个荒村。”周士良十分不悦。 “加紧赶路吧,争取天黑之前能走出这片山区,找到村子或者州城。”许印泉说着,心中暗道:“不会御剑就是不方便。这次回宗一定要让赵师叔帮我炼一把好剑,将来到了元婴期就再不用忍受这徒步之苦了。” “进这片丘陵也走了大半日了,沿途只看见刚才那个破村子。如果到天黑了还遇不上村落怎么办?”周士良问。 许印泉满不在乎:“大不了露宿就是,修仙之人还讲究什么住处。” “不是的,师兄,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而且我总觉得我们是走偏了道,此处一片丘陵,四处荒无人烟,我觉得有些瘆人……”周士良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许印泉不屑地说:“怎么,你还怕有鬼啊?我等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话音未落,“嘭”的一声,两人面前猛然落下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眼如铜铃大,鼻似鹰嘴弯,齿若犬牙利,舌比衣带长,头上还长着两只角。 “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叫一声,都被吓破了胆,许印泉将包裹甩在地上,调头就跑,而周士良则被吓得瘫坐在地,双眼紧闭,浑身筛糠似地发抖,裤裆间竟逐渐湿了。 “真没出息!”青面怪物竟然口吐人言。周士良透过眼缝瞄了一眼,发现怪物正狠狠地盯着自己,壮着胆再仔细瞅了瞅怪物的脸,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只是一张吓人的面具而已。周士良长舒一口气,干脆躺在了地上。逃跑的许印泉也转身走了回来。 “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周士良喝道。 “呵呵,谁让你二人胆小如鼠?尤其是你,这只是在街上买的小孩玩意儿,你竟然会害怕得尿了裤子?”那“怪物”笑道。 周士良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答话了。许印泉开口道:“那你也不该故意惊吓我二人,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人烟,你带着这种面具突然冒出来,怎会不害怕?” “你刚才不是还说修仙者应该神鬼无惧吗?怎么吓得连师弟都不管就独自逃跑?”“怪物”又道。 许印泉支支吾吾:“这……这个暂且不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我是何人你不用知道,我在此处等的就是你们两个。”其实这“怪物”正是李原啸。他根据二人行进的方向,料定黄昏时分,二人会走至这片地方,因此早早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带上了在建州随手买的面具,藏在树上闭目养神。果然,许、周二人在日暮之时来到这里,李原啸正巧听见周士良说此处气氛瘆人,于是就故意突然冒出,戏弄二人一番。见他两人夸张的反应,李原啸也有了谱,看来这两个都是胆小之人,没什么大魄力。他心中暗喜,看来计划几近成功了。 周士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泥泞,问道:“找我们何事?” “我等的是你们两个,但我要找的只有他一个,与你无干。”李原啸刻意压低了嗓音,一指许印泉,“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你们自可安然无恙地离开。若是让我不满意,哼哼,对不起,明年今天就是你们俩的祭日!” 许印泉眉头大皱:“我乃是毒炼宗的弟子,不知道友可曾听闻我宗的名号?” “既然来找你,自然知道毒炼宗的大名。不过你最好别拿宗门来压我,以我洞虚后期的能力,杀了你二人又如何?我就不信毒炼宗能查得出来。”李原啸冷笑道。为了避免麻烦,他故意把自己的修为说低了一个境界,毕竟寂灭后期的高手并不多见。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也罢,你问吧。不过,如果你的问题牵涉到我宗门的用毒秘法,请恕我无可奉告。”许印泉道。洞虚后期,比师父张伯怀还要厉害,他只得顺从李原啸的意思。 “这你放心,我对你们的用毒之法根本不感兴趣。我问你,你身上可有一块温华玉佩?” 温华玉佩!怎么又是为了温华玉佩!许印泉心中很纠结,当初将玉佩交换给公孙央之后,师父就数落了他一顿,而后几天又是忙里忙外地打听,没想到回宗路上又被人拦住询问关于玉佩的事。 “以前有,前些日子万仙大会时交易给别人了。”许印泉如实回答。 “交易给何人?” “一名散修,名叫公孙央。后来他又同别人交易了温华玉佩,这个你最好亲自去询问他。”许印泉心中默念:“公孙央啊公孙央,为了保我自己,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块温华玉佩?”李原啸平静地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许印泉有些奇怪,他以为对方第二个问题会问玉佩现在在谁的手上。“是晁师兄在我十五岁生辰那天赠予我的礼物,怎么了?” 李原啸连忙追问:“晁师兄?是何许人?” “晁师兄并不是我宗弟子,是师父的好友。” “他名讳为何?是哪个宗派的弟子?” 许印泉不明白李原啸为何对晁师兄这么感兴趣,不过事不关己,他没必要为一个他宗弟子赌上自己的性命,于是他一五一十地答道:“晁师兄名叫晁仲伟,是天云宗的弟子。” 天云宗!竟然牵扯到天云宗!李原啸的脑中立即浮现出天云宗主叶申荣那副表面和蔼、实际阴险狡诈的嘴脸。 看李原啸一直没有做声,许印泉怯生生地问:“前、前辈,不知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许印泉根本不知道玉佩的来历,回答得也算老实,李原啸不打算再继续为难二人了:“好了,没事了,你们走吧。” 许印泉与一直没敢吭声的周士良如得大赦,立即一路小跑离开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线索已经找出,下一步的行动光凭李原啸一个人可不方便了。那晁仲伟在天云宗之中,想不通过叶申荣这一关而单独找到他是不现实的。李原啸御剑而起,向着东北方飞去,该是回宗拟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了。 至于许、周二人,李原啸也不担心他们将今天之事泄露出去。蒙着面,变了声,隐瞒了境界,相信他俩也不会知道,藏在狰狞怪物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竟然是堂堂太清宗主的面容。 第五十六章 前往天云 道德殿的大门被推开了,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李原啸走了进来,释放灵力,迅速蒸干了湿透的衣裳。 只有七长老余瑞江与八长老曾珂霞在大殿中。看见了李原啸,两人都站了起来:“宗主!” 李原啸点头应了一声,对余瑞江道:“正好你在这里。昨日我终于找到了有关当年小女被害的线索,这次要麻烦余长老与我一起走一趟了。”李原啸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拟定好了大略的计划。如今并不知道晁仲伟与当年的惨案是否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前往天云宗要人。有余瑞江随行,已然足矣。 余瑞江思绪轮转,前后一推测就明白了大概,想必是李原啸从那块玉佩着手,查出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宗主,何时出发?” 李原啸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速速赶往天云宗。” 余瑞江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宗主,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天逍和天遥?” 李原啸摇摇头:“现在还为时尚早。况且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能做什么,还是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说吧。”言罢,他转向曾珂霞,“还请曾长老知会传功、执法、遣务等几位长老,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继续代为处理宗内事务。” 交代完毕之后,李原啸与余瑞江一起出了殿门,走入了茫茫大雨之中。 …… 苍州城郊七十多里之外的小路上,两个人正在路上跑着,只用一块帆布遮着雨,狼狈不堪地钻入一个亭子中。摘下帆布,正是许印泉与周士良二人。 “这大雨,一连这么多天,下起来还没个完了!”周士良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抱怨道。 许印泉脱下早已湿透的衣服,拧了拧水:“从建州出来之后咱俩就够倒霉的了,一会神秘人一会瓢泼雨的,折腾得真够呛!” 周士良抱着双臂,吸着凉气说:“说起来,已经是秋季了,怎么会下起这种大雨?淋透了还挺冷的。师兄,你的火绒还在吗?我的已经被淋湿了。” “有火绒也没有干柴啊。把外衣脱了拧干吧。修仙之人居然还怕冷,真是没用!”许印泉道。 “印泉,士良!”空中忽然传来了张伯怀的声音。他从芒靖宗一路赶到苍州,在苍州等了一天之后向东南方向又追了半日,依然没有看到两个徒弟的身影。而后张伯怀倒转回来向着建州方向低空御剑飞行,果然在这里迎上了二人。 “师父!”许印泉与周士良一齐喊道。 张伯怀收了仙剑,走入亭中,浑身灵气一阵激荡,衣服上的水滴纷纷下落,亭中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怎么走得这么慢?我在苍州等了你们一日,又向着宗门方向追了半日,都没遇上你们,原来才走到这里。”张伯怀怒嗔道。其实看见两个徒弟安然无恙,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二人被太清宗给掳走。 周士良诉苦:“师父,你不知道,我们可倒霉透了,原本打算稍微沿途游览一下,结果那天突然开始天降大雨,根本没机会游山玩水了。这还不算,后来又碰到个洞虚后期的高手,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山路浸了水,满是泥泞,又脏又难走,我们这还算快的呢。” 张伯怀刚略微松弛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焦急地问:“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洞虚后期的高手?到底怎么回事?” 周士良被张伯怀的反应吓了一跳:“前几天的傍晚,一个洞虚后期的高手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当时他带了个小孩子玩耍用的鬼怪面具,吓了我和师兄一大跳。开始我们还以为他要对我们不利,没想到后来他只是询问了几个关于温华玉佩的问题,就放我们走了。” “糟糕!”张伯怀心中一沉,洞虚后期高手,面具,温华玉佩,联想到一直未回宗的太清宗主,他慌神了:“他问了你们什么问题?” “师父,他没问师弟,只问了我一个人。先问了温华玉佩是否在我身上,又问了玉佩的来历。我猜他是想夺取玉佩才拦住我们的吧,得知玉佩不在我这儿了,他就放我们离开了。”许印泉答道。 张伯怀气急:“你知道个屁!这等高手会想抢夺连你都不需要的玉佩?洞虚后期,比师父我还……”说到这,他突然停下了,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他的境界是洞虚后期?他告诉你们的?” 许印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开始我们以为他要对我们不利,所以就把毒炼宗的名号报了出来,结果那人冷笑着说,凭他洞虚后期的境界,根本不惧我毒炼宗。” 张伯怀心中忖思着,那神秘人物说自己是洞虚后期境界,不知是真还是假。如果他是太清宗主的话,怎会只有区区洞虚后期境界?如果不是太清宗主的话,为何又单单询问许印泉关于温华玉佩的事?戴着面具,说明他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单问许印泉,说明他知道温华玉佩原先是在许印泉身上。此人究竟是谁呢?张伯怀脑中突然浮现出“王子木”的身影,于是连忙问道:“那个神秘高手的声音你们可曾听过?是不是认识的人?” 许印泉与周士良对望一眼,摇头道:“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好像没听到过。” 张伯怀点点头,又继续思考。嗓音是可以刻意伪装的,而且神秘高手所说的话也不可尽信,总之还是太清宗主的嫌疑最大。 “师父,那块温华玉佩究竟有什么宝贵之处?你这么着急,又有不知名的高手前来询问,难道,那温华玉佩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许印泉不解地问。 张伯怀叹了一口气:“其中奥秘,我也不知。只是你十五岁生辰那日,你晁师兄将玉佩赠予你之后,一再叮嘱我,这玉佩片刻也不能离身,而且切不可让外人看见,尤其是太清宗的人,否则,可能会给我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那么随便就把它交易出去,倘若被太清宗的人得到,那……”他没再说下去,被太清宗人得到会怎样,他也不知道,只是从晁仲伟严肃的口气判断,那是不得了的大事。 “师父,我也不知道啊,你当年只是嘱咐我玉佩不要离身,我还以为是要让玉佩长久发挥安神的作用呢。现在我不需要了,与公孙央交易之时就没想那么多。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玉佩果真那么巧会被太清宗的人得到吗?”听到有可能给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许印泉终于开始有些慌神了,之前他还一直觉得,张伯怀为了区区一块玉佩而如此紧张,有些小题大做呢。 “唉,我探访了几个宗派,都没有得到温华玉佩的消息。我急着来苍州找你们,是因为听说太清宗主李原啸自从万仙大会之后一直没有回宗,我担心他知道了玉佩的消息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急忙赶来。你们遇到的那个神秘高手,极有可能就是他。”张伯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师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士良焦急地问。 张伯怀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倘若真的是他,那说明玉佩的事他已知晓,再追寻玉佩的下落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的,好在那块玉佩是我问晁仲伟讨要的,大不了到时把事情一股脑都推到他身上。他背后是堂堂的天云宗,让他们去扛着这件事吧!” 张伯怀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飘着漫天大雪的日子。当时,晁仲伟带着一干天云宗的弟子来到毒炼宗做客,张伯怀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而后在闲聊间,张伯怀偶尔看见晁仲伟在随手把玩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珍贵的温华玉,对初入修仙之道的新手有稳定心神的好处,当日又恰逢爱徒许印泉十五岁的生辰,于是他就问晁仲伟讨要那枚玉佩。晁仲伟起初不肯,可是听说许印泉刚刚完成筑基步入清灵境界,当天又是他的生日,碍于情面只好将玉佩拱手相赠,并一再叮嘱张伯怀,不可让温华玉佩离许印泉的身。 “算了,不去想了,不管温华玉佩是怎么得来的,反正算不到我毒炼宗的头上来。”张伯怀心想。当时讨要玉佩是因为许印泉刚刚筑基,正需要此等物品来稳定心神。听了晁仲伟的口气,张伯怀就大约猜到了温华玉佩的来路不正。至于晁仲伟所说的玉佩可能会给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他心中总是有些不信,毒炼宗人虽然不多,可是实力摆在那儿,想给骧龙郡第二宗派制造麻烦,谈何容易。 “好了,我们启程回宗!”张伯怀道。 “师父,这还下着大雨呢,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周士良可不想再被大雨浇个透。 张伯怀听到“雨停”二字,忽然想起来,自从他离开芒靖宗之后,天就开始下雨,到现在已经好几天都没停过了。而且,这场雨覆盖的范围极大,从亢龙郡一直到骧龙郡中部,竟然都在下雨,未免太蹊跷了些。 张伯怀下令:“都这么多天了,大雨哪有停的迹象?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速速回宗!” 师命难违,许印泉和周士良不情愿地背起了包袱,盖好防水帆布,跟着张伯怀走入了漫天大雨。 …… 天云宗,位于骧龙郡东南部的氤氲盆地之中。这个盆地西、南、北三面环绕着极矮的土丘,东面则是逐渐升高的一片山,名为“龙爪山”,蜿蜒一直连通至巍峨的雾凌山脉。当年的天云剑仙丁若海,出生于飞龙郡西南端的一处小渔村,因此他喜暖不喜冷,喜潮不喜旱。他一直想在青龙大陆南部寻得一处安谧之地,供自己静修之用。于是他从故乡启程,沿着星风海岸一直向东云游,可一路上没有一个地方令他满意。眼看着快要走到位于骧龙郡东南的雾凌山脉南端,再往东去就要接近令人生厌的迷雾东海,丁若海几乎已经放弃了当初的念头。幸运的是,他最后终于在雾凌山脉附近,觅得这一盆地。 丁若海精通风水,他一眼就看出,这里乃是一处福地。雾凌山脉就是纵贯整个大陆的一条龙,在骧龙郡南部的南端乃是龙首,呈现出一头扎进星风海的态势。连接盆地与雾凌山脉的那片山地,乃是龙的前爪之一,所以丁若海将此山取名“龙爪”。而这个大略成圆形的盆地,正是龙爪之中攥着的一颗明珠,此乃大吉的风水宝地,取名“氤氲”,一是形象地表明这里宝气氤氲;二是由于这里水流较多,竟然有三条河、两处湖泊,“氤氲”乃是取水雾朦胧之意。 三条河皆是发源于龙爪山,沿着略微倾斜的地势由东北向西南流动,最终注入星风海。两个湖泊分别位于龙爪山的西北与东南,当中夹着一处宽阔的平地。按照丁若海的观量,三条河乃是龙爪的前掌三长趾,而两处大小相当的湖泊则是后掌两短趾。合起来就是“五爪金龙”之相。 俗语常说:“五爪金龙为大吉。”此“五爪”并非指龙有五个爪,而是指龙爪有五趾之意。因此,丁若海仿效人的五指别名,将三条河分别取名为仲盐河、长央河、玉笋河,两湖取名为扶琴湖、季兰湖。 说来也怪,扶琴湖水性暖热,即便在冬天也是温润暖和;而季兰湖则正好相反,水性阴寒,长年冰冷刺骨。丁若海发现这点之后异常欣喜,这两个湖原来是罕见的阴阳二气伴生湖,按照风水学的理论,阴阳二气湖之间的平地乃是极佳的风水宝地。于是,丁若海就在两湖之间的平地上建起茅屋,潜心静修。仙魔大战结束之后,丁若海创立了天云宗派,世世代代以氤氲盆地作为宗派之根基,直至现今。 在青龙大陆七大宗派之中,水景最好的莫过于天云宗,三条河尽皆雪水所化,清冽无比,而扶琴、季兰两湖一个水色清绿,一个水色湛蓝,甚是好看。氤氲盆地水脉众多,时常薄雾蒙蒙,云烟笼罩,如纱如羽,轻舞飞扬,好似人间仙境,琼台玉宇。 常言,居于环境幽雅之处的人,性格必然慈柔,与世无争。可是,天云宗主叶申荣却正好相反。他看上去和蔼温祥,其实内心颇为狭隘。尤其是牵涉到自己与宗门的利益之时,他的求利之心远超其余六大宗主,甚至可以用一句“阴险狡诈”来形容。叶申荣形象矮胖,脸大眼小,又经常眯缝着眼,所以夜离宗主郭云朝背后一直戏称叶申荣为“胖狐狸”。 这个“胖狐狸”可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修为已达寂灭中期,手中有天云宗的镇宗仙剑——工布,性格又阴狠狡猾,所以其余六宗都不太愿意招惹天云宗。以前赤日、冷月二宗与太清、夜离二宗关系最恶之时,天云宗就一直两不相帮,闷头发展,一度隐隐有超越赤日与太清两宗之势。后来赤日宗与太清宗有所察觉,才逐渐停止了严重的相耗。其实自从叶申荣接任天云宗主之后,天云宗就发展得更加壮大、迅速,青龙大陆第三大宗的地位牢不可撼,如果不是李原啸领宗有方,估计天云宗早就挤掉太清宗变成第二大宗了。 “真不愿去同叶申荣打交道……”李原啸心想。身边,余瑞江与他并排飞着。 “这等大雨已经许多年未曾见了。真没想到,范围竟然如此之大,从天道山一直快到青龙大陆南端,竟然都在下着大雨。”余瑞江扶了一下被风吹歪的斗笠。 李原啸收回思绪:“看这情形,可能范围还不只这些。出宗的时候,我向西面和北面都望了一眼,灰蒙蒙的看不到边际,很可能腾龙郡与潜龙郡也都在下着大雨。” “覆盖好几个郡的大雨……”余瑞江感觉这也太骇人了,秋日时节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天气。突然,他被自己萌生的一个念头吓了一跳:“宗主,这场大雨会不会覆盖了整个青龙大陆?” 李原啸点点头:“很有可能。这等罕见的天气甚是蹊跷,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百姓可就遭殃了,庄稼必定会被淹毁。此外,我更担心的是大雨会引起澜月与琴雪两条大江洪水泛滥,那样就不知道会毁掉多少村庄和农田了。” 余瑞江微微皱着眉头,没再说话。 飞着,两人已经看见了远方朦胧的龙爪山,天云宗就快到了。在飞来的路上,李原啸已将前几日查探温华玉佩线索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余瑞江。余瑞江终于明白当初李原啸为何会用珍贵的中品仙剑去交换一个无用的玉佩了。眼看当年凶案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余瑞江也颇为感慨,这五年以来,他的两个爱徒——天逍与天遥的心中始终深藏着难平的创痛,在他们的房中,一直供奉着何云暮夫妇的灵位。每年父母的祭日,天逍与天遥都会下山去坟前哭祭一番。李原啸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开朗,好在天逍与天遥十分争气,并没有因为父母去世而意志消沉,日益精进的修仙速度着实令李原啸和余瑞江非常欣慰。 此外,李原啸这五年以来一直四处探查当年惨案的线索,从不间断,可惜毫无所获。没想到,在一个意外的地方,一个意外的人,意外地拿出了一个意外的玉佩,李原啸才得以顺藤摸瓜,逐渐接近了当年惨案的幕后真凶。 第五十七章 琼州偶遇 天云宗大门前。 “师兄,好像有人来了。”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弟子道。他将手搭在眉梢,遮挡着飘落的大雨,望着远方的天空。 “嗯。”旁边一人应了一声,极目远眺,想看清来者的面容,可无奈雨实在太大了,隐约只能看见一青一绿两柄仙剑的光芒,以及飞剑之上模糊的人影。 待仙剑飞近,他终于看清了来者的衣服是太清宗的紫色长袍,而且其中一人正是以前曾见到过的太清宗主李原啸。“你快去禀报宗主,太清宗主来了!” 那名小弟子听了,赶紧转身向宗内跑去。 离大门还有些距离,李原啸与余瑞江缓缓下落,而后步行而来。这是修仙界的规矩。天云宗的护宗大阵与其他六大宗相比范围最小,仅仅罩住了宗门一圈,但是论防御能力,却是最强的,因为这个名为“阴阳两仪天罡阵”的法阵是由天云剑仙丁若海亲自布下的。丁若海本就精通风水、阵法等玄学奥术,况且天云宗处于扶琴、季兰阴阳二气伴生湖的中间,有地利之便,阴阳两湖相辅相成,使得此阵的防御能力提高了不少。 “不知是太清宗的两位前辈到来,有失远迎。”守门弟子恭敬地鞠躬。 “我们是来拜访叶宗主的,不知道他可在宗内?”李原啸问。 “在,两位前辈请随我来。”那弟子在两人头前带路。 进宗之后,李原啸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小道友,贵宗有一位叫作‘晁仲伟’的弟子,你可认得?” “哦,晁师兄啊,我认识。”那弟子答道,“我和他还挺熟悉呢。前辈如何认得晁师兄?” “呵,我并不认识他,不过他与我的两个外孙倒是有些渊源。不知他是何人座下弟子?是何等境界?” “晁师兄就是叶宗主座下弟子啊,境界应该是洞虚前期吧。” 李原啸与余瑞江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想到晁仲伟竟然是叶申荣的弟子,这下可麻烦了点。 天云宗雄伟的大殿——鸢飞殿正对着大门,大殿的最高处雕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鸢鹰,在氤氲盆地薄薄的轻雾之中若隐若现,颇有上天入云之意。这座鸢鹰雕塑乃是天云宗的象征,是当初天云剑仙丁若海用锋利的工布仙剑在片刻之间切雕一座巨石而成。 三人刚走过院中,鸢飞殿的大门开了,留着八字胡的叶申荣迎了出来:“原来是李宗主和余长老,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殿里请。” “冒然造访,还望叶宗主见谅。”李原啸拱手还礼。 “哪里,哪里。”叶申荣笑容可掬。 鸢飞殿内坐定之后,叶申荣开口说:“李宗主与余长老竟冒此大雨前来我宗,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吧?” 李原啸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也没甚重要之事,我与余长老路过此处,特来拜访一下叶宗主。不知在此次万仙大会上,贵宗收获如何?”他怕叶申荣生疑,所以没有直截了当询问晁仲伟的事。 “呵呵,每届大会还不都是如此?我天云宗的炼丹术与铸剑术均比不上太清宗,岂会有很多珍贵的丹药与高品的仙剑?只是用些普通的修仙物品换得一些宗内所需的药材罢了。”叶申荣喝了一口茶,顿了片刻,他又道,“如此恶劣的天气,实属罕见,李宗主特地来我宗拜访,我想不会只为了问这点事吧?贵我两宗友好已久,我们私下的交情也算不错,李宗主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叶宗主的高徒,晁仲伟。”李原啸方才在场院中就已经拟好了说辞。 “仲伟?他怎么了?两位怎么会认识他?”叶申荣满心疑惑,晁仲伟是二十七年前入的天云宗,根骨颇佳,后被叶申荣收为弟子,短短不到三十年时间,已经修炼至洞虚前期,修仙速度着实惊人。晁仲伟本人又谦逊有礼,因此甚得叶申荣的喜爱。叶申荣纳闷的是,晁仲伟大多时间都专心于修炼,很少出宗,不知李原啸是如何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子的。 “令徒与我两个外孙有些渊源,因此认得。此次万仙大会,我为外孙换得一块玉佩,后来听说玉佩本是令徒之物,我二人路过此处,就想来问个究竟。”李原啸的话避实就虚,其实还是没说清前来的目的,而且,这样还可以从叶申荣的反应中推测,他与当年的惨案有无瓜葛。 果然,叶申荣会错了意,他以为李原啸要将玉佩归还给晁仲伟,于是连忙道:“无妨,仲伟如今并不在宗内,已于昨日动身前往毒炼宗去了。仲伟能有幸结识李宗主的外孙,是他的荣幸,再者万仙大会的交易自有公正,既然交换了,我就代仲伟做主,李宗主只管将那玉佩赠予令外孙就是。” 既然叶申荣这么说,李原啸心中也就有数了,看来当年之事叶申荣并不知晓。不过晁仲伟极有可能与当年的惨案有关,否则他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毒炼宗,未免也太巧了。 “晁仲伟不在宗内,倒是方便我行事了。”李原啸心中暗道,口中却顺着叶申荣会错的意思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谢过叶宗主了。我们不再相扰,告辞了。” “李宗主与余长老难得来此,何不多留些时日呢?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叶申荣挽留道。 “多谢叶宗主的好意,只是大雨滂沱,许久未停,我们留在贵宗多有不便,待到天气晴好之日,定再来拜访。”李原啸推托道,与余瑞江都站起身来,一起拱手道别。 叶申荣也起身还礼:“那我送二位出宗。” 走出山门之后,三人再次道别一番,李、余二人御剑而起,向着北方飞去。 “宗主,看来我们要去毒炼宗看一看了。”余瑞江道。 “那是自然。我们先往北飞出氤氲盆地之后,再往东面毒炼宗而去,免得叶申荣看见生疑。” …… 话说这是数日之前,腾龙郡琼州城。 琼州乃是腾龙郡南部一座繁荣的大州,东面不远就是连绵的金乌山。这里交通不便,东面又有群山阻隔,按道理应是有些冷清的小城才对,可琼州竟然大到足以与宁晋王都——青州相媲美。原因很简单:每年春天,腾龙郡内排行前二的宗派——赤日宗与融阳宗都会在琼州招收新弟子。赤日宗可是青龙大陆宗派之首,每年招收大会都有不计其数的望子成龙之人带着儿子慕名而来,企望能送入赤日宗修仙。即便未能进入赤日宗,还可以去融阳宗再去试一试,所以琼州的繁华完全是倚仗了两个宗派的名气。 琼州的酒楼与客栈非常多,全城大街小巷每隔数十步就能找到一家,可即便如此之多,也难以招架每逢赤日、融阳两宗招收弟子之时从青龙大陆各地蜂拥而至的人群。不过一旦过了那几天,生意就逐渐冷清下来,因此许多店家都趁着人多时漫天要价,狠赚一笔。客人们也无可奈何,总得有地方住宿才行,被狠宰一刀也就认了。如果儿子顺利通过了入宗测试,那父母必定心情大好,不再计较价格,往往还会点一桌豪华酒席好好庆祝一番。若儿子两个宗派的测试都未能通过,那家长必会情绪低落,觉得千里迢迢的苦都白吃了,路费、住费都白花了,更有脾气暴躁者会与黑心的店家大吵大闹一番。因此,琼州地境素有如此童谣: “琼州大,琼州好,琼州客店真不少。 暖阳春,客人到,酒水菜肴价格跳。 店家黑,汗直冒,被宰一刀免不了。 既如此,为何要,望子成龙人之道。 赤日宗,门槛高,入与不入谁能料。 若能过,有人笑,千金庆祝不当宝。 失败多,那可遭,暴怒撒气一股脑。 来琼州,看热闹,世间百态全知晓。” 如今已是秋季,早就过了开宗收徒的季节。琼州内除了一些非常有名的酒家还算热闹,其余大多都门可罗雀,甚至有许多小店干脆关门歇业,待来年春天再重新开张。 城中有名的酒家——狮子楼,依然是门庭若市。此处价格较为公道,酒菜花样也多,远近驰名。在狮子楼上靠近街道的栏杆处,一个瘦瘦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正在独酌。他背上背着两个剑套,面前桌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还有三个大酒壶。山羊胡子面带一丝喜色,一盅一盅细细地品着腾龙郡的名酒——登天客。 “天下间的七大名酒之中,还数这腾龙郡的登天客喝了最为舒坦。入口清朗甘冽,入喉辛辣醇香,入腹回味无穷。飘飘欲仙之感,仿佛登天之客。妙哉,妙哉!”山羊胡子咽下一口酒后,眯着眼睛,惬意地自言自语。 经过旁边的店小二听见了,接话道:“客官,您算是说对了。登天客,在七大名酒中香味最是持久,气韵最是悠长。而我们狮子楼的登天客,在整个腾龙郡也是这个,”说着,他一撩肩上搭着的抹布,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如果我们狮子楼认第二,没有哪家店敢认第一。”他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山羊胡子咧嘴一笑:“你这店小二还真不谦虚。那按你的意思,你们狮子楼的登天客是全青龙大陆最好喝的喽?” 店小二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地说:“客官,您可别怀疑。我们狮子楼的登天客,无一瓶不是珍藏了数十年的佳酿。原本选作酿酒原料的谷类与薯类都是极佳的品质,结合我狮子楼的独门酿制秘方,经浸淫酿酒数十年的大师之手酿造,而后更是储藏了至少三十年之久。您说,就这品质,能不是第一吗?” 店小二的话说得很响,为得是能让二楼的客人都能听见。客人们听了小二的话,都面露笑容,先不论他的话靠不靠谱,光论这登天客的味道之香醇,相信找遍腾龙一郡也无出其右者。 “小二你先别吹嘘了,赶紧帮我找个座吧!这鬼天气,真倒霉,撑着伞都挡不住。”从楼梯处上来一个下半身湿透的年轻人,他身着白色的长袍,手中收拢的油纸伞正滴着水。 店小二环视一周,没找到空桌,于是点头哈腰地说:“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楼上没空桌了。楼下也没有空位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下面有空位我还上来干吗?真是死脑筋。”那人好像心情不太好。 店小二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看路道还是会的。这人身上的长袍、背上的剑套都表明了其修仙者的身份。店小二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心道这等客人可是惹不起的,于是赔着笑连声道:“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道友若不介意,可与我同桌而坐。”山羊胡子忽然道。 修仙者循声望向栏杆旁边,山羊胡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他称呼我为‘道友’,看来他也是个修仙者,可他的服饰又不是哪个宗派的弟子,估计是一名散修。”年轻人心中揣摩着,口中称谢:“既然道友如此盛情,那在下却之不恭了。”说罢,他走到了山羊胡子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山羊胡子问:“不知道友是何门派?如何称呼?” “在下米俊良,天云宗弟子。道友呢?” 山羊胡子惊喜道:“我说怎么这身衣袍看着略微有些眼熟,原来是天云宗的道友,失敬,失敬。在下乃是一介散修,复姓公孙,单名一个央字。” “原来是公孙道友。唉,还真是要感谢你匀一位置于我,要不我还得冒雨去寻他处休息。”米俊良拱手称谢。 公孙央显得很是豪爽:“哎,这是哪里话。你我皆是修仙之人,匀一位置又有何妨?”他向正在倒茶的小二一挥手,“小二,这里再上几个热菜,要好的,再端上三壶酒来!”而后,又对米俊良道,“这一桌酒菜还请米道友不要客气,都算在我账上。” 米俊良再次拱手称谢:“既然公孙兄如此爽朗豁达,那我就不推辞了。” 听到米俊良对自己的称呼从“公孙道友”变成了“公孙兄”,公孙央有些飘飘然,他热情地说:“米兄尽管享用美酒佳肴便是。不知米兄前来腾龙郡所为何事?” 米俊良答道:“琼州东面不是金乌山吗?我师父,也就是天云宗主,命我送一封信给赤日宗主。本来送完信就没事了,我还想在回宗路上顺路游览一番,可谁想刚下山就下了这么大的雨,买了把油纸伞都遮挡不住卷着雨点的大风。公孙兄呢?是云游修炼路过此处吗?” “不是,我来腾龙郡是参加万仙大会的。大会结束后,我就一路南下游玩,来到了琼州。刚想离开,结果天降大雨,干脆就进了这狮子楼饮酒观雨,等雨停了再走。” “公孙兄真是好兴致啊。在这栏杆旁听雨观景,品尝小菜,痛饮美酒,再加上兄台爽朗的性格,当真让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来,今日有幸结识公孙兄,又承蒙公孙兄热情款待,我先敬你一杯!”米俊良举起酒盅。 “米兄也是豪爽之人,我公孙央平生最爱结交朋友。来,干!” 喝了酒后,小二又上了几个色香味俱全的热菜,两人开始边吃边谈。 “公孙兄,不知你在这届万仙大会上有何收获?”米俊良随意地问道。 这句正问到公孙央心里最美的事,于是他面露喜色地回答:“有,大有收获呢!我在这届大会上,终于换到了自己心仪的仙剑。” “哦?那我要恭喜公孙兄了,难怪你背着两个剑套。不知是何品级的仙剑?” 公孙央开始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说出红蔷仙剑的品级,而后一想,以米俊良天云宗弟子的身份,应该不会在意他这柄中品仙剑。“乃是一柄中品仙剑。”他凑近米俊良,小声说道。 米俊良觉得有些好笑,区区一柄中品仙剑还这么神秘,看来公孙央实在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中品啊。可否借我一观?” 公孙央思索片刻:“米兄,不是我不肯,只是此处人多眼杂,有财可不能外露啊!要不然等寻得一处僻静之地,我再将仙剑拿给你看,如何?” 米俊良忍不住笑了:“公孙兄心思缜密,所言极是。那好,我们继续饮酒赏雨!” 两人就这样一直喝到天黑,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他们又一起前往雪晴客栈投宿。 第二天,大雨依然在下。米俊良等不及了,想要回宗。公孙央本就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于是就和他一起结伴而行。由于米俊良还是和合境界,不会御剑,因此出了琼州之后,公孙央带着他向腾龙郡东南方的霄州飞去。 大雨影响了行进速度,两人御剑飞行了三日,还未到达霄州地境。途径一座矮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年久失修的亭子,六跟柱子塌了两根,整个亭子顶端斜挂着,牌匾已经掉在地上摔碎了,上面满是泥泞。透过雨水的冲刷,依稀能看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南山亭。 这里乃是一座荒山,山上、山下都是碎石,一棵树木都没有。两人累了,钻到亭子里休息。 米俊良甩了甩衣袖上的水,道:“公孙兄,多谢你,冒如此大雨带我同行。” “哪里,我与米兄一见如故,本又漫无方向,如此同行也是乐事。”公孙央笑道,“对了,米兄,前番在狮子楼初识之时,你曾提过要看我的中品仙剑,现在正好四野无人。”他“噌”地一声抽出背上的红蔷仙剑,剑锋被风吹得微颤,剑身红光萦绕,煞是好看。 第五十八章 杀身之祸 公孙央望着红蔷仙剑,欣喜的神情就好像父母在望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米俊良也不说话,微笑着看着沉浸在满足之中的公孙央。片晌之后,公孙央才回过神来,看着米俊良的笑脸,不好意思地说:“米兄,见谅!”然后把红蔷剑递给了米俊良。 米俊良接剑后掂了掂,右手轻轻弹了弹剑锋,红蔷剑颤抖起来,他立即抚住剑身,赞叹道:“虽说是中品仙剑,可炼制水平却很高,看来炼剑者至少也是寂灭境界的高手。不过我却没想到,公孙兄使的竟然是软剑。” 公孙央摸了摸山羊胡:“我最初拜的师父就是用软剑的,所以对软剑一直情有独钟。也多亏了使用软剑的人不多,这次万仙大会我才如愿以偿,觅得这一柄趁手的仙剑。” 米俊良点了点头,随意挥舞了几下仙剑,继续称赞:“剑的材料不算名贵,但质量极佳,再加上高超的炼制手法,的确是中品仙剑中的巅峰之作。我猜,一定是除我宗之外的六大宗派哪一位高手炼制的吧?” “米兄好眼力,你说得不错,我这红蔷剑是与太清宗交易来的,想必是出自该宗某位长老之手。”公孙央道。 “太清宗……”米俊良若有所思,将红蔷剑交还给公孙央。 公孙央接过剑,疑惑地问:“米兄,怎么,有何不妥吗?” 米俊良回过神来:“哦,不是。我略微有些诧异,我天云宗在万仙大会交易回的药材都是较为珍贵的药材与矿物,而且数量庞大。论实力和地位,太清宗还在我宗之上,想必他们所需的物品更加……公孙兄,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仅仅是一个散修者,我很难想象,你能一下子拿出足以交换此仙剑的东西……” 公孙央笑了:“米兄所言甚是。散修者中也有强弱高低之分,像‘水木散人’易先生那样的高手,各种珍稀药材、矿物等等对他来说有如草芥,而对我这等清苦又没有强大实力的散修,要从太清宗手中换到中品仙剑的确不易。不过,此番多亏我运气好,偶然获得了一个太清宗感兴趣的东西,这才顺利地得到了红蔷剑。” 米俊良听了,饶有兴致地问:“哦?太清宗感兴趣的东西?是何物?” “确切地说不是太清宗,而是太清宗主感兴趣的东西,一块温华玉佩而已,不知道为何,李宗主看上了那块玉佩,估计是想赠予刚入门修仙的弟子吧。”公孙央将红蔷剑插入了背上的剑套。 “温华玉佩?想不到,连堂堂太清宗主都想要。我很好奇,公孙兄是从何处得到的那块温华玉佩?区区一块玉佩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公孙央微皱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会:“米兄,说实话,那玉佩在我手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我是从毒炼宗一位朋友那儿得到的,未曾仔细观赏就用它去交换了红蔷剑。只记得,玉佩当中镶嵌了一颗碧琅琊,所以,对修为不高、缺乏稳定心神丹药的人来说,那玉佩也是个珍稀之物……” 米俊良点点头:“原来如此。碧琅琊、温华玉,带着玉佩相当于长期服用低级的清神丹药了。好了,公孙兄,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好。这大雨,怎么就不会停了呢……”公孙央边应声边往亭外走去。 突然,他听见背后一声剑鸣,紧接着腰间一阵剧痛,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感到有一股冰凉从腰背一直蔓延到腹部,“哧”的一声,一柄发着蓝光的仙剑从丹田位置带着喷涌的血水冒了出来。 “你……你……”公孙央惊恐地回过头,刚一开口,血水就涌上了喉间。 米俊良使劲一抽仙剑,公孙央一头栽倒在地,血慢慢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很快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米俊良倒转剑锋向下,对准公孙央的左背心脏位置,狠狠地扎了下去。 公孙央在死前的一刻,心中充满了懊悔和不甘。他后悔相信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卑鄙之徒,相信了对方以堂堂天云宗弟子的身份不会为了区区一柄中品仙剑而痛下杀手,后悔自己轻易地露“富”而招致觊觎。他不甘心苦修了几十年的修为,不甘心刚刚获得了趁手的仙剑就这样送了命,不甘心窝窝囊囊地死在这么一个四野无人的地方,连知道的人都没有。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一切都在沾满鲜血的淡蓝色仙剑下化成了泡影。 可怜的公孙央,在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死。米俊良手中那柄蓝色仙剑,品级丝毫不亚于红蔷剑,他害了公孙央,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越货。 米俊良取下了公孙央背上的剑套,好歹红蔷剑也是个中品仙剑,丢在这里也可惜。至于公孙央原本那柄下品仙剑,米俊良看都没看一眼。取剑之后,他对着亭子剩下的几根柱子连劈数剑,彻底弄塌了亭子,将公孙央的尸体压在了下面。“这次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看来,要马上赶回宗去了。”米俊良自言自语。 他不敢再耽搁,冒着大雨日夜兼程地赶往氤氲盆地。可再急,步行速度也有限,两日之后,他才到了琴雪江边。由于大雨的缘故,江水水位已经比以往高出了许多,在劲风的吹动下波涛汹涌,平日江上往来的船只皆已不见踪影,茫茫江面上只剩下疾风骤雨。 “这可怎么办!”米俊良急得连连跺脚,那么宽的琴雪江,根本不可能游得过去。 正在焦急时,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破空剑鸣之声。他抬眼一看,一名蓝色长袍的人正御剑贴着江面飞来。 米俊良欣喜地挥手大喊:“师兄!” 御剑之人很胖,长着一双三角眼,一看就是个颇有心计之人。他落到米俊良身旁,笑道:“师父猜得没错,你果然被困在琴雪江边了。快上来吧,我带你回宗去。” 米俊良却和连珠炮一样说道:“六师兄,出事了,我们当年做下的事败露了!快,赶紧回宗去告诉二师兄与五师兄!” 那六师兄一听,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可惜他那对三角眼睁得再大,与那臃肿的脸庞相比也觉甚小:“什么?怎么可能会败露?到底怎么回事?” 米俊良火烧火燎地催促:“路上再与你细说,快走吧!” 两人跃上仙剑,疾速地越过琴雪大江,向着氤氲盆地飞去。 …… 天云宗某间房内,晁仲伟正在打坐。“怎么今天眼皮老跳,让我如此心神不宁呢?”他自言自语。既然安不下心来,他索性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漫天大雨出神。雨水从房檐不住地流下,形成一条条水帘。树木在风中摇摆,花草在雨中摇曳,晁仲伟看得心烦意乱。突然,房门被撞开了,两个被淋得透湿的人冲了进来,异口同声地喊道:“二师兄,大事不妙了!” 晁仲伟定睛一看,原来是六师弟范玉腾与七师弟米俊良,他皱着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米俊良急声道:“二师兄,当年的事败露了!” 晁仲伟眉头皱得更紧了,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败露了,关上门,慢慢说!” 米俊良连忙转身将门带上,范玉腾喘了口气,然后道:“二师兄,是这么回事。你当年赠给毒炼宗许印泉的那块温华玉佩,被他在这次万仙大会上交易给了别人,而后那人又碰巧用玉佩去和太清宗主交换仙剑……” “什么!”晁仲伟气急,“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张伯怀,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别人知道温华玉佩的存在,尤其是太清宗,可怎就偏偏让太清宗知道了呢!” “二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米俊良不安地问,他最害怕李原啸为这事找上门来。 晁仲伟没有答话,在房内来回踱着步,范玉腾与米俊良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拿主意。晁仲伟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要慌,一边理清了思路,道:“不知道李原啸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温华玉佩是来自我们这里……反正他顺着线索往下查迟早会查到这儿来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采取点儿措施亡羊补牢。事不宜迟,叫上五师弟,我们赶紧去毒炼宗!” 晁仲伟带头,领着三位师弟向宗外跑去。经过鸢飞殿之时,忽闻师父叶申荣的声音:“你们四个不好好修炼,如此匆匆忙忙是要往哪里去?” 原来叶申荣正好从鸢飞殿中走出,撞见了行色匆匆的四人。 晁仲伟身后的三个师弟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是晁仲伟较为镇定,沉稳地答道:“师父可知毒炼宗的张伯怀师徒?他们与徒儿几个素有交情。我闻讯他们已遭他人杀害,故急着去毒炼宗问个究竟。” 叶申荣闻言道:“哦?竟有此事?张伯怀乃毒炼宗长老,竟然有人会去招惹毒炼宗?可知凶手是谁?” 晁仲伟摇了摇头:“他们是遭人暗害,并不知晓是谁下的手。” 叶申荣眯起双眼:“唔,不管怎样,毒炼宗的恩怨与我天云宗无关。不过,能杀张伯怀之人,恐怕功力不低。你们这次前去探视乃是出于朋友道义,切记不可卷入他宗恩怨之中,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好了,你们去吧!” “徒儿谨记。”四人立即出了宗门。 龙爪山脉上空,三柄仙剑并排飞着。 范玉腾开口道:“二师兄,我有一事不解,你是如何知道张伯怀已经遭人暗算?” 晁仲伟冷笑一声:“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刚才不那样说,师父会起疑心,那又如何实施下一步计划?” 米俊良欣喜地问:“二师兄已经有计划了?” “计划,早在当初张伯怀问我讨要玉佩之时,我就已经想好了。那块温华玉佩原本是想送给小师弟的,可无奈被张伯怀看上,非要问我讨要。我生怕这事泄露出去,因此告诫了张伯怀一番,如果消息走漏,可能会给他毒炼宗带来灭顶之灾,你们当时也都在场,难道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范玉腾道:“我们几个愚钝,还请二师兄明说。” 晁仲伟阴笑道:“太清宗的怒火,我们可承受不起,所以,一旦东窗事发,我们就需要找一个替罪羊……哼哼。” 米俊良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二师兄是想将此事推到毒炼宗头上。可是,他们肯定不愿意背这口黑锅,到时该怎么办?” 右边仙剑上,一直沉默着的冷酷青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不明白晁仲伟那句话意思的人,也包括张伯怀,他根本不知道晁仲伟做下了多大的祸事。如今,张伯怀正在宗内整理着从万仙大会上带回的东西。 毒炼宗人数不多,但是占地却不小,宗门后山七座山峰之上建有七个大场院,分别培育或储藏着各种毒物。瘴毒园中,血封喉、变叶木、毒漆树、狂竹柏、乌橄榄等枝叶繁茂;草毒园中,断肠草、寒栗蕨、腥毛茛、雷公藤、蝴蝶草等密密麻麻;虫毒园中,缠魂蛛、噬灵蚁、黑死蜂、雪朱蛤、隐翅蛾等皆有饲养;蛊毒园中,碧蚕蛊、泥鳅蛊、蔑片蛊、瘟疳蛊、石头蛊等瓶罐琳琅;尸毒园中,千尸粉、恶鬼丸、腐气散、幽冥血、腹尸矫等恶臭熏天;丝毒园中,鹤顶红、赤辰砂、雨夜莹、暗茫石、墨丝晶等堆积如山;花毒园中,血海棠、紫藤花、仙女钟、九品红、曼佗罗等分外妖艳。 毒炼宗的“七毒园”很是出名,园中毒物欣欣向荣,园外环境却是一片荒芜。由于毒物毒性太强,因此七毒园外方圆数里都寸草不生。起先喂与毒虫的食物是从附近山林中猎来的野兽,随着时间的推移,野兽越猎越少,毒虫却越养越多,最后更是传出了毒炼宗抓活人喂与毒物的骇人传闻。 七毒园算是毒炼宗的立宗之基,宗内弟子所用之毒尽皆取自于此,所以毒炼宗将七毒园视为宗门重地,决不轻易容人靠近。毒炼宗六位长老连同宗主,分别负责看守一座毒园。张伯怀,就住在虫毒园中。 “二师兄,我们不等通报就冒然接近虫毒园,不会有问题吧?”米俊良心神不安。 晁仲伟望着远处的院墙:“勿要担心。虫毒园的毒虫都饲养在笼子或者池子中,不会随意出来伤人。再说这种事如何通报?最好没人知道,越干净利落越好。” “那要是张伯怀不在宗内,怎么办?”范玉腾问道。 “你们想想,张伯怀刚从万仙大会回来不久,肯定要收拾一番。再说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他还能去哪儿?此时必在园中。一会我将他师徒诓骗出来,引至西边山谷树林之中,你们预先在那儿埋伏好,给我留下记号。动起手来千万不要让他的徒弟逃掉,张伯怀就交给我来对付。”晁仲伟早已做好了打算。 看着三位师弟消失在通往山谷的岔路之后,晁仲伟继续前行,来到了虫毒园门口。尚在门外,已经能听见园中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振翅声,想起之前来参观过的那些五彩斑斓的毒虫,晁仲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定了定神,将整个计划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确信无甚漏洞之后,他服下了一颗丹药,然后按照从上到下三、六、九的顺序碰触了一下门左边的墙砖,只听门锁“嘭”的响了一声。晁仲伟用脚用力一蹬,大门缓缓地开了。这个机关,是张伯怀亲口告诉晁仲伟的,七毒园中的每一座都有毒阵护住,连院墙包括大门在内都涂了无色无味的毒,让冒然闯入者有去无回。而晁仲伟与张伯怀交情甚好,所以张伯怀就坦言相告,并把抵抗毒阵的解药赠了一些与他。 虫毒园中,只有几间房屋,张伯怀师徒就住在这里。晁仲伟来到最大的房间门口,看见房内灯火通明,几道人影正在来回忙碌着,耳边传来了张伯怀的声音:“这些药材,明日送去蛊毒园,那边那些,要送去瘴毒园交给宗主,你们都做好标记,别送错了!” “呵,我果然没有猜错,他正在收拾万仙大会所得的东西呢。”晁仲伟心想。他开口喊道:“张兄,许久不见,是否别来无恙?” 张伯怀一听是晁仲伟的声音,略一愣神,赶忙出了屋子拱手相迎:“原来是晁老弟,快请进。” 进了房内,晁仲伟双眼一扫,屋内一共三名弟子,都是张伯怀的徒弟。 “正巧,他那几个徒儿都在,方便行事。”晁仲伟心中暗道。 “晁老弟,请坐。不知你夜晚到访所为何事?”张伯怀端起茶壶,倒了两杯,将一杯递与晁仲伟。他肚中寻思,难道是因为温华玉佩的事,太清宗的人找上天云宗了?因为心中忐忑,所以张伯怀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晁仲伟的神色。 晁仲伟不慌不忙地接过茶,饮了一口:“张兄,此次万仙大会,我宗换回了大量的药材与矿物,有些多余的,师父让我带来赠于贵宗。如果其中有你所需,你先取之,剩下的我明日再交给你们宗主,所以连夜上山来寻你。” 张伯怀暂时放下心来,欣喜地说:“那真是多谢晁老弟还记着我。我还真是想炼一些丹药与仙剑给几个徒儿,只是宗内分配的材料实在令我有些捉襟见肘。不知那些东西现在何处?可曾运上山来?” 晁仲伟笑道:“张兄哪里话,你我相交已久,自然要行点方便于你。天降大雨,我担心物品淋湿,所以与几位师弟将药材包好、将矿物密封于坛中一起运了过来,几位师弟惧怕你这园中之毒,又恐被他人看见,因此他们先停伫在西边山谷之中,你们和我一同去取吧。” 晁仲伟心思很是缜密,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十分清楚,言语没有任何漏洞,张伯怀自然确信不疑。他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招呼三个徒弟停手,带上帆布、坛瓮等物品一同跟随晁仲伟下山搬运。殊不知,他们踏出了虫毒园,也就等于踏上了黄泉路。 第五十九章 毁尸灭迹 山路泥泞不堪,有的地方已经积起了水洼,晁仲伟等几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向着山下西边的谷中而去。 “冒着如此恶劣天气,还要防备物品不被淋湿,真是劳烦晁老弟了。等明日我请你们师兄弟几人好好的喝几盅,以表谢意。”张伯怀感激道。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温华玉佩的事告诉晁仲伟,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还无法确定温华玉佩是否落于太清宗之手,兴许是多虑了呢。退一步说,即便玉佩真的被太清宗得到了,现在也不是说出此事的时候,晁仲伟此番来访并不是为了玉佩一事,于是张伯怀打定主意,等晁仲伟真的为玉佩找上自己时再说也不迟。 “张兄太客气了。贵我两宗交情一直不错,你我二人亦是如此。喝酒的话,我定会与张兄尽兴痛饮,只是这‘谢’字,休要再提。”晁仲伟面色和善。 忽然,路边的一棵树引起了晁仲伟的注意,树皮已经被剥掉一块,露出了白色的树干,在夜色之中也分外明显。“就是这了。”他心中暗道。 “咳,咳!”晁仲伟突然响亮地咳了两声,左手猛地抽出了张伯怀背上的仙剑,同时右手也抽出了自己的仙剑。张伯怀吓了一跳,连忙侧身一让,惊讶地望着晁仲伟:“晁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晁仲伟轻轻笑了一声:“张兄,我看我们兄弟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他知道,自己和张伯怀境界相近,而且张伯怀剑上淬着高级毒,被划伤可就糟糕了,所以先声夺人,抢了他的兵刃。 张伯怀心道不妙,风雨交加的夜晚,此处又这么偏僻,要是晁仲伟要对他不利,他还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他自己洞虚中期,晁仲伟洞虚前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张伯怀的三个弟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茫然地站在原地。 “晁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张伯怀心中已猜到几分了,恐怕晁仲伟这样做还是因为温华玉佩的关系。他想逃但是不敢,其实他要逃走估计晁仲伟也未必能抓住他,只是身后的三个徒弟境界最高的才元婴前期,自己逃了他们就遭殃了。这种情况下,最好能不动干戈就解决问题。 “动手!”晁仲伟大喝一声,范玉腾等三人突然从树林中突然蹿出,还没等张伯怀那三名弟子回过神来,冰凉的仙剑就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这是晁仲伟拟定好的伏击计划,以咳嗽为号,大喊为令,三位师弟分别制服一个弟子,自己对付张伯怀。 张伯怀心中暗暗叫苦,真动起手来,几个徒儿必定一个都活不成。 “对不住的地方?当然有!你似乎忘记了当初问我讨要温华玉佩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晁仲伟不紧不慢地说道。他早就料到张伯怀心疼徒弟,肯定不会自己逃走。 张伯怀连忙赔着笑解释:“原来是因为这个。晁老弟,此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由于印泉不知其重要性,已在万仙大会上交易给了一个故友……” 晁仲伟突然厉声道:“你可知道这会带来多大的灾祸?那玉佩现在已经被太清宗主得到,事到如今你就休怪我无情了!”说完他一挥手,“哧、哧、哧”三声响过,张伯怀的三个徒弟没叫出声就被划破了喉咙,一一“扑通”倒地,鲜血从割破的喉管喷涌而出,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张伯怀的心在抽搐,他双手紧攥成拳,因为愤怒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着,瞪着晁仲伟吼道:“有本事你就冲着我来!与我三个徒儿何干?你自己当年究竟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到太清宗,竟然拿我徒儿撒气?枉费你我多年的交情,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还我徒儿命来!”话音未落,张伯怀就赤手空拳地向晁仲伟袭去。 晁仲伟冷笑一声,将张伯怀的仙剑扔向身后的师弟们,迎向了气急败坏的张伯怀。 论修为境界,只差一个时期,轮拳脚功夫,张伯怀也没什么优势,何况晁仲伟仙剑在手。张伯怀一拳击向晁仲伟的面门,晁仲伟身形一侧,举剑上撩,削向了他的手腕,他连忙收拳转身,伸直左腿横撩,扫向了晁仲伟的下盘。晁仲伟向上一跃,避开了,余光瞥见张伯怀蹬地蹿向了几个师弟。张伯怀心中了然,不夺回自己的仙剑,根本没有与晁仲伟一战的能力。 晁仲伟岂会让他的计划得逞,落地后紧追张伯怀,仙剑直指他的后心。范玉腾等人也不会干等着张伯怀杀来,三人分不同方向散开,张伯怀径直追向拿着自己仙剑的范玉腾。范玉腾见张伯怀追来,将他的仙剑抛向了米俊良。张伯怀连忙转向,又冲米俊良而去,米俊良赶紧将仙剑抛于另外一人。张伯怀这次没有时间再转向了,背后晁仲伟已经杀到。他心中忿恨,这样下去毫无胜算,不如逃命。 论速度,张伯怀料定晁仲伟应是追不上自己,只要逃回七毒园,就能寻求同门的帮助。“晁仲伟,今天这笔血债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偿还!”张伯怀闪过晁仲伟的仙剑,抛下了这句狠话,施展身法疾速向来路飞奔而去。 奇怪的是,晁仲伟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而行。范玉腾焦急地催促:“二师兄,不能让他逃走了啊!” 晁仲伟微微一笑:“无须担心。你们将那三人尸体运上山来。” 米俊良不解:“二师兄,还搬运这些尸体做什么?” 沉默寡言的冷酷青年道:“七师弟,别问那么多,照二师兄的话做!” 米俊良似乎有些怕这冷酷青年,小声应道:“是,五师兄。” 晁仲伟道:“你们还记得临来之前我怎么和师父说的吗?我说张伯怀师徒已经遇害了。如果让尸体留在这里,万一被别人发现是刚死,那么我的谎言就会因为时间不对而不攻自破。而且我们又不能毁尸灭迹,那样将来必遭他人怀疑我们是如何知道的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尸体丢到虫毒园里,毒虫食肉,但不食骨头和衣物,待到别人发现时,就不会知道他们究竟死了多久,也没人能猜到凶手是谁,又是如何进入的虫毒园。” 范玉腾那双三角眼眯起,连连点头称赞:“还是二师兄心思缜密,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于是,三人分别架起一具尸体,跟着晁仲伟向山上走去。 在前面提气疾奔的张伯怀一直观察着身后和头顶,看晁仲伟有没有追过来,可跑出许久,身后一直没有人影,夜空依然大雨滂沱,也不见飞行仙剑的亮光。“难道他们就这么放我走了?”张伯怀心中十分纳闷。山顶虫毒园的灯光已隐约可见,不管怎么说,到了那里就有救了,只需放出毒虫就足以抵挡住晁仲伟。张伯怀看到了希望,体内灵力运行速度更快了。 陡然,他身躯一震,就在刚才,他感到丹田处如针扎般刺痛,虽然只是瞬间,但已经阻碍了灵力周天的正常运行。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张伯怀再次催动体内灵力,大步向前。这次,仅仅跑出两步,他又感到丹田一阵剧烈地刺痛,这次可比前一次严重多了,他单膝跪地,双眼紧闭,大口大口喘着气,体内灵力已无法继续运行,丹田处有如万蚁啃噬,又痒又痛,又麻又酸,好不难受。他连忙席地而坐,运气调息,仔细查探着丹田的状况。这一探查,把张伯怀吓了一跳,丹田中积聚了一股莫名之物。他试着运行了一下灵力,莫名之物立即随着灵力扩散到整个丹田,丹田立即感到剧痛,而且,莫名之物还在不断吸取着灵力并向着经脉中延伸。“糟糕,中毒了!”他失声喊道。 “呵呵,说得没错!”身后穿来晁仲伟的声音。 张伯怀艰难地侧过身,指着晁仲伟气急道:“你、你对我下毒!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什么时候下的毒?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晁仲伟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只许你毒炼宗用毒吗?我也会!此毒乃是我宗内高手刚研制出不久的新毒,你当然不知道。此毒有色无味,如果光线充足则很好辨认,可惜,天色不好,你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在茶杯中下了毒。中了毒的人,灵力会逐渐被吞蚀吸收,而且不能运行灵力,否则丹田会严重受损,怎么样,那滋味不好受吧?” “你!哇——”张伯怀胸中闷痛,吐出一大口血。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中了毒的人切忌喜、怒、哀、惧等激烈情绪,否者五脏六腑皆会受损,哈哈!”晁仲伟狰狞地笑道。 张伯怀心若死灰,用了一辈子的毒,到头来被人家用毒给害了。“晁仲伟,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你如此丧心病狂地灭我师徒究竟为何?那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张伯怀冷冷地问。事到如今,他自知生还无望,只求死个明白。 “哼,当初要不是念在多年交情,我岂会将玉佩赠于你!”晁仲伟猛地一剑刺入了张伯怀的丹田,“告诉你,那玉佩乃是太清宗主李原啸之女的配饰!现在为了保住我自己,就顾不得结交之情了!” 张伯怀口中鲜血直流,一把胡须都染成了红色,他终于知道了温华玉佩背后隐藏的大秘密,太清宗主独女一家惨遭屠戮,这桩惨案在当年李原啸的奋力追查下早已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原来竟是晁仲伟这伙人做下的。张伯怀想起,晁仲伟五年前来毒炼宗做客之时,身边跟的三位师弟就是此番同来的那几人。从亢龙郡东石山回天云宗的氤氲盆地,也的确要经过毒炼宗附近。他万般悔恨,懊恼自己当初不该贪图那一块小小的玉佩,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意识逐渐消散…… 晁仲伟用张伯怀的衣袍擦了擦剑上的血,然后扛起了他的尸体,走向了虫毒园。 按动机关,虫毒园的大门缓缓地开了,至于抵抗毒阵的解药,晁仲伟早就从张伯怀衣襟中翻出了一大瓶,分给了几位师弟。 “师兄,我们把尸体放在哪?这些毒虫怪瘆人的……”米俊良怯声问道。铁笼中的缠魂蛛,小池中的雪朱蛤,木箱中的黑死蜂,都让他毛骨悚然。 “我记得前面有几个养毒虫的坑,就丢在那里面好了。” 果然,在小路的尽头,挖有一排深不见底的大坑,坑中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但是能清楚地听见坑底传来“悉悉索索”的虫声。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范玉腾逐个读出了每个坑边木牌上的字:“龙蝍蛆、茯背蝎、花蚰蜒、血马陆、腥蛞蝓、颚鼠妇……我的天呐,竟然有这么多……” 木牌上这些响当当的名字,都是青龙大陆著名的高级毒虫,普通人被咬或蜇,甚至轻轻触碰都会染上剧毒而死,甚至有几种毒虫连境界高深的修仙者都不敢随意招惹。 “嘭”的一声,晁仲伟把张伯怀的尸体扔到了龙蝍蛆的坑内,另外三人也将尸体分别扔进了旁边的虫坑。 “师兄,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光听那些虫子的声音都让人发毛……”米俊良小声道。 “好,我们先去牧州城,等明日再来拜访毒炼宗。”晁仲伟道。四人离开了虫毒园,御剑向西方飞去。 龙蝍蛆,其实是一种红色的大蜈蚣,毒性极烈,被它蛰咬的地方会迅速红肿发烫,毒液会迅速扩散至全身,然后被蛰咬者全身剧痛浮肿而死。死时,全身血肉、五脏六腑都会化作脓液,极其惨不忍睹,而龙蝍蛆此时则会咬破死者皮肤,以体内脓液为食,甚至在尸体内产下幼卵,幼虫孵化后就在尸体中啖脓而长,有时一具尸体可孵出十数条龙蝍蛆。 龙蝍蛆的毒性如此剧烈,自然是毒炼宗青睐的淬毒良品,因此坑内的龙蝍蛆数量极多。方才晁仲伟离去之前,还刻意仔细听了听坑内的声音,龙蝍蛆嗜血,嗅到张伯怀身上的血腥之气,变得异常兴奋,坑中响起一片“吱吱、咕咕、叽叽”的虫鸣声。听到这些声音之后,晁仲伟才满意地离开了。 可惜的是,张伯怀并没有死。确切地说,是没有死透。被晁仲伟掼下坑来重重的一摔,把他震得回过一口气来。等龙蝍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可是他伤得奄奄一息,一动都不能动了。 龙蝍蛆为何不咬他?那是因为他身上带着一个稀奇的药囊。药囊如同香包般大小,一直拴在张伯怀的腰间。这种药囊乃是毒炼宗特制的,囊中装着特殊的粉末,乃是由多种毒虫的介壳与各种花瓣捣碎研磨而成,起的是驱赶毒虫的作用。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会不湿鞋。”看管虫毒园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想当初,虫毒园刚建起时,短短数月就有三名弟子在喂食毒虫时因不慎遭叮咬而丧命。那时的毒炼宗主闭关四十余日,才配置出这种可以让大多数毒虫避之不及的驱虫药囊。为了防潮,在粉末外包一层蜡纸,水不可入,味却可出,一个香包大小的药囊,却可以驱虫近十年之久。刚才晁仲伟听到虫鸣声,误以为是龙蝍蛆开始啖食张伯怀的尸体,其实那声音乃是厌恶之意。张伯怀身下流出的血,已被龙蝍蛆舔舐干净,但是没有一只毒虫愿意靠近张伯怀。 张伯怀的三位徒弟也带有这种神奇的药囊,但是他们已经被割破喉咙,命已归西,只保存了一个全尸而已。 簌簌雨声之中,张伯怀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只是他压根出不了声,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他再一次昏迷过去…… …… 房间内,张伯怀缓缓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毒炼宗主彭信威冷峻的脸庞,房间中还站着另外一个身着紫袍的陌生人。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震,一股热流涌进体内,顿时精神振奋了许多。回首一看,竟然是在融阳宗遇见的那个“王子木”。 “你……”张伯怀很是疑惑,自己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长老,这位乃是太清宗主李原啸,这一位是余瑞江长老,你应该没有见过吧。”彭信威向他介绍,“今日清晨,李宗主与余长老来到我宗,称天云宗晁仲伟已来寻你,因此我带他们来了虫毒园。遍寻你不着,结果在虫坑内发现你师徒几人。可惜,你那三个徒儿都已死去多时了,李宗主耗费丹药与灵力才暂时保住你一口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伯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李宗主,果然是你……咳咳……”他话未说完就连声咳嗽起来。 李原啸收手,起身拱手:“张长老,你身中奇毒,又受了重伤,连太清宗的大还丹也只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方才我已经度了些许灵力入你体内,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不记前番我欺骗于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张伯怀点点头,气若游丝地说:“其实之前我对玉佩之事毫不知情,晁仲伟只告诫我,不可让他人、尤其是太清宗的人看见玉佩。昨夜他诓骗我师徒四人至山谷,横加毒手,而后将我们抛至虫坑内以掩盖杀害时间。所幸我命硬,能支撑到你们前来。”他喘了口气,看着李原啸急切的眼神,他明白李原啸想知道什么,于是他点点头,坚定地说:“晁仲伟师兄弟四人就是当年杀令嫒全家的真凶。” 李原啸攥紧双拳,晁仲伟要杀张伯怀灭口的古怪行径,因为五年前那一场惨案而变得合情合理,可是,他为何要残害女儿全庄呢?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毒炼宗弟子,向彭信威禀报:“宗主,天云宗弟子晁仲伟并师弟四人求见。” 彭信威冷声道:“哼,他来得正好!” 第六十章 当年事因 彭信威显得很是恼火,大步向屋外走去:“伤了人还敢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凭他是天云宗弟子就可以随意欺辱我毒炼宗不成!” “彭宗主,且慢。”李原啸叫住他,“依我看,我们不可打草惊蛇。晁仲伟暗害张长老,又欲借虫毁尸,定有阴谋。彭宗主可先佯装不知,且听他有何说辞。另外,我还想弄清楚他杀害我女儿和女婿的原因。” “李宗主,我有数了。不过,还请不要在我宗内动手,先谢过了!”彭信威一拱手,离开了房间。 张伯怀挣扎着起身:“李宗主,恐怕晁仲伟要将罪过全部推于我宗,你可千万莫要信他!”。 余瑞江连忙扶住他:“张长老请放心,宗主他心中已有定论,现在只是想弄清原因而已。” 张伯怀有气无力地坐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李宗主报仇之后,将晁仲伟扔进虫坑,以解我心头之……恨……”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说到最后一字时,头垂下,死了。 “唉,我答应你。如果不是因为张长老当年讨要玉佩,可能我这辈子都难查到凶手是谁。可惜你伤得太重,我宗最好的大还丹也只是延长了你一口气息。晁仲伟那厮,我定饶不了他!”李原啸轻轻放平张伯怀,恨恨地说道。 “宗主,当真要杀?”余瑞江问。 李原啸斩钉截铁:“当真要杀!我不管他是何宗派、谁人弟子,敢伤我女儿和女婿性命,只有死路一条!” 余瑞江点点头,他了解李原啸的性格。虽然李原啸平日较为随和,但是如果有此等触动他逆鳞之事,他必会追究到底,让凶手血债血偿。“宗主,张伯怀体内的奇毒必是晁仲伟所下,可这种毒我还从来没见过,连彭宗主都不认得,也解不了,这太可怕了。如果是天云宗新研制的奇毒,那对我们其余六大宗来说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李原啸思考了一下,道:“天云宗和其余六大宗一直是貌合神离,叶申荣此人心机太深,实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这等神秘毒药,岂是一般人可以炼得出来的?等此事完了之后,我和你亲自去一趟无忘谷,你看如何?” 余瑞江略微皱了下眉头:“自当陪宗主前去。” 李原啸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余瑞江的肩膀:“千雪当年拜我为兄,有我同行相信她不会过于为难你。另外,我们也可顺便看看那段清雨伤势恢复得如何。” 余瑞江点点头。 “虫毒园中毒虫种类繁多,有的生平难见,我们干脆到园中观览一番,等待彭宗主回来。”李原啸心中计划已定,只待时机到来。 虫毒园中,两人信步而行。 “想不到毒虫的数量竟如此之多,食草的尚可割草摘叶喂食,食肉的饲养起来可不容易啊。”余瑞江感叹道,“宗主,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李原啸凝视着一排箱子中的各种毒蜂:“‘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毒炼宗以人饲虫的传闻在早年间闹得沸沸扬扬,我与朱鸿烈都曾经为此事来过毒炼宗,只是叶申荣那老狐狸极力袒护,信誓旦旦地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我们才就此作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毒炼宗附近都没再有人莫名地失踪,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总觉得,这次张伯怀中的毒,跟毒炼宗有脱不开的干系,你看我刚才察觉张伯怀中了此等奇毒之后,彭信威竟然丝毫不惊讶。再说天云宗何时出了炼毒高手,竟能练出如此奇效之毒?” 余瑞江想了片刻:“不知彭信威这人禀性如何?” “彭信威……其实我也捉摸不透这个人。他当上毒炼宗主以来,一直神神秘秘的,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我从前也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不过,这次死的可是他宗内的长老,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我们且等他回来再看。”李原啸答道。 “宗主,还有一事,是关于这场大雨的。大雨来得蹊跷,下个不停更是蹊跷,让我心生疑惑。不知道宗主有没有读过我宗藏书阁内一本名叫《古今异志》的书?”余瑞江又问道。 李原啸转过头来,神情疑惑:“《古今异志》?倒是没有看过。书中写了什么?和这场大雨有关系吗?” 余瑞江道:“那本书乃是很久以前我宗一位游遍青龙神州的前辈所写,他在云游路途中将所见的和听说的怪异现象全都记录下来,回宗后详细整理,著成《古今异志》。书里所写大多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与修仙关系不大,所以宗内没多少人读过此书。这场大雨,让我想起书中的一段记载,是关于太清祖师的:‘当年仙魔大战之后,青龙大陆曾连降大雨近一月之久,江河满涌。漫天大雨期间,琴雪江里出现一条独角恶蛟,洪涝伴蛟而生,淹没大江两畔村庄、良田无数。太清祖师震怒,寻得恶蛟所在,用绝世仙剑承影只一剑斩断蛟首,之后大雨骤停,洪涝才得以渐趋平息。’我也是对当年太清祖师的生平抱有兴趣才细细阅读了这一段记载。虽说书中没写大雨与恶蛟现世有必然的联系,可我总觉得如今的大雨和那段记载很像。” 李原啸惊讶地说:“我只听过太清祖师一剑斩杀独角恶蛟之事,不想恶蛟现世还伴有连月大雨。如果记载属实,那还真是很像。” 余瑞江又道:“我想写书的前辈断然不会信口开河,必是在哪里听到了详细的传闻。太清祖师之事,实在过于遥远,传说是真是假,我们也无从判断。现在这场大雨究竟会持续多久不可预料,如若果真近一月之久还未停,宗主最好带领全宗上下做好防范,以免灾祸突降给我宗带来不利。” 李原啸神情严肃:“不管那段记载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做到有备无患。若大雨真是连降近月之久,我会通知在外云游的我宗高手回来护宗,你大可放心。” “宗主,到时要不要通知其他六大宗派?” 李原啸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妥,那段记载的真实性无法确定,若大雨与蛟龙现世无关,那我太清宗颜面扫地,还有戏弄他人之嫌。若记载属实,我太清宗就先顶上,争取斩杀恶蛟,同时也为其他六宗高手回宗赢取时间。” 余瑞江表示赞同:“的确,宗主考虑得比较周全。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李原啸应了一声,忽而笑道:“余长老也甚有闲心嘛,竟会去阅读野史趣闻之类的书。那位著书的前辈,分心于此,后来渡劫成功了吗?” 余瑞江也笑答道:“先不说我。那位前辈虽然分心于此,最后仍然渡劫成功。他的名号是‘笑语剑仙’,不知宗主可曾听说?” “原来是‘笑语剑仙’,我怎会不知?据说他性格怪异,似乎总是‘不务正业’,但偏偏修炼速度快得吓人,人们皆视他为稀世天才。他刚升入寂灭境界就离宗云游,宗门长老的位置挂了个空衔,并且从未收过徒弟。自云游起始,他就很少回宗。但是每次回来时,他的修为都会比前番提升整整一个境界。进入渡劫境界数年,他就渡劫成功,回宗留下几柄极品仙剑以及大批珍惜的药材、矿物之后,武破虚空而去。不过我倒是不知道他还著有《古今异志》这等书籍。”李原啸的口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太清宗的笑语剑仙陆星恒,是修仙界的传奇人物。性格放荡不羁,似不专注修仙大业,可成果却斐然。李原啸的心中对这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自然是充满了崇敬之情。 “李宗主,其实大多修仙者的思想都有些狭隘了,包括你、我在内。为了赶超修仙年限,我们专于修行,关注其他事情在我们看来都是分心。可为何笑语剑仙独树一帜,看似不精于修行却道行高超?我想是他已经张开了心眼,看清了修仙的实质。修仙之人,以区区肉体凡胎汲取天地菁华,在这个过程中,心境起到了很微妙的作用。笑语剑仙广游天下四方,搜集奇闻异事,乐己所乐之事,因此心思纯净,修仙时事半功倍,所以不必像我们一样每日殚精竭虑地苦心修行,修仙效率却奇高。天赋奇才固然是笑语剑仙的优势,但反观历代被称之为‘天才’的人物,又有几人似他那般洒脱?我甚是钦佩他纯净无忧的心性,所以才去翻看了他写下的书。书中字里行间,处处都显露出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潇洒脱尘的心态,可惜,我虽心有向往,但依然无法做到……”余瑞江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是啊,做我想做之事的洒脱行为,乐我所乐之事的超俗心态,哪个人不愿如此?只是想得容易,要做到却很难。 “余长老这番话分析得极是。贵宗的笑语剑仙,的确是一个传奇人物,在下也甚感佩服。”身后,忽然传来了彭信威的声音。 李原啸和余瑞江闻声后转过身来。李原啸对着彭信威拱手道:“彭宗主,张长老在你离去后不久就仙逝了,请恕我无能为力。” 彭信威微笑道:“哪里话,要不是贵宗神奇的大还丹以及李宗主不惜耗费自身灵力延续张长老的一口气,他早就支撑不住了。多亏这样,我才知道伤人的真凶是谁。” “彭宗主,晁仲伟来访贵宗,其目的何在?”余瑞江问。 彭信威冷哼一声:“不过是来下‘迷魂药’的。他先询问张长老可在,我说已遭人暗害,而后被扔进龙蝍蛆虫坑内,尸首被毒虫啖食殆尽,只剩得一具骨架。晁仲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他于牧州听闻张长老被仇家所害,特来我宗探望,不想传闻属实。看着他惺惺作态,我心中真是光火。但我并未当面质问他,依计而行,不动声色,寒暄了一阵过后,他告辞回牧州去了。李宗主如要采取行动,此时正是良机。我毒炼宗离牧州虽近,但他还带着几位师弟,想必御剑速度不会很快。” “多谢彭宗主,此行必有结果,以慰张长老在天之灵。我们先告辞了!” “先谢过李宗主,我就不远送了。”彭信威拱手道。 出了虫毒园,两人御剑而飞,向着西边牧州的方向疾速掠去。 “余长老,你发现没有,我告诉彭信威张长老已逝,他竟然还微笑着答话,这太奇怪了,天云宗的奇毒必然和他有关系。”李原啸道。 “的确,张伯怀也算得上毒炼宗修为较高深的长老了,宗门损失这样一位高手,彭信威竟然丝毫不悲痛。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我们只得多加防范,天云宗有这等奇毒,不是什么好事。”余瑞江道。 李原啸咬牙切齿:“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我女儿的大仇重要,其他的事等回宗后再与众位长老商议。五年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余瑞江默默点头,紧紧跟随着飙飞的承影剑。 …… 晁仲伟等人并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他们现在一身轻松。前往毒炼宗、暗害张伯怀师徒、销毁尸体、瞒混过关,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再接下来,只需将温华玉佩的事一股脑推到张伯怀师徒身上就可以从瓜葛中全身而退了。想着想着,晁仲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米俊良被范玉腾带着一起御剑,两人聊个不停,晁仲伟的计划在他们看来天衣无缝。“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二师兄顶着。”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晁仲伟望向右边的冷酷青年,他那不苟言笑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唉,司马师弟幼年之事对他的心性影响实在是太深了。即便大仇得报,也从未见他开心过。”晁仲伟心中暗叹。 这位冷酷青年是晁仲伟的五师弟,名叫司马空,因根骨优秀而被叶申荣收为座下弟子。当时,晁仲伟就对这位小师弟印象很深,因为他小小年纪却异常冷酷,从他的脸上从来看不到喜怒哀惧。另外,他对师兄、师姐们格外尊重,彬彬有礼,有呼必应。后来慢慢长大成人,相貌英俊、举止潇洒,配上他冷峻的神情,倒是招得宗内不少女弟子倾心,有几位自觉相貌不错的女弟子曾经向司马空献过殷勤,可是他似乎很讨厌容貌娇美的姑娘,在那几位公认漂亮的女弟子都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没再有姑娘前来相扰了。 在诸多师兄弟之中,大师兄为求突破而长年闭关,因此一直是晁仲伟照顾着诸多师弟、师妹。司马空对谁都淡漠如水,却与晁仲伟关系最好。晁仲伟很欣赏他遇事沉稳冷静的个性,但也很纳闷他为何一直冷若冰霜,为何讨厌宗里的女弟子。他曾就此事问过司马空,可是司马空只字不语,只是偶尔摇摇头。晁仲伟看出他有心事,也就不再多问。直到后来有一晚,司马空主动找到晁仲伟,希望晁仲伟帮自己一个忙。 晁仲伟很惊讶,冷酷的司马空竟然会主动来找他。司马空想让晁仲伟帮忙杀死当年的弑母仇人,晁仲伟欣然同意,觉得这是解开他心结的一个契机。于是,晁仲伟带上了关系密切的六师弟范玉腾与七师弟米俊良,陪着司马空一起离开氤氲盆地,前往亢龙郡东石山报仇。 到了那个硕大的庄园,司马空开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晁仲伟见了都心惊不已。庄主夫妻二人虽不是修仙者,但也有一身不弱的武艺。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晁仲伟出手轻易地结果了那名男子,妇人嚎啕着扑倒在丈夫的尸体上,血红的眼睛瞪着手持仙剑的四人,恨恨地道:“我父亲是太清宗之主,他断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当时,晁仲伟有些心慌,他没想到竟然惹上了太清宗,他也没想到堂堂太清宗主之女竟会和丈夫一起住在郊外的庄园里,他更没想到司马空的杀母仇人竟然是李原啸的女婿!不过事已至此,无法回头。晁仲伟一剑杀死李玉茹,打算离开时,忽然看见李玉茹脖颈处掉出来的温华玉佩,想着回宗后赠予新入门的师弟,晁仲伟一把扯下了玉佩,揣在怀中。 回宗之后,四人商议,此事绝不可走漏。司马空之母当年为何命丧何云暮之手,任凭晁仲伟怎么问,司马空都不肯说。弑母大仇得报,司马空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依旧对女弟子不理不睬,全神贯注于修仙,因此甚得叶申荣的喜爱。 “此事已了,即便日后师父得知真相,应该也不会责怪我保护师弟的做法吧!”晁仲伟心中暗道。 忽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了一股莫名的威压,这是高手故意释放气势造成的压迫感,晁仲伟只得对几个师弟道:“停止御剑,我们下去。” 米俊良纳闷地问:“二师兄,怎么了?你累了吗?再飞一会儿就到牧州了,到时再休息吧。” 晁仲伟明白,这是身后的高手单独施加威压于自己,别人感觉不到。 “别飞了,身后有高人,看情形至少也是寂灭中期境界,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他若想追赶我们的话,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干脆在这儿等吧,显得礼貌一些。”晁仲伟心中忐忑,能放出这等气势威压的高手,举手之间就能灭了他们。 果然,须臾之后,高空中两人缓缓下落,其中一人脚下是青光凛冽的承影剑,揭示了他不亚于天云宗主的地位。司马空的脸色变得很苍白,他虽然没见过李原啸,但是承影剑的威能丝毫不弱于叶申荣的工布剑,那此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等仙剑降低,李原啸与余瑞江身上的紫袍,肯定了司马空的判断。 司马空等人没见过李原啸,晁仲伟可是见过的。他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时,表面上还要若无其事地行礼:“原来是太清宗主和余长老两位师父。不知找弟子有何吩咐?”他称呼两人为“师父”,自称为“弟子”,目的是为了隐晦地提醒一下对方,大家同是七大宗的人,希望李原啸与余瑞江稍微给天云宗一点面子。 李原啸却一点都不客气,大声喝道:“你少给我装蒜!今日定饶不得你!” 第六十一章 真相大白 看到李原啸发怒,晁仲伟心虚了。虽说在决定杀害张伯怀师徒之时,他已经想好了日后的说辞,可没想到李原啸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他心中慌乱,表面仍极力掩饰,赔着笑道:“宗主师父,不知弟子哪里让您生气?” 李原啸冷哼一声:“你杀害张伯怀,还毁尸灭迹,当我不知?” 晁仲伟更慌了,心想:“难道杀张伯怀时被他看见了?不可能啊,要是看见了当时他就会出来找我麻烦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那莫非是被别人看见了?也不对,别人看见应该是先去告诉毒炼宗主彭信威才对吧,怎么可能告诉不相干的太清宗主?亦或是,张伯怀没死?可彭信威亲口说张伯怀的尸体在虫坑内被龙蝍蛆啃得只剩一具骸骨了啊……”一瞬间,晁仲伟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不得已,他只得继续装傻:“宗主师父说笑了,我是听闻张伯怀遭仇人所害,所以才从牧州赶到毒炼宗探视的。再者,张伯怀是我多年的好友,我怎么会杀了他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难道当年你带着这几人屠戮我女儿、女婿全庄之事,也是误会?从实招来,究竟为何杀人!”李原啸提高了嗓音。 晁仲伟不愿意相信,李原啸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尽管心中忐忑,表面功夫仍然做得很足,他脸上立刻显出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宗主师父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接着,他又十分痛心疾首地说,“当年令嫒的惨案我也听说了,凶手真是灭绝人性。我乃天云宗弟子,是正道宗派,万万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再说,光是凭令嫒与太清宗之间的关系,我就不敢如此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说到这儿,晁仲伟又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宗主师父想必是误信了小人的谗言,那无耻小人定是为了挑拨太清、天云两宗的关系才如此诬陷我,宗主师父切不可被他蒙蔽。”最后,晁仲伟正气凛然地道:“宗主师父,还请将那陷害我的小人带来与我当面对质,还我等一个清白!” 不得不说,晁仲伟太会装了,一惊、一痛、一悟、一正四种神态,衔接得顺畅自然,一问、一叹、一急、一愤四种口气,表现得毫不做作。若非李原啸心中早已有数,恐怕还真会被他蒙混过去。 “你所说的‘小人’,正是你的好友张伯怀!当初在万仙大会之时,他就已经告诉我了,温华玉佩是从你这儿得到的。”李原啸从怀中拿出了温华玉佩,乳白色的玉佩在风中轻轻晃动着,当中那颗碧琅琊微微发着绿光,“这温华玉佩乃是吾女贴身饰物,是我当年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你又从何得来?” 晁仲伟其实在等着李原啸提到温华玉佩之事,这样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实施自己栽赃的计划。“宗主师父,我的确曾经赠予张伯怀之徒一块玉佩,不过绝对不是这块温华玉佩,只是一块普通的绿芒玉佩,当作生辰贺礼而已。温华玉佩,我以前从未见过。” “够了,休要再狡辩!今日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们都到另一个世界向我女儿和女婿赎罪去吧!”李原啸的耐性已经消磨殆尽,他“噌”地一声举起了承影剑,剑通体青光缭绕,雨点打在剑身上,发出“叮叮”的微鸣声。 米俊良和范玉腾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他俩悄悄挪动着脚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司马空却依然镇定地站着,紧盯着李原啸。 晁仲伟大声道:“范师弟,米师弟,休要逃跑,我们本就是遭人诬陷,心中坦荡,逃了反而说不清楚!”其实就凭他俩的修为,在李原啸和余瑞江面前估计逃不出五步,晁仲伟索性说得铿锵正气、大义凛然一些,好像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一样。 李原啸冷笑:“遭人诬陷?心中坦荡?张伯怀不是你的好友吗?他为何不去诬陷别人,偏偏要诬陷你这个好友?” 晁仲伟摇头苦叹:“只怪我当初交友不慎,恐怕张伯怀是为了东窗事发后倚仗天云宗的势力,才归咎于我头上的吧。宗主师父今日要杀我们,我们绝不逃跑,只是希望宗主师父事后知会家师一声,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别中了小人的奸计,引得太清、天云两宗结下仇怨。”晁仲伟见栽赃不成,拿出最后一块筹码——天云宗弟子的身份,他心中企望李原啸会顾及天云宗的实力与叶申荣的面子,不会在这里将他们杀掉。只要回到宗内,叶申荣必然护着自己的徒弟,晁仲伟也有一套一套的说辞,到时李原啸再想杀他们可就难了。 李原啸岂会不知晁仲伟的那点儿心思,恨恨地想:“别以为你搬出叶申荣和天云宗我就会饶过你,别说是天云宗,就算是赤日宗弟子,敢害我女儿,我也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一直没开口的余瑞江忽然道:“晁仲伟,你当年杀害宗主女儿全庄,事后逍遥了这么多年,如今恶迹败露,人证物证俱在,你也休怪我们无情了。” 晁仲伟眉头紧皱:“人证?如果仅凭张伯怀的一面之词,我不服。就连所谓的‘物证’——温华玉佩也是张伯怀拿出来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公平!” “既然此事于你无干,你为何要加害张伯怀?分明是做贼心虚,担心事情败露而杀人灭口!”余瑞江提高了声调。 晁仲伟大声叫屈:“冤枉!在我们赶去毒炼宗之前,张伯怀师徒就已经遇害了!怎么会是我杀的呢?” 余瑞江冷笑一声,与李原啸对望了一眼。李原啸对晁仲伟道:“终于露陷了吧,准备受死!” 晁仲伟吃惊不小:“宗主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张伯怀的徒弟也一起遇害了,彭宗主也未曾提过,你又没看见尸首,是如何知道的?”李原啸厉声喝问。 “啊……这个,这个,我是从别人那儿听说……”晁仲伟彻底慌神了。 “其实张伯怀并没有死,你刺他那一剑伤得不深,他身上又有驱赶龙蝍蛆的药囊,所以在你离开之后,他又从虫坑内爬了出来,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真相。”余瑞江道。 “不可能!我那一剑……” “师兄!”一旁的司马空突然大叫了一声,打断了晁仲伟的话。晁仲伟身躯一震,暗道糟糕,慌乱之中再次说错,这回可抵赖不掉了。 “师弟们快逃!”晁仲伟自知李原啸是不会放过自己了,也不再假装无辜,先让三个师弟四散而逃,自己则抽出仙剑冲向了李原啸。他知道,以几个师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得过余瑞江的追捕,但事已至此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和晁仲伟想的一样,范玉腾刚逃出去三步就被余瑞江追上一掌击昏。司马空想要御剑,刚上剑还未站稳,余瑞江一剑斩来,将他脚下的仙剑砍作两段,司马空坠落下来,被余瑞江掐住了脖颈。余瑞江拖着司马空几步就赶上了米俊良,用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喉咙,一齐带回原处。 这边晁仲伟如何是李原啸的对手?李原啸轻轻一拨,就挡开了晁仲伟的剑招,一记下斩。晁仲伟连忙举剑相迎,“当啷”一声,剑身传来的恐怖力量使得手中的仙剑飞落出去。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承影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晁仲伟余光一瞥,看见余瑞江抓着两人走了回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余瑞江将两人往地上一掼,司马空与米俊良不住地咳嗽起来,要是再被多掐一会,两人的命怕是都要归西了。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李原啸冷冷地看着晁仲伟。 司马空却抢先答话:“李宗主,当年要杀你女儿、女婿的是我,与师兄他们无干!” “哦?那你为何要杀我的女儿和女婿?”李原啸望向了倒在地上的这个冷峻青年。其实之前司马空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拔出承影剑之后,范玉腾与米俊良都颇为畏惧,只有司马空镇定自若,用冷酷的眼神紧盯着他。此时李原啸最想知道的就是晁仲伟为何要杀害女儿,见司马空这么说,就暂且放下了一剑砍断晁仲伟头颅的念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司马空忿恨地回答道。 “休得胡说!我女婿乃武林侠义之辈,女儿也心性纯良,如何会杀你的母亲!”李原啸怎么可能相信。 “哼,侠义?纯良?那为何对我母亲那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也要赶尽杀绝?李宗主,你女婿当年杀过多少人,你可知道?”司马空逼问道。 “我女婿一生光明磊落,除暴安良,所杀之人,尽皆奸邪之徒、山贼匪类,绝不会无故害你母亲!” “我父亲亲口对我说,母亲是被何云暮所害,这还有假?” 李原啸仰天长叹,收回了架在晁仲伟脖子上的仙剑,温和地问司马空:“你是不是复姓司马,单名空字?你父亲叫司马陵,是东石山翻云寨的二寨主。我说得可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司马空瞪大了眼睛。父亲是匪徒头领,这对他来说是个可耻的秘密。自从翻云寨被何云暮端平之后,司马空就将这个秘密牢牢地锁在了心底,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当初恳请晁仲伟帮忙报仇之时,他也对父亲的事只字未提,没想到李原啸竟然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 李原啸又是一声叹息:“果然没错,你就是当年那个匪徒遗孤。我告诉你,你的母亲不是我女婿杀的,是你父亲杀的。我女婿同你不仅没有弑母之仇,反而有大恩,没想到一切好心成了祸害,让你误会,导致后来的恩将仇报。” “不,不可能!父亲怎么会杀母亲呢?何云暮才是杀我母亲的凶手,他又怎么会有恩于我?你休要骗我!”司马空高声叫道。 “当年,我女婿汇集武林各路朋友一起前往东石山霸龙峰剿灭翻云寨的匪徒,几百个匪徒不曾逃得一个。他们大奸大恶,罪有应得,其中,自然也包括你的父亲司马陵。司马陵身为翻云寨的二寨主,和大寨主沈振南臭味相投,两人带领一干匪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我女婿才号令各路正义人士无需留手,将那帮恶徒赶尽杀绝。你父亲被我女婿所杀,你可忌恨?”李原啸问道。 “我父亲的确是山贼头领,也确实是死于何云暮之手,但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丝毫不忌恨。但是,我那可怜的母亲本就是被父亲强抢上山的良家妇女,含辛茹苦地抚养我,从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苦于无法逃出匪窝,只得带着我留在匪寨内生活。没想到何云暮他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地见人就杀,连我母亲那样的柔弱女子也不肯放过。这等大仇,我自然要报!”说到最后,司马空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始终让他无法忘却。 “你误会了。我问你,你可曾亲眼见到我女婿杀你母亲?” 司马空怔了一下:“那倒没有。当时山寨里血流成河,惨叫连天,等我在一片荒乱之中找到母亲之时,她已惨遭毒手。当时父亲正在与何云暮鏖斗,终敌不过,被何云暮砍伤。他倒地之后指着母亲的尸首,向我喊道:‘空儿,记住,是何云暮害死了你的爹爹,也害死了你的娘亲,你记住!’当时何云暮摇了摇头,一剑划破了父亲的喉咙。他见我还是个孩童,就放我下了山。当时我以为是他一时良心发现,后来才明白,他是要让我饱尝失去父母的艰辛困苦!这等心肠歹毒之人,不过是披了正义外衣的恶人,与那些山贼匪类又有什么两样?” 李原啸的语气既惋惜,又遗憾:“唉,既然你未曾亲眼看见我女婿杀你母亲,又如何能确定你父亲所言就是真的?就凭你父亲那无恶不作的品性?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当时,你父亲自知命不久矣,就丧心病狂地先杀害了五位妻妾为自己殉葬,你母亲也是其中一个。等我女婿找到你父亲之时,已经来不及救下你母亲了。你父亲所说的‘是何云暮害死了你的娘亲’,是指我女婿来端平山寨之事。以我女婿光明磊落的为人,他绝不会杀害女流之辈与孩童,所以他才放过了你。” 司马空连连摇头,厉声呼喊道:“不!不可能!何云暮究竟杀没杀我母亲,你又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不相信!” “这是后来我女婿亲口同我说的。此外,我女婿还有大恩于你,要不是他,你又如何能进天云宗修仙?” “我进天云宗修仙是师父在东石山云游之时遇到了我,发现我根骨不错才收我为徒,与何云暮又有何关系?”司马空只是一个不信。 “你为何不想一想,翻云寨被端平之后,你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那是我命不该绝,遇到好心的农户收留了我,后来得遇师父,才有今日。”司马空道。 “那农户是经我女婿嘱托,才暂时收养了你。而后女婿来拜托我收你入太清宗,可是我担心你因为杀父之事而忌恨,不便留在我太清宗,故未曾应允。那时正巧叶宗主在我宗做客,我女婿就拜托他收下你,这才有了后来‘云游收徒’之事。这些你可知道?没想到你竟然一直耿耿于怀,曲解真相,最终恩将仇报,杀戮我女儿、女婿全庄!”李原啸痛心疾首。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司马空崩溃了,跪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涕泪横流,十指插进头发之中,绞得“吱吱”有声。 十几年的仇恨,竟然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司马空回想之前的人生,愤恨、仇怨、冷血,一切消极的心态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自己,这一生,过得实在是太阴暗了。“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娘亲温柔的声音,这是娘亲小时候一直谆谆教导自己的话语。为了教育好出生在匪窝的司马空,娘亲可谓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思,生怕儿子平时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走歪了人生之路。可司马空终因仇恨蒙蔽了双眼,做下了恩将仇报之事。 “啊——!”司马空突然仰天长啸,睁开了通红的双眼,跪着向李原啸猛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忽然捡起身边晁仲伟掉落的仙剑,一剑刺入了自己腹中。 “师弟!”晁仲伟惊呼道。司马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李原啸和余瑞江根本来不及阻拦。司马空口吐鲜血,面带微笑,斜斜地倒下了。在死前的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恩怨情仇,再与自己无关。“娘亲,空儿有负教诲,现在来地下寻你了……”心中想着,司马空咽下最后一口气。 “唉……”李原啸与余瑞江不约而同地一声悲叹。 “宗、宗主师父,师兄他刚才说了,是他请我们帮忙报仇,我们才误杀了你女婿庄中之人。现在真相大白,师兄也已经自杀谢罪,宗主就放过我们吧!”米俊良小心翼翼地恳求道。 “放过你们?”李原啸转过身来,冷酷的眼神让几人不禁寒颤,“我问你们,你们可曾保护过庄中无辜之人?亦或可曾阻止过司马空杀害无辜之人?恐怕,你们当时也很享受屠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吧!” 米俊良浑身筛糠似地哆嗦,他当时光顾着杀得痛快,哪里想得了那么许多? “不——”米俊良看见青色剑影向自己斩来,只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被削去了头颅。 范玉腾被余瑞江击昏后一直未醒。余瑞江倒转雪飞剑,一剑刺下,范玉腾闷哼了一声,抖了两下,不动了。 晁仲伟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吭声,也没有动。他明白,今天在劫难逃了。想想自己洞虚前期的境界,虽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害人终害己,做恶终得报。望着越来越近的承影剑光,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李原啸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女儿、女婿大仇得报,五年来的心愿终了。可他没有想到,一切竟然源自一场误会。这一刻,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惩奸除恶遇遗孤, 行善积德为其故。 不想仇怨黯然生, 苦心修行无旁骛。 岁月长久恨复苏, 怆然踏上复仇路。 无辜之人无力抵, 忿恨蒙眼无所顾。 本想永世藏此恶, 温华玉佩泄眉目。 杀人灭口求自保, 所幸天命不得助。 真相大白心痛楚, 恩将仇报有所负。 多年仇怨终得解, 是喜是悲不知数。 第六十二章 情定太清 ()天云宗鸢飞殿中,叶申荣正在喝着茶。大雨倾盆,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差。仲盐、长央、玉笋三河已稍有泛滥,扶琴与季兰两湖也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这场大雨,何时才能停啊?唉!”他自言自语。 门口进来一名弟子禀报:“宗主,太清宗李宗主和余长老来访!” “快请他们进来。”叶申荣放下茶杯,起身迎向了门口,心中嘀咕,“这两人怎么又来了?” 李原啸提着一个大包袱,与余瑞江一起走了进来。包袱已经湿透,从里面渗出斑斑血迹,滴答着红色的水。 “李宗主,余长老,短短几日,两登我天云宗门,究竟有何要事?”叶申荣拱手问道。 李原啸将包袱放于桌上,解开,里面赫然是晁仲伟、范玉腾与米俊良三人的首级。 叶申荣大惊失色:“李宗主,我几个徒儿被谁害了性命?我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抱歉,叶宗主,杀他们的人是我。”李原啸平静地说。 “你?”叶申荣使劲儿睁着他那双小眼,“我的徒儿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他们?” “五年前,我女儿、女婿庄之人都命丧你几个徒弟之手,这就是杀他们的原因。” “不可能!我的徒弟怎么会去杀你的女儿和女婿呢?李宗主这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叶申荣一时接受不了,“啊,对了,我徒儿司马空呢?”他终于想起来,那一日一起离宗的人还少了一个。 “因为一场误会,你的徒儿司马空成了杀我女儿的主谋,而这几人都是共犯。误会澄清之后,司马空已经以死谢罪,我已将他的尸体埋在牧州城东五十里处的焕风林。司马空的心因仇恨而扭曲,知道了真相之后悔恨不已,而这几人纯属杀人图乐,身为修仙者却肆意屠戮无辜良民,有背修仙道义。按理,此等残害百姓的修仙者当诛,于是我枭下他们的首级。至于尸体,已经遵从毒炼宗张长老的遗愿,扔进了毒园的虫坑之中。”李原啸道。 叶申荣闭上双眼,长吐一口气,须臾之后,睁眼道:“张长老他果真是死了。李宗主,光凭你的一面之词,我还是不太相信徒儿们会做下那种事。不管他们是不是凶手,你为何不将他们带来见我?若查明属实,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以你寂灭后期的境界,我那几个徒儿哪里是你的对手?倘若屈打成招,岂不有损你堂堂太清宗主的身份!” “叶宗主,事情皆已查明。你的几位‘好’徒弟为了灭口,杀害了张伯怀长老师徒四人,还妄图毁尸灭迹。幸而张长老在弥留之际已将事情原委说出,毒炼宗彭宗主就是人证。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回宗后会修书一封详细告知于你。为报杀女之仇,为解屠庄之恨,为清大恶之人,得罪了。”李原啸拱手道。 叶申荣强忍着不满,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送!”晁仲伟与司马空都是他比较喜欢的徒弟。司马空性格虽然古怪,但天份可是没得说。大徒弟贾旭辰长年闭关,因此叶申荣大多事情都是交给二徒弟晁仲伟去办。现在可好,一下子死了四个徒弟。对方竟然是比本宗还高一头的太清宗,更何况李原啸所说的缘由字字在理,叶申荣也不好发作,只得憋着。 叶申荣的不满早在李原啸的意料之中,他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出了天云宗,余瑞江问:“宗主,为何不询问一下叶宗主关于张伯怀体内奇毒的事?” 李原啸摇头道:“他正为我们杀死他徒弟而生气呢,那种情况如何能问?即便问他,他也不会说真话的。” “那……我们现在就前去无忘谷?”余瑞江似乎有点紧张。 “不,我们还要先回一趟毒炼宗,问彭宗主讨要张伯怀的尸首,带去无忘谷让千雪看一看。如果彭宗主不肯,我们就将千雪请出无忘谷,去毒炼宗验尸。”李原啸心中早已计划好了。 …… 无忘谷,如今已变成一片泽地。谷中积雨,又无河流送水出谷,导致整个无忘谷都被水淹没。谷中各种有生命的毒物大多被淹死,成了一片死谷。花千雪从前住的那间茅草小屋,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原啸与余瑞江前去毒炼宗,并未借得张伯怀的尸首,彭信威坚决不肯让两人带走尸体。李原啸只得先请彭信威先不要将张伯怀下葬,随后又御剑飞往无忘谷寻找花千雪。 没想到来到无忘谷后却看到了这般萧条的场景,余瑞江气沉丹田,大声呼喊:“千雪!”喊声在山谷中形成一片回声,却没人答应。 “宗主,看来千雪已经离开这里了。她会去哪里?”余瑞江有些着急了。 李原啸笑了:“不必惊慌。我知道她去了哪里。你想想,她花一脉一向单传,她在这青龙大陆还认识谁?另外,段清雨是你亲自送过来的,估计现在伤仍未好,她们肯定走不远。你说她们会在哪里?” 余瑞江恍然大悟:“太清宗!宗主,我们赶紧回宗去吧!” 两人又向着太清宗飞去。 李原啸与余瑞江已经离宗有些日子了,守门弟子看见宗主回来,立即奔去道德殿禀报姚化空。姚化空赶紧将两人迎进大殿,还未坐定,他就对李原啸说:“宗主,你可算回来了!” 李原啸一听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宗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姚化空先是一愣,然后苦笑:“宗主误会了,众位长老都在,能出什么大事?只是……那位花道友,我们实在是招架不住,还是您来处理吧!” 李原啸松了口气,看来猜得不错,花千雪果然来了太清宗。想起她的脾气,李原啸暗自好笑,看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花千雪没少折腾姚化空他们几个。 李原啸大步向殿外走去:“她现在何处?我这就去见她。” “花道友正在炼丹房内。”姚化空在身后答道。 “余长老,你也一起去吧。”说着,李原啸一步跨出了殿门,眼角瞥了一眼余瑞江。余瑞江面有尴尬之色,却仍强作镇定,黑黑的面皮之下隐约透出一丝红色,实在是好笑。 刚跨进炼丹房的大门,两人就听见一间丹室内传来花千雪的呵斥声:“不行,不行!你这小童,着实该打!让你给我拿两百年以上的雪莲子,你怎么拿一百九十五年的来冒充?” 有一个委屈的声音答道:“前辈,我哪有你那双火眼金睛?两百年,一百九十五年,长得不都一个样?我如何认得出来啊……再说,我这不是给你拿了两颗来吗?不行吗?” “混帐!两百年就是两百年,一百九十五年就是一百九十五年,难道你爹爹五十岁,我杀了他,再用两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给你当爹就行了?”花千雪声音更高了。 那小弟子的声音更委屈了:“前辈,我……” “住嘴!真是笨死了,连二百年和一百九十五年的雪莲子都分不清,真不知道太清宗收的都是些什么弟子,亏姚长老还夸你比前几个都聪明伶俐,要是不聪明伶俐还不知道要笨到哪座山去了!快给我出去,看见你那张苦脸我就心烦,真是的,干什么都要我亲自动手!” “师父……你就别生气了,这可是在人家宗里呢,我们要客气一点才对。这位师弟,你别生气,快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剩下的交给我来做就好了。”这分明是段清雨的声音。 门开了,一名年轻的弟子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转身向门内鞠了一躬,带上了门。走到门口,看见了李原啸与余瑞江,连忙行礼。 李原啸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宗主,那位花前辈自打前些日子来到宗里,就自说自话地住进了炼丹房,天天问姚长老要这药材要那药材,还要人给她打下手,稍有不满就责骂一通,前几个师兄都这么被她骂跑了,今天也轮到我了,唉……”那小弟子愁眉苦脸地叹道。 “呵呵,好了,你去吧。” 李原啸来到丹室前,推开了门。 花千雪正凝视着面前的丹炉,头也不回地说:“又来一个?别又是哪个笨得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找骂!” “师父!是宗主前辈和余前辈来了!”段清雨急忙提醒。 花千雪惊讶地扭头一望,看清来人后埋怨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李原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前些日子我有事急需处理……” “我没问你!自以为是。”花千雪冷冷地说。 李原啸一时语塞,尴尬不已,只得望向旁边更尴尬的余瑞江。 余瑞江也挤一丝笑容:“抱歉,前些日子宗主有事急需处理……” 花千雪再也板不住脸了,“扑哧”一乐:“你就不能换句话呀?”一旁的段清雨也抿住了嘴,虽然没有出声,可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笑弯了。 “长辈的事,你也敢笑?”花千雪虎着脸敲了下段清雨的脑袋,吓得她吐了吐舌头。 接着,花千雪又说道:“李宗主,当年师父可是拜托你太清宗照顾我花一脉,如今我那无忘谷都被淹成一锅汤了,你也不担心?” “千雪妹子,你这是哪里话,我们一时没想到山谷易积水,刚才去无忘谷寻你不着,推测你应该是带着清雨来了宗里,所以才立马赶了回来。”李原啸赔笑道。 “哼,别叫我‘妹子’,你这哥哥当得不称职!什么时候你兑现了当初的约定,我再拜你为兄长。”花千雪道。 “这……千雪妹子,这些年我已经尽力了……我看这事儿还是你们两人自己处理比较好。现在无忘谷也没法住了,清雨还需要疗伤,我看你就在宗内住下吧。清雨,你随我出来,我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李原啸向段清雨招了招手,领着她出了门。 房内只剩下花千雪与余瑞江二人,两人许久未说话,气氛尴尬极了,只有炼丹炉中的火焰一直在发出“嘶嘶”的声响。 “你有什么打算?”余瑞江终于打破了沉默。 花千雪反问一句:“我能有什么打算?那你有什么打算?” “千雪,这许多年来,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宗内实在离不开我……” “够了,你每次都是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宗内离不开你,哼,你走了太清宗就完了?你以为你是太清剑仙啊?”花千雪十分幽怨。 “我这点儿能耐岂可和祖师相提并论?我这不是带着宗主的两个外孙嘛。宗内甲等根骨的弟子有五个拜在我座下,我如何能离开啊!”余瑞江无奈地叹道。 花千雪也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你一心为宗,大公无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你心里,还有我吗?” 余瑞江正色道 :“当然,我岂是始乱终弃之人?当初你我私定终身,我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只是你师父的要求太……我也是无可奈何。” 花千雪微微一笑:“傻瓜,我何尝不是因为答应了师父的要求才不得不留在无忘谷?现在好了,无忘谷被水淹了,我也不用守着承诺了,相信师父将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既然你心里还有我,那这次你可赖不掉了,我要跟着你,你打算怎么安顿我呀?” 余瑞江忽然面露喜色,一拍脑袋,喊道:“对啊!无忘谷没了,你就不用继续留在那儿了!你可以搬来宗里了!哈哈,千雪,你真聪明!”说完,他竟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花千雪,在房内转起圈来。 “哎呀!真讨厌!”花千雪开始还推了两下,无奈余瑞江抱得实在太紧了,她也就不再挣扎,把脸埋进了余瑞江的怀里。 门外,贴在门上偷听的李原啸偷偷笑了起来,还一边笑一边对着旁边一同偷听的段清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蹑手蹑脚,轻轻地走出了炼丹房。 出去之后,段清雨向李原啸躬身拜谢:“宗主前辈,一直没机会向您行礼,清雨托您的福,拜了师父,伤也快好了,真是太谢谢了。前辈的大恩大德,清雨无以为报。” 李原啸点了点头,乖巧的段清雨总能让他感觉很舒心:“不必客气。你如此乖巧伶俐,介绍给千雪当徒弟也算是件两其美的好事。你现在应该改名叫‘花清雨’了吧?” “是的,宗主前辈,师父已赐姓‘花’。前辈还是叫我清雨就好了。” 李原啸摸着胡子说:“行了,你也别叫我‘宗主前辈’了,修仙之人的辈分都不好说,我与你师父是义兄义妹,可你又同我的外孙差不多大,辈分乱了。你就和晓敏一样,叫我声李爷爷吧。” “好,李爷爷。晓敏是谁啊?”花清雨疑惑地问。 “晓敏……”李原啸脑中浮现出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不禁笑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我的两个外孙也在那儿,说不定……以后你们还是师兄妹呢,哈哈。”又想起余瑞江和花千雪,李原啸开怀大笑。 撑伞同去卫空峰竹园的路上,花清雨小心地问李原啸:“李爷爷,余前辈与师父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告诉你也无妨。千雪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名叫花逸琴,当年曾经带着千雪来我宗求一颗大还丹。那时花逸琴在无忘谷附近遭仇家偷袭,与其鏖斗而无暇顾及千雪,最终仇家不敌,落荒而逃,但千雪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普天之下只有我太清宗的大还丹与赤日宗的万荣丹才有可能保住千雪的性命,而赤日宗远在腾龙郡,于是花逸琴就来求当时的太清宗主,也就是我的师父,赠一颗大还丹。师父提出,要花逸琴以后必须无偿救治太清宗弟子,她同意了,如此千雪的性命才得以保。之后,花逸琴担心仇家再找上门来,就留下千雪在太清宗内养伤,独自返回了无忘谷。有一日,千雪在宗内闲逛之时,偶遇了余长老。千雪她竟然对那个余大木头一见钟情了,直到伤好了都一直赖着不肯走。哈哈哈!”李原啸再次大笑起来。 花清雨也笑道:“想不到师父当年还有这一出。那后来呢?” “后来,花逸琴左等右等,都不见千雪回谷,只得又寻来太清宗,这才知道,自己的徒儿喜欢上太清宗的人了。花逸琴勃然大怒,责怪我师父管教宗内弟子无方,勾引千雪。千雪争辩,说是自己先动的情。师徒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花逸琴气得拒绝恪守当初的承诺,说永不再医太清宗的弟子,回无忘谷去了。 千雪与师父闹翻,本以为余长老会同她双修,从此永不分离,结果那个大木头反而劝她回去和师父认错,非要等花逸琴同意才肯结为道侣。千雪一赌气真的回了无忘谷。结果在那等了好些日子,余长老也未去寻她。花逸琴由此判定余长老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其实那时正是余长老境界提升之际,他一直在闭关修炼。 等境界突破之后,余长老前去寻千雪,说明了长久不来的原因,并恳求花逸琴同意两人双修。花逸琴同意是同意了,但要求余长老必须留下陪伴千雪,永不再出无忘谷,可余长老做不到。余长老与千雪两情相悦,花逸琴硬分也分不开两人,索性就由着余长老经常去探望千雪。直到花逸琴修成剑仙、破空而去之前,她让千雪立誓,必须等余瑞江心甘情愿留在无忘谷时,两人才可双修。 后来,余长老升入寂灭境界,当上了长老。千雪以为这时他终于可以离开宗门常伴身边了,但却不知,其实成为长老之后,身上担负的责任更大。余长老心念宗门培育之恩,仍然不肯离开,于是两人就成了一对冤家,连我也成了千雪撒气的对象,说我身为义兄竟然不帮她。其实冤枉,我也不只一次地劝过余长老,宗内的事不必挂心,可余长老始终不肯丢下那几个甲等根骨的弟子。现在可好了,无忘谷都不存在了,千雪也不必继续遵守当初的誓言,估计你师徒二人以后就在宗内住下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师父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心地很善良。我曾经好几次看见她偷偷医好了偶尔闯进无忘谷因而中毒的动物呢。李爷爷和余前辈你们都是好人,清雨愿意留在这里。”花清雨笑得跟鲜花一样灿烂,过去的种种伤痛以及对人世的冷漠,已经随着几位长辈的关怀渐渐地烟消云散了。 第六十三章 花珺秘史 ()卫空峰竹园内,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正在院中练剑。自从下大雨开始,大家就没再去过风律谷。 “哥哥,这大雨真是烦死人了,每次练完剑都淋得像个落汤鸡,潮湿天气衣服又晾不干,再这样下去我要没衣服穿了!”天遥抱怨道。 “没衣服穿就不穿了呗,光穿裤子就行了。男人嘛,怕什么。真正惨的是晓敏。”天逍开玩笑。 朱晓敏却十分得意:“你们不知道了吧,我的衣服其实就几套,来不及晾干的时候,就拜托二师姐用灵力帮我蒸干,我才不担心没衣服穿呢。你们也可以找大师兄帮忙啊!” “算了吧,我拒绝。你难道不知道这两人练剑有多勤快吗?上、下午各一次,一天四套衣服给我送来蒸干?我这点可怜的灵力哟。”韩明飞站在屋檐下笑道。 “小气鬼!”院中的三人异口同声。 园外,出现了李原啸与花清雨的身影。 “外公!”“李爷爷!”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收起仙剑,欣喜地迎上前去。“拜见宗主。”韩明飞也连忙行礼。 “好,好,呵呵。明飞啊,一直以来多亏你与君荷一起照顾几位师弟、师妹,等他们结婴成功,我就代表宗门,多奖励你们几颗高级丹药。”李原啸心情大好。 “谢过宗主,其实是几位师弟、师妹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我并无什么功劳。”韩明飞谦虚地说。 李原啸满意地摸摸胡须:“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这位姑娘名叫花清雨,是花一脉最年轻的弟子。以后她会长留宗内,你们几个可要和她好好相处。” 韩明飞眼睛一亮:“花一脉?宗主,不知可是‘倾情一笑傲百花,愁眉一蹙碎千’的花剑仙花咏薇?” “不错,她正是花咏薇的传人。”接着,李原啸又向花清雨介绍了几人。 “花清雨见过各位道友。” “哎呀,什么‘道友’,你叫我‘晓敏师妹’就好了,我叫你‘清雨师姐’。”朱晓敏走过来热情地挽住花清雨的胳膊。 看见漂亮可爱的朱晓敏,花清雨突然想起了冷月宗的钟离月。“清阳去世之后,也不知道小月儿怎么样了……还有师父……”回忆从前的故人,她的脸上显出一丝忧愁。 “清雨师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敏锐的朱晓敏注意到了花清雨哀伤的神情。 花清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晓敏师妹,我没事。你师父和我师父是……是好朋友,以后我们师徒二人就有劳你们多关照了。” “嗨,那么客气干吗?二师姐和三师嫂虽然对我很好,可是她们都太死板了,和师父一样,一见面就唠叨让我好好修行什么的,我都闷死了,正想找个小姐妹陪我呢。现在你来得正好。”朱晓敏嬉笑道。按天遥的话说,朱晓敏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大咧”,这才刚见面,就已经和花清雨混熟了。 “晓敏,再叫我‘三师嫂’,看我怎么收拾你!”萧立英与唐君荷一起从房中走了出来,看见李原啸,萧立英躬身道:“拜见师父。” 李原啸忽然板起脸:“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整天往余长老这里跑,我要让你办点事连人影都见不着。” 萧立英十分尴尬:“师父……” 李原啸板不住脸,又大笑起来:“罢了,想来就来吧,不过,不许耽误修仙。清雨,你以后就住在这座竹园,反正空房间还很多。好了,我先走了。”犹豫之后,李原啸还是没有将何云暮夫妇大仇得报的事告诉天逍和天遥。现在他们刚认识了新朋友,正是快乐的时候,李原啸不愿意让沉重的消息打断这种快乐。 众人回了竹屋,朱晓敏一进屋就问道:“清雨师姐,刚才李爷爷说的那个什么‘花剑仙’,是开创你这一脉的祖师吧?听上去很厉害啊。” “花剑仙正是我脉祖师。不过我刚拜师不久,关于先辈的事,师父还未详细地同我说过。” 韩明飞接话道:“我曾在宗内藏书阁中看见过一本书,书内记载着天下各种修仙的奇功异法,其中就有一篇提到了花脉,说是以药和毒为主、以剑为辅而修炼。” 花清雨点点头:“的确,我花脉对天下各种药和毒几乎都有了解,辨别认知各种药物、毒物就是入门之后必做的功课。” “如此奇特?还用毒?难道是和毒炼宗差不多,以毒淬剑?”唐君荷疑惑地问。毒炼宗功法虽奇,可是名声却不好听,她对此有所耳闻。 韩明飞笑道:“师妹,这你可想错了。毒炼宗养毒、炼毒、淬毒,原本也是为了提升修为、锻炼灵魂之力,可惜现在此道已没落,如今的毒炼宗以毒淬剑,为的是伤人利己,已偏离立宗正道。我敢断言,如若不摆正心思,毒炼宗将永远不会再有人修仙成功,因为他们无法逾越天劫心魔这一道坎。而花脉则不同,凭借对药物和毒物通透的了解,花门人将它们作为调节身心、撇除污杂的工具,是作益于自身的。 普天之下,物质何其广博,人们根据对自身有益或有害,将物品笼统地分为三大类:毒物、药物、非毒非药之物。花脉自花咏薇创出修仙功法之后,被历代的花门人不断传承、拓展、完善,传到现在这一代,可以说,花门人对世上的毒物和药物的了解与运用、对人体构造和功能的 认知与调节,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因此,花脉传人无一不是妙手回春的医术高人。不论一个人是病是伤、是轻是重,如果花门人说救不了了,那此人必死无疑。” 听完韩明飞的讲述,朱晓敏夸张地叹道:“哇,原来清雨姐的师门这么厉害啊,太好了,以后可不怕受伤了。” “韩师兄,既然花脉对药物和毒物都如此精通,那成为妙手回春的医者或成为害人无形的恶人应该都很容易吧?”萧立英问道。 韩明飞回答:“的确是。所幸,花脉历代传人都是貌美心善的女子,虽然由于隐世修行的缘故大多脾气古怪,但大奸大恶之事决不肯为。自古以来,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借助花门人的能力为非作歹,统统遭到了拒绝,花脉也因此结下了许多仇怨。花脉代代皆是单传,势单力薄,不得已才隐世而居。” “原来如此。难怪我从未听说过花一脉呢。大师兄,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朱晓敏好奇地问。 “当时看到了关于花一脉的简单描述,我就颇感兴趣,之后详细地询问了师父,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朱晓敏恍然:“清雨师姐的师父与咱们的师父是好朋友,难怪他知道这么多。不过清雨师姐,你们这一脉收徒必须收漂亮的美人?还必须姓花?” 花清雨抿嘴一笑:“哪有这么严苛。入门之后改为‘花’姓是祖师定下的规矩,我本名段清雨。我这里有一卷花族谱,上面记载了每一代前辈的名讳,给你们看看。”她拿出一个红色卷轴,在桌上徐徐展开。 “第一代,花剑仙花咏薇,人称“琅玉美”。创下药毒相成、剑法相佐的本脉功法,研制奇毒二十一种、奇药三十六种。 第二代,花凌剑仙花燕芸,人称“凌波月影”。研制奇毒一十七种、奇药七种,完善本脉功法,创出《飞花剑雨》剑法。 第三代,花睿剑仙花若灵,人称“雪睿天光”。研制奇毒一十三种、奇药六种,铸炼出乾坤八王鼎,为本脉炼丹珍宝。 第四代,花茗剑仙花雅馨,人称“流香春茗”。研制奇毒三十八种、奇药六十七种,创出《落花飘零》身法。 第五代,花晗剑仙花静枫,人称“秋芳若晗”。研制奇毒四十三种、奇药一十二种,创出太极浑天炼药法。 第六代,花剑仙花凝紫,人称“碧水清”。研制奇毒二十六种、奇药二十二种,创出九转升云炼毒法。 ……” 直到最后一行,写着:“第十八代,花露剑仙花逸琴,人称“朝露华莹”。研制奇毒十八种、奇药十七种。 众人一边看,一边连声赞叹,花一脉的每一代门人最终都修成了剑仙,如此高的渡劫成功率,着实惊人。 朱晓敏砸着嘴称赞:“啧啧,奇毒、奇药,还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听着真厉害,我都有些羡慕了。”。 “晓敏,咱们太清宗的功法也不差呀!”天遥笑道。 朱晓敏撇撇嘴:“我就是说说而已。其实那些瓶瓶罐罐的毒和药,我是记不住的,羡慕归羡慕,但是不适合我。清雨师姐,这上面写的‘人称’什么什么的,是什么意思?还都挺好听的。”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师父。花脉的先辈无一不是剑仙,人们在钦佩之余也赞叹花门人的美貌,那些称号都是见过先辈们面容的人所起的。” “原来如此。那等你修成剑仙之后,我也要给你起称号!”朱晓敏道。 花清雨不好意思地说:“还起什么称号啊,就叫‘史上最丑’好了。唐师姐、萧师姐,还有晓敏师妹,你们都比我漂亮。” 朱晓敏听到花清雨夸自己漂亮,脸上笑开了花:“你也太谦虚了,你长得也很好看嘛。” “晓敏啊,你看看人家清雨,多文静,以后好好跟人家学学。”萧立英打趣道。 朱晓敏撅着嘴:“我跟你们熟悉嘛。在外人面前,我也是很文静的……” 天逍闻言大笑:“哈哈,你那哪叫文静?明明是冷淡。你不知道吗?宗里许多男弟子都说,你是块冰山,把你啃下来比修练成仙还要困难。” “什么‘啃下来’,难听死了!我只是讨厌那帮男弟子谄媚的嘴脸。他们之所以不烦扰二师姐和萧师姐,是因为以前有人碰过壁、吃过灰,所以望而却步。所以我故意冷淡些,也好断了他们的念头。” “晓敏这话说得有道理。不过,秦师弟那边,你准备怎么办?”唐君荷笑吟吟地问。 朱晓敏气鼓鼓地说:“那个笨蛋……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敢,亏得他太清武会时那么能说。哼,他不和我说话,我也就不理他。” “可怜的秦师弟哟……”天遥做出惋惜的表情,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正当大家在房中嬉笑交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余瑞江的咳嗽声。 众人赶紧走出房门。 院子里,余瑞江一手撑着油纸伞,他身边竟然依偎着一位美貌的女子,正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 这还是那个行事严谨、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绰号“余大木头”的师父吗?在场的除了花清雨有心理准备之外,其他人尽皆目瞪口呆,连向师父行礼都忘了。 沉默的气氛有 些怪异。“哎呀,你快说啊!”那美貌女子一搡余瑞江,嗔道。 余瑞江尴尬不已,他刚才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萧立英与花清雨也在房间里,其他人都是自己教导多年的徒弟,但有两个不是竹园的人在,他一紧张连刚刚想好的词都忘了。 余瑞江将伞递给女子,负手而立,摆出平时教导徒弟的样子,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这是师娘!”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众人都憋着笑,余瑞江还是头一次在徒弟面前这么窘迫。 “真没用!”美貌女子气闷地埋怨了一句,然后笑容满面地对众人说,“想必你们都认识清雨了吧?我叫花千雪,是清雨的师父,也是你们的师娘。” “拜见师娘!”大家都笑着鞠躬。 “以后我们师徒二人就在这里住下了。走,咱们去瑞江的屋里聊天去,我看他再往哪里躲!”花千雪与众人一起嘻嘻哈哈地走进了余瑞江的房间。 这一晚的竹园是欢乐的,花清雨从未见师父如此高兴。后来李原啸也被萧立英请了过来,大家不论地位、不论修为、不论辈分,抛开修仙、忘却烦恼,好好地庆祝了一回。 …… 第二天一早,整个太清宗就传遍了,前几日来到宗内做客的刁蛮大美人,竟然是一向严肃正经的余长老的双修道侣!这消息可太令人吃惊了,余瑞江一夜之间成了太清弟子们口中的风云人物。 余瑞江去道德殿参加长老会时,一路上都有弟子在背后偷笑。进了道德殿,几位长老都已经入座了。四长老洪阕雷起身迎上来,拍了拍余瑞江的肩膀,大声道:“余长老,可以啊你,看你平时不吭不响的,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一手呢?我就觉得奇怪,千雪姑娘第一次来宗里养好伤后咋就一直不肯走呢?原来那时你就和她……哈哈!” “我……我……”余瑞江红着脸,“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在场的几位女长老都抿嘴轻笑。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余瑞江心中自我安慰着,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等众位长老到齐之后,李原啸道:“诸位长老,我有几件事要说。第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和余长老一起彻查当年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没想到竟然是天云宗主叶申荣的四个徒弟。我已经将四人斩杀,为女儿报了大仇,不过这肯定也引起了叶申荣的不满。叶申荣为人狡诈,明着不会怎么样,暗地里可能会对我太清宗不利。” “宗主,无须担心。天云宗尽管强势,但比我太清宗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再说我们和天云宗的来往本就没有多密切,倒也不怕他借机暗算我们。”姚化空道。 李原啸点点头:“总之万事小心为妙。重点是第二件事,叶申荣的徒弟在谋害知情之人时,用了一种奇异的毒。那知情之人乃是毒炼宗一位洞虚中期的长老,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这种奇毒入体之后会停留在丹田处,不断吞并体内灵力,并封堵各大经脉,最终破坏身灵力运行脉络。中毒者虽不致死,但已和废人无异。我曾试着用灵力驱毒,可是毫无效果。天云宗究竟从何处得来的这种奇毒还不得而知,如果叶申荣想要凭此毒对我宗不利可就糟糕了。因此,我想请花千雪帮忙,验明此毒来历并找出解毒之法。” 诸位长老皆无异议,花一脉的医术在那儿摆着,花千雪算是当代掌门,如今又在宗内,找她帮忙正合适。 “第三件事,是关于花千雪与余长老的,他们当初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时常相伴,现在能在一起实属不易,我想让花千雪师徒二人长期在宗内住下,以后如有药和毒方面的事,也好请她帮忙。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只有姚化空苦笑一声:“这是余长老的美事,我们自然该恭喜他们。只是,千雪姑娘的脾气实在是……前些日子她带着徒弟来到宗里,说无忘谷已被淹没,所以来找宗主。我们几位长老和千雪姑娘都是旧识,留下她师徒二人是理所应当之事。后来千雪姑娘说要给徒弟疗伤,需要借炼丹房与各种药材使用,我也同意了,只是一连给她派去十二个弟子当帮手,都被她骂了出来。要不是那个时候宗主正好回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原啸摇头笑叹:“这个千雪,真是会折腾。我知道姚长老担心的是什么,这一点大可放心,因为现在有余长老管教,我保证她不会影响宗内正常的秩序。是不是啊,余长老?”他笑眯眯地望向低着头的余瑞江。 余瑞江抬起头,坚定地说:“各位长老无须担心,我自然会严加约束,不让她扰乱宗门。” 长老们又都抿嘴而笑,这已是今天第二次了。 “好了,最后一件事。”李原啸收起笑容,“关于这场大雨,余长老曾在我宗笑语剑仙前辈所著的《古今异志》一书中看到,当初太清祖师斩杀独角恶蛟之前,也是一连下了一月之久的大雨,因此推断怪异天象之后或有恐怖的妖兽现世。虽然不能肯定,但提前做好防备总是没错的。这件事先不用告诉其他六大宗,也不要对本宗弟子提起,免得人心惶惶……” …… 长老会结束之后,李原啸同余瑞江一起返回竹园。关于奇毒的事必须要弄个清楚。天云宗、毒炼宗,李原啸总觉得,这两宗之间,应该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六十四章 神秘奇毒 ()听了李原啸的描述,花千雪陷入了沉思,在记忆里搜寻着各种稀奇的毒药。 许久,花千雪开口道:“要说针对修仙者的毒,实在是太多了。根据我花一脉的典籍记载,吸取吞噬修仙者灵力的毒一共有十九种之多,我刚才给他们分了一下类。 第一类,共有七种,这些毒的原材料已经灭种,亦或生于极为偏僻的地方,所以终究不为人所知,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第二类,共有四种,这四种毒的炼制方法乃是我花一脉的秘法,可能外人看见原材料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些秘法被人窃习的可能性虽有,但是极小。 第三类,共有五种,这类毒炼制起来极为困难,材料稀少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对炼制者的修为要求极高,就算是寂灭境界,想要炼制出来也是勉勉强强。天云宗可能会有炼毒高手,或者请了修为高深的外人帮忙炼制,只是可能性都不大。 第四类,共有三种,这三种毒虽然也很罕见,但炼制起来相对容易一些,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具体是哪一种还不好说,最好能让我亲眼看一下中毒之人的尸体。” 听了花千雪系统地分析,李原啸和余瑞江都暗暗赞叹,花一脉不愧是用毒的行家,吞噬灵力的毒,他二人都是略有耳闻,没想到花一脉资料记载中竟然有十九种之多,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对了,还有一种极端的情况:天云宗出了一位炼毒的旷世奇才,炼出我花一脉都未曾研制出来的新毒,呵呵,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想会一会那个奇才。”花千雪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千雪,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青龙大陆之上,不管用毒还是用药,你要是认了第二,谁都没资格认第一。就凭天云宗还想出个研制出新毒的旷世奇才?等到他宗门解散了都不会有的。”李原啸不屑地说,“不知那三种毒分别都叫什么名字?” “奇特的毒大多需要通过复杂的方法炼制出来,是不属于天下七大烈毒范畴的。第一种毒,名为‘落叶昙’,具体炼制方法我不便说,说了你们也听不懂;第二种,名为‘晓月炎’;第三种,名为‘雷光潋’。” 余瑞江道:“这些毒的名字都挺奇特,还都很雅致,根本不像是毒的名字。” 花千雪微微一笑:“你哪里了解,在毒界,往往越是唯美好听的名字,毒性就越是可怕。药界也是一样,可以说,从一个名字就可以大致推断出其性是柔还是烈。这三种毒,虽然功效都是吞噬灵力,但是在毒性特征上有着细微的差别,这需要我亲自去鉴察一番方可盖棺定论。” “那事不宜迟,我们速速赶往毒炼宗。这件事不彻底查清楚,我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李原啸催促道。 “宗主,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余瑞江忽然变得吞吐起来。 “有什么事尽管说,你何时变得如此不爽快?” 余瑞江尴尬的神情溢于言表:“宗主,千雪她一直没有趁手的仙剑,你也知道花一脉势力单薄,而我太清宗实力雄厚,不差那一、两柄极品仙剑。千雪与我商量,以长期医治太清弟子为条件,不知是否能让宗门赐予一柄仙剑?” 李原啸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是我疏忽了。千雪是我的义妹,又与你是道侣,赠予仙剑是应该的,我太清宗绝不会吝惜极品仙剑。当然,若是千雪肯医治太清弟子那就再好不过。” 花千雪欣喜地说:“兄长,那就这么说定了。不仅是我,从我之后的每一代花门人都会医治太清宗的弟子,只要太清宗愿意赐予仙剑,并且让我脉门人使用炼丹房和各种药材……” 还没说完,余瑞江就打断道:“千雪,别得寸进尺,宗门虽不吝啬极品仙剑,可那也不是大街上随便捡来的。以仙剑相赠就已然足够了,怎可要求那么许多?” “余长老,瞧你说的。炼丹房除了万仙大会之际,其他时间皆有空余丹室。不如这样,单独划出两间丹室供花门人使用。至于药材那更是应该给足,我们这点儿炼丹水平如何能跟人家花一脉相比,为了不浪费药材,我同意了!千雪,以后太清宗的药材随你使用,只是别用得太猛,毕竟还要留一些以供宗门不时之需。”李原啸心情好极了,这等于牢牢地稳住了一个医术高人在宗内,益处之大自不必说。 花千雪得意地保证:“兄长尽管放心,我一个人炼的丹药足够你宗使用了,而且质量绝对不比你们自己炼制的差。” “对了,千雪,你现在应该是寂灭中期了吧?”李原啸忽然问道。 “是啊,怎么了?” “在我太清宗,达到寂灭境界就有资格担任长老。你虽然不是太清宗人,但是长期留在宗内,花一脉从此与我太清宗关系密切,不如你来担任我宗的客席长老吧。”李原啸发出了邀请。 花千雪面露为难之色:“客席长老?兄长,你知道我这人怕麻烦,这个客席长老,会不会……” “这点你尽管放心。客席长老平日无须费心宗内事务,但是可享受长老的待遇,只求在宗门危急时刻,能够鼎力相助即可。你看如何?” “听从兄长安排。” …… 空中,李原啸、余瑞江与花千雪正并排御剑而飞。 “千雪,这淀舞剑感觉如何?”余瑞江望着花千雪脚下白莹莹的仙剑,笑呵呵地问道。 “感觉太棒了,真要多谢兄长如此大方,赠我极品仙剑。”花千雪对 此剑十分满意。 李原啸笑道:“你已经是我太清宗第二位客席长老,自然要配一把极品仙剑才行,否则,别人定会说我太清宗过于小气。” “我是第二位?那第一位又是谁?”花千雪好奇地问。 “第一位客席长老就位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第一位客席长老与当时的太清宗主乃是至交好友,因此,在宗主盛情邀请之下,他答应做客席长老。后来,他们都修炼成仙,登风破空而去了。不过,第一位客席长老的弟子现在还在青龙大陆,他就是水木散人易柳尘。”李原啸答道。 “第一位客席长老竟是易先生的师父,与如此惊才绝艳之辈同为客席长老,我真是汗颜呐!”水木散人易柳尘,定光剑的拥有者,名气实在是太响了。他的师父,竟然当过太清宗的客席长老。 “千雪,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那位前辈的修为固然高超,但是论起医术,你绝对可以傲视天下。另外,你修成剑仙是迟早的事,倒是我太清宗沾了你的光呢。”李原啸道。 “行了,不要再吹捧我了,我只是希望有个可供我炼药、炼毒的长久容身之所。太清宗需要我,我会尽力而为的。说起炼毒,就不得不提到毒炼宗。其先辈高人层出不穷,尽皆侠肝义胆,虽用毒淬剑,但却以磨练精神意志为目的,所杀之人必是穷凶极恶之辈,我甚感佩服。其实早期时,我花一脉的用毒水平是比不上毒炼宗的,我脉先辈药、毒双修,不似毒炼宗高手研毒那么专注。没想到后来此宗竟然没落,不少后辈子弟沦落为用毒害人的宵小之徒,着实可惜。”花千雪感慨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余瑞江忽然道:“情势不同,倒也无奈。当初毒炼宗鼎盛之时,谁人敢欺?人心本善,故多行侠义之事。宗门逐渐没落之后,弱肉强食,人弱遭欺,为求自保,不得不以毒伤人。如今毒炼宗人数虽少,却是骧龙郡第二强的宗派,要保住地位,他们也顾不上侠义与否了。千雪你这一脉无宗门,而我太清宗因太清剑仙名气之故,自开宗立派以来就一直长盛不衰,岂知中、小宗派的艰辛?纵观历史,除了七大宗派的地位牢不可撼之外,各郡排名第二、第三的宗派如同走马灯一样换了多少批?宗门的兴衰并非是依靠区区几位门人之力就可以掌控或改变的。我很庆幸,太清宗有祖师留下的承影仙剑,这柄绝世仙剑对我宗的意义,绝不仅是其强大的威能那么简单。” “余长老的见地总是那么深刻。在时间长河面前,我等都过于渺茫了。”李原啸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花千雪打破了沉默:“七大宗,七柄绝世仙剑,易先生那儿还有一柄,一共是八柄。不知还有十柄现在何处……如果被找到,可能整个修仙界的格局又会发生改变。” 李原啸和余瑞江都想到了那柄被大乘高手带走的七星剑。“不知道剑上的禁制解除了没有……”李原啸心中暗道,“如果顺利的话,我太清宗将拥有两柄绝世仙剑,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地位将牢不可撼……” “千雪,你也看过《仙剑谱》?”余瑞江问道。 “那倒没有,我曾经问过师父,师父教我莫要分心,说绝世仙剑之事与我脉无关,所以我只知道绝世仙剑有十八柄。”花千雪好奇地问,“《仙剑谱》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李原啸答道:“《仙剑谱》有两版,一版是给平民大众看的,只介绍了十八柄仙剑的名字、外观;另外一版的内容则要详细许多,是给修仙者看的,里面不仅有绝世仙剑的名字、外观等基本信息,还有当年仙魔大战时使用者的介绍。” “哦?那跟我说说关于现存八柄仙剑的记载吧。”花千雪饶有兴致。 “刀魔作乱之时,绝世仙剑破封,隐世剑仙现世。 纯钧剑,排名第八。赤阳剑仙名讳路怀焰。 定光剑,排名第九。梵乙剑仙名讳杜安成。 承影剑,排名第十。太清剑仙名讳李耽辰。 工布剑,排名十一。天云剑仙名讳丁若海。 流景剑,排名十三。飘渺剑仙名讳龙昱灵。 青霜剑,排名十五。夜离剑仙名讳耿莫言。 飞冥剑,排名十七。冷月剑仙名讳胡瑶。 磐郢剑,排名十八。风凌剑仙名讳曾梦琳。 这八柄仙剑都是由弟子继承,一直流传至今。其余的十柄,未有传人,为避免引起修仙者互相残杀抢夺,剑仙们在武破虚空之前大都在剑上设下了禁制,并将其封存于人迹罕至之处,至今仍未寻得。”李原啸一口气介绍道。 “十八位剑仙都是不可企及的高人,如果没有他们抵御那些不可一世的刀魔,很难想象青龙大陆会变成什么模样。太清剑仙李耽辰……当初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使用过的神兵利器,竟然就在我眼前……”花千雪这还是头一次仔细地观察承影剑。 李原啸感慨万分:“仙剑虽具强大威能,可我的修为境界比起祖师来还是差得太多太多……如今承影剑在我手中,发挥的威力恐怕连当年祖师使用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后面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真要是有独角恶蛟之类的巨妖现世,我又该如何保护太清宗呢?” …… 因为大雨的关系,毒炼宗主彭信威忙得焦头烂额。看管虫毒园的长老张伯怀突然遇害,他不得不提拔一个洞虚前期的弟子担任长老接管虫毒园。 大雨不停,花毒园、瘴毒园、草毒园中的各种植物早已吸饱了水份,土壤都被雨水稀释成了泥浆。这些有毒植物对生长的环境十分挑 剔,要是再被大雨浇上几天,恐怕连根都要被泡烂了。彭信威组织弟子为毒花、毒草搭建遮雨棚,并从山中挖土堆在房里阴干,然后再填到毒树的根部。 丝毒园中有些矿物是可以缓慢溶于水的,不可受潮,也要用帆布遮盖。蛊毒园中毒蛊大多在雨天都无法培育。虫毒园的毒虫虽不怕水淹,但它们是要吃食的,山里连动物的影子都看不见。不得已,彭信威只得差弟子去牧州城购买肉类食物。七大毒园之中,只有尸毒园是不用分心照顾的。 “这该死的大雨,难道要毁了我宗的七毒园不成?”彭信威仰天埋怨。 一名弟子跑来禀报:“宗主,太清宗李宗主带着一男一女来访。” “李原啸这人还真是麻烦,为了他宗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次次跑来,也不嫌累……”彭信威心中暗道。“快快有请!” 毒炼宗的万华殿中,彭信威问:“李宗主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张伯怀所中奇毒之事?” “正是,这位乃是花一脉的花千雪,我前番欲借张长老尸首,就是为了带去给千雪姑娘查个究竟。既然彭宗主不肯借,我就只好将千雪姑娘领来了。希望彭宗主让她验一验张长老的尸体。”李原啸道。 “花一脉?”彭信威非常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花千雪,“真想不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竟然是用毒的行家!不过……”他忽然面露为难之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万分感谢李宗主为了张长老之事四处奔波劳碌,可是天降大雨久久不停,我宗七毒园早已乱成一锅粥,我恐尸体腐烂,只得匆匆将其焚化入土……关于那奇毒,我曾经探查过,在李宗主离开我宗一日之后就已经彻底消散,即便将尸首留至现在估计也看不出什么。张长老为我宗立下许多功劳,还是早早入土为安更好。抱歉,让各位白跑一趟了。” 李原啸微笑着起身拱手:“彭宗主言重了。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辞了。” 彭信威也起身道:“请恕我无暇远送,各位走好。” 等三人出了万华殿之后,彭信威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奇毒自动消散、尸首已经焚化等等,都是他编的假话。张伯怀的尸首早已当作食物喂了虫毒园的毒虫。“炼成此毒,牺牲区区一个张伯怀,又算得了什么?”他冷笑一声,向着七毒园方向走去。 在回太清宗的路上,余瑞江道:“那个彭信威好生古怪,前番就死活不肯让我们带走尸首,这次又说已经入土为安,既然打算入土为安为何还要先将尸首焚化?”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明摆着不想让我们获得关于那种奇毒的讯息。不过他越是隐瞒,就越是可疑。”花千雪道。 李原啸叹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不过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彭信威和奇毒必有关联。” “呵,办法嘛,也不是没有。”花千雪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原啸和余瑞江立即瞪大了眼睛,两人异口同声:“真的?” 花千雪被两人惊讶的表情给逗乐了:“彭信威太过小看我花一脉的道行,你们俩也是。” “千雪,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查得奇毒的线索?”余瑞江急切地问。 “不需要用什么方法,我已经知道那种毒是什么了。”花千雪得意地道。 “如何知道的?”李、余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们,有三种奇毒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落叶昙、晓月炎、雷光潋。方才在万华殿中和彭信威说话之时,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彭信威的身上,带有一股淡淡的毒草味。这种毒草名叫‘落叶草’,草梗顶端有穗,结穗后草叶部脱落,腐烂后化作草泥滋养草穗,故而得名。青龙大陆只有升龙郡的一座小山上生有这种草。严格来说,它根本算不上是毒草,因为它本身无毒。但是,如果经过特殊的处理,就能成为制作奇毒的重要原料……” “难道那奇毒就是落叶昙?”李原啸问道。 “不错,正是落叶昙。落叶草除了可炼落叶昙之外,与杂草无异。而且落叶昙这种奇毒,知道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即便是万仙大会,也不可能有人带落叶草去交易。所以,彭信威必定是去了升龙郡采集此草。你们说,要不是为了炼制落叶昙,他何苦大费周章地在大陆西北角的升龙郡与东南角的骧龙郡之间折返?”花千雪分析道。 李原啸和余瑞江皆啧啧称奇。余瑞江道:“千雪你心思缜密就不必说了,最令我惊讶的是你的嗅觉。与彭信威说话之时,你离他至少有两、三丈之遥,他身上的草味儿你都能闻见,还能辨认出是什么草,我真是服了。” 花千雪莞尔一笑:“所以我说他低估了花一脉的道行。他身上不只有落叶草的气味,还有其他一共三十四种毒草、毒花的味道。只有两种花草可能由于接触时间过去太久,导致味道变得极淡,我辨认不出是什么,其他三十二种气味我须臾之间就部洞悉。闻味辨物,这是花门人应有的能力。” 李、余二人又是一阵赞叹。随后,李原啸问道:“千雪,既然确定彭信威在炼制落叶昙,那可以断定,毒炼宗与天云宗必有勾结。不知你可有解毒之法?我担心日后天云宗对太清宗不利。” 花千雪点点头:“落叶昙虽然稀有,但我所知的解毒方法就不下三种。兄长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听花千雪说知道不下三种解毒之法,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余瑞江突然冒出一句:“千雪,我都有点儿想加入你花一脉了……” 第六十五章 妖兽暴乱 ()深夜,毒炼宗丝毒园的房间,微弱的烛光中,彭信威正与一人交谈着。 “事情经过我大致都了解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万仙大会的事,就让仲伟好生看管。没想到他竟然偷偷用了。不过此毒好生厉害,张伯怀凭洞虚中期的境界也难以抵抗,也罢,损了你宗的一个长老,也让我知道了此毒的威力。”说话之人赫然是天云宗主叶申荣。 彭信威满脸堆笑:“叶兄,这是哪里话。区区一个张伯怀,死了也就死了。倒是没想到李原啸他真敢下狠手,等我派人去追几位师侄时,发现他们已经被杀了。这次罪责主要在我,是我没能保住几位师侄,唉。”他的表情由笑变悲,最后还叹息了一声。 叶申荣眯起双眼,摸摸胡须:“彭老弟你太客气了。本就与你无关,无需替人揽罪。李原啸他做得忒狠了些,杀我四个徒弟竟然不先告诉我一声,太不把天云宗放在眼里了。太清宗在我宗头顶上呆得太久了,是该换换位置的时候了!” “叶兄,此事不可鲁莽,还需从长计议。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力以赴,在所不辞。”。 “放心,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暂时也不用你做什么,你专心炼毒即可。此次之毒我很满意,需要材料尽管派人去我那儿要。夜深了,我就不久留了。彭老弟,告辞。”说罢,叶申荣起身准备离开了。 彭信威连忙道:“我送送叶兄。” “不用,免得他人看见生疑。记住,我们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叶兄安心,除了我夫妻二人和几位心腹弟子,没有别人知道。那恕不远送。” 目送叶申荣御剑飞远之后,彭信威诡异地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天云宗和太清宗对立之时,哼哼……”他心中越想越美。 叶申荣迎风而行,雨滴不断飘进眼中,他索性将眼闭上。“彭信威,别以为你可以轻易蒙混过去,明明知道李原啸要对我几个徒儿不利,还不把他们留在宗内,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现在暂时还用得着你,权且让你多活几天!” …… 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之外,天逍与天遥跪在父母的坟前。 “爹爹,娘亲,外公已经替你们报仇了。我与遥弟最大的心愿已了,只可惜我们修为不够,根本帮不上外公什么忙。” “我和哥哥已经顺利进入和合后期,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继续保佑我们将来顺利地聚气结婴,保佑我们修仙成功。” 李原啸一直在身后为两人撑伞:“好了,天逍,天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宗去吧。” 天逍与天遥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与李原啸一起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 这些日子以来,花清雨已经和众人混熟,尤其和朱晓敏关系亲密,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朱晓敏很活泼,花清雨喜欢她这样阳光灿烂的天性。韩明飞与唐君荷听闻花清雨受过重伤,对她很是照顾。而花千雪自从在竹园住下,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如水,整天笑逐颜开。花清雨喜爱竹园,喜爱这样的日子。 看到花清雨身体起色很大,花千雪也将注意力转到了修仙上来。太清宗各种药材齐备,还专门为她拨了两间炼丹室使用。她抽空回了一趟无忘谷,将藏放在那里的乾坤八王鼎带回了太清宗。 说起这乾坤八王鼎,乃是花一脉第三代门人,花睿剑仙花若灵铸造的。花若灵炼制宝鼎器胚之时,走遍青龙大陆大小山脉,甚至还潜到星风海底搜寻矿物。后来闭关炼鼎整整三年之久,才铸造出八座宝鼎。鼎按八卦分为八个,故名“乾坤八王鼎”。花一脉弟子但凡炼高级的药和毒,是用的这八座宝鼎。八卦,即乾、坤、坎、离、巽、震、艮、兑,代表着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相。炉鼎之所以有八个,主要是为了贴合炼药与炼毒的火候。“炼”这个字,看其偏旁就知道,火在其过程中起很大的作用。 按八卦的理论:乾为天,天性为健。乾之鼎,是使用烈火的炉鼎。坤为地,地性为顺。坤之鼎,是使用柔火的炉鼎。坎为水,水性为险。坎之鼎,是使用冷火的炉鼎。离为火,火性为虚。离之鼎,是使用炽火的炉鼎。巽为风,风性为入。巽之鼎,是使用轮火的炉鼎。震为雷,雷性为惊。震之鼎,是使用爆火的炉鼎。艮为山,山性为止。艮之鼎,是使用断火的炉鼎。兑为泽,泽性为悦。兑之鼎,是使用和火的炉鼎。 烈火、柔火、冷火、炽火、轮火、爆火、断火、和火,这些都是花一脉炼药和炼毒时不同的灵力催火方式。结合各种火的特点,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发挥出火焰的功效,熔炼每个鼎的材料都不相同。 乾坤八王鼎虽然有八座之多,但好在不是很大,在丹室内摆成一圈,当中站着正在闭目养神的 花千雪。在用乾坤八王鼎炼药或炼毒之前,花千雪都要冥想半个时辰,调整灵力,为催火做准备。 陡然,花千雪睁开双眼,右袖一拂,卷起脚下矮桌上的几份药材,投入到了乾鼎之中,同时双掌拍在炉鼎两边的把手处,心中默念口诀:“乾火为烈,至刚、至阳,须贯以强劲威猛之灵力,催发烈火煅烧材料。手与心通,心与意通,意与灵通,灵与火通。天健朗朗,烈火熊熊。”乾鼎中,药材忽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花千雪以灵力一托,药材从鼎中抛飞,上下一分为二,上面轻的那份落入巽鼎之中,下面重的那份则落入了震鼎。 花千雪双掌分别对着两鼎,鼎中的火焰也起了变化。巽鼎中,火与药材竟然慢慢旋转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旋转的方式也越来越复杂:先是左右旋转,而后上下翻腾,最后药与火在鼎中不停地轮转,此即为轮火。震鼎中,火猛烈地爆燃一下,药材腾起,下落,还未降到炉底,又是一记爆燃,药材又被抛空,此乃爆火。 许久,震鼎中的药材随着最后一记爆燃,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精准地落在矮桌上的一个瓷盘之中。花千雪左手一抄,又是一份新的药材飞起,落入了坤鼎之中。坤鼎是以柔火炼药的炉鼎。柔,讲究的是一个连绵之力。火虽不旺,但温度却极高,青色火焰不动不摇,在精纯的灵力之下不断焚烧着药材。 片刻之后,巽鼎中的药材飞出,落入坎鼎。坤鼎的药材又投入了艮鼎…… 八鼎齐炼,八火齐燃,这就是花一脉的太极浑天练药法,由花晗剑仙花静枫结合乾坤八王鼎的特点所创,将药材分成多份,轮流进入炉鼎,最大限度地缩短炼药时间,不仅提升效率,还保住了某些特殊药材刚出炉时最强的药效。只是此法对炼药之人的灵力要求很高,不达到寂灭境界,很难分心掌控不同的催火方式。 就这样,花千雪在丹室中整整炼了三天,灵力耗尽,共炼制出一百八十颗丹药,这种名叫“古桓荇”的奇药,是专门解“落叶昙”等奇毒的。中毒之人服下后,药力会积聚丹田,分解吞噬灵力的奇毒,将丹田内的毒素清理干净之后,药力会沿着经脉散开清理余毒,不消一个时辰就可解毒完毕,这时只要再服下一般的恢复灵力的丹药即可。花千雪所说“不下三种解毒之法”中,只有炼制古桓荇的药材太清宗是齐备的。一百八十颗丹药,足以应急了。叶申荣与彭信威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毒还未备齐,太清宗的解药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也难怪,花一脉用毒、用药水平高超,人们都是略有耳闻,未必亲眼所见。这与花一脉常年隐世、极少行医有关。彭信威为炼制落叶昙可谓煞费苦心,毒炼宗某位先辈与花门人交好,曾亲眼目睹花门人炼制此毒。花门人当时声称,此毒无药可解,那位毒炼宗先辈有心记下,试图自己仿炼,但终究辨材能力有限,差了几种材料。彭信威早年间在翻阅宗内书籍之时,偶尔发现了这页记载,经过数十年的尝试,终于有了眉目。可是,他还是弄错了一味草药,导致炼出的落叶昙不太正宗,毒效差了许多,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还以为终悟妙法。另外,许多年来,花后世门人早已研出解毒之药,彭信威自然也不知道。 有了花千雪炼制的解药,李原啸不再担心落叶昙的事。炼制完古桓荇之后,花千雪又为花清雨炼制了许多稳固境界的药。花清雨丹田已完修复,如今正日益精进地修炼着,由于受伤时她已是元婴后期的境界,因此现在修为提升很快,短短半个月,已经恢复到清灵中期,天逍、天遥等人与她以师姐弟相称。让宗内其他男弟子尤为嫉妒的是,竹园的美女弟子,又多了一个。 平淡的日子又过去了半个月,大雨竟有缓缓减小的趋势。不过,江河泛滥的涝灾已经席卷了整个青龙大陆,良田被淹没,村落被冲毁,许多人无家可归。相比之下,州城的情况要好得多,七大郡王都下令各州打开城门接纳难民。七大宗派虽未派人帮忙,但也遣送了许多药材、丹丸等物品给临近的州城。 这一日,从早晨开始,李原啸就在道德殿中阅读猎言堂从各郡搜集来的讯息。不知不觉,已到晌午。“这是最后一封了!”他自言自语,拆开了桌上的信封,信封上写着“升龙”二字。一大郡一星期的消息,总是写满厚厚的一叠。李原啸边品茶,边一页页浏览着。大部分消息都是关于大雨导致的灾情。看到最后一页,纸上的一行字引起了李原啸的注意:“由于大雨的原因,山林野兽大多销声匿迹。”自从上次余瑞江提起《古今异志》中的事,李原啸就对“兽”这个字格外敏感。“水往低处流,按理说山上的野兽应该不受影响才对啊……”李原啸正感到奇怪,突然三长老周鸿语推门而入,急切道:“宗主,大事不好了!妖兽暴动了!” 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可漫山遍野涌来的妖兽让人们根本无暇修整洪涝之后残破的家园。大批妖兽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由西向东轮番进攻着升龙、游龙、飞龙三郡的州城。 血纹狂狮、霜鬃烈狮、碧睛皇狮震天怒吼;苍澜金虎、闪雷凶虎、骜伏霸虎咆哮风生;啸月天狼、暗影幽狼、星芒雪狼仰天长啸;追风云豹、嗜魂雷豹、啖骨灵豹如风飙行;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狂猛无阻;龙鳞王蟒、血瞳紫蟒、煞毒虺蟒蜿蜒吐信;混水凶鳄、覆海残鳄、剑齿厉鳄吞风吐雾;灵眸金雕、缚风鸷雕、万羽鸿雕鸣彻云间。 一切都乱了,就连修炼多年的修仙者都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妖兽,更何况平民百姓。妖兽初具智慧,带着不计其数的同类野兽,撼动着人类的城池。城中守备的军队如何是这群穷凶极恶妖兽的对手,各大州城纷纷沦陷。来不及逃走的人都被撕成了碎片,葬身兽腹。 飘渺宗、风凌宗、冷月宗闻讯尽皆大惊,野兽尚好对付,他们担心的是那群恐怖的妖兽。妖兽的战斗力,完抵得上一位洞虚境界的高手,更有甚者可以媲美寂灭境界的修仙者。三大宗派虽然都有高手护宗,可也招架不住如潮水般的妖兽,实在是太多了。兽潮对人类展开的进攻很有针对性,妖兽破开城池,迅速消灭守城军队,随后大量野兽涌入屠杀无力抵抗的百姓。在兽潮向东进攻的沿途,如有修仙宗派,则八大类妖兽齐齐围攻,在疯狂的轮番攻击之下,即便有护宗阵法也无济于事。短短的两天,三大郡共沦陷州城四十六座,被摧毁的修仙宗派有二十一个之多。 第三天,妖兽潮向东推进的速度终于延缓下来,因为它们遇到了三大宗派的阻拦。其实从妖兽暴乱开始,三大宗负责探查的弟子就已经火速发回消息,可是由于妖兽的行进速度太快,等消息传到宗内已经是两日以后了。升龙郡王都丰州沦陷,定军王孔膺任逃向潜龙郡。游龙郡王都汉州岌岌可危,镇统王覃永山亲自率军,在几个中小宗派的协助下奋力抵挡,并派人火速向风凌宗求援。飞龙郡王都宁州沦陷,安桂王白汶超战死,家眷逃往腾龙郡。飘渺宗主左傲廉通过灵息玉紧急联系了风凌宗主澹台倩与冷月宗主颜素霜,三宗弟子倾宗而出,向西迎击妖兽,这才延缓了妖兽东进的速度。同时,三大宗排出弟子通知其余四大宗,赶紧派人支援。 赤日宗主朱鸿烈接到消息,赶紧联系了太清宗、天云宗、夜离宗的三位宗主,召他们前往赤日宗议事。两天后,七大宗的宗主齐聚赤日宗曦和殿,共同商议该如何应付这场妖兽浩劫。 “妖兽有何可惧?我七大宗派光寂灭境界的高手就有近百位之多,又有七柄绝世仙剑,带领宗内空冥以上的弟子杀将过去就是了!”天云宗主叶申荣的口气略有不屑。 澹台倩白了他一眼:“骧龙郡地处东南,根本没见过兽潮的恐怖,你又知道什么?我宗的九位长老连同元婴期以上的弟子部加入战斗,只有我一人赶来与你们商议对策。若不赶紧加派援手,我西部三大宗派就要完蛋了!” “不是吧,小倩,”夜离宗主郭云朝刚一开口,就看见澹台倩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得不好意思地改口,“澹台宗主,游龙郡大小修仙宗派少说也有数十个之多,加起来最起码也有上千名修仙者吧,再加上一郡数十座大城的军队,难道还抵挡不住?” 澹台倩只抛出了一句话:“我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遇到了九条龙鳞王蟒,其他两种妖蟒我还没来得及细数。” 郭云朝听了直咋舌:“九条?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没见过一条,澹台宗主你真是命大,九条龙鳞王蟒都没伤到你……” 澹台倩眉头紧皱:“若非我有磐郢剑,估计早被它们撕碎了。我当时并未与妖兽过多缠斗,只是沿途巡视了一番。我游龙郡北有澜月江,南有琴雪江,大小水脉数十条之多,水中各类妖蟒、妖鳄密密麻麻,不计其数。我已嘱咐众位长老,如果碰到妖王级别的妖兽,逢单即杀,逢群必逃,免遭葬身兽腹之灾,只是那些弟子……各位宗主,还请念在修仙同道的情分上,支援我西部三宗!” 朱鸿烈点头道:“这个你不必说。妖兽浩劫,是关系到整个青龙大陆的事,我等怎会袖手旁观?不过,妖兽数量过多,盲目地抵抗不是办法。这是一幅青龙大陆图,各位请看。”他将桌上一个巨幅的卷轴展开,地图绘制得无比详细,青龙大陆各个州城,大小河流、山脉悉数标出,其精细程度令人赞叹。 “蟠龙、游龙、飞龙三郡东部地势空旷平坦,少山,有零星矮丘,水系丰富,易攻难守,而且如今已沦陷十之七八,继续在此与妖兽相抗实属下策。”朱鸿烈分析道。 “难道朱宗主的意思是……”颜素霜仿佛猜到了什么。 第六十六章 商讨大计 ()颜素霜仿佛猜到了朱鸿烈的想法,于是疑惑地问道:“难道朱宗主的意思是……退?” “对!退下来,放弃三郡之地又如何?我们让出平坦之处,牢据腾龙与东部三郡,抵挡住妖兽东进的势头,然后再高手齐出,慢慢杀回去……” “不可!”朱鸿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傲廉打断,“那我三宗的宗门之地怎么办?自飘渺祖师创宗之后,我宗从未离开过那片祥瑞之地,现在居然要让给妖兽?万万不可!” 叶申荣冷声道:“那你就愿意看着宗弟子被妖兽屠戮殆尽?到时莫说你那块祥瑞之地,整个宗门都没了!” “你!”左傲廉被激得说不出话来。 “老叶说话的口气有点儿过,不过意思倒是对的。老左,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再者说来,放弃宗门之地也只是暂时的,我们且听朱宗主把话说完,看他的计划如何。”郭云朝劝道。七大宗主里,他唯一不敢开玩笑的就是朱鸿烈。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背地里说,朱鸿烈是个脾气暴躁的凶老头,惹急了可没好果子吃。 朱鸿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之所以放弃地势平坦的三郡,是为了退守潜龙郡的眺晚山与夜哭谷、腾龙郡的金乌、火叶两山,以及骧龙郡与飞龙郡之间这段琴雪大江。” “连腾龙郡都要放弃一大半?”左傲廉惊讶地问。 朱鸿烈坚定地点头:“是的。眺晚山南至澜月大江,北面是夜哭深谷,地势险峻。而火叶山与金乌山纵贯腾龙郡,只在两山间有一处通路。琴雪江在骧龙郡与飞龙郡之间纵向延伸,阻断陆路,只需守好骧龙郡南部即可。兽潮中的野兽可交给七大郡王的军队,而我等修仙者则集中对付妖兽。各位看这样如何?” 不得不说,他的主张是明智的。蟠龙、游龙、飞龙三郡东部大多地势平坦,无天险可据,要防守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倒不如东撤后占据山难水险之处,更有效率地阻击大举来犯的兽潮。 要放弃宗门之地,是个很艰难的选择。左傲廉、澹台倩与颜素霜尽皆眉头紧蹙,沉默不语。他们虽然不甘心,可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妖兽对宗派的威胁有多大。护宗阵法,在庞大的妖兽群面前,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见三人仍有犹豫,朱鸿烈问道:“不知三位宗主可曾通知大乘期的高手回宗?” 澹台倩道:“那是当然。我宗大乘期高手已经回来两位,仍有两位在路上。” “我宗已回来三位。”颜素霜道。 “已回来两位。”左傲廉道。 “那已经回来护宗的大乘期高手们,可曾去抵挡兽潮?”朱鸿烈又问。 澹台倩气闷地答道:“去了。不过,高级妖兽的数量太多,其中还有一些极其厉害的,我宗一名高手反而被围攻导致受伤。” “我只想说,以大乘境界都无可奈何的妖兽,我等以命相拼极不明智。如此下去,徒增伤亡!”朱鸿烈再次语气强烈地劝道。 “好,我同意宗撤离。不过,我们又该去何处安顿?”左傲廉问。 朱鸿烈指着地图上一处:“你飘渺宗退至潜龙郡眺晚山,此处悬崖峭壁甚多,攀爬不易,就在此地坚守,如何?” 左傲廉微微皱眉:“弟子倒可以御剑悉数带上山去,只是……难道要我缥缈宗弟子露宿?” “这点左宗主不必担心。眺晚山东坡上有一修仙宗派,我直接让他们把地方腾出来。”郭云朝道。 左傲廉点头同意。眺晚山的地形实在是好,西面尽皆悬崖峭壁,东坡渐缓,再往东还有一南一北两大州城,可提供药材、矿物等物品支援。 “郭宗主,你夜离宗西进至夜哭谷坚守。李宗主,你太清宗实力与我赤日宗不相上下,还请前来腾龙郡协助,暂借融阳宗之地,与我宗一起守住火叶、金乌两山以及当中过道。冷月宗,可以东渡琴雪江,与西进的天云宗一起,守住大江东岸。至于琴雪江到大陆南端这片地方,还要劳烦澹台宗主了。”朱鸿烈说出了详细的战略布局。 澹台倩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略显为难地说道:“不是我胆小怕事,只是图上一寸,地上千里。这块地方在图上看似很小,实际上宽广得很。地势平坦,又无大江、大河阻碍,要守住此地,实属不易。我风凌宗在七大宗派之中本就实力最末、人数最少,恐怕不能胜此重任。” 朱鸿烈眉头紧皱:“澹台宗主所言有理。这一带没有地利之便,倘若妖兽集中攻击此处,那就糟了。可是,飘渺、夜离两宗距此太远,我赤日宗与太清宗又要守住防御线整条中段与当中通路,能交换位置的只有天云、冷月二宗。要不叶宗主,你天云宗去防守此处?” 以叶申荣的精明,如何会答应。这里是块险地,妖兽在其他地方久攻不下,肯定会转而寻找突破口,找到之后必然会力猛攻,守在这里,宗门弟子伤亡惨重是免不了的。他一捻胡须道:“为何不将七大郡王的主力军队集结于此?反正其他地方只需稍加人手即可。有那么多人堵住此缺口,有何惧哉?” 李原啸对此提议十分不满:“军队之人皆非修仙者,对付普通野兽尚可,若是遇到高级妖兽,被屠戮起来毫无还手之力。用不计其数的人命去堵缺口?亏叶宗主能想得出来!” 叶申荣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李宗主所言极是,此法不可。即便青龙大陆的军队都集结于此,也不是妖兽群的对手。我觉得其余六宗每宗都应分出一部分人手在此,一起支援风凌宗。”郭云朝道。 “普通军队没用,那一般的修仙弟子就有用了?若是高等妖兽来攻,还不是照样惨遭 屠戮?我不会用宗门弟子的性命去冒这个险。”叶申荣道。 李原啸反驳道:“笑话!你宗弟子的命是命,那些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建议,除了分出部分人手增援风凌宗,每宗再派遣两位大乘期高手过去一同协助,如何?” 澹台倩叹了口气:“只好这样了。如此七大宗共有十几位大乘期高手相助我宗,应该能抵挡得住妖兽群。” 朱鸿烈见她同意了,拍案道:“好!那就依此计划行事!还请各位宗主不要吝惜宗门内丹药等物品,携手度过此番浩劫。左宗主、澹台宗主以及颜宗主,务必速速回去迁移宗门弟子,我们其余四宗会尽快赶到防守位置接应。” “朱宗主,你是不是忘记还有我们了?”曦和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大门被推开,一干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眉清目秀、一身白衣的年轻男子,诡异的长发左右分为蓝、绿两色,垂至腰间。 “易先生!”朱鸿烈欣喜地迎上前去,“你来得真是及时啊!” 那位年轻人,正是江湖有名的散修高手“水木散人”易柳尘。大乘后期的境界,还拥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绝世仙剑定光剑,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增添了一大助力。不仅是他,跟在他身后走进大殿的人,都是青龙大陆名声响当当的散修者:“万里独行”裴雪峰,“过路剑客”于飞鹏,“月下舞者”林楚娴,“快剑无影”陈子尚……每一位都可独当一面。 “各位道友今日齐聚我赤日宗,可是为了此次妖兽暴乱之事?”朱鸿烈拱手问道。这些散修名气之响、境界之强已到了朱鸿烈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地步。易柳尘大乘后期,裴雪峰、于飞鹏、林楚娴与陈子尚都是大乘中期,后面还有几人都是大乘前期境界。 “正是为此而来。除却我们几个,还有‘金丝妙手’黄凌菲、‘千杯不醉’童笑天等几人,他们距离金乌山甚远,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刚才所说的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六大宗不必分拨大乘高手,这块地方,我们来守!”易柳尘道。 朱鸿烈先前都忘记了还有“散修者”这一伙高手,此时万分庆幸:“如此甚好!诸位此举真解我等燃眉之急。敢问易先生是如何得知我们七个宗主在此集会?” 易柳尘微微一笑:“妖兽暴乱,事关整个青龙大陆的安危,我等岂能坐视不理?原本我召集各路散修,欲往西部三郡迎战兽群,正巧偶遇一位风凌宗的故友,是他告诉我七大宗主在金乌山会集共议抵抗妖兽之事,我们就立即赶了过来。” 朱鸿烈点点头:“修仙者宗派众多,俗话说‘蛇无头不行’,依我之见,易先生德高望重,实力最强,当由你来领导我们修仙者,如何?” 易柳尘推辞道:“我一介散修,闲云野鹤惯了,让我领导可不行,我根本没那个本事。实力最强也谈不上,光是七大宗就有许多故友比我厉害得多。现在是同心协力的时候,我看就继续以七大宗为首吧。我等散修者听从你们的决议。” 朱鸿烈大手一挥:“好!那就按方才所定,速速行动!” …… 短短数日,飘渺、风凌、冷月三宗数退却至预期之地,夜离、太清、天云三宗也西进停驻完毕。太清宗只留下四位长老以及空冥境界以下的弟子守在天道山,其余部来到了火叶山,暂住融阳宗。按照决议,每郡的其他宗派皆由大宗指挥,因此亢龙郡凡是空冥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几乎都来到此地,听从李原啸的安排。 火叶山与金乌山之间的通路已被牢牢封死。这片地方南北足有数百里之遥,太清宗与赤日宗各有四位长老带领百余名弟子,连同其余宗派共三千多名修仙者驻守在此,加上数以万计的王府军队,可谓是固若金汤。 李原啸已用灵息玉传讯给所有云游在外的大乘期高手,一共是五人。两人回守天道山,其余三人都来到了火叶山,其中也包括带着七星剑的那一位。 “原来咱们太清宗竟有五位大乘期高手,还有三人是大乘后期,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融阳宗正殿中回荡着四长老洪阕雷的赞叹声。 二长老谢宁东微笑道:“宗门有多少位大乘期高手,一直是只有宗主才知道的秘密。若非此次妖兽浩劫,我们仍然不知道我宗究竟有几位在外高人。” 李原啸神情严肃:“大乘期开始就要为将来渡劫做准备,他们本就不需操心宗内事务。祖师定下规矩,若无大事,切不可传息相扰。其他大宗也是一样,究竟有多少大乘高手,互相都不知道。” “明白,明白!清闲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了,就借这次机会好好检验检验自己的修为吧!哼哼!”洪阕雷将手骨关节按得“噼啪”作响。 “老洪真是好战!那到时你去打头阵吧!”十二长老黄蕊婧道。 洪阕雷立即换成一副笑脸,转过头来:“没问题啊,但是你要跟在我身后,做我的后盾。”他追求黄蕊婧已久,粗犷的他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会变得温柔起来。 “哈哈,老洪,你放心吧,我们到时都跟在你后面,看你如何英勇地厮杀!”姚化空笑道。 “没问题!不就是妖兽么,让它们都好好尝尝我重剑的滋味!” 众人正说着,门口忽然进来一人。来者是个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几缕青须,目光如炬,发髻梳得很整齐,用头巾包着,整个人气质温雅。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像极了行医的江湖郎中。若非他背上露出的剑柄,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名修仙者。他负着手,向李原啸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因为众人根本没看见他迈步。 李原啸连忙 起身,疾步追出了大殿,留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那个人是谁啊,我咋从来没见过?”洪阕雷纳闷地问。 “看样子是个很厉害的高手……”黄蕊婧道。 洪阕雷疑惑了:“很厉害的高手?看他的样子,一点锐气都没有。” 黄蕊婧撇撇嘴:“往日说你心粗你还不服气,你没看他走出房间的诡异身法?脚步无影,身形却很飘逸,不是高手是什么?我猜,是我宗大乘期高手中的一位,外出云游后改变了自己的相貌。否则他怎么会对李宗主如此礼轻?” “大乘期高手……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感觉。一般真人都不露相,看上去越是平凡的人,就越有可能是绝顶高手,唔……”洪阕雷一边说还一边连连点头,仿佛若有所悟的样子。 “别想了,如果不是我宗大乘境界高手,李宗主是不会追出去的。我们还有紧要任务要完成,大家赶紧行事吧。”姚化空大声道。 黄蕊婧猜得没错,这位儒雅的中年人的确是太清宗一位大乘后期的高手。进入大乘境界外出云游之后,不知为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李原啸对着中年人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前辈。” 中年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七星剑的禁制,我已经解除了。” 李原啸大喜:“前辈果然功力非凡,如此短的时间就解开辰光剑仙设下的禁制。” 中年人露出一丝笑容:“其实禁制已经被厉烟晴给消磨掉了许多,我并未耗费太大的功夫。而且,解除禁制的同时,我感悟到了辰光剑仙留在禁制中的一丝剑意,助我顺利地突破了瓶颈。我已卡在瓶颈好多年了,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宗里那几位小辈。” 李原啸惊讶万分:“突破了瓶颈?前辈,那你的意思是……渡劫?” 中年人微笑着摸了摸胡须,略略点头:“没错,我如今已经是渡劫境界。带回七星剑,本就是奇功一件。从此,太清宗就拥有两把绝世仙剑,实乃我宗之福。另外,七星剑还助我提升境界,出于个人角度我也应该感谢那几位小辈。什么时候我去见见他们,顺便给他们一点儿礼物。” “渡劫境界……真是恭喜前辈了!预祝前辈早日成功渡劫!”李原啸非常激动。渡劫前期与大乘后期虽然只隔一道坎,但是要突破却很难。有一位渡劫境界的高人护宗,太清宗还怕什么妖兽?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绝世仙剑七星!李原啸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太清宗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中年人仿佛猜到了李原啸心中所想,收起笑容:“你不要想得太简单。渡劫境界,并不意味着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宗并不只有我一位渡劫期的修仙者,同样,别的宗派也不是没有渡劫境界的高手。所以七星剑只能作为紧要关头的护宗利器,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贸然使用。倘若七星剑的秘密泄漏出去,引起那些渡劫期高手的贪念,我太清宗恐怕要遭受灭顶之灾。这也是我拿到剑后改变容貌的原因。青龙大陆的水,远比你想的要深很多。” 中年人的话像是泼了一盆冷水。让李原啸更为惊讶的是,太清宗渡劫期的修仙者,不只有眼前这一位!“前辈,我宗渡劫期的高手还有几个?他们现在在哪儿?” 中年人又笑了:“按道理,进入渡劫境界之后应该力以赴准备渡劫,销声匿迹自然很正常。最后究竟是渡劫成功还是失败陨落,成功之后是破空而去还是暂留世间,留在世间是隐世而居还是人前露面,这些都是不可知的。我跨入渡劫境界之后还一直保留着灵息玉,是因为我亏欠那几位小辈一个大大的人情。正巧又遇上这次妖兽浩劫,我才回来了。” 李原啸点点头,心中暗道:“莫非达到渡劫期的高手都会丢掉灵息玉?难怪我不知道宗内还有其他渡劫高手呢。”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了中年人的声音:“灵息玉使用相对不便,距离不远的讯息交流,用此法即可。”李原啸吓了一大跳,面前的中年人分明没有开口,可他的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而且不是从耳朵传入,仿佛是从心底发出的声音一样。“通灵术!”李原啸脱口而出,这是传说中的神秘传音功法,不过已经在青龙大陆失传已久。没想到中年人竟然会! 心底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没错,正是‘通灵术’。通灵术对灵力要求极高,不到渡劫境界就施展的话,必会引起灵力反噬爆体而亡,这就是它‘失传’的原因。不过你别惊讶我为何会,所谓的‘失传’,只是在你们的范围内。具体情况我不便多说,等以后你自然会知晓。” 李原啸更加敬佩眼前这位高人。明白了状况之后,他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以前也有用灵息玉联系某位高手却始终不得回讯的时候,宗内一般就认定这位高手渡劫失败身陨。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有的人渡劫成功后会顶着剑仙的荣耀继续暂留世间,还有的留在世间也不愿抛头露面。“难怪,当年仙魔大战时,一下子冒出来十几位隐世剑仙……前辈,不知渡劫境界的三个时期要修炼多久?”李原啸问道。 中年人语气肃穆:“渡劫……劫数本就无可预料。修仙本是逆天而行,从筑基到大乘,八个境界循序渐进,只有这第九个渡劫境界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其实到了大乘后期,修为已基本稳定,不会再有较大的提升。天劫的到来是不可预计的,可能数天之后就来,也可能数十年后都毫无感应。因此,渡劫的前、中、后三个时期,并不像前八个境界那样明确。这次事了之后,我会将七星剑交给其他大乘期的高手,从此销声匿迹,力准备渡劫。” 李原啸听到中年人所说,一时伤感,许多年未曾叫过的称呼脱口而出:“师父……” 第六十七章 轻曼如山 ()听到李原啸的一声“师父”,中年人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我已经不再是你师父了吗?自我进入大乘境界开始,就离开了宗派,至今已过去几十年了,如今你是太清宗主,而我只是曾经教导过你的一位先辈而已。‘师父’这个称呼,你还是收起来吧。” 原来,这位神秘的渡劫境界修仙者,竟然是李原啸的师父,曾经的太清宗主卢海龙! “师父,您对徒儿的教导之恩,我怎敢忘记?自从您外出云游,就不让我称呼您为‘师父’,可刚才您说事了之后要彻底隐世,让我最后再叫你几声‘师父’又有何妨呢?”李原啸有些悲伤地说道。 “原啸,我虽然指导你修仙,可当初也曾经耽误了你的一段姻缘,还害得那位姑娘悲痛欲绝放弃修仙,就算是功过相抵吧。”卢海龙道。 “当年之事怎能怪师父?后来我与那位姑娘过得都很好,现在她的孙女还在太清宗修仙呢,是余长老的弟子。” “哦?能被余长老收为徒弟,想必根骨不错。朱鸿烈可知道此事?” “知道。如今太清宗与赤日宗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前阵子六大宗主为了七星剑齐聚我宗时,朱鸿烈曾想带走她。但看到孙女被我宗悉心培养,他就不再强求。那姑娘根骨是甲等,是余长老的五徒弟。” “甲等……”卢海龙若有所思,“趁着妖兽还未攻来,我要回宗门一趟。” …… 卢海龙独自御剑飞行着,他脚下并不是绝世仙剑七星,可飞行速度依然快得惊人。“甲等根骨……那几人将来必定成为太清宗的后起之秀。在我渡劫离开此界之前,再为宗门做一点贡献吧。”卢海龙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见几位小辈,还要用幻颜术吗?”忽然,他的相貌发生了变化,骨骼噼啪作响,个头竟然又增加了一截。三缕青须不见了,皮肤也逐渐变黑,眼睛变大,鼻梁变高,短短数息,他从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粗犷豪放的大汉。“这才是真正的我!”他撸起长袖,看着小臂上绷紧的肌肉,很是满意。 到了天道山脚,卢海龙一跃而下,收了仙剑,大步流星向山顶走去。一蹬一跨,卢海龙的每一步都近十层台阶,看上去不像是走,更像是跳。几千层的台阶,少顷就到了顶。守门弟子远远看到一个布衣大汉,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大汉已经到了山门前。刚想开口询问是谁,大汉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那弟子吓了一跳,走出宗外看看,没有发现大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难道见鬼了不成?” 天色已晚,竹园的弟子都在各自房内休息。房屋顶上,出现了卢海龙的身影。“不错,不错,六名小辈的基础都很稳固。咦?好像有一人并非修炼的太清功法。这个功法是……呵呵,竟然是花一脉,想必是花千雪的徒弟或徒孙了。”他身形一晃,不见了。 正在冥想的韩明飞忽然身躯一震,睁开了眼睛,刚才他竟然听见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到你师父的房里来。”余瑞江与花千雪明明都去了火叶山,此人究竟是谁?他立即冲出了房间,唐君荷、天逍和天遥、朱晓敏和花清雨都推开了房门,众人站在竹园中面面相觑。师父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能看见里面有个人影。 “小辈们莫慌,我不是恶人。都进来。”那道声音又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 “看来是位高人。”韩明飞心道。他向师弟、师妹们招招手,大家都进了余瑞江的竹屋。 房间内,卢海龙正微笑着坐在桌旁。 韩明飞拱手行礼:“前辈,不知您有何事?”他虽然不知道“通灵术”,但光看这传音的手段,也知道眼前的大汉是绝顶高手。 “多亏你们从绿云沼泽带回的宝贝,我才得以突破。我这次来,是要好好谢谢你们。” “啊!您就是我宗那位大乘境界的高手!”天遥反应最快,脱口而出。 “哈哈,没错,得剑那会儿我还是大乘境界。” “前辈,那您现在是……渡劫境界?”天逍问道。 卢海龙点点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既惊讶又钦佩的面孔,最后落在了朱晓敏身上。“你姓朱?” 朱晓敏恭敬地回答:“正是。” “唔。”卢海龙点点头,又转向花清雨,“你与花千雪是什么关系?” “前辈,花千雪正是家师。”花清雨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高人。 “好了,话不多说。你六人都是甲等的根骨,我送你们一人一件礼物。”卢海龙的手中突然出现一个包袱,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看样子,包袱里的东西应该很沉。他横手一拂,包袱就解开了,露出了数颗晶灿灿的宝石。宝石呈暗黄色,通体晶莹透明,似乎还微微发着光。 “前辈,这宝石……挺好看的,可是有什么用?”朱晓敏疑惑地问。 “前辈岂会送我们无用的东西?这石头……莫不是灵石?”韩明飞到底见识更广一些,不过,他虽然感觉 到宝石中凝聚着天地灵气,但是与以前看到的灵石又不太一样。 “这不是灵石,但是比灵石更珍贵,这是灵晶。”卢海龙道。 众人心中都冒出同一个念头:“灵晶?那是什么东西?” 卢海龙并没看到预想的欢呼雀跃,遂哭笑不得地问:“难道你们不知道灵晶是什么吗?” “恳请前辈赐教。”韩明飞道。 “那你们总知道灵石吧?灵晶就是大块灵石的核心,其中凝聚着浓郁的天地灵气,是迅速提升修为的极品珍宝啊!” “哦……”几人还是不太激动,他们压根就没用过灵石,像天逍、天遥这几人,甚至见都没见过。说是说“迅速提升修为”,可究竟有多迅速,他们心中完没有概念。 卢海龙一阵郁闷,拿出极品的礼物赠给小辈,竟然没人有慧眼。“唉,这么跟你们说吧,有了这个东西,可以将你们修炼的速度提升一倍!” 有了对比,众人就明白过来了,迟来的赞叹声、欣喜声终于爆发了。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前辈,修炼速度提升一倍,那就是可以节省一半的修炼时间咯?”“前辈,一个灵晶能用多久?要是时间长一点就好了!”“前辈,这种东西一定很贵吧?”…… 卢海龙哪里插得上嘴,索性笑而不语。待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他才慢悠悠地说:“拳头大小的灵晶,足够你们用数年之久。提升修炼速度只是个约数,具体要看个人根骨资质与勤勉程度,你们可不要浪费了这天地灵宝啊。来,一个人一个收好,使用方法很简单,冥想时双手捧在丹田处即可。切记,莫要给他人。” “前辈,那是不是得整天冥想?”天逍问道。 卢海龙解释说:“非也。冥想只是在身体休息时锻炼精神力而已。魂与魄是相辅的,需要均衡发展。白天依然要练剑,晚上冥想时再用灵晶,冥想时间多了也没效果。” “前辈,不知以这样大小的一块灵晶来说,原本的灵石该有多大?”韩明飞问道。 “呵,灵石本就很少,大多是零星碎石,对修仙速度的影响微乎其微。而能凝结出灵晶的灵石,至少也要丈许。能结出这般拳头大小的灵晶,灵石大概有这间屋子那么大。”卢海龙笑道。 韩明飞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灵石?前辈竟能寻到,真是不可思议。不过灵晶的价值想必十分贵重,晚辈不敢妄然接受。” 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其他几人即便喜欢得不得了,也不好意思拿了,纷纷将灵晶放回桌上。 卢海龙板起脸来:“让你们拿就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可是,前辈,上次我并未与他们一起前去绿云沼泽……”唐君荷道。 朱晓敏也说:“我也没有去。前辈,是陆柏峰师兄与萧立英师姐与他们一同去的,要不您把这两块灵晶送给他们吧!” 花清雨就更不好意思了:“前辈,我连太清宗的弟子都不是,又什么都没有做过,受之有愧,还请前辈收回。” 卢海龙爽朗地大笑一声,起身道:“那两人的灵晶我自会送给他们。你二人都是余瑞江的弟子,又是甲等根骨,给你们用也不算浪费。你叫朱晓敏吧?我曾经亏欠过朱晴雪,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至于花清雨,你的师祖与师父二人都与我太清宗颇有渊源,给你一颗灵晶也无妨。你们得此灵宝,更要努力修炼,莫要暴殄天物。我去也!”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丝风动,卢海龙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桌上,六块晶莹的灵晶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 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不少州城、村庄被疯狂的兽群摧毁了。修仙界商量出防御对策之后,已经通知了三郡残留的军队与百姓,在众多修仙高手的掩护之下,他们大多安地退到了防御线以东。兽潮的行进更加毫无阻拦,短短几日,就攻到了防御线之前。 防御线是七大宗主拟定死守的界线,早已摩拳擦掌的各路修仙高手纷纷挥舞着仙剑冲进了兽群之中。普通野兽根本不是对手,修仙者们的目标是那些妖兽。八大类妖兽之中只有一类是飞禽,修仙者专门分出一股力量御剑升空对付各种妖雕。其余七类妖兽都是走兽,因此修仙者们布下各种阵法防止妖兽遁地偷袭。在整个修仙界的齐心协力之下,兽群东进的势头停止了。 说来也奇怪,兽群仿佛正规的军队似的,面对修仙者的攻击,野兽有条不紊地后撤,妖兽则迅速地顶上,与修仙者鏖斗。堪比洞虚、寂灭境界修仙者的妖兽越聚越多,往往几只围攻一名修仙者,修仙者纵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堪如此凶猛的攻击,一时间,伤亡较为惨重。 火叶山,融阳宗内。余瑞江疾步冲入大殿,李原啸正与几人商议着什么。这几人余瑞江都认识,他们是太清宗从前的长老,是离宗云游的大乘期高手,此番为护宗而归。虽然都是前辈,但事情紧急,余瑞江也来不及与众人行礼,只是略一抱拳,急促地道:“宗主,妖狼群大举进犯,我宗弟子伤亡众多,务必 赶紧加派高手支援!” “妖狼群?怎么妖兽还按种类聚集了?”李原啸非常惊讶,之前妖兽来攻时都是龙蛇混杂,什么种类都有,毕竟灵智有限,进攻虽然犀利却无甚章法。 “是的,这次妖兽群和以往不同,按种类集结,进退有序,不容易对付。” “同类妖兽之间较有默契,此事恐怕不妙。我与老卢还有‘胖蝴蝶’一同去山下看看。”一位削瘦的年轻人说道。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头短短的碎发,肤色皙白,双眼中时不时发出狡黠的精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顽皮的少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的剑套,又宽又长,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看得出,剑套中是一柄重剑。此人姓苗名昊商,别看他相貌年轻,却是大乘后期境界,在场的除了卢海龙之外,数他修为最高。 “说了不要叫我‘胖蝴蝶’,太难听了!”一个光头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身高足有九尺,身材非常雄壮,头顶光得发亮,眉毛稀稀拉拉,胡须一根都没有,硕大的脑袋到处都光溜溜的,让人看了不禁想笑。更滑稽的是,如此壮硕的身材,竟然背了一个细得不能再细的剑套,细细的剑柄仿佛树杈一样露于肩头。若是知道他名字,就不会再觉得他滑稽了,他叫姜桓谷,是太清宗一位有名的细剑高手。别看他虎背熊腰的,打斗之时步伐辗转却很轻盈,因此苗昊商才戏称他为“胖蝴蝶”。 苗、姜二人本是师兄弟,苗昊商早姜桓谷入宗三年,后来两人先后升入大乘境界,于是结伴出宗云游。如今他们都是大乘后期,实力相差无几。苗昊商一直以“师兄”自居,姜桓谷也一直很尊敬他。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是从前太清宗有名的“轻曼如山”组合。说来好笑,其中“轻曼”是指壮硕如牛的姜桓谷,而“如山”却是指看上去弱不经风的苗昊商。 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三人一起御剑飞下火叶山。大战之际非比寻常,也就不用遵守步行下山的规矩了。卢海龙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人,苗昊商脚下的仙剑又长又宽,剑身极厚,通体乌黑,散发着暗金色的光芒。姜桓谷脚下的仙剑也很长,但非常细,大概只有一指宽窄,再看看姜桓谷庞大的身躯,总让人担心剑会不会被踩断。卢海龙摇头笑笑,这两人,着实有趣。 到了山下,三人惊呆了。面前是数不清的妖狼,正与修仙者战成一片。白色的啸月天狼,黑色的暗影幽狼,银色的星芒雪狼,灰色的幻霄苍狼,黄色的兀焰冥狼……各种妖狼来回穿梭,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攻击。修仙者们疲于招架,光看衣服已经分不出是何宗派了,因为破烂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染得通红。夜幕徐徐降临,星星点点的狼眸散发出邪恶的幽光,有红色、蓝色、绿色、白色……令人毛骨悚然。 “还愣着干吗?上!”卢海龙一声怒吼,挥剑冲进了妖狼群中,苗昊商与姜桓谷紧随其后。 苗昊商的仙剑名为“赫隐”,从剑锋至剑柄长约七尺,几乎与他的身高一样长,宽足有五寸之多,剑身最厚处可达寸许,不禁让人怀疑凭他那削瘦的身板能否拿得起来。 苗昊商将剑往地上一杵,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的声响,这说明赫隐剑极重。他倒拖着重剑奔入狼群之中,随手一扬,赫隐剑很轻易地被他提起,击中一头妖狼的下颌,妖狼立即被撞飞了起来,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重重地落在远处,眼见是活不成了。苗昊商把赫隐剑端平,以脚跟为心,旋转身子抡了一圈,周围又有数头妖狼被击飞。接着,他猛蹬地面,提着赫隐剑高高跃起,落向了妖狼最为密集的地方,双手举剑上抬,疾速落下,一记劈山重剑狠狠砸了下去,直接将两头妖狼拦腰砸断,鲜血喷飞。妖狼的身躯丝毫未阻赫隐剑下落的势头,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剧烈的震荡将周围一圈妖狼部震飞。“痛快!”苗昊商大叫一声。他的修为加上赫隐剑的威力,实在是强悍,难怪当初修仙界曾流传着这样四句话形容他: “不摇不移, 安如崇山。 动既而起, 浩如大川。” 另外一边,姜桓谷已被十几只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团团围住,妖狼们上窜下跳、左扑右闪,企图凭速度占得上风。可妖狼们失算了,眼前这位大个儿壮汉的身法居然比群狼还要轻盈许多。妖狼扑来,姜桓谷挪身闪避,并且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只可见一团模糊黑影带着若隐若现的丝丝白光来回闪动,黑影所到之处,妖狼不断地倒下,每只死掉的妖狼眉心处都有一个深深的血洞。那丝丝白光,正是姜桓谷的仙剑露言。露言剑只有一指粗细,但是却极刚、极强。姜桓谷的绝技就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身法疾速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敌人要害。 “蝶影迷踪步, 轻曼仙剑舞。 纵身万敌中, 太清姜桓谷。” 这首顺口诗是他人对姜桓谷极高的评价。 “轻曼如山”二人组合与卢海龙的加入,顿时改变了战场上修仙者们被动的局面。 第六十八章 日暮炎狼 ()有了“轻曼如山”二人组与卢海龙的加入,战局发生了改变。苗昊商将赫隐重剑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妖狼碰着下就伤,磕着些就亡,劈、抡、挑、砸,招式大开大合,不一会儿就收割了十几条妖狼的性命。姜桓谷迅疾如风,露言剑化作道道白光,散成千百点飞向狼群,场只听见“嗖嗖”的剑声,被刺中脑门的妖狼们来不及吭声就轰然倒地。再观卢海龙,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游走于狼群之中,右手挥剑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斩,却划破了三只妖狼的喉咙。此外,他的左手也没停着,食指与中指并伸,以指为剑,聚灵于指尖,竟然形成了两寸左右的剑芒。青蓝色的剑芒斩杀身遭扑来的妖狼,其锋利程度竟然不比仙剑差多少。 太强了!这简直成为了三人单方面的屠杀。原本苦战不堪的修仙者们士气大振,在三人的带领下,杀得妖狼群落荒而逃。修仙者们乘胜追击,光是卢、苗、姜三人杀死的妖狼就已不计其数。夜幕沉沉,修仙者们向西追击三十里才折回。大家议论纷纷,大乘期的高手就是不一样,屠戮妖狼仿佛砍瓜切菜一般,修仙者们心都定了下来,有如此高手坐阵,妖兽有何惧哉? 三位高手并排御剑,向融阳宗的方向飞去。“老卢这次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手指都能当成仙剑用,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入渡劫境界……”苗昊商羡慕不已。 卢海龙只是淡然一笑,其实他根本没有使出力,对付这等妖狼,使出六成功力即可。姜桓谷对苗昊商道:“你的功力也精进了不少啊!你看着,这次我一定要抢在你前面进入渡劫境界!”苗昊商大笑:“胖蝴蝶你也不差,《蝶影迷踪步》身法、《沧海一粟》剑法都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地步,我们好些年没切磋过了吧?要不咱俩试试?” 卢海龙道:“得了,你两人一切磋还不把人家宗门给毁了?还有,你们不觉得狼群撤退的过程有点儿奇怪吗?” 姜桓谷微微皱眉:“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奇怪。一开始,妖狼群逃跑时是屁滚尿流,四处乱窜。后来,妖狼群忽然改变了方向,齐齐往同一个方向逃,并且暗影幽狼与星芒雪狼放慢了速度,前者隐藏在黑暗中伏击我们,后者倚仗一身皮毛硬扛修仙者的攻击,为妖狼群的逃跑争取了时间,我们这才被甩开。” “这还不明显吗?那狼群中肯定有个负责指挥的家伙,是它在发号施令。”苗昊商不以为然。 卢海龙道:“说得没错,原本杂乱无章的逃跑忽然变得有条不紊,必定有一个妖狼首领负责指挥,而且,这智慧堪比人类,这难道不奇怪吗?另外,开始的时候它为什么不指挥狼群逃跑,要等我们追杀了许久,狼群伤亡惨重之后才发号施令?” 苗昊商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咧咧地说:“嗨,去想这个干吗?妖狼群只遇上我们三个就大败而逃,还有冲寅和茵茵没上呢。等其他宗派的各路高手聚齐,我们就杀回西部三郡去。”他所说的“冲寅”和“茵茵”是留守太清宗的另外两位大乘期高手史冲寅与柳茵茵,两人都是大乘中期境界。 姜桓谷仍在疑惑:“堪比人类智慧的妖兽?这简直闻所未闻……啊!”一个古怪的念头忽然闪过在他脑海,“难道说,指挥狼群的不是狼,而是人?” 苗昊商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人还能指挥妖狼群?那人得多厉害?肯定有头稍微聪明点儿的妖狼坐阵后方,最后狼群都逃向那里去了。” 卢海龙似是自言自语:“如果能击毙这个妖狼首领,之后无疑会轻松许多……” 融阳宗大殿中,李原啸等人心情大好。刚才已经接到了讯息,三位高人所向披靡。有此高手,何惧妖兽不退。 …… 当夜,大雨终于停了,皓月当空,李原啸负手在院中站着。 余瑞江来到他身旁,道:“宗主,我想了很久,这次妖兽潮的事件与当年笑语剑仙记载的情况不太一样。虽然都下了一场连月大雨,但上次是独角恶蛟现世,这次是妖兽暴乱,不知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此番妖兽作乱,我们只顾抵挡,却没有查明其原因。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妖兽暴乱的原因不好查,一来我们腾不出更多的人手,二来妖兽是从西部三郡的最西边突然大批出现,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过得去,只能等几位前辈带领我们杀退妖兽之后再说了。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来看灵息玉中的讯息。”李原啸将手中的灵息玉递给了余瑞江。 余瑞江将灵力灌注在灵息玉上,将其中的讯息浏览了一遍。这些讯息都是其余六大宗派与散修者传来的,几乎都是击退妖兽的捷报。于是他疑惑地问:“宗主有何担心?各宗大乘期高手陆续回来护宗,妖兽都被击退,这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啊!” 李原啸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妖兽都被击退,但是你不觉得它们的进攻方式很讲究吗?如今已可以确定,妖兽群在短短几日内按 种类聚集,分别攻向了修仙者们把守的防线。妖狼群、妖豹群袭击腾龙郡两山,妖熊群攻打眺晚山,妖蟒群越过夜哭谷,妖鳄群涉过琴雪大江,妖狮群、妖虎群与妖雕群则攻击散修者把守的那片地势平坦之处。这分明是有计划的进攻,并且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各类妖兽的长处。因此我怀疑,在妖兽潮的背后,有一位极为睿智的领导者,是他在指挥着这场进攻,更是他策划了这次暴乱,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敌!” “宗主分析得极是。但是想要找到幕后主使,这谈何容易!不管怎样,现在有几位前辈坐阵,妖兽群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三类非常厉害的妖兽群攻击那些散修者,我有点担心……” 李原啸笑了:“你大概不知道易柳尘、裴雪峰他们有多厉害吧?” 余瑞江点点头:“的确,我从未见过易先生他们出手。就连他的定光剑,我都未曾一睹。” “放心,有他们那群人在,此处将会是防线中比较稳固的地方。”李原啸轻拍着余瑞江的肩膀。 …… 翌日,弟子忽然来报,妖狼群卷土重来,并且比前一日数量更多。“轻曼如山海龙舞”这三位高手又下山迎战。许多妖狼身上都有道道剑伤,这是前日激战后留下的。看见三位高手带领大批修仙者提剑而来,妖狼群一拥而上,新的鏖战又开始了。 卢海龙与苗昊商、姜桓谷已事前商定,如果发现有妖狼首领,必当迅速合力诛之,因此在打斗时,三人一直在留意着狼群后方。 狼群依然不是三人的对手,死在三人手上的妖狼越来越多。 “嗷呜”突然,狼群后方冒出一声极为高亢的狼嗥声,狼群立即开始后撤。 “狼王!”这个念头同时闪现在太清宗三位高手的脑海之中,他们马上向发出狼嗥声的地方狂奔。果不其然,在狼群后面约一里处的一块巨石之上,蹲着一头暗红色的巨狼。血红的狼眸,在白天都闪闪发亮,冷漠、残酷的眼神从中透射而出。狼颈处一圈狼鬃竖起,尽显凶暴之貌。狼的四爪与狼尾是白色的,红白相称分外显眼。巨狼庄严地踞在石头上,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的狼群。 “啊!日暮炎狼!怎么可能!”看清了红色巨狼的样子,苗昊商惊讶地大声叫道。 “糟糕了!”姜桓谷一个急停,转身向后大吼一声:“快走!” 身后跟上来的那些修仙者都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日暮炎狼,也是妖狼的一种,不过,此种妖狼只处于资料记载之中。在青龙大陆悠长的历史之中,日暮炎狼的名字总共也没有出现过几次。其实,卢海龙他们三人以前也从未见过,他们只是读过了太清宗笑语剑仙所著的那本《古今异志》中有关于日暮炎狼的详细记载:“日暮炎狼,妖狼之帝皇。体长约两丈,其狼鬃为暗红色,四爪与狼尾为白色,双眸发出红色光芒,白天亦可见……” 日暮炎狼忽地站起了身子,双眼一闭,胸膛明显鼓起了一团。 “逃!”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同时叫道,他们三人立即左右散开。就在这一瞬间,日暮炎狼一声怒吼:“嗷”一道红色的火浪从狼口中喷射而出,呈扇形迅速扩散开来。修仙者们有反应快的,在听到三人大喊时已经逃开了,剩下的人就惨了,处于火浪波正前方的十几个修仙者,在接触到火浪的一刹那,连人带衣服都烧成了黑灰,只剩下弯曲融化的仙剑“噼哩叭啦”地落在地上。后面离得稍远的修仙者,有的被火浪烧到胳膊,有的被烧到了腿。那妖火十分诡异,一但触及身体任何部位,就立即向着身扩展。有的人当机立断,立刻斩断烧着的手或脚,有的人则优柔寡断,一时犹豫造成了灭顶之灾,被火浪扩展到身,烧了个干净。这是什么火?残肢断腿的修仙者们都惊呆了,从巨狼所在的巨石到修仙者之间的这段距离,少说也有二十几丈远,一路上的花、草、矮树,甚至连石子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原本由于连月大雨而变得泥泞不堪的地面,现在就像久旱不雨一样,龟裂成一块一块的。 “火龙波,乃日暮炎狼之绝招。此火为妖火,遇水不灭,可化金石,若沾一处,即会扩散身。”回想起书中记载,卢海龙怒喝一声:“孽畜!”他身形如电,提剑直刺日暮炎狼的右肋,苗昊商也腾空跃起,朝着巨狼狠狠地砸下重剑。日暮炎狼侧身对着卢海龙又吐一口火龙波,同时向后一跳跃下巨石。“轰”的一声巨响,巨石被苗昊商砸成了碎渣。卢海龙一个鹞子翻身,闪过了妖火,从上向下刺出数十剑,缭乱剑影覆盖住了日暮炎狼的身躯,眼见着是逃不掉了。 不料,日暮炎狼忽然腾起上身,而后双爪猛然下落,顿时,巨大的狼身竟然突兀地消失了。卢海龙剑尖轻点地面,落在一旁。“这妖狼还会遁地术,真是麻烦……”他心中暗道。忽然,一阵轻微的地动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不好!”卢海龙还未来得及出声,日暮炎狼的身影就从幸存的修仙者 面前冒出,“嗷”的一声,又是一口火龙波,除了卢海龙与苗昊商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在妖火波的攻击范围之内。姜桓谷急忙施展《蝶影迷踪步》向侧方闪去,可这次的火龙波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他的衣服后摆沾到了星点妖火,迅速地向上燃烧扩散,姜桓谷双手扯住胸襟猛力一撕,同时灵力震荡将已经烧着的长袍甩了出去,这才逃过一劫。 由于距离过近,连大乘后期高手都应付得如此吃力,更不用说其他修仙者了。躲过方才第一次火龙波的人这次都未能幸免,连同那些残肢断腿不便行动的修仙者一起化成了灰烬。 卢海龙心痛不已,这一批跟过来的修仙者大多是洞虚、寂灭境界,太清宗的人占了十之三四,其余也都是亢龙郡各个宗派的长老级人物,结果短短几瞬,被日暮炎狼两口火龙波烧得尸骨无存。太清宗的五长老殷凯啸、九长老娄赋昕以及十三长老张聿乾也在死者之列。 “这个畜生,定饶不得!”**着上身的姜桓谷大怒,浑身肌肉疙瘩暴起,可是日暮炎狼在吐完火龙波之后又迅速遁入地中,不见了踪影。 卢海龙侧耳细听,果然,又有一阵轻微的土动声传入了耳朵。“小苗,东面四十步!”他急忙大喊。这头日暮炎狼实在是太精了,知道自己以一敌三胜算不大,就遁地向东而去,想要攻击那些正在与妖狼群鏖战的修仙者。这批修仙者境界相对较低,所以刚才并未跟随三位高手冲到狼群后面。如果让妖狼再吐几口火龙波,估计要军覆没了。 苗昊商心领神会,他侧过赫隐剑身,力往地上一拍,同时双脚猛蹬,借助巨大的反弹力,腾空跃起好几丈,翻了一个跟头之后,将赫隐剑用尽身力气向着四十步开外的地面上狠命掷出,“呜”的一声,巨大的赫隐剑竟然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上多了一个大坑,赫隐剑正插在坑底,剑身已部没入土中,只剩下剑柄露在外面。 凭苗昊商的身法,想要追上遁地的日暮炎狼颇为勉强,但姜桓谷的剑法又偏柔,对于地底的妖狼无可奈何,所以只有依靠苗昊商力掷出重剑,阻断妖狼的去路。 这招的确有效,地下的日暮炎狼被震得头都懵了,赫隐剑威力太大,它已经受了伤,回过神来调整方向,还未遁出多远,卢海龙又一声大喊:“东北五步!”苗昊商在落地之后已经箭步冲到了赫隐剑旁,反手一拉就拽了出来,这次距离很近,根本不用再掷剑,他双手握柄顺势往西北方向重砸,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另一个大坑出现了。姜桓谷也赶到此处,连忙掩护修仙者们撤退。 这次日暮炎狼被震得更厉害,它已经无心恋战,想要调头逃跑。“西北三步!”卢海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说,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大坑。日暮炎狼认栽了,它原以为遁地是最好的隐藏方式,没想到遇到个听力极其敏锐的敌手,竟然能从轻微的土动声判断自己行动的方向,而另外那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三次震荡之后,它已然头昏眼花,只得跃出地面。再躲在地底,迟早要被那小个子震死。 妖狼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严,狼鬃上覆着混了狼血的土灰,它口中鲜血直流,身体微微发颤,只有那一双红色的狼眸仍然闪闪发着幽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二人。 “孽畜,准备受死!”卢海龙咬牙切齿地冲了上去,苗昊商从旁夹击,以防妖狼逃跑。 日暮炎狼双爪挠地,再度嗥出一口火龙波,同时还喷出了一大口血。喷完之后,日暮炎狼头昏眼花,身子晃悠了两下,看来这口火龙波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卢海龙并未躲闪,而是握紧仙剑迎波一斩,这一斩凝聚了极大的灵力,竟然将扇形的妖火波劈开了一道缺口,分开的火浪从卢海龙身旁擦过,而他早已以灵力护体,然不惧。 日暮炎狼没招了,四口火龙波已经耗尽了它身的气力,只得眼睁睁看着卢海龙攻来的剑影。卢海龙额上青筋暴起,他恨极了日暮炎狼,两口火龙波就夺取了数十位高手的性命,他要将日暮炎狼碎尸万段。 眼看着仙剑就要落在日暮炎狼的额头上,突然,一道诡异的白光从一旁亮起,击中了剑锋,“啪”,卢海龙的仙剑竟然碎了,而且并不是碎成数段,而是碎成一片粉末,随风飘散。卢海龙大吃一惊,这仙剑乃是一柄良品仙剑,还从未听说有什么东西硬到能将良品仙剑击成粉末的。他侧目一瞧,更是吓了一跳,旁边仅仅数丈之远,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一头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他面色白皙,双眸明亮深邃,鼻子尖挺,一双薄薄的嘴唇搭配他削瘦的脸庞,显得如此英俊儒雅。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袭金色的长袍,裸露着左肩,右肩则是一个蓝色的龙首,长袍上绣着整个蜿蜒的龙身,显得甚是华丽。 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负手而立,平静地望着卢海龙。 第六十九章 极度冻气 ()突然冒出的年轻人让卢、苗二人惊讶不已,着装如此显眼的人,应该一出现就能注意到,可两人刚才都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年轻人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是敌?是友?刚才那道击碎卢海龙仙剑的白光应该就是此人发出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名修仙者,可又为何要阻止卢海龙杀死日暮炎狼呢? 正在三人疑惑之时,日暮炎狼忽然向侧方跳开,卢海龙下意识以为它要对年轻人不利,连忙喊道:“当心!” 奇怪的是,那年轻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然静静地看着卢海龙。更奇怪的是,妖狼没有攻击他,而是伏下身子躲在他身后。此时,它仿佛已不再是凶残狂暴的妖狼,反而像一只乖巧的大狗。 “这年轻人非同一般,而且来者不善……”心中思虑着,卢海龙拱手道,“这位道友,不知你是何宗派?为何阻碍我击杀妖狼?” 年轻人咧嘴一笑,幽幽地说:“你不可以杀它。”真是无法形容此人诡异的声音,淡淡的又很朦胧,轻轻的又很渺茫,虽然他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可是却让人莫名感到一丝冷意。 “为什么不能杀它?”苗昊商走到卢海龙身后。 “因为我不许。”年轻人道。 “笑话,你是何人?有什么能耐不许……啊?”苗昊商话未说完,突然发现年轻人的身影消失了,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后颈。 好迅速、好诡异的身法!卢海龙大吃一惊,姜桓谷的《蝶影迷踪步》已经是快到极致的身法了,可再快也只是形成一道模糊的虚影,而这年轻人行动起来却无声无息,好像突然换了个地方,根本看不到移动的身影。 “就凭这个……”年轻人幽幽的声音在苗昊商耳边响起。苗昊商顿时感到一股极冷的寒气从握着脖颈的那只手源源不断地灌入自己体内,须臾之间,他的身上竟然结出一层寒霜。 “放开他!”卢海龙大喝一声,以手为剑攻向了年轻人,年轻人哈哈一笑,身影再度消失了。 苗昊商浑身颤抖,双唇因为极寒的冻气而发紫,头发、眉毛上结满了厚厚的冰晶,脸上、手上甚至出现了冻伤。能冻伤大乘后期高手的冻气,那该有多冷? 卢海龙顾不得查探苗昊商的状况,他连忙环顾四周,那年轻人已经重新负手站回原处了。卢海龙连忙度一道灵力给苗昊商,没想到苗昊商体内的冻气如此之强,大有顺着手进入身体经脉的趋势,他连忙想要收手,可是手掌已经被牢牢地冻在了苗昊商的背上。迫不得已,卢海龙大喝一声,集身灵力于手掌,奋力一震。终于,手是收回来了,可掌心的一大块皮已经撕破了,血满掌。 看着卢海龙狼狈的样子,年轻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护妖害人?”卢海龙恼怒喝问。 “我……叫负。刚才那小个子伤我妖狼,这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说罢,年轻人一甩蓝色长发,转身离去,那头日暮炎狼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卢海龙不敢去追,年轻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并且苗昊商生死未卜,应当赶紧返回融阳宗救治才是。 苗昊商依然浑身筛糠似地发抖,卢海龙也不敢直接碰触他,只得脱下长袍将其裹住,御剑回山。路上,正巧迎着姜桓谷。姜桓谷看到衣裹里的苗昊商后诧异万分,听了卢海龙的描述,更是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他原本以为只有一头日暮炎狼,所以将众修仙者护送回山,换了新衣前来接应,没想在他回山这段时间竟然冒出一个如此强劲的高手。 回到大殿,卢海龙急命李原啸赶紧调拨留守天道山的两位大乘期高手赶来火叶山,那名叫做“付戏”的年轻人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太清宗痛失三位长老,亢龙郡数十位修仙高手丧命,李原啸悲痛地用灵息玉通知了其他六大宗派,并且提到了那位诡异的年轻人。 苗昊商的伤很严重,极致的寒气冻伤了脏腑,冻裂了许多经脉,花千雪帮苗昊商诊视过后,面带忧色地对李原啸说:“苗前辈的伤势不容乐观,此伤需分三步医治:一是治疗脏腑,需要赤日宗的万荣丹数颗;二是再续断脉,我可以炼制恢复良药,但需要药材;三是恢复外伤,一般的丹药就已足够。目前我只能暂且保住苗前辈的性命,我写下药材与你,务必在十日内备齐,否则前辈之命休矣!” 李原啸面露为难之色:“普通药材之类融阳宗内就有,不够的话还可命人回宗去取。只是这万荣丹……我太清宗的大还丹与万荣丹药力不相上下,我身边就有数颗,不知可否取而代之?毕竟万荣丹是赤日宗的珍贵秘药,恐怕……” 花千雪摇头道:“万荣丹是必须的。虽然大还丹的药力与其不分伯仲,可是药性却不同。大还丹性温,而万荣丹性热、性烈,正好医治苗前辈脏腑的冻伤。如果没有万荣丹,苗前辈必定难逃此劫。另外,我所需的药材中也有一种毒物十分稀有,原本无忘谷中有此物,无奈如今已被水淹。情急之下,只得去拜托毒炼宗了。” 这种事李原啸只能亲自前去,数颗万荣丹,不知赤日宗会不会慷慨解囊。临行前,李原啸将承影剑交给了卢海龙。卢海龙的仙剑已碎,此时又不便启用七星剑,有了承影剑之后,至少守住防线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火叶山距离金乌山很近,李原啸几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曦和殿。腾龙郡的各路高手都在殿中,朱鸿烈见到李原啸很是惊讶,大敌当前,若非急事,李原啸绝不会轻易离 开融阳宗。 李原啸将苗昊商受伤需要万荣丹医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朱鸿烈听后眉头紧蹙,低头沉思,许久不语。李原啸心中略有失望,道:“朱宗主,万荣丹的珍贵我很清楚,只是苗前辈他必须要靠万荣丹来化解脏腑中的寒气。你也不必为难,这样,我愿意以两颗大还丹换取一枚万荣丹的比率与贵宗交换,如何?” 朱鸿烈回过神来,笑道:“李宗主,你误会了。我并非心疼万荣丹,眼下是修仙界同心协力的时候,苗前辈又是为了杀敌而受了伤,区区数颗万荣丹,赠予苗前辈又有何妨?无须用大还丹交换。我方才思虑的是关于那个叫做‘付戏’的年轻人。” 卢海龙当初听到负报出名字时,未能详问,只听了个大概读音,权且当做“付戏”。 朱鸿烈又道:“攻击火叶山的是妖豹兽群,被我宗大乘高手轻易抵挡,并未发现如同日暮炎狼等级的妖兽统领,更未遇到什么神秘人物。如果连大乘后期高手都奈何不得那年轻人,日后他攻来此处,我们该如何应对?” 旁边一位正在闭目养神的鹤发童颜的老者睁开了双眼,慢悠悠地说道:“鸿烈,不必惊慌。卢海龙与苗昊商虽然厉害,可他们的仙剑是比不上我宗纯钧剑的。我的修为境界略高他们一筹,又有纯钧仙剑在手,相信可以对付那个叫什么‘付戏’的年轻人。不对,这个称谓也该改一改了,能重伤苗昊商的,怎么可能会是个年轻人?” 朱鸿烈点点头,向李原啸介绍道:“这位是我宗大乘后期的前辈,方万流。” “原来是方前辈,久仰久仰。”李原啸向他行礼。 方万流轻轻地点点头,又闭上了双眼。即将跨入渡劫境界的他,总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不过刚才前辈的话有一处需要纠正一下,我宗的卢海龙前辈已经突破瓶颈,进入渡劫境界了。”李原啸微笑道。 “什么!”方万流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不、不可能!上次遇见他时,他的修为还差我一截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进入渡劫期?你休要蒙我!” “我怎敢欺骗前辈?卢前辈真的已是渡劫境界。” “我不信!他肯定在骗你!”方万流死活不信。 李原啸哭笑不得:“方前辈,实不相瞒,卢前辈正是家师,他怎会欺骗自己的弟子?” “不行!”方万流连连摇头,“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走,我要亲自去见一见卢海龙。” “前辈,这不妥吧……”朱鸿烈的神色十分为难,“紧要关头,纯钧剑又在前辈这儿,倘若前辈不在的期间妖兽来犯……” “无妨无妨,我就去看一看。纯钧剑啊,给小景吧。你快点把万荣丹拿给李宗主!”方万流哪里还有开始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个孩子。他把背上的纯钧剑抽出,直接抛给了不远处一位青年模样的男子。那男子吓了一跳,慌忙接住了赤日宗的镇宗宝剑。 朱鸿烈不知该说什么好,连连摇头。方万流一直就是小孩儿脾气,这次接到讯息回宗后,他还特地告诉朱鸿烈,说自己已经稳重了许多。的确,这些日子以来,方万流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只是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向朱鸿烈要纯钧剑。在回宗的大乘期高手中,确实是方万流的境界最高,于是朱鸿烈就把纯钧剑给了他。没想到一听说卢海龙的修为境界超过了自己,他就又原形毕露,连纯钧剑都不要了。 李原啸暗自好笑,刚才他看到方万流说话时那副傲慢的样子,心中不舒服,才故意说出卢海龙已经升入渡劫境界,没想到却诈出一个老顽童,现在回想起刚才他骄傲自得的口气与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反而觉得方万流是个可爱的老头。 朱鸿烈无奈,派人取了十颗万荣丹。李原啸过意不去,执意要留下十颗大还丹作为交换。朱鸿烈拗不过他,只得收下。刚说了告辞,方万流就一把扯住李原啸的衣袖往外走。出了曦和殿,李原啸连声道:“方前辈,莫急,我还有事情要办,现在不能回去。” 方万流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想让小苗就这么死吗?你还有什么急事能比救人还急?” 李原啸解释道:“前辈误会了,我要办的事正是为了救苗前辈。万荣丹只可医治苗前辈的脏腑,但冻裂的经脉还需要其他的药材,我现在必须去找毒炼宗主彭信威。要不前辈你自己去火叶山吧,反正也很近。” 方万流立即答道:“好!”转念一想,又不住地摇头,“不行!我可不能自己去,如果让老卢和姜胖子知道我是去看修为境界的,那该多丢人。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什么彭威信,然后一起回去,到时你就说……你就说我是担心小苗,所以帮他去要到了药材,唔,不错,就这么说。好了,快走,那彭威信在哪儿呢?” “呃……前辈,是毒炼宗主彭信威,不是彭威信……” “哎呀,管他是什么,到时他敢不给你药材,哼哼,我就揍他!揍到他给为止!”方万流不耐烦地道。 “前辈,不可鲁莽啊,我是有求于人,需要恭敬才是。更何况,如今毒炼宗应该是同天云宗一起守在琴雪江畔,到时还有骧龙郡的各路高手在场,闹大了不好看呐。”李原啸真的担心了,以方万流冲动的小孩儿脾气,搞不好真会动起手来,那讨要毒物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没事没事,天云宗那几个老家伙我都认识,他们要是敢为难你,我连他们一起揍一顿!你这人怎么当宗主的?这么嗦!”方万流御剑 而起,疾速飞去。 李原啸急得在后面大喊:“前辈,方向反啦……” …… 琴雪江在在流经腾龙、骧龙、飞龙三郡交接处时,向南转向,流过半郡之地后,又转回西,穿过飞龙郡,注入星风海。在向南这一流段东畔,从北至南有一列大城:江州、厉州、洛州、宾州、乔州、荣州、士州,大州之间也都是村镇等人烟密集之处。为了便于防守,飞龙郡安桂王军、骧龙郡平豫王军、亢龙郡东昌王军、腾龙郡宁晋王军联合广大百姓,短短数日之间,沿琴雪江畔垒起一道长城,北至江州,南至士州,将江畔大州系数连接起来。 攻向此区域的是妖鳄兽群。城墙坚固,又有修仙者防守,妖鳄涉过大江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行。毒炼宗的毒在防守期间大放异彩,彭信威从七毒园运来了诸多毒物,正巧由于连月大雨,许多毒草、毒花、毒木都快死了,干脆就扔到了大江中。妖鳄尽管厉害但也惧毒,一时间死伤无数,琴雪大江中满是妖鳄的尸体。妖鳄群吃了大亏,不敢再涉水进犯,因此,这片区域的防守最为轻松。 李原啸御剑飞行时,俯瞰着江畔腐烂的妖鳄尸体,不禁嗟叹连连。 方万流不满地说:“心慈不是这么个慈法。妖鳄害人,诛之应当,何苦嗟叹?” 李原啸摇摇头:“我不是叹那些妖鳄。前辈你看,那些妖鳄没有残肢断腿却死了,必定不是与修仙者打斗所致。毒炼宗又在此防守……” 方万流撇嘴打断道:“这还不明白?妖鳄尸体发紫、发青,短短数日就腐烂成这样,一看就是中毒了呗。毒炼宗在这里就说明是他们投放的毒。真是的,既然投毒如此有效,就应该把毒分一些给我们啊!” “前辈,你可能看出毒是投在什么地方?”李原啸又问。 方万流扫了一眼:“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了,投在琴雪江里了呗。妖鳄涉江,投毒入水,水流毒散,妖鳄皆亡。啧啧,这个方法杀敌效率还真高。” “可这个方法也杀死了其他生物。看看江面上的死鱼,再看看江畔枯萎的花草……恐怕几年、几十年都难以恢复。此处还是琴雪大江中游,毒物顺水而下,还要毒死多少?将来即便打退了妖兽,沿江的百姓又该如何生活?这种杀敌方法,我实在不敢苟同。我宁肯损失宗内弟子与妖兽拼命,也不愿安逸投毒破坏一方水土!”李原啸痛心疾首地说道。 方万流不再言语,惊讶地望了望李原啸,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现在,我有点儿明白了,为他人福祉着想的胸怀,的确是当一宗之主的材料。”方万流转而又变成忿恨的口气,“天云宗主,那个叫叶什么的,还有毒炼宗主彭信威,哦,不对,是彭威信……哎呀,不管是什么,这两个宗主太糊涂。奇怪,天云宗那几个老家伙按理应该没有这么糊涂才对啊!我们赶紧去看看。” 天云宗的人都在宾州城,借了一处府邸当作议事的地方。方万流与李原啸出现在正厅门口,厅内许多正在品茶的修仙者都站了起来。 “李宗主,你怎么来了?快请坐。”叶申荣笑脸相迎。 李原啸作揖道:“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拜托毒炼宗彭宗主的。” “哦?李宗主,不知有何事?”一旁的彭信威问道。 “我宗一位大乘期高手受了伤,急需龙蛆十条,因此特来相求。我愿用三颗大还丹交换。”说着,李原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了桌上。 这玉瓶是太清宗专门存放大还丹的器皿,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大还玉瓶”。不少人都羡慕地看着这枚玉瓶,那里面装的可是续命的良药。 “不必如此客气,不就是十条龙蛆吗,我马上就去拿给你。不过龙蛆可是剧毒之物啊,对贵宗高手的伤有何用?”彭信威疑惑地问。 “彭宗主,难道你忘记了?花门人如今正在我宗里。”李原啸道。 彭信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花一脉的用毒水平,我也甚感佩服。李宗主,区区十条龙蛆,如何能抵得上三颗大还丹?只要一颗就好。正巧前番为救治本宗张长老,李宗主已经用掉了一颗大还丹,我还未曾感谢,这次龙蛆就当是回报吧。大还玉瓶,还请收好。”说罢,彭信威走出了大厅。 李原啸也不客气,将玉瓶放回衣襟内。 “这人还算不错,挺懂人情世故的。”方万流忽然评价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进门就自说自话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儿。 “你就是天云宗主吧,申屠旭他们在哪儿?”方万流问。 敢以这种口气说话,还敢直呼天云宗高手的姓名,想必不是简单人物。叶申荣恭敬地回答:“申屠前辈与其他几位前辈都在房内休息,不知您是哪一位?有何贵干?” 方万流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只是陪小李子来走一趟的。对了,你们怎么能把毒投入琴雪江呢?连江中的生物与沿畔的花草、土壤都已被剧毒侵染,太过分了。以后沿江百姓还怎么生活?申屠旭他怎么会同意你们这么做呢?” 叶申荣赔笑道:“前辈,我投毒入江也是为了抵御妖鳄啊,这还是申屠前辈吩咐的呢。” 方万流一高从椅子上跳起:“申屠老猴他疯了不成?算了,我这次没空跟他计较。小李子,拿了东西我们赶紧回去!” “是。”李原啸应道,心中哭笑不得地想:“我好歹也是太清宗主啊,怎么就变成‘小李子’了……” 第七十章 一场好戏 ()“李宗主,这位究竟是?”叶申荣问道。 “这位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方万流前辈。” 叶申荣连忙起身作揖:“原来是方前辈,失敬,失敬。申屠前辈曾经提起过您,说您实力高超,他甚感佩服。” 方万流却给了他一个白眼:“申屠老猴会佩服我?鬼才相信。你不用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呃……”叶申荣一时语塞,半天也没想出词来,只得悻悻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品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有几人偷偷笑了,叶申荣认栽的窘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一会儿,彭信威回来了,捧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有悉悉索索的虫声。“李宗主,这箱子里是十条最大的龙蛆,请收好。” 李原啸接过木箱:“谢过彭宗主。人命关天,事不宜迟,告辞了。” 众人都起身相送。目睹李原啸与方万流消失在远空后,其他人都回到厅内,院中只剩下彭信威与叶申荣二人。彭信威问:“那个老头儿是什么来路?” 叶申荣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说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可他怎么会和李原啸在一起呢?再看看他那个德性,哪有一点儿高手的风范?哼……对了,那事……弄妥了吗?” 彭信威会心一笑:“已经办好了,足有十天的功效,从这里去火叶山,以李原啸的速度最多一天。算上炼药的时间,两日之后行动即可。” 叶申荣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炼药的可是花一脉的门人,不要紧吧?” 彭信威自信地说:“叶宗主尽管放心,这个可是我夫妻二人独门秘制,她花一脉如何会知晓?叶宗主静等好戏吧。” “嗯!”叶申荣摸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 “小卢,姜胖子,我来看你们了!”刚进融阳宗大殿,方万流就大声嚷嚷道。 “哎呀!这不是方家雀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姜桓谷瓮声笑道。 方万流吹胡子瞪眼:“再这么叫当心我揍你!” 李原啸听了姜桓谷的话,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方万流,身材瘦小,下巴尖尖的,两个眼睛嘀哩咕噜地四处看,别说,还真像家雀。“看来大乘高手之间大多都认识。”他心想。 “老方,来我们这儿有何事?”卢海龙笑问,忽然,他感到了一丝灵力波动。“原来他是为了探查我的境界而来。也罢,刺激他一下……”他心中暗笑。 “啊!查探不出,果然,你果然进入渡劫期了……”方万流显得十分沮丧。随意查探对方境界本是不礼貌的事,考虑到方万流的性格,卢海龙也就不介意了。 “哈哈,你是比不上老卢啦,现在你也就比我厉害一点儿罢了,我迟早也会超过你的。”姜桓谷笑道。 “你?你连小苗都赶不上……对了,小苗!治疗小苗的伤势要紧。小李子,快!”方万流急切地催促。 李原啸对这个称呼无可奈何:“前辈稍安,已经去炼制丹药了。” …… 融阳宗的炼丹房中,花千雪正在打坐冥想。方才李原啸已经差人送来了十颗万荣丹与十条龙蛆。有了材料,花千雪开始炼制修复冻伤经脉的奇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但在特定的情况下起到了药的作用。炼毒也是花一脉拿手的绝技,在炼制之前通过冥想调节灵力与心境是花千雪的习惯。炼毒、炼药都是一样,需要拿捏精确时间、火候、投料顺序,因此精神必须高度集中才行。 “毒多性烈,可用乾鼎烈火煅之,坤鼎柔火煨之,坎鼎冷火焙之,离鼎炽火焚之,巽鼎轮火炼之,震鼎爆火炙之,艮鼎断火灼之,兑鼎和火炀之。入鼎顺序依毒之烈度而定,烈者可先入乾、离、震三鼎;出则性温,可入巽、艮、兑三鼎;再出则性柔,可入坤、坎二鼎。燃火时辰依毒之材料而定,花、草、木等,约一至二时辰;虫、蛊等,约二至四时辰;金、石等,约四至八时辰。混合毒则需分鼎而炼,依所需毒之部分决定火候强弱,强火去之多,弱火去之少。待毒入鼎,在八王鼎之间来回轮转,无用之部分渐趋升腾,此为炼毒之精髓。” 这一段就是《九转升云炼毒法》的总纲。惊才绝艳的“花剑仙”花凝紫在创出此法、并将当时所有的毒物炼制方法系数列于总纲之后,随着后世的花门人不断传承、不断完善,《九转升云炼毒法》无疑已是天下间最有效的炼毒方法。“九转”,只是象征在炉鼎间轮转次数甚多,并非恰巧九次之意。 龙蛆乃烈毒、虫毒,所以需先入强火之鼎煅烧二个时辰。十条龙蛆被分别放入乾、离、震三鼎。煅烧半个时辰之后,于三鼎之间轮换,此时龙蛆须足皆化,只留躯干。 “咦?这股味道是……”花千雪疑惑地自言自语。龙蛆,她炼过不下几百条了,但还是头一次在出鼎时闻到其他气味。“千幻草,梦璃花,迷神石……”花千雪仔细地辨认着各种气味,虽然味道极淡,但对她来说却足以辨认清楚。“啊,难道是……”她脑中灵光一现,大略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哼,不管是谁,明知道龙蛆要经我手,还敢来这一套,未免太小瞧我了!”花千雪心中冷笑,将龙蛆投入坤鼎,又往里面加了两种药材。 第二天,这种名为“烈虹津”的毒已炼好,给苗昊商服下了万荣丹之后,花千雪将他身上十处大穴刺破,将烈虹津敷于伤口处。烈虹津虽为剧毒,但可驱经脉中的寒气,在经脉中运行至丹田时,可被万荣丹的热力吸收,化为无毒之物,到时只需用药润养经脉即可。 看到花千雪医治完毕,卢海龙等人也都松了口气。“千雪姑娘,多谢你了。”卢海龙笑道。 “不妨事,若非前辈当初以大还丹相赠,千雪哪有今日?”花千雪道,“不过,我在炼丹时发现了一件事。兄长,我问你,这龙蛆是谁交与你手的?是天云宗的叶宗主还是毒炼宗的彭宗主?亦或是他人?” 李原啸疑惑地回答:“是毒炼宗主彭信威亲手交给我的,怎么,有何不妥?” 花千雪不屑地笑了一声:“他心怀不轨,但功夫不到家。他在龙蛆体内加了几种东西,妄图对苗前辈不利。” “啊?”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姜桓谷大怒:“他还想毒死苗哥?我非把他宗端平了不可!” “前辈不用激动,彭信威加的并不是毒。他明知道龙蛆要经我的手,怎么会傻到在虫体里下毒呢?他下的是千幻草、梦璃花、迷神石、雾胧霜等一共十八种东西。我猜他是想控制住苗前辈。”花千雪推测道。 “控制?此话怎讲?”卢海龙问。 “千幻草等物虽然无毒,但有迷惑心智的特效。据我花一脉的资料记载,将这些物品按照特殊的比例混合,以火炼制数个时辰,可凝出一种控制人心的奇物乱神散。恐怕彭信威以为我会给苗前辈服下炼出的毒,所以才用了如此一招。” 李原啸不解:“他怎敢如此大胆?他就不怕被你发现?花一脉可是用毒的行家,他怎会不知?” 花千雪笑了:“乱神散乃是邪药,又是我脉资料秘载,他如何会知道?我猜想,是他研制出此等邪药,自以为别人不知,又误以为疗伤要从口服毒,故大胆动此手脚。哪知我花一脉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创出乱神散,并且比他的更厉害。他下的这些药还缺两味,如果加上一定比例的沁心涎与天星草,那才是真正的乱神散,无色、无味、可挥发,如果是那样,现在这一屋子的人都要中招。” 方万流闻言惊呼:“挥发?那你花一脉有了此物,想控制谁就控制谁,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花千雪皱起眉头:“前辈这说的哪里话?我花一脉虽然炼毒能力卓绝,但一直遵从祖训,从不主动加害他人。再说若真要害人,乱神散又算得了什么?” 李原啸对方万流道:“方前辈,千雪所言极是。你想想在琴雪江畔那些死去的妖兽与各种花草、动物,那还只是毒炼宗投的毒造成的。论炼毒的水平,毒炼宗又怎能比得上花一脉?若花门人当真有坏心,各种奇毒皆可杀人于无形。”而后,他又询问花千雪道,“彭信威远在骧龙郡,要如何利用乱神散控制人心?” “中了乱神散的人,一日之后便会神志不清,昏迷不醒。此时如果释放灵力侵入此人脑中,就会在其脑海里留下自己的灵力印记,之后即可无视距离操控此人的一切行为。如果我猜得没错,用不了多久,彭信威就会来这里‘探望’苗前辈了。”花千雪答道。 “我原来还以为那个姓彭的小子是个好人呢!等他来了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你们都别跟我抢!”方万流摩拳擦掌。 花千雪笑道:“前辈不必如此。如果强行控制未中乱神散的人,必定会遭到灵力反噬。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好!”方万流欣喜万分,一听说有好戏可看,他早把该回赤日宗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有人来报,天云宗主叶申荣与彭信威一同前来拜访。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密谋……”李原啸心想。与二人寒暄了片刻,叶申荣关心地问道:“李宗主,不知贵宗苗前辈状况如何?自从上次你与方前辈前往士州求药之后,我与彭宗主一直很担心,故特来探望一番。” “炼好的毒已经服下,可奇怪的是苗前辈一直未能苏醒过来,连花千雪都不知为何,我们正为此事担忧呢。”李原啸忧心忡忡地说。这是他与花千雪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为了引鱼上钩。 “哼哼,中了‘梦魂香’,还想苏醒?”叶申荣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显出一副担心的模样:“不如让我与彭宗主号一下苗前辈的脉相,看有何解决之法?” 李原啸忙道:“那快请,如知是何原因,也好对症下药。” 苗昊商的房内,方万流、卢海龙、姜桓谷和花千雪都在,他们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叶申荣装模作样的搭上苗昊商的脉搏,闭上了眼睛。片刻,他猛然睁眼,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苗前辈是经脉受伤导致精神受阻,灵力与身体无法完契合!” 卢海龙惊讶地问:“这是何意?有甚医治之法?” 叶申荣放下苗昊商的手腕,解释道:“经脉与灵魂息息相关,经脉受损,灵魂受创,灵力无法与身体契合,故而昏迷不醒。要说医治之法,可以用灵力催开灵魂之阻,即能恢复神志。” 方万流撸起衣袖,急急地道:“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帮他医治。” 叶申荣连忙阻拦: “且慢!灵魂至关重要,灵力或强或弱都不行,唯有用我天云宗的连绵度灵秘法方可。我自会为苗前辈医治,诸位无须担心。” 方万流甚是诧异于叶申荣撒谎的水平,心道:“啧啧,瞧这理由编得,如此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真会被他糊弄过去。” “天云宗果然厉害,我花一脉并没有关于灵魂受阻的记载,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望事后叶宗主不吝赐教。”花千雪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叶申荣笑得小眼眯缝起来:“无妨,等医治好苗前辈再说。” “那就有劳叶宗主了,我太清宗感激不尽!”李原啸激动不已。 “这几个家伙装得也挺像,哈哈……”方万流心想。他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叶申荣严肃地点点头,将苗昊商扶起,盘腿坐于他身后,打坐冥想了片刻,然后故弄玄虚地舞了几下双手,缓缓贴于苗昊商背上,装作度入灵力的样子。须臾,他双手一路拍打向上,直至按住苗昊商的太阳穴。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步度灵入脑。叶申荣聚灵于掌,缓缓度入苗昊商的颅中。 忽然,一股极为强力的灵力激荡从苗昊商体内传来,叶申荣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手就被震开,虎口开裂,满掌是血,同时那股狂暴的灵力沿着胳膊经脉向体内疾速移动,扩散至五脏六腑,并狠狠地击在丹田上。叶申荣顿时头脑发懵,浑身如撕裂般剧痛难忍,骨骼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胸闷异常,喉咙一咸,“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彭信威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头昏眼花的叶申荣。众人也忙做关心状凑上前来。 “醒了,醒了!”李原啸欣喜地喊道。 一直“昏迷”的苗昊商果真睁开了眼睛。 “苗前辈,是天云宗的叶宗主救了你!”花千雪道。 “多谢叶宗主。咦,你怎么会这样?”苗昊商非常惊讶。 “咳咳,以连绵度灵秘法……冲开灵魂阻碍,会极大消耗……我体内灵力,并且引起灵力……震荡。无妨……咳咳,我没事……”叶申荣断断续续地说道。 “哈哈,这小子都伤成这样了还在编!”方万流实在是忍不住了,悄悄退出了房间,疾奔至无人的地方,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卢海龙关切道:“叶宗主为了救人自受重创,这份心意我甚感佩服。不如在此先安歇数日,好好养伤如何?” 叶申荣一肚子郁闷,摆摆手:“不必了,我回去之后自会调理。彭宗主,劳烦相扶。” 彭信威还在迷糊之中,他搞不懂前番试验成功的方法怎么突然就不灵了。他连忙扶住虚弱的叶申荣,一起离开了融阳宗。 把二人送走,回到大殿后,卢海龙与姜桓谷先忍不住大笑了一阵,李原啸也边笑边道:“这个叶申荣,自作自受,回去后还不知道会怎么修理彭信威呢。” 花千雪抿着嘴道:“他短时间内是修理不了了,这一顿灵力反噬,恐怕要损失好几年的修为了。” 苗昊商从房内走出:“竟然妄图控制我,我干脆多送了些灵力给他,算是谢礼吧!”其实他在半日前就已苏醒,按照花千雪的计划装昏迷惑二人,待灵力反噬时还悄悄添了把火,以他大乘后期的灵力加上自己度入的灵力,叶申荣不受重伤才怪。 “前辈如今感觉如何?”花千雪微笑着问道。 苗昊商伸展了下四肢,十分满意:“舒坦!千雪姑娘,实在是多谢你了,要不是有你,恐怕我就下去见阎王了。” “前辈不必客气。我花一脉与太清宗有缘,前辈又是为了抵抗妖兽而受伤,千雪尽力医治理所应当。” “对,的确有缘,姻缘就是最大的缘分。”卢海龙笑道。 花千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方万流忽然大笑着冒出来:“不行了,不行了!我想起叶申荣那副倒霉相就想笑。花女娃,多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卢海龙道:“老鸟,你该看的都看了,在我们这里也呆了好几天了,你不回赤日宗了啊?朱鸿烈派人来找你好几回了。” “赤日宗那里闷都闷死了,我宗那几个大乘期的家伙你也认识,个个儿都像闷葫芦一样,什么都听我的。那里也没有像花女娃这样有意思的女娃娃,我就留在这儿吧,反正火叶山离金乌山也近,有急事我赶回去也来得及。”方万流嬉皮笑脸地道。 卢海龙哭笑不得:“现在是在对抗妖兽,你以为是在玩啊?赶紧回去!赤日宗少不了你这位高手,万一击伤小苗的那个年轻人攻去金乌山,你宗派的那些人怎么办?” 方万流一愣,想了想,收起笑容:“对,对,我都忘记了。那个年轻人,可怕得很,没想到小苗都被伤得这么重,恐怕也只有我用纯钧剑才可与那年轻人一战。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说着,他忽然转向花千雪,可怜巴巴地说,“花女娃,倘若我一时敌不过那年轻人,你可要赶紧过去救我啊!” 花千雪乐了:“前辈放心,就凭您与太清宗的交情,我绝对会倾力相助。不过,若是这边有难,你也要过来帮忙哟。” “一定,一定,这里好玩儿得很,我都舍不得走呢。那先告辞了!”方万流忽然御剑腾空,还未等众人道别,就“唰”的一下飞得不见了踪影。 第七十一章 湛卢宝图 ()调息完毕的叶申荣长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彭信威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叶兄,你的伤……” 叶申荣猛然一拍床上的矮桌,冷哼了一声。 彭信威吓得连忙拱手赔罪:“叶宗主,这次意外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望饶恕!” 叶申荣道:“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的手法被花脉的那个女子给识破了!” 彭信威大惊:“怎么可能!‘梦魂香’乃是我夫妻二人秘密研制了多年才创出的秘药,她绝对不会知道的。再说我已经将秘药的配料部注在龙蛆体内,只需经火稍稍加热即可炼成,炼成后是粉末状,极难察觉。此事定有其他原因。” 叶申荣斜目瞥了彭信威一眼:“那你倒是说说,其他原因是什么?” 彭信威支支吾吾,百思不得其解。 叶申荣叹了口气:“不论是何原因,这次的计划失败了。我也不敢再试,否则反噬白白损耗我的功力,另寻他径吧。” 彭信威略一皱眉,计上心来,凑近道:“叶兄,我有一法,我们何不……” …… 一连几日,妖兽仿佛都约定好了一般,不再来犯。修仙者也曾派人探视,发现妖兽大军部停驻在防御线以西百里处。大宗派与散修者们都得到了关于日暮炎狼与神秘年轻人的消息,未敢大举出击。狼类妖兽有“日暮炎狼”这等皇者出现,天知道其他妖兽是不是也有此等巨妖,谁都不愿意重蹈太清宗的覆辙。修仙者与妖兽暂时进入了休战期。 这一日,天气终于晴好,骧龙郡建州城的天露楼中,几位身着各色道袍的修仙者正围坐在一张桌旁,一边喝酒一边随意谈论着。 “赵老弟,唉,妖兽不知何时才能退去,你那几个师兄弟都牺牲了吧?”东首一位蓝色道袍的精瘦男子问道。 “别提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们还算好的呢,有易先生、裴前辈等人,还有风凌宗的高手在,妖兽根本别想冲破关口。如此,几位师兄弟为青龙大陆死得也算有价值。”南边一个白净的年轻人惆怅地呷了口酒。 “别太乐观了,你们难道没听说吗?火叶山附近出现了一头日暮炎狼,几口妖火灭了几十个亢龙郡的高手,我们这边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厉害得骇人的妖兽……”坐在桌子西头的是一位青须老者。 “这么大的事当然听说了,据说还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年轻人,将太清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打成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呢!”桌子北面的一位女子说道。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不轻,又是关于妖兽与修仙者的消息,周围几桌的人也都在竖耳细听着。亢龙郡数十位高手被灭,太清宗大乘期高手落败,这样重要的消息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很关心。 “啊?大乘后期都敌不过?还是太清宗的高手,估计比易先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倘若那个神秘青年来攻打我们这里,岂不完了?”东首那人惊呼道。 西头的青须老者摸了摸胡子:“现在还不用过于紧张,毕竟我修仙界七大宗派的镇宗宝剑都还未出鞘,易先生也有定光宝剑,大乘高手加上绝世仙剑,我就不信那个年轻人能敌得过。更何况,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笑了笑,不再言语。 邻桌的一位壮汉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道友你倒是把话说完呐,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同桌的几人也都纷纷催促:“是啊,老李,你就别卖关子了,是何消息?” 青须老者环视了一下,发现整层楼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关切地注视着自己,他有些得意地说:“好,既然大家都想听,我就告诉你们。《仙剑谱》中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即将重现江湖!” 酒楼中一片安静,半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因为这个消息太惊人了。 青须老者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李,真的假的?你可别蒙人啊!”桌南面的年轻人难以置信。 青须老者略显不满:“信不信可由你们,我李崇闻从来不信口雌黄。” “李师兄,你刚才可是说的湛卢?”桌北的女子问道。 李崇闻点点头:“正是碧游剑仙的那柄绝世仙剑湛卢剑。” “哗”,酒楼中顿时人声鼎沸,人们都互相谈论着,有的异常激动,有的半信半疑,还有的口中连声否定:“不可能,不可能!” 邻桌的大汉站了起来,向周围的人抱拳行礼,大声道:“各位还请稍安勿躁,这消息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我只是好奇,这位李道友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周围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湛卢仙剑自从碧游剑仙升仙而去之后,就消失无踪了,怎么会突然现世?” 李崇闻连忙道:“我可没说湛卢仙剑已经现世,我只是说即将重现江湖。” “那有什么区别?你说即将现世,那湛卢仙剑现在在哪儿?关键是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碧游剑仙!”大汉连续追问,声如洪钟。 “碧游剑仙升仙之前,将湛卢仙剑秘藏于某处,并留下了地图,只需按照图上所画去找,自然可以寻得。至于我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请恕我无可奉告。” “那你倒是说说,地图在哪?”壮汉又问。 “地图已经被天云宗叶宗主得到,所以我说对我等修仙者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等找到了湛卢仙剑,何愁 妖兽不灭?”李崇闻那得意的样子,仿佛自己得到了湛卢仙剑一样。 众人都沉默了,看李崇闻的样子不像是信口胡诌,即便是胡诌他也不敢去诌到叶申荣身上。 “怎么了,你们也想去找湛卢仙剑?有本事先把地图抢到手再说!哈哈,我们走!”看众人都不言语,李崇闻大笑不止,起身与另外三人一起离开了酒楼。 “看来这次天云宗赚大了,如果找到湛卢仙剑,那天云宗就有两柄绝世仙剑啊,而且其中一柄在《仙剑谱》中的排名高达第二位,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壮汉摇着头坐下,继续饮酒。 “碧游剑仙留了地图,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一位酒客忽然道。 “废话,这种宝贵的东西没人知道很正常。要是你得到了,你会告诉别人?”壮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不管怎样,现在有湛卢仙剑的消息就是好事。如果湛卢仙剑现世,那我们对抗妖兽就更有把握了。”又一位客人说道。 “不仅仅如此,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天云宗可能赚得更大。”壮汉道。 “此话怎讲?”好几人齐声问他。 壮汉放下酒杯:“诸位道友,你们可了解‘碧游剑仙’?‘碧游剑仙’名叫穆东华,修为高深,性情和善。当年仙魔大战时,‘碧游剑仙’与其双修道侣曾在雾凌山脉东北处以寡敌众,斩杀刀魔数人,厉害非凡。你们可知,‘碧游剑仙’的那位双修道侣是谁?” 众人都摇头,大多人只是听到过“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名号,并不详知他的生平。 壮汉深吸一口气:“‘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双修道侣,正是‘凤凰剑仙’祝萱蓉!” 这下酒楼变得更热闹了,“凤凰剑仙”祝萱蓉,她的名气丝毫不比穆东华弱,因为她正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四的仙剑泰阿剑的拥有者。 “泰阿仙剑正巧也是一直杳无音信,你们说,就凭他们夫妻的关系,会不会把湛卢与泰阿两柄仙剑放在一起?”壮汉道。 人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离开了酒楼。这么重要的消息,任谁也憋不住。 待众人都离开后,酒楼中只剩下了壮汉与一位身披灰色斗篷、头带斗笠的人。那人喝光了壶中的酒,起身来到壮汉身旁,伸手轻轻搭在壮汉的肩膀上,说:“你的戏演得不错啊!” 听此人沙哑的嗓音,应该是一名老者,但看其身材又不像。大汉恼怒地喝了一句:“你是何人?”他刚想起身,忽然,从肩膀上的手传来了一股恐怖的力量,直接把他又压回椅子上。 “我是何人你不用管。你刚才和那几个人配合演戏,散布谣言,究竟有什么目的?”那人问道。 大汉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哼,不说是吧。”此人暗暗运劲,大汉顿时觉得肩膀上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并且越来越沉。 “你真的误会了,我没和那几人演戏,我压根不认识他们!”大汉焦急地分辩。 那人并未答话,也没有松手,大汉觉得肩膀剧痛无比,但依然不肯承认。 “咔嚓”,大汉的肩骨竟然被握碎了,疼得他大吼一声,可不论他如何用力反抗,就是站不起来。渐渐的,连二层的地板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小二看这阵势,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饶命啊,我说,我说!”大汉再也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压碎了。 “是天云宗的叶宗主让我们互相配合把这个消息散布开的,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而已。究竟是真是假,目的为何,我真的不知道啊,还请高人放过我吧!”大汉哀求道。 “我问你,叶申荣可曾提到过一块丝帛?” “什么丝帛?他没说过,我真的不知道……”大汉慌了,生怕那人为此发难。 “量他也不会告诉你。”那人终于松开了手,大汉一下瘫趴在桌子上。那人丢下几两碎银,仿佛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酒楼。 店小二发现大汉趴在桌上许久未动,就走过去喊了两声,又轻轻地推了推,赫然发现,大汉已经气绝。“那个戴斗笠的人,还真是凶残哩……”小二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戴斗笠的人已走出了建州城。他脱下了披风,露出了一身淡红色的衣衫,他,应该说是她,竟然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摘下了斗笠,齐腰的长发霍然落下,随风飘舞。可奇异的是,她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根本无法看清相貌。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虽觉艳丽却无法留下印象。她回首望了望模糊的建州城郭,笑了一声:“天云宗……叶申荣……呵,有意思。”而后,她的身形闪烁几下,就消失在了远方。 湛卢剑的消息迅速传开了,修仙者、武林人士、军队、平民百姓都在谈论着。仙魔大战的影响力太大了,十八柄绝世仙剑,柄柄都有旷世神威。七大宗如今的壮大与绝世仙剑的威慑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藏剑的地图偏偏被叶申荣得到,天云宗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因此大部分人都认定,湛卢仙剑已是天云宗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也有人心里不舒服,那就是其余六大宗派。赤日宗主朱鸿烈是担忧,他担心赤日宗的地位不保;夜离宗主郭云朝是好奇,他想亲眼看一看湛卢仙剑;冷月宗主颜素霜是淡定,她并非争强好胜之人,冷月宗宗上下亦是如此;风凌宗主澹台倩是欣 喜,她觉得收服失地有望了;太清宗主李原啸是惊讶,他奇怪怎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与天云宗有关;最不安的就属飘渺宗主左傲廉了,飘渺宗的流景剑在《仙剑谱》上排名只比天云宗的工布剑差两位,如果让叶申荣得到了湛卢剑,那天云宗势必名声大振,发展成青龙大陆第一宗派指日可待,左傲廉绝对不想看到这些。总之,六大宗主的心境都很微妙,在消息传开后,他们纷纷抽身来到了士州城。除他们之外,易柳尘、裴雪峰、余飞鹏三人作为散修者的代表也为了湛卢仙剑的消息来到了士州。 叶申荣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些,他热情地接待了来访之人,并相约在翌日公布藏剑图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修仙界的重头人物齐聚议事府邸。叶申荣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诸位是为了湛卢藏剑图之事而来。的确,藏剑图已被我天云宗得到。” “呵,叶宗主原本是打算自己秘密寻找湛卢仙剑的吧?可惜你失算了,没想到贵宗有人嘴上缺个把门的,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秘密泄露出来,如今是人尽皆知了,当真可惜啊!”左傲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叶申荣淡然一笑:“左宗主所言差矣,我原本也不打算独自去寻剑。” 郭云朝道:“不是吧,老叶,那可是堂堂湛卢仙剑啊!你得到了藏剑图还不赶紧去找?我不信。” 叶申荣并未辩驳:“你们看了藏剑图之后自然知道是何原因。”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布,放在桌上,慢慢展开。 这可是藏剑图啊!众人立即围了上来,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那块白布。近看,才能看出这是一块白绢,材质很光华,但是,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易柳尘微微皱眉,疑惑地问:“叶宗主,这是……” “莫急。”叶申荣双掌齐按在白绢上,汇聚灵力于手掌,片刻之后,他头上沁出了汗珠。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须臾,叶申荣忽然长呼一口气,收回了手掌,向后一个踉跄坐在了椅子上。 “啊!藏剑图!”郭云朝惊呼。 众人的视线立即聚集在白绢上,令人惊讶的是,刚刚分明空空如也的白绢,居然出现了一道道发着红光的线条,勾勒出了一系列复杂的图形。等众人刚想仔细看个究竟,那红色的线条却逐渐消失了。 “叶宗主,这是怎么回事?”朱鸿烈急切地问。 “唉,这藏剑图只有注入灵力才能显现出来。前几天我为太清宗的苗前辈疗伤,灵力与功力都大损,实在不足以支撑。还请哪一位照我刚才那样度入灵力即可,消耗灵力越多,显图的时间就越长,最长是一个时辰,寂灭中期的人需要消耗三分之一的灵力。”叶申荣气喘吁吁地解释。 “那就由我来吧,毕竟叶宗主是为了救助我宗高手才受的伤。”李原啸道。他来到桌前,像叶申荣刚才那样,双掌按住白绢,聚灵力于手掌,度入白绢之中。他已是寂灭后期,消耗了四分之一灵力左右,他感觉白绢中灵力已满,遂收回了双手。 果然,那神秘的红光线条又出现了,而且比刚才那次更明亮、更清晰。这下,众人才看清了藏剑图的貌。 在白绢的最上方,是六个圆点,构成南斗六星图样,下面有一个大字“火”。这个“火”字,笔划苍劲有力,撇捺之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剑意。“火”字的左下方,是一些弯曲的线条构成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是一个洞口,旁边有三个小字“火云洞”。在地图的右边,则写着几句话: “南斗六星宫, 骧龙火云洞。 若非大乘者, 入则命皆送。” 在白绢的最右下角,还有几个字:“碧游穆东华”。看到这里,众人尽皆激动不已,这五个字表明了此图的确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亲笔。更何况,注灵方显的宝图,叶申荣想要做假也没那个水平。 澹台倩问道:“叶宗主,看这几句诗的意思,湛卢仙剑应该在骧龙郡的火云洞内。那火云洞在何处?” 叶申荣摇头道:“据我所知,骧龙郡并没有叫做‘火云洞’的地方。” 左傲廉冷声道:“那叶宗主的意思是碧游剑仙在耍弄我们?再说白绢上分明有地图,我们对骧龙郡不甚了解,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叶申荣十分不满:“左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有地图,可是我已与骧龙郡的每一块地方都仔细对照过了,并没有吻合的地方。如若不信,你大可自行比对!”说着,他抓过身旁的一个大画卷,扔在了桌上,画轴“咕噜噜”展开,正是骧龙郡的地貌图。 易柳尘忽然道:“既然叶宗主如此说,那我们就权且相信。只是我有个疑惑,不知这块奇妙的白绢,叶宗主是从何处得来的?” 对于易柳尘,叶申荣可不敢不敬:“易先生,这块白绢,是敝宗的申屠前辈交于我的。至于他从何得到的白绢,我实在不知。” 易柳尘微微一笑:“原来是申屠旭。这度灵显图的诀窍,也是他告诉你的吗?” “那倒不是。申屠前辈忙于修炼,因此将白绢交给我。当时他说此绢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但他并未寻到方法破解。于是我日夜研究,终于发现此诀窍。”叶申荣答道。 易柳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而其他人已经开始逐寸逐寸地对比起白绢与地图来。 第七十二章 纷至沓来 ()骧龙郡乃青龙七郡之一,地方不小。叶申荣抛在桌上的骧龙地貌图,横、纵两向皆足丈许,要对比白绢上的地图,实在是个麻烦的事情。这么多人,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等红光线条渐渐黯淡时,才比对完图。正如叶申荣所说,找遍图也没发现相符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得眼都花了。难道这藏剑图真是碧游剑仙与我们开的一个大玩笑不成?”郭云朝有点儿泄气。 “怎么可能?碧游剑仙是何等人物,怎会做这等无聊之事!”澹台倩道。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多人如此仔细地比对过了也没有找到,不禁让许多人心生怀疑。白绢上的图样已经消失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开始思考。 “各位,我有个想法。”不一会儿,李原啸先开了口,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洞者,水侵石而成。骧龙郡南边为星风海,沿岸并无高山,因此只在雾凌山脉南端处或可成洞;此外,北面与西边有琴雪大江,沿途有山处不多,或可成洞;再者,龙爪山与氤氲盆地区域水脉众多,或可成洞。但琴雪江沿途与雾凌山脉南端都有城镇,如果火云洞在这几处怎会无人知晓?因此我推断,火云洞必定在龙爪山与氤氲盆地附近。一来由于此处水脉众多,人烟稀少;二来由于天云宗坐落氤氲盆地,敢来附近相扰者不多;三来由于这片地区水雾笼罩,可视程度不佳。以上几点可能是火云洞不为人知的原因。因此我提议,将地图临摹下来,绘成数分,大家持图分散在这块区域仔细寻找,如何?” “老李你可真聪明啊,的确是这片地方最有可能。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吧!”郭云朝又兴奋起来。 “慢着!”左傲廉忽然道,“倘若找到了火云洞,找到了湛卢仙剑,那应该给谁呢?难道直接给天云宗?我们成打杂的了?”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众人都默不作声,湛卢仙剑,谁不想要? “不如这样,我们谁先找到湛卢仙剑,就归他所有,如何?”叶申荣这个提议可太大方了。 “这可是你说的!”左傲廉异常欣喜,“到时可不要反悔!” “左宗主多虑了,我身为天云宗主,说话自然算数。”叶申荣笑呵呵地说。 既然拥有藏剑图的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不再客气,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临摹地图。 “我提议,不论是谁,找到火云洞后就通知各宗的大乘期高手前去,每宗最多去三人,我们散修者也去三人,如何?毕竟要留下一些高手抵挡妖兽。”易柳尘道。其实他这是在为自己获得湛卢仙剑增加些筹码。要不每个大宗都去七、八个高手,他得到仙剑的几率就渺茫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易柳尘的心思,可没人敢公然与他叫板。再者,他说的方法也算是公平,因此众位宗主都赞成了这个提议。 临摹完毕,大家纷纷赶回各自的守备地点,准备调拨人手前往氤氲盆地与龙爪山附近寻找火云洞。叶申荣送走了最后一批人之后,仰望天空,哈哈大笑一声,心中暗道:“湛卢仙剑,必定是我叶申荣的囊中之物!” “叶宗主好兴致啊。”突然,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吓了叶申荣一跳。他回头一看,房顶上正坐着一位身着淡红衣衫的女子。 “你是何人!”叶申荣喝问。 “咯咯咯……”那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叶申荣眨眼之间,却发现女子不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连忙回首,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叶申荣心中震惊,暗暗赞叹:“这女子好快的身手!”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叶申荣立马躬身行礼。不用说,光凭女子的速度,就能知道她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哪一宗派的高手。 “你不用管我是谁。那张藏剑图,也给我临摹一份吧。”女子淡淡地说道。 叶申荣偷瞄了一眼,发现根本无法看清女子的相貌,他无奈地说:“道友,那幅地图必须在白绢上度入灵力方可显示,可我已经灵力大损……” 女子摆摆手:“无妨,把白绢借我就行了。”说着,她走进了厅中。 叶申荣不敢怠慢,赶紧跟了进去,将怀里的白绢拿了出来。 女子瞥了一眼白绢,也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丝绸,平铺在白绢旁边。 叶申荣疑惑地望着女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女子一运气,双掌猛然拍下,左掌按在白绢上,右掌按在丝绸上,闭上了眼睛。同时,红色的光芒在女子双掌下闪现,白绢上立即显出道道红光线条,而丝绸上也渐渐浮现出同样的蓝光线条,线条不断游走,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正在疾速地绘着同样的藏剑图。 “天呐……”叶申荣倒吸一口凉气,他自己度灵时,双掌齐放,盏茶的时间才显出图来,这女子竟然单掌度灵,并且立即显图,更可怕的是,叶申荣猜到了,她的右手正在用灵力临摹!“这是何等的境界……竟然能和碧游剑仙一样,用灵力在布上画图!”叶申荣有些担心了,“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破坏了我的计划……” 正当叶申荣揣测之时,女子收回了双手。白绢上的图形逐渐消失了,但丝绸上的依然还在,只是没有了光芒。女子收起了丝绸,笑道:“多谢叶宗主,咯咯……湛卢仙剑,我赵婵玉志在必得!” “啊!你是‘玉面飞狐’赵禅玉!”叶申荣大惊。 “哦?你知道我?”赵禅玉笑嘻嘻地问。 “前辈乃是风凌宗一代天骄之人物,我如何会不知?”叶申荣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苦笑之意。 赵禅玉又笑了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渡劫境界之后便无宗无派,风凌宗与我再无瓜葛。” “前辈何不早说?我将白绢献与前辈就是了。” 赵禅玉连连摆手:“那我可不敢收,若被他们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纠缠。对了,你派出去散布消息的几人之中,有一位‘身体虚弱’的大汉,被我不小心弄死了,先知会你一声。” 叶申荣表面上满不在乎:“哦,无妨,前辈不必在意。”其实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完了,连大徒弟也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原来那壮汉竟然是叶申荣的大弟子贾旭辰。在长期闭关修炼之后,贾旭辰提升到了洞虚后期,出关正赶上此次妖兽浩劫,在与妖兽鏖斗时受了伤,因此叶申荣才派他出去散播湛卢仙剑的消息。 其实赵禅玉也没想杀贾旭辰,等她意识到他身上有伤时,手已经下重了,贾旭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送了命,叶申荣心痛不已,李原啸为女报仇,四个徒弟丢了性命,现在又死了一个,剩下的弟子中境界最高的只有空冥后期了。“真是,以后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叶申荣懊恼地想。哪怕在天云宗内,他也只信任自己的徒弟。 “怎么,怪我出手太重了?”看叶申荣皱起眉头,赵禅玉冷声道。 叶申荣连忙转脸赔笑:“岂敢,岂敢。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 “没事了……”赵禅玉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身影已经不见了。 叶申荣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渡劫期高手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一边思虑着,他收起了桌上的白绢。 “慢着!白绢借我一用。”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在厅中响起,叶申荣又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旁边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材佝偻的干瘪老头儿。这老头儿邋里邋遢,身上灰色的衣服脏兮兮的,拄着一根长拐。他的头发黑、白驳杂,简单地用头绳束起,脸色黝黑,满是褶皱,面孔又瘦又窄,颧骨突出,目光锐利,两缕长眉荡下,显得很是凶戾。 刚才那椅子明明还空着,看来这也是位高人。叶申荣不敢怠慢,将白绢重新铺展开,恭敬地问:“不知前辈是……” “我叫包世涵。”那老头撑拐站了起来。 “原来是‘荡世仙翁’包前辈,失敬,失敬。”叶申荣深深一拜,心中十分郁闷:“怎么又冒出来个渡劫期的厉害家伙!” 包世涵出身飘渺宗,早在许多年前就进入大乘境界出宗云游去了,是渡劫成功还是失败身陨无人知晓,原来他至今还在青龙大陆。 包世涵直接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与赵禅玉一样,两只干枯的手掌分别按在白绢与破布上临摹藏剑图。临摹完毕,包世涵干笑了一声:“谢过叶宗主。”而后,他用拐杖一杵地面,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渡劫期的高手不是不问世事的吗?为何这么一会儿就冒出来两个了?看来,想要得到湛卢仙剑得大费一番功夫了……”叶申荣气闷地想。 他刚刚坐下,喝了口茶,从门口又走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而女的却又矮又胖,丑陋不堪。 “原来是‘比翼鸳鸯’两位前辈,叶某有礼了。”这一男一女的特征太明显了,叶申荣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男子名叫袁齐天,出身赤日宗,据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剑眉浓密,锐目有神,乌黑的头发垂肩,两缕鬓发飘动。最过明显的是他左眼下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叶申荣也是根据此疤痕确定了他的身份“烈阳飞鹰”袁齐天。 知道了男子的身份,那他身边的那位丑女的名号也呼之欲出了“冷颜神鸦”杨芝远。杨芝远从前是冷月宗的人,身材矮胖,眼睛眯微成线,鼻梁塌陷,一脸雀斑。虽然丑陋,可她的修仙天赋确是鲜有人及,袁齐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与她双修。 当初袁齐天宣布与杨芝远双修之时,多少倾慕他的女子尽皆心碎,按理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袁齐天偏偏欣赏杨芝远那份令人赞叹的天赋。而后两人几乎同时跨入大乘,出宗隐修。由于他夫妻二人名号一鹰一鸦,都是鸟类,两人又分别姓“袁”和“杨”,与“鸳鸯”二字同音,故人们以“比翼鸳鸯”并称这对形影不离的夫妻。 “叶宗主,可否借白绢一用。”袁齐天微笑道,他唇红齿白的相貌,温和清润的嗓音,的确给人一种愉悦之感。 叶申荣麻木了,送走一位又来一拨,他只是纳闷:“怎么青龙大陆会隐藏着这么多渡劫期的高手?” 杨芝远一扭一扭地走到桌前,抽出一块白布,用和赵 禅玉、包世涵同样的手法临摹了藏剑图。 “多谢了!”杨芝远道。她的嗓音尖锐刺耳,和她的相貌一样让人不舒服。 两人走后,叶申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他心中恨死了彭信威,正是彭信威出的这个馊主意。那块珍贵的白绢,确实是天云宗大乘后期高手申屠旭找到的,在申屠旭与一干大乘高手来到士州防守妖兽时,叶申荣利用彭信威秘密研制的“梦魂香”控制住了部高手,换句话说,他们现在都和没有思想的傀儡没什么不同。控制住申屠旭之后,叶申荣知道了白绢的存在,不眠不休地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破解白绢秘密的方法。原本他的确想秘密取得湛卢仙剑,但是根本找不到火云洞在何处,后来他又发动毒炼宗主彭信威帮他一起找,依然无果。 于是,叶申荣把湛卢仙剑的事暂搁一边,计划利用大乘期高手之间的关系,逐步控制其他宗的大乘高手,以达到号令修仙界的目的。可是,在第一步控制苗昊商时就出了差错。有花门人在,叶申荣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彭信威建议叶申荣将湛卢仙剑的消息放出,集众人之力找到湛卢剑,届时再挑拨各路高手争剑互伤,最后控制着天云宗的大乘高手出手抢夺,坐收渔翁之利。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天云宗地位的提升指日可待。 叶申荣万万没有想到,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居然大到如此程度,把久隐于世的渡劫期高手都一个个拉了出来。这下他的计划乱套了,仅凭申屠旭那几人,根本不是渡劫期高手的对手,湛卢仙剑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他可要心疼死了。 正在懊恼时,又有人喊道:“叶宗主。” “又来一个!”叶申荣都快哭了,“不知是哪位前辈?” “薛月霖。”来者是一位妇人,头带发簪,身穿朴素的米色衣衫。她的相貌算不上美艳,而且鸭蛋形的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 “薛月霖……啊!原来是‘西月王母’薛前辈!晚辈失敬!”叶申荣大喜。他为何欣喜?因为薛月霖出身于天云宗。叶申荣脑子转得很快,既然薛月霖从前是天云宗的人,那就有机会对她使用“梦魂香”。由于梦魂香乃是控制思维的邪药,所以不论对方境界有多高,只要中了梦魂香,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叶申荣控制。如果成功控制住了渡劫境界的高手,无疑给抢夺湛卢仙剑增添了许多把握。 “叶宗主,在我之前有谁来过?”薛月霖问道。 叶申荣自然明白,薛月霖问的是渡劫境界高手。“有‘玉面飞狐’赵禅玉,‘荡世仙翁’包世涵,‘比翼鸳鸯’袁齐天、杨芝远夫妇。他们临摹了藏剑图后就离开了。” “那些家伙,为了湛卢仙剑一个个都冒出来了,哼。叶宗主,把白绢给我,我看谁还敢来随意临摹!这是天云宗的东西,想看就得付出代价!”薛月霖冷声道。 “别人再怎么看也只是临摹而已,你倒好,直接釜底抽薪把原本要走了……”叶申荣尽管心有不满,也只能将白绢双手奉上。 薛月霖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如果我得到了湛卢仙剑,在渡劫之后,必定会留给天云宗。” “那恭祝前辈马到成功。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前辈等渡劫境界高手,不都是不问世事、一心苦修的吗,怎么会为了湛卢仙剑纷纷露面?”叶申荣问道。刚才他转念一想,只要控制住了薛月霖,那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听他的,何愁之有? “湛卢仙剑岂是凡物?《仙剑谱》上排名第二,其威能自然不必说。再者,湛卢仙剑中有碧游剑仙留下的剑意,若能领悟参透,有助于迅速提升修为境界。另外,天劫凶险,如有湛卢仙剑在手,相信成功率也会增加不少。如此珍贵之物,渡劫境界的人想要也属正常。”薛月霖道。 “那何必如此麻烦?我这里有工布仙剑,前辈尽管用就是了。” “不可,工布仙剑乃是天云宗镇宗之剑,我等渡劫境界之人究竟何时渡劫不可预测,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天云宗怎能离得了工布剑如此之久?更何况有祖师令训,工布仙剑必须由每代宗主掌管。虽然我已脱离宗派,但毕竟曾是天云宗人,不能违背祖训。” “那为何没人去抢夺其他宗派的绝世仙剑呢?”叶申荣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这等卑劣的手段。 薛月霖惊讶地望着叶申荣:“抢夺?于情于理皆不可为。再说别的大宗也有渡劫高手,安能纵容他人夺剑?别忘了赤日宗与夜离宗那一场火拼!即使是散修者一方,也有高人存在,抢夺仙剑是不明智的。但今番不同,现在湛卢仙剑乃是无主之物,谁都有机会获得。” “敢问前辈如今是何境界?”叶申荣小心地问道。 “渡劫中期。”四个字仿若重锤敲在叶申荣心上。 薛月霖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出身天云宗的渡劫高手也不只我一个,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叶申荣又是一喜,来的高手越多越好,控制得越多,就越有把握得到湛卢仙剑。他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薛月霖使用梦魂香了。 第七十三章 火云之谜 ()当叶申荣疲于应付各路渡劫期高手之时,李原啸正火速赶往天道山。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脸上欣喜万分。当叶申荣拿出那块白绢之时,他隐隐地感觉到,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块白绢。端详了许久之后,他恍然想起,那块白绢与当年捡到天逍时,在襁褓中的那块白绢一模一样! 这个巧合令李原啸的心狂跳不止。由于当年他曾亲手拿过天逍襁褓中的白绢,所以在叶申荣度灵失败后他主动要求代劳,为的是能够亲手触摸那块白绢。在双手碰到白绢的那一刹那,李原啸就确定了,两块白绢的材质完相同! 既然叶申荣那块白绢上有湛卢仙剑的藏剑图,那天逍襁褓中那一块上面又有什么呢?李原啸等不及回火叶山禀报卢海龙了,直接向着太清宗飞去。 天逍与天遥正在院中练剑。卢海龙赠予的灵晶的确是无价之宝,竹园几名弟子的修行速度都大大提升。李原啸行色匆匆来到竹园,两人十分惊讶。 “外公,您怎么来了?”兄弟俩十分疑惑,“您不是去火叶山抵御妖兽了吗?” “天逍,天遥,你们当初在云暮山庄收拾物品之时,可曾看见一块白绢?上面写着天逍的生辰!”李原啸急切地问。 “可是爹娘房中的那块白绢?”天逍有些忐忑,心中思绪万千,“难道外公刚知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对,对!就是那块白绢!这关系到一个大秘密,如今白绢可在你这儿?快快拿给我!” 天逍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低下了头,还以为自己猜中了,李原啸以前果真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那“天大的秘密”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他的身世。 天遥望了天逍一眼,看出了天逍心中所想,不满地道:“外公,我们早就知道了,天逍哥不是我的亲哥哥。可那又如何?我们的手足之情此生此世都不会磨灭,您又何必追究?是谁向您进献谗言,此人忒可恶!” 李原啸愣了,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大笑道:“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太看扁外公了吧?天逍可是我亲眼看见云暮从庄外抱回来的,连名字都是我起的,我岂会不知?再说了,你们的娘亲可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连女儿生了几个孩子都不知道?我说的秘密不是这个。” “啊?”天逍抬起头来,和天遥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啊,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知道女儿生了几个孩子的道理?“外公,那块白绢不在这儿,我们把它埋在了爹娘房外的院子里……” 还没说完,李原啸就抛下一句:“你们继续修炼!”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外公这是怎么了?那块白绢有什么秘密让他这么着急?”兄弟俩面面相觑。 李原啸疾奔出宗,飞速下了天道山,御剑腾空向东飞去。东石山离天道山并不远,可他依然嫌慢,恨不得能立即瞬移过去。 “嘭”地一声,云暮山庄的门被猛然推开,吓了院中的黄老管家一大跳。黄老管家念在主人旧情,经常来云暮山庄清扫,锄草。这么多年没人居住的空宅,依然整洁如故。一看是何云暮的岳丈来了,黄老管家赶忙迎上前来,李原啸略一点头,冲进了当年何云暮夫妇居住的小院中。院中青草如茵,整洁美观,可他顾不了那许多,抽出仙剑开始四处刨坑。 “这剑用起来真不趁手!”李原啸又气又急。承影剑在出发前已经交给了卢海龙,现在他手中的仙剑只是一柄良品仙剑。剑身又长又软,力度不好掌控,他生怕一不小心毁坏了埋在土中的白绢,于是他干脆抛开仙剑,蹲下身来用两手挖。 追过来的黄老管家不解地看着李原啸,不知道他像是发疯一般四处刨坑是为了什么。他踌躇再三,鼓起勇气问道:“李老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李原啸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找一块白绢,天逍和天遥说他们把白绢埋在了这个院子里,怎么找不到呢?”他每隔一尺就刨开一个土坑,整个院子都被挖得坑坑洼洼,但就是找不到那个急死人的白绢。 “哦,那块白绢啊……”黄老管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李原啸就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捧住他的双肩摇晃起来:“你见过那块白绢?现在在哪里?” 黄老管家被他晃得头昏眼花:“前些日子大雨不停,院中的花草都被泡烂了,我在烂泥里发现了那块白绢,上面还写着一些字迹。我虽然不识字,可我认得是何老爷的笔迹。我不舍得丢,就带回家放起来了。以前老爷经常在这个院子里教导两位少爷,我不忍心看到这里被雨水浸毁,所以这几天我把上层的泥土挖出去晒干,再铺回来,种上了花草……” 李原啸惊讶地望向地面,的确,除了此小院,别处的土地都泥泞不堪。方才他的心思系在白绢上,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看看被挖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再看看忠厚纯朴的老管家,李原啸心中涌出一丝感动:“黄老管家,实在抱歉!等日后我一定来帮你重新培土。” 黄老管家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李老爷不必为此费心,抵抗妖兽之事要紧。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能做别的,打 理下院子还是可以的。以前老爷在这里教导两位少爷时,夫人在旁边坐着观看,我也一直立在一旁。可现在,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少爷们又忙于修炼,再想见他们实在是太难了。这里有我大半辈子的回忆,所以我在这里清扫整理,就如同还在伺候老爷和夫人一般……”说到这儿,黄老管家突然哽咽起来。 李原啸知道他又想到伤心处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我回去,一定让天逍和天遥经常来探望你。现在白绢的事万分紧急,你先带我去取。” 老管家抹了抹眼泪,引着李原啸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一个离云暮山庄并不远的小村。进屋后,老管家从柜子抽屉的最里面,拿出那块洁白的绢布递给李原啸。李原啸迫不及待地将白绢铺展在桌上,双掌覆于其上,度入灵力。老管家的房中光线很暗,他掌下的绿色光芒格外明显。 李原啸大喜,他猜得果然没错,这块白绢上也有秘密! 片刻之后,他撤回双掌,白绢上布满了绿色的线条,形成了地图、字句等,布局与叶申荣那块的一样,只是内容不同。 这块白绢最上面是东斗五星,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木”字。“木”字左下,是一副地图,图当中也写着三个字“木叶洞。”右方也有四句诗歌: “东斗五星明, 木叶洞中隐。 若非大乘者, 入则皆无命。” 右下角落款“玄玉西门白”。 李原啸捧着白绢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口中喃喃不断:“玄玉剑仙,西门白,赤霄仙剑……” 玄玉剑仙西门白,乃是《仙剑谱》中排名第三的仙剑赤霄剑的主人。如果叶申荣的那块“南斗六星绢”是湛卢仙剑的藏剑图,那这块“东斗五星绢”无疑就是赤霄剑的藏剑图! 可问题是,木叶洞在哪里呢?东斗在五行中属木,木叶洞必然在青龙大陆东部,按理来说应该就在亢龙郡境内。可李原啸思虑了半天,也没想到有哪个山洞叫“木叶洞”的。看地图也不明白,印象中亢龙郡好像没有什么地方与此地图相符。“难道又得派人去找?”李原啸无奈地笑了笑,“这些剑仙高人们,何苦玩这种游戏呢?唉!” 黄老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李原啸像在变戏法似的,双手按住白绢一会,上面就显出了绿色的字画。他看着李原啸苦笑的样子,问道:“李老爷,怎么,这个白绢有什么不妥吗?别的字我不认识,就只认识这个‘木’字。” “黄老管家,这上面画的是东斗五星与木叶洞的地图,你可知木叶洞在亢龙郡的哪个地方?” 老管家想了好一阵,摇了摇头:“我以前也曾跟随老爷东奔西走,对亢龙郡算是十分熟悉了,可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什么‘木叶洞’……东斗五星?那西斗几星?你们修仙者的事情,太难懂。” 李原啸为之一振,老管家的话点醒了他,“南斗六星绢”、“东斗五星绢”都已经发现了,按理来说应该还有“西斗四星绢”、“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才是。也就是说,应该还有另外三柄绝世仙剑的藏剑图。究竟是哪三柄?李原啸越想越激动,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揭开一个极其珍贵的秘密。 “黄老管家,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任何人都不行,知道了吗?”李原啸连忙叮嘱。现在修仙者都以为白绢只有南斗那一块,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东斗五星绢的存在,不但会遭到觊觎,别人想必也能猜想出还有另外三块白绢。李原啸打算先隐藏起东斗五星绢,在寻找湛卢仙剑的同时,另派人秘密找寻另外三块白绢的下落。当下,保密是最要紧的。 黄老管家咧嘴一笑:“你是何人,来我家里作甚?我不认得你,你赶紧走吧!” 李原啸也笑了笑,拱手道别。 在回火叶山的路上,他兴高采烈。由于担心遭到其他宗派群起而攻,太清宗得到了七星剑也不敢声张。若再寻得四、五柄绝世仙剑,又有何惧哉? 到了火叶山,李原啸立即将卢海龙请入房内,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猜测详细叙述了一遍。卢海龙闻言大为吃惊,现在太清宗有两柄绝世仙剑,其他六大宗各有一柄,易柳尘有一柄,合起来只占十八柄绝世仙剑的半数,还有九柄不知所踪。若是找到了五块星绢,找到了星绢上的山洞,那可能将会一下子出现五柄绝世仙剑!这白绢实在是太珍贵了,卢海龙吩咐李原啸藏好东斗五星绢,等找到湛卢仙剑之后再做详细研究。 看过李原啸临摹的南斗火绢图,卢海龙沉思了好一阵,开口道:“原啸,你的分析极是,洞乃水侵蚀而成。不过,你没有考虑到绢上那个‘火’字的含义。” “‘火’?” “南方荧惑火星,天干属丙丁,是为‘丙丁火’……既然仅靠藏剑图无法确定火云洞所在,那就得在其他地方找寻线索。” “那您的意思是……这个‘火’字告诉了我们找寻火云洞的方法?” 卢海龙点点头:“火,曰炎上。说起骧龙一郡,可谓‘炎上’之地的是何处?” 原啸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氤氲盆地,扶琴湖!” “没错!据我推测,所谓‘火’者,必定酷热难耐,而‘云’者,水之气也。‘炎上’之水,故为阳气湖。那火云洞,必定就在扶琴湖底无疑!”卢海龙坚定地说道。 李原啸连忙看了看临摹的地图:“难道,这地形画的是扶琴湖底的地貌?难怪对比整个骧龙郡的地图都找不到呢!”忽然,他又生出一个疑问,“奇怪,如果火云洞在扶琴湖底,碧游剑仙又将湛卢仙剑藏在其中,那天云剑仙丁若海怎会不知?” 卢海龙笑了:“你怎么知道丁若海不知呢?依我之见,就凭十八位剑仙同仇敌忾的情谊,丁若海必定知晓此事。只是湛卢仙剑本就不是天云宗之物,碧游剑仙此举无疑是想让后世有缘的修仙者得之,丁若海即便知道,又怎会将此秘密告诉天云宗弟子?” “可是,南斗六星绢终究还是被天云宗人得到了。还有,碧游剑仙他们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讯息写画在区区一块白绢之上?数百年过后,白绢没有损坏,真是奇迹!倘若这几百年里白绢不幸被火烧了,被水泡了,被撕破了,被虫咬了,那绝世仙剑的秘密岂不是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卢海龙道:“你将白绢给我。”他拿过东斗五星绢后,取下烛灯的外罩,竟把白绢放在火上燃烧。 李原啸急得大喊:“别!我还没有临摹副本呢!” 卢海龙大笑一声,收回了白绢,对着他展开:“你仔细看看!” 李原啸定睛一瞧,白绢还是洁白如初,别说焚毁了,就连一丝黑灰都没有。“这……”他惊讶不已。 卢海龙又将白绢扭成一股,双手用劲撕扯,白绢没有撕裂分毫。然后他抽出承影剑,以白绢包紧剑刃,往桌上轻轻一划,“砰”的一声,桌子被切成了两半!待把白绢拿下,轻轻一抖,竟然还是一如既往,平整光滑。 李原啸明白了,这白绢绝非凡品,火烧、撕扯、切割都不惧,那水浸、虫咬想必也奈何不了它!难怪剑仙们选在此绢之上留下绝世仙剑的线索。如此奇特的白绢,究竟是何材料制成的? 卢海龙道:“这块白绢方才触手时,我就感觉到了它的与众不同,不过这等柔韧而又结实的材料我平生未见。总之,剑仙们心思缜密,不会犯下此等低级错误的。” 李原啸收好白绢:“既然推测出火云洞在扶琴湖底,我们又该如何行动呢?那湖水极深,越往下越热,一般弟子肯定忍受不了。” “你看这四句诗,‘若非大乘者,入则命皆送。’说明不到大乘期的人进入火云洞必死。换句话说,只要是大乘期以上,就能进洞。”卢海龙分析道。 “那师父大可独自潜入湖底,悄悄取回湛卢仙剑就是。”李原啸道。 “你想得过于简单了。湛卢仙剑何等珍贵?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人得到?要是潜入湖底、找到洞穴,就能取得仙剑,那碧游剑仙大费周章留下复杂的藏剑图又是何苦?我料想,火云洞中必有重重考验,因为,白绢上的‘南斗六星’还未用到!”卢海龙虽然相貌粗犷,但是心思却十分缜密。 “我和众位长老都是寂灭境界,不到大乘,看来寻剑之事需要几位前辈费心了。”李原啸道。 “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七大宗派与散修一方各出三人前去湖底探查。扶琴湖毕竟在天云宗的地盘上,我等私自前去寻剑说不过去。真是我猜测的那样,到时凭本事夺剑又如何?”卢海龙意气风发,各宗的大乘期高手,他基本都认得,许多年不曾切磋,他手痒得很。可惜他并不知道,在李原啸离开士州之后,已经有渡劫期的高手露面了。 “那我立即用灵息玉通知其他宗派。”李原啸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将关于火云洞的推测简单地告知了其余六大宗主与易柳尘,众人相约,一个月后齐聚天云宗,商议寻找湛卢仙剑之事。 太清宗这一边,苗昊商大伤初愈,姜桓谷是他的搭档,于是卢海龙决定留下二人防守火叶山,自己与史冲寅、柳茵茵一同前去天云宗。虽然史、柳二人都是大乘中期,在境界上比不上苗昊商与姜桓谷,可他二人乃是双修夫妻,配合默契,即便与两位大乘后期高手相斗也不见得会落于下风。承影剑也被卢海龙留在了火叶山,以抵御妖兽之用。 …… 空中,三人御剑疾速飞行着,为首一人正是卢海龙。在他左后方,是一位面相刚毅的男子。短短的平头,棱角分明的脸庞,浓密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薄而紧抿的嘴唇透射出他的睿智,微微上扬的嘴角显露出他的豪迈。此人就是史冲寅,大乘中期高手。 在史冲寅右边的剑上,负手立着一位娇小的女子。长发并未过多修饰,只是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娇小的脸庞上嵌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红若樱桃的嘴,如今正在甜甜的笑着,两腮还有一对酒窝。单看这可爱的相貌,谁能想到她竟是一位大乘中期高手?她的名字与她的长相一样可爱柳茵茵。 这就是太清宗此次前往天云宗的三人,他们肩上担负着夺得湛卢仙剑的重任。 第七十四章 扶琴湖底 ()天云宗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七大宗派加上散修者一方各派三人,一共是二十四位大乘期以上的高手。 “火云洞在扶琴湖底”乃是卢海龙的推测,众人之中又属他修为最高,因此大家一致同意让他来安排寻找火云洞的计划。 卢海龙站在长桌之首,桌上铺开的是一副扶琴湖的地图。他朗声道:“诸位,扶琴湖深处水温极高,有如沸水一般,因此我建议就由我等二十四人潜入湖底寻找火云洞。扶琴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圆足有数百里之多,我们须三三分组,为了公平起见,同组的三人必须来自不同宗派,每一小组各带临摹图一份,届时务必在湖底仔细比对地貌,先找到者以灵息玉通知其余各组,待所有人聚齐之后再一同进入火云洞,如何?” 众人皆无异议,如此分组的确最公平。 接着,卢海龙在图上划了几条线,将扶琴湖大致分为八块,分配给了每一个小组。商议完毕后,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来到湖边跃入水中,开始了搜索。 与卢海龙一组的是来自夜离宗的上官飘以及来自飘渺宗的舒广闻。三人下水之后直奔湖当中游去。起先,扶琴湖碧绿的湖水如同温泉一般舒适。随着下潜得越来越深,湖水渐渐变得滚热。由于要寻找火云洞的入口,所以必须在水中睁眼视物,如此双眼势必会被湖水烫得又酸又疼。三人浑身都灵光缭绕,为身体抵御着极高的水温。可这只能保护皮肤不被烫伤,却不能完消除湖水传递来的热量。上官飘是个白面公子,如今满脸通红如同酒醉一般。舒广闻乃是虬须过胸、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没想到下水之后,长长的胡须一直顺着热水向上飘动,遮挡自己的视线,他索性一剑斩断了长须。 没人知道扶琴湖究竟有多深。卢海龙一边潜泳,一边默默估算着深度。在水下一里之处,湖水几乎达到了沸水的温度,接着仙剑之光,可以看到水色已变成了灰白色,严重阻碍视野,每个人可视范围也就周身几丈。约摸下潜了三里左右,卢海龙的手触到了泥沙。到湖底了!三人开始借着仙剑之光仔细地探查周围的每一处泥沙,还用脚跺一跺,生怕遗漏过任何一个小坑洞。 湖底的人在忙碌着,房中的叶申荣也没有闲着。他正端坐在床上,将心神一分为三,控制着湖底天云宗以申屠旭为首的那三位高手。由于申屠旭他们的脑中有叶申荣留下的灵魂印记,所以不论距离有多远,只要动个念头,就能轻易地指挥三人做任何事情。如此远距离操控,也可避免忍受湖底沸水煮熬之苦。 忽然,叶申荣睁开了眼睛,面露喜色,申屠旭的灵息玉已经收到了易柳尘传来的讯息:“发现火云洞”。他立即控制着三人赶往易柳尘的方向。 水面上空,忽然出现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正是“玉面飞狐”赵禅玉。 “呵呵,赵姑娘,别来无恙啊。”几乎在同时,离赵禅玉几丈远的距离,闪出了一位干瘪老头儿。奇怪的是,此人御的不是剑,而是“拐”。 “原来是包大哥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赵禅玉笑道。 “呵,我为何来此你心知肚明。正好,许多年未用过我这‘伙计’了,该是出来见见老朋友的时候了!”说着,包世涵右脚一顿,脚下的拐竟轰然裂成两半,露出了一柄绿光仙剑。原来,他一直把仙剑包在拐杖里面。 忽然,两道身影飞速掠过二人旁边,直冲湖面而去。 “是‘比翼鸳鸯’!”包世涵高声叫道,立即追了上去。 赵禅玉冷笑一声,身形化作一道幻影,虽然动身比包世涵要晚,却与他近乎同时碰触水面。 几人的入水方式也颇有意思,袁齐天与杨芝远夫妇在碰到水面的一刹那,各自收回脚下仙剑,一齐抬手,红、白两道剑光闪过,湖水竟被劈开两道深沟,两人趁势钻了进去。包世涵在接近水面时拍出一掌,“哗啦”一声响,水面被击出一个大坑,飞起的浪花足有数丈之高。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禅玉的入水方式,她婀娜的身姿仿佛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略一扭身,就融入波浪之中消失了。 在四人入水之后,又有数道人影接二连三地钻入了湖水之中。表面的湖水渐趋平静,而深深的湖底则马上就要迎来一场高手云集的动荡。 三里深的距离,袁齐天等四人转息即至。易柳尘等人,正惊讶万分地看着突然冒出的几位不速之客。在易柳尘身后,是一块约三丈高的巨石。看过临摹图的人都知道,这正是火云洞入口的标志!可是入口在哪里?巨石周围空空如也。 在巨石底下!包世涵瞬间反应过来,一剑斩向了巨石。水下阻力很大,可他却满不在乎,看似随意的一斩,至少达到了七成的功力,胳膊与剑划过之处,竟然发出了刺耳的“哧哧”声,此乃破开水流的声音!足见这一剑蕴含着惊人的威力。 “砰”的一声闷响,仙剑竟然被弹飞了!包世涵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巨石碎裂成渣的壮观景象,还没 等他回过神来,反震之力就像是有人重重一掌击在了他的胸膛上。包世涵闷哼一声,倒飞开去,退了十几丈才逐渐停下。鲜血不停地从他口中溢出。他肚中一阵翻滚,除了身躯受震气血翻涌,刚才闷哼时也不小心吞入了一口沸水,虽然不会烫伤,可那滋味也不好受。 这是怎么回事?同样想出手的赵禅玉等人都停止了动作。 “哈哈哈,包老头,谁让你猴急猴急的,吃亏了吧!”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几人心中响起,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缓缓落在湖底。他的脸很宽,长着一双小眼睛,看上去贼溜溜的,但身形却十分健硕。刚才那句话是用通灵术说的,这男子乃是一名渡劫期高手无疑。 “哼,贝元开,你休要笑话我。火云洞就在巨石下面,我不相信你不着急!”包世涵同样用通灵术在几位渡劫高手之间传音。 “嘿嘿嘿……”叫做“贝元开”的黑衣人奸笑了几声,神情十分狡诈。 “‘千手盗圣’贝元开,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又有一人落在湖底,正是“西月王母”薛月霖。 “那是自然,寻宝大事什么时候少得了我?不过你也太小家子气了,磨破嘴皮也始终不肯将藏剑图与我一观,我只能偷偷跟来啦。来了才知道,啧啧,原来你这么不公平,为何赵婵玉与包世涵他们都有地图副本?”贝元开十分不满。 “他们几人是在我到之前临摹的藏剑图。我问你,贝元闭呢?”薛月霖问道。 “他死了,伤了,病了,痴了,我怎么知道?”贝元开轻蔑极了。 忽然,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者穿着一身白衣,长相与贝元开有九分相似,只是少了一丝猥琐,多了一些正气。此人是贝元开的同胞弟弟“无影盗神”贝元闭。 贝元开与贝元闭,乃是多年前一对出了名的散修兄弟。两人在修仙方面颇有天赋,但起先却拜了一个盗贼为师。那个盗贼并不是修仙者,连普通的武者都不是,就只是一个毛贼而已。但兄弟俩却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学习他的偷盗技巧。这与他们年幼时的凄惨遭遇有关。 兄弟二人是孤儿,原本姓贾,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在两人一岁时病逝,他们俩是靠着善良村民的百家饭长大的。两人十岁那年,村中爆发了瘟疫,短短几个月之间,一村之人死了近七成,侥幸活下的都逃到远方去了。兄弟二人十分幸运,没有染上瘟疫,一路乞讨过活。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乞讨来的那点儿食物如何能填饱肚子?终于有一天,两人饿昏在路边。此时,正好一个毛贼途径这里,看着两个垂死的孩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买了些饭菜将两人救醒。后来,兄弟俩就跟着毛贼四处流浪,走南闯北。两人干脆认毛贼做义父,学习偷盗。毛贼爱财,财者,贝也,遂改两人贾姓为贝姓。 两年后,毛贼忽然染病身故,兄弟两人大哭了一场,葬了义父。正巧一位散修者路过,感其二人孝心,遂收下做了徒弟,开始修仙生涯。收了这兄弟两人,那名散修者可谓一喜一悲。喜的是兄弟二人天赋颇高,资质聪颖,修仙速度快得惊人。悲的是两人都养成了偷盗的习惯,屡教不改。正因为此,散修者心中长久气闷,反而影响了自己修仙,结果没能在大限之前渡劫,最后郁郁而终。 自此,兄弟二人为了修炼,经常偷取别宗剑籍、丹药为己所用。两人只有一点不同,偷学别宗剑籍之后,贝元闭会再偷偷送还回去,而贝元开则会烧毁。由此,两人逐渐产生分歧,贝元开偷东西都是为了自己享用,而贝元闭却会周济贫穷百姓。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越发不合,最后终于闹翻,手足之情从此断绝。 二人升入大乘境界的时间相差无几。因为他们卓绝的偷盗技术,人送绰号“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 贝元闭道:“薛姐,既然大家都有临摹图,你又何必非要为难我呢?”看来他也曾为藏剑图和薛月霖费尽口舌。 薛月霖冷笑一声:“有没有藏剑图又有何区别?你们没有不也一样跟着来了?” 贝元闭也笑了:“薛姐莫要怪我……”说着,他竟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条白绢。 薛月霖大惊,连忙检查自己的那块南斗六星绢,分明还在。疑问由此而生,“贝元闭,你那块白绢是?” “呵呵,说了莫要怪我,这块白绢正是藏剑图。我已临摹完毕,现在物归原主。”贝元闭把白绢递给了薛月霖。 薛月霖连忙接过白绢,和自己的那块一比对,就觉出差别来了。虽然两块白绢极像,但触感稍微有所不同。贝元闭盗走东西用完会归还,那说明自己这块是假的,真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换走了。 “你什么时候调的包?”薛月霖喝问。 “就在昨天问你借藏剑图之时,嘿嘿。”贝元闭得意洋洋。 “不可能!昨天我一直图不离身,你如何能换成假的?”薛月霖惊讶万分。 “不可说,不可说。薛姐,我只想临摹个副本而已。你不肯借,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贝元开对此十分不屑:“偷了就偷了,还找什么理由!” 贝元闭瞟了哥哥一眼,正色道:“话不多说,‘盗亦有道’。” 天云宗叶申荣的房间内,叶申荣抹掉了额头上的冷汗。贝元开和贝元闭曾经先后来拜访过薛月霖,都是为了藏剑图的事。在这之后,他找准机会对薛月霖下了梦魂香,成功地控制住了她,却没想到贝元闭已经下手换走了白绢。由于薛月霖已是渡劫境界,叶申荣自然可以控制她施展通灵术。 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易柳尘等人都傻了眼。渡劫期的高手用通灵术交流,大乘期的人都听不到,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这下没戏了,没有我们的事了,大家都上去吧。”卢海龙的声音突然在大乘期修仙者心中响起。众人惊讶万分,原来通灵术仍未失传! 看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疑惑眼神,卢海龙摇头苦笑:“这些都是渡劫境界的高人。没想到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如此之大,把渡劫境界高手都给引了出来,有他们在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获得湛卢仙剑。” 卢海龙率先向上游去,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上浮。尽管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谁知道那些渡劫境界的人都是什么脾气,留在湖底万一惹怒了哪个,必定没好果子吃。 湖底,包世涵道:“闲话少说,先想想怎么挪开这巨石吧!” “这块石头有古怪。”贝元开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巨石。 “废话!”贝元闭道,“谁不知道有古怪?碧游剑仙也真是,都找到地方了还不让人痛痛快快的进洞。” “合我几人之力,能否将它推开?”赵禅玉提议。 “那就试试。”薛月霖道。 贝元开忽然笑了一声:“别急。” “你又怎么了?”包世涵不满地说。在场所有人之中,他求剑之心最切。 “几位,是不是该出来了?到出力的时候了!”贝元闭也笑道。 “哈哈哈……不愧为‘盗圣’和‘盗神’,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佩服!”一阵大笑声在众人心底响起,不远处又冒出来几个人。 “‘天外飞鹏’白天恒,‘惊雷一闪’孟凡涛,‘化骨绵柔’皇甫玉,‘碧波仙子’赫连馨。好啊好啊,越来越热闹了!”贝元开大笑。 “我们来得有些晚,好在赶上了,哈哈!”“天外飞鹏”白天恒,是以一套《飞鹏剑法》久负盛名的修仙高手。他出身夜离宗,早年间在与赤日宗的“烈焰狂煞”杜成珀的鏖斗中损失了右臂。只剩单臂的白天恒并未消沉,用左臂继续练习飞鹏剑法。其毅力非一般人能及。看其相貌,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胡茬绕口一圈,尽显刚毅之色。一头散发在水中飘荡,肤色黝黑,身形健硕,唯有右臂处空荡荡的,略有不协。 孟凡涛则是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左脸侧有一条长疤,一双鹰目犀利无比,他的声音沙哑而冷酷:“各位,好久不见了。”他赖以成名的是如闪电般的身法。 “原来各位都仍然没有渡劫呢,见到你们真是高兴。”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出身太清宗的皇甫玉一身紫色衣衫,一副出尘脱俗的秀美面容,弯弯的柳叶眉下,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星眸。说起“化骨绵柔”这个称号,与皇甫玉所练剑法有关。她长相甜美,性格温柔。施展剑法时如清泉一般,动作优雅惬意,与赵禅玉的妖媚大有不同。 皇甫玉身边一袭蓝衣的清冷女子,乃是同样出身太清宗的赫连馨。她与皇甫玉是师姐妹,总是形影不离。她的姿容并不比皇甫玉差,只是太冷了,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她有一大爱好,就是弹琴,只有在弹琴时,她才会笑,她的面容才会变得柔情似水。正巧,皇甫玉偏爱鼓瑟,两人闲暇之时琴瑟和鸣,有如天籁之音。 “既然如此,大家一同发力。”包世涵道。 赵禅玉,包世涵,袁齐天,杨芝远,薛月霖,贝元开,贝元闭,白天恒,孟凡涛,皇甫玉,赫连馨,一共是十一位渡劫期高手,聚拢在巨石前,一起运劲往一个方向猛推,可数息之后,巨石仍然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我们这么多人,连区区一块大石头都推不动?”孟凡涛大惊。 “碧游剑仙想必不会这么无聊,让我们玩推石头的游戏。我想,此处必有机关。”袁齐天道。 “你们慢慢想吧,我的脑子是不行了。”贝元开走远几步,席地而坐,竟然开始静修。 包世涵围着巨石转圈,用指关节一寸一寸地敲击巨石,寻找着可能的机关。赵禅玉与皇甫玉、赫连馨走到一边,闲聊了起来。薛月霖乃是叶申荣控制的,不敢与他人攀谈,也席地而坐,装模作样地冥想。剩下的几人聚在一起,对照着藏剑图,在湖底泥上写写画画。 神秘的火云洞,到底该如何进去呢? 第七十五章 龙族三英 ()平静的扶琴湖面,一个个大乘期的高手陆续浮了上来。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渡劫期高手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夺得湛卢仙剑的希望破灭,心情自然很糟糕。 “是你!”卢海龙忽然对着空中一声惊呼,众人疑惑地仰天而视,当空高处赫然立着三人,俯瞰着湖面。 当中的一人双臂叉在胸前,一头红色的乱发,额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头巾。他的眉毛也是红色的,又浓又粗,仿佛两团燃烧的烈火,眉下一双红瞳眼睛,投射出威严的目光。他身穿金色长袍,右肩有一只红色的龙首饰物,龙身旋绕身躯蜿蜒而下,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左边一人负手而立,头发洁白如雪,用发带高高束起,脸上带着一个金属面罩,只露出了一双丹凤眼。他的衣着与当中一人样式相同,只是他右肩的龙首饰物以及身上的龙纹是白色的。 右边的那人,一样的金衣装束,蓝色的头发与龙纹装饰。此人正是曾经在火叶山附近出现的神秘青年负。 三人金灿灿的衣袍在阳光的照射下互相辉映,格外耀眼。令人惊奇的是,这三人并没有御剑,就这么凭空站着。 “付戏!”卢海龙道出了他的身份,众人立即提高了警惕,太清宗已经将这位神秘年轻人的事通过灵息玉传给了其余六宗与散修一方。他能轻易打伤苗昊商,实力毋庸置疑。在寻找湛卢仙剑的节骨眼上,他与另外两个衣着相似之人一起来到扶琴湖,着实令人担心。 负微微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 卢海龙喝问:“你究竟是何宗派?” “宗派?勉强算是龙隐宗吧。”负的回答很奇怪。 易柳尘甚感疑惑:“龙隐宗?我曾云游青龙大陆各郡,但从未听说过此宗派。”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裴雪峰和余飞鹏,“还是说我孤陋寡闻了?裴道友,余道友?” 裴雪峰和余飞鹏都摇了摇头,龙隐宗,闻所未闻。 “天下之事,尔等并非皆知。别说我的宗派,就连我的名字估计你们也不明详细。‘负’乃‘刀贝’之‘负’,‘’乃‘尸贝’之‘’,你们可有猜对?” 众人心中都在琢磨着,“负”和“”,两个字在人名中都不常见,的确是个奇怪的名字。 “这两位是我的兄长,睚眦、蒲牢。”负继续说道。 “你兄弟三人今日到此有何目的?”卢海龙问。一个负已经很难应付了,另外两人既然是他的兄长,估计也非等闲之辈。 当中的红发青年睚眦放下了双臂,在体侧握成拳头:“自然是为了湛卢仙剑。” “果然……”卢海龙心中暗道,口中朗声说:“湛卢仙剑乃是碧游剑仙留下的绝世神兵,岂可由你们这等与妖兽为伍的恶人所得?” 白发青年蒲牢干笑了一声:“绝世仙剑已是无主之物,自然是有实力者得之。再者,我等与妖兽为伍即为恶人?我看湖底那些前来夺剑的人也并非什么善类。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 易柳尘“噌”地一声抽出了定光仙剑:“既然你已承认与妖兽同路,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准备受死!”说罢,他跃出水面直冲蒲牢而去。 蒲牢略一摇头,双手猛拍腹部,头部一晃将金属面罩甩掉,同时大吸一口气,胸腔顿时鼓胀起来,对着易柳尘发出一声怒吼。此声吼叫极为洪亮,后劲十足,响彻天边,如龙吟虎啸一般连绵不绝,连湖面的众人都被震得耳膜发麻,头晕目眩,更不用说距离更近的易柳尘了。他双耳出血,眼冒金星,直接跌向扶琴湖,裴雪峰与余飞鹏赶忙过去接住,发现他已经昏迷过去。定光剑在半空就脱了手,蒲牢急冲下落,把宝剑接在手中。 湖中的大乘高手们尽皆瞠目结舌,凭易柳尘大乘后期的修为,竟然被区区一吼给震昏了!定光剑,如此轻松地被蒲牢得到。 “是他无礼在先。”不带面具的蒲牢,果然与睚眦、负有几分相像,“这就是定光仙剑吗?啧啧。也罢,看在湖底那群人的面子上,我暂且不夺此剑。”他将定光剑抛给了裴雪峰,“若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休要猖狂!别忘了,我们这边足有二十三位大乘境界高手,还有一名渡劫境界高手,而你们只有三人!”方万流怒道。随着“噌噌”的拔剑声,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睚眦对这些人的愤怒十分不屑:“区区大乘境界,也敢在我们面前妄称高手?我们的目标是湛卢仙剑,趁我没生气,赶紧闪开!” 方万流怒目圆睁:“竟敢如此瞧不起人,看我……”他刚要跃出水面,却被卢海龙一把拉住。卢海龙的声音在方万流心中响起:“莫要意气用事,你绝非他的对手。水下有诸多渡劫高手,不信抵挡不住。先暂且退去。”不容方万流分说,卢海龙拖着他踏水上了岸。其余人眼见易柳尘吃了大亏,险些连定光仙剑都丢了,实力最强的卢海龙也不敢冒然相抗,于是都不说话,退向了岸边。 睚眦首先钻入水中,蒲牢与负相视一笑,紧随其后而去。 “这龙隐宗,不一般啊……”刚刚苏醒的易柳尘有气无力地说道。 申屠旭忽然提议:“诸位,大家难得一聚,不如就留在我宗,看看湛卢仙剑最终为谁而得,如何?” “申屠老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方万流问。 申屠旭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方万流不满地说:“对了,我还没找你呢,你怎么能让毒炼宗把毒物都丢入琴雪江呢?这样即便阻断了妖兽的进攻又有何意义?沿江水土都染上了毒,此举太恶劣了!” 申屠旭冷冷地回答:“不这样的话,我宗有多少弟子要死于妖兽爪下?倘若被妖兽攻破防线,后方百姓性命堪虞。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如此。” 方万流气急而啐:“我呸!你这是取其轻?毒染一方水土,要如何才能清理干净?投毒的琴雪江乃是上段,下游、入海皆受其害,琴雪江变成一江死水,以后沿江居民该如何过活?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也亏你想得出来!”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今未知的敌人当前,更重要的是湛卢仙剑的事。”卢海龙皱眉道,“你们先回天云宗等待,我去湖底探探究竟。”说完,他再次潜入了水中。 方万流狠狠地瞪了申屠旭一眼,不再说话。 房中的叶申荣有自己的算盘,他控制着申屠旭说出那番话,将众人引入天云宗,企图用梦魂香一举控制住所有的大乘高手。花千雪不在场,卢海龙又潜入了湖中,这是最好的机会。 两名小弟子端出了香茶,在每人旁边的桌上都放了一杯。申屠旭热情道:“各位,此乃天云宗珍藏已久的好茶,还请品尝。” 众人都端起了茶碗,品了起来,还连声赞叹:“茶香浓郁……”“沁人心脾……”等等。 叶申荣心中乐开了花,除却天云宗的三人与卢海龙,殿里足足有二十位大乘境界高手,要是控制住了这批人,那就离天云宗跃居修仙第一大宗、甚至一统修仙界的梦更近了一步。 可惜,叶申荣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昏迷不醒,难道彭信威刚送来的药不灵了?他不禁在心中大骂彭信威。可是他现在已无暇顾及这边了,因为从薛月霖处得到的讯息,睚眦兄弟三人已经到达了湖底。 且说湖底的渡劫期高手们,正在为如何挪开巨石发愁,忽然三位浑身金光灿灿的年轻人下落,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龙隐宫睚眦、蒲牢、负,见过各位。”一道声音忽然在众人心地响起,通灵术!又是渡劫期高手?可看这三人的相貌却并不熟悉。 “啊,是你!”贝元开指着睚眦惊道。 “怎么,你们认识?”白天恒问。 “不,不算认识。只是在前几天,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贝元开道。 “原来贝兄你也在这儿,‘千手盗圣’,名不虚传。”睚眦淡淡一笑。 “好说,好说。嘿嘿……”贝元开不好意思地笑道。 孟凡涛问:“怎么回事?” 贝元开挠挠脑袋:“前几日在建州的一个酒楼中,我遇到了这位龙兄。他身上挂着一块九龙腾云佩,甚是精美,我一时手痒,就……嘿嘿嘿……” 赵禅玉“扑哧”一乐:“贼心不改。” 贝元开并不气恼,继续说道:“可就凭我‘千手盗圣’的技艺,硬是被龙兄发现了,我钦佩不已。” 睚眦道:“并非我小气,一般饰物,赠予贝兄又如何?只是那块九龙腾云佩,乃是家母遗物,实在不便相送,还请见谅。” 贝元开摆摆手:“龙兄客气了。不管什么东西,不是偷来的我就不舒服。你放心,我也并非不识抬举之人,既然九龙腾云佩对龙兄意义深重,我自然不再觊觎。龙兄刚才自称‘睚眦’,可是龙兄之名?” 睚眦笑道:“的确。睚眦乃名,我本姓敖,龙字乃是族名。前番未曾着实相告,抱歉。” 众人都吃了一惊,龙族?龙乃上古奇兽,何来一族之说? 贝元开眨了眨眼睛,恍然惊问:“难道睚眦兄并非人类?” 睚眦点点头:“说了我是龙族,当然不是人类。” 睚眦话音刚落,众人都抽出了仙剑,非人,即是妖,即便是龙族,那也是妖族的一种。更何况,睚眦兄弟三人分明是人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此次妖兽暴乱,可与你龙族有关?”白天恒沉声问道。 “不错。八部妖兽,尽归我龙族统领。”睚眦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你三人来此作甚?”包世涵喝问。 “正是为了湛卢仙剑而来。”睚眦平静地回答,“青龙大陆有绝世仙剑一十八柄。湛卢仙剑高居《仙剑谱》第二位,我们岂能错过良机?” “妖兽安敢化成人形前来夺剑?斩妖除魔乃我辈大义,湛卢仙剑岂可落于妖兽之手?”皇甫玉摆开了架势,准备展开进攻。 睚眦并不惊慌:“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这位姑娘用词有误,我等并非化为人形,而是修炼成人形。这次妖兽大举进攻,也并非无缘无故。今日我龙族只来三人,绝非为了与诸位做对。湛卢仙剑乃是旷世神兵,我龙族自然也向往已久。找寻湛卢仙剑之事,我等只求公平,大家各凭本事夺剑。八部妖兽早已停止进攻,我想这份诚意已经很明显了。各位意下如何?” 赵禅玉冷笑一声:“八部妖兽进攻与否,又与我等何干?修仙者进入渡劫境界就脱离了宗派,不可随便插手世事。再者,我们修仙者找到的藏剑之图,你龙族又有什么资格来分一杯羹?你们自视甚高了点儿。” 蒲牢答道:“姑娘此言差矣。渡劫境界高手之所以不插手世事,一是因为实力太强,若搅入恩怨之争恐会祸及其他修仙者;二是因为 境界太高,面对不定数的渡劫,必须心无旁骛、力以赴。可现在当世的渡劫高手几乎都在这里,如果我们继续命令八部妖兽齐攻,将修仙者已有的八柄绝世仙剑悉数夺走,那又如何?另外,我等并非自视甚高,我龙族绝不占人便宜,事后必定会给修仙者等同的回报。” 袁齐天大笑:“好一个大言不惭之人!就凭那些妖兽,还妄想将八柄绝世仙剑悉数夺走?我实话告诉你,渡劫境界的修仙高手,绝对不只我们这些。再说,我不相信你龙族有什么回报能够比得上湛卢仙剑。” 负道:“渡劫境界的高手不只你们这些,那龙族又何尝只有我们三个?我龙族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似你们人类,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者数不胜数。” 睚眦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绢:“你们可认得这块白绢?如若认得,自然不必多说。” 众人具惊,这不正是天云宗的那块白绢吗?怎么会在龙族的手上?顿时,众人目光齐聚在薛月霖身上。 薛月霖大惊失色,难道白绢不知不觉又被偷走了?她连忙往怀中一摸,将白绢拿了出来。 怎么有两块?众人看看薛月霖手中这块,再看看睚眦手中那块,光凭外表,实在分不出来有何区别。 “一块仿制的白绢,企图蒙骗我们?”包世涵不屑一顾。毕竟贝元闭曾经用过这一招。 睚眦道:“是真是假,试过便知。贝兄,拜托你了!”他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白绢递向贝元开。 贝元开疑惑地接过白绢,放于地上,用手按住,度灵其中。数息之后,抬起手来,白绢上金光闪耀,众人连忙围拢过来。 白绢上方出现金色圆点,呈西斗四星状排列,下书一个大大的“金”字。“金”字左下是一副地形图,图中标着三个字“金戈洞”。图的右方,写着四句诗: “西斗四星芒, 金戈洞中藏。 若非大乘者, 入则必身亡。” 右下角落款:“凤凰祝萱蓉”。 一样的白绢,一样的图文布局。如果说,南斗六星绢揭示了湛卢仙剑所在,那这块西斗四星绢又意味着什么呢? “凤凰祝萱蓉”这五个字已然充分说明了一切,凤凰剑仙祝萱蓉,正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四的泰阿仙剑之主。睚眦的这块西斗四星绢,应该就是泰阿仙剑的藏剑图! “怎么样,各位,这个回报如何?”睚眦拿回了西斗四星绢,“如果你们同意我龙族参与此次寻找湛卢仙剑的行动,我龙族也同意修仙者一起前去寻找泰阿仙剑。并且我承诺,在寻剑期间,妖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西斗四星绢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原本大家都以为只有一块南斗六星绢,现在又出来一块,那是否还有其他三块绢?还是说,只有碧游剑仙与凤凰剑仙夫妇留下的这两块?泰阿仙剑,虽然排名比湛卢仙剑低两位,但威能相差无几。其实,十八柄绝世仙剑皆是神兵,即便是最后一位与第一位相比,也不会相差太多。 “既然你们得到了这块宝绢,为何不去寻找金戈洞?反而要让机会与我们?”杨芝远忽而问道。 “说来惭愧。我们虽然知道此宝绢暗含天机,可一直未曾摸出门道。若非此次南斗六星绢现世,我们依旧不知该如何破解藏剑图的奥秘,直到方才见贝兄度灵显图,我才明白。刚才承诺,我龙族会给予相同的回报,我想这个应该足够了。”睚眦道。 修仙者们又没有答话,他们正在用通灵术秘密讨论着。 “杀了他们,夺了西斗四星绢如何?”赵禅玉提议。别看她是一位婀娜美女,可心肠绝对不软。 “不可,那个睚眦的修为高深莫测,我曾经与他对过一两招,我自估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贝元开道。 “我们这么多人,有何惧哉?泰阿仙剑的珍贵程度,丝毫不比湛卢仙剑差!你们别忘了,寻找湛卢仙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一辈子的苦修,又是为了什么!”包世涵兴奋得两眼直放光。 白天恒道:“此事不可鲁莽。那三人究竟有多厉害,有什么手段,我们一概不知。你们可曾见过他们的兵刃?再者,如果未能杀死他们,让他们逃了,那他们背后的神秘龙族会不会对我们展开报复?” “那怎么办?难道就照他们说的,让他们同去争夺湛卢仙剑?”包世涵道。 孟凡涛笃悠悠说:“杀人夺图风险太大,倘若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可就冤死了。依我之见,我们先答应下来,想办法进入火云洞再说。在火云洞中,趁其不备再动手。一则占个偷袭的便宜;二则洞中地方狭小,他们不容易逃出去。日后,即便龙族追问起,就说火云洞中机关重重,他三人一不小心送了性命,相信龙族也找不到理由为难我们……” “你狠!”包世涵只说了两个字。 “那就这么办了!绝世仙剑,怎可落于妖兽之手?到时听我号令,大家一齐动手。贝元开,你与那睚眦的交情……”白天恒话只说了一半。 贝元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说:“无妨,萍水相逢,一杯酒水的交情而已。只是我有个要求,到时睚眦身上的那块九龙腾云佩可要归我……” 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个!众人无不暗叹此人真是没救了。贝元闭觉得哥哥甚是丢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第七十六章 古怪禁制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不知湖底的情况如何了。”卢海龙一边下潜,一边心想,“看来双方还没打起来,否则湖水不可能如此平静……”虽说心中有些准备,可真到了扶琴湖底,他还是稍稍吃了一惊,负兄弟三人和渡劫期的高手们非但没有大打出手,反而围坐在一起,正研究着藏剑图呢。 “难道那三人也是渡劫境界?”卢海龙纳闷。论实力,他们应该是渡劫境界,可兄弟三人都修炼到渡劫境界的几率能有多高?另外,如此高手为何要与妖兽为伍,这一点始终让卢海龙万分不解。 湖底的众位修仙者见卢海龙潜下来,大多只是看了一眼,并没说话,毕竟他也是渡劫境界之人。反倒是负稍显热情,起身道:“你到底还是来了,我就说渡劫境界之人怎么会错过如此良机!” 卢海龙略略点头示意,他对负可没有什么好感。“皇甫道友,这三人什么来路?”他通灵传音。皇甫玉毕竟出身于太清宗,卢海龙与她交谈不必顾及太多。 皇甫玉道:“此三人乃是龙族子弟,修为水平未知,能使用通灵术,应该是渡劫期的高手。怎么,你也要进火云洞?你应该是刚进入渡劫境界吧?我奉劝你一句,莫要太贪心,现在这么多高手在此,你即便能保命不死,又有多少希望能夺得湛卢仙剑?还是回去好好修炼吧。”这番话听上去是很关心,可卢海龙明白,谁都希望夺剑的人越少越好。 “皇甫道友不必多虑,我只是进洞看看,对于湛卢仙剑并无所求。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湛卢仙剑的吸引力如此之大,竟引出了这么多位渡劫期的高手?你们渡劫在即,得到绝世仙剑又能如何?为此你拼我抢,若有伤亡,着实可惜。”卢海龙问道。 “呵,想必你是不知道绝世仙剑的意义吧。以我们的实力,岂会仅为了仙剑之威?绝世仙剑,曾为卓越的剑仙所用,剑能通神,我们看中的是剑仙们留在绝世仙剑中的剑意。这对修仙者的好处,应该不用说了吧?所以大家对湛卢仙剑都是志在必得。”皇甫玉耐心地解释。 “莫非剑意可以增加渡劫的成功率?”卢海龙恍然大悟,他自己不正是依靠着辰光剑仙留在七星仙剑中的剑意才顺利突破瓶颈进入渡劫境界的吗? “正是。” 卢海龙心中无比震撼,修仙乃是逆天而行,功到大成之时则必遭天劫考验,四处云游炼丹、于清静之地苦修,不都是为了跨越这道天堑而做准备么?与在宗门内长久传承的几柄绝世仙剑不同,湛卢剑这等隐世许久的仙剑之中仍有可以提升渡劫成功可能性的高超剑意,难怪这些高手们会趋之若鹜了。 “那你们为何不进去?”卢海龙疑惑地问。 “唉,之前包世涵剑劈巨石反遭震伤你都看到了。你离开之后我们十一人一起发力,也未能将巨石挪开,现在大家正在商讨入洞之法。” 卢海龙走到巨石前,仔细观察着。原本正围绕巨石寻找着机关的包世涵不屑地瞥了一眼,让开了。他转了不知多少圈都未能看出什么蹊跷,压根不信卢海龙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南斗六星,火云洞,火曰炎上,星为荧惑,天干属南方丙丁火……”卢海龙隐隐觉得,开启火云洞入口的方法,应该也在藏剑图中。 南斗六星绢的临摹图,卢海龙也有一份。他拿着藏剑图,与眼前的环境仔细对比。要说地图与现实场景有何不同,只有一处:藏剑图中的火云洞口,并未被巨石挡住。难道火云洞的入口并不在巨石下面?卢海龙思索着,轻轻碰触了一下巨石。 凉的!巨石竟然是凉的!按理来说,扶琴湖底水温极高,石头也应该很热才对,可这巨石却有些偏凉。刚才推石头的那些渡劫高手们,竟然疏忽了这点异常。 巨石发凉,说明其内部有抵抗水温的力量。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呢? 感受着巨石传入手心的凉感,卢海龙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像南斗六星绢度灵显图那样,给石头注入灵力会如何?于是,他暗暗度灵,仔细盯着眼前的巨石。 忽然,他感到巨石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有效!他大喜,继续度入灵力。随着震动越来越明显,巨石表面竟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 觉察到了巨石的异动,所有的人都霍然起身,疾步围了过来。巨石表面缓缓显出一道道红光闪闪的线条,与南斗六星绢上的线条如出一辙。 线条勾勒出了一副巨大的南斗六星图,下面是几行大字,写道: “纵横一生成正果, 叱咤风云任由我。 强者之威何所似, 正若南方丙丁火。” 这四句诗的字体与南斗六星绢上的无异,右下同样落款“碧游穆东华”! 正当众人惊奇地观察着巨石上的字迹,巨石右边约两丈处的一个陡坡,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激起了湖底的泥沙,变得一片浑浊。 “嗯?”贝元闭眼力非凡,他向浑浊处推出一掌,掌力催动流水,将浑浊的泥沙冲开,赫然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黑幽幽的洞口! “火云洞!”所有人的心里都惊呼了一声,原来洞口并不在巨石底下,而开启洞口的方式又如此简单! “嗖”,一道身影疾速冲向 洞口,是反应最快的贝元开。包世涵、贝元闭紧随其后冲了过去。这三人在观察巨石时距离洞口最近。 “我是第一个!”贝元开大喜过望,以为抢在所有人之前进洞,势必会占得很大的先机。 忽然,“砰”的一下,贝元开仿佛撞到了什么,倒退了回来,与后面的贝元闭撞在了一起。旁边的包世涵看到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在他即将进洞的一刹那,洞口闪现出一道淡红色的透明光壁,反弹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硬生生挡了回来。他之前剑劈巨石就已被震伤,这下更是雪上加霜,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痉挛,丝丝血迹从嘴角溢出,随着水流飘荡散开。 正要冲过来的其他人都停住了脚步,很明显,洞口有禁制。 “这个碧游剑仙,想玩死人不成!”由于速度太快被震得气血翻涌的贝元开大骂道。 赫连馨缓步走到洞口,慢慢伸出手,红色光壁出现,她轻轻触碰,光壁抖了一下,并没有将她震飞。“看来是你们冲得太猛了。”她淡淡地笑道。 “碧游剑仙设下的禁制,谁有把握能破?”白天恒问众人。 大家都沉默了。碧游剑仙,那是何等的实力! “我有个主意,你们大家让一让。”孟凡涛忽然道。众人连忙闪开空档。 他反握仙剑的剑柄,汇聚灵力于手臂,对着洞口奋力一掷,仙剑化作一道白光而去。他可不敢直接持剑去劈光壁,免得禁制的反力将他的手臂震伤。如此远距离掷剑的威力也不小,即便仙剑被光壁弹回来,至少身体不会受伤。 可是他失算了,仙剑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直接飞进了黑黝黝的洞口不见了,只听“叮”的一声,仙剑好像击中了什么坚硬之物。“咦?”他惊奇无比,“难道禁制没了?” 虽然孟凡涛这么说,但无一人轻举妄动。白天恒走到洞口,伸手一触,那红色的光壁依然还在。 “果然,这禁制只对人,不对物。孟道友,你这主意不怎么样啊,连仙剑都丢了。”贝元开幸灾乐祸。 孟凡涛冷哼一声,并不理睬贝元开。“千手盗圣”的名号虽然很威风,但毕竟是盗。孟凡涛一直很瞧不起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二人。 赵禅玉焦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火云洞找到了,但就是进不去,让人好不懊恼。 “我看,我们就别想进去了。”薛月霖忽然冷声道。 赵禅玉疑惑地问:“薛姐,这是何意?” “你们忘记南斗六星绢上的那几句诗了吗?‘若非大乘者,入则命皆送。’碧游剑仙,明摆着是不想让渡劫期的人进去才设下的禁制。”薛月霖道。 “‘若非大乘者’,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指大乘境界以上?而单单只是说大乘境界?碧游剑仙怎么会这么无聊,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包世涵忿忿而言。 “我猜的是对是错,让那些大乘期的人下来试试不就行了?”薛月霖道,“他们都还在天云宗呢。” “那快,上去把他们都叫下来。”包世涵连忙道。他可不是大方到愿意把夺得湛卢仙剑的机会让给大乘期的人,其实他心中已经拟定好了计划:如果是飘渺宗的三人最终得到了湛卢仙剑,以他出身飘渺宗的身份,问他们要来仙剑参悟个十年、八年的估计不成问题;如果是别的宗派之人得到了,大不了在洞口大打一仗,凭本事夺剑。大乘境界的那些修仙者,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龙族那三个神秘青年,面对这么多渡劫境界的高手,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渡劫期的修仙者在对付龙族时应同仇敌忾,赶走龙族之后必定要各自为战,到时他夺剑的机会很大,在这之前如何迅速恢复伤势才是关键。想通了这个道理,包世涵不再吝惜珍贵的丹药,一连吞下了五颗丹丸,而后立即开始打坐调息。 不仅是包世涵,其他人心中也各有打算。贝元开、贝元闭则比较郁闷,他们俩一直是散修,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出身同一宗派的大乘境界修仙者。散修与散修之间,并无多少交情可言,所以他们也不能指望易柳尘那三人。 薛月霖,其实也就是叶申荣,起初还算高兴,因为渡劫境界的修仙者修为高深莫测,究竟修炼到何种程度,不交手是不知道的。而大乘境界的人实力相对稳定,控制着申屠旭三人抢夺湛卢仙剑,要比单单控制薛月霖一个人要把握得多。后来他转念一想:“如果刚才将这些大乘高手部都控制住,那湛卢仙剑岂不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想到这里,他懊丧不已,彭信威送来的梦魂香居然在关键时刻失灵,可算是坏了一件大事。 其实,这根本怨不得彭信威。看到申屠旭性情大变,卢海龙就猜到了,叶申荣应是已经控制了他。当申屠旭邀请大家回天云宗休息时,卢海龙用通灵术告诫了其他的大乘期修仙者。所以天云宗奉上的茶,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喝,在入口之前就已经用灵力蒸干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把他们都叫下来吧。”卢海龙自告奋勇,向湖面游去。 卢海龙刚刚踏入渡劫境界,与其他人的实力还有一定差距。在场的其他高手只把他看做一位道行稍强一些的大乘期修仙者而已。 赵禅玉走到龙族三位青年面前,模糊的面容似是莞尔一笑:“三位白跑一趟,真是可惜了。” 蒲牢也是一笑:“碧游剑仙如此设局,我们只管遵从便是。” “那三位现在就离开?还是……”赵禅玉明显话中有话。 红发的睚眦望了巨石一眼:“不。我们想知道湛卢仙剑最终归谁所有。” “从宝绢上的诗句能猜得出来,那西斗金戈洞想必也有类似的禁制,到时……”赵禅玉将话题一步一步引到自己想说的内容上来。 负猜到了她的心思:“姑娘尽管放心,我龙族一诺千金。金戈洞之行,不管我们能否进入,都必有修仙者的名额。” 赵禅玉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咯咯咯,有了负小哥这句话,我等自然安心了。”龙族能不能进火云洞她才不关心呢,进不去更好,那样的话湛卢仙剑必定归修仙者一方。她担心的是龙族可能会因此而不让修仙者进入金戈洞。经负如此承诺,她心满意足地坐下冥想了。 不一会儿,二十多位大乘期修仙者都潜到了湖底,正在冥想的渡劫期高手们都睁开了眼睛,许多人连忙用通灵术和原宗派的人秘密交谈着。贝元开和贝元闭相视一眼,也只得拉下脸来传音给易柳尘等三名散修,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易柳尘、裴雪峰和余飞鹏都走到了贝氏兄弟面前,他们无法说话,只能在湖底写字。易柳尘在两人身前写下:“助我夺剑,必当借之。”自方才卢海龙说了事情的大概,他心中就已经想得很通彻,即便在火云洞中拿到湛卢仙剑,出了洞照样也只有被抢的份。渡劫期高手想要得到湛卢仙剑是为了参悟其中的剑意有助渡劫,若贝氏兄弟能保护仙剑不被人夺走,把湛卢剑借给他们数年又有何妨?至于裴雪峰和余飞鹏,易柳尘已经同他二人协商好,得到湛卢仙剑后三人一同结伴修行,仙剑中的剑意三人共同参悟。彼此都没有宗派的约束,夺剑只是为了个人,所以分配利益时要简单许多。 贝元开满意地点点头,问贝元闭道:“你我兄弟为了湛卢仙剑就再联手一回如何?得到仙剑之后共同参悟剑意。” 贝元闭轻笑一声:“也好,反正都是为了渡劫大事。你我‘盗神’、‘盗圣’联手,在场有何人能敌?” “你可别忘了龙族那三个家伙。论单打独斗,我没把握能赢得了那个睚眦,何况他们还比咱俩多一个人。”贝元开提醒道。 “大道不同,何惧之有?他三人胆敢出手,我们修仙者必定同仇敌忾,不必惧他!”贝元闭丝毫不在乎。 贝元开想想也是,遂不再担心。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你们都进去吧。”白天恒的声音响起。 大乘期的修仙者们都向着洞口聚来。“只有大乘期的人才能进洞”,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谁也不愿因莽冲而受伤。易柳尘在大乘期修仙者中境界最高,因此他走在最前面。在洞口前,他抬起手来,轻轻向洞里伸去,众人都屏息凝视,紧紧盯着。 进去了!易柳尘的右手没有触发光壁!他顿了一下,然后缓步走入洞中。 果然没错!大乘期的修仙者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火云洞,渡劫期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易柳尘开了个头,其他人连忙紧随其后,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二十三人都进去了。 卢海龙有些懊恼,由于自己已是渡劫期,所以太清宗只有两个人进了火云洞,而其他宗派都是三个人。“早知道应该叫胖蝴蝶来的……”他后悔地想道。 忽然,皇甫玉惊讶的声音响起:“三位,你们想做什么?” 卢海龙抬眼一看,发现龙族的三人已经走到了洞口。 “我们想进洞去,各位答应过我们的。”睚眦回头道。 皇甫玉想不明白,龙族那三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可你们进得去吗?” 睚眦道:“不管我们进得去还是进不去,希望各位莫要拦阻。” “哼,皇甫道友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进去好了。”包世涵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准备好看热闹了。 龙族三人继续向洞中走去,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触发那道禁制!和大乘期修仙者一样,他们安然无恙的消失在火云洞的黑暗中。 包世涵张大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不是渡劫境界!而是大乘!”孟凡涛恍然大悟。 “不可能!大乘境界怎么会通灵术!”白天恒否定道。 贝元开也是不信:“老白说的对,若是大乘境界,我盗取九龙腾云佩的时候岂会被他扭住手腕!” “那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孟凡涛焦急万分。那三人实力高超,他们都进了洞,湛卢仙剑岂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禁制没了!”白天恒脑中闪过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立即起身,疾步冲向洞口。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道道身形如电,接二连三向洞口冲去。 “砰、砰、砰”三声闷响,冲在最前面的白天恒、袁齐天和杨芝远都被红色光壁震飞,甚至将后面的几人都给撞倒了。 包世涵心中暗笑:“又伤了三个!”有了前两次受伤的经历,他这回小心了许多,并没有冲在前头。 “啊”白天恒怒吼一声,他气得简直想骂人了,这个该死的禁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七章 恐怖实力 ()卢海龙刚才并没有冲向洞口,他一直在思索:“从负展现出的实力来看,是渡劫境界无疑。可他为何能进火云洞?关键就在那个古怪的禁制上。禁制究竟是怎么筛除非大乘期修仙者的呢?难道可以通过丹田和经脉的状况判断出一个人的修为境界?不可能,禁制怎么可能带有主观的判断能力?那触发禁制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灵力。灵力不达或是超过某个限度,就会被禁制挡住。” 想到这里,卢海龙隐隐觉得有了些眉目。如果一个人修为太低,想要提升修为境界至大乘期,必须服用暴灵丹,而且还不能长时间维持,颇为麻烦。但如果修为境界超过大乘的人,想要压制自己的功力,却是再简单不过。于是,他走到洞口,压制境界到大乘期,轻轻伸出了手,通过了!禁制果然没被触发!他大喜,身形一闪就钻到了洞里。 这下又把其他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刚才龙族三人莫名奇妙地进了洞,他们还在怀疑是不是由于妖族与人类不同的缘故,可现在卢海龙也进去了。 “卢道友,你是怎么进洞的?”几道急切的声音同时在卢海龙心中响起。 “各位,只需将功力压制在大乘期即可!”卢海龙大方地道出了玄机。 “原来这么简单!”包世涵一边懊恼地感叹,同时飞速钻入洞中。 “怎么会没想到呢?真是……”贝元开和贝元闭兄弟二人紧随其后。 “白白受了伤……”袁齐天郁闷地望了一眼杨芝远。 渡劫期高手们陆续都进入了火云洞。此时,众人心中都有个想法:“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些大乘期修仙者进来了!”人多了毕竟麻烦。 卢海龙之所以慷慨地将入洞之法告诉众人,一来是为了增加抢夺湛卢仙剑的筹码,毕竟皇甫玉和赫连馨会偏向太清宗一些;二来进入火云洞一探究竟,也好为将来闯木叶洞做准备。 火云洞很暗,很深,幽幽地向前延伸着,只在最远处能隐约看到一丝红光。 一行人都没有争前恐后地向前冲,谁知道前面会不会突然又冒出什么阻碍,这种时候不差这点儿时间,保存实力才要紧。 沿着向下的斜坡走到底,出现了一个向右的转角,在洞口看到的红光正是从拐角另一边传来的。之前孟凡涛掷出的剑,正插在洞壁上。 转过弯之后,原本狭小的山洞豁然开朗,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二十步开外的一块碑石,上书“火云洞”三个大字,三字红光流转,熠熠生辉。在碑石后面数步,洞的走向豁然升高,向上方倾斜,看不出深处有什么。 那群大乘期的修仙者与龙族的三人如今部都停在石碑前。这是怎么回事?渡劫期的高手们不禁疑惑起来。 看到走在最前头的包世涵等人,睚眦笑了笑:“我刚想传音告诉诸位试试压制功力的方法,原来你们已经先我一步想到了。” “你们为何不继续前进?”贝元开问道。他根本不信睚眦的话,要告诉进洞的方法早就该开口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们看看石碑旁边的墙上。”睚眦转身一指。 众人循向望去,墙上写着一句话:“有南斗六星图者,可带五人入。六人同持,方可入洞。” 原来之前的洞还不是真正的火云洞,只是连着火云洞的通道而已,这里才是火云洞真正的入口。 要进这火云洞,也忒麻烦了些,众人都在心中烦躁地叹息着。 “‘南斗六星图’,可是那块南斗六星绢?”贝元闭道。 “除那之外还能是什么?南斗有六星,只可入六人,碧游剑仙还真苛刻!”贝元开道。 这时,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薛月霖。南斗六星绢是天云宗之物,谁能进洞只有她说了才算。 “薛姐,我们以往交情不薄,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个?”赵禅玉率先开口套近乎。 “薛姐,上次盗取宝绢是我不对,可我不是还给你了吗?希望你既往不咎,带我进去!”贝元闭一边讨好薛月霖,一边暗暗骂自己,早知如此,偷了就不还回去了,这下可好,还要看薛月霖的脸色。 叶申荣大喜,进洞的人越少,他得到湛卢仙剑的希望也就越大。他略略理了一下思路,控制薛月霖装模作样地皱眉道:“诸位,这个我也不好安排。除我自己之外,一共只有五个名额,我看就这样吧……” “等一下!”睚眦忽然打断道,“我们需要三个名额。” 话音一落,立即引来修仙者的一片反对声:“不可!” “一共只有五个名额,你们就狮子大开口要三个?未免也太狂妄了!”包世涵冷声道。 “我说龙族三位哥哥,你们一共才来了三个人,就要部都进洞去?那剩下我们这么多修仙者,才进去两个人?的确是过分了哟。”赵玉婵道。 “我龙族不会白占便宜。我们以西斗金戈洞的两个入洞名额作为交换,如何?”睚眦提议。 南斗有六星,西斗为四星,如果同火云洞一样限制入洞人数,那么金戈洞应该只能进去四人。睚眦许诺给修仙者两个名额,也正好是两分之数。 薛月霖犹豫片刻,问道:“如果金戈洞与火云洞情况不同又如何?” “那么这样,金戈洞之行,我龙族去多少人,修仙者就去多少人。”睚眦道。 修仙者们又商量开了。“我看这个条件不错。”薛月霖先道。 “你有南斗六星绢在手,当然这么说了。我看不妥,如果金戈洞只能进去四人,那他们是以两个名额来换三个名额,我们吃亏!”包世涵道。 白天恒道:“我也不赞同。我们人多才能不让龙族得到湛卢仙剑,若是三对三,谁有把握胜得了他们?” “他们进洞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湛卢仙剑,如果是我们修仙者得到了,然后还有机会再去抢夺泰阿仙剑,何乐而不为?”贝元开道。 “不可,若是被他们得到湛卢仙剑,抢夺泰阿仙剑又失败了,那我们修仙界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不能让他们进火云洞,如此虽说金戈洞的泰阿仙剑得不到了,但至少保住了湛卢仙剑。”贝元闭道。 众人意见很不统一。 孟凡涛捻捻胡子:“都别吵了!依我之计,就在这里动手!杀死龙族,抢夺西斗四星绢!”此人果然心狠手辣。不过他的计划的确好,既不必让出火云洞的名额,还能抢来龙族的宝绢,一箭双雕。 “怎么都不说话,害怕了?优柔寡断之人能成什么大事!”孟凡涛见无人回应,不满道。 “我赞同老孟的意见,我们以多敌少,稳操胜券!各位怎么说?”白天恒道。 “好吧,就这么干!”想通了之后,众人一片附和。 “好久没动手了,各位可都别藏着掖着,务必速战速决!”薛月霖道。 在渡劫期高手们暗中商量的同时,龙族三兄弟之间也在交谈着。 “二哥,看来他们不怀好意啊。”负道。 “看出来了,他们眼中杀意渐盛,要对我们不利。” “哼哼,杀人越货,这是人类擅长的卑鄙勾当。也好,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蒲牢根本没把修仙者放在眼里。 卢海龙则把消息传达给了大乘期的修仙者们。其实他们在看到渡劫期的人都进来了之后,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名额只有六个,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头上的。一听说渡劫期修仙者们要和龙族动手,他们急忙撤离这块是非之地。渡劫境界的高手相拼,万一不小心被波及到可就倒霉了。 “各位,商量得如何了?”睚眦不动声色地问道。 孟凡涛走上前:“呵呵,三位的要求实在高了一点儿,抱歉啊……”说着,他突然抽出仙剑刺向睚眦的小腹。既然决定动手了,就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孟凡涛这一剑,等于是进攻的暗号,修仙者们部提剑在手,大战一触即发。 令人惊讶的是,睚眦并没有躲闪。 “不过如此,得手了!”孟凡涛心中暗喜。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叮”的一声,他感到手腕猛然一震,仙剑仿佛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大吃一惊,眼前的睚眦浑身红光缭绕,体表浮现出一副红色的鳞甲! “什么甲这么硬?竟能挡住我的仙剑!”孟凡涛来不及细想,眼角瞥见睚眦身后的蒲牢身上白光直冒,同样出现了一副白色鳞甲。蒲牢向后一闪,将负让到前面来,负俨然已是一身蓝色鳞甲。 在刚才孟凡涛出剑的霎那,其他渡劫期的高手也开始行动起来。现在的局面是:龙族三人已经被修仙者们牢牢围住。睚眦、负在前面对着孟凡涛、白天恒、赵禅玉、包世涵四人,贝元开、贝元闭在龙族三兄弟左侧,皇甫玉、赫连馨在右侧,袁齐天、杨芝远已绕到后面对着蒲牢,卢海龙与薛月霖两人则退而守住了拐角处。卢海龙在众人之中修为最低,他也不太情愿参与这等杀人夺物之事。 龙族三兄弟并未显出惊慌之色,负长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笑话!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你们三个?”包世涵轻蔑地说道,同时举剑疾冲过来。负摇了摇头,抬起了手。 忽然,包世涵惨叫一声,仿佛迎面被什么东西砸中,飞撞在后方的洞壁上,整个人都嵌了进去。这一震非同小可,他在空中就吐出许多血,撞上墙壁的瞬间,可怕的骨裂声伴随着沉闷的岩壁破裂声在洞中回响。随着碎石剥落,包世涵的身躯也落在了地上。 “嗯?”白天恒眉头紧皱,他察觉到包世涵已经死了。这是什么实力?竟然如此厉害! “有没有搞错,一抬手就杀了包老头!”贝元开大惊失色。 “这下麻烦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白天恒焦急道,“老孟,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孟凡涛也急了,“睚眦那红色的鳞甲硬得要命,我的仙剑根本刺不进去!” “奇怪了,上次我见到负时,他用的并不是这等隔空发力的招式,而是极寒的冻气……”卢海龙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负抬起的手随意一挥,带起一道水流,将包世涵的尸体连同水中的血迹一起冲到了远处。他仿佛看出了修仙者们的心思,摊开手,耸耸肩,淡淡地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不小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想不明白。 卢海龙看了看包世涵的尸体,尸体被水流冲到了石碑旁,石碑上的“火云洞”三个大字忽然跳入了他的脑海中,他恍然大悟,连忙提醒道:“禁制!碧游剑仙的禁制!各位千万不要忘记继续压制功力!” 的确,包世涵是被禁制给震死的。起初他就因剑劈巨石而被震伤,进洞时又被光壁震得伤上加伤,刚才攻向负时,他又用了最大的功力。事不过三,连续三次被禁 制反震,要怪只能怪他不够细心。 “既然如此,局势对我们有利!”孟凡涛大喜,“大家都压制在大乘境界,人数多绝对占上风!还等什么,上!”说罢,围住龙族三兄弟的八人齐齐出手。 对着袁齐天、杨芝远夫妇的蒲牢双手一拍腹部丹田处,胸部猛鼓,张开嘴巴,一阵震耳欲聋的啸声传出,竟然激起了剧烈的水波向四周疾速扩散。这一吼实在是太响太响了,在洞中越发明显,震得修仙者们头昏耳鸣,连忙停止攻击捂住了双耳。 正对着蒲牢的袁、杨二人更惨,两人都被音波和水波冲飞,撞在洞壁上。他们觉得身骨头都在一阵阵发麻,五脏六腑剧烈颤抖,浑身绵软无力,双眼、双耳中如锥刺般剧痛,股股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流出。眼睛,已经瞎了,耳朵,也已经聋了,两人跌落在地,爬不起来了。 蒲牢这一声吼,比前番对付易柳尘那一次厉害了许多。 “记住,这是给你们耍阴谋诡计的教训!”睚眦喝道。被震得晕忽忽的白天恒抬头一看,睚眦的眼中红光闪闪,浓眉倒竖,一头红发部向上腾起,他的双臂竟然着起火来,熊熊燃烧着。水中燃火?这是什么诡异功法? 没等白天恒想明白,睚眦的右拳已经击出,一道火柱脱离了睚眦的右臂,袭向了他。这道火柱速度极快,尽管白天恒知道睚眦出拳必然非同小可,可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了。情急之下,他连忙将仙剑横在胸前,企图以此阻挡火柱。 “哧”火柱击中了仙剑,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白天恒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仙剑被熔化!可怕的热量沿着剑身传到剑柄,他的掌心被烫掉了皮,血肉模糊的手和剑柄熔在了一起。可是白天恒已经没有机会惨叫了,火柱熔化了仙剑的同时,也击中他的胸膛,一瞬间,火柱就烧穿了身躯,继续向后击在了洞壁上,将洞壁炸出一个深坑后消失不见了。 另外一边负也出手了,对着冲来的赵禅玉拍出一掌,发出一道蓝色的光波。诡异的是,光波所经之处,原本略微有些发白的湖水竟然变得清澈通透起来,是冰,竟然是冰!负发出的原来是极寒的冻气波。赵禅玉连忙向旁边闪避,冻气波擦着她的右肋向后方飞去,撞在洞壁上四散而开,随着一阵“喀啦啦”的声响,墙壁上竟然结了一层冰! 赵禅玉先是一喜,躲过了要命的冻气波,而后又是一惊,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臂和右腿了,连忙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自己的右肋已经没了! 旁人看得真切,冻气波擦过赵禅玉身躯之时,她的右肋被冻成了冰坨,随着水流的冲击,更是碎成了数块散落。然后那冻气继续向周身扩散,又将她的右臂和右腿冻成了绛紫色。 更可怕的是,从右肋扩散到左肋的冻气此时正逐渐将左肋也冻成冰块。“这下完了……”赵禅玉呆呆地想。“嘭”,随着一记轻微的碎裂声,她的身体断作上下两截。 死去的赵禅玉终于显露出清晰的面容,果然是一位绝世美人,只可惜,瞎了一只眼睛。仅剩的一只眼正惊恐地向下瞪着,看上去十分人。 所有的修仙者都惊呆了。 蒲牢一吼震死了两人,睚眦、负看似简单的一拳、一掌又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两位高手的性命。情况急转而下,如今修仙者一方能战斗的只剩下七人了。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如此厉害?剩下的七人也不禁胆战心惊,双方的战斗力,明显不在一个水平上。 负收回掌来,冻气波凝结的冰逐渐在高温的水中融化。睚眦双臂轻震,诡异的火焰也消失了。“想对我龙族图谋不轨,就是这等下场!”蒲牢冷冷地警告众人。 “好了,尔等应该能识时务,我龙族要三个入洞名额,还有异议吗?”睚眦问道。 沉默片刻,薛月霖问:“我很奇怪,以你们的实力,为何不杀了我们夺走南斗六星绢?” 睚眦淡淡一笑:“我龙族的功法与尔等修仙功法不同,没有修仙者度灵显图,我们恐怕连看到藏剑图的机会都没有。我龙族言出必行,此次火云洞三个名额归我们,以后去金戈洞时我们必定会告知各位。” 贝元开道:“睚眦兄,且不论功法不同,刚才你们展现的功力,真的是压制在大乘境界吗?威力怎会如此惊人!” 睚眦又是一笑:“都说了功法不同,剑仙设下的禁制,对我龙族没有任何作用!” 贝元开明白了,之前睚眦还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众人进洞的方法,而是他们根本不用在乎那禁制。 “那此行对我等来说还有何意义?你们不受禁制约束,我们哪里还有争夺湛卢仙剑的资格?”贝元闭极度失望。费尽周折,就是为了湛卢仙剑。有三个异常强大的高手存在,根本连一丁点儿的希望都没有,那还费什么工夫? “刚才显露功力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休要再妄想对我三人不利。至于夺剑之事,我起誓,从现在开始,直到离开火云洞为止,我兄弟三人将一直把功力压制在大乘境界,得剑与否,各凭本事公平较量,并且我们也绝不会在离开火云洞后出手抢夺湛卢仙剑。如何?”睚眦此言条理清楚,此是此,彼是彼,既大度,又不失威严。 薛月霖点点头,不过控制她的叶申荣还是有一点没想明白,度灵显图这种事,随便抓个寂灭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就能完成,龙族三兄弟又何必要与渡劫期的修仙者分享珍贵的进洞名额呢? 第七十八章 南斗六芒 ()“我们这边,该由谁去?”贝元开问。 “依我之见,由薛姐、我和卢海龙三人同去。”贝元闭道。 卢海龙略微一惊,自己刚刚进入渡劫境界,论实力比不上其他任何一人,贝元闭怎么会选他? “什么?那可不行!”贝元开、孟凡涛等人立即反对。 皇甫玉眉头微皱:“可否解释下原因?” “薛姐有南斗六星绢,就不提了。剩下的人里我功力最高。让卢海龙去是因为他的智慧,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连洞都进不来。火云洞深处谁知道有什么困难等着我们,带一个聪明的人去比较好。”贝元闭答道。 “智慧?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功力太低,我不同意!”贝元开不满。论功力他的确稍逊于弟弟一筹,可谁都不愿意火云洞之行白跑一趟。 “我要提醒你一下,大家都压制到大乘境界之后,原先的功力高低就不管用了。现在应该看谁的剑法精妙才是。”皇甫玉道。 贝元开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薛月霖表示赞同:“皇甫妹子说的对,功力相同就要看谁的剑法更精妙了。七大宗中,论剑法精妙当属赤日、太清、天云三宗。可赤日宗的袁道友已经身亡,皇甫玉、赫连馨、卢海龙三人又同是出身于太清宗,因此,这回就由我、卢海龙、贝元闭同去。下次金戈洞,再由孟老与贝元开同去。” 皇甫玉和赫连馨当然不愿意,皇甫玉正要开口,忽然心中响起了卢海龙的声音。她与赫连馨相视一眼,不再言语。 卢海龙已经将东斗五星绢的事告诉了两人。按理,木叶洞应该能进入五人,卢海龙已经盘算好,到时自己与苗昊商、姜桓谷,再加上皇甫玉与赫连馨正好五人。至于史冲寅与柳茵茵夫妻,毕竟是大乘中期,还是留守火叶山比较稳妥。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出身太清宗,得到赤霄仙剑后先给她们参悟又有何妨?仙剑终究会回到太清宗。想明白了这一点,卢海龙才坦言相告。 皇甫玉与赫连馨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东斗五星绢,表明赤霄仙剑即将现世。与其去争夺希望渺茫的湛卢仙剑,还不如去取无他人知晓的赤霄仙剑。 好事成双,两人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卢海龙又告诉她们一个更好的消息七星剑就在太清宗!等得到了赤霄剑,可以将两柄绝世仙剑一起交给二人参悟剑意。这等天大的惊喜,着实让皇甫玉与赫连馨心中激动万分。 卢海龙顺便拜托两人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去寻找北斗七星绢和中斗三星绢的下落。已经出现的三块宝绢中,南斗六星绢出于大陆南方的天云宗,东斗五星绢出于大陆东部的东石山下,西斗四星绢虽然不知道龙族是从何处所得,但龙族统领的妖兽群的确是从大陆西方攻过来的。因此卢海龙推测,如果剩下的两块宝绢仍未被修仙者发现,那北斗七星绢应该在大陆北部的潜龙郡境内,中斗三星绢则该在火叶山、金乌山以东的半个腾龙郡内。 “既然如此,我姐妹二人就先行告辞了。预祝三位马到成功。”皇甫玉与赫连馨等不及了,向众人辞行后匆匆离去。薛月霖安排下次由孟凡涛与贝元开去金戈洞,他二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不过两人并不想马上走,而是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薛月霖拿出南斗六星绢,展开,六人同持,向石碑后的洞口走去。经过石碑时,睚眦忽然道:“刚才就是这里有一道红光屏障阻挡住了去路。” 看来没问题了,等六人都经过了石碑后,薛月霖重新将南斗六星绢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随着洞的走向陡然上升,红色光芒越来越亮,大约一刻之后,众人竟然走出了水面。出水之后,火云洞开始转平,洞壁嵌满了红色的晶莹宝石,那熠熠的光芒,正是这些宝石发出的。 “火炎晶!竟然有这么多!”贝元闭惊呼道。出了水面,不必再用通灵术传音了。 火炎晶,性极热,是非常珍贵的矿物,以往只在少数温泉潭底的岩石中发现过一些,没想到火云洞里满是这东西。 “难怪这里这么热,扶琴湖又长年高温,原来正是因为这一大片火炎晶矿藏。”薛月霖道。 “各位,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看看前面,我们已经没路可走了。”睚眦道。 果然,前方不远处就是火云洞的尽头。 “难道湛卢仙剑就在附近?”这是众人心中第一个念头。三个修仙者连忙散开灵识环顾四周。 “不对啊,如果湛卢仙剑在此处,怎么会一丝灵力都感应不到呢?”贝元闭疑惑不已。 “难道我们走错路了?不可能!一路走来仅此一条通路,并无岔路可走。”薛月霖自问自答。 卢海龙想了想,向着岩洞的尽头走去。 忽然,众人同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都闭上了眼睛。等再一睁眼,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 前一刻众人还在酷热难耐的火云洞中,现在竟然部站在碧绿如茵的草原上。环视四方,到处都一望无垠。舒适的和风徐徐吹过,掀 起青草的一阵阵浪涌,白色的小花点缀在草丛中,轻曼地摇曳着。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轻薄如纱。风声萧萧,草声飒飒,让人无比惬意。 “这、这究竟是哪儿?”贝元闭诧异万分。 “果然,我料想的没错。”卢海龙道,“火云洞的尽头,布有奇妙的法阵。” 睚眦道:“你是说,我们陷入阵法之中了?” 卢海龙点头道:“据说碧游剑仙穆东华,极擅阵法。方才我走到洞底,触发了法阵,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大型幻阵。” 阵法分攻、防、迷、幻、辅五种,改变所处的环境,只可能是幻阵。 突然,晴天霹雳,“轰隆”一声,空中冒出的巨响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六道彩光从云中缓缓而降,最后竟凝结成六道人影,将众人围在当中。 六个人装束一样,都是头戴大斗笠,脸蒙面罩,根本看不出长相,连身材都相仿,只是衣服颜色有别,分别为红、黄、蓝、绿、黑、白六色。 “你们是什么人?”贝元闭问。 六人没有答话,而是各自抽出背上的剑,举至胸前。 “不好!南斗六芒战阵!”卢海龙惊呼道。 “六芒战阵?那是什么?”贝元闭没听说过。 “南斗六芒战阵,以六人做阵脚,六剑做阵眼,乃是一种古老的辅阵,可是应该已经失传了才对啊……”负喃喃说道。 “辅阵?那它辅的是什么?”贝元闭又问。 卢海龙抽出仙剑在手:“辅的就是阵眼六剑的威力和阵脚六人的功力!我只在宗内典籍中读到过,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总之此阵杀伤力极大,大家务必小心!” 贝元闭和薛月霖也连忙抽出了仙剑。 龙族三兄弟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三件耀眼之物,引得三位修仙者惊奇注目。 睚眦手中横握一杆大刀,刀长约有丈许,刀杆与刀身连接处乃是龙吞口,刀面上有一翔龙绕云图案,整个大刀金光闪闪,威风凛凛。 蒲牢双手正捧着一口钟,宽与胸平,高与肩齐。钟面龙纹环绕,同样也是金光灿灿。 负手上则拿着一支大笔,笔径约有碗口粗细,长近一丈。笔身从下向上有一飞龙冲天雕纹,金光闪烁。 这无疑是三人的兵器。睚眦的大刀也就算了,蒲牢和负的兵器着实怪异。 “此辅阵的阵脚与阵眼都可移动,阵可大可小,形状不定,非常难破。六阵脚分别代表南斗六位星君:司命星君、司禄星君、延寿星君、益算星君、度厄星君、上生星君,六星君相辅相成,一动则动。破此阵独木难支,需要同心协力。”负严肃地说道。 “以你们部的功力也难以破除此阵?”卢海龙问。 睚眦回答:“这里的禁制与火云洞中不同,方才我已试过,我们三人的功力已经被强行压制在大乘境界,就连龙鳞甲也祭不出来。碧游剑仙的阵法造诣,果然非同一般。小心!” 正说着,红衣星君已经一剑斩来,睚眦与负一起向右闪开,红衣星君急停,转身一剑攻向蒲牢,同时,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也一起向蒲牢刺出一剑。睚眦一刀劈向红衣星君的后背,却被绿衣星君与白衣星君的两柄仙剑架住。 蒲牢被三人同时夹攻,连忙将手中的大钟转向后背,去格挡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攻来之剑,同时面对着红衣星君一声怒吼。蒲牢的吼众人可都见识过,威力惊人,可红衣星君却丝毫不受影响。蒲牢大吃一惊,剑影疾至,急忙躲闪,不过,原本袭向胸口的仙剑还是刺中了左臂,一阵剧痛传来,蒲牢拿钟不稳。 “四弟!”睚眦焦急地大喊,他已经和绿衣星君打了起来,负也与白衣星君战作一团。贝元闭面对黑衣星君迎了上去,卢海龙与薛月霖则分别攻向黄衣星君与蓝衣星君。 “好强的防御!”蒲牢惊呼道。他凌厉的音波攻击居然没有作用!“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强绝招了!”他心道。 他将钟扛于右肩,蹬地纵身高高跃起,他想要跳出战圈。红衣星君抬头一看,也随之冲天而起,继续猛攻。蒲牢双手持钟擎于胸前,钟顶凑于口边,钟口对准红衣星君,胸部猛鼓,“啊”的大吼一声。 此招叫做“龙吟爆音波”,蒲牢的那口钟名叫“虬龙啸海钟”,钟顶有一小口,他吼出的音波通过这个小口进入钟内。在双手擎钟之处各有一个小孔,蒲牢先用两指堵住小孔,音波就被一道光膜暂时封在钟里。音波在钟内来回震荡之后放大了数倍,钟口白光闪闪,光膜外鼓,虬龙啸海钟嗡嗡鸣响。 蒲牢上升之势已尽,眼看着红衣星君就要迎面而来,他松开了双手按住的小孔,顿时从钟口中射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狠狠地击中了红衣星君,顿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同时散发出一声巨响,如同龙吟虎啸,响彻云霄。蒲牢受到光球反力,反而又蹿高了一大截,向着远处轻袅袅飘落。光与声消散之后,再看红衣星君,已经躺在了地上。 “太好了! 干掉一个!”贝元闭大喜。 “别高兴得太早,那红衣星君还没死!”落下的蒲牢道,“我的龙吟爆音波在大乘境界只能施展两次!” 三名修仙者心中慨叹,只能放两次,看来是个大绝招,难怪如此厉害,居然能将音波转化成实质的冲击波。 红衣星君重新站了起来,令睚眦吃惊不小,蒲牢的龙吟爆音波威力如何他清楚得很,以蒲牢满的功力也只能放出四次,现在虽然受到境界压制只能放出两次,可是消耗的功力是不变的,即便是渡劫境界的高手,硬扛爆音波也要受重伤,可红衣星君好像没什么事。 红衣星君站起后就立即冲向蒲牢,睚眦急了,放出爆音波之后蒲牢必定会虚弱片刻。他低空跃起,双手举刀重劈绿衣星君,绿衣星君举剑上迎,企图挡开大刀。睚眦在空中却突然将长刀后收,翻了一个筋斗,脚蹬绿衣星君的仙剑,借力向后方飞去,顺势翻转身体,使出力猛斩一记。 睚眦的这柄长刀名叫“蛟龙炀骨刀”。这记重斩名为“龙炎追日斩”,是睚眦攻击距离最远的绝招。金刀触地,三道红光刀波呼啸而出,疾速追向红衣星君的背影。左右两道刀波呈弧形散开,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刀波所经之处草叶飞扬,飘舞的草叶在还未落地之前就被烧成了黑灰,刀波过后仿佛空气都发生了扭曲,地面变成一片焦土。刀波的速度比红衣星君要快很多,在即将追上时,三道刀波重新聚拢,狠狠地击在红衣星君背上。 睚眦来不及看红衣星君究竟如何了,他刚劈出龙炎追日斩之后就听见背后绿衣星君刺剑而来的破空声。他倒也聪明,顺着猛斩之势,向前翻进了刚刚劈出的大坑中。绿衣星君一剑刺空,立即反手握剑,跃入坑内,仙剑向下直刺睚眦的后心窝。 睚眦连忙翻过身来,用刀柄抵住了下落的剑锋。猛然一股恐怖的力量传来,绿衣星君的仙剑并没有弯曲,睚眦没想到星君的力道竟然如此之大,仙剑险些压着刀柄刺进喉咙。他用尽力撑起双臂,与星君相抗。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蒲牢一声惨叫。睚眦暗道不妙,抽回右手,身体向左翻去,绿衣星君的仙剑顺着刀柄向下滑,插进了地里。他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急忙望向蒲牢的方向。 远处的蒲牢正捂着肚子,红衣星君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腹中,而红衣星君的背后,仅有浅浅的三道黑色的痕迹。睚眦懵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招龙炎追日斩,竟然只留下几道黑印?那红衣星君的防御力有多强? “二哥小心!”耳边忽然响起负的惊呼。睚眦猛回头,只见绿衣星君的仙剑已到面前,他连忙将刀身横在额前,“当啷”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睚眦被震得眼冒金星。虽然蛟龙炀骨刀挡住了仙剑,可那恐怖的力道却部传递了过来,睚眦被击飞,与迎来的负撞在了一起。 在龙族三兄弟与红衣、绿衣、白衣星君鏖斗之时,三位修仙者也与黄衣、蓝衣、黑衣三个星君战作一团。 卢海龙对上的是黄衣星君。以他的感觉,黄衣星君就是一个更厉害一些的姜桓谷,剑法极其迅疾。功力压制在大乘期,但剑法、身法都没有变。卢海龙虽然没有把握能击伤或者杀死黄衣星君,但是破解他的剑招、躲避他的攻击还是不成问题的。卢海龙右手持一柄仙剑,左手则聚灵力成剑芒,等于在用一长一短两柄剑,一时间与黄衣星君打得难解难分。 贝元闭则更为轻松,与他战斗的是黑衣星君。“无影盗神”贝元闭,擅长的就是神鬼莫测的偷盗技术与灵动飘逸的绝佳身法。起初贝元闭与黑衣星君拼剑,发现对手剑速快、力道猛,索性不再正面交锋,靠身法闪避。黑衣星君速度快,他比星君的速度还要快,如今已经化作一道疾影,引着黑衣星君来回绕圈。在此过程中,贝元闭还抓住机会探了一探黑衣星君的胸襟内有什么东西,结果令他很失望,空空如也。 忽然,黑衣星君不动了,低头举剑至胸前。贝元闭纳闷,这是在干什么?乍一眼看上去,黑衣星君身都是破绽。“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贝元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攻击良机,手腕连抖,划出四道剑花分别袭向黑衣星君的眉心、咽喉、心窝、丹田等要害之处。可就在仙剑即将触到黑衣星君的时候,黑衣星君原地疾速旋转起来,他的仙剑将贝元闭的剑花部挡开了。 “啊?”贝元闭十分惊奇,原来刚才黑衣星君举剑至胸、破绽百出的动作是旋转前的准备。挡开剑招之后,黑衣星君继续旋转着冲贝元闭而来。贝元闭正欲躲闪,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仙剑已经抽不回来了,黑衣星君身上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仙剑直直地飘浮着。贝元闭紧紧攥着仙剑向后退,可剑柄传来的拉力越来越大,他的速度无从施展,再不弃剑可就危险了。 贝元闭只得松手,仙剑疾速飞向黑衣星君旋转的身影,不见了。他知道,这是黑衣星君接住了自己的仙剑。“如果让贝元开知道,肯定又会笑话我了。”贝元闭暗自慨叹,以往只有他偷别人的东西,像这样被敌人缴械,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第七十九章 殊死之争 ()薛月霖原本很厉害,可惜现在是叶申荣在控制。虽说修炼的同是天云宗的剑法,可修炼时间差别很大。原本叶申荣以为,控制着谁,就能发挥出谁的功力,结果真的打斗起来,叶申荣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控制了薛月霖,灵力充沛是不假,可实力和自己本身完没有区别。可以这么说,薛月霖就是一个灵力更为充沛的叶申荣。以他寂灭中期的境界,对付蓝衣星君,着实吃力了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要被耗尽灵力。”卢海龙大声道。 “把星君都拉到我这儿来!”负忽然传音道,看来他要施展绝招了。 此时,蒲牢又吼出一个龙吟爆音波。其实刚才睚眦为了救他而发出的龙炎追日斩起了坏作用,红衣星君非但没有受伤,反而借力加速,蒲牢躲闪不及才被刺中。他腹部剧痛难忍,挣扎着将虬龙啸海钟横端,趁着红衣星君还未抽出仙剑,发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龙吟爆音波。这次红衣星君距离蒲牢实在是太近了,爆音波直接轰在他脸上。爆音波炸开之后,红衣星君翻空飞起数丈,重重地落在地上,不动了。 云层中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司命星君,灭。” 几人疑惑不已,说话的人是谁?说的又是什么意思?正在纳闷之时,只见红衣星君化作点点光芒,消失不见了。 “一个阵脚已破!”负欣喜地喊道,随即,他又惊呼一声,“四哥!” 腹部流血不止的蒲牢支撑不住了,双膝跪坐在地上,身影竟然也逐渐消失了! “八弟,四弟他死了吗?”睚眦急切地问道,他已经感应不到蒲牢的气息了。 “我也不知道……”负虽然研究过阵法,却从未实际陷入过南斗六芒战阵。 “你要干什么就快一点!”贝元闭引来了最后一个黑衣星君。 负上前一步,面对追来的五个星君,双手攥住巨笔,斜斜地当空一抹。 负的兵器名为“鼍龙寒魄笔”,一抹之后,空中凝出密密麻麻的冰针,飞向敌人。他的动作没有停,一抹之后又向上一挑,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横、竖、撇、捺,仿佛凭空有一块巨大的画布,他泼墨挥毫、潇洒自如,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作画一般。。 动作优雅,威力可惊人。负的每一笔都能“画”出不计其数的冰针,而且散射的范围极大,冰针扎在星君身上之后并不融化,而是散发出极强的寒气,五个星君的步伐明显僵硬了许多。星君似乎情知不妙,开始躲闪冰针迂回前进,可无奈冰针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负边挥舞笔边后退,根本接近不得。 “厉害!有这招干吗不早点儿用?”贝元闭赞叹不已。 “这招名叫‘龙飞画影舞’,大范围的冰针极度消耗功力。因为对方太强,我这招只能在暂时减缓他们的速度,之后就要靠你们了!”负头也不回地说道。 忽然,黑衣星君将缴获的贝元闭的仙剑抛在一旁,落剑声仿佛是个暗号,五位星君立即四散而开,从不同的方向冲向众人。的确,面对着负的大范围攻击绝招,分散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嗯?既然如此……”负停止了动作,脚下一蹬,冲着黄衣星君迎了过去,离黄衣星君最近的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见负不再发出冰针,也立即包抄过来,三对一! “八弟,你干什么!”睚眦吓了一跳。 “这样下去我会功力耗尽失去战斗力,不如拼掉一个!”负大喝一声,左手托住笔杆,右手猛击末端,顿时,一个耀眼的蓝色光圈从末端冒出,沿着笔身直冲笔尖,“嗖”的一声,那支鼍龙寒魄笔的笔毫突然部爆射出去,那可真是铺天盖地,堪比天女散花一般的暗器。 由于距离太近,而且笔毫的范围比前番的冰针还要大,黄衣星君根本无法躲闪,被扎得像个刺猬一样,就连急忙闪开的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身上也中了一些笔毫。 这些笔毫可不简单,不仅坚韧如针,还有极寒之气,毫尖带的也不是墨,而是海章鱼的毒汁,有麻痹的效果,黄衣星君中招之后动都没动一下,直接仰天倒在了地上。 空中,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司禄星君,灭。”而后,黄衣星君也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负此时已经坚持不住了,支撑着笔杆单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本来龙飞画影舞已经消耗了大量功力,现在这招“龙须漫天破”直接把他抽干了,他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白衣星君和蓝衣星君只是在胳膊上中了一些笔毫,对身体影响不大,他们在负出招之后依然速度不减地冲向了他。 睚眦正疾步奔向负,他知道,负施展绝招之后必定气虚。不过黑衣星君和绿衣星君也正向着这边包抄过来。“帮我截住他们!”他焦急地大喊。 贝元闭没有武器,只能靠速度诱缠住黑衣星君,卢海龙与薛月霖也截住了绿衣星君。 “当啷”一声,白衣星君挥向负的仙剑被蛟龙炀骨刀挡了下来;“噗哧”一下,蓝 衣星君的仙剑刺伤了睚眦的左臂。原来,睚眦发觉来不及了,就直接把大刀掷了过去挡住了白衣星君,同时自己也扑到了蓝衣星君身前。 白衣星君的仙剑被大刀挡开之后,对着负又是一斩,睚眦急了,腾空飞扫将负手中的笔杆踢了出去,与白衣星君的仙剑撞在一起。此时,蓝衣星君也对着他挥出了一剑。睚眦单手拍地,支撑身体继续旋转,脚尖回踢向蓝衣星君的脖颈。 可要命就要命在睚眦撑地的是受了伤的左臂,旋身时一阵剧痛传来,他支撑不住,身体往下一沉,原本旋转的态势也停止了,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蓝衣星君的仙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他身前,睚眦目瞪口呆地看着蓝色的发丝从眼前飘过。“哧”的一声,蓝衣星君的仙剑深深地刺入了负的喉咙,从脖子后面穿了出来,扎了个通透。 “八弟!”睚眦悲痛地大叫。负双手握住剑刃,艰难地侧过脸来,满嘴是血,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蓝衣星君扬手抽回仙剑,负顿时被带起翻了个圈,摔在了地上,他喉间喷出的鲜血洒了睚眦一脸。睚眦刚想扑过去,可是,负也和蒲牢一样,凭空消失了,只有斑斑的血迹留在了青青的草地上,睚眦呆住了。 “危险!”卢海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旁,右手仙剑、左手剑芒分别挡住了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攻向睚眦的仙剑。“快起来!”卢海龙焦急地喊道。《源影剑籍》虽然玄妙,可是以一敌二,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血滴沿着额头,流进了双眼,是热的;流进了嘴角,是咸的。睚眦肝肠寸断,没想到火云洞之行竟然如此凶险!南斗六芒战阵的六个怪物般的星君没有灵魂,又如此厉害!先是损失了四弟蒲牢,现在八弟负也紧随而去,睚眦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啊”,他握紧双拳仰天长啸,那啸声有如凤唳龙吟,连绵细密,经久不绝。 睚眦闭上了双眼,缓缓起身,双臂上冒出熊熊烈火,脚尖一挑,握住了蛟龙炀骨刀,顿时,长刀上也冒出了腾腾的火焰。倏地,他睁开了眼睛,火红的瞳仁光芒乍现,额上青筋暴起,浓眉倒竖,怒发朝天。他两手关节“噼啪”作响,双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低沉地说:“让开,我来!” 疲于招架的卢海龙连忙抽身后退,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刚想追上去,睚眦横刀挡在了两人面前。 “龙火狂旋斩!”睚眦大喝道。只见他将蛟龙炀骨刀抡了起来,右手握柄横扫,递到左手上,弯下腰同时左手向后反抡,右手重新接回,长刀化作一道金光,刀影带起道道烈焰,从他的头顶、双肩、双手、双膝、双脚分别飞出一条火龙,沿着刀影的轨迹围绕睚眦上下盘旋,那耀眼的光芒将半边天都照红了。在漫天火光之中,早已看不见白衣星君与蓝衣星君的身影。 “延寿星君,灭。”“上生星君,灭。” “强!”远处的贝元闭暗暗赞叹,“如果对上睚眦这招,我恐怕没有丝毫胜算。不仅如此,即便是对上蒲牢和负,我也没把握能赢。”虽然龙族三兄弟的身法不如他,可被压制在大乘境界所展现出的招式威力,他自叹不如。眼前的黑衣星君怎么都杀不死,他无可奈何。 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应付起绿衣星君来就更加狼狈了,她身上大小伤少说也有数十道。好在卢海龙及时赶来助她,她才稍微缓了口气。 九条火龙盘旋了两圈后化为虚无,睚眦抱着大刀撑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个踉跄,吐出一大口血,一头栽倒。“这招还未练到家……”睚眦心道。他翻身过来仰天躺着,望着头顶的蓝天。风,依然轻悠悠;云,依然柔淡淡。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该怎么跟大哥交代……”流出了两行清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睚眦的身影也消失了,进火云洞的六人,现在只剩下了三名修仙者。 “龙族那三人真是强悍,难怪在洞口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老白他们……可惜了,他们再多杀几个星君就好了。”贝元闭道。 卢海龙叹息一声:“他们三兄弟一共杀死四个星君,已经够可以了。如果我们连剩下的这两个都对付不了,哪有资格获得湛卢仙剑!” “这南斗六芒阵已经破除四个阵脚和四个阵眼了,怎么剩下的两个还是这么厉害!”薛月霖气急。 “南斗六芒阵一旦摆成,除非只剩下一个人,否则辅阵效果是一直存在的。”卢海龙道。 贝元闭眼睛一亮:“那就是说,我们只要尽力再杀掉一个,就可以破除此阵了?” 卢海龙也被点醒:“没错!我们由一个人拖住其中一个星君,另外两人通力击杀另外一个!” “那赶紧行动!我拖住绿衣服的,黑衣服的交给你们俩了!”薛月霖最希望速战速决,越拖下去她越危险。 说归说,可是黑衣星君速度快、防御强、攻击狠,要杀他还真是不容易。何况贝元闭的武器还不在手中。卢海龙传音道:“我来缠住他,你去捡剑! 等贝元 闭拾了剑回来,卢海龙又传音道:“攻他的右脚踝!” “右脚踝?”贝元闭低头看去,根本没什么不同,“为什么?” “刚才我收招时感觉到,他的右脚踝有一丝寒气溢出,想必是中了刚才负的那招‘龙飞画影舞’,趁现在寒气未消、行动不便时猛攻此处,若能伤他就等于限制住了他的行动!”卢海龙解释道。 贝元闭再仔细一看,果然,黑衣星君的右脚踝动作稍微有些僵硬。他立即出招,先朝着黑衣星君的面门、胸膛、腹部虚晃三剑,然后运劲朝黑衣星君的脚踝连续刺出二十六剑,他刺剑的速度之快,胳膊已经化为虚影,看不清了。二十六剑刺向两个脚踝的正面、外侧、内侧,甚至还有几剑刺向脚踝背面的脚筋处,着实诡异。 依贝元闭的想法,也别分左、右脚踝了,一起攻击算了,能伤得一个是一个,两个都伤则更好。黑衣星君边退边挡,他左脚灵便,攻向左脚的招式都被闪开了。右脚虽然不便,可仙剑连抖,硬是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只不过一瞬之间,贝元闭竟然攻出那么多剑,卢海龙心中赞叹:“谁说散修者就没有精妙的剑法了?我大宗派纵然集思广益、博采众长,可有些才华横溢的散修者创出的剑法也丝毫不比《源影剑籍》差!” “你攻他上盘!”贝元闭传音道。 卢海龙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牵制住黑衣星君的双手。于是抖擞精神,施展生平所练的本事,向着黑衣星君的上三路猛攻。 贝元闭刺剑被黑衣星君化解之后,将仙剑横摆,双手握住剑柄猛扫。这是剑法的第二路横空斩。这套剑法一共有三路,分别为刺、斩、挑,方才狂风骤雨般的刺剑为第一路暴雨刺。暴雨刺一共有二十六招,而第二路横空斩却只有一招。这一招势大力沉,即便招架住也很可能因为可怕的力道而受伤。贝元闭的仙剑非常刚硬,所以也适用于力大的招式。 卢海龙心领神会,为了不让黑衣星君有机会跃起避招,他小跳一下,同时挥剑招招向下,罩向黑衣星君的天灵盖。在此情形之下,黑衣星君根本不可能跳得起来,只见他弯下腰,双脚后蹬,将身体当空横了过来。如此,贝元闭的横空斩落空。不过好在,黑衣星君也失去了平衡。 贝元闭见状立即上抬手腕,同时双手分开。令人惊奇的是,他的仙剑竟然分成了两半,左右手各持其一,朝着黑衣星君的面门挑去。这就是他的第三路剑法双月挑。他的仙剑其实是一柄双合剑,平时合在一起,需要时可分成两半,当成两柄仙剑使用。 卢海龙的剑招如同漫天飞雨般落下,盖住了黑衣星君的上身。黑衣星君躲不开这次上下夹攻了,只得翻转身体,正面向上,用仙剑化解卢海龙的剑招,至于贝元闭的双月挑,只能用背部硬接了。 贝元闭的双剑狠狠地击中了黑衣星君的背部,他被撞得向上飞了起来。贝元闭觉得很奇怪,他感觉自己这一下好像不是击在人的身体上,倒像是击中了坚硬的巨石一般。 黑衣星君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恰好落在了正在与绿衣星君斡旋的薛月霖身后。看他的身手,好像并没有受什么伤。 贝元闭惊呼一声:“不可能!”刚才那招他已经用了十成功力,黑衣星君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他脑中突然想起刚才睚眦的龙炎追日斩击中红衣星君背部的情形。龙炎追日斩明显威力很大,可红衣星君被击中之后却一点儿事都没用,最后却直接被蒲牢的一记龙吟爆音波轰死。红衣星君开始就硬扛了一下龙吟爆音波,当时并没受伤,按理来说,第二下爆音波应该不至于致命才是。 “这些星君并非不会受伤,而是由于战阵的原因,受伤了也依旧没什么影响,可一旦伤势累积到致死的程度时,就会消散!”贝元闭总算想明白了,他连忙提醒卢海龙与薛月霖:“不要吝惜灵力,力攻击!等伤势累积到一定程度,星君就会消失!”。 之前卢海龙还一直在思索,用什么威力巨大的招式能一举消灭星君,现在想通了这一点,就能放开打了。他和贝元闭再次攻向着黑衣星君。 黑衣星君忽然低下头,双手持剑于胸前。 “不好,又是刚才那招!快收剑!”贝元闭连忙收回了仙剑,这次要是两人都被缴了兵刃,可就麻烦了。卢海龙也立即将仙剑插回背上,依然冲向黑衣星君,他还有左手的剑芒可以使用。 黑衣星君果然像之前那样旋转起来,不过这次他的身影并没有向贝元闭和卢海龙这边移动,而是转向了薛月霖。 薛月霖正在应付绿衣星君,却感到仙剑不听使唤了,剑柄传来巨大的力道,根本攥不住。胳膊被牵动,动作就走形了,黄衣星君一剑砍在了薛月霖的肩膀上。还未等她叫出声,黑衣星君已经逼了上来。她手一松,仙剑飞出,被黑衣星君接住,随即她的身体也被黑衣星君旋转的身影卷了进去。一声惨叫之后,随着“哧啦”、“哧啦”几声异响,薛月霖竟然被斩作数段飞射出来,头颅、断肢、残骸、内脏抛落一地,凄惨无比。 第八十章 破阵得宝 ()“糟糕!”贝元闭大呼不妙,原本以三敌二的优势又变成了二对二的均势。“如果那黑衣星君一直用这招,还有什么打头?直接自杀算了!”贝元闭又气又恼地抱怨。 卢海龙并没有在意贝元闭的话,他看见薛月霖的尸块缓缓消失了。“碧游剑仙何必如此残忍?这等可怕的战阵,如此厉害的对手,怎么打?别说大乘境界了,就是渡劫境界也不一定能赢得了!穆东华留下湛卢仙剑,布下如此幻阵,难道就是为了杀戮?不,不可能……”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再说除却南斗,还有东、西、北、中四斗,这些高高在上的剑仙们应该不会特意为难我们这些后辈子弟,那此番恶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愣着干吗,快上啊!”贝元闭的喊声打断了卢海龙的思路。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已经挥剑攻了过来。贝元闭截住黑衣星君,卢海龙迎上绿衣星君,双方又是一场鏖斗。 看着面前带着斗笠、始终看不清面部的绿衣星君,又瞥了两眼一旁同样装扮的黑衣星君,卢海龙纳闷地寻思:“六位星君剑招、功力、步法甚至动作、身材和装扮都如此相像,蒲牢说过,他们只有躯体,没有灵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傀儡不成?”忽然,火云洞口那块巨石上的诗句跃入他的脑海:“纵横一生成正果,叱咤风云任由我。强者之威何所似,正若南方丙丁火。”将南斗六星绢、进洞要求、巨石诗句、六芒战阵、死后消失这些线索部连接在一起,卢海龙隐隐猜到了碧游剑仙的用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都没有死。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即便被杀,应该也不会死。”卢海龙传音道。 贝元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莫名其妙在说什么呢?刚才薛月霖被杀的惨状你没有看见吗?” “不管死不死,都要想方设法求胜不是?我觉得,这是碧游剑仙的考验。” “考验?考验什么?” “当然是考验我们的实力,有没有资格继承湛卢仙剑。碧游仙剑如果不想让别人得到湛卢仙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埋在地下深处不是更好?既然我们凭着大乘境界以上的修为进入了火云洞,我相信碧游剑仙不会对我们大开杀戒。”卢海龙分析道。 “那他们死了之后都去哪了?”贝元闭将信将疑。 “我猜只是出了幻阵而已。”卢海龙推测。 贝元闭沉默了一会,忽然又传音:“不对啊,那包世涵不是就被禁制杀死了吗?” “的确,包世涵是真的死了,不过也怨不得别人,碧游剑仙本来就说得很清楚了,只有大乘境界才可进洞,包世涵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两个星君攻势丝毫不减,光闪躲也不是办法,硬要招架恐怕又敌不过,倘若黑衣星君再转一次把我的武器给缴走,那可就惨了……”贝元闭最害怕的就是黑衣星君的那个诡异招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黑衣星君又摆出了持剑在胸的姿势。“这、这怎么办?”贝元闭慌神了,“啊?”他眼角瞥到了旁边的绿衣星君,赫然也是一模一样的持剑姿势!“要是被缴械可就完了!”他急红了眼,没有仙剑用什么去挡开对方的剑招?虽然卢海龙推测,被杀了也不会真死,可他丝毫不愿去尝试。 卢海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光靠闪避,总有不支的时候。万一不小心被卷进去,就会被切成碎块。“总之,先收剑逃开再说!” 两人刚将仙剑插回背上,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就分别旋转着冲了过来。两人左右疾速散开,两个星君旋转的身影丝毫不比他们慢,紧追而去。 卢海龙一边提气疾奔,一边思考着应对之法。“两位星君丝毫不惧剑伤,防御强得惊人,凭双手怎么能赢得了?这‘旋转切割’的招数又如此犀利,凭身体怎么能扛得住?啊,对了!”他急中生智,“以彼之矛,克彼之盾!”顿时,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脑中浮现。 “我有个主意,你我分别绕个半圈,然后……”卢海龙将想好的计划传音给贝元闭。 贝元闭听后大喜,称赞道:“真有你的!值得一试!我之前夸你聪明,果然没白夸!” 已经左右分散逃开的两人转变方向,绕弧形疾奔,待两个星君追近后,两人又相向而冲,顷刻之间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在几乎鼻子碰鼻子的瞬间,两人突然各自向左方侧身,用尽最大力气对准对方的胸膛拍出双掌,“砰”的一声闷响,双方立即口吐鲜血斜飞了出去。他们的掌力非同小可,互相击了个重伤,卢海龙这个方法完是孤注一掷,实施之后两人必然双双失去战斗力,如果失败可就任人宰割了。为了加大成功几率,他们刻意等到贴得极近时才出手,因为太近了根本无法对掌,只能击在对方胸膛上。 卢海龙飞出去十几丈远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忍住胸腔的剧痛,看了一眼两人刚才相遇的地方,结果果然和他设想的一样,黑衣星君与绿衣星君没料 到他们俩有这一招,互相躲闪不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阵密集地金铁交鸣声与“哧哧”的声音传来,卢海龙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吐了一大口鲜血,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海龙缓缓睁开了眼睛,头顶上不再是万里晴空,而是一个普通的天花板。他撑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房间中的床上,枕边放着自己的仙剑。环顾四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方桌、两个凳子以及桌上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哪儿?”卢海龙自言自语,摸了摸胸口,已经不疼了,仿佛根本没受过伤一样,体内的灵力也都饱满如初,感觉甚好。他下了床,走到方桌旁,看了看箱子。箱子很是古朴,用铜皮包了棱角。“难道里面放的是湛卢仙剑?”他大喜,连忙打开了箱子。 可令他失望的是,箱子里没有湛卢仙剑,只有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呈现一颗红色的珠子。“这是什么东西?”卢海龙很疑惑,既不是矿石,又不是丹药,更不是珠宝,甚至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他轻轻拿起红珠,顿时,一股温热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应该是件宝贝。”他心想。反正横竖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先把珠子放下,开始研究起包住珠子的那块布来。刚才在打开布包时,那丝滑的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卢海龙曾经触摸过南斗六星绢和东斗五星绢,和这块布的触感一模一样,想必南斗火云洞最后的奥秘都在其中。他将箱子挪开,把布平铺在桌上,双手度入灵力。果然,红色的字显了出来,依然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字迹: “南斗火云洞,考验来者之强,按破除六芒阵之功绩分以火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星洞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湛卢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日月盈仄, 天道有常。 败者多弊, 成者多良。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读完这段文字,卢海龙明白了许多。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南斗六芒阵是碧游剑仙对他们的考验。那个红珠就是火灵珠,按理应该有六颗,如果按照功绩来分,应该是蒲牢一颗,负一颗,睚眦两颗,他自己和贝元闭各一颗。薛月霖一个星君都没有杀死,应该什么都没得到才是。 “珠内有地图”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把珠子弄破才能取出地图吗?可是绢布上又说在术藏宫内危险时灵珠可抵一命,看来是不能把它弄破。卢海龙思索着,又拿出了火灵珠仔细观察,许久,依然没看出什么门道。“算了,还是回去之后再做研究吧。”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火灵珠和绢布,来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卢海龙吸了出去,刺眼的光芒射来,他赶紧闭上了眼睛,须臾,光芒渐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扶琴湖底的巨石旁边了。 不仅是卢海龙,还有睚眦、蒲牢、负、贝元闭、薛月霖,还有一直留在火云洞入口石碑处的贝元开、孟凡涛也在。 “原来大家都没事!”贝元闭传音道。 睚眦则微笑着给了两位弟弟一人一个熊抱,兄弟情义,彼此不必多言。 贝元开与孟凡涛面面相觑,贝元开道:“刚才我和老孟正在闲聊,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们就到了这里。怎么样,结果如何?得到湛卢仙剑了吗?” “真晦气,历经恶战,结果却是白跑一趟。”薛月霖气闷至极。 孟凡涛眉毛一抬:“怎么说?” 薛月霖道:“走到洞底,我们进入了一个幻阵,与六个厉害的家伙大战一场。我只记得自己被其中一个人乱剑砍死,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果然,她没进过神秘的房间,也没得到火灵珠。不过她死是在我昏迷之前的事了,后来我又在房间里停留了许久,竟然会同时被传送到这里,碧游剑仙的阵法真是天下奇绝啊。”卢海龙暗暗慨叹。 “卢兄,贝兄,恭喜你们二人破了南斗六芒阵。请问那个红色的珠子是什么?绢布上又写了什么?”睚眦忽然传音道。 也许是并肩作战过,卢海龙对龙族三兄弟的印象好转了许多。虽然他们发动了妖兽暴乱,可单就品德来讲,他们兄弟之间有情有义,令人感动;和修仙者之间能做到坦诚相待、同仇敌忾。三人对修仙者的这份信任,得到了卢海龙的肯定。另外一点,他们展现出的惊人实力让卢海龙大开眼界,若不是他们三兄弟拼掉了四位南斗星君,如何会有最后的胜利?出于对强者的尊重,卢海龙对于睚眦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知了火灵珠的重要性,睚眦赞叹不已。卢海龙特意询问了一下,果然睚眦去的神秘房间有两个箱子,分别放着一颗火灵珠。 “贝道友,卢道友,后来的情况怎样了?”薛月霖惦记着最后的战局,传音询问。 贝元闭皱着眉头,连连摆手:“嗨,薛姐别提了。你刚被黑衣星君杀死,那家伙和绿衣星君就一起用同样一招把我和卢道友的仙剑缴走了,我们俩逃都来不及,硬生生地卷了进去,死得那叫一个惨。”说到此处,他还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薛月霖似乎不太相信油腔滑调的贝元闭,将目光转向了卢海龙。 卢海龙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贝元闭的话。 “这个家伙装得还真像,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蒲牢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卢海龙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狠狠地一咬舌尖,痛楚令他皱起了眉头,薛月霖还以为他也在为白跑一趟而懊恼呢。 关于火灵珠与术藏宫的秘密,傻瓜才会说出去。 薛月霖叹了口气:“不过我睁开眼之前,听到了一句话:“‘五斗星洞,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看来,我注定与五柄绝世仙剑无缘了。” 贝元闭反应最快,连声附和:“对,对!薛姐,我也听到了。我们可真够倒霉的。老孟,大哥,还是你们运气好,若早知道火云洞没有湛卢仙剑,还要吃尽苦头死上一遭,请我我都不进去!” “别叫我‘大哥’,我恶心。”贝元开鄙夷道。 “哈哈哈,当初你们争名额、抢机会,把我剔除在外,这下后悔了吧?”孟凡涛幸灾乐祸。 “嘁,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倒要看看你去金戈洞时的运气能比我好多少,哼!这回耽误了我不少修炼时间,诸位,告辞了!”贝元闭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向湖面游去。 卢海龙等人心里却听到了贝元闭开心的声音:“各位,五斗星洞开后的两年,术藏宫见!” 贝元闭走后,睚眦对贝元开与孟凡涛道:“依照约定,金戈洞之行将由两位与我龙族同去。一个月之后,请往游龙郡汉州城一聚。”说到这儿,睚眦又转向卢海龙道,“也劳烦卢兄来走一遭,助我等寻找金戈洞。找到之后,自有重谢。” 卢海龙答应了:“自当前往。” 睚眦灿烂一笑:“既然如此,我兄弟三人告辞。”他和蒲牢、负一起飞速冲向了湖面。 卢海龙也向薛月霖等三人拱手辞行:“太清宗还有要事,我得立即赶回火叶山,先容告退。”走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巨石旁的斜坡,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 薛月霖与贝元开、孟凡涛一起回到了天云宗,贝、孟二人稍作休息就一同离开了。因为和龙族约定一个月后会聚汉州,两人索性结伴而行,一路游山玩水西行。睚眦在进火云洞之前许诺过,寻剑期间妖兽不会主动进攻,所以两人毫不担心。 留在天云宗等待最后结果的大乘期修仙者们,听薛月霖简单一说,纷纷散去。渡劫期的高手有办法避开禁制,他们也就再没资格再去争夺绝世仙剑了。听说渡劫期高手们在火云洞中费尽工夫恶战一场,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不过也有人感到奇怪,神秘的火云洞怎么什么宝贝都没有?那湛卢仙剑又在哪里呢? 叶申荣同样也是满腹狐疑:“于情于理,碧游剑仙设下此局不会是为了耍弄人,难道有人在撒谎?按理来说,最后一个死的人说谎的嫌疑最大,可是贝元闭和卢海龙都说是一起被杀死的,而且他们身上确实没有带着湛卢仙剑……”思来想去,他做出了两种推测:一是他们未能破除南斗六芒阵,所以得不到湛卢仙剑;二是有人捷足先登,在他们入洞之前就已经进去取走了湛卢仙剑。叶申荣控制薛月霖离开扶琴湖底之前,曾经度灵入巨石,可火云洞入口没再出现。 如此一来,叶申荣想要通过公布南斗六星绢的秘密,引来各路高手从而设计控制住他们的计划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败了。另外,让他更为郁闷的是,在控制薛月霖进入火云洞时,他发现薛月霖虽然是渡劫境界的灵力,但却只能施展出他自己的功法招式。他顿时明白过来,不论控制多么厉害的人,实际的战斗力都和他自己没什么区别,这样就打乱了他一统修仙界的大计。幸亏火云洞之行无人获益,要不白搭进去一个大秘密,叶申荣肯定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一计不成只得另觅他法,他又找彭信威商议去了。 …… 卢海龙回到火叶山后,将火云洞之行简单地向皇甫玉、赫连馨两人做了描述。当然,他隐去了关于火灵珠和术藏宫的秘密。听说五斗星洞只能去其一,两人也就更加释然,西斗金戈洞,就让孟凡涛和贝元开去吧,她们的目标是东斗木叶洞。 由于卢海龙答应了一个月之后前往汉州相助寻找金戈洞,所以木叶洞之行只能延后了,好在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不着急,多一个月去寻找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的下落也不错。 由于卢海龙进过火云洞,就不能再去木叶洞了,如此便多出来一个名额。火云洞之行困难重重,他不想让史冲寅或者柳茵茵去木叶洞冒险,以他们俩大乘中期的境界,去了也鲜有希望能通过考验。那么究竟该让谁去呢? 第八十一章 东斗木叶 ()“什么?妖族也可以修炼?还能化成人形?”李原啸大吃一惊。卢海龙一回来,他就关切地询问起火云洞之行的结果以及湛卢仙剑的归属。听完了卢海龙的叙述,李原啸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仙魔大战时神秘的修魔者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忽然又冒出来第三种修炼方式修妖。 “不错,而且他们的功法极为特殊,在通道中竟然不受碧游剑仙的禁制。他们三人的武器也都不是仙剑,睚眦用的是一柄长杆大刀,另外两人的兵刃更是稀奇古怪,竟然是一口钟和一支笔。不过,使用起来的威力倒是极大,丝毫不弱于极品仙剑。”卢海龙回忆道,“而且他们的招式非常厉害,霸气十足,蒲牢和负分别消灭了一个南斗星君,睚眦更是一招就消灭了两个星君。”蒲牢的龙吟爆音波,负的龙飞画影舞、龙须漫天破,以及睚眦的龙炎追日斩、龙火狂旋斩,这些震天撼地的绝招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火云洞惊心动魄的大战,他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的龙族……我刚才还在想,他们特殊的修妖功法会不会遭到不轨之人的觊觎。现在看来以他们的实力,估计没人有这个胆。”姜桓谷道。 “修妖……怎么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族修炼成人呢?这一下就突然冒出来三个,真是奇怪。”苗昊商道。 卢海龙缓缓摇头:“你说错了,他们兄弟绝对不止三个。只是其他的还没有露面而已。等着吧,一个月之后要寻找金戈洞,到时肯定会见到新面孔。” “为何这么说?”苗昊商问。 “他们兄弟至少也有八个。”卢海龙喝了口茶,“我曾听见负称呼睚眦为‘二哥’,睚眦叫蒲牢为‘四弟’,叫负为‘八弟’。” 李原啸听了直咋舌:“如此厉害的龙族,竟然有这么多兄弟……睚眦上面还有一个大哥,那人得多厉害……”他忽然觉得自己寂灭后期的境界在这些强者面前是多么的弱小,原本以为师父卢海龙必是寻找湛卢仙剑的修仙者之中最厉害的一个,没想到竟然冒出足足十一位渡劫境界的修仙高手,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比卢海龙要高,还有更神秘、更厉害的龙族出现。“看来更得抓紧修炼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李原啸心想。 “那个负随便一掌就能杀死渡劫境界高手……看来上次他还真是对我手下留情了。”苗昊商慨叹。 “那是在通道中我们压制了境界而龙族不受禁制影响所致。现在因为寻找五斗星洞之事,睚眦已经承诺,暂时不会命令妖兽进攻,我们也得吩咐下去,万一遇上妖兽,切不可主动挑起干戈。另外,借住他人宗门之地多有不便,我看我们明天就先回天道山去吧。”卢海龙道。 李原啸、苗昊商、姜桓谷三人都点头称是。 “对了,可有木叶洞的线索?”卢海龙在前往火云洞之前,曾嘱咐李原啸秘密寻找木叶洞。 李原啸摇头,懊恼地说:“我跑遍了亢龙一郡,四处打听,还顺着雾凌山脉寻了一遍,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 卢海龙吃了一惊:“我去火云洞才多久,你竟然找遍了一郡之地?” 李原啸诧异道:“师父,你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了啊。” “一个多月?”卢海龙惊奇无比,“我进火云洞到出来不过才半日而已,算上来回路途也不过几天,怎么会这么久?” 李原啸一脸茫然:“师父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听您的描述,我还以为洞中极深呢。” 卢海龙暗暗忖思:“当初从火云洞中出来时,孟凡涛和贝元开并没说我们进去了很久,看来整个火云洞包括开始的通道中的时间流速和外面都不一样,真是神奇。” “将东斗五星绢给我看看。”卢海龙道。接过李原啸递来的宝绢,将其铺在桌上度入灵力,顿时,藏剑图和文字都显示了出来。他又找出一块绢布,用灵力临摹下藏剑图。如果每次都要带着真品去寻找,实在太麻烦了。 前番因为准备火云洞寻剑之事,卢海龙未曾仔细考虑过木叶洞的位置。现在无事,正好仔细推敲。 “前番按照‘火曰炎上’的线索,推测出火云洞在扶琴湖底,既然上次没错,那这次也按照此套路来。东方青帝木星,天干属甲乙。木,曰曲直。称得上‘曲直’的地方,会是哪里呢?”卢海龙自言自语。 苗昊商摇了摇脑袋,站起身来:“让我出力还行,要是思考这些累死人的谜号,还是你们来吧。我回房去了。” “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姜桓谷撇撇嘴,挖苦道。 正要出门的苗昊商回过头来,笑了:“要不来外面较量较量?我的四肢是不如你的发达,可也不见得会输给你。” “算了算了,你们俩都走吧,在这里净添乱,打扰我的思路。”卢海龙无奈地挥了挥手。 “嘿嘿,其实我也不擅长做这种事。那我也走了!”姜桓谷笑嘻嘻地说,而后和苗昊商一边斗嘴一边离开了。 “师父,我也曾按照这个套路想过。不过‘曲直’应该是说道路崎岖的地方,所以我格外留神雾凌山脉沿途山路,可惜并没有什么收 获。”李原啸道。 “木叶洞应该就在亢龙郡。既然雾凌山脉沿途都没有发现叫做‘木叶洞’的地方,那应该是哪里想错了。”卢海龙分析道,“按照发现火云洞的经验,木叶洞应该极为隐蔽才是。如果洞口是在山上,估计早就被打柴、打猎的人给发现了。” 李原啸皱着眉头:“那会不会根本不是这个套路?难道‘火曰炎上’是我们碰巧?” 卢海龙沉默了,心想:“真的是碰巧吗?那未免也太巧了吧。‘火曰炎上’,这是五行中人尽皆知的东西,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李原啸忽然似有所得:“啊,南斗火云洞,火者,热也;云者,水也。火云火云,热水也。按照这个解释,似乎也能行得通。” “那照你的说法,木者,树也;叶者,为何?”卢海龙问道。 “叶者,自然是指树上的叶子。我估计,木叶洞的位置应该和树有关。”李原啸道。 “与树有关?雾凌山脉也不知有几万几千棵树,如何去寻?”卢海龙若有所思。 李原啸摸了摸胡须:“唔……看来这个想法也不对。” “等等,可能你猜对了。”卢海龙忽然面露喜色,“估计之前的套路也没错,只是想错了方向。‘曲直’,说的一定是某个地方吗?说不定是指某样东西呢?比如说树?” “对是对,‘曲直’的确可以指树,可是问题不是又说回来了?雾凌山脉这么多树,‘曲直’指的又是哪一棵呢?”李原啸不解。 卢海龙微笑道:“确切地说,‘曲直’指的是树干,因为根、枝都只有‘曲’而没有‘直’。因此我推测,木叶洞的入口应该在某棵大树的树干之中……” 李原啸想了片刻,依然疑惑:“一般的树干都是实心,只有干枯的空心树干才可能进入。可干枯的树干在雾凌山脉的密林之中也数不胜数,如何确定是哪一棵呢?” “呵,这就要从‘木叶’二字考虑了。本是干枯之木,若有树叶生于其上,是不是就很特别了?另外,能进人的树干,必定很粗。我看,就在亢龙郡范围内的雾凌山脉中,寻找长有树叶的空心枯树吧!”卢海龙揉了下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不离十。 “那我现在就去找!”李原啸起身,“枯木生叶,还真是奇怪得很……”自言自语着,他离开了房间。 “如果这次又对了,那寻找金戈洞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卢海龙心中甚感轻松。 …… 第二天,太清宗部撤离了火叶山,返回天道山。原本冷冷清清的天道山再度热闹了起来。 李原啸与余瑞江一起外出寻找木叶洞去了,这么重要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卢海龙特地去竹园看了看几个小辈的修炼进度,结果令他十分满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韩明飞、唐君荷的灵力充盈了许多。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修为大有增长,堪比他人修炼半年的进度。花清雨的进步就更大了,由于这是第二次修炼,轻车熟路,她竟然已经恢复到和合期的境界了。 “不错,不错!你们几个都没有让我失望,给你们的灵晶,算是没有白瞎,哈哈。”卢海龙心情大好。 “前辈,这灵晶的确不错。既然我们没让您失望,您干脆再给我们每人发一堆吧。”朱晓敏的脸笑得像绽放鲜花一样灿烂。 卢海龙敲了下她的脑门:“你当这是大白菜啊,还要一堆?” 朱晓敏“嘿嘿”笑了:“前辈莫要生气,我不就是说说嘛。其实光这一个灵晶我们都已经很感激前辈了,晓敏先代大家谢谢您。”说完,她对着卢海龙深深地鞠了一躬。 卢海龙摇头笑笑,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着实可爱。 笑过之后,卢海龙想起了正事,他询问天逍道:“天逍,你对你的亲生父母有什么印象吗?”他曾经问过李原啸,东斗五星绢的来历以及上面的字句是什么意思,李原啸只是简单地说了一遍。既然现在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都毫无线索,卢海龙正好借此机会问一问。 天逍摇了摇头:“前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被父亲抱回家时才刚刚百日……” 卢海龙苦笑,李原啸当时没说清楚,只是说天逍不是女儿亲生的,没想到捡回天逍时他竟然那么小。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 “前辈,听说您前些日子前去寻找湛卢仙剑了,怎么样,找到了吗?”韩明飞问。 “没有。让你们失望了,其实火云洞里并没有湛卢仙剑。” “那有没有得到关于湛卢仙剑下落的线索?”韩明飞又问。 “只知道是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卢海龙面对着这些勤勉聪慧的小辈,实在不愿意撒谎,只能含糊其辞,说得模棱两可,术藏宫也的确是个隐秘之处。 唐君荷惋惜地说:“那前辈此行不是白跑一趟?湛卢仙剑当然在隐秘的地方,如果不隐秘岂不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绝世仙剑,自然是有缘者得之。”卢海龙道。 “前辈,我们几个还从没看过《仙剑谱》呢。不知湛卢仙剑是哪位剑仙的兵刃?”天遥问。 卢海龙想了想,然后道 :“也罢,反正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青龙大陆,现在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据推测,原本火云洞中应该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二的湛卢仙剑,这柄仙剑本是碧游剑仙穆东华的武器。一个月之后,修仙者们将会去金戈洞寻找排名第四的泰阿仙剑,它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兵刃。”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按理来说还有三柄仙剑,只是不知道藏匿之处在哪里。不过其中有一柄应该是玄玉剑仙西门白的赤霄仙剑,在《仙剑谱》中排名第三。”由于北斗七星绢和中斗三星绢还未找到,所以卢海龙没有妄下推断另外两柄仙剑是哪两柄。 天逍、天遥和朱晓敏都是头一次听说这些叱咤风云的剑仙名号。“《仙剑谱》第二是湛卢仙剑,第三是赤霄仙剑,第四是泰阿仙剑,那排名第一的是什么仙剑?又是谁的武器呢?”朱晓敏好奇地问。 卢海龙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郑重地说道:“排名第一的仙剑名叫‘轩辕’。是传奇剑仙黄龙剑仙公孙姬的兵器。” 从卢海龙的口气中,众人就能感受到他对黄龙剑仙的钦佩。“乱世出英雄”,这一刻,大家的思绪仿佛都回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十八位冠绝天下的剑仙,十八柄无可匹敌的仙剑,谱写下了辉煌灿烂的历史篇章,永远地流传在青龙大陆之上。 从想象中回过神来,卢海龙起身:“你们都继续努力修炼吧。剑仙,现在距离你们还太过遥远。‘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修仙之路每一步都是关键,都要好好地把握。希望你们将来能担负起支撑太清宗的重任。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 李原啸沿着雾凌山脉已经找了两天了。 “漫山遍野都是树,要找一棵枯树还真是不容易啊。”李原啸自言自语,“不知道余瑞江找到了没有。”翻翻灵息玉,没见到有余瑞江的传讯。 李原啸御剑擦着树梢低飞着,忽然,一个熟悉的白墙庄园映入了眼帘。东石山脚,云暮山庄安静地座落在那里。“既然到这儿了,就下去看看吧。”李原啸缓缓降落,收了仙剑,向云暮山庄走去。 女儿和女婿的墓就在山庄外不远处。 这个时节,荻草遍野,风过之处沙沙作响。阵阵凉意的深秋好比一个硕大的舞台,飒飒的秋风如同一名忧伤的乐者,而遍地的荻草则是乐者手中幽咽的琴,轻轻地,淡淡地,弹奏着一首首萧瑟而又凄凉的歌。 李原啸侧目看着不远处荒凉的东石山,想想物是人非的云暮山庄,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悲凉的时节,凄清的环境,总能带给心有愁事的人无限哀思。 “当年就是在这里捡到了天逍。”李原啸心道。想起了那个乖巧的孩子,他惆怅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坟墓就在前面,碑前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贡品,还有些没有烧完的纸钱,在时而吹过的风中飘舞。 何云暮夫妇为人厚道,还铲除了东石山以及附近山头的许多匪患,附近村庄的人们无不敬佩,那些贡品都是心存感激之人为夫妻二人献上的。 在墓碑前伫立良久,李原啸收回了哀思。 故人既已去, 情在心中留。 时常缅怀切, 何苦增烦忧。 人生一场梦, 逝后土一掊。 哀思无所寄, 瑟瑟风满秋。 “唉,还是正事要紧,该走了。”李原啸几步一回首,离开了这个伤感的地方。 也许是风大了一些,从东石山上吹下来一些碎石,扬起的尘土向着李原啸卷了过来。他用衣袖遮住了脸,心想:“东石山也是雾凌山脉中的一部分,怎么就只有它如此荒芜呢?” 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李原啸的脑海:“荒芜……对啊,只有荒芜之地才最有可能有枯木!雾凌山脉其他地方都树林茂密,怎么可能会突兀地冒出一颗枯树呢?”思来想去,还真是只有东石山最有可能。联想起东斗五星绢,襁褓中的天逍,云暮山庄外的荒野,李原啸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嗖”,他飞速御剑腾空,向东石山顶飞去。 东石山一片萧条景象,如果有一棵粗大的枯木,应该十分显眼才对。可李原啸御剑飞了一圈,并没有找到。 “枯木生叶,连枯木都找不到,更别说长叶子的枯木了!”他不免有些失望。 “看来不想明白‘枯木如何会生叶’这个问题,是别想找到木叶洞了。” 下落在山腰,李原啸一边随意散着步,一边仔细思考。走了一会儿,他在一块巨石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地面出神。忽然,远处地上一个绿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青虫,一条已经死掉的青虫。“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青虫?”李原啸有些奇怪。这种青虫,一般依附在树叶上生活。“附近并没有树啊。”他环视一番,“难道,不是大树,所以不显眼?”他坐不住了,起身四处寻找。青虫死在这里,说明周围必然有它可以赖以生存的地方。 “哈,找到了!”李原啸忽然惊喜万分地呼喊。 第八十二章 五律天音 ()“就是这儿吗?”卢海龙问道。他的面前有一个矮矮的树墩。树墩上绕着密密麻麻的藤条。藤条上的叶子将树墩遮得严严实实,只显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周围一圈的地有些潮湿,藤条正是从潮湿的土壤中冒出来的。 “是的。木叶,原来是说藤条的叶子。”李原啸答道。 卢海龙轻轻拨开树墩顶端的藤条,树墩竟然是中空的,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 “我已经下去过了,里面很深,我也照您说的做了,一切都不出师父所料。” 卢海龙小心翼翼地将藤条重新盖好,大喜:“如此甚好!等我赴了龙族之约回来,就通知皇甫、赫连二位道友。” …… 一月之期已近,卢海龙启程飞往游龙郡的汉州城。妖兽都已不见了踪影,整个汉州冷冷清清的。 “卢兄,劳烦前来忘忧楼相见。”睚眦的声音忽然在卢海龙心中响起。 卢海龙深吸一口气,暗想:“不知会看见哪些新面孔……” 忘忧楼本是热闹的梦香街第一家店,以往都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因为妖兽之乱,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偌大的汉州成了一座空城,梦香长街也不再有各种香气缭绕。 走进了空荡荡的忘忧楼,上了二层,当中的一张大圆桌旁,坐了一圈人。 卢海龙扫了一眼,发现有睚眦、蒲牢、负,修仙者贝元开、贝元闭、孟凡涛、薛月霖,还有两位陌生的青年。 “原来各位都在,看来我来得最晚,见谅。”卢海龙拱手,“元闭道友,薛道友,你们怎么也来了?”他感到很奇怪,当初睚眦并未邀请他们。 “是睚眦兄请我们来的,让我们为此次进入金戈洞的名额做个见证。正好我也闲着没事,过来看看金戈洞也好。”贝元闭笑呵呵地回答。 趁着贝元闭说话的时候,卢海龙细细打量了一眼那两位陌生的青年。 坐在睚眦上首的青年,一头长长的金发,整齐地向后梳着。鬓角两缕长丝荡在胸前,棱角分明的脸略微有些削瘦,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睿智之感,紧抿的嘴唇、略尖的下巴,透显出一丝高雅的气质。他同睚眦等人一样也是一身金色的衣袍,裸露着左肩,右肩则是一个金色的龙首,比衣服颜色稍暗的金色龙身盘绕而下。 坐在负身旁的青年,则是一头紫色的短发。只有额前两缕卷曲的长发一直垂到下颌。脸型略圆,眼睛又大又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两腮上的酒窝,那温和的笑容让人心情愉悦。除了右肩的龙首是紫色的,他的装束也与睚眦等人无异。 “看来这两位青年就是要去金戈洞的龙族了。”卢海龙心中暗道。 “我来介绍一下”,睚眦对众人说,“上首这位是我们的大哥,囚牛。那位紫发的是我们的小弟,螭吻。找到金戈洞之后,将由他们俩进入。”原来八弟负依然不是龙族兄弟中最小的,由此,卢海龙对于他们人数的估计也得增加一个了。 “各位,前番火云洞之行多谢你们让与我龙族三个名额。这次与我们同行的将会是贝元开兄、孟凡涛兄。其余的人还请做个见证,另外,务必帮忙寻找一下金戈洞所在。我龙族碍于功法不同,无法度灵显图,还请各位各自临摹之后,帮我们也临摹几份。”囚牛开口道。他的声音很温和,很轻柔,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金戈洞之所在,我已经大略推测过。不过我对青龙大陆西部不熟,找寻具体地方还要靠各位。”卢海龙道。 囚牛眼睛一亮:“哦?卢兄,愿闻其详。” 卢海龙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西方太白金星,天干属庚辛。金者,曰从革。你们可知‘从革’为何意?” 囚牛道:“并不了解。还请细说。” “‘从革’,意为按照意愿而改变形态。‘金’者,并非单指黄金,而是泛指金铁之物。金铁之物唯有在接受铸造煅烧之时才会改变形状,而铸造最多的就是兵刃。从西斗星洞的名字来看,金戈洞,‘戈’者,兵刃也。因此我推测,金戈洞应该在一个蕴含丰富铁矿的地方。如果发现矿藏附近有巨石,那十有**就是那里。”卢海龙详细地分析道。 囚牛既惊讶又敬佩:“卢兄果然才思敏睿,前番曾听二弟所说,今日方得一见。等找到了金戈洞,我龙族必有重谢!” 卢海龙淡淡一笑:“好说,囚牛兄客气了。” “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去找吧。”贝元开等不及了。 “且慢。”囚牛微笑着慢悠悠地说,“贝元开兄不必心急。青龙大陆西部,我龙族了若指掌。要说富铁矿藏,要数沿海小岛蕴藏最多。我立即号令蟒部、鳄部、雕部妖兽四散寻找,无须我们亲自前往。” 沿海小岛星罗棋布,不计其数。让可以游水的妖蟒和妖鳄以及可以飞行的妖雕前往搜寻,效率肯定比亲自去找要高得多。 剩下的只有等待而已。 三天之后,就传来了好消息。在距离青龙大陆西海岸三百余里的一个岛屿之上,发现了一个与藏剑图所画地形相似的地方,而且此处既有铁矿,附近又有巨石。一行人立即在囚牛的带领下赶往该岛。 这个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岛上还有一座小山,而铁矿,就在山脚处。 到达之后,卢海龙只扫了一眼,就坚定地说:“正是这里。”山脚下突兀冒 起的一座巨石,与扶琴湖底的那座大小相当,形状相似,所以他下了断言。 贝元开跑了过去,度灵入石,果然,石头上显示出闪着黄光的线条纹路。大大的西斗四星图下,也有四句诗: “炼魂为主体为宾, 魄当属阳魂属阴。 智者多谋足远虑, 正对西方庚辛金。” 右下落款“凤凰祝萱蓉。” “果然没错!”贝元开激动无比。话音刚落,巨石旁边的地面一阵震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贝元开两步跨到洞边,蹲下身来,轻轻用手一探,一个黄色的光壁顿时显现出来。 “一样有禁制。”卢海龙心道,“‘智者多谋足远虑’,呵,如果我料想得没错,他们这一次也并不轻松咧。” “既然找到了金戈洞,我们四人就此进去了。这次劳烦各位远道而来。”囚牛客气地道谢,而后又对睚眦道,“二弟,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睚眦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囚牛笑眯眯地对三位同伴说:“请进吧。” 贝元开压制功力到大乘境界,纵身一跃,跳进了洞内,孟凡涛、螭吻、囚牛也陆续跟了进去。 洞并不深,贝元开很快就触到了洞底。洞的走向陡然向旁边一拐,朦胧的光芒在拐角后若隐若现。 贝元开和孟凡涛都进过火云洞的通道,知道这光芒必定是金戈洞口的石碑发出的。 四人拐过拐角之后,继续前行了片刻,终于看见了石碑。 石碑所在之处是一个宽敞的地方,碑上金光流转的“金戈洞”三个大字隽灵秀美,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笔迹。石碑旁边的洞壁之上,也有一排字迹:“有西斗四星图者,可带三人入。四人同持,方可入洞。”石碑后方不远处,山洞又急转方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一切格局都与火云洞如出一辙。 囚牛从怀中取出了西斗四星绢,四个人一人扯住一个角,缓步进入了金戈洞中。 金戈洞虽然位于海岛地面以下,却并不潮湿。而且,洞中非常明亮,整个洞仿佛都在发光。贝元开凑近洞壁,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顿时,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墙上和贝元开的手上下落。“咦?”他惊叹一声,再定睛一看,原来墙上满是金色的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这是一种罕见的发光苔藓。”贝元开身后的螭吻道,“难怪洞里金光灿灿。” “真是神奇……”贝元开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金戈洞十分曲折,四人小心翼翼地拐来拐去。囚牛曾经详细地询问过睚眦火云洞中的情形,听到南斗六芒战阵的凶险,囚牛顿觉心惊肉跳,还好是碧游剑仙的考验,如果是真的敌人,三个弟弟殒命,他可承受不了。 在这一个月里,囚牛与螭吻都做好了万的准备,金戈洞之行估计也是一场恶战。 四人走着走着,忽然头顶大亮,四人竟然走出了金戈洞! 不过,这里并不是海岛的景致。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远处一片朦胧的青山,山顶祥云缭绕,瑞气盘旋,青山西边则是一个大湖,湖水清澈无比,微波粼粼,反射出一片金光。湖畔生着一排杨柳,在微风中跳着优柔的舞蹈。不远处有一座小楼,有五层之高,廊柱檐台的装饰很是古朴,每层楼的窗户都紧紧地闭着。 “这是哪里?难道还住过人?”孟凡涛十分惊奇。他来到了大门前,想要推开,忽然,从门缝传来了亮光。孟凡涛仰头一看,每层楼都亮了起来。“难道这里现在还住着人?”孟凡涛更惊奇了。 囚牛闭上了眼睛,须臾之后,猛然睁眼:“不对,我们已经处在一个幻阵之中。我的功力被强制压到大乘境界。” 贝元开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是。洞中怎么可能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必是幻阵无疑。” 可这幻阵营造出如此一片恬静、安逸的明山秀水是为了什么?囚牛想起睚眦所述,在火云洞时刚踏入草原幻阵,就遇到了南斗六星君的六芒战阵。可眼前这幅场景,根本不适合打斗。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吧。”囚牛道。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房间很大,墙上有许多烛台,地上也有几排烛架,烛光在铜镜的映射下,将房内照得非常明亮。 房间正当中,并排摆着四张长桌,桌前还放着坐垫。长桌对面有一座矮台,台上也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把古琴,而古琴前面,则坐着一位披着红纱的女子。 这女子长发至腰,如瀑布一般垂下。脸上罩着面纱,只能隐约看出面纱后面脸部的轮廓。清瘦的脸庞,高挺的鼻梁,秀气的嘴唇,尖巧的下巴。“啧啧,看样子,是个美人儿咧。”贝元开心想。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哪位?”囚牛作了个揖,恭敬地问道。 “莫要问我是谁,先请入座,且听我为诸君献上一曲。”姑娘柔声细语。她的声音好似莺啼一般,清婉悦耳,十分动听。 “既然姑娘如此盛情,我等自然洗耳恭听。”囚牛走到一张长桌前坐了下来。另外三人也一一入座。 “此曲名为《五律天音》。”那姑娘幽幽地说道。言罢,她从衣袖中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在了弦上。 悠悠的琴声响起,囚牛闭上了眼睛,开始细细品曲。 “这是商调,嘹亮高畅,激越而和。”囚牛心中赞叹,“这姑娘好琴法!高音如鸾凤和鸣,低音如淙淙流水,与屋外的一片山明水秀倒是相配。” 那琴声节奏顺和,温婉流转,让人听了无比惬意。听着听着,囚牛心底渐生喜意。这片好山,这泓好水,人世间最美妙的风景也不过如此。春意暖暖,花红柳绿,惠风和畅,燕舞莺啼。“什么仙剑,什么修炼,何必自寻愁苦?倒不如彻底放开,在此人间仙境度过一生不是更美妙?”囚牛想道。 浑身慵懒的他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浑身汗毛直竖。精通音律的他意识到,这个琴音有蹊跷!“商调为平声,表达喜意不假,可曲中怎么会有让人懈怠享乐的靡靡之音?灵力入音?呵呵,我自有方法应对!”囚牛运转体内功力,保持灵台清明。 看看另外三人,尽皆双眼紧闭。螭吻与孟凡涛的表情还算正常,贝元开已经嘴角上扬,面露喜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囚牛心中大笑,“这次金戈洞之行倒是有趣得很呐!” 琴音忽然加快了节奏,也加大了力度,向上转了一个曲调。 “现在是徵调,为上声。焦烈燥怒,高昂激壮。看来,是由‘喜’转‘怒’了。”囚牛暗想。 琴音一改之前商调的平和,转入了激昂的徵调。囚牛原本脑中幻想的那片青山绿水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腥杀戮的场景。琴声中时不时的爆音如同金戈铁马,排山倒海般一往无前。曲调高烈,如银瓶乍破,如电闪雷鸣,如狂风怒吼,如地荡天惊。人心险恶,唯有独善其身。亲人、友人、爱人,皆是一片浮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个曲调的魄力,比前番更加猛烈,不知道九弟他能不能坚持过去。”头脑清醒、不为乐曲所动的囚牛又看了看另外三人。螭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囚牛放下心来。 孟凡涛紧握双拳,浑身微颤,表情僵硬,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而旁边的贝元开满面怒容,咬牙切齿,时不时挥舞一下双手。他的脑中现在一片混乱,面前一会儿是一奶同胞却争吵不断的弟弟贝元闭,一会儿是有教导之恩却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师父,一会儿又是许许多多对自己偷盗行为不齿的修仙同道。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双双鄙视的目光、一个个冷漠的态度、一副副愤怒的神情,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来回轮转。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再也坚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抽出背上的仙剑,怒吼一声:“你们不是嘲笑我、讨厌我吗?看我把你们都杀了,杀!” 曲子在一个爆音之后,忽然又转了一个调。此曲调忽快忽慢、时轻时重,连接在激昂的徵调之后并不突兀,反而非常自然。 “现在又是角调了。角调为入声,和而不戾,润而不枯,听其旋律,表达的应该是‘哀’。”囚牛心想。 果然,快慢结合的角调驱走了脑海中暴虐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条之色。北风呜呜作响,天色阴霾暗淡。瑟瑟寒风中,唯有自己孑然一身。浩渺天空,苍茫大地,百花残谢,万木凋零。幼时丧亲,孤情可悲;中年丧偶,鳏寡之苦;老来丧子,独意无望。人生百味,唯有哀思贯穿其中。短短的弹指一挥间,仿佛历经人生悲苦。欲嚎啕大哭,欲捶胸顿足。何以化解心中无限痛楚?最终潸然而泣,涕泪横流。 囚牛强忍心中一丝哀痛,努力不让自己深陷其中。螭吻嘴角下沉,连连摇头轻叹。孟凡涛眉头紧皱,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至于贝元开,泪水已爬满了整个面容,他看见了难产而死的母亲,看见了病容枯槁的父亲,看见了病入膏肓的义父,看见了气郁而终的师父。亲人朋友一一离己而去,空有自己独身一人,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修仙成功又如何?失去了感情的人,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而已。最后,贝元开看见自己抽出仙剑,往脖颈上横抹,自此万事皆空。 哀伤的角调之后,琴音渐小、渐轻,但与最初平声的商调又有不同。 “曲子已经转入羽调。羽调为去声,圆清急畅,条达通意。可旋律却急转直下,生生怯怯。原来如此,此段乐曲凸显一个‘惧’字。”囚牛暗暗赞叹,“这位姑娘的琴艺竟如此高深,喜、怒、哀、惧,人之常情,竟然可以通过商、徵、角、羽四调融入琴声,由平声到上声,接入声,转去声,一切这么完美无缺。不过其影响力也由弱转强,连我应付起来都倍感吃力,看来九弟要坚持不住了。” 幽幽的琴声,仿佛打开了一个恐惧的大门。阴风阵阵袭来,牛鬼蛇神尽皆呼啸而出。妖魔鬼怪,凶神恶煞,无一不是杀人的行家。无助的人们根本无处可逃,沦为砧板鱼肉,任其刀俎。有扭断头颅、豪饮鲜血的邪妖;有剥皮抽筋、大啖人肉的恶鬼;有分尸断骨、杀戮享乐的狂魔;有刀砍斧剁、锯拉锥刺的凶怪,活生生的一副人间炼狱图。尖啸声,惨叫声,哀鸣声,啜泣声不断在耳边回响,太骇人了! 囚牛浑身冷汗淋漓,眉头紧蹙,身体微颤,用精神力顽强地抵抗着琴声。螭吻则害怕地缩成一团,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孟凡涛早就被吓得趴在了地上,直往桌子底下钻,长桌甚矮,根本容不进身,只能钻进一颗头去。至于贝元开,已经不在房里了,方才他害怕得抱头鼠窜,撞开房门落荒而逃,可那琴音却响彻整个天地之间,无论他逃到哪里,幽幽的琴声始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第八十三章 四季轮回 ()正当众人应付得狼狈不堪之时,琴声忽然又变了,重新变回起初春风化雨般的商调。囚牛顿时觉得精神一松,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惧感消失了。“这下舒服多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突然震惊地喊出了声,“不好!”原来,此时虽然也是商调,但是节奏却快了很多,换句话说,琴声的威慑力变得更大了,需要更强的精神力才可以抵抗。 旁边的螭吻猛然站了起来。 “糟了,九弟撑不住了!”囚牛刚想起身,却看见螭吻睁开了双眼,怒目瞪着弹琴的女子。看到这个眼神,他略略宽下心来,现在正是平顺的商调,螭吻这等忿恨的眼神意味着他还没有失魂。 其实螭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要被琴声扰乱心智,不如先下手杀了弹琴之人。他双拳提于腰间,右臂猛然击出,发出一道耀眼的月牙形紫色弯波,直冲弹琴的姑娘而去。 那姑娘不为所动,依然投入地奏着琴。紫色弯波即将飞到姑娘面前时,忽然撞上了一道黄色的光壁,光壁只是轻微抖了一抖,紫色光波就不见了。 螭吻大吃一惊,刚想出第二拳,琴声忽然又转入了徵调,高昂的旋律,听得螭吻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赶紧坐下,运气调息,心无挂碍,方无喜怒!”囚牛大喝。螭吻听了哥哥的话,赶紧闭上眼睛坐下运功。 “果然,攻击她是没用的。第一轮羽调之后继续接商调,然后又是徵调,难道后面同样是角调、羽调,喜、怒、哀、惧无限轮回?如此即便精神力再强也迟早有崩溃的一刻!不行,我要想个办法!”囚牛心中焦急地想,“《五律天音》,不如说是《五律邪音》更贴切。这曲子我以前从未听过,该如何破解才好……《五律天音》,五律……啊,有了!” 囚牛双手摆出托云抱月之势,一把金琴出现在他的怀里。琴头是一个龙首,金色的龙身沿着琴面盘旋而下,琴上一共张起五根弦,每一根都是金光灿灿。 这正是囚牛的武器蟠龙咒魂琴。 囚牛起身,对着弹琴的姑娘道:“《五律天音》,姑娘已弹出四调,唯独差一个宫调,让我替姑娘补上。”说完,他开始拨弄金色琴弦。 囚牛弹奏的乃是一首《万籁归一》,是典型的宫调乐曲。宫调浑厚平和,平心静气。在激昂的徵调下,他的宫调竟然丝毫不乱,音音准确,如同晨钟暮鼓,入人心坎。 一旁的螭吻顿觉压力小了许多,随着囚牛的琴曲渐入**,他也越来越轻松。孟凡涛已从桌下钻出,躺在坐垫之上,而贝元开,依然不见踪影。 不过囚牛的压力十分巨大,一边要抵抗《五律天音》,还要分心专注于弹奏《万籁归一》,短短片刻,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囚牛感到压力慢慢变小,而自己则渐入佳境,宫调越来越响,徵调越来越弱。宫调,不愧是五音之主。 渐渐的,已经听不到《五律天音》的声音了,那弹琴的女子反而顺着囚牛的乐调,以琴和之,合奏《万籁归一》曲。螭吻已经睁开了双眼,敬佩地看着长兄囚牛。孟凡涛坐起身子,脸上也不再有痛苦的表情。 《万籁归一》的最后,是宫调单音。弹琴的姑娘停下了双手,看着囚牛轻轻一拨最当中的那根金弦,结束了演奏。 “好一曲《万籁归一》,竟然破了我的《五律天音》,果然是精通音律之人。”姑娘开口称赞。 囚牛淡淡一笑,收了蟠龙咒魂琴:“姑娘的琴艺高超,囚牛钦佩不已。只是偶觉五律差一,才斗胆一试。” “人之四情,喜、怒、哀、惧,终要趋于平和。不论大喜也好,大悲也罢,人生之路总要继续。正如公子刚才的那首《万籁归一》一样,喜怒哀惧都是短暂的,只有和,才是最终。可惜,世人大多拘泥于眼前的爱恨情仇,没有看开。”姑娘娓娓说道。 囚牛点点头,若有所悟:“的确。如同宫调统领五音一样,如果失去了主干,光剩下其他四调,就会像姑娘的琴声一样,深陷其中却不自知。看来人生情感也是同样,和为大势所趋,喜怒哀惧只是附之。若太专记于暂时的情感,很容易被蒙蔽住双眼,看不清未来的人生方向。姑娘这次考验,囚牛受益匪浅。不过,如果我不懂音律,无法破解姑娘的琴曲,那我们四人岂不是要在这里永世癫狂?” “当然不会。我只会弹奏两遍《五律天音》。” “看来我没有猜错,此关只是为了考验我们的精神力而已。”囚牛心道。“不知姑娘是西斗哪位星君?”他问。 那姑娘低头一笑:“原来你已猜出。我乃西斗白标星君。四位,此关已过,请上楼吧。” 听到星君说“四位”,囚牛他们三个转身一看,果然,贝元开正站在门口,如同落汤鸡一般浑身湿透,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螭吻笑了,问道:“贝兄,你这是去了哪儿啊?” 贝元开催动灵力一阵激荡,将水蒸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着了琴声的道,吓得往湖里一跳,正巧琴声又转为柔顺,我听了就躺在湖里不想动了,也懒得闭气,差点没淹死我。还好后来又听到个曲子震醒了我,这才慢慢爬上岸来。” 囚牛、螭吻和孟凡涛都是一阵大笑。贝元开对孟凡涛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笑,咱俩半斤八两。我跑出屋子之前,好像看见谁的屁股了啊?” 孟凡涛知道贝元开是嘲笑自己往桌下钻的情形,红着脸哼了 一声。 待回过身来,白标星君和她的琴已经化作光点消散了。后面的屏风已经折起,露出向上的楼梯。 四人来到第二层,屋中也坐着一位女子,装扮与弹琴的女子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衣衫是黄色的。在她面前,围摆着四个棋盘,棋盘上车、马、炮、相都已摆好。 “有没有搞错,下棋?”孟凡涛气闷地小声道。 黄衣姑娘竟听见了,笑了一声:“下棋可以运筹帷幄、推算演化,大战一场却又不会受伤,不好吗?四位请坐。” 坐好之后,囚牛问:“此关是否要和姑娘对弈?” 那姑娘点点头:“我乃西斗高元星君,四位请执红子,我会同时与四位对弈。” 孟凡涛眉头紧皱:“姑娘,不是我不肯,只是我光知道规则,根本不擅长下棋,怎么办?” “不妨事,此番对弈不在输赢。”女子笑意盈盈。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螭吻说道,而后他拿起炮来,走了一步。黄衣女子的思考速度非常快,螭吻刚一落子,她也立马走了一步。同时面对四个人,她竟然没有半点慌乱,动作优雅,落子坚定,从不多虑。反倒是他们四个人思考的时间更多。 棋艺最差的孟凡涛根本看不懂姑娘的棋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棋路,只是随便乱走。不过他感觉那姑娘的棋艺也不过如此,走来走去和自己半斤八两。“这么烂的棋艺,难怪说‘对弈不在输赢’。”孟凡涛暗自好笑,“跟我这种三脚猫下得差不多,和其他三人还不知道输得有多惨呢!” 贝元开却是这么想的:“这星君下棋水平一般,看来我有赢的希望。过这一关应该不难。” 囚牛棋到中局后才逐渐摸清了星君的棋路,竟与自己的棋路颇为相像。囚牛下棋善使相、炮,偏偏星君也是。两人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螭吻则暗自赞叹:“好一位高手!我自认为棋艺不错,没想到却很难胜星君一招。她似乎料到了我要怎么走,应对之法恰到好处。我的哥哥们棋艺皆不如她,与这等高手对弈也是一大乐事。”两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经久大战,难解难分。 怎么回事?这黄衣姑娘与四人对弈的水平竟然各有高低! 孟凡涛下了一阵,觉得甚是辛苦,虽然姑娘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可要胜她还真是困难。不一会儿,他就失去了耐性,索性不加思索胡乱下,反正姑娘说了下棋不在输赢。不经考虑果然接连损子,没多久孟凡涛就输了。 贝元开自从摸透了姑娘的棋艺之后就一直信心满满,总觉得自己一定会赢,他指挥着棋子横冲直撞,吃了对方不少的子,可最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子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吃得十去七八,最终只能遗憾地以和棋收场。 囚牛与姑娘杀得旗鼓相当,一盘棋较量了许久。最后残局之时,囚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懊悔不已。 唯独螭吻,遇到可与自己比拼棋艺的高手,他喜不自禁,抖擞精神与黄衣姑娘好好地下了一盘。他攻守兼顾,黄衣姑娘也是如此,双方极难损子,至少下了数个时辰之后,螭吻才偶胜一招。黄衣姑娘也并非一时大意,而是竭尽所能却于事无补,最终输掉了这场。 螭吻得胜之后,忽然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发现棋盘竟然已经重新摆好,其他三人的棋盘亦是如此。 “怎么,姑娘还要再下一盘?”螭吻疑惑地问。下棋虽然有趣,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其实,我们一盘都没有下过。刚才与你们对弈的,不过是你们自己而已。”姑娘淡淡地道,“自己与自己下棋,可谓公平至极。可惜有人没有耐性,有人不顾大局,有人一招失手,只有一人战胜了自己。” 螭吻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觉得姑娘棋艺精湛,有时数步棋都在姑娘的意料之内,原来对弈的是自己。姑娘厉害,竟能交替不断地抹去我们的记忆。不过姑娘此举为何?” “人最大的对手就是自己。运筹帷幄,离不开一个‘算’字。只有拥有大智慧者,才可称得上是‘才’。此关已过,请上三楼。”说完,黄衣姑娘就消失了。 囚牛拍了拍螭吻的肩膀,喜道:“小弟,那个获胜的人是你吧?干得好!” 螭吻也笑了笑,谦虚地说:“侥幸而已。” 孟凡涛则懊悔不已,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是近乎主动放弃的。 上了三楼,忽然闻到一股墨香。三层的墙壁上,挂满了书法字幅。一张大桌上铺开了一幅白卷,一位蓝衣女子正在优雅地书写着。 “真是没趣,原本以为金戈洞会像火云洞中一样大战一场,没想到净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贝元开道,“凤凰剑仙到底是个女子,喜欢的事物都和男的不一样。” 听到这话,蓝衣女子抬起头来:“这位道友很想打吗?那我让你得偿所愿。不过有一个要求,必须按照我的套路来打。如何?” “没问题,只要是打就行了。不过,你的套路我根本不会啊。”贝元开回答道。 蓝衣姑娘笑了一声:“我先打一遍让你看看。”说罢,她一挥衣袖,场景忽然变了,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五人正站在空旷的沙滩之上,面前突兀地立着一道高约两丈的白墙。 蓝衣姑娘左手托着砚台,右手握着一杆毛笔。 囚牛疑惑地问:“姑娘,你这是?” “你们四人仔细看好,我只演示一遍。”女子淡淡地说。 她用毛笔掭饱了墨 ,走到墙的一端,开始舞动起来。贝元开与孟凡涛立即发觉,她正以笔为剑,施展一套复杂的剑法! 女子的动作轻柔无比,如蝴蝶翩飞、鸳鸯戏水。玉手横挥,如同春风拂面,看似柔软的笔尖却在墙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四人吓了一跳,她运笔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紧接着,姑娘又是两记横挥,墙上一共出现了两短一长三道沟。 “这哪里是笔,分明是剑!”贝元开惊呼。 蓝衣女子的这三下横挥,各有所不同。第一式横摆有力,这应是割人之喉;第二式短促急骤,应是刺人之心;第三式大开大合,分明是一招将人斩作两段之势。 而后,蓝衣女子身形一晃,向上跃起,轻盈下落,如同仙女下凡一般飘逸。在空中她一左一右各一记大挥,在墙上留下了一撇一捺。落地后姑娘转身左右腾挪身形,仿佛在躲避敌人的攻击。她用笔不断做出架招之势,时而反击一笔。忽然,她好像觅得了一次良机,手腕连动,抖出数笔,如果用的是剑,定然会舞出一个剑花。墙上“哧哧”作响,留下一个“口”字。 之后,姑娘腾空飞起一脚,踢到墙上,仿佛被人阻挡一样,借力倒跃出去,落地后忽然后仰伸臂,一笔正中墙上“口”字中央。 “春”!墙上所有的笔画构成了一个大大的“春”字。这个字如同蓝衣女子的动作一样柔美。 春暖花开, 阳光明媚, 杏雨梨云, 草长莺飞。 春天的意境仿佛已被融进了这个字中。 正在四人暗暗喝彩之时,蓝衣女子又舞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招式刚猛,一改之前的柔媚之态。上下翻飞,身影凌乱,让人目不暇接。 夏日炎炎, 酷热难当, 蝉鸣阵阵, 火伞高张。 末了,墙上出现一个刚劲有力的“夏”字。 “夏”之后,应该是“秋”。女子的第三套剑法果然有着秋天萧瑟的气息。 树叶飘落, 群雁南飞,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 那个“秋”字,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但至瘦而不失其肉,畅快淋漓,锋芒毕露。 最后一套剑法自然象征着“冬”。 寒风呼啸, 大雪纷飞, 冰霜遍地, 号鸟不归。 冬天凛冽的景象,造就出凛冽的剑意。那个“冬”字一蹴而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女子的动作也非常刚硬,大多又急又猝,无限“冬”意蕴含其中。 春、夏、秋、冬,四个大字,四样字体,四式写法,四套剑舞,四种韵味。更令人惊讶的是,自始自终,女子左手所托的砚台没有溅出一滴墨,右手握着的毛笔没有甩出一点汁,可见她的左手有多么的平稳,右手又是多么的自如。 蓝衣姑娘收势,四人不禁鼓起掌来。这套剑法太美了,平生难得一见。 蓝衣姑娘柔柔地一笑:“好了,该你们了。”她手腕一翻,砚台与毛笔已经不见了,转身向着墙壁轻拂衣袖,墙面又洁白如初,写字时留下的沟壑也都被填平了。在白墙左右两边,又冒出三堵一模一样的墙。 四人正在惊奇,忽然感觉手中一沉,每个人手里都多出了一个砚台和一杆毛笔。 “这是让我们学你的动作写字?”贝元开问道。 “没错。我乃西斗皇灵星君,我的考验就是记忆力。能修炼到大乘境界,区区一套《四季轮回》剑法,应该难不倒四位。” “就这?小菜一碟!”贝元开自信对剑法过目不忘。以前跟着师父修炼时就是如此,不管师父使出多么复杂的剑法,他总是能模仿得像模像样。 可真的舞起来之后,贝元开才明白,要模仿这套《四季轮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动作,也许可以学个**不离十,可力道、分寸、韵味可就差太多了。空打还好,偏偏还要在墙上写字。 力道不对,笔划有粗有细;分寸不对,笔划有长有短;韵味不对,字形就会变得怪模怪样。贝元开刚写了“春”字的三横,就知道此事绝不容易,遂不再轻视,集中精神,一边仔细回想蓝衣女子的动作,一边努力学样。蓝衣女子的剑法妙就妙在每一下都恰如其分,可见她已经将此剑法练到了化境。 孟凡涛有了第二层大意的教训,这次丝毫不敢懈怠,从进入三层之后就紧盯蓝衣女子,仔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认真看她做的每一个动作。因此,他这回得心应手了许多。春夏秋冬,四个字写得虽然没有女子那么意蕴悠长,但至少不难看,而且还稍稍具有了四个季节的韵味。 最苦的是龙族的两位。囚牛、螭吻的兵器都不是剑,要学一套陌生的剑法,着实难住了他俩。而且他们兄弟本是龙族,修炼成人形之后也只是学会了认字、写字而已,而这套剑法已经上升到了书法的范畴,两人压根就没这水平。 “如果换做是八弟负,写这几个破字还不跟玩儿一样?”囚牛郁闷地想道。正如他精通音律一样,负的兵器就是鼍龙寒魄笔,写字、书法、作画等等是他的强项。 动作歪歪扭扭,字自然也歪歪扭扭。不仅砚台里的墨撒了一身,墙上也尽是星星点点的墨迹。写完之后,囚牛和螭吻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墙,又瞄了瞄对方的白墙,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妙招成画 ()囚牛与螭吻在舞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撒了许多墨在身上,螭吻甚至连脸上都溅有几点墨汁。墙上的字如同鬼画符一般难看,两人早就自知过此关考验无望,索性互相取乐一番,倒也落个有趣。蓝衣女子走来,看了看两人的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贝元开的墨也撒得浑身斑斑点点,他的“春、夏、秋、冬”四个大字勉强算是完成了,尽管不如蓝衣女子的字那般好看,但却比囚牛、螭吻的字要强多了。蓝衣女子看过之后,评价道:“虽成字形,但无韵味。空有躯体,尚缺灵魂。可惜,可惜。”贝元开抓了抓脑袋:“姑娘的剑法很是奥妙,深感佩服。” 孟凡涛的字与前几人相比就要漂亮多了,而且他身上还算干净,只有袖口沾上了零星几点墨汁。蓝衣女子点头称赞:“只看了一遍《四季轮回》剑法,就将动作完记住,并且初具韵味,这份领悟能力,着实出众。”孟凡涛摸了摸胡子,淡定地说:“四个字总共三十三划,这套剑法也就是三十三招而已,并不算难记。”女子又笑道:“这套剑法不具攻击力,写字时须神贯注,注意动作的力度、幅度等等,因此它只是一套稳定心神的剑法,无需记住口诀施展,也无需借助灵力催动,自然简单。只是那边的两位就……” 囚牛拱手道:“姑娘,我兄弟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这等考验真是难煞我们,见笑了。” “此关已过,你们去四层吧。”蓝衣女子挥动衣袖,四人眼前一花,又回到了那层小楼之中。蓝衣女子已经不见了,并且四人手中的砚台、毛笔,还有身上的墨迹都消失了。 “与前两关相比,这一关有趣多了啊。”孟凡涛笑眯眯地说。 “别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贝元开看上去不太高兴。四个人之中,只有他没有通过任何一关的考验,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如何,心里焦急是必然的。 “幻阵中之幻阵……不简单呐。”囚牛喃喃说道。 “对啊,刚才都没发现,这片山水、这座小楼已经是幻阵了,那女子竟然又把我们带到一个幻阵之中,我只知道不同的阵法可以嵌套叠加,同类阵法也能行?”贝元开十分惊讶。 “可以,不过很难。而且刚才我们根本没有动,是她一挥衣袖直接布下了幻阵,将我们容在其中。这份阵法造诣,让人叹为观止。”囚牛赞叹。 “好了,不要再闲聊了。西斗有四位星君,还剩最后一关。”孟凡涛催促道。 “咦?奇怪。”贝元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座小楼分明是五层啊,如果前四层是考验的话,那第五层里有什么?” “难不成是泰阿仙剑?”孟凡涛先是激动,而后略一皱眉,又道,“不对啊,第一关囚牛兄过了考验,第二关是螭吻兄,第三关是我,那最后泰阿仙剑到底归谁?” 贝元开不满道:“喂喂,还有第四关呢,说不定我也能通过一关考验呢。” 孟凡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提议:“各位,这样如何,最后一关我们各自拼尽力,最后过关次数最多的人可得泰阿仙剑,如何?” 螭吻道:“如果只有贝兄过了第四关呢?那样我们四人平分秋色,又当如何?” 孟凡涛道:“那样的几率比较小,真到那时再做打算不迟。” “什么叫‘几率比较小’啊!”贝元开感觉受到了鄙视,“可不要小瞧我,现在‘琴、棋、书、画’四艺唯独缺一个‘画’,如果是考验这个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哟,你还会作画?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孟凡涛阴阳怪气,“再说你不输给我们有什么用,你要能赢得了星君才行。” 贝元开从鼻子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多了。闲话少说,第四层见分晓。”说罢,他就大步登上了四楼。 囚牛与螭吻早就从睚眦那里听说了火灵珠与术藏宫的消息,据此推测泰阿仙剑应该也不在金戈洞中。他们如今各过一关,此行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甚是轻松。 来到第四层后,最醒目的就是垂挂在天花板上的四条长幅。长幅很长,一直垂到地上,幅上是空白的,宽约三尺左右,彼此间隔约有一尺之距。 四条长幅前的地上,端坐着一位绿衣女子,看到四人上来后,她起身道:“我乃西斗巨威星君。此关考验画。” 话音刚落,贝元开哈哈一笑:“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果然是画。要画什么?” “梅、兰、竹、菊乃四君子,各位可任选其一。”绿衣女子道。 “哈哈,简单简单。别说任选其一了,四样都画也成啊。”贝元开成竹在胸。 绿衣女子道:“你们先选,我自然有别的要求。” 孟凡涛琢磨着:“梅花有五瓣;菊花花簇复杂繁多;竹虽无花,但竹叶较多。唯有兰花,仅仅三瓣,最好画。”于是他对其他三人道:“我喜爱春天,所以选兰花。” 螭吻随即道:“我喜爱冬季,那我画梅花。” “我选秋菊吧。”囚牛道。 “那好,我就画夏竹了。”贝元开觉得画什么都一样。 女子指着身后画幅提出了要求:“从左到右,依次为兰、竹、菊、梅,画无须调色,形似即可,但不得少于五十笔。另外,我会阻碍你们接近画幅,你们只能躲或守, 不能攻,攻我者失去资格。最先画完者为胜,时间到那炷香烧完为止。”循女子另外一手所指,房间角落里桌子上面的香炉中,正燃着一炷香,香还很长,看上去是刚刚点上。 “什么古怪要求……真是郁闷,一、二两层都不用打,第三层打了却没有对手,这第四层有了对手又不让出手,可憋死我了。”贝元开抱怨道。 “失算失算,竟然要不少于五十笔,那要画多少朵兰花才行啊……”孟凡涛郁闷地想。 囚牛问:“姑娘,不知是每次一人作画还是同时四人一起?” “同时四人。”绿衣女子答道。 “原来如此……以一阻四,谈何容易,只需看准空档作画即可。这一关,考验的是反应速度。”囚牛心中暗道。 “笔墨在旁边桌上,取来即可开始作画。”女子道。 贝元开一个箭步冲到桌旁,抓起一杆毛笔,掭好了墨,立即回身冲向当中第二条画幅。绿衣女子抬起右手,衣袖遮住了画幅当中区域。贝元开将笔倒手,左手持笔欲往画幅左部竖抹一笔。女子反掌向后一拍,使得画幅向后荡起,贝元开这一下没抹上,反而甩出几滴墨沾在画幅上。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总是溅出墨滴将画幅弄脏,那即便画好了也不能算过关,因为满是墨滴的图案不能称之为“画”,看来此关的要求比想象的要高。 趁着绿衣女子与贝元开交手,螭吻冲向了最右边的一幅图。绿衣女子胳膊不够长,根本护不到这里。可没想道那女子在拍起第二张画幅之后,身形一闪就出现在螭吻面前,左掌切中他的手腕,导致毛笔直接掉在了地上。女子又敏捷地闪回到二、三两张画幅当中。此时,荡起的画幅还未落回。 孟凡涛冲向了第一张画幅,囚牛也冲向了第三张画幅。两人不行就再来两人,看那绿衣女子如何应对。 可绿衣女子的速度让他们大失所望,她动起来如同幻影一般,一掌拍开了孟凡涛的胳膊,而后又一拳击向囚牛的胸口,囚牛连忙收笔后撤。这时,贝元开的那张画幅刚刚荡回,那女子轻轻一挡,定住了画幅。第一个回合的较量,无疑是绿衣女子占了上风。 四人略微一定,同时冲向画幅。女子这回反而上前跨了一步,两掌分别向两边击出,贝元开与囚牛连忙向侧身躲开,却撞上了孟凡涛与螭吻。看来四人同时上也不行,地方太挤了,腾挪不开。 这该怎么办?四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贝元开望了一眼画幅,心生一计。他身形一晃,居然变成三道幻影,分别冲向画幅的上、中、下三段。这个是贝元开拿手的《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之中只有一道是真的,这身法不仅可以在攻击敌人时起迷惑作用,在逃命时也是一大保障。这一回,最下面的那道身影是真的。贝元开心里已经设想过,绿衣女子肯定会以为离得最远、最不好阻挡的上面那道身影是真的,他的真身干脆就直接冲向画卷。 剩下的三人都眼睛一亮,好身法!就连孟凡涛也暗暗喝彩。他虽然瞧不起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但两人的身法在修仙界的确首屈一指,他自叹不如。 不料,那绿衣女子却同样身形一闪,变出三道身影分别迎上了贝元开的三道身影,各自击出了一掌。贝元开这时可不敢赌女子的哪道身影是真的,只得后退躲避,此时,上、下两道身影消散。 “《一气三元》身法,你这才是第一阶段,练得还不到家。”绿衣女子笑道。 贝元开骇然,女子说得没错,《一气三元》身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称为“虚三元”,这时三道身影中一个是本体,两个为虚影,故得此名;第二阶段称为“复三元”,同样也是一实体两虚影,但是实体可在三道身影中随意变换;第三阶段称为“实三元”,三道身影都是真的。其实《一气三元》身法的三道身影只是由于速度极快而产生的幻觉而已,到了第三阶段,速度达到极致,竟然可以近乎同时出现在三个位置,所以每道身影都是实体。实际上时间还是有极其微小的差异的,只是靠眼睛已经分辨不出而已。这套身法是师父传授,说是除了本脉弟子绝不外传的稀有功法,贝元开不知为何眼前这位西斗星君居然也会。 贝元开与贝元闭的身法都只练到第一阶段,此身法颇为消耗灵力,因此两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使用。贝元开刚才心切,只想着如何能触到画卷,一时没顾及《一气三元》身法的弊端。现在他感觉灵力被消耗了不少,而且并未收到成效,不由得暗暗后悔。 “你们得像他那样才有机会。”绿衣女子淡淡地笑着,伸手指向最右边的画幅。 画幅上,赫然已经有了一笔弧形,这是螭吻趁刚才绿衣女子阻挡贝元开时,瞅准机会画上的。绿衣女子虽然已经觉察到,但已无力阻拦了。而孟凡涛与囚牛都过于关注贝元开与绿衣女子的身法相斗,竟然都没注意到螭吻的动作。 不过,这也点醒了众人。说白了,要想获胜还是要齐心协力才行。女子动作再快也只有一个人,即便她能使用《一气三元》身法,可眼睛却只有一双。四人轮番上前,使得绿衣女子忙乎不迭,如此才有机会触到画幅。另外,光想着伺机而动,等待别人为自己制造机会也是不现实的,若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大家反而都没有机会。 想明白了这点 ,四人开始行动。绿衣女子的《一气三元》身法虽然可以变幻出三个实体,但是持续时间很短,四人轮番上前,时间错开,有时两人,有时三人,五个人上下翻腾,好不热闹。 香燃了大约一半之后,孟凡涛已在画幅上画了十六笔,贝元开倚仗速度优势,画了二十三笔,囚牛最差,只有区区十笔,螭吻与孟凡涛一样也是十六笔。 这样下去可不行,只剩下半炷香的时间了,可四人离五十笔之数都还差得远,而且画的质量也不尽人意。 孟凡涛的十六笔皆是抓住一点点空档,疾笔所画,笔触较轻,大多细长,只可做兰叶之用;贝元开的二十三笔倒是有些粗笔可做竹干,但却长短不一;囚牛的十笔都是短促碎笔,连一朵菊花簇都不够数;螭吻的十六笔大多弧形,可惜有大有小,相隔甚远,拼不出梅花的形状。 “该如何是好?灵力已经不多,再施展极速的身法恐怕支持不久,而那女子却无丝毫疲惫之色,看来得另辟他径,不能单以速度相拼了。”贝元开心中暗道。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墙边的桌上还有许多笔。“对啊,一只手太慢,我两只手一起来!”他灵机一动,冲到桌边,又取了一只毛笔。双手作画,对他来说并不难。其他三人也恍然大悟,也都冲到桌边取笔。 囚牛回来之后,手中竟然满是毛笔,每个指缝间都夹了一支。螭吻哭笑不得地说:“大哥,你这是要给自己上夹板呢?八支笔,你还怎么画呀?” 囚牛大笑:“我画的是菊花,菊花簇笔划众多,多几只笔也无妨。” 贝元开听了,想想囚牛说的有道理,他也复去取笔,左右手各持两支,共是四支。他画的是竹子,笔多也没有用。 至于兰花,花瓣只有三片而且互成角度,笔多了反而难画。梅花的弧形花瓣更是如此,因此孟凡涛与螭吻都没再去取笔。 笔多了,效率果然提高。又过去了大约四分之一炷香之后,孟凡涛已经画了四十笔了。可是,兰花的花瓣画得非常差劲,长短不同,大小不一,位置还不对,大多夹杂在兰草之间,都快要糊成一团了。 囚牛八支毛笔齐上阵,看上去威风了得,其实不然。笔太多了根本拿不稳,刚一上来就被绿衣女子一掌打掉了三支,紧接着女子一肘一拳,打得毛笔“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就剩下两只在手。囚牛苦笑,放弃了这个方法。他画的菊花彼此相聚甚远,根本形不成一簇,如果分成几簇,数量又不够,他几乎要放弃了。 螭吻的梅花已经基本画完,只剩下枝干未画了。可他的梅花实在是不敢恭维,几朵大如面饼,几朵小若弹丸,更有的花朵五瓣大小各异,甚是难看。螭吻也不管这些,只顾将花瓣连起。 贝元开的竹子画得最好,他的双手因为常年偷盗的关系,十指都极为有力,抓笔很牢,并且十分灵活。竹叶已画完,形状大体相近,四根主干也基本成型,只差最后几节粗笔即可完成。 可贝元开发现,越到最后就越是难画。起初画幅都是空白的,可以天马行空,恣意挥洒,现在图画大体成形之后,仅缺的几笔要求相应提高,不论是位置、力度都要合适才能完成画作。绿衣女子当然明白这点,贝元开觉得她分明是要为难自己,总是死死挡住那几个关键位置,不让他的笔触到画幅。 渐渐的,时间所剩无多,那炷香眼看着就要燃尽了,贝元开的画上仍然缺最后一笔。这一笔主干要是在竹子底部也就算了,随意在别处添上一笔凑足五十之数也勉强可算是完成了,竹子虽然短些,但也是竹子。可偏偏缺的这一笔恰巧在当中,竹子上下断开可就说不过去了。 “难道要失败了吗?”贝元开心中火烧火燎,其他三人毕竟都通过了一关考验,这次作画可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看着画幅上空着的那段竹节,贝元开心想:“如果我能不碰到画幅就把那一笔给添上就好了……唉,都是瞎想,若能隔空作画,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关键时刻,终于急中生智了。他冲向桌边,又带回来两支毛笔。 绿衣女子在与另外三人的缠斗中瞥了一眼,笑了,开口道:“笔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贝元开仿佛没有听到,他仍然双手六笔齐下,向着画卷而去。绿衣女子放弃了阻挡其他三人,专门来拦阻贝元开。由于贝元开只差这一笔,所以他双手并拢,六支笔尖都对准同一个方向。要挡住这次出手对绿衣女子来说再容易不过,她直接一拳击向贝元开的双手,一旦击中,贝元开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即将被击中的刹那,贝元开突然将双臂张开了,绿衣女子一愣,她的拳头撞在了贝元开的胸膛上。贝元开“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不,那不是血,而是一口墨!这口墨越过了绿衣女子的胳膊,正好喷在了空白之处的上半部分!而后,墨汁慢慢流下,把下段的空白填满了,一副《夏竹沐月图》完成了! 原来贝元开早已算计好,绿衣女子必定会从画中所缺竹段的方向向自己攻过来,用喷墨之法正好可以越过女子的手臂。究竟用多少墨才能正好将下半段流满,贝元开已经估量好了,而去桌前取笔只是障眼法而已。此计果然成功! 绿衣姑娘赞许地点点头,喊了一声:“时间到!” 第八十五章 双赢之局 ()“我这幅画叫做《春兰伴水图》。”孟凡涛略微摇晃着脑袋说道,“呃……虽然兰花看不太清楚,但是图下方的水画得还是不错的。” “哈哈,老孟你还真会自夸,就那几笔,随便抹一下就出来了。”贝元开大笑。 孟凡涛冷哼:“擦干净你的嘴巴再说话吧!” 墨水都已经流到贝元开的下颌了,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这个老家伙,借机讽刺我说话难听哩。”他心想。 其实贝元开说的没错,孟凡涛的画,兰叶又细又长,该有的兰花没看见,在兰叶中黑乎乎糊了一大片。下面的小溪就是横着的几道波浪线,连这还是绿衣女子刚才阻拦贝元开时,他趁机用两只毛笔横着抹了几下才画出来的。 绿衣女子淡淡地说:“重要的兰花不见踪影,其余的倒反客为主。” 孟凡涛干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绿衣女子又看了看贝元开的画,赞许道:“竹的韵味已经画出,最后的吐墨一‘笔’也甚是精妙。” 贝元开面露喜色,看样子应该算是过关了。 女子来到囚牛的画前,囚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不必再看,我的《秋菊迎风图》还未画够五十笔。” 女子微微一笑:“秋菊迎风?果然风来则乱。你这菊花都已经残谢了,即便画成了也无甚美感。”说罢,她将目光投向了最右边螭吻的那幅画。 “姑娘,我这幅《冬梅傲雪图》如何?”螭吻笑问。 绿衣姑娘望着花瓣大小不一的梅花,轻轻摇头道:“梅花怪异,可见你身形不够敏捷、力道掌控不够自如。此图虽然画成,但却连形似都没有做到。” 螭吻也不在乎,反正他原本就没抱能通过考验的希望。 “各位。此关已过。请上五层。”女子忽然说道。 “慢着,姑娘,敢问你为何会我脉秘传的《一气三元》身法?”贝元开纳闷了好久了,只是刚才时间紧迫没空询问。 “《一气三元》?那本就是我所创。”女子的身体从脚下开始慢慢化作点点绿光逐渐消失了。 “这女子之前不是说她是什么西斗巨威星君吗?怎么会创下我脉身法呢?”贝元开不解。 “恐怕这四位星君都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化身而已。贝兄的身法,可是凤凰剑仙所创?”囚牛问。 贝元开摇摇头:“师父传授此法时并未说明是何人所创,只说是我脉不可外传的绝妙身法。”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上五层吧!”孟凡涛往楼梯走去,他心里十分焦急,幻想着威风凛凛的泰阿仙剑就在上面一层之中。 贝元开拉住了他:“别急,老孟,事情果然被我说中了,我们四人各过一关。之前你说的‘过关最多者得剑’已经行不通了。到了下一层该怎么办?” 孟凡涛无言以对,是啊,一人过一关,四人平分秋色,这该怎么算?他摸了摸胡须,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囚牛与螭吻兄弟二人,问道:“不知两位有何好方法?” 从睚眦那得知了火灵珠的消息,再加上小楼的四层考验,囚牛心中早已有谱,泰阿仙剑必定不在第五层。于是他淡淡一笑:“此事又何需我等操心?相信凤凰剑仙自有安排。” “对啊,整个大幻阵都是凤凰剑仙布下的,肯定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我们费个什么心啊!”贝元开说着就大步跨上了楼梯。孟凡涛、囚牛、螭吻也紧跟着上了楼。 五层当中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并排放着四个木箱。孟凡涛与贝元开对视一眼,走到桌前打开了当中的两个。箱底各放了一颗金色的珠子,珠子下面压了一块白绢。 囚牛一看便知,这金色珠子必是金灵珠。金戈洞与火云洞一样,都是为了获取进入术藏宫资格的考验。 察觉到绢布的与众不同,贝元开将白绢铺在桌上,度灵入内。一阵金光闪过,字迹显现在白绢之上: “西斗金戈洞,考验来者之智,破关者可得金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泰阿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月盈则亏, 水满则溢。 谦者为恭, 满者得弊。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贝元开与孟凡涛顿时明白过来,为何贝元闭、卢海龙他们火云洞之行会一无所获了。其实并非一无所获,而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西斗四星,考验有四关,箱子也有四个。还未打开的箱子之中,必定是囚牛与螭吻该得的金灵珠。 孟凡涛转身问囚牛:“囚牛兄,如此看来,南斗火云洞中应有六颗火灵珠,不知被何人所得?” 囚牛道:“吾弟睚眦两颗,蒲牢一颗,负一颗。另外,贝元闭一颗,卢海龙一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大家总要在术藏宫门口再次见面的。 “原来薛月霖果真一无所获,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秘密了。”贝元开道。 “我们也万万不可将此秘密说出去。”孟凡涛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如果金戈洞此行有个实力明显高过同行之人的高手,虽然未曾破关,但凭借武力强取豪夺该怎么办?那凤凰剑仙设下的四重考验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说完,连孟凡涛自己都吓了 一跳,他突然意识到,囚牛不正是如此吗?他是睚眦等人的大哥,连睚眦都那么厉害了,他还能差得了?万一他心生歹意,抢了自己与贝元开的金灵珠,那可就亏大发了。于是,孟凡涛警惕地望着囚牛与螭吻,绷紧了神经。 螭吻鄙夷地哼了一声,给了孟凡涛一个白眼。 囚牛淡淡地说:“我龙族绝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孟兄大可放心。此外依火云洞的情形判断,如果有人未曾破关,估计会被直接送出幻阵,这样他自然不会知道金灵珠的秘密。” “老孟你就是心眼儿多。人家如若要害你,早在进金戈洞之前就把你解决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不是还有禁制吗,大家功力平等,抢夺谈何容易!你真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贝元开不屑地挖苦。 孟凡涛被人点破,讪讪的笑容也掩饰不住他的尴尬:“哪里,哪里,囚牛兄说笑了。” 囚牛不再理睬他,与螭吻各打开一个箱子取了金灵珠与白绢。刚刚合上箱盖,四人忽然感觉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发现已经回到了海岛之上。金戈洞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找到金戈洞后,睚眦兄弟三人将几位修仙者送回了汉州。贝元闭与薛月霖先行告辞离开了,而卢海龙却被挽留下来。 忘忧楼上,睚眦说道:“卢兄,上次火云洞之行与今番寻找金戈洞皆是仰仗你的帮助,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大哥嘱托我要好好答谢你,我龙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里有一副天蚕软丝甲,就赠予卢兄吧。”说罢,他双手一翻,出现了一件乳白色的丝绸宝衣。 卢海龙推辞道:“不用,睚眦兄客气了。上次我自己也陷入六芒战阵中,破阵时你们兄弟三人功劳最大,此回金戈洞之行还让出两个名额给修仙者,我只不过出了一点主意而已,算不得什么。如此厚礼相赠,卢某实在汗颜。” 天蚕软丝甲,是一种名叫天雪冰蚕的蚕吐出的丝编织而成,此蚕丝韧劲甚强,连一般的仙剑都妄想能刺穿它。蚕丝本身又轻又滑,贴身穿着极为舒适。天雪冰蚕生活在高山之巅,捕获不易,而且喜冷怕热,在常温下都难以饲养。因此,天蚕丝尤其珍贵。一件衣服,不知要收取多少天雪冰蚕的丝方能织成,这么一件软甲,当真是价值连城。 “卢兄莫非不知道此甲的功效?此软甲韧力极高,须中品以上的仙剑才能刺破它。”睚眦介绍道。 卢海龙岂会不知道此甲的珍贵?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进入渡劫境界,能称得上是对手的人物,哪个还会用中品仙剑?况且,对于龙族的答谢,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睚眦兄,卢某自然知晓此软甲弥足珍贵,可是我想要一件别的答礼。”卢海龙道。 “哦?原来卢兄早有中意之物,愿闻其详。”睚眦饶有兴致,“不过,太珍贵的东西我可拿不出来啊!” 卢海龙笑道:“自然不会那样。我想要的礼物很简单,希望几位停止妖兽作乱,还我们一个太平的青龙大陆。如何?” 原本笑眯眯的睚眦、蒲牢、负三人听到此话,都立即收了笑容皱起眉头。 “怎么?”卢海龙看到三人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恐怕要黄。 睚眦严肃地说:“卢兄,这个要求请恕我兄弟几人无法答应。此事今后休要再提。既然卢兄看不上天蚕软丝甲,那就请回吧。” 刚才还很融洽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既然睚眦下了逐客令,卢海龙也不便多言,起身拱手道了一声:“那告辞了。” 在飞回太清宗的路上,卢海龙心中不断猜想着龙族几人带领妖兽作乱的动机。“看他们的神态,好像对人类有些痛恨。究竟是为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天道山,进了道德殿,卢海龙发现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在。 “卢道友,金戈洞找到了吗?”皇甫玉问道。 “卢道友,我们何时去木叶洞?”赫连馨也急切地问道。 看来这两人一直在等着自己。“莫非两位已经找到了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卢海龙问。 皇甫玉回答:“还没有,只是现在无需我们亲自寻找了。” 赫连馨接话:“现在五斗星绢的事已经传开了,几乎所有的大小宗派包括散修者都在寻找未现世的北斗、中斗两块绢与东斗五星绢呢。” “原来如此。我已进过火云洞,所以木叶洞之行还差一个人,我正在犹豫。” “太清宗大乘中期不是还有两人吗?选一个过来不就好了?”赫连馨提议。 卢海龙摇了摇头:“冲寅与茵茵都是大乘中期,恐怕难担洞中风险。况且他夫妻二人协力才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我不打算从他们之中抽一个人。” “东斗五星绢在你手上,部都由你决定好了,我只希望能尽快前往木叶洞。”皇甫玉道。 卢海龙的神情略显犹豫:“这最后一个名额,我想秘请一位龙族高手同去……” 话音未落,就被赫连馨的一阵“不行,不行。”打断了。“有名额我们自己不去,倒要让给龙族?凭什么?”她十分不满。 “妹妹稍安,”皇甫玉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且听听卢道友有何高见。” 卢海龙分析道:“我这么做的原因有三:第一,唯有一个名额 ,万万不可泄漏消息给其他修仙者,否则,在这寻找剩余五斗星绢未果的时期,我宗私藏东斗五星绢之事必将成为众矢之的;第二,木叶洞究竟是何考验尚不清楚,总之入洞者的实力越强越好,龙族几人的强悍想必两位也曾见识过,木叶洞之行有龙族参与,相信成功率会高很多。另外,我发现龙族之人将信、义等品德看得很重,不用担心此事会泄漏出去;第三,我想用这个名额来与龙族交换一些我想要的东西……若是龙族不肯交换,白得一个名额必定心里过意不去,如果日后被他们寻得了北斗绢或者中斗绢,相信也有我太清宗人一席之地。” 皇甫玉听得连连点头,的确,卢海龙说得在理。最后一个名额太清宗内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让给其他修仙者难保不会泄漏出去,反正都是让与外人倒不如让与功力非凡且较为诚挚的龙族。“那我们何时动身?”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两位道友既然同意此举,我立即返回汉州联系睚眦。”卢海龙道。 卢海龙前番离开汉州时,睚眦等人心情已经不好,气氛也很尴尬,况且让出名额之事还未与皇甫玉、赫连馨商量过,所以他没有开口。“相信这件大事应该能一扫之前气氛的阴霾吧。”他心想。 原本卢海龙想送一块灵息玉给睚眦的,可无奈龙族无法用灵力传信。亢龙郡与游龙郡又相隔太远,用通灵术无法传音。于是睚眦与卢海龙约定,若有要事,只需前往汉州忘忧楼即可,不消半日,睚眦必到。 卢海龙刚进了汉州城范围,睚眦就已经感觉到了。因此当他到达忘忧楼时,睚眦早已在桌前等着他了。 “卢兄短短几日去而复返,所为何事啊?”睚眦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睚眦兄,自然是有要事相告。不知龙族可有兴趣到东斗木叶洞走一遭?”卢海龙道。 “砰”地一声,酒杯竟然被睚眦攥碎了,他惊讶万分:“卢兄,我没有听错吧?东斗木叶洞?难道你已经找到东斗五星绢了?” “正是。其实东斗五星绢早已入我太清宗之手,只是不便告诉他人而已。”说到这儿,卢海龙笃悠悠地端起酒杯,品了一口酒。 “理解,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睚眦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听卢兄的意思,会让出入洞名额给我龙族?不知道有几个名额?” “我已去过火云洞,所以不能再进木叶洞了。因此,只有一个名额。” 睚眦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太清宗大乘期以上的修仙者又岂止五个?卢海龙肯让出一个名额给龙族而不是给其他修仙者,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于是睚眦欣喜地道谢:“卢兄,一个就够了,实在是感激不尽。前番卢兄走时我兄弟几人态度不恭,多有得罪。卢兄此次不计前嫌,将宝贵的名额慷慨相赠,我龙族真是无以为报。这样吧,”睚眦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递给卢海龙,“卢兄,凭着此块玉佩,你可随意拜托我龙族兄弟帮你做三件事,无论是大是小,简单还是困难,我等必将竭尽所能,力为之,以作报答。” 卢海龙并不推辞,接过了玉佩,仔细观赏了一番。玉佩上精雕细琢了九条腾云驾雾的龙,这玉佩的颜色很奇怪,竟然不是一色的,有棕色、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等等,巧的是每条龙的颜色都不同。这正是贝元开垂涎不已的九龙腾云佩。 看到卢海龙仔细观察玉佩,睚眦笑道:“卢兄,这玉佩乃是家传之物,暂存你处以做信用之证而已,等我龙族帮你做完了三件事之后,你可是要还给我的哟。” 卢海龙也笑了:“以前就曾听睚眦兄说过此事,我岂会贪图?只是这玉佩着实精美,令人赞叹。”说完,他将九龙腾云提在手中,正色道:“睚眦兄,我现在就要龙族为我做第一件事”。 睚眦吃了一惊:“卢兄怎么这么快就要用掉一次机会?我龙族的实力相信你也清楚,你可要想清楚再用啊。” 卢海龙点点头:“我明白。现在正是有一事相求。” 睚眦叹了口气:“卢兄请说。” “既然此次太清宗让出一个名额给龙族,那倘若龙族日后寻得中斗三星绢或者北斗七星绢,也要让出一个名额给我太清宗。” “此事我当然会答应。”睚眦不解地问,“只是我不明白卢兄为何还要来交换这个名额?让那个人直接去木叶洞不就好了吗?” 卢海龙笑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们龙族的实力。”其实他心中已盘算好,以一换一,可以让史冲寅跟着龙族同去另外一洞,有龙族照应,通过考验的几率应该比让他跟去木叶洞要高。如此交换了一个名额,去两个洞过关把握都提高,何乐而不为? 睚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卢海龙的想法,他这是在赌,赌龙族可以找到一块五斗星绢。如果赌赢了,太清宗可得到龙族两次照应。如果赌输了,也不过损失一个不一定能通过考验的名额而已,何况睚眦还答应了龙族可供卢海龙驱使三次做为交换,这场赌卢海龙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不过睚眦也乐得如此,卢海龙赌的是运气,对龙族来说没什么损失,而且日后龙族究竟能不能找到北斗或中斗星绢还是未知,先占下东斗木叶洞的一个名额明显有益而无害。总之,此乃双赢之局。 “好,那就按你所说,交换一个名额。”睚眦面带笑容,答应了卢海龙的第一个要求。 第八十六章 三珍争鱼 ()潜龙郡东北角,有一座安详的小城,名叫慕州。这里已经是青龙大陆最北端,再往北就是茫茫冰原了。这儿的一年四季中,春、夏、秋都很短,唯有冬季最长,每年要持续五、六个月之久。由于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又经常下雪封路,所以慕州大部分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 如今慕州已经茫茫一片雪景,家家户户都烧起了炭炉,人们已经储存好了过冬的粮食。慕州周围都是冻土,本不产粮,可人们却过得很富庶。那是因为慕州有一位颇有眼光的城主王景阳。 在王景阳刚接手慕州城主之位时,慕州还是一个穷乡僻壤般的地方,土地贫瘠、交通不便。可他眼光独到,从居民的饮食习惯中找到了商机。 原来,慕州东南有一座山叫做雪冷山。雪冷山是雾凌山脉中最靠北的一座山。山顶常年积雪,融化的雪水顺着山坡流下,形成了一条小河,名叫冷洇河。冷洇河在慕州城东北几里处流进了一个叫做清涟湖的湖泊。清涟湖并不大,但奇怪的是,不管流进多少河水进去,湖水总是那么多。 清涟湖中产有许多鱼,慕州城的居民经常来此打渔。由于每年冬季湖面都会被冻结几丈之深,所以每到入秋时节,人们都会多捕一些鱼,去除内脏后晒成鱼干储备起来,以供冬季食用。 年复一年,人们觉得光用盐腌制鱼干过于单调,于是发明了各种辛香调料来给鱼干调味,每到饭时那可是满城飘香。 王景阳初到慕州,曾经就城中漫街的鱼香味询问过下属,并显露出极大的兴趣。他感觉,此处特有的美味鱼干定会为慕州带来巨大的财富。为了尽快改善当地居民的生活条件,他将想法迅速付诸行动。他起先号召人们将自家食用的鱼干上交一小罐,然后从潜龙郡的王都复州请来了数位名店的大厨品尝鱼干并归类统计,发现竟有百余种口味之多。王景阳去除了一些口味过于刺激的鱼干,取整剩下了一百种味道。在询问过居民调料的具体配方与详细的腌制方法之后,他带领城的居民大量制作这些鱼干,并为其取名“百味鱼干”。 复州来的名厨们品尝后都觉得慕州鱼干风味独特,各自带了一些回酒楼招待客人,果然大受好评,客人们都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客人慕名而来,为的就是一尝顶级鱼干的美味。大厨们带回的几瓮鱼干明显供不应求,他们连忙联系王景阳,欲大量收购。“百味鱼干”共有百味,客人一次哪里能尝遍部,于是一来再来,几座酒楼生意空前火爆。从此,慕州出产的“百味鱼干”闻名遐迩。 清涟湖中的鱼数量有限,王景阳又向其他许多产鱼的州城联系购买各种鱼类。这样一来,有的人需要前往慕州卖鱼,有的人需要前往慕州买鱼干,原本通往慕州的那条破路实在不堪重负,让过往的客商叫苦不迭。还没等王景阳着手修路,附近几个州城就联合集资,出了人手主动帮慕州修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并且每次大雪过后,都会派人迅速清理路上的积雪。 慕州的百姓富起来了,可王景阳却不想打破原本宁静的生活氛围,因此他不许外人在慕州开店。原本苦于自然环境艰苦的慕州人民也不再抱怨,富庶而又平静的生活,谁人不想? 等慕州的鱼干生产逐渐稳定、步入正轨之后,王景阳就打算将这份产业交给城内的某个家族打理。这个消息一传出,慕州平和的气氛之下,隐隐地出现了一些动荡和不安。明眼人都知道,打理鱼干产业可是一份美差。虽然王景阳要求接手的家族必须要照顾城百姓,可慕州总共才多少人?与“百味鱼干”的暴利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城内几个较大的家族纷纷摩拳擦掌,竭尽所能地讨好王景阳,可王景阳不图财、不好利,根本不吃那一套。 于是,几个家族把目光瞄向了统管潜龙郡的光兴王燕光羽,如果燕光羽亲自下令,那接管“百味鱼干”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连王景阳接管慕州城主的职位都是光兴王府下达的命令,他怎敢不从?更何况,王景阳年事已高,如果博得燕光羽的欢心,将来让家族之长接任慕州城主也说不定。 慕州城的大家族共有三家,分别是马家、牛家和羊家。不可谓不巧,三家姓氏正好都是动物。由于“马、牛、羊”在六畜中属上珍三品,慕州的人们戏称此事为“三珍争鱼”。 一旦有了利益之争,原先的和睦就不复存在。三家在与王景阳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不断派人前往复州光兴王府。可慕州城小,三大家族如果挪到其他地方充其量是个中等的家族而已,况且慕州新富,三大家族明显底气不足,要想通过送礼来打动长期富贵的燕光羽对他们来说绝非易事。究竟送什么礼物好呢?三大家族都伤透了脑筋。 送富贵礼看来是行不通了,燕光羽贵为一郡之王,什么珍贵东西没有见过?要想打动他的心,礼物必须很特别才行。 慕州马府的一间书房内,家主马长兴正双眉紧蹙地看着手中的一页信纸。这是马家安排在羊家的小厮送来的密信。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马长兴越看越气,将信纸狠狠地握成一团。 “吱呀”一声,门开了,马夫人走了进来。“夫君,何故如此烦恼?”看到丈夫愁眉不展,她柔声问道。 马长兴叹了口气:“夫人,再过两个月就是燕光羽的六十岁寿辰,你可知羊裕诚那个家伙准备送什么贺礼给燕光羽?” “他还能送什么?羊家的人没少往复州跑,也不见得有什么进展啊。难道他羊家有什么祖传宝物不成?”马夫人略显不屑。 马长兴苦笑:“羊家没少跑,我们也没少跑啊。羊家没什么进展,我们家不也一样?燕光羽明明贪心无比,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要喂饱他可太难了。” 马夫人安慰道:“夫君,你要换个角度想一想。正因为燕光羽贪心,我们才有这个机会可以讨好他。如果他和王景阳一样死脑筋,我们倒还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他若和王景阳一样的话,我们三大家族也不用如此勾心斗角,‘百味鱼干’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也省得我烦心!”马长兴十分郁闷。 马夫人抿嘴一笑;“夫君的话真是言不由衷啊。‘百味鱼干’的产业若是落入牛家或者羊家之手,你能甘心?你能不嫉妒?慕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会越来越富,我们三家的争斗迟早要浮出水面,争不到‘百味鱼干’的话,损失财富事小,损失家势才是最大。” “唉,是啊。若是被牛承昌或羊裕诚得到了城主之位就更糟了,一块肥肉谁肯与另外两人同分?他们两人之中不管是谁,上位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打压其他两大家族的地位。不行,我要想个办法。” 马夫人点头:“那是自然。如果我们上位了,肯定也会这么做。对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呢,羊家到底准备送什么礼物?” “小寒密报,羊裕诚打算把他那对双胞胎女儿嫁给燕光羽的两个儿子。”马长兴道。 马夫人吃了一惊:“是羊惠麒、羊惠麟那两个丫头?羊裕诚还真舍得啊。” “除了她俩还能有谁?羊裕诚还真是不要脸,竟然用嫁女儿的卑鄙手段!”马长兴恨恨地挥了下拳头。 “哎呀,嫁女儿哪里卑鄙了?姻亲才好说话嘛。你说人家卑鄙,是不是怪我没给你生漂亮女儿啊?”马夫人嗔道。 “胡说些什么,我没想那么多。再说了,有女儿我也不这么做,丢人不说,还赔进去女儿一生的幸福。” “成了亲家有什么丢人的?再说嫁入燕王府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一样不缺。对了,是嫁给燕光羽哪两个儿子?”马夫人问道。 马长兴冷笑一声,负手来到窗前,望着窗外那棵苍松,说道:“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信上说‘可能是嫁给燕王府的三公子与四公子’,但只是‘可能’而已,我怀疑不是这样,燕三、燕四两位公子地位显赫、品行端正、相貌出众,去说媒的人都快踏破燕府门槛,羊惠麒、羊惠麟那两个丫头漂亮贤淑是不假,但这种事谁敢说一定能成?还有一点,据说燕光羽极为好色,光看他有几个妻妾就能猜到了。” 马夫人瞪大了眼睛:“夫君是说,羊裕诚打算把两个女儿送给燕光羽?” 马长兴点了点头:“那两个丫头漂亮可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又长得一模一样,你说燕光羽能不喜欢吗?我看这事有点儿悬,离燕光羽的寿辰没剩多少日子了,如果我们拿不出更好的礼物,恐怕……”他话没有说完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马夫人遗憾地慨叹:“如果不是为了‘百味鱼干’之争,我倒是想让那两姐妹做我们的儿媳妇。她们俩知书达礼、乖巧伶俐,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媳妇。真想不通,羊裕诚那个狠心的家伙,怎么舍得把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送给老头子呢?” “人和人想法不同。羊裕诚想牺牲两个女儿的幸福来换取家族的昌盛。决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得逞,我得赶紧去找牛承昌商量一下对策。”马长兴说完,急急地备了马车,直奔牛府而去。 在会客厅见到了马长兴后,牛承昌拱手笑道:“马家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许久没有来我这儿坐坐了。” 马长兴也还礼道:“牛家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是有关于羊家的重要消息要告诉你。”说着,他向左右瞥了瞥。 牛承昌知会其意,屏退了小厮和丫环,坐下后问道:“马家主探听到了什么?” “羊裕诚要把两个女儿嫁入燕王府,此事你可知道?” 牛承昌略略一点头:“我亦有所耳闻。” “看来牛家在羊家也有内应呢。”马长兴心中暗道。 牛承昌顿了一下,继续道:“听闻燕光羽好色,羊裕诚此举正是投其所好,只是可怜了惠麒、惠麟那两个才貌双的姑娘啊!”到底是一家之主,他的想法果然与马长兴一样。 “的确如此。不知牛家主有何应对之法?我们可不能坐等羊裕诚拉拢燕光羽。”当三分之势倾向于其中一方时,另外两方联合起来阻止势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牛承昌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消极:“马家主,还能有什么应对之法?人家有如花似玉的双胞胎闺女,我们可没有。再说我们凭什么管人家嫁女之事?我看这事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的话,‘百味鱼干’、甚至连慕州城主就都是羊家的囊中之物了!牛家主难道没有想过羊裕诚当了城主后会如何对付你、我两家吗?”马长兴有些着急了。 牛承昌淡淡一笑:“马家主,请恕我无能为力。这样吧,如果日后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再来告诉我。现在我家中还有事急需处理,我就不多留了,马家主,请回吧。” 牛承昌都这么说了,马长兴也懒得多费口舌,只是他心中很是气闷。在回家的路上,他暗暗思虑:“牛承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极了?以前争得最凶的就是他了。不对,此事定有蹊跷……” 回到卧房的牛承昌则在心中冷笑:“羊裕诚啊羊裕诚,你别以为送两个闺女就能赢。我倒要看看,燕光羽看了礼物之后会选我还是选你……” …… 转眼之间又过了一个多月,光兴王燕光羽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慕州三大家族的礼队已经踏上了前往复州的路途。其中以羊家的礼队最为壮大,光双驹马车就二十辆,打首的一辆坐着羊家家主羊裕诚以及双胞胎姐妹羊惠麒、羊惠麟,后面的三辆中还有十数位仆人、丫环。再后面的马车上运着一个个铁链绑起的大箱子。给队伍开路和断后的是羊家雇佣的一些武林人士,还有许多强壮的家丁拿着兵刃、骑着马守护着送礼队伍。整个礼队竟然足有半里之长,而且所有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裳,看上去甚是壮观。 想比之下牛家与马家的礼队规模就小了许多,连仆从在内也只有寥寥十几人。牛家礼队先行一天,马家与羊家是同一天上路的。因为马长兴不愿与招摇的羊家礼队同行,因此马家礼队特意放慢了脚步,在途径一个村庄时歇息了半日。 在村中唯一的茶铺里,马长兴与夫人一起坐在桌旁品茶。马长兴咽下一口香茶,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笑了起来。 马夫人也笑了:“夫君,前几日你到底去了哪里?只说是找礼物,究竟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样笑逐颜开的?还故作神秘总是不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夫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附耳过来,我说于你听。” “都到现在了还神神秘秘的。”马夫人一边嗔怪,一边将耳朵贴了过去。 马长兴在夫人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马夫人顿时瞠目结舌看着马长兴,惊讶地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马长兴哈哈大笑了起来,夫人惊讶的神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也难怪,他前几日无意间找到的东西竟然珍奇无比,给燕光羽当作生辰贺礼再合适不过。 “夫君……可是真的?”回过神来的马夫人小声问道。 马长兴得意道:“当然,我已经试过了,是真的。” 马夫人兴奋得两眼放光:“用这个当贺礼,羊裕诚再多送十个女儿也没有用了。‘百味鱼干’是我们马家的了,还有慕州城主也是!夫君,我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为‘城主大人’了?” “夫人,就等着在燕王府看一场好戏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羊裕诚白搭两个闺女的吃瘪像了,哈哈哈!”马长兴开怀大笑。 “夫君,你说牛家那儿会不会有问题?” 马长兴摆摆手:“我当初也曾怀疑过,牛承昌是不是寻得了什么珍宝才故作消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还有什么珍宝能比得过此物?我早已猜到燕光羽最想要的是什么,此物,正好能达成他的心愿。夫人无须担心。” 马夫人想了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 复州燕王府这几天一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光兴王六十大寿,其余六郡之王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其中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暂居复州西北方的旌州,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暂居腾龙郡文州,而飞龙郡安桂王白汶超死后,由长子白云波接任,暂居骧龙郡士州。 除此之外,前来送礼祝寿的达官显贵、富贾豪绅不计其数,燕光羽的寿宴整整摆下了百张大桌居然位子都不够。慕州三大家族在这里只能算是“三小家族”了,当然没有资格参加燕光羽的寿宴。 其他人听说无法参加寿宴,签下名册留下贺礼之后就打道回府了,可慕州三位族长由于有事相托,就都一直留在燕王府门外等待寿宴结束。 一直等到夜里亥时,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们才陆续被下人搀扶出燕王府,马、牛、羊三位族长连忙上前,请管家代为通报。听说有珍贵的贺礼相赠,燕光羽将三人请进了会客厅。 燕府大厅刚刚收拾完毕,空中还弥漫着酒肉香味。满面红光的燕光羽坐在太师椅上,看到三人进来后,略一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听说你们有特殊的厚礼要送给我?拿出来吧”燕光羽笑道。三位家主他都认识,为了“百味鱼干”之事,他们都来过燕府好几次了。 羊裕诚先起身鞠躬:“燕王爷,为了庆贺您六十寿辰,我羊家特地送上一份大礼。抬上来!”他向着后面一招手,只见数十家丁抬上来一个个大箱子,竟摆了四排还多。 “燕王爷,这里有黄金六箱、白银六箱、翡翠六箱、玛瑙六箱、珍珠六箱、绫绸六箱,都是六,以贺王爷六十大寿。”羊裕诚恭敬道。 燕光羽稍显不耐,摆了一下手:“东西虽然贵重,可算不上特殊吧?我根本不缺这些。”黄金珠宝之类的,有人六十箱六十箱这么送,区区三十多箱,燕光羽根本不放在眼里。 羊裕诚微微一笑,又鞠一躬:“王爷,我的贺礼当然不只这些。” “哦?”燕光羽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羊裕诚,“你刚才只说了三十六箱贺礼的内容,可现在这里有三十七箱,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您请看。”羊裕诚说着,掀开了第一排最当中的红色大箱,从箱中赫然站起两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第八十七章 珍贵贺礼 ()在慕州,说起羊家的两位千金,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羊裕诚到了而立之年,妻子才豆蔻怀胎,生下这对孪生姐妹。据说分娩前夜,羊夫人梦见两只踏云麒麟飞旋入腹,而后诞下同胞两女,遂起名羊惠麒、羊惠麟。 两小女稍长之后,展露出过人的聪颖资质,羊家也舍得培养二人,花钱请得许多师父,教她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待十岁时,已是吹拉弹唱得心应手、舞文弄墨信手拈来。 十二岁那年,羊家送两女前去参加夜离宗的收徒大会,无奈根骨不过关。后来,羊裕诚为二人寻了一个潜龙郡的中等宗派修仙,可惜两人在修仙方面的资质实在太差,兴趣又不在修仙上,因此只学了些基础的修仙功法后,姐妹俩就非要下山回家。羊裕诚见两个女儿确实不喜修仙,就没有再强求。 二女一十八岁那年,双双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惹得远近许多公子哥眼热。打两位姑娘十八岁成人礼第二天起,说媒的人就络绎不绝地前往羊家府邸。只是两位姑娘眼光颇高,一般的凡夫俗子如何能看得上眼?转眼两年过去了,羊惠麒与羊惠麟都二十岁了。 正逢慕州“三珍争鱼”,不知道羊裕诚动了脑中的哪根筋,打算把两个闺女一起送给燕光羽。“嫁给燕三公子、燕四公子”,这些都是对外宣称的幌子。当初羊裕诚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羊夫人后,羊夫人当然不满,可羊裕诚已经被利欲熏昏了头脑,在他眼里,什么也比不上家族的未来重要。羊惠麒、羊惠麟姐妹俩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可是父命难违,羊裕诚又派人时刻盯紧了两人的闺房,不给她们逃脱的机会。 燕府大厅中,羊惠麒与羊惠麟慢慢从箱中站起,两人牵着手,一个穿着蓝纱裙、一个穿着绿纱裙,一模一样的娇美容颜,而且都是眉头微蹙,神情忧伤,略略颔首,不安地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太师椅中的燕光羽,那不知所措的神情格外惹人怜惜,把燕光羽看得眼都直了。 “曾经听闻羊府两位女儿都是绝世美女,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呐。”燕光羽兴奋地两眼放光,视线毫无顾忌地在两位可人儿身上扫来扫去。他已经在幻想,**一夜,左搂右抱,那该是多么**。 看见燕光羽色眯眯的目光,羊裕诚稍觉反感,他只想尽快将事情办成离开燕府。 “三十六箱贺礼,也是我两位女儿的嫁妆,正巧是六六大顺之数,不知燕王爷是否满意?”羊裕诚问道。 燕光羽连连点头,笑着道:“满意,满意,哈哈哈。来人呐,快扶两位小姐进后院内屋。啊,对了,把贺礼也一起抬走。”他喜上眉梢,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上来两位丫环,将羊惠麒与羊惠麟搀出了木箱。在走出大厅的一刹那,姐妹俩双双回头望了一眼利欲熏心的父亲,那幽怨的眼神狠狠地刺痛了羊裕诚的神经。就在这一刻,羊裕诚动摇了,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想想女儿们从小到大给自己带来的欢乐,羊裕诚顿感万般不舍,可转念一想“百味鱼干”带来的巨额财富以及慕州城主的超然地位,他又觉得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只得忍痛割爱了……”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为了不再难过,他低下头颅,没有理会两个女儿投射来的那让人心碎的目光。 见到父亲刻意避开视线,羊惠麒与羊惠麟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两人纷纷一声轻叹,含泪扭头离开了。 “羊裕诚这个混账东西……”就连一旁的马长兴都看不下去了,他攥紧拳头恨恨地想,“都说子女好似心头肉,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如此狠心……也罢,待我事成之后,让他好好的后悔去吧!” 羊裕诚看不见女儿,心中似乎好受了些。看着燕光羽满意的神情,他仿佛看见了日后自己接管“百味鱼干”,荣登慕州城主宝座,力打压住马、牛两家,使羊家成为慕州最大势力的场景。 三十六个箱子被搬空后,燕光羽向羊裕诚摆摆手,示意他先退到一边,而后对着马长兴与牛承昌道:“不知两位有何‘特别’的贺礼要赠予我呢?”在说道“特别”二字时,燕光羽特意加重了声调,言下之意就是:“羊家已经送了两个大美女给我,你们的贺礼要是平凡之物,休想打动我。” 马长兴对着牛承昌一抬手,示意让他先来。牛承昌也不客气,上前两步,拱手鞠躬道:“燕王爷,我牛家的贺礼比起羊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燕光羽兴致勃勃,“快拿上来给我看看。”在看过羊家的两个闺女之后,牛承昌还能这么说,看来他的贺礼绝非凡物。 此时羊裕诚却皱起了眉头,牛承昌面带微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笃定。羊裕诚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其他两家拿出来更好的礼物,那样的话自己的两个女儿算是白白搭进去了。 马长兴惊讶于牛承昌的自信,但是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他自认为前几天发现的宝贝才是最珍贵的贺礼。 牛承昌从怀中摸出一样物品,朗声道:“燕王爷,这是牛家给你的贺礼,北斗七星绢!” “什么?”在场的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牛承昌得意地笑了,这个场景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燕光羽连忙从太师椅中站起,走过来接过了牛承昌手中的物品,轻轻抚了抚,仔细地观察着。 一块干干净净的白绢,在大厅灯火通明的照射下,似乎微微反射着光芒。 “这真的是北斗七星绢吗?”燕光羽将信将疑。 五斗星绢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青龙大陆,不论是修仙者还是黎民百姓,都深知其珍贵。人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五斗星绢的事,谈论着南斗火云洞的湛卢仙剑和西斗金戈洞的泰阿仙剑。其实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具体情况究竟是怎样,只有进洞的人才知道。 另外,人们都以为东、北、中三块星绢仍未出世,所以绝世仙剑的吸引力驱使着众多修仙者四处寻找三块星绢的下落,人手不够就发动百姓。普通百姓也愿意用一块对他们来说无甚用处的绢布同修仙宗派换取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 “燕王爷,当然是真的,你大可一试。”牛承昌信心满满。 燕光羽将白绢铺在桌上,掀开腰巾,抽出了一柄匕首,在白绢上狠狠地划了一下。他只修过几年的仙,体内灵力若有若无,要检测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其实度灵显图对灵力要求颇高,别说普通人,就是一般的修仙者也不一定能达到那个水平,因此只能通过划绢不破、撕绢不裂、焚绢不燃三种方式来辨其真伪。 燕光羽将白绢拿起,拽住两边使劲一扯,果然不裂。他又拿起灯罩,将白绢垂于烛火之上,许久,白绢不燃。 牛承昌丝毫不紧张,他在来复州之前就已经测试过了。 “真的,果然是五斗星绢!”燕光羽欣喜无比。 牛承昌作揖道:“燕王爷,听闻您曾问夜离宗讨要丹药未果,现在您有了北斗七星绢,大可以用此绢去与夜离宗做交换。” 燕光羽一边抚摸着手中的白绢,一边摇头:“夜离宗?不。现在七大宗都在找寻五斗星绢,既然北斗七星绢到了我手里,我岂会浪费此次良机?赤日宗与太清宗都以丹术见长,我又何必便宜了那夜离宗?”以前他向夜离宗讨要丹药不成,一直心有不满。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你是如何知道这是北斗七星绢的?” 牛承昌回答:“这是在慕州发现的,如此靠北,我想应该就是北斗七星绢了吧?” “在北方发现的就是北斗七星绢了吗?慕州地处青龙大陆东北角,说不定是东斗五星绢呢?哎,管它是什么,反正哪一块都很重要。”燕光羽说完,小心翼翼地将白绢折起,放入了怀中。 羊裕诚和马长兴的脸色都很难看。羊裕诚心知糟了,燕光羽贵为郡王,最希望的就是延年益寿。美女,普天之下不计其数。长寿,命中际遇不可强求。他万万没想到牛承昌竟然能找到如此珍贵的东西,凭这块绢,别说换一颗丹药,就是十颗、二十颗估计也不成问题。 燕光羽向着马长兴道:“那马家的礼物又是什么呢?”今晚一连两大惊喜,他心情大好。 马长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燕王爷,没有想到,我马家的贺礼竟然和牛家的……”说着,他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块白绢! 在场的所有人又都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又是一块五斗星绢? 燕光羽也不多说,接过马长兴的白绢,同样开始划绢、撕绢、焚绢,结果也是一样,三种检测都没有问题。 “哈哈哈!”燕光羽忽然兴奋地大笑了起来。这下赚大发了,两块五斗星绢,用以交换丹药的话给家人吃都绰绰有余了。 “真有你们的!”燕光羽亲切地拍着牛承昌与马长兴的肩膀。 一边的羊裕诚双腿微颤,快要站不住了,心中暗骂自己。想想之前自己还洋洋得意,自以为是,结果牛、马两家的礼物都比自家的贵重。“完了,完了!惠麒……惠麟……”此时他心中懊悔不已。 “燕王爷,您看这‘百味鱼干’的事……”牛承昌惴惴不安地问道。马长兴也拿出了一块五斗星绢,不知道燕光羽最终会选择谁。 “这个啊,简单!你们两人一个接管‘百味鱼干’,另一个去当慕州城主不就行了?”燕光羽又转向羊裕诚,“你两个女儿做了我的小妾之后,你自然就是我的岳丈了,等我换来了灵丹,一定也分你一颗!” “谢王爷。”羊裕诚轻轻地说。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燕王爷……”牛承昌与马长兴异口同声。燕光羽的决定分明是敷衍二人,他们当然不愿意钱、权两分。 燕光羽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不耐烦地一摆手,吓得两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们俩分别说说,是在哪里找到的五斗星绢?”燕光羽心想五斗星绢仍然还差最后一块,说不定能从二人那儿得到什么线索。 “回王爷,我的星绢是花了高价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牛承昌拱手道。 马长兴瞥了一眼牛承昌,同样拱手道:“王爷,我的星绢也是耗费巨资从朋友处购得的。” 燕光羽乐了:“你们俩说的‘朋友’,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你们都说说,那个朋友姓甚名谁?” “骆怀良!”牛承昌与马长兴再次异口同声,而后两人惊讶地睁大双眼面面相觑。 “呵,被我猜中了,还真是同一个人。这个人莫不是修仙者?怎么会有两块五斗星绢?”燕光羽问。 马长 兴道:“王爷,此人并非修仙者,连武者都算不上,他只是个盗墓贼而已。” 燕光羽略一思索,收起笑脸严肃地说:“你们赶紧回去把他给我带来,越快越好!”他一听说骆怀良是个盗墓贼,心中立即推测,剩下的最后一块五斗星绢十有**就在此人手中!骆怀良既然卖了两块五斗星绢给别人,那他手中有第三块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他就是在盗哪个墓时发现了三块宝绢呢!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已经把最后一块宝绢出手卖掉了,总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骆怀良再说。 燕光羽下令了,两人不敢轻怠,赶紧转身离开了燕府。在跨出门槛时,马长兴回头望了一眼面露忧色、心灰意冷的羊裕诚,即便满心同情,但也无能为力,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关上了燕府的大门。 出府之后,牛承昌立即问道:“马家主,现在怎么办?你和骆怀良很熟吗?” “不是很熟!以前只见过几面而已,都是向我兜售他盗墓得来的东西。牛家主呢?”马长兴反问。 “我也不熟!这个小贼,竟然两头做生意!”牛承昌气忿忿的,嘴上说着,心中暗想:“要是当初他把两块绢都卖给我,就没马家什么事了!” 马长兴应了一声:“是啊……”他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个,他一直在琢磨,燕光羽要找骆怀良做什么。略略一推测,他大致猜到了燕光羽的心思。他刚要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牛承昌,忽然转念一想,冒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如果骆怀良没有第三块宝绢也就罢了,如果有,再问他买下来献给燕光羽,那大事必成!反正燕光羽是要寻找第三块宝绢,只要他得到宝绢,见不见骆怀良就不重要了。总之,一定要赶在牛承昌之前找到骆怀良才行! 想是这么想,可骆怀良究竟在哪里呢?此人平日行踪飘忽不定,只是偶尔在慕州出现一次。万一他用最后一块五斗星绢去和哪个修仙宗派交换了丹药怎么办?马长兴越想越紧张,于是与牛承昌道别:“牛家主,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他上了轿子,匆匆离去。 牛承昌低头沉吟了片刻,也离开了。 在回慕州的路上,马长兴总嫌轿子太慢,干脆买了辆马车,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回到慕州之后,他立即吩咐马府下人四散寻找骆怀良的踪迹。他自己也没闲着,去酒楼、赌坊等客流驳杂的地方打听骆怀良的下落。 奔波了一天,马长兴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骆怀良有几大毛病,贪杯、喜赌、好色,所以他盗墓卖得的钱财大多挥霍在酒楼、赌坊与妓院之中。他平时居无定所,没钱了就去深山老林中寻找古墓。 他的父亲、祖父都是有名的盗墓贼,他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一个本领听墓声。这个墓声是走路时在地下空荡的墓穴中引起的回声。再加上他略懂一些风水,找到大概的位置,如果没有发现断垣残碑,就靠用力跺脚听回声来判断墓穴所在。 靠着这个本领,他盗墓的效率很高,常常连盗几个墓穴,一夜暴富。可他始终对慕州情有独钟,有钱了就会来这里花费,因为慕州唯一的妓院逍遥津中,有一位他甚是喜爱的娼妓李秀兰。 马长兴决定从这个李秀兰着手寻找骆怀良。 当天夜里,马长兴就去了逍遥津。逍遥津的老鸨看到马长兴吃了一惊,慕州三大家族的族长,平时从来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能钓到大鱼,老鸨可要乐歪嘴了。她赶紧迎了出来,一把搂住马长兴的胳膊:“哟,这不是马家主嘛,怎么今日有心来我逍遥津消遣啊?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几个好姑娘,保证让您流连忘返……” 马长兴略有不快地推开她:“别的姑娘我不需要,我只想找李秀兰。” 老鸨顿了一下,赔笑道:“马家主,真是不好意思,秀兰姑娘已经被人点了。要不我再给你安排其他的姑娘,包您满意……” 马长兴不耐地打断了老鸨的话:“不用了,我只想找李秀兰。告辞!”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脸疑惑的老鸨。“这人是怎么回事?找乐子还只盯着一个人。”老鸨自言自语。不容多想就又有客人上门了,她连忙迎了上去。 马长兴回到家中,喝了口茶,最近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已,可事情的紧急又让他静不下心来。无奈这一夜李秀兰被人包下,他只能第二天再去了。 度过了无眠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马长兴就起床了,胡乱洗了把脸之后就又去了逍遥津。 逍遥津都是在晚上做生意,第二天早晨散场的。与娼妓们一夜欢娱的男人们陆陆续续从青楼中走出,老鸨送客送得正忙,一眼瞥见了刚下轿子的马长兴。 “马家主,您又来了,可惜我们都要打烊了,要不,您今儿个晚上再来?”老鸨笑眯眯地说。 马长兴从腰间的钱袋中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鸨手中:“虔婆,只求见秀兰姑娘一面。” 老鸨看见了黄金,双眼直冒光。一大锭金子只为见一个姑娘,出手这么阔绰的客人她还从未遇到过。 可老鸨并未立即答应下来,犹豫了片刻,她依依不舍地将黄金塞回马长兴手中,尴尬地解释:“马家主,不好意思,秀兰姑娘她身体欠佳,恐怕不能与您相见了。还是等姑娘身体好了之后,您再来吧!” 第八十八章 竹篮打水 ()回到了家中的马长兴闷闷不乐,紧要关头偏偏见不着李秀兰。“昨晚她还接了客人,怎么早上就突然身体不适了呢?”他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着步。 马夫人走进房中,将端着的一盘水果放于桌上:“夫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秀兰姑娘了吗?” 马长兴摇了摇头,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马夫人听后想了一想,道:“夫君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昨夜还接客的人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她明显是躲着不想见你呢。” “不想见我?她又不认识我,为什么不想见我?”马长兴被夫人说得一头雾水。 夫人抿嘴一笑:“她不认识你,可有人认识你。她见你无妨,可有人不想见你啊。” 马长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多谢夫人指点。”说完,他急切地冲出了房门,马不停蹄地返回了逍遥津,不过这次他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数十位家丁,一路浩浩荡荡地开到逍遥津门口。老鸨原本正要关门,看这架势吓了一跳:“马家主,您这是……” 马长兴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老鸨的脖子上,逼问道:“快说,李秀兰的房间是哪一间?你若是不说,我就杀了你,然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 老鸨吓得浑身筛糠似地哆嗦,用手颤巍巍地一指:“三、三楼第五间……” 马长兴一挥手,家丁部散开,绕着逍遥津围成了一圈。这帮家丁个个虎背熊腰,手里还都拿着家伙,刀枪剑戟、斧钺钩杈,样样不缺。而后,马长兴带着两个家丁进了逍遥津。 来到三层第五间房门前,看见门上挂着一个小牌,写着“秀兰”,是这间没错。马长兴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当中有张摆满了瓜果点心的八仙桌,窗边有一个铜镜梳妆台,旁边就是一张硕大的鸳鸯床,床上的大红花被中,躺着一个女子。听到门开声,女子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啊?” 这女子必是李秀兰无疑,马长兴略一端详,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看她脸色红润,不像是身体欠佳的模样。 “你就是李秀兰吧?我问你,你知道骆怀良在哪里吗?”马长兴问道。 “不知道啊,骆公子好久没来过了。” “那他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再来?”马长兴又问。 李秀兰皱起眉头想了想,回答道:“骆公子上次来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前了。他没有跟我说要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再来。” 马长兴眼睛一眯,换了个话题:“李姑娘,昨晚听虔婆说你接了客人,怎么今天一大早又说你身体不适?” “昨晚的客人是个商客,天不亮就走了,我起来收拾完了房间,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可能是天气冷染了风寒吧。”李秀兰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马长兴走到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那就奇怪了,既然你收拾了房间,这桌上的茶杯和茶壶怎么还没放好?” “哦,那是我刚才口渴起来喝的。”李秀兰略有不安。 马长兴摸了摸茶壶:“那又奇怪了,姑娘既然是染了风寒,为何又喝凉茶呢?” “啊!这……”李秀兰支支吾吾。 “既然茶水都凉了,看来姑娘应该不是刚才喝的茶,是不是记错了时间?”马长兴反而提醒李秀兰。 李秀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啊,对对,应该是我凌晨时喝的,记错了时间,记错了……” “砰”的一声,马长兴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李秀兰吓得一哆嗦:“别再装了,你自己喝茶,要用两个杯子?给我搜床底下!” 鸳鸯床沿有罗帐垂下,将床下遮蔽住。两个家丁上前掀开,竟然是空的。 马长兴笑了笑,亲自走到床前,冲着床沿使劲踹了一脚,喝道:“给我下来!” “噗通”,还真从床沿处掉下一个人来。他钻出床底,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对马长兴鞠躬道:“马家主,找我何事啊。” 此人正是骆怀良,鸳鸯床的床沿很宽,他刚才是用手脚撑住床沿贴在了床板下面,难怪掀起罗帐看不到人呢。 马长兴听李秀兰说骆怀良两月多未来,就知道她在撒谎。自己明明数天前还从骆怀良那儿买来了一块五斗星绢。依照骆怀良的秉性,得了钱财怎么会不来找李秀兰享乐一番?马长兴一边说话一边留心观察,发现房中能藏人的只有床下了。骆怀良是个盗墓贼,身材瘦小,有个狭小的空间就能隐匿身形,所以马长兴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贴着床板藏起来了。 骆怀良心中惴惴不安。之前他凭借着超常敏锐的听力,听到了逍遥津门口的响动。看到马长兴带人冲进楼来找李秀兰,他立即猜到马长兴的目标其实是自己。原本想要推开窗户跳楼逃跑,可下面竟然围着一圈家丁,不得已,他只能往床下躲藏。不想马长兴心思缜密,这么快发现了。 看着灰头土脸的骆怀良,马长兴又好气又好笑:“你为何要躲着我啊?我找你有要事相商!” 骆怀良先是一惊,随即眼珠一转,赔笑道:“看马家主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当然害怕了。我做盗墓贼久了,胆儿比较小,嘿嘿。” “好了,言归正传。我问你,你上次卖我的东西,是你盗墓得来的吧?还有没有了?我出高价收购。”马长兴严肃地问。 “原来就为这个啊。有啊,要不我把剩下的两块都卖给你吧。”骆怀良笑道。 “两块?你不是卖了一块给牛承昌吗?怎么还剩两块?” 马长兴不解。 骆怀良一拍脑袋:“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就剩最后一块了。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取来给你,你只要给我前番一半的钱就行了。” 马长兴点头道:“我同你一起去。”他塞给李秀兰与老鸨一人一锭黄金,而后和骆怀良匆匆离开了逍遥津。 骆怀良带着马长兴在城里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了一处枯井旁。骆怀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枯井中。不一会儿,他爬了出来,手中攥着一块白绢。 马长兴欣喜地拿过白绢,用匕首试了试,没有划破,又使劲拽了拽,也没有撕开。他小心翼翼地叠起白绢,放进了胸襟内。 “这次只要一万两?”马长兴问道。 “是的,只要一万两就够了,嘿嘿。” 马长兴拿出两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骆怀良。 骆怀良接过来,亲了一下银票:“马家主,那我就先告辞喽。合作愉快,哈哈哈!”说完,他小跑着离开了。 事情终于办妥,总共花费三万银两,买了两块五斗星绢。“还好我脑子转得快,这下可没问题咯。”马长兴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家了。 …… 数日之后,马长兴回到了复州燕王府。 燕光羽的样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寒暄过后,马长兴小心地问:“不知燕王爷有何烦恼?” “别提了。上回羊家送来的那两个姑娘,当天晚上就被浩霖给偷偷放跑了!这几天我派人四处遍寻不着,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这次回去找到那个骆怀良了吗?”燕光羽问道。 燕浩霖,正是光兴王的三公子。“燕三公子果然宅心仁厚……”马长兴心道。想想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得救,他的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起来。“王爷,骆怀良我已经见过了。我知道王爷想要的是什么,我已经把最后一块五斗星绢从他手中买下来了,特来献给王爷。”马长兴从怀里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绢,双手呈上。 燕光羽立即测试了一番,与上两块一样坚韧,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何处理三块五斗星绢,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一块与赤日宗交换几柄仙剑,一块与太清宗交换一些丹药。如果拿到最后一块,就与夜离宗交换几本剑籍。有了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像修仙者那样寿命大长,但多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仙剑与剑籍都是可以永久流传的东西,能造福燕家后世子孙再好不过。 “好了,‘百味鱼干’与慕州城主都是你的了。不过,对羊、牛两家不要太过分。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你回去带给王城主吧。”燕光羽毕竟收了另外两家珍贵的贺礼,他也不希望马长兴上位后把事情做绝。 “王爷尽管放心。”马长兴喜上眉梢,费了这么多工夫,花了那么多钱财,大功终于告成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慕州牛承昌来见,燕光羽应允了。须臾,牛承昌春风满面地走进了燕府会客厅。 看到马长兴也在,牛承昌笑着点头示礼,而后对着燕光羽深深一躬到底:“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我已经找到了王爷想要的东西。” “哦?是何东西?”燕光羽心中猜测,莫不是找到那两个美人儿了? 牛承昌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呈了上去,还特意瞥了一眼一旁的马长兴,得意洋洋地说:“正是最后一块五斗星绢!” “什么?”燕光羽和马长兴都吃了一惊。燕光羽连忙接过白绢,划、撕、焚,同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燕光羽惊讶得合不拢嘴,他收到的四块绢布都已经亲自检测过了,难道不只有五块星绢?可是五方共有五斗,不可能再多了。 “王爷,可能其中一块是早已被寻得的南斗六星绢或者西斗四星绢吧?”马长兴想过之后,觉得只有这种可能了。 “怎么回事?马家主?”牛承昌并没看到预想中马长兴满脸失望的神情,不由得疑惑起来。 “牛家主,你这块绢,该不会又是从骆怀良那儿买来的吧?”马长兴问道。 牛承昌点点头:“十天前,我手下的人在慕州找到了骆怀良,我就花重金从他手中买来这最后一块宝绢。有何不妥吗?” 马长兴心中暗暗盘算,在逍遥津找到骆怀良正是十天前,看来牛承昌是在自己与骆怀良分开后找到的他。他怎么又能拿出一块五斗星绢卖给牛承昌呢?忽然,骆怀良那天说过的一句奇怪的话浮现在马长兴的脑海中:“要不我把剩下的两块都卖给你吧。”当时他真以为骆怀良是一时记错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马长兴越来越不安,骆怀良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竟然拥有四块五斗星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牛家主,在你找到骆怀良之前,我也刚刚从他那里买了一块五斗星绢!”他焦急道。 “好了,都别说了。此事还是要请修仙者来看一看,在这之前,‘百味鱼干’和慕州城主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牛家主,你立即帮我去寻找那个骆怀良,切记一定要带他来见我!马家主,你回去之后帮我在慕州范围内找一下羊家那两个女儿,我的人不熟悉慕州,羊家的人我又信不过。”燕光羽下令道。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居然再次峰回路转,马长兴心中恨死了骆怀良,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五斗星绢。 燕光羽让他找寻羊惠麒、羊惠麟的下落,他拿不定主意,回家后将事情的本末向夫人详细叙说了一遍。马夫人连连摇头:“不可以。功名利禄,我们有缘即得之。为了将来的权势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我寝食难安。燕三公 子冒着危险将两个丫头放了出来,我不忍心再把她们俩送回火坑。” 马长兴叹了口气:“我也于心不忍。我去找羊裕诚商量一下,恐怕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羊裕诚的头很疼,妻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理睬他了。这些天他只要一合眼,两个女儿那哀怨的眼神就会出现在脑海中。他很后悔,后悔自己被钱、权迷惑了心智。 忽然听下人禀报马长兴来访,羊裕诚强打起精神,来到了会客厅。 马长兴开门见山:“羊家主,你的两个女儿被燕三公子偷偷放跑了,你赶紧派人去找找吧!” 羊裕诚愣了半天,欣喜若狂地抱着马长兴的双肩,大声道:“这是真的吗?你没骗我?” 马长兴没好气地说:“这么大的事我骗你做什么?燕王爷还让我来找那两个丫头呢!” 羊裕诚急了:“马家主,拜托你,如果找到了我的女儿,一定要先送来我家!” “送来你家?怎么,好让你再去送给燕王爷啊?”马长兴道,“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不顾女儿的幸福,太缺德了!” 羊裕诚老泪纵横:“怎么会?马家主,实不相瞒,我这些天来一直在后悔。以前我是鬼迷心窍,现在怎么可能重蹈覆辙!找到之后我一定把她们好好藏在家里!” “这还像个当父亲的样子。我会派人帮你一起找女儿,只是你要好好考虑清楚,以后怎么安顿两个女儿。燕光羽要是知道了她俩的下落,估计还是会来要人的。” “谢谢,谢谢……马家主,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羊家正式退出‘百味鱼干’的争夺,以后若是马家主当了城主,只希望别太苛对我们羊家!”羊裕诚的语气无比诚恳。 马长兴应允了,拍了拍羊裕诚的肩膀。 …… “什么?这是假的?”燕光羽失声叫道。 太清宗主李原啸点点头:“这块根本不是五斗星绢。” “怎么会?我已经试过了,匕首划不破,用力撕不裂,烛火烧不着啊!”燕光羽不敢相信。 “五斗星绢划而不破,是指任何东西都划不破。我试给你看看。”李原啸将白绢铺在桌上,抽出仙剑轻轻一划,白绢竟然同桌子一起被整齐地切开了!“你看,这绢布的材质的确坚韧,能抗住凡品武器的切割,可遇到仙剑就不行了。” “那,那这三块呢?”燕光羽又从怀中拿出三块白绢,放在另一张桌上。 李原啸拿起一块,轻轻触摸,摇了摇头,扯住白绢两对角,狠狠一拉,“嘶啦”一声,白绢从当中裂开了。燕光羽震惊道:“李宗主好大的力气……” 李原啸微微一笑,又拿起一块白绢,将灵力汇聚掌心,逼出掌外,炽热的灵力火焰直接将白绢烧成了灰。 最后一块,李原啸只看了一眼就摇头道:“这三块也都不是。不得不说,这几块白绢的材质很特殊,应该是用一种叫做‘火浣丝’的材料织成。这种材料取自矿石,非常坚韧,且不惧普通火烧。不过,它的大小、手感都与五斗星绢不同,一看就是假的。” 燕光羽失望地坐回了椅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他心中美好的设想仙剑、丹药、剑籍,如今通通化为泡影。 此时,赤日宗主朱鸿烈与夜离宗主郭云朝一起走进了燕府。 “老李,原来你也在啊。”郭云朝一见面就笑着打招呼。 朱鸿烈也点头示意:“我早猜到另外一个人就是你。” 李原啸无奈地笑了笑:“可惜白来一遭,燕王爷的四块绢都是假的。” 朱鸿烈看了一眼地上被切开的白绢,问道:“火浣布?” 李原啸点了点头。起初他收到燕光羽的信时,就怀疑绢布是假的。东斗五星绢明明就在太清宗,南斗六星绢还在天云宗,西斗四星绢已经被带入了金戈洞,燕光羽怎么可能找得到四块五斗星绢?怀疑归怀疑,李原啸还是亲自来了一趟复州。迟迟没有找到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的线索,修仙者们都很着急,所以朱鸿烈与郭云朝也都抽空来看了看。 下人忽然来报,慕州马、牛、羊三位家主一起在门外求见。 燕光羽“腾”地站起:“来得正好!叫他们进来!”而后他又对李原啸等三人道:“三位宗主稍坐,这几个人正是向我献假绢的人!” 三人一迈进大厅,燕光羽就大声喝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用假绢来戏弄本王!” 马长兴与牛承昌一看情形不好,连忙跪下:“燕王爷,我们不知啊!” 虽然不关羊裕诚什么事,可他看到燕光羽雷霆震怒,连忙一同跪下了。 燕光羽刚想再骂两句,朱鸿烈劝道:“燕王爷,不要太责难他们了。毕竟没有灵力的人根本辨认不出真伪。” 燕光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好点头称是。其实他心里当然知道这事不能怪马长兴与牛承昌,就连他自己都没认出来是假的。只不过他心中愤懑,想借机发泄罢了。“既然朱宗主替你们说情,我就饶过你们,你们起来吧。不过,那个骆怀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在哪儿?” 牛承昌道:“王爷,我回去之后将慕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他,附近的州城我也派人去找了,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真是没用……你回去之后继续找,我也派人一起找,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燕光羽恨恨地道。 燕光羽看到马、牛二人身后的羊裕诚,刚想问一问羊惠麒、羊惠麟两人的事,却惊讶地看见四道身影走进了大厅之中。 第八十九章 雪山奇遇 ()为首的两人乃是燕光羽的三子燕浩霖、四子燕浩霆。两人身后,跟着的正是失踪许久的羊惠麒、羊惠麟二人! “浩霖,浩霆,这是怎么回事?”燕光羽皱起眉头严厉地问道。正是燕浩霖放走了羊氏姐妹,所以现在明显不是抓住二人给自己送回来。 “父亲大人,前些天我将她们姐妹二人私自放走后,感觉不妥,父亲势必会四处找寻。因此,我就暂且将她们藏在府中,由我和四弟一起照顾着。却不想……不想我对惠麒、浩霆对惠麟分别动了感情,已经私定终身,希望父亲大人成我们。今日三位宗主正好都在,希望能为我们做个见证。”燕浩霖不好意思地说。 “望父亲大人成!”燕浩霆也恳求道。 “你们……”燕光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不允又拉不下面子,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 立于一边的马、牛、羊三位家主心中都暗暗高兴,其实不仅是马长兴,牛承昌他也不忍心看到羊家姐妹俩去伺候一个老头子。至于羊裕诚就更激动了,燕三公子的美名人尽皆知,燕四公子也不相伯仲,如果此事成了,则是两个女儿最好的归宿,燕光羽再怎么好色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 李原啸看了看燕浩霖与燕浩霆,皆是一表人才,再看看两人身后的羊惠麒和羊惠麟,都是如花似玉,真是两对璧人,于是开口道:“燕王爷,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我看这两位姑娘与你的两位公子倒是登对。既然他们已经两情相悦,你就成了吧。” 朱鸿烈也摸着胡子笑道:“李宗主所言极是。郎才女貌,的确般配得很呐!”自从当年逼得女儿朱晴雪放弃修仙、与自己断绝关系之后,朱鸿烈就下定决心以后“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如今李原啸促成这两对儿的想法甚合他的心意。 燕光羽并没有答话。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郭云朝也欲成人之美:“燕王爷,你这次让我们三大宗主白跑一趟,总得给点儿补偿吧?我们也不要别的,只要你答应他们四个就成了!” “三位宗主都发话了,我怎敢不依啊?也好,我看那两位姑娘十分顺眼,就让她们当我的儿媳好了!”燕光羽强作笑容,心里则非常郁闷,郭云朝的话等于是强迫他答应了。羊氏姐妹本该是自己的两个小妾,这可倒好,还没成亲就瞬间变成了两个儿媳妇。 “太好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给他们四人完婚吧!”郭云朝是个爱热闹的人。 燕光羽无奈,只得应允:“好吧,今日先小宴一场,待日后广发喜帖后再大宴一回。浩霖,浩霆,还不快谢过三位宗主!” 燕浩霖与燕浩霆大喜过望,牵起羊惠麒与羊惠麟的手,分别对三大宗主深躬行礼,而后走到一旁与羊裕诚等三人交谈起来。 羊裕诚见两个女儿安然无恙,不禁鼻子发酸,眼圈红了,对两个女儿不住地忏悔。两个女儿都通情达理,原谅了老泪纵横的父亲,父女三人就差抱头痛哭了,场面甚是感人。马长兴与牛承昌也向他们道喜,三家以前争名夺利的戾气如今已化为一片祥和。 其实这一切是燕浩霖临时决定的,他与燕浩霆本就发愁该怎么处理四人的事情,正巧听下人说三位宗主同在会客厅,他就决定赌一赌,看看三位宗主能不能帮自己说情。事情的进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竟然可以在今日就完婚。 “老朱,老李,我们三个今天可要好好喝一场啊,哈哈,谁都不许用灵力化酒!”郭云朝道。 “也罢,这回就好好放松放松。”李原啸笑道。 朱鸿烈就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夜的燕府是欢乐的海洋,听闻三大宗派的宗主也来参加燕府两位公子的婚礼,复州大小官绅、豪吏一个不落都来了,场面之热闹丝毫不亚于前些日子燕光羽的六十大寿。 闹到半夜,客人们才逐渐散去。羊裕诚眼见两个女儿都寻得了好归宿,心满意足地踏上回慕州的归程。马长兴与牛承昌还要寻找骆怀良,也与他一同上路。朱鸿烈宗内还有事务,喜宴过后就御剑回宗去了。郭云朝则盛情邀请李原啸前去夜离宗一聚。 夜离宗位于雾凌山脉北部的岁寒山上。此地气候本就很冷,山顶更不必说。积雪常年不化,到了冬季则大雪满山,配上岁寒山上漫野的松柏,景色甚是壮观。 世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语:“太清的山,天云的水,赤日的木,夜离的雪。”这是号称青龙大陆最美的修仙四景。天道山钟灵毓秀,氤氲盆地水雾朦胧,金乌山梧桐茂密,岁寒山雪光映天。 每次来到夜离宗做客,李原啸都感觉心情舒畅。山顶清冷的空气令人抖擞,四野壮观的雪景让人怡神。在夜离宗盘桓两日之后,他才告辞离开。 此时节在亢龙郡尚是深秋,可在潜龙郡已经是冬季了。雪花悠悠扬扬地飘落,将岁寒山连同附近的冰莲山、松鹤山等等都染成了一片白色。李原啸一时兴起,一边低空御剑慢慢飞行,一边欣赏着北地的雪景。 飞着飞着,他突然发现前面山坡上的雪堆 中有一个明显的黑点。他好奇地飞到近处一看,吓了一跳,那黑点竟然是一只胳膊! 显然,是有人被埋在雪里了。李原啸握住那只冰凉的胳膊向外使劲拉,那人的头从雪堆中露了出来。 此人是个面容粗犷的男子,胡子拉碴,皮肤黝黑且十分粗糙。他的脸上满是冰渣,双眼紧闭,嘴唇已冻得发紫。 李原啸伸指一探鼻息,一丝尚存。他连忙清除了男子身上的覆雪,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男子口中,而后席地而坐,度灵力为男子解冻。 在药力与灵力的催化下,男子冻僵的身体逐渐恢复,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李原啸收掌后不久,男子就缓缓睁开了双眼。看见了面前的李原啸,男子反应了过来,正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男子见李原啸仙风道骨的仪容,又背负仙剑,知道他乃是一名修仙者,于是纳头便拜,口中称谢:“多谢剑仙救命之恩!” 李原啸笑道:“我可不是剑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言谢,你起来吧。不过你怎么会一个人爬到这么高的山上?太危险了。” 那汉子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挠了挠脑袋:“我是山下大田村的人,名叫田大壮,原本是个猎户,可最近山上野兽都不见了,没办法再用兽肉换取钱粮。我听人说山顶上有珍贵的雪莲,于是今日一早便上山采药,顺便砍些柴火回家。不想爬到这里遇上了雪崩,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埋了,我费尽力气才伸出一只手去,后来就昏迷了,还好遇到了你。不知你贵姓啊?” “免贵姓李。” 汉子道:“那我就叫你李大叔吧。走,去我家里坐坐,你救我一命,我一定要同你喝两杯。”说完,他就拽住了李原啸的衣袖往山下走。 田大壮的憨厚淳朴让李原啸十分欣赏,也就没有推辞,与他一起步行下山。可田大壮的腿脚尚未完恢复,走路明显不利索。李原啸干脆御剑带着他飞下了山。田大壮生平第一次飞行,在空中激动地哇哇大叫,看见自己爬了半晌的山路,在李原啸的仙剑上只用了数息时间,不由得对他更加敬佩起来。 到了山脚,田大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李大叔,就是那儿。” 李原啸仔细一看,这大田村的位置还真是偏僻:夹在两座山的山坳之中,距离最近的州城至少有百余里之遥。 “我们这儿很偏,人也少,原本有三十来户人家,靠打得的猎物与挖来的草药去附近的州城换些粮食和物品。一到天冷大雪封山,日子就不太好过。现在周围山上的猎物也没了,我们过得就更艰苦了。”田大壮有些哀愁地说。 李原啸疑惑:“既然这里是穷乡僻壤,你们为何不搬走呢?” 田大壮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舍得呀。以前村边有一条小河,河里有鱼,天暖时还能在河边种点粮食,可现在也干涸了。村里的老人们在这里住长了,一个都不愿走。再说,走了又能到哪里去?村人好得跟一家人一样,大家就都留下来了,现在就靠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上山挖点草药卖钱过日子,唉。我家到了,大叔请进。” 田大壮的家很简陋,就两间房加上一个小院。房间不大,当中摆着一个方桌,因为光线很暗,所以白天还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屋子一角有个锅灶,灶里正“噼里啪啦”地烧着柴火。灶上的锅盖着盖子,看不出里面炖着什么。 听到田大壮开门的声音,里屋的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她戴着旧皮帽,穿着土灰色的衣服,不停地搓着手,看见李原啸时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去灶边拿起锅盖,拎出来一个大茶壶。 “大壮,要来客人怎么不提早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啊。”女子说道。听口气,她应该是田大壮的妻子。 “秀花,我刚才在山上遇上雪崩被埋了,差点就没命了。还好这位李大叔飞过,救了我一命。今天别光喝茶了,把床下那坛米酒拿出来热一热吧。”田大壮夸张地比划着。而后,他又对李原啸憨厚地一笑,“这是我媳妇儿,刘秀花。” 刘秀花帮李原啸和田大壮分别倒了一杯热茶,热情地说:“飞过?那李大叔一定是位高超的修仙者了。多谢您救了我家大壮啊,我这就热酒去。” “不必麻烦,我喝杯茶水就行了。”李原啸看看房内的摆设就知道,田大壮家过得一定很贫苦。 “哈哈,李大叔你别客气,那坛米酒是我上次去白州时买的,味道还不错,你一定要尝一尝。”田大壮道,“老婆,把那几个土豆和腌肉一起炖了,再蒸个野菜,好好招待一下李大叔。” “好咧!”刘秀花应着,从里屋捧出一坛酒来。 “李大叔,咱这穷乡僻壤的,比不得繁华的州城,可别嫌我们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啊。” 李原啸摇了摇头:“大壮,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老实地回答我。土豆炖腌肉、蒸野菜,这都是你们平时吃的东西吗?” 田大壮苦笑着喝了一口茶:“平时哪能这么浪费?一般就吃点咸菜。天寒地冻的,土地又贫瘠,只能 种活点儿土豆。就连炖土豆都是清炖,腌肉在我们这里可算是美味佳肴了,就过年、过节时才吃一点。我家这块腌肉,还是一个多月前在白州买来的呢。至于那个野菜,也不是想挖就能挖得到的,大雪满山,谁知道哪片雪下面有野菜啊。” 李原啸心中慨叹,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艰苦了。“大壮,不用做两个菜,你们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做。还认我是你救命恩人的话,就用咸菜陪我喝两盅。如果你非要浪费,那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李大叔,那哪儿行啊!我家的咸菜都是用草梗、树皮腌的,只是就点儿咸味下饭而已,哪能给你吃那些啊?” “我乃修仙之人,早已练成辟谷,不吃饭都没有问题。我是看在你为人朴实热情,才打算与你喝几杯,没有菜也无妨,我们就这么喝。” “恩人,我不蒸野菜了,光给你们做个土豆炖腌肉,行不?要不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刘秀花边说边将已经烫温的酒端上了桌。 “行,就炖个土豆吧,但是不许放腌肉,否则我现在就走。”李原啸道。 “那成,你们先喝着。”刘秀花在灶边忙活起来。 李原啸与田大壮随意闲聊,刘秀花也时不时说上两句。李原啸越聊越觉得这夫妻俩忠厚真诚,虽然没有太高的修养,但是与他们交心却是件轻松快乐的事情。 酒下去了小半坛,刘秀花端着一大碗炖土豆上桌了。清汤寡水,唯一的调料就是盐。李原啸并不挑剔,边吃边与夫妻二人继续聊天。 不知不觉中,已经日暮将近。刘秀花又点起了一盏油灯。土豆已经吃完了,酒坛也见了底。李原啸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宗去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们款待。” 夫妻二人也都站了起来。田大壮道:“哪里,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真是委屈大叔了。”刘秀花也道:“是啊,恩人,下次有空一定还来我家坐坐。” 李原啸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拿出几锭金子放在桌上。光灿灿的金锭看得夫妻二人眼都直了。 “大、大叔,你这是干什么?在大州城的酒楼大吃一顿,也没有给这么多钱的啊……”田大壮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身上就带了这点儿钱,你拿去给村子里的人买些粮食吧。这样的生活,太苦了。”李原啸道。 田大壮刚要推辞,里屋突然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 “这孩子,又饿了,一天要喂几顿啊。”刘秀花抱怨了一句,走进了里屋。 “那是你的儿子吗?多大了?”李原啸笑问。 “是啊,我媳妇生得晚,孩子才八个多月,还没断奶呢。”田大壮不好意思地说。 李原啸生性喜欢孩子:“快把他抱出来让我瞧瞧。”。 刘秀花应了一声,从里屋抱出来一个襁褓,递给了李原啸。 李原啸拿出婴儿的小手,搭住了脉搏,缓缓度入灵力。他是想帮田大壮的儿子检测一下根骨。检测婴儿根骨最好的方法是从肚脐处度入灵力,可这里太冷了,李原啸生怕冻坏了婴儿,所以就从手腕处度入灵力,虽然不是特别准确,可也相差不多。 结果却令李原啸失望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田大壮的儿子根本不是修仙的料。 “大叔,你这又号脉又摇头的,莫不是我儿子有什么疾病?”田大壮误会了,把检测根骨当成郎中看病了。 李原啸笑道:“没事,婴儿健康得很,只是与修仙无缘。”说完,他打算将婴儿的手放回襁褓内。 不想,婴儿却挥舞起了小手,哭得更凶了。 “可能是尿了!”刘秀花从里屋拿了一块尿布出来,从李原啸手中接过襁褓,轻轻放在凳子上,打开了襁褓的下端,准备给婴儿替换尿布。 “等等!”李原啸忽然一声大喝,把夫妻二人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李原啸一脸惊讶之色,正紧紧地盯着婴儿的屁股。 田大壮纳闷:“大叔,这有啥看头?是男娃儿没错!” 李原啸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笑道:“我是在看那块尿布。” “尿布?”刘秀花已经麻利地为婴儿换上了新的尿布并将弄脏的那块扔进了屋角的桶里,“那尿布有啥特别吗?是很久以前大壮去山里打猎时在狼窝里捡到的,我看它又吸水又柔软,就给儿子当尿布了。” “那你能不能把它给我?”李原啸急切地问道。 “恩人你要这玩意儿干啥?”刘秀花十分不解。 “有用,当然有用,只是我说了你们也不明白。反正你们也不差这块尿布,就把它给我吧?” 田大壮爽朗地笑道:“行啊,既然大叔想要,就拿走好了,不过你可别嫌脏啊,哈哈。” “恩人,我先把它洗干净了再给你吧,您稍等。”刘秀花蹲在水桶前,将尿布洗净递给了李原啸。 李原啸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这块让他激动不已的尿布洁白无瑕,又是那么的轻柔。这熟悉的材质,这柔顺的触感,分明就是一块五斗星绢! 第九十章 北斗星绢 ()“这里有三颗延血丹与三颗大还丹,延血丹你们吃了可以改善体质,增加力气,调理气血,延年益寿;大还丹可以在病重、伤重时救人一命,起死回生。这两瓶丹药就当做是用来交换这块绢布的谢礼吧。”李原啸拿出来两个药瓶放在桌上。 田大壮连忙推辞:“不不,大叔,这么珍贵的丹药我们哪好意思收,你快拿回去……” “我让你收下你就收下!”李原啸板起脸来假装生气,“你不知道这块白绢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他将白绢铺在桌上,双手覆在其上,汇聚灵力于双掌,度入白绢之中。顿时,蓝色的光芒在掌下若隐若现。挪开双掌,发着蓝色光芒的线条晶莹流转,勾勒出了文字与地图。 绢布上部是一幅北斗七星图,下面是一个大大的“水”字。绢布左下是藏剑图,李原啸连忙仔细一看,图中最重要的洞名是水凌洞。图右边也有一首五言诗: “北斗七星高, 水凌洞中韬。 若非大乘者, 一入命皆消。” 右下落款为“黄龙公孙姬”。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李原啸大笑,收起了白绢。 田大壮疑惑地问:“李大叔,那尿布莫不是五斗星绢?” “哦?你也知道五斗星绢?”李原啸重新坐回凳子上,饶有兴致地问。 “哎呀,你不知道,我去买粮食的白州、菱州等州城里的酒楼、茶馆、集市等等,只要是人多热闹的地方,都在谈论五斗星绢的事儿呐!各个修仙宗派也都放出消息,如果有找到五斗星绢或者提供线索的人,必给予丰厚的奖赏。听说还有三块绢没有找到,没想到有一块竟然一直包在我那小子的屁股上,哈哈哈!”田大壮觉得甚是好笑,修仙界为之疯狂的珍贵宝绢,居然被媳妇当作尿布。 “大壮,我只给你了几颗丹药,你可别嫌礼轻啊。其实,大还丹已经是我宗派里最珍贵的丹药了,延血丹炼制起来也不容易,而且益处良多。除了这些,我也拿不出更贵重的东西了。”李原啸道。 “大叔这是哪里话,你救了我一命我都无以为报,再说五斗星绢对我们来说也没啥用,按理来说应该直接送给你的,你还这么客气赠送丹药给我们。” “谁说对你们没用了,不是可以当尿布使吗?”心情大好的李原啸也开起了玩笑。 这时,已经喂好孩子的刘秀花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恩人,刚才听您说大还丹是宗派里最珍贵的丹药,难道……您的宗派是太清宗?” “不错,正是太清宗。” “太清宗……难道您就是李宗主?”刘秀花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原啸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田大壮惊讶得连连咂嘴:“啧啧,大叔你原来是一宗之主啊!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田大壮竟然有一天能和太清宗主一起喝酒聊天!” 刘秀花也激动地说:“有这么心地善良、平易近人的宗主领导,难怪太清宗的名声一直特别好呢。等我那孩子长大了,一定送去参加太清宗的收徒大会!” 李原啸轻叹:“刚才我已经给令郎检测过根骨了,恐怕是不行啊。” 听了这话,田大壮与刘秀花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李原啸赶紧安慰两人:“虽然令郎不能修仙,但是吃了延血丹也可保身体强健,多活个一、二十年是不成问题的。”说完,李原啸站起身来,向夫妻二人道别:“好了,我得赶紧回宗去了,如果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就来亢龙郡天道山找我。另外,关于此块星绢的事,你们千万莫要对他人提起!”他这番话一是为了保密,二是不想给朴实的田大壮夫妇带来灾祸。 “您尽管放心!”夫妻俩满口答应。 李原啸拱了拱手,御剑离开了。 天色昏暗,下起了大雪,尽管已经看不清李原啸的身影了,田大壮夫妻俩还在不停地向着南方挥着手。 “真是纯朴的人呐……”李原啸暗暗赞叹着,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估摸着卢海龙应该回到太清宗了,李原啸急着回去与他商议北斗七星绢的事。按理,水凌洞应该可以进入七人,可太清宗大乘期以上的修仙者已经不够数了。究竟该让谁去,得好好计划一番。 李原啸进了道德殿,发现卢海龙正在等着自己。 一见面,卢海龙就急切地问:“我一回来就听说有人找到五斗星绢了,怎么样?是哪一块?” “哪一块都不是。那燕光羽竟然一下子拿出四块白绢,可惜都是假的。估计是有人想借机发财吧,用火浣布冒充。” 卢海龙顿时失望了,叹了口气:“那人好大的手笔,竟然用如此珍贵的火浣布……不过也是,若不是用火浣布恐怕一下子就穿帮了。” “师父,虽然白跑了一趟复州,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发现了这个,您看”李原啸神秘地笑笑,从怀中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绢,在卢海龙面前抖了抖。 卢海龙惊喜地一把抓住,连忙放在桌上度入灵力,北斗七星藏剑图立即显露无遗。“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李原啸把自己欣赏雪景、偶然救人、幸运得绢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卢海龙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原啸的肩膀:“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师父,那该如何安排名额?北斗七星,能进 七人。太清宗人手不够啊!”李原啸道。 卢海龙将白绢递还给他:“你收好。现在先不想这些,眼下东斗木叶洞的事比较重要。之后还得找到水凌洞所在,到时再考虑让谁进洞。我已经与龙族商议过了,下个月二十日,在我宗汇合后一起前往东石山!” “下个月二十日?可今天才五日啊……”李原啸不解为何要等这么久。 卢海龙道:“龙族那几兄弟团结得很,睚眦非要等他的兄长囚牛与螭吻从金戈洞中出来之后再一起商量由谁去木叶洞。罢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继续寻找最后一块中斗三星绢,我还要研究一下火灵珠。” 从火云洞回来之后,卢海龙一直没时间仔细研究火灵珠的事。“碧游剑仙留下的绢上写着,火灵珠内有术藏宫的地图,也不知道贝元闭弄清楚了没有。”前几日在汉州与睚眦相见时,卢海龙曾经就此事问过他,当时睚眦一脸的无奈。由于龙族修炼功法特殊,他们连度灵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睚眦还拜托卢海龙,若是发现了火灵珠内术藏宫的地图,务必知会他一声。 卢海龙曾经向火灵珠度入过灵力,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绞尽脑汁也没有发现火灵珠内的术藏宫地图,李原啸也没有发现中斗三星绢的下落。 这一天,已经是与龙族约定好的日子,皇甫玉、赫连馨激动难耐,早早就来道德殿里候着,而苗昊商与姜桓谷却显得很平静。只有和他们非常熟悉的卢海龙才知道,这两人平时一直嘻嘻哈哈的,如此平静反倒是紧张的表现。 辰时一刻左右,守门弟子来报,宗门外有位金色衣服的青年求见。 龙族的人到了。 来者阔步走入道德殿,卢海龙仔细一打量,这位青年长着一头绿色的冲天发,带着一个金色额冠将头发拢起,冠冕当中还镶着一颗碧绿的圆形宝石。他的眉毛又浓又黑,眉头微微蹙紧,鼻梁高挺,脸庞棱角分明,威严的眼睛透射出锐利的目光,给人一种霸气的压迫感。他的衣着与其他龙族无异,一身金光灿灿的衣袍,只是上面的龙是绿色的而已。 “龙族老三,嘲风,见过各位。”绿发青年拱手抱拳,朗声行礼。 “原来是嘲风兄。这边四位是此番与你同行的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卢海龙一一介绍。 嘲风略略点头:“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卢海龙亲自引路,一行人御剑飞行,嘲风直接诡异地腾空而飞,速度丝毫不亚于御剑的高手们。龙族的修炼功法的确神秘,几人暗暗称奇。天道山距离东石山并不远,半日便到。 降落在枯树墩的旁边,卢海龙拨开了盖在洞口的藤蔓。 “木叶洞就在这个树洞里面?”赫连馨看着这个又窄又小、黑咕隆咚的树洞,似乎有些不信。 “正是这里。”卢海龙第一个跳了下去。嘲风、皇甫玉、赫连馨紧随其后。只有大胖子姜桓谷进去时遇到了点儿麻烦。本来他也像其他几人一样,往洞中潇洒地轻轻一跃,结果下落的势头却戛然而止,原来树洞直径仅有两尺来宽,姜桓谷身形过大,竟然卡住了! 后面的苗昊商捧腹大笑:“胖蝴蝶,你现在知道胖的坏处了吧?哈哈哈!” 姜桓谷正好被卡住了肚子,转身都转不过来,只得喘着粗气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来帮忙!” 苗昊商一听,却笑得更厉害了:“你这让我怎么帮?难道从你的肚子上割两块肉下来?” 姜桓谷吐出一口气,没好气地说:“笑笑笑,笑岔气才好呢!现在我根本使不上劲,这样,你按住我肩膀使劲往下塞,我尽量收腹试试。” “收腹?就你那个小山包一样的肚子,能收到哪里去哟!”苗昊商越笑声音越响。 姜桓谷急促催道:“快点儿!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先帮我把仙剑摘掉!” 苗昊商边笑边拿下了他背上的剑套,而后他双臂向上伸直,苗昊商双掌按住肩膀用力向下推。姜桓谷猛一吸气,用力缩紧腹部,果然下去了一截,不过,胸又被卡住了。 姜桓谷憋得满脸通红,由于卡得太紧,刚才衣服都被树墩粗糙的内表磨破了,肚皮上火辣辣的难受。 苗昊商还没等姜桓谷缓过气来就又使劲往下一按,这下胸部也进去了,卡在了肩膀的位置。 “你慢一点儿!”姜桓谷气急,“我衣服都磨破了!” 这时,从洞里传来了卢海龙的声音:“你们怎么还没下来?被卡住了吗?” 由于洞口被姜桓谷塞得严严实实,卢海龙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甚是好笑。苗昊商又大笑了几声,抽回了双手,姜桓谷双肩已被卡紧,没有地方可推,所以他直接按住姜桓谷那颗大光头,猛然用力。 姜桓谷终于被塞下去了,苗昊商捡起他的露言仙剑,纵身跃入了树洞中。 树洞挺深,大约有十几丈。洞底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但嘲风将嵌在额冠上的那颗绿色宝石取了下来,轻轻一擦,顿时,碧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原来,那是一颗罕见的夜明珠。 姜桓谷喘着粗气,赤膊走了过来。反正衣服已经破开数条口子,索性扔掉了。苗昊商将剑套递还给他,“嘿嘿”一笑。 “你们俩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胖蝴蝶被卡在洞口了?”卢海龙笑眯眯地问。 “知道还问!”姜桓谷瓮声瓮气地埋怨。 苗昊商道:“老卢,胖蝴蝶刚才肚子卡一回,胸口卡一回,肩膀卡一回,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塞进来了!” “有一点我很奇怪,”卢海龙笑道,“既然树洞口太窄,你们为什么不一剑劈开它呢?” 姜桓谷一阵沉默,他心中非常郁闷,是啊,那个破树桩卡得自己那么难受,一剑劈了再掘开洞口不就完了?真是急中不生智。 苗昊商看看可怜巴巴的姜桓谷,捂住肚子放声大笑。 “别笑了!”姜桓谷气闷至极,“老卢,你早就想到这点了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好让我出丑。坏透了,简直是坏透了!” 皇甫玉与赫连馨都“扑哧”一声乐了,连一直很严肃的嘲风都笑着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呵呵。”卢海龙背起手来,往深处走去。 拐过一道弯后,洞中豁然开朗,一块巨石出现在众人面前。卢海龙走上前,覆掌,度灵。一阵绿光闪过,巨石上出现了巨大的东斗五星图,图下面则是四行大字: “茫茫天命不知数, 剑仙终成有所悟。 气运亨通无可比, 正如东方甲乙木。” 右下落款:“玄玉西门白。” 还未等众人看得仔细,右边不远的洞壁上“隆隆”作响,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天命……气运……木者,树也,是有生之物。生命自然,果真是无法掌控的吗?”卢海龙自言自语。 “老卢,你在说什么?”苗昊商疑惑地问。 “没什么。”卢海龙摇了摇头,将东斗五星绢递给了苗昊商,“各位,祝你们好运。” 洞口约一人多高,也不算宽敞,众人只得一个个鱼贯而入。嘲风拿着夜明珠走在最前方,皇甫玉与赫连馨压制功力至大乘期,紧随其后。再下来是姜桓谷与苗昊商。洞径十分曲折,众人拐来拐去,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宽阔地带。此处墙边有一块石碑,上书“木叶洞”三个大字。同火云洞一样,墙上也写着:“有东斗五星图者,可带四人入。五人同持,方可入洞。” “真是烦人,走来走去净钻洞了!”姜桓谷不耐烦地抱怨。 去过一次火云洞的皇甫玉道:“这里才是木叶洞真正的入口呢,前面的都是连接通道而已。” “我们赶快进去吧!”赫连馨急切地催促。 苗昊商拿出东斗五星绢展开,五人一起持着,走进了石碑后方的洞口。 一跨入洞口,众人顿觉眼前一亮,他们竟然来到了一处郊外! 日薄西山,火烧云红透了半边天。众人面前是一条黄土道,通向远处的一座庄园。回首看看,身后的洞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茫茫一片旷野。前方不远处,有一爿茶摊,一位红衣的长发男子正叼着草梗,仰天躺在长凳之上。 众人来到茶摊前,那男子开口道:“来啦,坐吧。”桌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茶壶和五个茶杯。 等众人围桌坐下,男子“噗”的一声吐掉了草梗,坐起身来。奇怪的是,这期间男子始终不曾睁开眼睛。 “难不成此人是个瞎子?”苗昊商心中暗道。 那男子仿佛知道了苗昊商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胸膛:“虽然我眼睛看不见了,可我的心却比你们看得都清楚。”说罢,他端起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杯中的茶水看上去很清,淡淡的香味悠然而升,只不过大家现在都没有心思喝。 “不必紧张,尝尝看。我这茶,一般人想喝还喝不到呢。”男子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分别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是怎样一种美妙的味道啊,乍入口中觉得茶香满口,欲细细品其滋味却又忽然感觉不到了,如同白水一般,刚想下咽,更加浓郁的茶香再次迸发出来,“咕嘟”一声,众人咽下这口茶时都带了响。茶太好喝了,大家同时仰脖,一饮而尽。 “我这壶‘蓦然回首’的味道不错吧?”红衣男子用衣袖一拂桌子,茶壶与茶杯都不见了。随即,他右手一翻,掌中出现一个竹筒,筒中插着许多木签。男子将竹筒置于桌子中央,说道:“好了,你们抽签吧。” “抽签?”众人异口同声。 “没错,抽签!”男子的笑容有些狡黠,“这里共有十根木签,每人只能抽一次,每次只能抽一根,结果只有‘中签’和‘不中’两种。” “那如果没有人抽中呢?”嘲风问道。 男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若是没有人抽中,说明你们的运气都不好。谁先来?”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应声。 姜桓谷紧紧盯着那十根签,希望能看出点儿什么门道。 男子却道:“别看了,十根签一模一样。那就你先来吧!”竹筒被递到了姜桓谷面前。 姜桓谷望着男子,那始终微笑的面容,给人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他轻轻摇了摇头,抽出了一根签,连忙仔细查看。 木签上下粗细均匀,正反两面都没写字,也没发现有什么标记,姜桓谷颠来倒去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一个!”男子道。 很快,五个人都抽完了签,只是签上什么都没有,皇甫玉还特地拿自己的签与赫连馨的仔细比对了一番,结果正如男子之前所说,木签都一模一样! 第九十一章 鸿运仙府 ()“难道我们都没抽中?”嘲风疑惑地问。五个人的签都一样,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非也。”盲眼男子笑道,“已经有人抽中了!” “可是我们五个人的木签都一模一样啊!”苗昊商道,“那究竟是谁抽中了?抽中了会如何?不中的人又如何?” 男子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晃了晃:“我的签,从外表是看不出来区别的。抽签的结果,我说了会如何?不说又如何?”说完,他左袖拂过桌面,五个人手中的木签连同桌上的竹筒都不见了。 “此关已过。恭祝各位好运!”红衣男子忽然撂下这么句话,化为点点亮光消失了。夕阳依然红彤彤的,茶摊的旗子在悠悠的晚风中轻轻地飘荡着,“蓦然回首”的余香还在面面相觑的五人口中萦绕。 苗昊商哭笑不得:“那个家伙真是莫名其妙,喝了口茶,抽了个签,什么都不知道就过了一关!”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东斗第一位星君延生星君。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我们只管听从便是。”姜桓谷站起身,“各位,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苗昊商惊奇地望着姜桓谷:“胖蝴蝶,你还知道这个?真看不出来啊。那东斗五星君都是哪五位?” 姜桓谷撇撇嘴:“你太小瞧我了,当初南斗六星绢现世之时,我就曾经仔细研究过五斗星君的名讳。东斗五星君除了延生星君之外,另外四个分别是:护命星君、集福星君、和阳星君以及总监星君。看此情形,木叶洞的情况与火云洞情况不同。老卢说过他们是一下子遇到南斗六位星君,而我们刚才只遇到了一个,看来此行是要分别通过五关才可以。” “星君……还真想和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苗昊商看向不远处的房屋,握紧了拳头。 “据我所知,玄玉剑仙西门白正是一个盲人。”一直很沉默的嘲风忽然道,“所谓的东斗五星君,我想应该都是玄玉剑仙留在幻阵中的幻象吧。” “玄玉剑仙是盲人?”皇甫玉惊讶道,“《仙剑谱》中并没有说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嘲风道:“我也是从别处听说的。不久前我刚看过《仙剑谱》,其中对于十八位剑仙只有一些简单的记载。如今数百年已过,关于十八位剑仙的许多事被遗忘了也是正常。”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前几天我的长兄囚牛与九弟螭吻从金戈洞回来之后,曾经跟我们详细叙说过在金戈洞中的经历。他们遇到的西斗四星君就是四名女子,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凤凰剑仙祝萱蓉的幻象。” “幻象就说是幻象呗,还说是什么‘星君’,给我感觉好像在故弄玄虚。”赫连馨道。 “借用姜兄刚才的话,也许剑仙自有剑仙的安排吧。”嘲风道。 黄土道的尽头,是一座庄园。院墙很高,看不出里面有什么,而且延伸极远,不知道庄园究竟有多大。黄土道正对着院落的黑漆大门,门上有块匾额,写着“鸿运府”三个烫金大字,正是玄玉剑仙的笔迹。从嘲风口中听说玄玉剑仙乃是盲人,众人不由得更加赞叹,西门白双目失明尚能修成剑仙,连书法也如此苍劲飘逸、提顿自如,真乃奇人也。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硕大的房屋。与一般的府邸不同,院中并无厢房、耳房,唯独仅此一间。房屋极长,连接起两侧的院墙,在当中有两扇门,正紧紧闭着。房中没有丝毫光亮透出,看上去好像没有人。 嘲风走到房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唰”的一下,在嘲风推开门的一刹那,房中忽然亮起盏盏明灯,台烛灯、壁烛灯、架烛灯交相辉映,在铜镜的映衬下,将宽阔的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除了烛灯架、铜镜架之外,只有一张长矮桌。地上铺着草席,在长桌前并排放有五张蒲垫,长桌另一边,正盘腿坐着一位身着黄衣的男子。 此人与之前茶摊的红衣男子同样装扮,也闭着双眼。听见众人进了屋,他嘴角一扬,道:“各位,请坐。” 五人在蒲垫上坐下之后,黄衣男子也是将衣袖拂过桌面,一个茶壶与五个茶杯凭空出现了。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喝过‘蓦然回首’,再来品尝一下这一壶‘灯火阑珊’。”男子微笑着端起茶壶,倒满了五个茶杯,“欲成事,不可急。急则忧,忧则乱,乱则误,误则悔,悔则怠,怠则败。何不放松心情,让自身处于最佳的状态呢?一壶‘灯火阑珊’,可解天下之忧。” “可解天下之忧?星君言过其实了吧。”嘲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他四人也举杯饮尽,顿觉精神一振。 此茶的味道非比寻常,一股清冽的辛辣直冲脑门,温润的感觉顺着喉间一直延伸到腹部,一股暖热从胃部扩散开来,蔓延身,真是舒畅无比。 “这是……酒?”姜桓谷疑惑不已。这种醇香的辛辣,温润的口感,果真与酒颇为相似。 好一个“灯火阑珊”,竟然是以酒泡茶!众所周知,酒是不能用来泡茶的。清淡的茶香不仅会被浓郁的酒香所掩盖,茶叶与酒还会产生对身体有害的毒质。 “各位莫要担心。茶与酒,原本乃是饮之两大道,有如天上参、商两宿,不可同现。但以吾之茶道,茶、酒浑然一味,非但不彼此掩盖,还可相辅而成。茶,取自数种花叶,酒,取自数种稻米。故茶有花香之芬芳四溢,酒有稻香之沁人心脾。除此之外,还添加了一份特殊的辅料千羽蜂蜜,不仅甘之若饴,还可化解茶、酒同杯之毒。”男子淡然笑道。 “既然如此,当称之为茶?还是酒?”姜桓谷道,“如此灿烂的味道,似乎与‘灯火阑珊’之名不符啊。” 男子爽朗地大笑了一声:“酒中有茶,茶中有酒。究竟是茶是酒又有何重要?‘灿烂’,这个词用得好。试想一下,繁华落尽时,灯火阑珊处,心境又当如何?烟消云散的失落?亦或是曲终人散的寂寞?那样的人心已经凋零了。唯有心中常怀一份热切的执着,才可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一个‘灿烂’,正是此壶‘灯火阑珊’的意义所在。” 苗昊商放下杯子:“星君,这一关该不会只是让我们品尝一壶奇怪的‘茶酒’吧?” “自然不是。”黄衣男子又是一拂,茶壶与茶杯都不见了,而桌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钟状物。 “骰盅!”苗昊商惊呼一声。 骰盅,乃是最为常见的赌具。盅内有三个骰子,用以赌大小。 “星君这是要跟我们赌一场吗?”姜桓谷惊讶地问。 男子嘴角上扬:“正是。” 众人一阵无语,这东斗的星君也太奇怪了些,都是先让五人喝了连名字都很奇特的茶,而后一个抽签,一个赌博,如果说这就是东斗木叶洞的考验,未免也太儿戏了点。 “星君,这对我们两人不公平。”皇甫玉忽然道,而后看了看一旁的赫连馨。 苗昊商大笑:“对啊,星君,我们几个男的倒还好,可那两位姑娘,根本连骰子都没摸过,你让她们怎么赌?哈哈。” 却不想嘲风也摇头附和:“真是不公平,我也没摸过什么‘骰子’,连见都没见过。” 苗昊商听了惊奇无比,虽然他与姜桓谷都不是好赌之人,可闲暇时投几把色子的经历还是有的,嘲风竟然说从未见过。“妖族毕竟是妖族,人类的玩意儿,没见过也是正常。”想到这一点,他兀自点头。 黄衣男子并没马上答话,他揭开了盅盖,露出了盅底的三颗骰子。“这就是骰子,六面分别刻有一到六点。一共有三颗骰子,所以相加起来三点最小,十八点最大。玩法很简单,我摇完骰盅,你们依次猜测是多少点即可。”男子道。 嘲风轻轻拿起一个骰子,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似乎很有兴趣。 “那猜中了如何?猜错了又如何?怎么才算过关?”姜桓谷问道。这才是众人比较关心的问题。 “呵,猜中了就猜中了,猜错了就猜错了,过关了自然也就过关了。”男子的回答等于什么都没说。 “那我开始了。”男子将骰盅轻轻罩上,连底座拿起,刚要甩手摇晃,苗昊商忽然阻止:“且慢!星君,你该不会暗中使什么手段吧?” 在赌坊中,庄家为了不让赌徒赢走太多钱,往往会在骰子或者骰盅上做些手脚。若是有输有赢则无事,倘若赌徒连续大赢,这些暗中的手段就都会使上了。较常见的是在骰子中置有磁石,在盅底用另一块磁石来控制骰子的点数。还有的庄家用的是重量不均匀的骰子,用手感或者听觉来控制骰子的点数。其实庄家都是赌博的高手,即便做了手脚也极少有人能察觉出来。赌徒们不会赌还非要去赌,被人骗光了钱财还浑然不知,这正是嗜赌之人大多倾家荡产的原因。 黄衣男子并不生气,回答道:“没有那个必要。我们不赌钱财,你是输是赢与我无干。” 苗昊商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骰盅在空中摇晃起来,“噼哩啪啦”的色子声随着男子右手的挥舞从盅内传来,男子微笑着看着坐在最左边的姜桓谷:“就从你开始吧。” 姜桓谷仔细思虑着:“三颗骰子,三个都相同的概率不大,以三、四为中,一、二为小,五、六为大,那就猜一小、一中、一大吧,这样一来,最小的点数为一加三加五,为九;最大的点数为二加四加六,为十二,再取当中,猜十点算了。” 打定了主意,待黄衣男子手中的骰盅落下之后,他道:“我猜十点。”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又对姜桓谷旁边的苗昊商道:“这回该你了。” “等等!”姜桓谷满脸疑惑,“不打开骰盅让我看看中没中吗?” 黄衣男子却道:“中与不中我已有数,不必打开看了。” 姜桓谷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到苗昊商掐了自己一把,于是把话又咽了下去。 男子的手又开始挥舞,苗昊商低下了头,在心中飞快的计算着:“最小的三点,只有‘一、一、一’一种可能。而四点,就有‘一、一、二’、‘一、二、一’、‘二、一、一’三种可能。再下面的五点则有‘一、一、三’与‘一、二、二’两种组合情况共六种可能。同样,最大的十八点只有‘六、六、六’一种可能,而十七点有三种可能 。以此类推,越往当中的点数可能的组合越多,十点、十一点各有三七二十一种可能,既然胖蝴蝶已经猜了十点,那我就猜十一点吧。” 尽管苗昊商与姜桓谷推测的最大可能都是十点与十一点,但姜桓谷的方法“猜”的成分较多,苗昊商则是选了最大概率的点数,明显苗昊商的推测更有依据。 “啪”,骰盅落下。“我猜十一点。”苗昊商道。 男子同样点了点头,并没有揭开盅盖。“该你了。”男子对坐在当中的嘲风道。 嘲风缓缓闭上了双眼,将精神力集中在听觉上。他刚才拿起骰子仔细观察时发现了一件事,骰子的六个面由于所刻的点数不同,因此重量分布应该有着细微的差别才对。按理一点最小,因为只有一个凹处,但让他奇怪的是,色子上一点的凹槽刻得非常大,挖去的部分竟然超过了五点那一面挖去的部分,只略微少于六点。因此,二点挖去的部分最少,所以这一面最重,三点次之,接下来是四点、五点、一点。六点挖去的最多,故最轻。嘲风打算依靠敏锐的听觉来判断骰子最终的点数。 黄衣男子仿佛看到了嘲风眉头紧蹙、侧耳倾听的神态,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嘲风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发现自己失算了。他根本无法分辨出骰子六面的声音差异,不是他的听觉不够灵敏,而是根本都一样!不论三个色子在骰盅内如何碰撞翻滚,发出的声响都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意味着,骰子的六个面重量是一样的! 黄衣男子忽然道:“不要想投机取巧。这三个骰子是我亲手做的,六个面的重量都丝毫不差。” 听到男子这么一说,嘲风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睁开了眼睛。既然没法辨音认点,那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猜!如此一来,他反而释怀了,既然凭运气,又何必如此紧张? 骰盅下落,嘲风道:“我猜九点!” “好像他们龙族的兄弟就是九人,难怪他猜九点了。”姜桓谷心中暗暗想道。 接下来轮到皇甫玉了。从第一轮摇骰子开始,她就开始思索,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骰盅落下之后,她随便说了一个自己中意的数字七点。 与从未碰过骰子的皇甫玉一样,赫连馨对这类赌具也是陌生得很。三点到十八点,她与姜桓谷一样,也选了当中的点数之一十点。由于每个人猜过之后黄衣男子都会重新摇骰子,所以猜的点数相同也无妨。 五人部猜完,都屏息期待着黄衣男子说出最后的结果。男子右手一翻,骰盅不见了:“此关已过,输赢自有定数。”话音刚落,男子身后的墙上逐渐显现出一道门来,同时男子的身形也逐渐模糊消失了。 “这算什么啊!抽签、猜点,中没中都不知道,真让人郁闷!”苗昊商大声抱怨。 嘲风拍了一下苗昊商的肩膀:“苗兄,你可还记得木叶洞口巨石上所写的诗句?” “当然记得。‘茫茫天命不知数,剑仙终成有所悟。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苗昊商回忆道。 “诗中提到了‘气运亨通’四个字,卢兄在看了这首诗后又特意预祝我们好运,结合我大哥囚牛与二哥睚眦分别描述的金戈洞、火云洞之行,我确信,东斗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嘲风道。 “看看已经通过的这两关,的确是考验运气。嘲风兄,金戈洞与火云洞考验的又是什么呢?”姜桓谷问道。 “火云洞考验的是战力,而金戈洞考验的是智慧。”嘲风答道。 苗、姜二人想起卢海龙描述的南斗六芒阵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看来嘲风所说应该没错。 “嘲风兄,不知金戈洞中的泰阿仙剑最终为谁所得?”皇甫玉问道。火灵珠之事,卢海龙并未对她与赫连馨说过,而金戈洞之行的四人中两人是龙族,另外两人行踪不定,究竟结果如何他人并不知晓,因此她们一直以为五斗星洞中应该藏有绝世仙剑。 嘲风当然知道灵珠的秘密,但此时尚不能明说。于是他摇头答道:“金戈洞中并无泰阿仙剑。” “连金戈洞里也没有仙剑?”赫连馨惊道,“万一木叶洞里也没有赤霄仙剑呢?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力?” 皇甫玉叹了一声:“妹妹,纵然知道了可能是白走一遭,可为了修仙大计,也得走下去。难道你甘愿放弃这次机会吗?” “当然不愿意。可是最后如果没有赤霄仙剑,那该多失望……” 嘲风安慰道:“两位姑娘,时常听人说:‘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又何必纠结于此呢?剑仙们大费周章地设下五斗星洞,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等能入洞一览,已是幸运至极。” 苗昊商亦道:“嘲风兄此言甚是。有许多人想进洞还进不来呢!有仙剑也好,没仙剑也罢,毕竟结果到最后才能知道,只要尽力而为即可。我们去下一关吧。” 跨入墙上突然出现的门,众人来到了另一间房间。房间内的摆设与前一间房近乎相同,只是当中摆放的是一张圆桌。一位与前两位星君同样装扮的蓝衣男子,正微笑着端坐在圆桌后面。 第九十二章 五木灵茶 ()“各位,请坐。”蓝衣男子温和地说。 圆桌旁围有五把椅子,五人一一坐下后,圆桌上忽然出现了一圈茶杯,桌子当中有一根奇怪的竖杆,约有一尺来高,杆顶支撑着一根横杆,横杆的一端垂下一根蓝色的绳子,正好垂到茶杯的上方寸许。 “难道又要喝茶?”苗昊商问。 “没错。”蓝衣男子笑道。 “这不是轮转赌命的东西吗?”姜桓谷道,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这个东西我见过,是拼胆量赌命的工具。一圈酒杯中,只有一杯是毒性奇烈、入口即亡的鸩毒酒,双方轮流转动旋转架,等架子停下之后,喝下绳子下方酒杯中的酒,直到有一方喝到鸩毒酒毙命为止。” “竟有这种东西!”苗昊商惊奇地望着桌子当中的旋转架,“如此赌命,不知说是真性情好还是愚莽好。”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用法,我就不必细说了,只是这次赌的不是命,而是运。”男子说道,“一桌十二杯茶,已按子、丑、寅、卯等地支方位摆好。其中十一杯乃是香茶‘月夜星天’,只有一杯与其他不同,名为‘如日中天’。有幸喝到这杯茶的人,即为过关之人。” “‘月夜星天’、‘如日中天’,这两种茶我们都没有喝过,如何能知道喝到的是哪一种?”嘲风问道。 还没等蓝衣男子回答,姜桓谷抢言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只管转架子喝茶便是,结果星君必定心中有数。” 蓝衣男子爽朗地笑道:“此言不差。一生有多少事情能跟随人的意志而改变?不论何事,预计到结果也好,预计不到也罢,事后依然要继续为了下一个人生目标而奋斗。如此一来,此番的成功与失败又有何重要?成者当再接再厉,败者当百折不挠。不是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蓝衣男子的话并没有错。玄玉剑仙设下木叶洞的幻阵,进洞的五人有谁敢说一定能拿到赤霄仙剑?大家都是一样,来试试自己的运气。即便得不到仙剑,将来还是得努力修行才是。 “难怪这里叫‘鸿运府’呢,只是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运气,得到最后的木灵珠……”嘲风心中暗道。 忽然,赫连馨的声音打断了嘲风的思绪:“星君,这十二杯茶似乎都不太一样啊……” 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到十二杯茶之上。刚才几人都在观察那个奇特的旋转架,并没有注意杯中的茶水,现在看来,果然十二杯茶颜色各异,竟然没有两杯是相同的! 奇怪,蓝衣男子已经说了,其中十一杯为‘月夜星天’,按理应该有十一杯相同才对。 蓝衣男子道:“若是只有一杯茶颜色不同,你们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吗?其实我这十二杯茶,名为‘子亥轮回’。十二地支,由‘子’至‘亥’,分别代表一日之中十二个时辰。‘子亥轮回’茶,冲泡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色,第一个时辰内的茶称为‘子辰’茶,第二个时辰内的茶称为‘丑辰’茶,直到最后一个时辰的‘亥辰’茶。十二时辰之后,茶香褪尽,不可再品。因此,若要完整地品尝一套‘子亥轮回’茶,需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而且,十二个时辰的茶各有特色,香味然不同,其中尤以‘午辰’茶最为香郁,苦涩渐消,茶香冉冉,实为‘子亥轮回’中之极品,其余十一辰茶,皆为众星捧月之势,故统称‘月夜星天’。‘午’者,乃一天日中之时,恰与‘如日中天’相呼应,甚妙,甚妙,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朗声大笑起来。 “看来玄玉剑仙甚喜品茶,这点我倒是不知。”嘲风心想,嘴角微微上扬,“盲眼剑仙,气宇不凡,潇洒不羁,唯独爱茶。不碍于残疾之体,依然有此广阔的胸怀,最终修成剑仙,真是令人钦佩……” “那就由我先来吧。”嘲风向蓝衣男子恭敬地颔首。他轻轻一推转架上的横杆,横杆轻悠悠地旋转了起来,转了数圈之后,渐趋停止,众人屏息凝视,盯着杆头那根飘荡的蓝线。 最终,蓝线在一杯深褐色地茶水上停了下来,嘲风也不多说,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悠然,这杯茶水中仿佛蕴含着丝丝清凉,略略的苦涩滋味令人神清气爽,嘲风咽下之后,深吸一口气,满意地闭上了双眼,感受这杯茶带来的舒逸之感。“凉爽清润,应是清晨之意,估计是‘卯’辰茶。尽管可惜,可也品到一杯稀世的好茶。”他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感觉自己的心境都被茶给感染了,虽然不是‘如日中天’的‘午辰’茶,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懊丧。 等嘲风品完了茶,蓝衣男子用衣袖扫过桌面,十一杯茶重新换成了十二杯,并且连位置都变得不同了。“下一位。” 第二个品茶的人是苗昊商,蓝绳最终停在了一杯淡如白水的茶上方。他将茶杯端起,凑到嘴边喝下一大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苦!太苦了!这杯茶看上去颇为清 淡,但乍一入口就散发出出乎意料的苦涩滋味。“这不是在喝药吗……”他心道,连忙咽下了口中的茶。奇怪的是,喝下茶水之后,腹中竟生出一丝暖意,仿佛突然置身于和风煦日的暖春,身上下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口中残余的苦涩逐渐变为浓郁的茶香。“虽有暖意,但还不到‘如日中天’的程度。看样子这杯应是‘巳辰’茶或是‘未辰’茶。罢,差一个时辰也是输,终究是没有那份好运。”苗昊商此时的心态十分平和。 接下来是姜桓谷,他转到了一杯颜色最浓的茶。在他端起茶杯的一刹那,心中就有了定数,这杯肯定不是“如日中天”,因为茶杯壁竟然有些冰冷,感觉拿的仿佛是一块坚冰。他冲着茶杯轻轻哈了一口气,杯壁上立即凝结了一层水雾。 茶水入口,顿时一股寒冷的感觉由舌尖传遍身,与浓浓的颜色相背,淡淡的幽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那份悠然的恬淡,那份安逸地静谧,让姜桓谷舒适地闭上了双眼。“只有‘子辰’茶才有如此的口感……既然‘子午’对应,那么‘午辰’茶应该有暖热阳刚之味。不知道谁会那么走运。”他心想。 随后,皇甫玉与赫连馨也分别转了一杯茶,喝了下去。待赫连馨放下茶杯,蓝衣男子向众人一笑:“此关已过。”而后,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与转架、茶杯一起消失了。他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谁喝到了‘午辰’茶?”苗昊商与姜桓谷异口同声地问道。 嘲风摇了摇头:“我喝的茶有清凉之感,不是‘如日中天’。” 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 “谁知道“午辰”茶究竟是何滋味?我想我喝的应该不是。”皇甫玉道。 “我喝的可能也不是。”赫连馨也微微摇头。 “我搞不懂了,十二选一,完是碰运气的事,如果进入木叶洞的人都运气不佳,难道玄玉剑仙想把赤霄仙剑永世埋藏不成?”苗昊商抱怨道。 “除了大家都没有喝到的可能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皇甫玉冷冷地说,“那就是有人喝到了,但是不想说出来。” “不会吧……喝到了就喝到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姜桓谷不解。 皇甫玉眼角一瞥姜桓谷:“你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如果有人运气好,又担心遭到其他人妒忌,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苗昊商笑了笑:“我说皇甫道友,即便有人运气好,那又如何?现在大家的功力都是大乘后期,真要动起手来不见得谁输谁赢。再说了,刚过三关,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早了一点。” 皇甫玉道:“真的都是大乘后期吗?别忘了,有人是不受禁制约束的。”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嘲风身上。皇甫玉的话明显是针对他,龙族不受禁制约束,只有去过火云洞口的皇甫玉与赫连馨清楚。 嘲风淡然一笑:“皇甫姑娘也太看扁我了。若是运气好喝到了‘如日中天’,我绝对不会刻意隐瞒。想动手的话尽管来,我龙族可不是怕事的!”他站起身来,双拳紧握,眉头微皱,冷冷地看着皇甫玉。 气氛尴尬起来,姜桓谷连忙打圆场,他对皇甫玉道:“皇甫道友,你想得太多了。嘲风兄这个名额本来就是老卢送给龙族的,如今嘲风兄同我们一同来闯木叶洞,当齐心协力才是啊。” 皇甫玉冷笑一声:“看你脑袋不小,想法怎么就如此简单呢?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次的状况与火云洞不同,火云洞是要破除南斗六芒战阵,当然要齐心协力。但是木叶洞呢?根本就不需要!”说到这儿,她也站起身来,与嘲风对视。 苗昊商严肃地说:“皇甫道友,你到底想说什么?”自从与负偶遇,而后从卢海龙处得知了龙族的强悍实力,他不得不对龙族之人产生了一丝敬佩,他们说话、行事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在苗昊商看来,这已然比部分修仙者要好上许多。 “我问你们,五个人共同闯关拼运气,或者一个人独自闯关碰运气,哪一种得到赤霄仙剑的几率更高?”皇甫玉终于道出了重点。其实从知道了木叶洞是考验运气时开始,她就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反正每一关都不需要打斗,五个人同行,倒真不如一个人独自闯关,那样就不会出现某一关有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同中的结果。 皇甫玉在火云洞口就已经见识过了龙族的强悍实力,若是嘲风杀心大起,即便是以四对一,在境界被压制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获胜。看看其他三人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不禁有些着急。因为前两关的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醒众人。正巧,第三关每个人大略能猜到自己喝的是不是“如日中天”,她索性借题发挥,适时地挑明。 “五个人和一个人能有多大区别?”苗昊商啼笑皆非,“后面还有两关要过,前面过掉的 两关也不知道结果,争论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嘲风兄若要对我们不利早在第一关之后就会出手了,别忘了,‘木叶洞考验的是运气’这句话可是他先说的。” “是啊,姐姐,即便某关有两人以上同赢,相信玄玉剑仙也会有妥善的安排。嘲风兄从进洞之后一直对我们彬彬有礼,我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赫连馨也在一旁劝说。 苗昊商与赫连馨的话让皇甫玉无从反驳,三位修仙者中有两位与自己不同心,她当然不敢与嘲风硬碰硬,只得就坡下驴,叹了口气:“唉,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想多了些。嘲风兄,抱歉了。”她冲着嘲风拱了拱手。 嘲风握紧的双拳松开了:“是卢海龙亲自找到我二哥让与我龙族一个名额的,我来木叶洞不论结果如何,决不会做出卑劣的小人行径。另外,我的功力在进入幻境之后就被强制压制在大乘境界,你大可放心。”说完后他潇洒地转身,走进了下一个房间。 苗昊商望了皇甫玉一眼,也走了进去,姜桓谷紧随其后。赫连馨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姐姐,我们走吧。” 这个房间与前两间大不相同,不仅大了许多,而且没有桌椅、铜镜等摆设,除了照明的壁烛灯之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房间当中的地上,正盘腿端坐着一名绿衣的男子,男子面前,放着五张蒲垫。 “请坐。”绿衣男子道。 “看来这次不用再喝茶了。”苗昊商打趣道,然后走到当中的垫子坐了下来。 待众人都坐定,绿衣男子双手一翻,一个茶壶与一个大托盘出现在他的掌上。“你猜错了。”他“呵呵”一笑,“来,品一杯我这壶‘五木灵茶’。” 他开始往五个茶杯中倒茶。头一杯倒满,他左手微旋,开始倒第二杯。 在倒茶期间,苗昊商随意地环视着空旷的房间;皇甫玉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赫连馨与姜桓谷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离绿衣男子较远;唯有嘲风觉察出一丝异样,他双目圆睁,惊奇地看着男子手中的茶壶。 倒第一杯时,壶嘴流出的茶水是黄色的,现在倒的第二杯茶,竟然是褐色的! 茶水没有泡匀?以西门白在茶道上的造诣,根本不可能! 茶水会变色?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就像前一个房间的“子亥轮回”一样,每一杯茶颜色都不相同。 嘲风惊讶的表情提示了众人,大家都望向了那个茶壶。 开始倒第三杯,茶水又变色了!这回的茶水是青色的。如果真是恰好倒一杯就变一种颜色,那时机掌控得未免也太准了。 还没等五人想明白,第四杯的茶水又换成了绿色。 好像变戏法一般,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倒第五杯时壶嘴流出了红色茶水。 绿衣男子虽然闭着双眼,但似乎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他笑道:“这个茶壶叫‘五钵壶’,是我特制的,专门用来泡‘五木灵茶’。其实壶中被隔墙五分,壶底有孔,按住孔隙即可倒出对应分格中的茶水。” 道理讲明白之后就不稀奇了。嘲风恭敬地问:“敢问星君,‘五木灵茶’是哪五木?” “‘五木’并非五种树木,而是指同一棵树的五部分。”绿衣男子解释道,“这第一杯黄色的茶水,名为‘根灵茶’,是将树根碾碎后晒干,而后用沸水冲泡而成。 第二杯茶水为深褐色,名叫‘干灵茶’,原料乃是取自树皮与树茎,研磨冲泡而成。 第三杯为青色的‘枝灵茶’,原料是将树的枝杈劈切剖开,以慢火焙烤而成。 绿色的第四杯为‘叶灵茶’,不用说,是树叶制成的茶叶。 最后一杯‘花灵茶’为红色,是将花瓣捣成泥之后,以蜂蜜浸泡,再用水冲而成。 一共五杯,树之五灵。故称为‘五木灵茶’。” 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愣了神,叶茶、花茶都还说得过去,根茶、枝茶等等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听说。 “用树根、树皮泡茶?真的能喝吗?”苗昊商看着托盘中的五个茶杯,将信将疑。 “敢问这是取自什么树?竟然棵上下都能做茶?”姜桓谷好奇地问。 “此树只生于山巅,名为‘华灵树’。”绿衣男子答道,“尽管树很普通,可是制茶的步骤、劈碾的细度、曝晒的程度、烘烤的火候、浸泡的时间都经过我细心地试验调配,才会具有超凡脱俗的美妙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五人分别端起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根灵茶”美妙的恬淡,“干灵茶”怡人的苦涩,“枝灵茶”高雅的清爽,“叶灵茶”独特的芬香,“花灵茶”华丽的甘甜,一棵树的五个部分,成就了五种迥然不同的绝佳滋味。 众人赞叹连连,此茶当属人间极品。 品茶过后,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本关的考验。绿衣男子神秘地一笑:“这回的考验,与你们刚才喝的‘五木灵茶’种类有关。” 第九十三章 五相迷阵 ()绿衣男子覆手,托盘与茶壶都不见了,而他的掌中出现了一叠书册。 “此乃《华灵剑籍》,一套五册,分为《根灵剑法》、《干灵剑法》、《枝灵剑法》、《叶灵剑法》、《花灵剑法》,是吾在品饮‘五木灵茶’时心血来潮所创,虽然招式不多但甚是精妙。木之五灵,花由叶而托,叶由枝而生,枝由干而分,干由根而长,根由花而养。故五套剑法之间有相克之妙,《根灵剑法》克《干灵剑法》,《干灵剑法》克《枝灵剑法》,以此类推,五灵循环。现在你们五人按照刚才所饮之茶,分别练习此套剑法。招式不多,以你们的实力,要学会应该很简单。”男子详细地说了一遍《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的关系。 苗昊商接过《根灵剑法》,发现书册只有了了数页,随意一翻,里面每一招式都配画了一幅图,若是按图练习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练掌握。“星君,学会之后又当如何?”他不解地问。 绿衣男子微微一笑,平淡地说:“到时便知。” 苗昊商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根灵剑法》一共只有五式,分别为:生根破土、根深须长、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整套剑法由简入繁,恢宏大气,正合苗昊商粗犷的剑风,顿时,他就被精妙的剑法吸引住了,一边看书册一边比划起来。 嘲风拿的是《干灵剑法》,同样分为五式:直干冲霄、铁干劈风、干壮撼天、干林比立、干云蔽日。嘲风虽对剑术不甚了解,可也看得出此剑法的刚猛之势。正巧,嘲风的功法走的也是威猛之道,《干灵剑法》,正合心意。 《枝灵剑法》在姜桓谷的手中。此剑法的五式为:枝杈千曲、乱枝横生、枝棱交错、繁枝成冠、同气连枝。此套剑法相对较柔,讲究的是迅疾如电的速度。姜桓谷照着书册中的图舞了几下,觉得甚是顺手。 赫连馨看的是《叶灵剑法》。一叶障目、叶碧如玉、蓬叶似云、叶茂遮空、落叶满天,每一式都好似行云一般缥缈,有如流水一般顺畅。 最后的《花灵剑法》在皇甫玉的手中,五式剑法为:花苞欲绽、盛花怒放、繁花似锦、花香四溢、残花落尽,其中招式柔美轻盈,是一套阴柔的剑法。 由于书册之中只有招式,并无口诀,以五人的修为境界学习起来甚是简单,不消片刻,五人皆已记熟。 “这套剑法的确精妙。不知星君有何考验?”皇甫玉问道。 绿衣男子扬起右手,五人手中的剑法书册都消失了,从房间右方的天花板上突然“哗啦”一声垂下了一道帷帘,将房间一隔为二。众人回望绿衣男子时,之前那个托盘与茶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而每个人面前的地上都出现了一把木剑。 “你们分别按住壶底的孔倒出一杯茶,五孔选一,我就用对应的五灵剑法与你们相搏,能接我二十五招不败者即过关。”男子起身道,“不过有一点,你们也必须使用刚学的五灵剑法,否则就算输。” 条件比较严苛,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五灵剑法虽然精妙,但每人只学会了五招,初学招式的人如何能与创出此套剑法的宗祖相抗呢? 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的踌躇,绿衣男子淡淡笑道:“区区二十五招而已。” “《华灵剑籍》中五套剑法循环相克,如果是不相克的情况会怎样?比如《花灵剑法》与《干灵剑法》相拼,结果如何?”姜桓谷问。 绿衣男子回答:“每套剑法都只克制一套剑法,也只会被另一套剑法相克,如果不存在克与被克的关系,那么两套剑法势均力敌,胜负结果依使用者能力而定。” 这下清楚了,说来说去还是“运气”二字。幸运的话,自己使用的剑法克星君的剑法,撑过二十五招应该不难。若是不幸被星君的剑法相克,估计想走过几招都绝非易事。 “公平起见,你们依次来帘子这一边。”绿衣男子拨开帷帘,“谁先来?” 嘲风深吸一口气,拿起木剑起身:“我!”他不善使剑,自觉希望不大,索性放手一搏。 帷帘落下,嘲风拿起茶壶,手掌一探,果然,壶底有五个小孔。他顺手用食指堵住了最近的小孔,倾壶而倒,淡淡的黄色茶水盛满了一杯。 “根灵茶!”嘲风心中暗呼,随即苦笑一声,“还真是不走运……” 绿衣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根灵剑法》,我要出手了。”话音刚落,他手腕一抖,一柄木剑出现在他手中,紧接着就是一招“根深须长”直刺攻了过来。 嘲风连忙双手握剑斜拨,挡开绿衣男子的刺击后,又反向冲上挑击,一招“直干冲霄”,攻向男子下颌。 男子将木剑横端,卡住嘲风木剑的上升之势后,后退一步,同时松手翻转,一招“盘根百里”将嘲风的木剑挑得更高,露出了肋下空当。 嘲风见势不妙,一跃而起,左手收拳护住了左肋,右手持剑一招“铁干劈风”狠狠向下斩去。 绿衣男子看似随意的一招“生根破土”,直接化解了嘲风的攻击。 接着,嘲风的剑招“干林比立”,被“根散四方”破除,“干云蔽日”又被“盘根百里”格挡……除了第一招之外,绿衣男子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可不管嘲风用哪一招攻击,都被他轻易化解。 “果然,《根灵剑法》大力连绵,完克刚猛急促的《干灵剑法》。”嘲风暗道,“不过已经二十招了,难道他能五招之内击败我?” “二十一,二十二,我只要加紧攻击让他 忙于防守,我就赢了!”嘲风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绿衣男子忽然诡异地一笑,忽然连续三招使出:根散四方、盘根百里、万木连根,招招相连,嘲风顿时感觉对方的剑招如大海泛潮一般汹涌连绵,一阵慌乱之后,手中的剑已被击飞,绿衣男子的剑正点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星君,承让了。”嘲风尽管输了,却也道了一声谢。他明白,绿衣男子先前是故意没有攻击的,真要出手自己连几招都撑不过去。 在帷帘另一边的四人根本看不清这边的情况,诡异的是连丝毫声音都听不见,最后只看到嘲风毫发无伤地回来,却不知结果如何。嘲风回来之后直接盘腿而坐,闭目调息,众人也没去询问他。 苗昊商第二个进入了帷帘后面。他倒出的茶是青色的“枝灵茶”,《根灵剑法》与《枝灵剑法》并无相克关系,于是暗松一口气。虽然他自认为对剑法的运用能力必然比不上绿衣男子,但好在只需要力撑过二十五招即可。 与男子一交上手,苗昊商就发觉,在对剑招的熟悉程度和运用能力方面,自己与星君的差距不是一点点。二十五招的槛,没那么容易过的。不到十五招,苗昊商就已经大汗淋漓,可他丝毫不敢放松,《枝灵剑法》剑速极快,是他最不善应对的类型。可惜的是,在二十三招时,他还是败下阵来。 “真该让胖蝴蝶好好看看,这才是速度!”苗昊商心中赞叹着,走出了帷帘。 接下来,姜桓谷、赫连馨、皇甫玉一一与绿衣男子斗了一场,待皇甫玉回来后,绿衣男子也跟了出来,身后的帷帘随即消失了,房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空旷。 “各位,此关已过。”绿衣男子说道,而后面对众人盘腿坐下,身形逐渐消失了,同时,他身后的墙上又出现了一道门。 “有谁赢了吗?”赫连馨问几位同伴。 “要赢谈何容易……”皇甫玉道,“既然前几关的结果都不知道,那这次也别去管了,还有最后一关,我们试试最后的运气吧。” 众人推开墙上的门,发现竟然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此时夜色已晚,皓月当空,借着皎洁的月光,五人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在不远处的白墙上,有一排五道黑色的小门。 “奇怪了,墙后面不是山吗,在这里开五道门做什么?”苗昊商走到墙前,推开了当中那道小门。门后面出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奇怪的是,这条小路上升的幅度明显与墙外的高山不符。 “啊?”苗昊商惊叹一声,又打开了左边一道小门。这道门后面竟然是一条缓缓流过的小河!潺潺的水声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幻阵套幻阵……”姜桓谷摇头慨叹,推开了最右边一扇门。这道门后面是黑幽幽的一个山洞,看不清有多深,轻风吹过,洞口嗡嗡作响,人得很。 嘲风打开了右边第二道门,门后是一大片密林,树叶沙沙作响,只有一条小路蜿蜒深入其中。 只剩下最左边的小门了,赫连馨推开之后,赫然是一条街道,道路两旁房屋林立,每个房间都亮着灯,整条街道灯火通明。 “看来这是要我们选路了。”嘲风猜测道。 “那我们是都选一条路,还是分开?”赫连馨问。 苗昊商摸摸下巴:“按道理应该是各选一条路。大家始终一起走还怎么碰运气?各位,谁先选?” 姜桓谷道:“我选当中这条山路好了。” 苗昊商笑道:“的确,你是应该选山路,一来可以锻炼锻炼你那身肥肉;二来嘛,山路不遮月光,你那个光头正好当灯使,哈哈!” 众人听了皆笑,姜桓谷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光头,撇嘴道:“那我也帮你选一条路,你就进我开的那道门好了,你这精瘦精瘦的身板,钻洞正合适。” “钻洞就钻洞。各位,那我先行一步。”苗昊商爽朗地拱手道别,一头扎进了山洞的黑影里。 “我也走了,大家好运。”姜桓谷踏上了山路。 “两位姑娘,我生性喜水,选这道通往小河的门,可否?”嘲风出于礼貌,还是先询问了一下。 赫连馨瞥了一眼右边第二道门后那阴森森的密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嘲风兄,那个树林怪吓人的,你就把小河这道门让给我们吧。” 嘲风笑了:“当然可以,那终点再见。”他跨过小门,向密林中走去。 只剩下左边第一道门的街道与第二道门的小河了,赫连馨问皇甫玉:“姐姐选哪道门?” 皇甫玉知道赫连馨胆子较小,于是说:“我选小河吧。那条街还算光亮,应该合你心意。你我就此暂别,一切小心。”她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跨过了第二道小门。 赫连馨仰天望了望银白色的月轮,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第一道门。在她跨过小门踏上街道的同时,白墙上的五道小门都消失了。 空荡的院中,一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乃是与前四关星君装扮无异的一位白衣男子。他负手踱步走到院墙跟前,竟然穿墙而过,消失了。 …… “这破山洞,又窄又黑又潮,要是胖蝴蝶来了,搞不好又会卡住。”苗昊商自言自语,回想起姜桓谷卡在树桩洞口的窘迫模样,他不禁大笑起来。山洞中漆黑一片,他仅能看见前方十步之内的景象,可让他郁闷的是,山洞曲里拐弯,又异常狭窄,凭他瘦小的身躯有的地方仅是勉强可过。洞中十分潮湿,洞顶时不时往下滴着水。 走着走着,洞顶陡然向下,苗昊商不得不低头猫腰,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洞顶已经矮到无法站立,只能匍匐才可继续前行。“瞧胖蝴蝶帮我选的这鬼地方……”他抱怨了一声,开始爬着前进。 山洞没有继续变得狭窄,但是走向弯来扭去、上下起伏,苗昊商在爬上一个坡之后,洞势突然向下,他没有抓稳,顺着滑溜溜的洞壁冲了下去,数息之后,落入了一个水潭之中。 这里空间较大,苗昊商从水潭中冒出头来,仔细一瞧,不远处的墙壁上隐约有几个洞口。他上了岸,用灵力蒸干了湿衣,走到墙壁跟前。墙壁上有四个洞,在地面上还有一个垂直向下的洞口。“又是五条路……”他心中暗道,“也罢,向下的洞省力,我就选这个吧。”打定主意后,他纵身轻轻一跃,钻入了向下的洞口。 顺着山洞下滑了许久,又坠入了一个水潭中。“倒霉……”刚蒸干的衣服又湿透了,苗昊商郁闷不已。上岸后重新蒸干衣服,墙壁上的一道光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光亮来自一个洞口,除了这个洞口之外,还有另外四个洞口。看来此处又该选路了。幽幽的光亮吸引了苗昊商,他自然选了这个山洞,钻了进去。 他越走就越觉得自己选对了路,不仅山洞越来越宽畅,而且光亮也越来越明显。他走着走着,开始了小跑,不久,头顶豁然开朗,终于出洞了! 洞外是向上的山路,苗昊商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 …… 再说山路上的姜桓谷,他正停留在一处岔口。这一路走来,山路不仅连绵起伏,而且岔路众多,岔路上还有岔路,绕来绕去,把他绕得晕头转向。 “这该往哪里走?”姜桓谷郁闷地想。往前看看,岔路分岔路;往后望望,岔路套岔路,看得他心中一阵烦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打定了主意:“也罢,对着月亮走算了!” 后来,也不知走了多久,选了多少次岔路,他终于来道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岔口。这个岔口有三条路,一条向左下山,通往一片黑压压的密林。当中一条仍是山路,蜿蜒地延伸到远方。右边一条小路也是通往山下,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河水轻轻荡漾着,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姜桓谷凝神眺望了很久,心情舒畅许多,而后,他大步流星地沿着这条小路直奔小河而去。 …… 选择进入密林的嘲风将额冠上的夜明珠拿了下来,轻轻擦了两下,夜明珠顿时光芒大盛,照亮了前后数十步的距离。他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密林中的树木密密麻麻、枝繁叶茂,站在小路上仰头观望,只能看见一线夜空。远处的树影在凉风中轻摆,斑驳摇曳,层层叠布,若隐若现,如同恐怖的妖邪,好似惊悚的鬼影。嘲风心想:“赫连馨说得没错,这里还真是阴森哩。”他将夜明珠放回额冠上,照着前方的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沿着小路走到一处,骤然分出四条岔路,嘲风一一仔细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差别。他随意地拣最左边的小路继续前行。小路继续分岔,他还是选择最左边的一条。足足经过了三十六个岔口,他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城墙之下。城门正大开着,道路两旁的房屋都亮着灯。“这是什么城?”带着疑惑,他迈进了大门。 …… 皇甫玉沿着小路走到了河边,忽然发现河里正飘着一条小船,船上还有两片桨叶。她一跃上船,解开了拴在了岸边木桩之上的缆绳,小船顺着河流慢慢向下游飘去。 映着皓月繁星,泛舟清波之上,微风悠悠吹过,河水淙淙作响。皇甫玉索性仰天躺在船里,看着璀璨的夜空,任船顺水漂流,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不久之后,船身轻轻一震,皇甫玉以为船已经靠岸,于是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原来是小船撞上了河中冒起的一块岩石。从岩石处,小河左右二分,流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她略一思索,用桨撑岩石,控制小船向着右边漂去。 支流再分支流,反反复复多少回,皇甫玉终于失去了那份闲情逸致,只想尽快上岸。可小河已经流进了一处峡谷之中,两边都是巍峨耸立的悬崖峭壁,她想要御剑飞行,却发现口诀失灵,根本飞不起来。她意识到,这必是玄玉剑仙在幻阵中所设的禁制。无奈,只能继续乘船漂流,又经过了数条分流后,船终于漂到了一处浅滩,停下了。 此处仍在峡谷之中,皇甫玉发现不远处峭壁上有一个山洞,山洞旁边则是峭壁的一处缺口,缺口树林密布,只有一条小路通往深处。看了看黑幽幽的洞口,她还是选择了通往密林的小路。 …… 赫连馨在街上独自行走着,心中越来越不安。路旁的房屋虽然都有光亮透出,但是她却发现没有一个房子是有门的!房中也不见半个人影,街上同样如此,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沿着小街走了片刻,赫连馨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另外三个方向都与来路无异,同样是诡异的房屋,空荡的街道。她吸了口气,继续直向前行。 过了片刻,来到另一处十字路口,她继续选择直行。寂静的空城让她心中发毛,迫切想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城门。她快步冲出城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上山的小道。 …… 原来,鸿运府后墙上的五道小门,竟是通往一座庞大无比、错综复杂的迷阵! 第九十四章 血灵黑妖 ()“幻阵与迷阵叠加并不稀奇,可这是由不同的大迷阵相互交织成的一个超大迷阵,真是闻所未闻……”踏入了空城的嘲风边走边想。他已经意识到,这座城正是鸿运府院墙上第一道小门通往的迷阵。 “迷阵有五个,城街、河流、山路、密林、岩洞,岔路互相交错相连,迷阵中又无法飞行,只得靠双腿行走。玄玉剑仙布下如此庞大复杂法阵的目的是什么?”嘲风思索着,“总之他不会永远困住我们,这座迷阵必定有终点!” 走了几个时辰之后,嘲风看到了城门。走出城门,路分为三条,一条曲折上山,一条通往山坡上的洞口,还有一条延伸至远处的小河。他选择了通往小河的岔路。 来到河边,这里也停着一只小船,可嘲风并没有上去,而是一跃扎入了河中。河水很清凉,他心中欢喜,劈波斩浪飞速游泳前行。河分支流,有时可以看见岸边的小路,但嘲风喜欢在水中的舒适感觉,所以他一直选择水路。 游了许久,嘲风又来到了一处支流岔口。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岔口是由三条支流汇聚成一股。他大喜,从进入迷阵开始,路径一直在分岔扩张,而来到了这个地方,迷阵终于开始聚拢,看样子,离终点不远了。他十分庆幸自己一直选择河流迷阵,此迷阵有一个其他迷阵不具备的优势水流。其他四座迷阵,无法明确地辨别来路与去路,而河流迷阵中水流的方向却是一个明显的提示:顺水为去路,逆水为来路。迷阵逐渐收拢,只要一直顺水而下,势必会到达终点。 …… 在一处依山傍水的院落中,一位白衣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悠哉地喝着茶。石桌旁有一棵梧桐树,凉风袭来,树叶片片飞落。茅屋后面是一处瀑布,瀑布飞腾直下,冲入水潭。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小河也流入深潭之中。在水潭旁边的岩壁上,有一个山洞,瀑布激起的水雾弥漫着整个洞口。山侧有一片树林,一条小路从中蜿蜒而出,与山道汇聚在一起。往远处眺望,依稀可以看见城池朦胧的影子。 “好茶,好茶。”白衣男子自言自语地赞叹着,又倒满了一杯,“哦?最近的一个离这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了,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 “早知道就不背仙剑来了……”山洞里的苗昊商心中抱怨。之前他走出了山洞,沿着山路走了不久之后,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庞大的迷阵。由于山路蜿蜒不好辨认来去方向,苗昊商就又折回了山洞中。在这之后,每当他走出山洞,他就会调转回去,再换一个洞口。只是他背上的赫隐仙剑实在是碍手碍脚,阻碍了他前进的速度。 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距离,钻了多少山洞,苗昊商感觉自己就快要到极限了。岩洞中的感觉很是压抑,又总是漆黑一片,这也是对意志力的一种考验。 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岩洞中虽然潮湿,但不会有流动的水声,现在既然听到了,就说明离山洞出口不远了。 “听声音不像是平静河流的声音,应该是急湍的冲击声,估计是一个瀑布。”苗昊商很是兴奋,瀑布是五种迷阵中没有的新地形,难道说,那里就是终点? 他加快了步伐,水声也越来越响,终于,前方出现了朦胧的亮光,出口到了!冲出洞口的水雾,他一脚踏空,跌落至瀑布下的深潭之中。从水中探出头来,他看到了朗月繁星,看到了宁静的院落,也看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苗昊商爬上岸来,蒸干了衣服,走进小院,对白衣男子拱手行礼道:“见过星君。” 白衣男子伸手道:“请坐,来尝一杯‘天地玄黄’。” “好独特的名字。”苗昊商赞叹着,坐在了石凳上。端起茶杯,杯中映出皎洁的明月,轻抿一口,一股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开来,久久不去。 “如何?”白衣男子笑问。 “虽然淡雅,但贵在持久。‘天地玄黄’,敢问为何起这个名字?”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走到院门边,迎着阵阵凉风,缓缓地说:“天地乾坤,为万物生长之本。天玄,自亘古洪荒起就一如既往;地黄,到海角天涯边也一成不变。悠悠天地之间,世事纷繁复杂,唯独运数难料。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面对捉摸不定的运数,我们又当如何?” 苗昊商低头略一思索:“逆来顺受?” 白衣男子笑了一声:“运数不定,则应‘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处顺境,切忌心浮气躁;处逆境,不可自暴自弃。有如修仙之道,顺利时应放松心态,稳固境界;不顺时应坚定决心,百折不挠。如此方可成功。可与此茶相似?恒久的清香才是茶之大道,任尔尝过山珍海味,任尔品过玉液琼浆,唯独以回味不绝的清香萦绕,好似天玄地黄之常,仿佛日月星光之耀,不因他物而改,只为己身而妙。茶名‘天地玄黄’,恰如其分。” 听了此番话语,苗昊商感触颇深,他忽然想起了木叶洞口巨石上的诗句:“气运亨通无可比,正如东方甲乙木。”木者为生灵,生灵之运数不可估计。玄玉剑仙西门白,虽然瞎了双眼,但心眼却随之大开。失明可谓天降之灾,乃是厄运,但西门白修仙的恒心却愈加坚定。运数不可变,但人之心态可变。气运亨通者固然令人羡慕,但气运不佳者也不见得一定会失败。西门白眼盲,心却不盲。 “好了。”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此关已过。另外四人之中也有人已到达迷阵终点,但运气不好,不是这个终点。我送你离开吧。”说罢,白衣男子振臂挥袖,苗昊商顿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已经在一个房间之中。 房中的桌上,有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白绢托着一颗绿色的珠子。苗昊商拿起珠子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白绢的材质与五斗星绢一样,于是他度灵其中,白绢上出现了几行字,写着: “东斗木叶洞,考验来者之运,过关者可得木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赤霄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气运多变, 人心可恒。 顺平逆定, 大事方成。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原来玄玉剑仙早已安排妥当,五关考验,过关者可得木灵珠。还好,我的运气还算不错,不虚此行,不知其他四人如何……”收好了木灵珠与白绢之后,苗昊商推开了房门,房间的景象骤然消失,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木叶洞口的巨石旁。 除了苗昊商,另外四人也都在,五人面面相觑,东斗木叶洞之行就这么结束了? 嘲风轻叹一口气:“不知各位有何收获?”之前他顺着河流迷阵一直游到最后,发现岸边有一个绿色光圈。他起初大喜过望,以为自己过了此关,没想到一踏入光圈,就被送来了入口。五行灵珠的秘密嘲风是知道的,见此情形他明白了,自己运气不好,并没有得到木灵珠。 “我被困在迷阵里了,忽然一道亮光闪过,就到了这里。”皇甫玉道。 “唉,我也是。”赫连馨也叹了口气,皱眉道。 姜桓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苗昊商道:“赤霄仙剑,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还是那句话,‘有缘者得之’。” 嘲风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们打道回府吧。”他心中已经有数,姜桓谷与苗昊商应该都已得到了木灵珠。方才姜桓谷摇头时,对嘲风眨了眨左眼,苗昊商说话时,也向嘲风轻轻点了点头。苗、姜二人在得到木灵珠之后,只需稍加推测便可得知,嘲风一定知晓五行灵珠的秘密,所以他才会问大家“有何收获”,而不是问“谁得到了赤霄仙剑”。 嘲风边走边思量,南斗六颗火灵珠与西斗四颗金灵珠已部被入洞者得到,可是木叶洞中的五关考验不确定性太大,有的关卡很有可能谁都没过,也有可能几人同过,五颗木灵珠究竟是如何分配的,他料想不到。苗昊商与姜桓谷至少占去两颗,自己一无所获,皇甫玉与赫连馨虽说未得,但她们的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五人到了树洞下方,原本走在第一个的姜桓谷将苗昊商让到了前面,并在他耳边轻语道:“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洞口给我劈开……” 苗昊商刚想放声大笑,腰间却被姜桓谷狠狠地掐了一把。 苗昊商蹬地跃起,跳出了树洞,抽出赫隐仙剑反身一劈,树墩顿时被轰成了碎屑,地上的洞口也扩大了一圈。姜桓谷等人随后一一跳了上来。 嘲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拱手对另外四人道别:“各位,嘲风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四人也抱拳行礼,准备散去了。 突然,一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在空中响起:“别急着走啊,各位。” 五人惊讶地循声望去,一名黑衣人从山岩上跃下,他带着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赫连馨喝问道。五人前往木叶洞乃是秘密,不想竟然会有人守在此处。 黑衣人怪笑:“当然是等你们从木叶洞里出来咯,呵呵。” 苗昊商眉头大皱,黑衣人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你到底是谁?” “嘿嘿,看来许久不露面,已经快没人认得我了……”黑衣人说着,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苍白可怕的面容。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但嘴唇却是血红血红的,额上的长发盖住了双眼,左边的耳朵没有了,赫然只剩一个黑洞。 “血灵黑妖!”皇甫玉惊呼,“白妖呢?”她连忙环顾四周。 “哦?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别找了,白妖不在这里。”黑衣人慢悠悠地说。 “血灵黑妖万禹闲,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姜桓谷诧异万分。 “让你失望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赫连馨抽出仙剑,冷声道:“既然你侥幸未死,还不好好躲藏,竟敢在此露面!” 苗昊商十分疑惑,他轻声问姜桓谷:“血灵黑妖?这个奇怪的家伙是什么来路?” 姜桓谷道:“那是许多年前,我们仍在炼神还虚阶段修炼时,修仙界出了两个败类,那是夫妻二人,男的叫万禹闲,女的叫宋心蓉。他们两人不知从哪里学得的邪门功法,竟要靠生饮孩童之血修炼,还自称‘血灵黑妖’、‘骨灵白妖’。由于二人已是寂灭后期,故当时七大宗派联手派出数位高手一同追杀他们,后来一路直追至星风海边,爆发一场恶战,黑妖、白妖皆身受重伤而亡。” “胖子,你知道得倒挺清楚啊。”万禹闲道。 “我的 师父当时也是追杀你们的高手之一。”姜桓谷抽出了露言仙剑,“修仙败类,人人得而诛之。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过当年那一劫,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闪开,你不是他的对手。”皇甫玉冷冷地道,“万禹闲,你还记不记得,十九年前,你曾经在飞滩山坳的茅屋中,喝过一个婴孩的血?” “呵,被我杀死的婴孩无数,哪里记得那么清楚。”万禹闲不耐地道。 皇甫玉冷笑一声:“那你总不会忘记,你的右眼和右耳是怎么伤的吧?” 万禹闲身躯一震,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了仅剩的左眼,惊喝道:“是你!你就是当时那个疯女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疯女人,那个失去了儿子后疯狂的母亲!”皇甫玉厉声嘶吼,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你……你有个儿子?”赫连馨颇为惊讶。 “妹妹,你我姐妹情分多年,姐姐今日求你一事,与我一同将这个杀子仇人碎尸万段!”皇甫玉恨恨地道。 赫连馨同仇敌忾:“如此败类,自然当诛,姐姐不说我也会与你并肩作战!” “笑话,你要为儿子报仇,我还要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呢!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在我的剑下能走过几招!”万禹闲恶狠狠地说,“不过,在动手之前,先把木灵珠交出来!看在灵珠的份上,我给你们留个尸!” 万禹闲此话一出,众人俱惊,他怎么会知道五行灵珠的秘密? “木灵珠是什么?”皇甫玉疑惑地望了几位同伴。她在木叶洞中并未获得木灵珠,但凭直觉断定,木灵珠应和木叶洞之行有关。 “有谁得到了木灵珠?快拿出来!否则,哼哼。”万禹闲抽出了背上的仙剑,用手轻轻弹了弹剑身。仙剑通体黝黑,暗红色的光芒围绕剑身流转。有言道:“人看貌相,剑看品相。”他这把黑剑,看上去就邪气得很。 “你是如何知道木灵珠的?”嘲风上前问道。 万禹闲瞥了一眼嘲风,从一开始,嘲风奇特又惹眼的装束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但他想不出有哪个修仙宗派的衣服是这般华丽的,因此他只当嘲风是个喜爱招摇的散修者。 “这么说,你有木灵珠咯?”万禹闲道。 “没有。”嘲风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算了。修仙界的恩怨与我无关,识相的话就不要烦我。”说完,他转身欲离。 万禹闲冷笑,一抬手,数根银针疾速地飞向嘲风的后心。只听得一片“叮叮”声,银针纷纷掉在了地上。嘲风身上绿光萦绕,一套绿色的铠甲浮现在他体表。他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倒竖、怒目圆睁,额冠上的夜明珠竟然散发着幽幽的青光,配上他那威风凛凛的龙鳞甲,好似一尊战神立于当场。 “哈哈!”万禹闲忽然放声大笑了,“看来此行非虚,收获不浅呐!不仅有木灵珠,还能得到一套宝甲!”刚才他发出的银针是惯用的暗器,凝聚了他七成功力的银针,竟然轻易地被甲胄抵挡,那甲胄必非凡品。 “我警告过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嘲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苗昊商等人自从遇到嘲风开始,嘲风一直都是谦恭有礼,哪怕是受皇甫玉质疑时,也没散发出丝毫戾气。看来万禹闲的偷袭真把他惹毛了。 “啧啧,连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都敢威胁我了,我的面子还往哪搁?也罢,今日定要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万禹闲对嘲风相当不屑。 “万禹闲!废话少说,你我的仇怨还未了结呢!”仇敌当前,皇甫玉把木灵珠的事先抛在了一边,提剑冲向了万禹闲,赫连馨紧随其后。 皇甫玉与赫连馨用得都是太清宗的最强剑籍《源影》。其中《渡劫篇》的剑法威力强大至极,在两人多年默契的配合之下,更是突显其无与伦比的精妙。 苗昊商与姜桓谷虽然见别人用过《源影剑籍》的招式,但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渡劫境界的高手施展此套剑法。两人屏息凝视,紧紧盯着三人间的打斗。 皇甫玉一招“天河流水”攻向万禹闲的胸膛,赫连馨立即配上一招“地裂万钧”横扫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不躲不闪,抬脚一跺,将赫连馨的仙剑踩在了地上,同时举剑上迎,看似轻松阻挡,竟然蕴含着惊人的力道,皇甫玉震得虎口发麻,仙剑差点脱手。万禹闲那一踩同样势大力沉,带得赫连馨弯下了腰,赫连馨用尽力也抽不出仙剑,只得松手。 “你的境界提升了?”皇甫玉惊讶万分。 “当然。不要以为我还是十九年前的渡劫前期。当时我与你势均力敌,一时大意才被你伤了右眼。不过现在的你么,在我的剑下走不过百招。”万禹闲得意洋洋。 “休得猖狂!”皇甫玉大喝一声,再度挥剑而上。赫连馨没了仙剑,只得赤手空拳。 万禹闲抬脚将赫连馨的仙剑踢出,正撞在她的腹部。赫连馨一阵疼痛难忍,捂住肚子单膝跪在了地上。皇甫玉与万禹闲一阵激斗,仙剑碰撞声不绝于耳,只是皇甫玉明显处于劣势,她由起初的猛攻逐渐转为防守态势,可是万禹闲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终于,数十招之后,万禹闲一剑刺中了皇甫玉的右肩。 “渡劫后期!”皇甫玉连退几步,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忿恨不已。 第九十五章 狩猎遇险 ()在潜龙郡雾凌山脉西南侧,有一片矮山,名为“飞滩山”,乃是由于山中多瀑布而得名。飞滩山与雾凌山脉之间夹着一条纵长数百里的山坳,叫做“飞滩山坳”,山坳中有零星几个村落。飞滩山北端是丛丛密林,南端已接近澜月大江,所以此处村民依靠打猎、捕鱼为生。 飞滩山坳的最北面,有一个“燕寻村”。村民时常往山北密林中砍柴、采药、打猎,并用药材与猎物在飞滩集市上与其他村落换些米面食粮。行情好的时候,一头野猪可换六百斤粮食,一棵百年人参则可换到近千斤粮食。因此,燕寻村民都会让自家孩童跟随打猎队一起上山,在大人们狩猎时,孩童就四处寻找珍稀药材。 这一日天气晴好,一大早,铁锁柱的媳妇就拍打三个孩子的屁股,把他们叫起床:“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大墩儿,想当男子汉就要早起跟着爹爹去学习打猎!” 正坐在凳子上整理猎弓的中年男子拿起桌上的旱烟抽了一口:“你娘说得没错。大墩儿,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着你爷爷满山跑了,弓、弩、枪、棒,啥都会使。可你呢?整天嚷嚷着长大要当男子汉,结果还在这睡懒觉。” 床上被窝里的一个孩子懒洋洋地说:“爹,明天再去行不?外面天冷……” 中年男子唬起脸来:“咋这么不听话呢?怕冷还想当男子汉呐?快起来,给二墩儿、三墩儿做个榜样!” “啊”被窝里又钻出两个小脑袋,三个人一起伸着懒腰打哈欠。 “你们听着,今天轮到咱们家与隔壁李叔家带头,一会爹爹要和李叔走在狩猎队最前面,你们几个在后面好好跟着李叔家的两个小哥哥,不许乱跑,找草药时也别走太远,山上可危险着哩。”中年男子叮嘱道。 铁锁柱是燕寻村的村长,也是狩猎队的队长,长年打猎,练得一身肌肉疙瘩。狩猎队每半个月上山一次,每次由两家壮丁带头,其余的人打下手。只有在铁锁柱带头时,狩猎队才会猎取大型野兽,比如熊、狼群、野猪等等。如今时节已经初冬,熊、野猪等野兽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猎杀几头即可供村里人食用,还可以在三天后的飞滩集市上跟峡谷南部的浣鲁村换点鱼干、虾酱,以储作过冬之用。 狩猎队上山一般都是好几天,铁锁柱带齐了干粮和水,挎上猎弓,背起砍刀,整备停当后,带着三个孩子向村口走去。 “柱子,这次多打点山鸡回来,我啊,天冷喝点小酒时就馋那东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着道。 铁锁柱十分爽快:“好的,赵伯。我有数了,这次回来一定单独分给你几只。” “呵呵,好,好。” “铁大哥,我家那位上次去砍柴时不小心伤了筋骨,狩猎时帮我留心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接骨草。”又有一位村姑道。 “行,王大妹子你放心,进了山里我专门派两个人寻找接骨草。” “谢谢铁大哥啊。” 铁锁柱当村长以来,狩猎队收获颇丰,他事后奖励分配也公平,特别照顾村中的老弱妇孺,因此在村民们心中享有很高的声望。村民们信任铁锁柱,铁锁柱也把村民们都当成家人看待,虽然燕寻村人家不多,只有四十来户,但大家非常团结。燕寻村在狭长的飞滩山坳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富庶村落。 出了村口,狩猎队一行二十个壮丁已经部整装待发,就等铁锁柱一声令下。 “老铁,你那几个娃子今天都来了啊。”一位身材健硕、络腮胡子的大汉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三个孩子,笑着冲他打招呼。此人正是这回同铁锁柱一起带狩猎队的李连山。 “是啊,让他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铁锁柱摸了摸儿子们的脑袋,轻拍三人的后背,“去吧,跟着李家两位哥哥。” 李连山冲着不远处的两位少年吹了一声响哨,吩咐道:“你们俩给我好好带着铁家弟弟。” “好了,出发!”铁锁柱振臂一呼,狩猎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飞滩山中前进。 狩猎队固定每次有二十个壮丁,加上挖草的孩子,总共三十二人,加上猎犬、马匹,一大群人好不热闹。在进山之前大家有说有笑,到达山脚下之后,留下两人看管由马匹拉着的平板车,其他人口含响哨,紧随着铁锁柱与李连山一起上了山。 虽是初冬,可已经下过了几场大雪。雪地上可能会留有野兽的脚印,几头猎犬东闻闻,西嗅嗅,寻找着野兽的踪迹。这个时节,熊已经进入冬眠,虎、豹等野兽也很少出来觅食。偶尔出现的小兽不过是野兔、山鸡之类。如果想猎到大猎物,必须去深山中才有机会。狩猎队行、停听铁锁柱的命令,白天边赶路边打猎,晚上则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帐篷露宿。 三天之后,狩猎队到达了预计的地点,铁锁柱派了两位狩猎队员带着几个孩子去附近寻找草药,自己则与其他队员四处散开搜寻猎物。 走着走着,铁锁柱忽然蹲在一棵树旁,仔细观察着地面。他从小跟随父亲上山打猎,对野兽足迹的辨认已是信手拈来。地上有一排深深的兽脚印,他一眼就认出了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他看了看大树树干,仰头看了看树枝,转头对其他人欣喜地喊:“是野猪,而且个头还不小!” 从脚印的形状看出是野猪,从 深度推断出其重量,从被野猪蹭掉的树皮以及树枝上没有雪这两点推测野猪应该在不久前刚经过这里,从脚印的行进方向判断野猪是出窝觅食并且尚未归来。光凭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与判断力,就能知道铁锁柱绝非一般的猎手。只是有一点让他稍感迷惑,从脚印的大小与深度来看,这头野猪的个头未免也太大了些。 “野猪?”李连山面露喜色,“咕噜”一声咽下半口口水,“野猪好!”他还记得几个月之前狩猎队曾猎回一头好几百斤重的大野猪,当天晚上就在空场上架起篝火把野猪烤来吃了。野猪肉香,香得打耳光都不肯放。李连山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点儿。如今听铁锁柱说有野猪,顿时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赶紧!金贵、福昌,你们俩准备绊索。大茂、海景,你们准备套网。我亲自来下兽夹,其他人部搭上箭隐蔽好!”铁锁柱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当机立断、雷厉风行是他一贯的作风。 铁锁柱将兽夹撑开,将大树旁的一大块雪挖起来,然后将兽夹置于此处,再将雪轻轻覆上。野猪的脾气他十分清楚,外出觅食来回必定沿着同一路线行进,而且这东西精明得很,将路线以及周围环境记得一清二楚,稍有不同它就能立即发觉。为了避开野猪的视觉与嗅觉,夹子得下在雪下面,但还不能破坏掉野猪来时的脚印,所以铁锁柱用了这个一挖坑、二下夹、三覆雪的方法。待兽夹夹住野猪之后,野猪必然疼痛难忍,会变得异常暴躁,此时用绊索缠住它的脚,用套网罩住收紧,让它挣扎不得,大伙再一拥而上结果其性命。这种猎杀野猪的方法狩猎队已经用过多次,百无一失。 设好兽夹后,铁锁柱拿出一块汗巾探了探风向,为了不让野猪嗅到人的气味,所以得埋伏在下风处。“这边!”他大手一挥。由于狩猎队员们长期一起狩猎,所以养成了令人赞叹的默契,不出片刻,都已经分散藏匿好。至于队员们留下的脚印,早已用芦苇草轻轻抹掉了。现在,就等那头大野猪觅食归来。 等待是令人焦急的,铁锁柱躲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梗,默默估算着时间。冬日里觅食的野猪不吃到饱是不会回来的,连觅食带吃食大概需要几个时辰的功夫。离黄昏还有一个多时辰,看来野猪快要回来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树上负责望的狩猎队员吹响了口中的响哨。这种响哨是特制的,体积很小,可以用两根线挂在牙上,平时藏在舌头下面,吹响时如鸟叫虫鸣,不会引起猎物的注意。 不一会儿,山坡另外一边转过来一团黑影,铁锁柱定睛一瞧,乖乖,好大一头野猪!那东西足足有一人来高,背部高高隆起,长了一溜骇人的长鬃,浑身灰褐色的硬毛如同长针一般向外刺立着,它的嘴边居然生出四颗又长又粗的獠牙,上下各两颗,配上那双暗红的眼睛,简直就是一头怪物!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野猪逐步接近兽夹的位置,突然“啪”地一声响,踩中了!兽夹狠狠地咬在野猪一只蹄子上,野猪响亮地嚎了一声,发怒了,可它却看不见敌人在哪里。野猪撒开蹄子狂奔,金贵与福昌赶忙使劲拽起手中的绳头,两根由铁丝绞成的绊索从雪中冒了出来,野猪一下子被绊了个跟头,撞在了一棵树上。不过由于野猪力气太大、势头太猛,拉起第一道绊索的金贵没有扯住绳头,麻绳擦破掌心后脱了手,火辣辣的疼痛让金贵轻轻地“啊”了一声。 野猪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翻身起来后就向着金贵藏身的树后猛冲过来,几头猎犬狂吠着一拥而上,有的咬耳朵,有的咬尾巴,还有的咬蹄子。野猪哼了一声,猛摇脑袋甩开了一只猎犬,猎犬一声惨叫,原来在半空时被野猪的獠牙剖开了肚子,肠子露出半截的猎犬蹒跚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野猪又抬起前蹄狠狠一跺,把咬着猪蹄的猎犬脑袋都踩碎了。接着,野猪又往侧方倒下,咬着脖子的猎犬来不及松口,一声哀鸣,竟然五脏六腑都被压碎。野猪此时已经顺着躺倒的势头翻滚了一圈又站了起来,对着一棵树狠狠一甩屁股,把咬着尾巴的猎犬摔在了树上,猎犬顿时一命呜呼了。 “唧”铁锁柱口中的响哨急促地响起,有些看傻了眼的大茂连忙将套网向着野猪掷了出去,在罩上野猪的一刹那,另一棵树上的海景连忙收紧套网的绳子。同时,数支利箭飞出,扎在了野猪的身上。 “嗷”野猪怒吼一声,可收紧的套网勒得它动弹不得,它用獠牙一阵乱拱,竟然把套网割破了一个洞!野猪高高一跃,撑破了套网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喘着粗气。 铁锁柱在树上看得真切,刚才射出的箭少说也有十几支,可扎在野猪身上的只有两支,一支在膀子上,一支在肚子上,其余的箭竟然没有穿透野猪的毛皮,部掉在了地上!野猪扭头咬掉了膀子上的箭支,伤口连血都没有流。它又嚎了一声,浑身鬃毛立起,身体顿时膨胀了一圈。 第二轮箭射来了,这一次的结果更让人吃惊,所有的箭竟然都被猪鬃挡了下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铁锁柱也懵了,这是什么野猪,毛竟然这么刚硬! 野猪后退了几步,朝着海景所在的树一头撞了上去,本来那棵树就不大,树干竟被野猪撞断了,海景惊呼一声,连忙往雪地里跳下,就地滚了一圈。 “海景,快跑!”铁锁柱焦急地大叫。野猪已经转过身来,低头猛冲向刚刚爬起的海景,它脚踝上的兽夹连皮都没夹破,丝毫不影响野猪迅疾的速度。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海景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那头怪物,虽然大伙都在呼喊:“快逃啊!”但心中却不抱希望,有些人已经捂住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铁锁柱大吼一声,纵身一跃,正好跳到野猪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尾巴,使尽身的力气向相反的方向猛拽。野猪的速度立即减缓,海景蹿出去了几步,总算是惊险地避开了野猪的獠牙,他抽出背上的大砍刀,反身对准野猪的脑门奋力一刀劈下。 “当”的一声,砍刀被震飞了,海景痛呼一声,双手微微发抖,虎口已被震裂,鲜血直流:“这畜生是铁打的吗?”他瞥了一眼野猪额头,只有浅浅一道白印,几乎毫发未伤,吓得他调头就跑。 铁锁柱浑身肌肉绷起,将野猪的尾巴绕过肩膀向后猛拽,可依然阻止不了蛮力惊人的野猪。野猪就这么拖着铁锁柱一起追向海景。其他的狩猎队员见状,都想下树来帮忙。铁锁柱瞪着通红的双眼,吼道:“老李来!其他人都给我呆在树上!”这野猪太厉害了,铁锁柱平生未见,如果大家都下树来,野猪调转攻击目标可就麻烦了。李连山的身手他信得过,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让海景逃开,野猪刀枪不入,人多了也没用。 李连山应了一声,跳下了树,跑上前一起拽住野猪的尾巴,野猪的速度又慢了一截。海景顺着下坡跑了几十步,遇到了一棵大树,“噌噌”几下就爬了上去。野猪见海景上了树,气得直哼哼,调头想咬,可铁锁柱与李连山在感觉到野猪松劲的一瞬间就已经放手逃开了。野猪转身急追,铁锁柱与李连山跑到了树下急忙向上攀,避开了攻击。 “呼……”铁锁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有人受重伤。大家现在都在高大粗壮的参天古树上,野猪力气再大也奈何不得,只能在下面团团乱转,鼻子一抽一抽的,守着树上的人们。 “铁哥,这畜生莫不是野猪王?野猪精?咋恁地厉害?”大茂问道。 铁锁柱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我估算的个头还是小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还铜头铁肩、刀枪不入。” 李连山气喘吁吁地说:“要不咱们用箭射它眼睛?眼睛应该不会那么硬吧?” “那肯定得铁哥来,咱这些个射箭都不准呐。”大茂道。 “福昌,把射日弓系个绳扔过来!”铁锁柱喊道。 “好咧!”福昌用绳子麻利地绑紧了长弓,往铁锁柱站着的树杈上抛来。 铁锁柱一把接住,擎弓,搭箭,拉弦,瞄准。左臂托山,右膀抱婴,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正中野猪的右眼。可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就看到箭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真是见鬼了……”李连山倒吸一口凉气,野猪的眼睛也这么硬! 铁锁柱眉头紧蹙,心中思虑着:“这下可糟糕了,野猪被惹怒了,一直守在下面。野猪的耐性最好,绝对会与敌人斗个不死不休。” 正当众人无奈之际,却听到一声孩童的呼喊:“爹爹!” 铁锁柱心中一紧,这是儿子大墩儿的声音,采药的孩童们回来找他们了! 野猪听到了声音,立即扭头冲下了斜坡。铁锁柱吓得连忙跳下大树急追,让野猪冲到孩子们当中去那可就完了!其他人也纷纷下了树追了过去。 大墩儿看到从远处跑过来一头巨大的野猪,当场就吓懵了。 “快跑!”铁锁柱心急如焚,他的速度根本追不上野猪。 大墩儿和其他孩子吓得边哭边跑,前头的一个孩子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绊倒了一片。 “大墩儿,往右边石头那儿跑!”铁锁柱忽然喊道。 大墩儿心中慌乱,只知道听从父亲的话,向着右方的山石跑去,野猪也拐弯追了过去。 “老铁你这个混蛋!”后面追上来的李连山破口大骂。因为石头后面不远就是悬崖,以野猪的速度,肯定得和大墩儿一起掉下去。 “我还能咋样!”铁锁柱扭头狠狠地瞪着李连山,眼睛通红通红。李连山何尝不明白,在紧要关头,铁锁柱准备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换取其他孩子的平安。 大墩儿跑到了石头跟前,石头有他半身那么高。他爬了上去,石头晃了一下,看来根本不稳。野猪已经距离石头不到两丈了,它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对准了大墩儿。 “大墩儿,爹爹对不住你……”铁锁柱心中默念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轰”!野猪猛地撞飞了石头,大墩儿惨叫着和石头一起落下了悬崖。 野猪忽然重重往地上一坐,四腿向前绷直,使劲蹬着地面,它是想在坠落悬崖前停下来。可是,雪地偏滑,野猪用尽最大的力气仍然没停止前冲的势头,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野猪精明地平展两条前腿,把鼻子往地上拱去,獠牙嵌进了土里,犁出了一条深沟,野猪终于在悬崖最边上停了下来。 “大墩儿”睁开了眼睛的铁锁柱看见野猪没坠下悬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朝着野猪冲了过去。等李连山反应过来时已经拉不住他了,他这是想和野猪同归于尽! 第九十六章 祸事连生 ()想到儿子大墩儿白白摔下了悬崖,铁锁柱恨不能将野猪生吞活剥了。“罢,罢,罢!一起死了算了!”他冲向了悬崖边上刚刚狼狈起身的野猪。 “老铁!”李连山在后面急得大叫。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抱着必死之心的铁锁柱突然听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儿子大墩儿的哭声:“爹爹,呜呜……”他急忙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着一位年轻女子脚踏飞剑从悬崖下面慢慢升起,儿子大墩儿正被她双手抱着。 女子缓缓下落,将大墩儿放下。大墩儿哭着钻进了铁锁柱的怀里。铁锁柱紧紧抱着儿子,生怕再失去他。 忽然,铁锁柱松开了大墩儿,对着女子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大墩儿、李连山,以及其他所有的孩子和狩猎队员,也都向着女子跪下磕头。在众人心目中,这个姑娘仿佛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 野猪已经站起身来,它发现刚才被自己撞下悬崖的人竟然获救了,它恼怒得直喘粗气。顿了顿蹄子,野猪低头猛地冲向了背对着它的女子。 “当心!”铁锁柱急切地喊。 “孽畜!我在这里还敢放肆!”女子厉声喝道,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样,回身顺势挥剑,仙剑划出了几道耀眼的白光,野猪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几息之后,它的脑袋上逐渐显出了横竖两道血线。待血线延伸至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野猪居然一下子裂成了四块,掉在了地上。喷涌而出的鲜血热气腾腾,化开了周围一大片雪,浓郁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众人都目瞪口呆,尖矢利刃都奈何不得的野猪竟然被一位姑娘像割豆腐一样切成了碎块!大家对眼前的这位女子充满了敬畏。 “呕”有个孩子忽然呕吐起来,野猪四分五裂的惨状有些骇人,血腥气味闻着让人难受。 “仙……姑,多谢你救了我的儿子。”铁锁柱恭敬地说。 女子一笑:“我可不是什么‘仙姑’,我只是一名修仙者。碰巧路过此处,看到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出手相助。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谢。” “姑娘说笑了,这岂是举手之劳?那野猪一身钢筋铁骨,我们二十多人都奈何不得它,姑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李连山道。 “呵,你们惹到了一头妖兽,要是能奈何得了它才是怪事。”女子道。 “妖兽?”许多人疑惑起来,他们对妖兽一点概念都没有。 “姑娘,你说那头野猪是妖兽?我曾听闻过,妖兽神通广大,都能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中啊。”铁锁柱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见到一头妖兽。 女子淡淡地说:“妖兽之中也有强弱之分,这头鬣鬃狂猪算是比较弱的,与八大类妖兽不可同日而语。” 李连山道:“难怪这畜生一副铁打的筋骨,原来是头妖兽!姑娘杀得好!” 女子却摇了摇头:“若非你们妄图猎它,它也不会沦落到被杀的下场。一切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她御剑飞起,“唰”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李连山挠了挠脑袋,对铁锁柱道:“听她的意思,还是我们害了那头什么狂猪?” 铁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在意,修仙者的想法和我们普通人大不一样,他们连饭都不用吃,哪像我们还要靠食物来维持生命。”接着,他又对身后的狩猎队员大声吩咐:“这头妖猪个头不小,收拾收拾,再打些小猎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山间回响起喜悦的欢呼声。 三天后,狩猎队从山中满载而归。山鸡、野兔、野鹿、獐子等等装满了一辆平板车,而另外一辆车专门用来运送裂成四半的鬣鬃狂猪。来到了燕寻村口,铁锁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平时村里人大老远看见归来的狩猎队,肯定会拉响村口大树上的那口钟,然后村民们都会热情地出门迎接,大家分肉喝酒,好不快活。可今天一直到进了村,都未发现一个人影。 狩猎队的人带着疑惑各自回家了,铁锁柱也带着三个儿子推开了自家的门。走进卧房,却看见媳妇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铁锁柱连忙抄起瓢舀了半瓢水,扶起媳妇慢慢地喂了下去。 媳妇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是铁锁柱,竟然推了他一把,有气无力地说:“快……走!闹瘟疫了……” “瘟疫?”铁锁柱一惊,难怪外面不见人,原来都病倒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瘟疫了?大墩儿,赶紧去邻村请赵郎中来!” “大墩儿,别去……柱子,快带着孩子走……整座山坳……都闹瘟疫……”铁锁柱的媳妇话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爹爹……”几个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铁锁柱。铁锁柱一咬牙:“孩子们,咱们走!去苗州给你娘请好大夫!”如果只是铁锁柱一个人,他不在乎,可现在还有三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染上瘟疫! 拿了些盘缠和干粮出了家门,铁锁柱发现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都是狩猎队的。 李连山愁眉苦脸:“老铁,这……” “正好,老李,你带着这些没病的去苗州,然后请几个好郎中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家那口子,大墩儿他 们就拜托给你了!”铁锁柱舍不得离开病重的妻子。 李连山眼圈都红了:“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吗?我还想让你带着我家那两个小子呢!” “我也不走!”“我也是!”又有几个人说道。 “我是村长,都听我的!”铁锁柱一声怒喝,“一个个的都不走,想让燕寻村死绝吗?除了我留下,你们都给我走!” 众人都没做声。铁锁柱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村的病人,你们带上盘缠,领孩子们去苗州,瘟疫没有消失别让他们回来。” “老铁,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就让我一个留下和你一起吧!”李连山道。 铁锁柱看着李连山坚定的目光,说:“好吧,我和老李留下来,其他人赶紧行动。山坳都闹瘟疫了,你们翻飞滩山吧。赶紧都回家收拾细软,带些干粮。大茂,你负责带队。” 半个时辰之后,燕寻村没病的人一共三十个,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照顾病人让铁锁柱与李连山忙得不可开交,可瘟疫实在厉害,病入膏肓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撒手人寰,两人悲痛地埋葬了一人又一人。所幸,他们俩始终没有染上瘟疫。这不禁让铁锁柱有些奇怪,泛滥至整个飞滩山坳的烈性瘟疫,两个人居然半个多月都没染上身。算了算从燕寻村翻越飞滩山去苗州,往返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眼见媳妇的身体每况愈下,铁锁柱日日焦急地翘首企盼着从州城来的好郎中。 这一日,他刚为媳妇熬好了米粥,忽然听见外面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这里有人吗?” 铁锁柱立即冲出房门,却看见了一名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身道袍。 看到来者并不是郎中,铁锁柱大失所望,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这里闹瘟疫,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少女灿烂地一笑:“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师父让我带这瓶药来,只需加水研磨开给病人喝下,就能痊愈。”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铁锁柱的手中,“这里面有十颗丹药,足以救你村人的性命。告辞了。”言罢,少女抽出背上的仙剑御剑腾空,向着飞滩山的北麓飞去。 “呀,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个道行高深的修仙者哩,真是人不可貌相。”刚走出家门的李连山惊讶道。 “还废什么话,赶紧救人吧!”铁锁柱冲回屋子找水去了。 瓷瓶中的丹药果然有效,铁锁柱的媳妇刚喝下水不到数息功夫,脸上的蜡黄色已经迅速褪去,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可铁锁柱知道瘟疫已经解了,虚弱乃是久病少食的结果,只需好好调理即可痊愈。 一瓶丹药救下了村的人,不仅如此,邻村、近村、远村,整个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都收到了少女的师父赠予的丹药,可怕的瘟疫被消灭了。铁锁柱欣喜万分,立即让李连山动身前往苗州寻找狩猎队的其他人。 村人都得救了,却不知道恩人是谁。铁锁柱一直纳闷,少女离去时是御剑飞往飞滩山北麓,据他所知那个方向上并没有修仙宗派,那位神秘少女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机会一定要去找找看。”铁锁柱心想。 李连山只走了十天就与当初离开的三十人一起回来了,原来,那一行人翻山越岭、千辛万苦地到达了苗州城外之后,守城卫兵一听是躲避瘟疫而来,根本不肯开城门。在城门外熬了数日,水尽粮绝之后,众人决定一起回燕寻村,死在家中总比死在外面强。结果半路正遇上李连山,听闻瘟疫已被消除,这才加快步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因为这场瘟疫,燕寻村死去了二十二人,村民们集体哭祭了一场,之后大家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常,狩猎队依然半月去一次山里,只是铁锁柱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未了去飞滩山北麓寻找救命恩人。事情搁在心里越久就越惦记,第二年暖春时节,有一日狩猎回来后,铁锁柱将狩猎队交给了李连山,自己则独自往飞滩山北而去。 飞滩山北麓悬崖峭壁众多,路十分难走,铁锁柱索性沿着山涧中的河流而行,饿了啃一口干粮和野果,渴了喝一口河水,就这样,走了大约二十多天,他来到了一处大瀑布前。 这瀑布从峭壁之上飞流直下,水流如飞龙入海,如万马奔腾,激荡起的水雾弥漫在整个山涧,道道彩虹挂在空中,甚是壮观。铁锁柱望着宏伟的瀑布,忽而瞥见在瀑布下水潭的另一边有一座小小的茅屋。 “山涧之中还有茅屋?是谁住在这里?莫不是恩人?”铁锁柱既疑惑,又激动,他连忙向茅屋跑了过去。 还没等他接近,茅屋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两个身影。前面的一人正是那日带来丹药的少女,后面的那人铁锁柱竟也认识,赫然正是那名救下大墩儿、斩杀鬣鬃狂猪的修仙女子! 铁锁柱明白了,原来少女口中所称的“师父”就是她!对救了村民两次的大恩人,铁锁柱尊敬地伏地叩拜:“原来我一直找寻的恩人就是姑娘!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修仙女子想起来,铁锁柱是那个狩猎队的队长,她说:“如此隐蔽之处你竟然也能找到。不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铁锁柱连忙说:“承蒙姑娘两次搭救,我燕寻村村人都没齿难忘。抱歉打扰了姑娘清修,我自当马上离开。” 此时,从草屋中传来了一阵婴孩啼哭的声音,修仙女子道:“回去之后莫要告诉别人,以后你也别再来了。”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茅屋。 “听到了吗,别再来了!”少女叮嘱了一句,也返回屋中去了。 铁锁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山涧清新的空气,愿望已了,他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归程。回到燕寻村之后,他对此事只字不提,继续带领狩猎队,与村人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可惜,生活的平静总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半年之后,燕寻村又出了一件大事:大茂家三个月前刚得的宝贝儿子,竟然被人杀了! 一大早,整个燕寻村都能清楚地听到大茂媳妇凄惨地嚎啕声,铁锁柱起初以为两口子闹别扭了,打算去劝劝,走到门前却听见了大茂的哭声。他觉得不太对劲,刚推开门,就看见大茂媳妇凄厉地哭喊:“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儿子!”而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沾了许多血迹的襁褓。 “小翠!”大茂连忙扶起昏迷的媳妇。在丈夫的怀中,她微微睁开双眼,两滴浑浊的泪水流下,轻轻呼了一声:“大茂……”然后就侧过头去不动了。 铁锁柱急忙上前一探鼻息,许久,他深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目光呆滞的大茂。由于伤心过度,小翠居然就这么去了。大茂慢慢地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小翠的脸庞,呆呆地望着她紧闭的双眼。突然,大茂放下小翠,一头向墙上撞去,铁锁柱急忙叫道:“大茂!”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大茂软软地倒了下去。 铁锁柱吟着泪水,拨开了血迹斑斑的襁褓,眼前的场景让他吓了一大跳:婴孩浑身苍白,面部凹陷,在脖颈处,赫然有两个血洞!大茂的儿子竟然被活活吸干了血!太惨了,竟然有人狠心对可爱的婴孩下如此毒手,铁锁柱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燕寻村从古至今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凶案,最近似乎也没有陌生人来过村中,难道是村里人干的?铁锁柱将村人逐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实在想不出善良的村民们有谁会这般残忍。 一家三条人命,铁锁柱没时间再多想了,要赶紧通知村里人。他刚要出门,与正要进来的李连山撞了个满怀。李连山问:“老铁,大茂家怎么了?” 铁锁柱一把将李连山推到门外,将门关了起来,外头已经站了许多不安的村民们。 “铁哥,大茂的儿子……死了?”福昌问道。 “什么都别问,你快去村口摇钟,让村人都到篝火场上集合!”篝火场,是燕寻村民一起吃肉喝酒、歌舞庆祝的地方。 “铛铛铛铛铛”,急切的钟声响彻村,不一会儿,燕寻村部四十余户人家都集结在篝火场上。 铁锁柱大步走到场中,大声道:“我们燕寻村发生了一件从未有过的大事,大茂的儿子,昨天夜里被人杀了!” 顿时,人群一阵骚乱,一直很太平的小村竟然闹出了人命。 “而且手段极其残忍,是咬住了脖子吸干了血!现在小翠气郁而死,大茂伤心自尽,一家三口的命都没了!各位乡亲,你们最近可曾见到有陌生人来咱们村?”铁锁柱实在是不愿去怀疑善良朴实的村民们。 众人的回应让他失望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摇头。 “老铁,吸血这种事还能是人做的?莫非是啥动物?”李连山疑惑不已,许多人也随声附和,如此丧尽天良,不似人之行径。 铁锁柱却十分肯定:“绝对是人做的!昨天晚上大茂一家还好好的,在夜里有什么动物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大茂家中咬死婴儿,并且没弄出一丁点儿声响?别忘了,大茂家院子里还有条狗呢!” “铁哥,会不会是妖兽?”海景忽然问道,当初他被鬣鬃狂猪追得吓破了胆,到现在提起“妖兽”两字还心有余悸。 “不可能,妖兽哪有那么容易碰上?倘若真是妖兽,大茂和小翠也活不到今天早上,别说他们家,估计村人都得丧命。”铁锁柱分析道。 李连山抽了口旱烟:“老铁,照你这么说,如果是人,那多少也会弄出点儿动静吧?再说夜里摸进大茂家里,那条狗还不叫翻天了?”他说得也没错,有狗看着门,是人是兽都不能轻易进去。 “那、那莫不是厉鬼啊?”海景怯怯地说,自己都吓得一哆嗦。 铁锁柱把眼一瞪:“哪有厉鬼?别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是人做的!既然没有看见陌生人,那就是村里的人……” 铁锁柱话没说完就被李连山打断了,他皱着眉头道:“老铁,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村里人乡里乡亲的几十年了,我头一个不信!” 铁锁柱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没法不相信。这样吧,村里一共四十四户人家,每四户分为一个小组,每户出一个人守夜,四天轮一班岗。每天守夜的十一个人互相监督,千万要警惕夜里是否有陌生人或者野兽潜入咱们村。老李,你看怎么样?” 李连山磕了磕烟斗里的灰:“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第九十七章 骨灵白妖 ()燕寻村民们在村外山脚下安葬了大茂一家,为三人做了一大一小两座坟。 “大茂,小翠,你们一家三口在那边好好过吧……这边的仇,我一定为你们报!”铁锁柱站在坟前含泪祭拜了一番。 村民们也挨个上来敬香,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朴实热情的大茂,温柔贤淑的小翠,连同那个可爱的娃娃,就这么没了。 当夜开始,每小组都出一人守夜,十一个人在村中来回巡逻,警惕着一切可疑的事物。一夜,两夜,三夜……一个多月过去了,燕寻村的夜晚一直很安宁,于是铁锁柱将四十四户人家重新分成了四组,每夜有八个人巡逻守夜。 没想到,就在重新分组的第二天夜里,又出事了。 早上,铁锁柱刚起床披上了衣服,就听见屋后金贵家传出了凄惨的哭叫声。他立即推开门冲了出去,到了金贵家一看,铁锁柱愣住了,金贵七岁的女儿大睁着双眼仰天躺在床上,死了。她的脖子上,两个骇人的血洞格外引人注目。铁锁柱气得攥起拳头,走出门来对着陆续赶来的村民们大喊:“昨天晚上是哪几个守的夜!” 李连山惊讶得都有些结巴了:“老、老铁,是、是我带着他们几个巡逻的,可、可我们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啊,也绝对没有偷懒……” 李连山身后的另外几个人也说:“铁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铁锁柱冷静地想了想,李连山和那几个巡逻的人都是老实勤勉的性格,偷懒打盹是不可能的,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开巡夜的人,而后潜入金贵家杀人呢? “我、我都说是厉鬼吧,可你们不信!”海景吓得声音颤抖。 铁锁柱叹了口气:“不管凶手是人还是兽,两次杀的都是孩子。这样,我们把村十六岁以下的人安顿在一起,还是派八个人巡夜,另外每组再各留出两个人守着孩子们,这样四组一共就是八个人,我就不信抓不住凶手!” 村的孩子们都被集中在铁锁柱家里,同吃同住,并且每夜都有八个大人照看着,似乎很安。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村民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事与愿违,某天夜里,匪夷所思地又出事了。天一亮,住在一起的孩子们与看守的八个大人都傻了眼,一个九岁的男孩又被吸干了血,死在了床上,而身旁的两个孩子却丝毫未发觉有什么异样。 这下铁锁柱可真迷惑了,难道就像海景说的,村里闹鬼了不成?燕寻村人心惶惶,已经有许多人准备离开了。铁锁柱无奈,只得决定把村中的孩子们送到别的村去。离燕寻村最近的深岚村也有数十里之遥,估计得走整整一天,因此清晨时分,大家就已经准备停当,几辆平板车上坐满了孩童,车后跟着挎着包袱的妇女与老人,燕寻村的人此番十去七八。背井离乡的滋味并不好受,回首望望熟悉的村子,许多人连声哀叹。 谁知车队刚行不久,就远远看到一大群人迎面而来,待走近一看,铁锁柱心中一沉,来的正是深岚村的人。深岚村长胡海万看到铁锁柱也吃了一惊,赶忙迎上来问道:“铁老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铁锁柱答道:“村里闹杀星,专吸小孩的血,我正想把他们都送去胡老哥那里呢。” 胡海万一拍大腿:“唉呀!我们那儿也是一样,都死了好几个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着村里人想投奔你这儿呢!”说完,他郁闷地坐在地上,拿出烟杆嘬了起来。 铁锁柱长叹一声,看到胡海万时他就暗道不好,事情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铁老弟,这下可怎么办?”胡海万呼出一口烟,抬头问道,“我们这可是连夜赶路过来的,也不便再回去,要不索性两村并在一起?改明儿我去请个会仙术的帮我们抓住凶手。” 胡海万的话提醒了铁锁柱,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位神秘修仙女子的身影。“我何不去求她帮忙……”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胡老哥,你先带着两村的人一起回燕寻村住下,我去请高人。事不宜迟,我得马上走。”而后,他又嘱咐了李连山几句,独自往飞滩山北麓而去。 这一回铁锁柱可谓心急如焚,他生怕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飞滩山坳。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日夜兼程地赶往茅屋所在的山涧。原本二十天的路程,他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 远远看见茅屋的门开着,铁锁柱心定了许多。他整了整衣襟,走到了茅屋前。可茅屋中似乎没有人。 “难道真的离开了?”正当铁锁柱懊丧万分之际,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喝问:“你是何人?” 铁锁柱欣喜地转身,原来正是瘟疫时送丹药的少女。“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 少女一笑:“哦,原来是你啊。上次师父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来吗?趁现在师父外出未归,你还是赶紧走吧!” 铁锁柱躬身道:“姑娘,若非十万火急,我断然不会前来相扰。如今人命关天,我一定要见你师父一面。” 少女摇摇头道:“师父如今突破在即,必定无暇分心他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赶紧回去,免得师父回来生气,迁怒于我。” “姑娘,事关重大,恕难从命。姑娘大可放心,等令师回来后,我自会一力承担。”铁锁柱坚定地说。 “你如何一力承担?”空中忽然响起一道声 音。 铁锁柱抬头一看,修仙女子正缓缓从天而降,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师父。”少女低头恭敬地道。 铁锁柱连忙躬拜:“姑娘,我是燕寻村长铁锁柱,这次来是……” 那女子冷冷地打断:“不必多言,我已好心救你村人两次,这次不会再帮你了。辛茹,随我进来。”说完,修仙女子与少女都走进了茅屋,将门闭上。 铁锁柱并不死心,在茅屋前的空地上跪了下来。想想村孩子将来的安危,他怎会轻言放弃?一天过去了,茅屋的门始终没有开过,铁锁柱爬上一棵树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来到茅屋门前跪下。第三天,第四天……直到半个月过去了,修仙女子始终未曾出来过。 铁锁柱的心一天比一天焦虑,三个孩童死去的间隔大约都在一个多月,自己从燕寻村赶路至此已经耗去半个月,又在此处空等了半个月,再不回去,恐怕又有孩童要出事了。可即便回去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想起家中的三个儿子,铁锁柱感到一阵揪心。 忽然,他想起了修仙女子怀中所抱的婴孩。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修仙女子一听到茅屋里传来的婴儿哭声,就立即走了进去,看来她应该是婴孩的母亲。想到这里,铁锁柱萌生了一个主意。 “姑娘,同为父母,原谅我救子心切,还望你可怜一下燕寻村的孩子们!”铁锁柱大声喊道。一连三遍,茅屋的门终于开了,修仙女子负手而出,淡淡地说:“你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铁锁柱大喜,这招“亲子情深”果然有效。于是他从头说起,一五一十地叙述了飞滩山坳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惨事。 修仙女子听得眉头大皱,看着铁锁柱期待的目光,她终于答应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铁锁柱连忙起身,由于跪得太久了,他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又倒下去。修仙女子抽出仙剑:“你走得太慢,我带你御剑飞行。”这是铁锁柱第二次看到她的仙剑了,淡黄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在飞回燕寻村的途中,铁锁柱惊奇地望着下方的山林一掠而过,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能到了。出于礼貌,铁锁柱恭敬地问:“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玉’字。” “原来是皇甫姑娘。”铁锁柱点点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到了燕寻村,铁锁柱跳下了飞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连山,他最担心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又有孩童遇害。 还好,李连山向他报了平安,燕寻村以及深岚村总共数十名孩童都安然无恙。看到了铁锁柱身后的皇甫玉,李连山眼睛一亮,能轻易斩杀妖兽的修仙者,必定不惧什么厉鬼,铁锁柱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去请这位高人了。 “不管是人是畜还是鬼,有我在都没事,就怕它不来。给我准备一间屋子,平时不许打搅我。”皇甫玉道。 “是,凭皇甫姑娘吩咐。”铁锁柱道。 在离孩童们居住的房子不远处,铁锁柱收拾出一间房子专门供皇甫玉静修之用。虽然皇甫玉从不出屋,但她的存在让众人心中安定了许多。 一夜,两夜,一切都很平静。 第三夜,皇甫玉盘腿坐在床上闭目静修,心中暗暗思量:“在这等偏远的小村,竟然会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妖兽之中似乎没有以吸血为生的,看样子十有**是修仙者所为。这等丧心病狂的人,其罪当诛。”忽然,她又想起半年多前那场奇怪的瘟疫,小小村落屡遭灾祸,莫非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月亮被乌云遮掩,若隐若现。守着孩子们的大人足有十五个,房中四角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烛光照射着一副副酣睡的脸庞。 一个守夜的年轻人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一位中年人轻声道:“刘大哥,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还会出事?我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中年人叹道:“上次出事守夜的人中就有我……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众目睽睽之下还死了个娃儿……” “那一夜你们就这么一直看着?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男青年问道。 中年人想了想:“的确是一直看着的。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有一点,那天夜里,有一个时刻,忽然刮起了小风,吹得蜡烛忽闪忽闪的,我那阵儿感觉特别特别困,上下眼皮老打架,使劲儿睁也睁不开……后来突然又睡意消,等精神头恢复过来,就继续看着娃子们。等天亮,才发现其中一个娃子已经被吸干了血……” 中年人说得玄乎,男青年听得打了个寒颤:“刘哥,那你说刮起小风那会儿,是不是鬼来了?先把你们迷住了,然后再吸娃子的血?” 中年人拍了下年轻人的后背:“别自己吓唬自己!我那会儿没睡熟,只是稍微打了个迷糊,才一丁点儿的工夫,再说还有其他七个人睁着眼呢……” 正说着,忽然窗户被风吹开了,凉飕飕地风刮进了屋子,蜡烛的火苗“噼啪”直跳。中年人连忙起身,用手护住火苗。年轻人又打了个哈欠:“刘哥,我怎么……怎么这么困……”话还没说完,他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不仅是年轻人,屋子里其他的人也都睡着了,就连起身护烛火的中年人也趴倒在桌子上。 不远处房中的皇甫玉猛然睁眼,心道:“来了! ”她立即冲出房门,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房顶上赫然立着一个阴森的白色身影!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容,一身白衣在夜风中微微飘荡,看得出,那是名女子。 皇甫玉冷笑一声:“好个女鬼,终于现形了,遇上我算你气数已尽,纳命来吧!”她一跃上了房顶,抽出仙剑晓光,沉沉夜色中多了一丝光明。 那“白衣女鬼”缓缓侧过身来,幽幽地说:“哦?你,能杀得了我吗?” “我,杀不了你吗?”皇甫玉学着她的口气,挥剑刺向了她的咽喉。 “白衣女鬼”不躲不闪,纹丝不动。 “你还真当自己是鬼了不成……”皇甫玉心中暗道,手腕轻轻一动,剑锋抖成了一片黄光。 就在剑光即将触碰到“女鬼”咽喉的刹那,她突然抬起左手挡在了喉咙前,对着迎来黄色的剑光手指连动,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她居然用手指轻易化解了仙剑的攻击! 皇甫玉在夜色中也看得真切,“女鬼”左手的指甲竟然有三寸来长,刚才她就是用那骇人的指甲挡开了仙剑的剑锋。 “你,值得我拔剑了。”“女鬼”的声调依然幽幽的,她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仙剑。 女鬼的长发披至腰间,将剑套完遮住了,所以皇甫玉起初并没发觉她背着仙剑。这柄仙剑很是独特,剑身弯弯曲曲呈蛇形,给人一种幽冷之感。惨淡的白光荧荧,与“女鬼”倒是挺相配。 看着白衣女鬼手持仙剑,皇甫玉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名字。“白灵剑!你是‘骨灵白妖’宋心蓉?”她惊讶地问。 “女鬼”撩开了遮在面前的长发,露出一张苍白阴森的面容,凄凄地笑道:“没错,我就是宋心蓉。”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皇甫玉曾经听闻,“血灵黑妖”与“骨灵白妖”已被七大宗派联手追杀而死,不知为何又诡异地在此出现。 “哼,若不是七大宗派以多欺少,我与夫君又怎会惨败……当时我们是假死,却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呵呵呵,许多年了,我们的伤势与功力早已恢复,既然老天给我夫妻二人一个起死回生的复仇机会,我们早晚要向七大宗派讨回这笔债……”宋心蓉满面狠色,厉声说道。 皇甫玉笑了,摇头道:“就凭你?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她刚要起势攻击,却被她打断道:“慢着!我‘骨灵白妖’从不与无名之人交手。看你修为不弱,你究竟姓甚名谁,是何宗派?” “也罢,让你死个明白。我复姓皇甫,单名玉,无宗无派!”皇甫玉施展《源影剑籍》的招式,攻向了宋心蓉。皇甫玉自信得很,宋心蓉被追杀时不过才寂灭后期,当时她早已达到大乘境界,离开太清宗外出云游去了,现在更是修炼至渡劫前期,要杀宋心蓉,简直易如反掌。 宋心蓉同样也自信满满,一来,她从未听说过皇甫玉的名号;二来,看皇甫玉最初的一招,功力也就在大乘境界,宋心蓉的邪功已经练至渡劫境界,在她看来,皇甫玉根本不是对手。 两人都以为对方远远不如自己,直到真正地交上了手,才发现对方并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你来我往,棋逢对手,数百招过后依然不分胜负。皇甫玉一身杏黄色衣衫,宋心蓉一袭白衣,正巧两人仙剑的光芒也与衣服颜色相同。茫茫夜幕之中,只看见一黄、一白两个光团在房顶上不断地闪烁。 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醒任何人。 “宋心蓉,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竟然能让所有人都精神恍惚,一睡不醒。难怪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噬血。”皇甫玉边打边道,她猜到宋心蓉必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我也小看你了……居然也是渡劫境界……上次为村民解毒的人,就是你吧?”宋心蓉的气息微乱,皇甫玉的修为境界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甚至比自己还略高一筹。更何况皇甫玉施展的是太清宗的至强的《源影剑籍》,其威力足以傲视天下。千招之后,宋心蓉越来越力不从心,逐渐陷于劣势,苦于招架,无暇进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上回所谓的“瘟疫”,皇甫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下了奇毒。若真是瘟疫,她那些丹药也治不好病。“果然,上次放毒也是你捣的鬼!”皇甫玉喝道。 宋心蓉心想:“自从上次放的毒被人化解,我就猜到附近应该有修为高深的修仙者。我之所以一个月来一次,每次杀一个孩童,就是为了引修仙者出来,却不想竟是渡劫期的高手。今日‘黑妖’不在,恋战无益,得想个办法逃脱才是……” 宋心蓉忽然向皇甫玉的面门虚晃一剑,皇甫玉退身急躲时,宋心蓉脚下一蹬,向相反的方向飞速而去,同时将白灵剑向着皇甫玉用力掷出。奇怪的是,白灵剑并没有落下,而是飘在空中继续与皇甫玉鏖斗。 难道仙剑真的通灵了不成?其实宋心蓉右手五指上缠着五根细丝,她正是通过这些细丝来控制白灵剑与皇甫玉纠缠,为自己赢得逃开的时间,等最后握拳一收,白灵剑就会立即回到她手中。 “还想逃?”皇甫玉冷哼一声,侧过身来一边与白灵剑相搏,一边迅速地追赶宋心蓉,她侧身而行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宋心蓉慢。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收回了白灵剑,迅速御剑向北面飞去,这个紧要关头,赶快去找“血灵黑妖”万禹闲才有胜算。 第九十八章 朝露华莹 ()话说当初万禹闲与宋心蓉被七大宗派的高手围攻,双双深受重伤,情急之下只得用独门的闭气功法假死,从而逃过一劫。之后两人在雾凌山脉西北方寻得一片多泉水、多瀑布的清幽之地飞滩山,并于一处山洞里开始了漫长的疗伤过程。 由于两人伤势过重,因此足足用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恢复了原来的功力。为了不暴露行踪,两人都没敢再生啖孩童之血,只靠自身修炼提升境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二十多年,由于邪恶功法需要孩童鲜血的关系,两人修为增进缓慢。无奈,夫妻二人试用山中动物的幼崽来代替孩童,吸食其鲜血,效果斐然,两人的境界飞速提升,竟然一举突破了大乘期瓶颈,达到渡劫境界。 可是,麻烦也随之而来。万禹闲发现,动物幼崽的血并不能完代替孩童的血,虽然迅速修炼到了渡劫期,但境界十分不稳定,境界不稳则容易走火入魔,夫妻两人时有癫狂之状。不得已,两人商议,还是要寻找孩童鲜血来稳固境界。 此时局势对二人有利:一来修仙者都以为两人已经丧命,长久以来两人又一直隐匿,即便再度作恶吸血,只要处理得当,别人也不会联想到是这两人作恶;二来飞滩山坳算得偏僻,而且村落与外界接触较少,附近又没有修仙宗派,是得天独厚的地利之便;三来两人已双双踏入渡劫境界,和当初被七大宗追杀时的寂灭后期不可同日而语。 万禹闲与宋心蓉越想越心宽,稳固境界的事迫在眉睫,夫妻二人定下了一个啖血的计划放毒。万禹闲将一种奇毒散播在飞滩山坳所有的村落之中,此毒可使大人虚弱致死,而孩童却不受影响,待各村只剩下孩童之时,即可收聚一处,以供日后吸血练功之用。 却不想,仅仅过了数日,万禹闲播下的毒竟然被人解了。因此,夫妻二人推测,飞滩山坳附近应该有修仙者存在,并且修为不低,因为奇毒的解药绝非一般修仙者能拿得出的。经过仔细寻觅,两人终于在飞滩山北麓发现了皇甫玉的茅草屋。从皇甫玉的装束看不出她是何宗派,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为村民们解的毒。为了避免无谓的冲突,万禹闲与宋心蓉决定,轮流去村落中吸食孩童鲜血,同时另外一人去茅屋监视皇甫玉有何动静。 果然,宋心蓉终于引出了皇甫玉,但不想皇甫玉的道行比她预计得要高得多,她唯恐失手落败,只得迅速赶去与万禹闲会合。 宋心蓉的御剑速度比皇甫玉稍慢,但她力逃跑皇甫玉也奈何不得她。每当逼近,宋心蓉就会用她那诡异的左手展开攻击,五根三寸多长的指甲,竟然部是黑色的,在夜色中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皇甫玉估计那指甲上必定涂了毒,但御剑飞行时又没有其他武器可用,因此尽管穷追一路,但却对她毫无办法。 皇甫玉大约猜到,宋心蓉应该是赶去万禹闲那里,可飞行的方向居然径直指向茅屋所在,这让她心中越来越不安。难道,万禹闲就在茅屋附近? 皇甫玉的担忧终究变成了现实,宋心蓉到达茅屋所在的山涧后,忽然减缓了速度,降落了。皇甫玉也随即一跃而下,提剑在手,警惕地问宋心蓉:“要打就打,要逃就逃,逃了这么远再打,你究竟要做什么?” 宋心蓉阴阴一笑:“你不是为了保护村中孩童才来的么,那里房屋众多施展不开,这里空旷,又有瀑布美景,岂不更好?” 皇甫玉自然不信那一套,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万禹闲呢?” “姑娘找我?”一个沙哑的男声忽然从茅屋中响起,皇甫玉大惊失色,她未满周岁的孩子就在茅屋之中! “快给我出来!你把泓儿怎么样了!”皇甫玉焦急地怒吼。她一心系在儿子身上,刚想冲进茅屋却冷不防一旁的宋心蓉对着她面部扔了一把白色药粉,被撒了个正着。 “啊”皇甫玉痛苦地大叫,眼睛如同刀割一般火辣辣地剧痛,她赶紧闭上了双眼,眼泪不停地涌出。她的鼻子也吸入了一些白色粉末,同样痛不可耐。 “这下糟了……”皇甫玉暗暗叫苦,儿子生死未卜,自己又失了明,对方还以二对一,“难道我皇甫玉要命丧于此?早知道带着赫连妹妹一起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正在焦虑之中,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皇甫玉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急切地喊道:“万禹闲!你把我的泓儿怎么样了!” “哦?那个小家伙叫泓儿?嘿嘿嘿,还真是不错的名字……唔,他的血味道不错,啧啧啧。”沙哑的男声说到最后竟然还咂了咂嘴。 皇甫玉的心顿时凉透了,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念叨着:“泓儿……我的泓儿……” “要不是你,我们早就能痛快地喝血了!哈哈,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把婴孩留给一个区区空冥境界的小丫头照顾。”万禹闲狞笑。其实也不能怪皇甫玉,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的住处早已被盯上了。 她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心如刀绞,徒儿想必也遭了毒手。她后悔,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不和铁锁柱去燕寻村,时刻守护着自己的儿子,也就不会有这个凄惨的结局了。 “泓儿,娘不会让你白死的,这两个恶人,娘会亲手把他们杀了,给你报仇……”皇甫玉缓缓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披头散发,如同一尊煞神一般,恨恨地说:“你们,都要死……” “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方法能杀死我。”万禹闲猖狂道。 皇甫玉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能靠耳朵来听。她怒火满腔,只想杀戮,杀光面前的一切!抬手,起势,纵身上前,《源影剑籍》的强大威力如同大江流水,扑面而来,层层迭迭,滔滔不绝。看不见又如何?她已经进入了奇妙的入定 状态,耳朵如同夜狼听音,捕捉着每一个细小的声响,万禹闲与宋心蓉的脚步声、舞剑声、衣袖抖动声,以及风声、水声、林声,一切声音汇聚在一起,在皇甫玉心中凝成了一个清晰的场景。两个敌人身在何处、招式如何、移向哪里,都被皇甫玉听了个一清二楚。 万禹闲心中诧异,宋心蓉一把毒粉明明撒中了皇甫玉的眼睛,可她却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影响。不仅如此,她的行动反而更迅捷了,仿佛可以猜到对手下一步的行动,剑招早已预备好,攻得两人一时手忙脚乱。 “以二敌一还如此狼狈?”万禹闲大怒,他抖擞精神,不敢再小觑失明的皇甫玉。 皇甫玉施展的是《源影剑籍》中渡劫篇的《无言剑歌》。心有所殇,默默无言。喜极怒至,泪水涟涟。她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境与剑歌的意境如此契合,其威力自然倍增。 “天下之大, 无处可藏。 地虽广阔, 亦无可徉。 人情冷暖, 心有所殇。 嗟叹悲呼, 世事无常。 旭日永辉, 始于东方。 皓月长明, 终于西。 午昼似火, 威烈而刚。 子夜如水, 轻柔且凉。 青山巍巍, 其姿雄壮。 大江滔滔, 其势迤长。 风疾草劲, 原野无疆。 波浪滔天, 大海茫茫。 春意和暖, 百花齐放。 夏日可畏, 高照艳阳。 秋风萧瑟, 遍地白霜。 冬寒凛冽, 草木枯黄。 万物荣谢, 宇宙洪荒。 不为人生, 不为人亡。 日月昭昭, 乾坤朗朗。 默默无言, 心定方强。” “她的境界怎么突然提升了!”万禹闲恼怒至极。 正如《无言剑歌》中的那句“心定方强”,丧子之痛,让皇甫玉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在与两人的打斗中,修为竟然不知不觉提升到了渡劫中期境界。 渡劫中期,已不是万禹闲与宋心蓉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两人虽然都是渡劫前期,可修仙之路越到后期,每个时期的差距也就越大,何况皇甫玉正处于奇佳的状态。万禹闲一不留神,手中的仙剑黑灵剑被皇甫玉一剑击飞,他立即后撤,避开了迅猛疾烈的剑招,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从侧方截住皇甫玉,给了万禹闲拾回仙剑的空档。 万禹闲刚捡起仙剑,忽然听到身后宋心蓉一声痛呼,转头一看,皇甫玉的剑已经刺穿了宋心蓉的左手。皇甫玉旋转剑柄,使劲一抽,宋心蓉的手掌被切断了。宋心蓉剧痛难忍,连忙向万禹闲的方向逃了过来。 宋心蓉的左手指甲也是她的一种“武器”,为了练出一只指力惊人的手,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却不想被皇甫玉一剑斩断,只剩下半个手掌,以后别说当武器用了,就连基础的拿握动作都做不了。 万禹闲终于萌生退意,报仇心切的皇甫玉太可怕了。 可皇甫玉丝毫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仰头往嘴里一倒,顿时,她的气势又凌厉了几分。 “暴灵丹!”万禹闲脑中闪过一个词。看来,皇甫玉是非要在这里解决两人的性命不可。 “你快逃,我来缠住她!”万禹闲连忙对宋心蓉道,看宋心蓉还有些犹豫,他急得大喊,“再不逃就一个都逃不了了!” 宋心蓉闪到万禹闲背后,向他手中塞了一样东西,而后御剑而起,迅速地飞走了。 皇甫玉并未去追赶,她最恨的就是杀死了儿子的万禹闲,再说万禹闲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御剑去追。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皇甫玉恨得咬牙切齿,冲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也大喝一声,迎了上来。两人“乒乒乓乓”打了一阵,万禹闲的仙剑又被震飞了。皇甫玉这次可不会给他拾剑的机会了,用晓光剑直指着他的心窝,步步逼近。 万禹闲没有后退,而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皇甫玉。在剑锋几乎抵到他的胸膛时,皇甫玉猛然刺出一剑,万禹闲似乎早有准备,他迅速地向右一闪,险险地避过了剑锋,剑刃划破了他的左胸,从肋下空档穿了过去,他用胳膊用力夹住仙剑,同时对着皇甫玉甩出了左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大把暗器,是如丝般纤细的银针,如果是白天,可以看出银针头部都是黑色的,显然是涂过了剧毒。这把暗器正是方才宋心蓉逃走前塞在万禹闲手中的。万禹闲自知不是皇甫玉的对手,索性冒了个险,以轻伤为代价觅得一个绝佳的机会让皇甫玉中针。 在投出银针的一刹那,万禹闲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两人近在咫尺,那一把毒针少说也有数十根,若是躲开,就来不及抽出仙剑,如此皇甫玉也就没了兵刃;若是中了,皇甫玉必然急着运转灵力驱毒,自己就有机会逃走了。“渡劫中期又如何?吃了暴灵丹又如何?中了毒针,就别想杀得了我!”万禹闲心想。 可事情的发展偏偏与万禹闲的预料相反,皇甫玉面对万禹闲扔出的暗器,居然不躲不避,而是使劲抽回仙剑,“哧啦”一下,万禹闲的左臂与左肋都被割伤了。不过,那把银针也狠狠地扎在了皇甫玉的脸上。 “太好了,针毒虽然可解,但也要花上一阵工 夫。等她急着驱毒的时候,我就迅速捡起黑灵剑逃走……”万禹闲虽然受了伤,可喜于见到皇甫玉中针。 但他再一次猜错了,别说驱毒了,皇甫玉连脸上的针都不拔,再度挥剑斩了过来。万禹闲急忙避过剑锋,皇甫玉手腕翻转,仙剑划出一个弧度切向了万禹闲的腹部。万禹闲高高跃起,再次闪过了攻击。 皇甫玉觉得脸上一阵发麻,头变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知道,这是剧毒发作的征兆。于是她抬手拽下了一把毒针。 万禹闲大笑:“哈哈,现在才拔针已经晚啦!” 皇甫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拔下一把毒针之后又继续攻击。万禹闲虽然不解,但也不是特别惊慌,只要等到皇甫玉体内剧毒发作不得不运灵解毒之时,他就有机会逃跑了。 皇甫玉的脸已经逐渐肿胀起来,针眼里不断有脓血流出,模样甚是骇人,但她的挥剑速度与威力却丝毫未减,万禹闲的身上被划出了道道伤口,可惜都不重。不过这也让万禹闲心中没了底,眼前这个面目可怕的疯狂女人根本不顾自己已经中毒。她心神入定,儿子惨死令她悲痛欲绝,一心只想复仇,其他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万禹闲没了仙剑,无法硬接,只得躲避,好在他身法足够敏捷,皇甫玉一时半会儿也重伤不了他。 皇甫玉久攻无果,忽然扬手将拔下的毒针掷向了万禹闲。万禹闲大吃一惊,他忘记了毒针被拔下后就一直捏在皇甫玉手里。他急忙弯腰躲避,可还是有几根毒针扎在了额头上。 “糟糕!”万禹闲心慌之间发现皇甫玉的仙剑正由下至上削向自己的面门,只得急急地向左侧偏头,又晚了一步,晓光剑一下子切掉了他的右耳。万禹闲痛得龇牙咧嘴,捂住了伤口。皇甫玉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步上前,左手食、中两指并拢,狠狠地插进了万禹闲因疼痛而闭紧的右眼,双指微曲,猛地向外一勾,竟把眼珠给生生拉了出来! 短短数息之间,万禹闲失去了一耳一眼,强烈的痛楚让他大吼了一声,看来此番他必死无疑! 皇甫玉正要一剑刺穿万禹闲的心窝,忽然听见背后轻微地利器破空声。“不好,有暗器!她急忙侧过身来,用仙剑舞出一道剑幕,一阵“叮当”声过后,又是一把银针掉了满地。 “禹闲!”来者一声呼喊,扶住了血流满面的万禹闲,原来是已经逃走的宋心蓉去而复返! “你回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今夜你夫妻二人就一并去见阎王吧!”皇甫玉寒声凌厉。 “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这个疯女人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了!”万禹闲急切呼喊。 宋心蓉却不应声,而是将黑灵剑塞到了万禹闲手中。她刚才未曾逃远就悄悄折回,而后趁着皇甫玉攻击万禹闲时捡回了震飞的仙剑。 “她的暴灵丹快失效了,又中了毒,你我以二敌一,必然能赢。”宋心蓉道。 话音刚落,皇甫玉忽然身躯轻颤,脑袋一阵晕眩,软绵绵地坐了下去。 宋心蓉得意地笑道:“你看。” 万禹闲恨恨地说:“这个疯婆娘,竟敢用手挖我的眼睛,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罢,他抬起一脚踢翻了皇甫玉,然后踏在她的胸口,狞笑了一声:“心蓉,你说我先割她的鼻子好还是先割舌头好?” 宋心蓉还未张嘴,忽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你胆敢动她一根指头,我必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万禹闲与宋心蓉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天空中正有一个光影闪耀。 仙剑!那无疑是一柄仙剑的光芒!“快走!”万禹闲急忙御剑腾空,飞速逃逸。他可不敢再冒险了,听来者的口气似乎是个高手,若真如此,自己和宋心蓉的命可就没了! 须臾,闪烁的光点逐渐清晰,那是一柄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仙剑。仙剑缓缓下落,一位身姿轻盈的女子从剑上跃下,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已经昏迷的皇甫玉。 “出手居然如此恶毒……”女子自言自语。她取下了肩上斜挎的小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纸包,展开后,轻轻抖出一些粉末在皇甫玉的脸上,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丹药塞入她的口中。 女子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了瀑布旁的茅屋。她将皇甫玉背起,送进了茅屋之中。在跨入房门的一刹那,她被眼前凄惨的场景吓了一跳,而后又连连摇头,叹道:“早知道那两人如此邪恶,就不该让他们逃走……可怜了这个娃娃,这么小就夭折了,唉……”她将皇甫玉放在床上,然后把婴儿与小徒弟的尸首挪到茅屋后面,用仙剑连挥,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坑,将两具尸首掩埋了。 皇甫玉昏迷了整整两日,在这期间,神秘女子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她。女子似乎对医术十分精通,用了数种药粉敷在皇甫玉的脸上。第三天清晨,当皇甫玉缓缓睁开双眼时,她脸上的肿胀已经完消了,就连被白色毒粉撒中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你醒啦。”桌旁的女子问道。 皇甫玉细细打量,这女子的容貌甚是姣美,还有一种独特的高雅气质。 “多谢姑娘搭救之恩。”皇甫玉轻轻颔首以示谢意。 “无妨。当日伤你之人颇为毒辣,若非遇到我你可就麻烦了。我一时不忍,对你出手相救,已经违背了当初定下的规矩。没想到你竟是太清宗门人,我已经取了你身上的三颗大还丹以作救命的报答。既然你醒了,我就告辞了。”女子说话的口气有点儿生硬,说完之后便起身走出了茅屋。 皇甫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名字,连忙冲屋外喊问:“你是‘朝露华莹’花逸琴?” “呵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第九十九章 碎神金枪 ()十九年前,与万禹闲、宋心蓉的一战之中,皇甫玉升入了渡劫中期。而当时还是渡劫前期的万禹闲,如今竟然只用了区区数十招就击伤了皇甫玉。 皇甫玉捂住了右肩的伤口,惊讶又忿恨地问:“渡劫后期!” “错,渡劫中期,不过,比你要强!”万禹闲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十九年前两人交手时,皇甫玉脸上已经被宋心蓉撒了一把白色毒粉,闭着眼睛,又披头散发,活像一个疯子,所以刚才万禹闲没有认出她来。现在发现皇甫玉就是当初伤他一耳、一眼的“疯女人”,他恨不得一口水活吞了皇甫玉。 他再度举剑攻向了皇甫玉,皇甫玉右肩受伤使剑不便,只得一边苦力招架一边向后退。赫连馨刚刚拾起仙剑,连忙斜冲过来拦阻,万禹闲以一敌二却丝毫不乱,三柄仙剑剑声霍霍、剑影连连,三色光芒交相闪现。万禹闲果然强劲,竟逐渐占据了优势,皇甫玉与赫连馨明显捉襟见肘。 “杀死她们两个为我的眼睛和耳朵报仇,再干掉剩下几个取得木灵珠,哦对,还有那绿发青年身上的宝甲……这次真是不枉我等了他们半个多月……”万禹闲边打边在心里盘算着,他压根没把另外几人放在眼里。 皇甫玉被万禹闲狠狠一脚踹在腹部,喉咙一咸吐出一口血。眼见黑灵剑斩向她的脖颈,赫连馨伸剑上挑,不料万禹闲却是虚晃一招,下斩后缩变为直刺,直冲皇甫玉的心窝而去。“受死吧!”万禹闲狞笑。 赫连馨急得用左手一把攥住黑灵剑的剑身,“哧啦”一下,黑灵剑轻易地就划破了她的手掌,前进的势头丝毫不减。 皇甫玉眼见着黑色的剑锋逼近自己的胸口,自知已经躲闪不及,索性闭上了双眼,心中忽然闪过那个可爱婴孩的面容。“泓儿……”她嘴唇微动,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随即“叮”的一声脆响,一道身影闪现在皇甫玉身旁。 皇甫玉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柄金色的长枪横在自己的胸前,万禹闲的黑灵剑锋正抵在长枪的枪尖上。 一身金衣的嘲风轻抖手腕,长枪挑开了黑灵剑,他缓步走到皇甫玉身前,对万禹闲冷冷地说:“跟我打!” 万禹闲惊讶地望着嘲风,心想:“知道我的实力还来寻死不成?”嘲风的长枪散发着金色光芒,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嘲风将金色长枪杵在了地上,铿然作响。这柄长枪名为“鳌龙碎神枪”,约有丈许,前段枪刃部分足有一尺来长,枪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枪杆上有一条龙形纹饰盘旋而上,枪刃正是吐自龙吞口。威风凛凛的鳌龙碎神枪,一身金光的嘲风,显得那么气宇不凡。 “仙……枪?”万禹闲从未见过除了仙剑以外的武器还能发光,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叫。 嘲风根本不理睬万禹闲,双手握枪对着万禹闲戳去,同时还向上挑,万禹闲连忙往后大跳避过枪尖。嘲风一枪挑空,顺势跃起,将长枪像使棒一样狠狠地砸下。长枪势大力沉,万禹闲不敢用剑去挡,侧转身体又后跳了一小步。嘲风这枪砸在了地上,“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四散而飞,地面竟被砸出一道深沟。 万禹闲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装扮怪异的青年力气竟如此之大,断然不能与其硬拼。 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退到了远处,赫连馨也搀着皇甫玉躲到了一边,他们四人都很好奇,想看看嘲风是如何使枪的。 嘲风轻轻一提,长枪出了深沟,他随即左手握杆一记横抡,枪杆扫向万禹闲的膝盖。万禹闲高高跳起,向着嘲风刺剑而来。嘲风将长枪收回,向上又是一挑,长约丈许的碎神枪竟然被他使得丝毫不失巧劲。 万禹闲在空中不便躲闪,只得将剑招改为下斩,剑与枪相碰之后,他借力翻腾,落在了一旁。还未等他站稳,嘲风右手接过枪杆,手腕翻转,枪尖又斜斜地划了过来。 万禹闲无处躲避,只得挥剑迎上,可剑偏柔,枪偏刚,如果硬碰硬,他根本不是嘲风的对手。剑身碰到枪杆的一瞬间,万禹闲立即感到枪劲之大,他连忙顺势收剑,否则仙剑十有**要被砸落。收剑后他立即向后仰倒,险险地避开了枪尖。 明眼人都看得出,万禹闲处于劣势。嘲风的枪法让众人大开了眼界,尤其是苗昊商与姜桓谷,更是对嘲风钦佩不已。嘲风的每次攻击都力抵万钧,招式动作很大,与苗昊商所使的重剑剑招有些许相同,可是他出招、变招、连招的速度明显更快,快到让姜桓谷都望尘莫及,姜桓谷也没有想到,嘲风竟然可以将一杆长枪挥舞得比自己使剑还要轻巧迅捷。 让万禹闲郁闷的是,他在不断的跳挪腾闪,而嘲风自交手开始就几乎没怎么挪过步,怪只能怪枪比剑长太多了。嘲风将长枪舞得如巨龙出海,枪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灵性,划出一道道金光,轻易地挡住了万禹闲为数不多的反攻剑招。 “这小子是什么境界?难道是渡劫后期不成?”万禹闲心中忿忿地想。他起初看到嘲风惹眼的装束,还以为是个实力不强、喜爱招摇的家伙,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还有一点让万禹闲更加疑惑,难道眼前这个神秘的绿发青年已经创出了练枪的修仙功法?要不怎么会如此强劲? 嘲风忽然一跃而起,双手反握长枪向下扎来,万禹闲退身避开,长枪一下扎进了岩石的缝隙之中。万禹闲大喜,拔枪势必要耽误一点儿时间,这正是他反攻的最佳时机,他立即一个箭步冲向了下落的嘲风。 不想,嘲风却丝毫没有拔枪的意思。空中的他向下猛坠,枪杆被压成了弧形,而后又以可怕的速度绷直,将嘲风带起,他于空中横摆身躯,顺着反弹之势,迅疾的旋踢重重地踢中了万禹闲的耳朵。 万禹闲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嘲风这一脚又快又狠,把他给踢懵了。 嘲风在空中旋了一圈之后,潇洒地落在地上,轻轻用力拽出枪头,大喝一声:“龙闪晶光刺!”只见他右手握住枪杆的最末端向后收势蓄力,然后弓步上前,迅疾地将长枪向前猛推,枪尖竟然化出许多枪影,碎神枪的光芒在刹那间大盛,炫目闪耀的金光如同水晶一般,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扇形袭向了万禹闲。 万禹闲吓了一大跳,硬挨如此威猛可怕的招数估计不死也是重伤,好在此招只有胸膛的高度,他一跃而起,避过了枪影。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嘲风只是手腕轻轻一转,横过来的扇形枪影竟然旋转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圆。万禹闲急了,空中翻身,用黑灵剑舞出一片剑幕去挡,“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交鸣声后,黑灵剑竟然被金光搅碎,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剑柄还握在万禹闲手中。 “不”万禹闲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落在了漫天的枪影之中,只听“扑哧扑哧”一阵乱响,金色的枪芒之中带出了些许红色,大片飞溅的鲜血向后方喷洒而出。 嘲风猛然拉枪收势,长枪挥旋甩掉了滴滴血迹,重新杵在了脚边。碎裂的尸块与骨头“噼里啪啦”地下落,黑色的布片漫天飞舞。“骨灵黑妖”万禹闲,这一回再也无法假死了,真真切切地被扎成了碎片。 嘲风冷哼一声,收了鳌龙碎神枪,转过身来。皇甫玉等四人都目瞪口呆,好可怕的招式,好凌厉的枪法,好强劲的嘲风! 苗昊商与姜桓谷曾经听卢海龙描述过火云洞之行龙族三兄弟的恐怖招式,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直不太言语的嘲风终于显露出其威猛的一面,龙族,果然强大得可怕! “嘲风兄,你实在太厉害了!”苗昊商“啪啪”地鼓起了掌。 嘲风眉头微皱:“是他狂妄自大,还妄图夺我的龙鳞甲,实乃自寻死路!” 皇甫玉走过来,对嘲风略略颔首:“多谢嘲风兄救命之恩,还为我报了杀子之仇。” 嘲风却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看在卢海龙让给我龙族一个进入木叶洞名额的份上,才救你的性命。至于你的仇恨,于我无关。”而后,他对众人略一拱手:“各位,告辞。”言罢,嘲风腾空而起,向着西方疾速飞走了。 皇甫玉一声轻叹,嘲风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卢海龙事先拜托过龙族,万禹闲又先对嘲风出手偷袭,嘲风又何必要帮助她,何况在木叶洞中她还曾经挑拨过嘲风的是非。自从失去儿子之后,皇甫玉觉得自己的心性变了许多。 “姐姐,你没事吧?”赫连馨关切地询问。 皇甫玉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众人道:“木灵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三人都没有回答。 皇甫玉皱起眉头看着赫连馨:“连你也要瞒我?” 赫连馨欲言又止,心中矛盾重重,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看到她这副为难的样子,苗昊商与姜桓谷相视一眼,各自心中有数,赫连馨肯定是得到了木灵珠。 “皇甫道友,我可以告诉你木灵珠的事,不过有两个条件。”姜桓谷忽然道。 “什么条件?” “第一,你不能告诉其他人;第二,你绝对不许抢夺我们的木灵珠。” 皇甫玉想了想,答应了:“好!估计木灵珠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至于第二点,呵,好歹我从前也是太清宗的,岂会见到珍宝就起贪念?你也太小觑我皇甫玉了。” “不是我小觑你,只是木灵珠一定比你想象的要珍贵许多。”姜桓谷微微一笑,然后将木灵珠的秘密和盘托出。 皇甫玉听完先是一惊,而后一笑:“难怪你们开始都不肯说。”她望了赫连馨一眼,“也罢,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只能说我运气不好。妹妹,姐姐预祝你夺剑成功。” “姐姐……”赫连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甫玉与她相伴多年,两人形影不离,虽不是亲生姐妹,可胜似姐妹。她为了木灵珠如此揣测提防皇甫玉,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好了,不必说了。万禹闲终于死了,他是我一个隐藏多年的心结。现在可好,一身轻松,有没有绝世仙剑我已经不在乎了,修仙成也好,败也罢,只要尽了力,结果并不重要。”皇甫玉轻轻拍了拍赫连馨的肩膀安慰道。 赫连馨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道:“对了,为何万禹闲会知道木灵珠的事?” 苗昊商道:“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五人刚刚从木叶洞中出来就遇到了万禹闲,泄露秘密的人肯定不在我们之中。想必是进入火云洞与金戈洞的十个人中有人泄露的吧?” 皇甫玉分析道:“龙族之人断然不会,否则万禹闲也不会与嘲风起冲突。卢海龙肯定不会,孟凡涛老奸巨猾,也不会做这种傻事。贝元开、贝元闭兄弟两个本就是贼,精明得很,也不太可能。莫非,是薛月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摇了摇头:“这等重要的秘密,任谁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在火云洞中,老卢破了南斗六芒阵,肯定获得了火灵珠,我和姜胖与他关系这么好,他都只字未提。我估计是谁无意中说走了嘴,要么就是万禹闲曾经去过北斗洞或者中斗洞,获悉了五行灵珠的秘密。” “北斗七星绢与中斗三星绢始终找寻不到,的确有这个可能。”赫连馨道。 皇甫玉忽然眉头大皱:“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个重点,万禹闲即便是知道了五行灵珠的秘密,他又怎么会知道木叶洞的具体位置呢?” 皇甫玉的话像锤子一样重重地敲在了众人心头。 “姐姐,你是 怀疑……卢海龙?”赫连馨瞪大了眼睛。 的确,东斗五星绢的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如果不是知道木叶洞所在的人泄露的秘密,万禹闲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 “不,不可能!”苗昊商第一个不信,“老卢他怎么会做这种傻事?泄露秘密给一个大恶人,然后让他对同宗的人不利?” 皇甫玉摇摇头:“我没说是他。知道木叶洞具体位置的人,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太清宗主李原啸。” “啊?”这下三人一齐张大了嘴巴。 “我曾听卢海龙说过,东斗五星绢是李原啸找到的。火云洞、金戈洞的位置所在,也都是他与李原啸一同商议得出的结果。而木叶洞根本就是李原啸亲自发现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最可疑的就是他了。”皇甫玉解释道。 “不会吧……他可是太清宗主,为何要这么做?”姜桓谷不太相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也许,他找到了东斗五星绢,却没有机会得到绝世仙剑,所以心生嫉妒?”皇甫玉揣测。 “他都有承影剑了,还会觊觎其他绝世仙剑?再说,他曾经把七……总之,我不相信是他。”苗昊商差点儿脱口而出七星剑的秘密,忽然想起卢海龙“不许告诉他人”的叮嘱,连忙改了口。 皇甫玉惊讶地说:“七星剑也是李原啸找到的?他这个太清宗主,当得还真是出色啊……那看来应该不是他泄露的秘密。” 苗昊商舒了口气:“原来七星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啊。” 赫连馨笑道:“卢海龙当初在火云洞中就曾对我们许诺过,以后会将七星剑借给我们参悟剑意。好了,既然猜不出是谁就别猜了,反正妄图夺木灵珠的万禹闲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 于是,四人御剑腾空而起,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姐姐,你究竟是怎么和万禹闲结的仇?”路上,赫连馨忍不住问道。 皇甫玉轻叹一声:“妹妹应该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曾经与你分别了几年时间吧?” “当然记得。姐姐当初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有要事离开,还不让我去寻你。” 皇甫玉凄婉地讲述起来:“那是去见我的心上人最后一面。后来我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于是就在亢龙郡飞滩山坳中隐居,还收了一个散修者为徒。十月怀胎后临盆,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孤泓’。不想后来却被万禹闲吸干了血,夭折了。我正是丧子之后才进入渡劫中期,万禹闲残掉的一眼一耳,都是被我所伤。” “为何说‘最后一面’?姐姐的心上人逝世了吗?”赫连馨问道。 皇甫玉摇了摇头:“他,渡劫成功,武破虚空而去了。” 赫连馨不忍见皇甫玉如此惆怅,安慰道:“姐姐,你一定也能渡劫成功的。” “皇甫道友,接着。”姜桓谷忽然抛过来一个绿色珠子。 皇甫玉一把抓住:“这难道是木灵珠?” “没错。这一颗木灵珠就让给你吧。” “为何?”皇甫玉不解。 姜桓谷微微一笑,道出了原因:“之前我向你提出两点要求,你在知晓了木灵珠的珍贵之后,也没有出尔反尔,此为信;你与赫连道友多年姐妹情深,此为义;事隔近二十年,从你说话的语气与神态来看,你仍然深深思念着心上人与夭折的儿子,此为情。如此一个有信、有义、有情之人,送你一颗木灵珠又有何妨?” “你将木灵珠让给我,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想得到绝世仙剑了吗?” “当然想。不过别担心,我不只有一颗木灵珠,嘿嘿。”说到这儿,姜桓谷得意地笑出了声。 苗昊商惊讶地问:“你在木叶洞中过了两关?” 姜桓谷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是三关。” “什么?”苗昊商的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 “我在最后一关的迷阵中,走到最后遇到了三位星君,分别是第一关的延生星君、第二关的护命星君以及第四关的和阳星君。他们每人给了我一颗木灵珠之后,我才被传到了洞口。”姜桓谷道。 回想了一下木叶洞五关的考验,苗昊商道:“那你是抽签抽中,猜骰子点数猜中,还用《华灵剑法》打败了星君?你这是什么运气啊?太不公平了!我只在最后一关费尽周折,钻了不知道多少山洞,才遇到了最后一位总监星君。” “我也不知道,既然看见延生星君与护命星君,前两关应该是中了。第四关纯属运气好,我学的是《枝灵剑法》,抽到的是《叶灵剑法》,我没有击败星君,只是撑过了二十五招而已。”姜桓谷道。 “哪里只有第四关运气好,分明是一直运气都很好!那第三关时,是赫连道友喝到了‘如日中天’午辰茶?”苗昊商问道。 “是的。我品茶时就觉得茶香浓厚,喝下后身都有种温润和暖之感,所以当时我猜测自己应该是中了。果然,在最后一关迷阵之末,我遇到了蓝衣的集福星君,给了我一颗木灵珠。”赫连馨道。 苗昊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轻声地自言自语:“果真这么巧么?每一关都有人过?” 皇甫玉得到了一颗木灵珠,心情好了许多。她听到了苗昊商的话,笑道:“不用想了,玄玉剑仙自有他的用意。我们此行四人,带回了部五颗木灵珠,真是可喜可贺啊。” “也是。最郁闷的应该是嘲风,空手而回。”苗昊商笑道。 “错了,应该是万禹闲,不但空手,还回不去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赫连馨也打起趣来。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天道山进入了眼帘之中。 第一百章 贼影难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赤日、太清、夜离三大宗主离开后,光兴王燕光羽就下令四处搜捕那个敢用火浣布冒充五斗星绢的盗墓贼骆怀良。慕州的三位家主几乎翻遍了本城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也是,一个小小的盗墓贼,用假的五斗星绢骗取了数万两白银,当然不会傻到一直留在慕州等待事情败露。 三大家族送的贺礼原本都足以让燕光羽欣喜万分,可结果却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还让他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他气得牙根直痒,不仅在潜龙郡内四处彻查,还拜托骧龙郡平豫王郑祥南、腾龙郡宁晋王孟相武一起寻找。只是青龙大陆如此广阔,要找区区一个小贼,谈何容易。 燕王府的大公子燕浩雷、二公子燕浩雳负责在潜龙郡南北两部分寻找骆怀良,顺便查探五斗星绢的线索。北斗七星绢与东斗五星绢的现世乃是秘密,因此人们都以为仍然有三块星绢尚未寻得。 这一日中午,燕浩雷正坐在潜龙郡和州的“留客居”酒楼内,看着外面纷飞的雪景,慢慢地品着温热的当地名酒雪冰潮。和州乃是潜龙郡北部的一座大城,“留客居”是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在和州逗留期间,燕浩雷喜爱到此饮酒,每次来都是霸道地包下整个酒楼。人们知道他是光兴王府的大公子,不敢惹他动怒,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就立即纷纷结账走人。素闻燕浩雷脾气暴躁,人们甚至连“留客居”前面的路都不敢走。 可今天,偏偏就有一个人,敢来骚扰燕浩雷。燕浩雷正在惬意之时,忽然听见楼下嘈杂起来。他来到窗边向下一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被自家侍卫往酒楼外推搡。那人口中叫道:“快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报燕公子!” 侍卫厉声喝道:“燕公子正在品酒休息,没空见你!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浩雷冷哼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我喝酒时最讨厌被人打搅吗?扫了本公子的酒兴,定要你脑袋搬家!” 那人抬头仰望,看到了窗边的燕浩雷,连忙高声喊道:“燕公子,我确有要事禀报!等听完之后,您再决定要不要砍我的脑袋!” 见此人如此执着,燕浩雷吩咐侍卫:“既然如此,就放他进来吧。如果胆敢欺骗我,定斩不饶!” 侍卫松了手,让开了。男子整了整衣襟,大步跨入了“留客居”,上了二楼,来到燕浩雷桌旁,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拜见燕公子。” 燕浩雷放下空杯,提壶满上,头也不抬地问:“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叫车仲行,区区和州的一个小吏。我听闻燕公子来和州是为了寻找五斗星绢的线索,我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燕浩雷闻言,抬头看了看车仲行,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不像老实人。“那你可是找到了五斗星绢的线索?” 车仲行答道:“的确如此。燕公子,你可知和州此地有一处大型的交易市集?市集就在城南的顺天府里举行,每月十五日召开,至十七日结束。昨天正好是十五,我也去市集逛了逛,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正在卖一样奇怪的东西。” 燕浩雷有些好奇:“哦?” “这个市集所卖的大多都是一些珍稀的矿物、药材以及兵刃、衣甲等等,因此吸引了许多铸剑师、医者还有名门贵族前往。我昨日琢磨着为小儿买一柄上等的剑器,就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是和州城主特别分拨的一处楼宇,专供市集交易而用。楼宇一共五层,其中第一层、第二层是卖草药的,第三层、第四层是卖矿物的,而第五层则是卖兵刃和甲胄的地方。我那天逛到五层,正在仔细挑选剑器时,忽然看见旁边蹲着一个老头儿,面前摆着一个箱子。我看那箱子外观颇为精美,就问他里面盛的什么,他说是一块五斗星绢!” “什么?”燕浩雷吃了一惊,“是真的还是假的?”父王被火浣布给骗得不轻,他当然不敢轻易相信。 车仲行道:“那老头说是货真价实,但是不买的话就不让看……” 燕浩雷焦急地打断道:“那你买下来看看就是咯,不论真假我都会给你钱的啊!” “燕公子,不是我不想买,实在是那老头儿开价太高,他张口就要我十万两白银,我哪里拿得出啊……”车仲行无奈地苦着脸。 “十万两?”燕浩雷夸张地叫道,“他穷疯了是不是!走,赶紧带我去看看!”虽然不知道真伪,可有一丝线索也要去充分地发掘,他打定主意,宁肯遇错,也不放过。 “好咧!”车仲行兴高采烈地在前面引路。他这次来禀报纯粹是为了巴结燕浩雷,和州小吏他早就做腻了,正巧燕浩雷停留在此的期间他遇到了卖绢的老头。如果星绢是假的,没他什么事;如果是真的那他可是大功一件,从此平步青云是板上钉钉了。 顺天府,原来是和州最大的酒楼,后来老板突然猝死,生意就倒了。和州城主强行征了这个酒楼,改成了交易的市集。这个繁茂的大市集也是和州长久繁荣的一个原因。 还未到顺天府的门口,就能远远地闻到一股草药味。 说来有趣,越是珍稀的草药,气味就越是刺鼻。按人们的理解,那是吸取天地菁华量多所致。闻到这股有些呛人的气味,燕浩雷微微皱起了眉头。 进了顺天府之后,卖药的小摊摆满了大堂,卖主们看到燕浩雷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一群侍卫,猜到他应该是个富家子弟,连忙热情地向他兜售自己的药物。燕浩雷仿佛很是厌恶,看都没看一眼就径直上了二楼。 “又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不少人撇着嘴,在心中暗暗嘀咕。 顺天府的底下两层虽然都是卖草药的,但是也有低档、高档之分。要想在顺天府里摆摊,必须经过和州商会的批准,而商会会长就是城主的亲弟弟。每次交易结束,和州商会都要抽取卖家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税收。十分之一可不是个小数目,顺天府硕大无比,能容下好几百个摊位,售卖的货物也要经过和州商会的严格把关,非珍品不可来此贩卖。来此的买主中有不少是慕名而来的达官显贵、富甲一方之人,出手自然阔绰。因此,顺天府市集十分之一的税收,是商会的主要钱财来源之一。 第二层售卖的药材明显比第一层的要珍贵许多,卖主们也不像第一层的那样热情。反正稀有的药材终归罕见,卖主们都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模样。燕浩雷更是懒得搭理他们,二层的药味比一层还要厉害,他赶紧捂着鼻子上了第三层。三、四两层卖的都是各种矿物,这儿是许多铸剑师喜欢来的地方。 来到了第五层,摊位明显少了很多,相反客人却是最多的一层。每个摊位前都挤了一堆人,尤其是卖剑器的摊位。青龙大陆的百姓崇尚剑风,有地位的人即便不会使剑也要佩上一柄以示身份。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唯独有一个角落冷冷清清。车仲行正引着燕浩雷往这个方向走。角落里有一位老者独自坐着,悠哉地喝着热茶,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箱,木箱上雕龙刻凤,精美绝伦。 “就是这里。”车仲行指着木箱道。 燕浩雷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位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脸色红润,身形略显富态,身上厚厚的棉衣都由绸缎包起,上身还套着一个皮马夹,给人感觉不似寻常百姓。这样的装束在卖家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老者放下茶杯,抬头望了一眼,懒洋洋地说:“你又来啦,这位是?” “这位乃是光兴王府的燕大公子。”车仲行介绍道。 老者吃惊不小,连忙站起身来,深鞠一躬,道:“原来是燕公子,失敬,失敬,老朽姓鲁名大海。” 燕浩雷点点头,直奔主题:“你这木箱里装的是五斗星绢之一?” “正是。燕公子可有兴趣?” “听说你开价五万两?” 鲁大海连忙摆手:“岂敢岂敢,那是开给别人的价。燕公子要是看上了,我自当双手奉上。” 燕浩雷淡淡一笑:“不用,即便我是燕王府的人,也不能坏了此处的规矩。再说,我像是付不起钱的人吗?”说罢,他向后一摆手道:“小四,付钱!”他身后的侍从之一走上前,拿出了厚厚一沓银票。 “真不用那么多。不瞒燕公子,我这块绢也是从别人那里花了五千两买来的,您若实在要给,就给我五千两本钱吧。”鲁大海道。 燕浩雷一下子笑出了声:“五千两买来五万两卖?你这也忒黑了点儿吧?” 鲁大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做生意不都这么一回事儿嘛,让燕公子见笑了。” 不料燕浩雷忽然吸了口气,板起面孔斥道:“五千两就能买到五斗星绢?你糊弄谁呢!” 这可把鲁大海吓了一跳,连忙又鞠躬又作揖:“燕公子莫要着急,此事状况有些复杂,容我详细说明。 我并非和州人,我在和州东北的沽州开了一间赌坊。前些日子忽然来了一个外地的年轻人,出手颇为阔绰,连续几天豪赌,大把大把地输钱,可他毫不在乎。这样富庶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我就派人盯梢了一番,却发现他在一间妓院暂住,并且包下了沽州有名的花魁娘子。 这人在我看来是块大大的肥肉,正巧他喜赌,白日里来我这里豪赌,晚上就回妓院风流快活。一直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傍晚算账,他应付给我两千两白银,但他说第二天再付。由于他一直付钱很痛快,我就破例让他赊了一回账。第二天他来了,到了傍晚又输了两千两,但还是没付钱,说是第三天付。我害怕第三天他脚底抹油溜了,就派人偷偷跟着他,眼看着他进了妓院,并无逃走的迹象。第三天,他果真来了,又输了三千两。这次我可不让他再继续赊账了,可是他却告诉我说,他的银票在三天前都被老鸨串通花魁娘子偷了!身上只剩下了两千两。 我当然不肯放过他,最后他就拿出了一块绢布,说用这个抵偿剩下的五千两。我问他什么绢布竟然如此之贵,他偷偷告诉我说,那就是五斗星绢之一。这不就等于是我花了五千两买来的吗?” 鲁大海一口气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燕浩雷点点头:“那你可曾辨认过真伪?莫要被他骗了。” 鲁大海赔笑道:“当然 ,当然。拿到白绢之后,我用匕首划过,用力撕过,用火烧过,果真是划而不破、撕而不裂、焚而不燃,乃是货真价实的一块五斗星绢!” 有了燕光羽的前车之鉴,燕浩雷依然不敢相信:“让我看看!” 鲁大海连忙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绢,递到了燕浩雷的手上。 燕浩雷轻轻一摸,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燕王府的那几块火浣布他曾经亲手摸过,眼前的这块白绢与那几块的触感一模一样。 “你被骗了,这是假的。”燕浩雷将白绢向着鲁大海的胸口一扔。 鲁大海吃惊不小,将信将疑地问:“燕公子,此话怎讲?您大可亲自检测试一试啊!” “不用试了,这不是五斗星绢,只是一块火浣布罢了。火浣布同样坚韧,你被骗了。”燕浩雷十分失望,“走!” 车仲行急得一跺脚,看了看鲁大海,转身追了上去讨好道:“燕公子……” “火浣布?”鲁大海将手中的白绢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天,他从未见过火浣布,是真是假他也搞不清楚。 正在纳闷时,燕浩雷忽然去而复返,来到摊位前问他:“你可知卖你白绢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鲁大海摇了摇头:“没问过,不知道。” “那他的长相是不是獐头鼠目,身材瘦小?” “对对对,身板又瘦又小,还有点儿贼眉鼠眼。” “他现在在哪?”燕浩雷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年轻人就是骆怀良无疑。 “他卖给我白绢之后,就离开了沽州,不知道去哪里了。”鲁大海心中暗暗叫苦,若白绢真是燕浩雷所说火浣布,那充其量值个一千多两白银,他花费了五千两,可是赔大发了。其实人的思想在贪欲面前会变得很奇怪,骆怀良之前在鲁大海的赌坊随意挥霍的钱财总数,远远超过了五千两,实际上鲁大海并没有亏,只是少赚了而已,可他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该得的没得到,那就是亏。 “看来还要去那个妓院问问……”燕浩雷心想。而后,他命令鲁大海:“你赶紧收拾东西随我上路,我们立即去一趟沽州!” “是!”鲁大海丝毫不敢怠慢,跟随燕浩雷一行人离开了顺天府。 在去沽州的路上,马车中的燕浩雷询问鲁大海:“我尚有一事不解。你得了白绢之后,怎么没想着去和哪个修仙宗派交换些灵丹妙药?” 鲁大海却显得很是惊讶:“灵丹妙药对我有什么用?我一不打仗、二不修仙,什么救命医伤的珍奇丹药,对我来说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灵丹妙药岂止是救命医伤这么简单?有的丹药可以强健体魄,延长数十年的寿命,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东西。”燕浩雷估摸着鲁大海应该不知道某些丹药的珍贵程度。 “啊?还能延长寿命?”燕浩雷想得没错,鲁大海果然对珍贵丹药的功效不甚了解,“附近没有大的修仙宗派,再说我这五斗星绢还是个冒牌货,看来我是没希望得到延命的丹药喽。”他遗憾地慨叹。 “帮我找到那个年轻人,我自有重赏。”燕浩雷道。 沽州离和州并不远,傍晚左右,他们到达了目的地。鲁大海在前面引着马车在城内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之前。 门上匾额分明写着:“烟雨楼”。门前一群衣服颜色各异、浓妆艳抹的姑娘在迎客。看到马车中走出的燕浩雷着装华丽,立即迎了上来。要搁在平时,燕浩雷肯定搂几个姑娘进去喝花酒,可如今追寻骆怀良的下落要紧。 喝退了姑娘们,燕浩雷告诉了老鸨自己的身份。老鸨连忙将贵客迎进了门,倒酒上菜,不在话下。而后,燕浩雷点名要花魁娘子陪酒。不一会儿,从楼上走下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相貌虽然美艳,但杏眼流转,举手投足之间,淫邪之气显露无遗。 酒过三杯,燕浩雷说明了来意,询问了骆怀良的去向,可是花魁娘子与老鸨都不清楚。这也难怪,她们这一行日日迎接南来北往的客,她们的眼里只有客人的钱囊。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花钱找乐子的,金钱买卖,毫无情谊可言。正所谓: 夜里恩爱如夫妻, 天亮行同陌路人。 金银财宝囊中进, 匆匆情谊不留痕。 富时笑迎酒肉香, 穷时冷脸扫出门。 烟花女子逢场戏, 牵肠挂肚徒伤神。 燕浩雷打听骆怀良的去向未果,不免有些失望。此时,妓院里的一个小厮倒是说出了一个重要的讯息:有一天早上,他曾看见骆怀良背着包袱,出了沽州城西门。 燕浩雷起初欣喜,之后仔细一想又犯了愁。沽州西边的州城数不胜数,如何知道骆怀良去了哪个?而且,还有一点让燕浩雷百思不得其解,由于火浣布十分少见,所以价值不菲。骆怀良卖出的火浣布加上鲁大海的那一块一共是五块了,其总价值少说也有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局面。骆怀良区区一个盗墓小贼,究竟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稀有的火浣布? 第一百零一章 文武古墓 ()正在燕浩雷束手无策之时,他手下的一位家丁倒是出了一个主意。骆怀良无妻无子,钱财挥霍一空,要想维持生计,必定会重操旧业,再去盗墓。沽州往西虽然州城不少,但好在都在光兴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再往西的升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估计骆怀良也没胆子去。如此一来,只需彻查沽州以西部的州城、村庄,一定会找到骆怀良的踪迹。 燕浩雷听了频频点头,这的确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既然骆怀良才离开沽州不久,那么事不宜迟,应当立即展开搜索,以免他再辗转往其他方向而去。 光兴王大公子的命令一出,沽州以西所有的州城城主都不敢怠慢,彻查城内所有客栈、酒楼、妓院、赌坊等地方,除此之外还另派人去搜寻州城附近的村镇,寻找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之人的下落。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骆怀良哪里有钱再去享乐的场所?他现在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积雪的山路之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半个潜龙郡都在寻找的目标。 随着一声声“咯吱”响,积雪被骆怀良踩出了一个一个深深的脚印。向前望,雪覆满山,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觉刺眼;向后看,只有一行足迹蜿蜒。“这天,还真是冷啊……”他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继续低头向山上走去。 雪如此之厚,骆怀良那“听音探墓”的本领无从施展,好在他早有准备。他边走边向山路右侧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啊!是这儿!”骆怀良忽然轻呼一声,面露喜色。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块青色的石头,露出雪面几寸,石头顶上有三个白点。他绕过石头之后,向右走离了山路。 那青石上的白点是骆怀良以前留下的记号,遇石,右转。 这片并不是山路的斜坡有些陡峭,但对身材轻巧的骆怀良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沿着斜坡转到山后去了。 走了约有十几里路,雪中又露出一块青石,这次青石表面只有两个白点了。骆怀良绕过巨石之后又转向山上。这里就更陡了,他只得弓起身子,手脚并用,抓住树干或者巨石慢慢向上攀爬。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爬到了一块山岩旁边。山岩突出雪面,上面有一个清晰的白点。 骆怀良气喘吁吁地坐在山岩上,打开背上的包袱,拿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口干难以下咽,他随意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激冷的刺激在口中化作一道清凉流入腹中。“那个老婆子心肠还真狠……那婆娘也是,明明偷了我的钱还不肯承认,果然‘最毒妇人心’呐……”想着在妓院里的遭遇,他口中咒骂着,起身向山岩的右方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远处出现了一根突兀从雪中冒出的竹竿。看到竹竿,骆怀良的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他快步走到竹竿前,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铲,在竹竿后面三步左右的地方,开始奋力地铲起雪来。随着铁铲挥舞,雪花扬撒,很快,棕黄色的地面显露出来。骆怀良换了个方向,向前挖去,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而后拔起身后的竹竿,使劲往空地上一捅,“哗啦”一下,地面凹陷,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从包袱中取出一块破布,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缠在上面,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葫芦,把里面装着的油浇在破布上,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火把做好了。骆怀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扶着洞壁,慢慢地钻了进去。 这个洞是他以前挖的盗墓洞。之所以留下记号,是因为这个墓穴与以往所盗的其他墓穴大不相同。从前所盗之墓,埋葬的大多都是逝去的达官显贵。骆怀良盗墓多年,颇有经验,一般建有明显坟茔的墓主,充其量也就是个下等富裕之人,而真正大富大贵的,无一不是埋在深山老林的地下,并且外面不留一丝痕迹,这是为了防止盗墓贼的光顾。这种富贵人的墓穴必定很大很复杂,要有足够的空间放置豪华的棺椁以及大量的陪葬品。空间大了,在其上地表走路时的声音就会不同。骆怀良的听力极其灵敏,哪怕是在地下两丈之深的墓穴,也能被他从脚步声中辨认出来。 …… 这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骆怀良偶经这片山地,略通风水的他发现,山巅附近应是一块不错的宝地,于是他寻了一条路线攀爬上来。当时乃是盛夏,地表并无积雪。他在这块地方走了几圈,还不时用竹竿敲打地面,但结果令他很失望,他没有听到地下墓穴的回声。 不死心的骆怀良索性重重地跺踏地面,在即将放弃之时,他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回音。他大喜过望,一般人连普通墓穴的回音都听不出,而骆怀良却可以轻易听见,而这次用力踩踏的回音尚且如此之轻,估计墓穴的深度少说也有三、四丈。能埋这么深的墓穴,恐怕不简单。 骆怀良立即开始挖掘盗墓洞,日以继夜地挖了足足三日,这座埋藏在地下四丈的墓穴才露出了表面的青砖。可本应该欣喜若狂的骆怀良此时却傻了眼青砖的砖缝都用灰浆抹死了,仅凭手中的小铲根本就掘不开。 骆怀良眼睛一转,想到了办法。他爬出了盗墓洞,砍了些树枝搭在洞口,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土。遮掩完毕后,他迅速下了山,赶去了最近的小镇,找石匠买了锤子和凿子。 青砖再牢固,也经不住锤子和凿子的敲打。骆怀良不敢在白天凿墓,担心凿声会引来上山砍柴、打猎的人。于是,白天他就在山下城里的客栈中睡觉,入夜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山来,一点一点的凿那青砖。 又凿了三日,骆怀良终于凿穿了墓穴的穹顶。将穹顶破开一个一人大小的洞之后,他纵身钻了进去。 一进墓穴,他就感到有些异样,深埋在地下的墓穴,按理来说应该有一股强烈的霉味才对,可这个墓穴中的空气却很清新,就仿佛雨后一般。担心有什么机关,骆怀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用竹竿不断敲打着前方的地面与两侧的墙壁。所幸,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墓穴居然路径曲折,拐来拐去,望不到底。越是复杂的墓,就越可能有珍贵的陪葬品,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墓穴深处走去。 转过一个急弯后,骆怀良大吃一惊,顿时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他居然看到了远处黑暗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那两个人是谁?莫非别的盗墓贼?不可能,骆怀良一连凿了三夜才进的墓穴,怎么可能有人捷足先登呢?那难不成是墓主?更不可能,那两个人影分明是站着的! “莫不是……野鬼?”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骆怀良吓出了一身冷汗,盗墓这么多年,还真的活见鬼了不成? 一般人早就吓得落荒而逃了,可骆怀良毕竟长年盗墓,胆量比平常人要大许多,在对金银财宝贪念的驱使下,他定了定神,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前面的是何人?” 颤抖的声音在墓穴中回荡,可那两道人影却毫无反应。骆怀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两道身影一直纹丝不动,不似活物。 “难道是墓主为了吓唬盗墓的人,故弄玄虚?”骆怀良心中猜测。由于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于是他举着火把慢慢前行。靠近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两道身影的真面目。 原来,是两座栩栩如生的石雕! 石雕的大小与真人无异,脸庞、神态、身姿、装束都可谓是惟妙惟肖,难怪在远处误看成两个活人。 心定之后,骆怀良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石雕来。 右边的这座雕像是一个身披甲胄之人,甲胄上覆盖着的铜片都被细致地雕琢出来。此人头带战盔,盔尖的缨束、身后的披风都向后飘荡着,盔下是一张横眉怒目的刚毅脸庞,显露出无比的威严。他的左手握住了腰间的剑鞘,右手正拔剑而出,双脚开立,分明是一位正要奋勇杀敌的将军形象! 骆怀良一边看,一边不断地咂着嘴,从这座雕像的精工细作程度就能知晓其价值一定不菲,只是雕像太大了,又与墓穴的侧墙连成了一体,实在不便搬运,否则,他肯定要将其掘走卖了发一笔大财。 看完了右边的雕像,骆怀良的视线又落在了另一座雕像上。与右边威武的将军截然不同,左边的这座雕的乃是一位儒雅的文人。他头带一顶官帽,颌下留着一缕长须,眉头微蹙,紧紧地盯着左手拿着的书卷,右手则捏着一杆笔,仿佛正在书卷上写着什么。借着火光,骆怀良看到书上果真刻了几行字,但他大字不识几个,也就认得其中有一个“人”字。 “左文右武,这墓主还挺讲究哩!”连骆怀良这样的粗人都看明白了,一文一武两边而立,那当中守着的肯定就是墓主棺椁所在的墓室。 骆怀良瞥了吓自己一跳的两座雕像最后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他就愣住了。墓穴竟然走到头了。 尽头是一堵墙,并没有预想中的墓室与棺椁。“这是怎么回事?”骆怀良心有不甘,费尽功夫才发现的墓穴,竟然是个空墓!难道说墓主还没死,只是事先建好了墓穴?不像,哪有建好墓穴不留入口,还把青砖缝隙抹死密封的道理。“肯定有什么机关……”他口中嘟囔着,走到墙壁跟前。 墙壁上倒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浮雕了一座大门。有门楣、门扇、门槛、门环,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门,是否意味着后面有东西?可门是雕出来的,怎么能进得去呢?骆怀良急了,用手一寸一寸的触摸着墙壁,希望能找到什么机关。 果然,昏暗的光线下,视觉不如触觉好使。这么仔细地一摸,还真被他摸出点儿门道来。在左右两片门扇的当中,骆怀良摸到了一条极其难以察觉的细缝,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不就是门缝吗?他心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墙壁有缝,还正好是门缝的位置,看来必定有机关! 可机关在哪儿呢?骆怀良将火把凑近,仔细地观察着。从上至下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两个门环上面。 要进别人的家门,肯定要先敲门环,可是这两个门环是刻在墙上的,无从敲起。他用手摸了摸门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恶!大不了,我把墙给凿穿了!”骆怀良心中焦躁,拿出锤子与凿子,对准门扇当中的缝隙,狠狠一锤砸了下去。顿时,他的手被震麻了,连凿子都掉在了地上,可墙壁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破墙还真硬!”骆怀良甩着发麻的胳膊抱怨道。可话音刚落,他就发觉出了一丝异样:右边的那个门环,好像与刚才有些不同。 他连忙举起火把,仔细盯着那个门环。在门环当中,竟然露出一条短短的黑缝。 这个缝隙与门缝相比略粗,但还不到两分,不仔细看很难发觉。他用手指摸了摸,从缝隙中又掉出了些许灰尘,而缝隙竟然又变长了少许! 这下骆怀良可明白了,原来缝隙已经刻意用灰填住,刚才他凿墙的那一下,震掉了一些灰,所以才露出了这个隐秘的缝隙。可现在总不能指望凿墙能震掉部的灰,手头又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又犯愁了。算算时间,天快亮了,他只得暂时放弃,返回自己凿开的入口处,灭了火把,用挠钩爬出墓穴,重新遮掩住洞口,借着晨曦的亮光下山回到了城中。 骆怀良没有去客栈休息,他心中惦记着墓穴中的珍宝,哪里还睡得着。他直接去买了几根针和毛笔,返回了墓穴中。由于天已经大亮,这次进入墓穴前,他还特地将盗墓洞口用树枝盖住。 迫不及待地来到墓穴最深处的墙壁前,骆怀良用针插进了门环上的缝隙,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外挑灰,同时还用毛笔轻轻刷着缝隙周围。 不久之后,一个扁长的环缝显露在眼前。“这是什么意思?”骆怀良轻轻按了按环缝中的部分,似乎有一丝松动,可使劲一按,又推不动了。于是,他又拿出凿子和锤子,对准这个位置用力一凿,“噗”的一声,环缝当中的部分竟然被推到墙里面,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扁形的小洞。“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谜题的真相,可就是抓不住它。 抠摸了半天,骆怀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右边的门环有玄机,那左边的应该也有。他索性不用针和毛笔了,直接对准相应的位置一锤凿了下去。又是“噗”的一声,左边的门环中也露出了一个小洞,不过与右边那个不同的是,这个小洞的形状是圆的。 骆怀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望着那两个小洞发呆。费尽心思,发现了这两个小洞,却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失望感充满了他的内心,几天积攒下来的疲倦席卷而来,他仰躺在了地上。 就是这么一躺,却为一筹莫展的骆怀良打开了一扇门。他仰倒的过程中,无意瞥见了那两座雕像的背影。两座雕像一文一武,一官一将;两个小洞一左一右,一圆一扁……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骆怀良忽然一个激灵,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是……”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了文官雕像面前,轻轻地拽了一下雕像右手捏着的毛笔,结果令他大喜,果然如他所想,毛笔是活动的!他使劲一抽,抽出了整支毛笔,又来到武将雕像面前,抽出了他手中的长剑。 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到了石壁前,他将毛笔插进了左门环的圆形小洞,将长剑插进了右门环的扁形小洞,一推到底之后,“咔嚓”,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眼前的石壁,沿着那道门缝,缓缓地向两边挪开了! 石壁后面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甬道,骆怀良深吸一口气,举着火把走了进去。甬道不长,很快就将他引到了一个墓室之中。墓室的当中是一座石做的棺椁,其他什么都没有。 并没有发现预想中的金银珠宝,骆怀良不禁大失所望,有棺又有椁的石头棺材,可不是轻易能打得开的。再说,也没听说过将陪葬品一同置于棺材中的做法。 骆怀良举起火把绕着棺椁走了半圈,竟然又被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棺椁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石台,台子上放着一个铜箱。“莫不是珠宝?”骆怀良大喜,连忙打开了箱盖,顿时,耀眼的光芒从箱中冒出。 他定睛一看,箱中竟然放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颗发黄光,一颗发白光。“日月同辉!”骆怀良惊呼一声。这两颗夜明珠乃是传说中的极品珍宝,一般的夜明珠也就在夜晚发出淡淡荧光,而这两颗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白日都可见!黄色的“日珠”产于山中岩心,白色的“月珠”得于海底珠贝,由于两珠偶被一人所得,又大小相当,故得名“日月同辉”。之后,两颗夜明珠数易其主,最终销声匿迹,原来竟是藏于这个墓穴之中!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骆怀良大笑道。他刚伸手想拿,却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回了手,一道火光凭空在箱中燃起,正是这道突兀的火焰,烧伤了他的手。“啊……!”他顾不得手上疼痛,更担心的是两颗夜明珠被火烧坏。 火烧了一会儿,又自行熄灭了,让骆怀良稍感心安的是,两颗夜明珠仍然珠圆玉润、晶莹光洁。这次他不敢再轻易下手了,用一块汗巾轻轻垂下,试试那个奇异的火焰还会不会冒出来。果然,汗巾还未触到夜明珠就忽然燃烧了起来,他赶紧丢掉了。 “这是个什么机关?”骆怀良吃惊不已,自发冒火的机关,他生平未见,也闻所未闻。 夜明珠暂时拿不得,他又开始仔细端详起箱中的情况来。不得不说,骆怀良虽然是一介粗人,总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的心思却是十分缜密。这也难怪,盗墓这一行,就是盗墓贼与墓主人的一场斗智,没有超出常人的头脑与注意力,又怎能在这一行上吃得开呢?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过后,骆怀良又发现了箱中的两个不同寻常之处。 第一百零二章 中斗宝绢 ()说起这铜箱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除却忽然冒出的神秘火焰之外,骆怀良一共发现了两点。 第一,铜箱的四壁、底面甚至箱盖内面,都贴了一层白布。起初骆怀良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为了箱中美观,现在却发现了蹊跷之处能将手烧伤的火焰,居然没有烧着这些白布,甚至连一丝黑灰都没有留下,四壁的白布仍然洁白如初。 第二,“日月同辉”两颗夜明珠摆放的位置有些怪异,按理来说,这等奇珍异宝,应该放在箱底正中才对。可实际上两颗夜明珠却分别放在箱内靠近两壁的两个底托之上,两个底托之间则平展着一块白绢。箱中如此奇怪的摆设给骆怀良一个感觉,那两颗夜明珠仿佛只是陪衬,正一左一右映照着当中的白绢。 由于白绢和箱底的白布贴放在一起,故而骆怀良之前没有发现这块白绢。经仔细观察,白绢比白布更加细密、更有光泽。他心中“咯噔”一下,可能白绢上原来放着什么更加珍奇的宝贝,在他之前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不过这也奇怪,那个拿走宝贝的人是如何应付神秘火焰的?又为何不顺便取走“日月同辉”?思虑之后,骆怀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更加珍奇的宝贝,就是这块平铺的白绢本身! 白绢,看样子类似丝绸,但又不太一样。光凭眼看,骆怀良实在想不出其珍贵之处。想想一块白绢居然比“日月同辉”还要珍贵,他不禁又怀疑起这种可能来。 “嗨,就算猜中了又有什么用?先想想怎么取出来才是真的!”骆怀良心道。 看着铜箱,他忽然灵机一动,既然取不出来,那干脆倒转铜箱,让它自己掉出来。可结果又让他失望了,铜箱仿佛在石台上生了根,任凭他使尽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骆怀良用尽了各种方法,都取不出箱中的白绢与两颗夜明珠,反而急出一身大汗。 “罢罢罢,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他长叹一口气,打算放弃了。不过,铜箱内壁的白布既然不怕火烧,想来也不是凡物,于是他试着揭下白布。这次成功了,除了箱底的那块白布碰不到之外,四壁和箱盖的白布都被他揭了下来。 骆怀良取下白布之后就出了墓穴,沿途做下了记号,回客栈去了。他用火烧过白布,果然点不燃。另外,白布还极其坚韧,他认不出是由何种材料织成,所以还特意去请教过布坊的掌柜,但掌柜也说不出。 由于不知道具体的价值,骆怀良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去了当铺,看当铺收不收这种不怕火烧的白布。当铺的老掌柜见多识广,认出了白布的原料乃是火浣丝,骆怀良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将白布收起,不愿典当,一心只想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而这五块白布,正是后来被骆怀良用作冒充五斗星绢大赚了一笔的五块火浣布! …… 半年后的如今,骆怀良重新来到了墓穴中。当初他听说了五斗星绢的消息之后,萌发了两个念头:一是可以利用火浣布冒个险,冒充五斗星绢卖给别人。起初他曾想去修仙宗派换些延命的丹药,可又担心被修仙者识破,所以他将目标定在了富裕人家。后来他接连卖了四块给慕州的两位家主,最后一块则用于抵偿欠下鲁大海的赌债;二是他认定墓穴铜箱中的那块白绢必定不简单。现在他身无分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块白绢与“日月同辉”。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若是取不出白绢与夜明珠,就把石台给凿了,连铜箱一起带走。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墓室之中,铜箱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他轻轻打开箱盖,结果却令他瞠目结舌箱中的两颗夜明珠连同白绢统统不见了! 这下骆怀良可纳闷了,他自认为墓穴的入口隐蔽得很好,再说墓穴的位置十分偏僻,位于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群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头附近,离山路很远,平时鲜有人至,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墓穴才对。即便发现了,他又是如何取走箱中之物的呢?想着,他摇了摇头,不太相信是有人取走了珍宝,可铜箱分明还在,箱中的宝贝难道自己消失了不成? 不管怎样,他发大财的希望破灭了。唯一的收获就是箱底那块火浣布可以取出来了,可火浣布怎能与价值连城的“日月同辉”相比呢?更何况,他一直怀疑,那块不见的白绢就是五斗星绢其中之一! 骆怀良大失所望,懊丧不已,早知如此,半年前就应该把石台给凿了。长吁短叹许久之后,他拿着最后一块火浣布下了山,往城中走去。“毕竟聊胜于无嘛……”路上,骆怀良自我安慰,“好在五斗星绢仍然有三块下落不明,我还可以用它再冒充一次,嘿嘿……”想着,他笑出了声。 最终他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刚走入城门,他就被揪住了,送到了燕浩雷那里。燕浩雷威逼恐吓,问出了火浣布的出处。骆怀良撒了个谎,隐瞒了“日月同辉”与神秘白绢的事,只交代说铜箱中是空的,因为他怕燕浩雷 逼问他那些宝贝的下落。燕浩雷也派了人去骆怀良所说的墓穴中查探,与他交代的情况一样。因此,骆怀良只被燕浩雷当作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盗墓贼,送到了父亲燕光羽处。正是由于此人,燕光羽才在三大宗主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将怒火部倾泻在了骆怀良的身上,其凄惨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 再说太清宗一行四人回到了天道山之后,满怀期待的卢海龙与李原啸连忙将他们迎进道德殿的一间房内,详细询问了木叶洞之行的情况。得知四人竟带回了部五颗木灵珠,卢海龙大喜过望。去掉皇甫玉与赫连馨的两颗木灵珠,加上自己的那颗火灵珠,太清宗已有四颗五行灵珠了。其实严格来讲,皇甫玉与赫连馨也算是太清宗这一方的人。 太清宗大乘中期高手有史冲寅与柳茵茵夫妻二人,大乘后期高手有苗昊商与姜桓谷二人,加上卢海龙、皇甫玉、赫连馨三位渡劫期的高手,一共是七人。若想一起去术藏宫,只差最后一颗五行灵珠了。 接着,卢海龙又道出已获得北斗七星绢的好消息,这更让苗昊商等人激动不已。本宗的高手们哪怕最终只从术藏宫得回一柄绝世仙剑,太清宗就可以凭借三柄绝世仙剑的优势稳稳地坐上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宝座! 不过也有令人担心的消息,血灵黑妖万禹闲的莫名出现与身死,骨灵白妖宋心蓉的不知所踪对太清宗来说是个隐忧,毕竟宋心蓉没有看到是嘲风杀死了万禹闲,她只会归咎于太清宗的头上。得知万禹闲已经是渡劫中期境界,卢海龙诧异不已,瞬间,他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并一一讲述出来。 万禹闲修仙速度极快,想必宋心蓉的修为也差不了多少,渡劫中期,可不是眼下太清宗里的弟子能应付得了的。嘲风能数枪杀得万禹闲尸骨无存,看来他的修为比渡劫中期还要高。那是什么境界?渡劫后期?剑仙?不对,龙族根本不能修仙。在弄清楚神秘的修妖功法之前,卢海龙只得以“妖仙”来称呼龙族的修为境界。 众人听了卢海龙的话,心中的喜悦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皇甫玉与赫连馨都在太清宗还好,倘若高手们前去术藏宫期间,宋心蓉杀上门来,那后果不堪设想,恐怕等众人回来,太清宗都要被夷平了。可一时之间,众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忽然有人来报,太清宗外,一名金发、金衣的青年求见。 “囚牛兄,果然是你,快请进!”卢海龙大步跨出山门,将囚牛请进了太清宗,并派人叫来了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以及李原啸。 进了道德殿,囚牛与众人分别行了礼。大家坐定之后,卢海龙开口道:“囚牛兄,上次汉州一别,已过去快四个月了,别来无恙吧?前些日子的木叶洞之行多亏令弟嘲风照应,并为我修仙界除去了败类万禹闲,卢某感激不尽。” 囚牛淡淡一笑:“卢兄客气了。嘲风的名额都是得益于贵宗馈赠,洞中经历我已听他说过,哪有照应一说。至于洞口忽然跳出来拦路的傻冒,那是他惹怒了嘲风,咎由自取,不必言谢。此次我来贵宗,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们。” “哦?”卢海龙眉毛一抬,心中已然有数。 囚牛捋了一下两鬓的长发:“前不久,我们又找到了一块五斗星绢。” “啊,中斗三星绢也找到了!”苗昊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而后被姜桓谷狠狠地瞪了一眼。 “呵,如此说来,北斗七星绢也已经现世了?”聪慧的囚牛一听便猜到了。 卢海龙笑道:“的确如此,北斗七星绢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被李宗主得到了。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散播开去,还请囚牛兄为我宗保密。”他并不担心,龙族的信誉他信得过。 囚牛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块白绢:“恭喜贵宗,这等重要的秘密,我自然会守口如瓶。言归正传,我们找到五斗星绢时并不知道是哪一块,所以我把它带来了,还请卢兄度灵看看,中斗三星洞在何处。” 卢海龙接过白绢,果然是五斗星绢的触感。他迫不及待地将白绢铺在桌上,单掌度灵其中,顿时,棕色的光芒乍现,白绢上显出了道道线条。 撤手,众人围拢上来仔细观看。 与其他四块五斗星绢如出一辙,最上方是中斗三星图案,下书一个大大的“土”字。“土”字左下是地图,右边赋诗一首: “中斗三星灿, 土稷洞中探。 若非大乘者, 入洞命皆散。” 右下落款“沧海元思明”。 “果然,沧海剑仙元思明,排名第五的绝世仙剑龙泉剑之主!”卢海龙激动地说。 “龙泉剑,我喜欢这柄剑。”囚牛忽然咧嘴笑了。 “是因为剑名中有‘龙’字吗?”卢海龙亦笑道,“我的名字里也有‘龙’字呢。” 囚牛笑而不答。 桓谷道:“土稷洞……又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卢海龙道:“无妨,只需按照前几次的方法推测即可。中方镇星土星,天干属戊己。土,曰稼穑。稼者,播种也;穑者,收割也。而稷乃谷神,土稷洞,估计应该在腾龙郡有庄稼的地方。” 苗昊商皱起眉头:“腾龙一郡的农田不计其数,这可怎么找?” 卢海龙转向李原啸,问道:“原啸,你怎么看?” 李原啸想了想,分析道:“百姓所称的‘六谷’,乃稻、梁、菽、麦、黍、稷六种,其中稷为众谷之长,我想,这个土稷洞应该在一个六谷齐聚的地方。” “六谷齐聚?这倒是很少见。六谷之中,大多长于旱田,唯独有稻生于水田,有水田则附近必有江、河、湖等等,应该很好找才是。”皇甫玉道。 卢海龙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囚牛兄,腾龙郡一半地方已被妖兽所占,那边就靠你们去找了。东边这一半我们去找,不论找到与否,半个月之后,在游龙郡汉州一聚,如何?” 囚牛道:“卢兄与李宗主果然聪颖无比。由此看来,离土稷洞之行不会太久了。不知贵宗派遣何人前去?” 卢海龙道:“到时囚牛兄自会知晓。只是我太清宗大乘后期以上已无他人,所以此人境界只有大乘中期,还望龙族兄弟多加照应。” “无妨。” “既然囚牛兄不远万里前来我太清宗,干脆在此多留几日如何?”卢海龙热情地邀请。 囚牛拱手称谢:“素闻太清宗的天道山钟灵毓秀,我从山下步行而来已初窥其貌。既然卢兄如此盛情,我就厚颜相扰了。” 把囚牛留下来,卢海龙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最担心的就是骨灵白妖宋心蓉会很快找上门来,如果有囚牛在此,何足惧哉!即便囚牛不肯留下,卢海龙也会动用一次九龙腾云佩的权利,请囚牛帮忙守宗。 苗昊商与姜桓谷,皇甫玉与赫连馨,史冲寅与柳茵茵六人分成三组,飞往腾龙郡东部找寻土稷洞所在。囚牛不知用了什么功法通知了远在潜龙郡的睚眦,睚眦也派出了大批妖兽在腾龙郡的西部寻找。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卢海龙最初的设想逐步发展着。他将木叶洞的一个名额让与龙族时,就赌龙族会找到一块白绢,果然赌对了。这样一来,就可以根据土稷洞之行的结果来选择如何处理北斗七星绢的名额了。 这一日,卢海龙与囚牛一同漫步于山间,观赏着“日升云雾朝霞红”的美景。 卢海龙问道:“囚牛兄,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找到中斗三星绢的?” 囚牛笑道:“纯属偶然。你知道,我龙族可支配各类妖兽。不久之前的一日,一个鼠类的小妖忽然来报,说是在升龙郡与潜龙郡交界处的眺晚山中,发现了一座墓穴,墓中有一铜箱,里面装着两颗夜明珠与一块白绢,但箱中有一个小小的攻阵,无法取出其中之物。” “那块白绢就是中斗三星绢?” “正是如此。当时我一听到‘白绢’二字,心中就十分激动。我与二弟睚眦一同前往墓穴,轻松地破除了箱中的攻阵,取出了夜明珠与白绢。果然,白绢的触感与西斗四星绢无二,因此我才确定它必是五斗星绢之一。那两颗夜明珠也很罕见,都是一般大小,一颗是宝石夜明珠,一颗是珍珠夜明珠,光芒居然白日可见。”囚牛回忆道。 “你可知,那是失踪已久的稀世珍宝‘日月同辉’。”卢海龙也曾听说过两颗夜明珠的事。 “‘日月同辉’……恰如其分,妙极,妙极!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那座墓穴的主人不知是谁,在墓中居然设下了开启墓室的机关。按理如果埋下陪葬品的话,应该是封死墓穴,不希望他人得到才对吧?” “下葬在墓穴的人,想必是达官显贵,绝非修仙之人或者黎民百姓。箱中还有简单的攻击阵法,看来是墓主请来修为不高的修仙者设下的,仅防盗墓贼而已。再者,‘日月同辉’夜明珠失踪已久,我猜想是墓主察觉出了五斗星绢的与众不同,但又不知道其秘密所在,因此将夜明珠和宝绢一同葬于墓中,期待后世子孙有修为高超且头脑聪慧之人前去取宝,并就此破解宝绢之谜。”卢海龙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部。 “这么说来,我取走了五斗星绢,是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咯?”囚牛笑道。 “是你让尘封已久的中斗三星绢重见天日,有何不光彩?而且因为这块绢,龙泉仙剑也即将重见天日。这件事,你做得太漂亮了。”卢海龙道。 一连好几日,宋心蓉都没有出现。囚牛要离开之时,卢海龙拿出了九龙腾云佩,拜托他帮忙守御太清宗。囚牛欣然同意,并且通知嘲风、蒲牢、负、螭吻四人四处寻找宋心蓉的下落,自己则在太清宗住了下来。 如此一来,卢海龙也不必再赴半月之约了。如果有了土稷洞的消息,睚眦自然会用秘法通知囚牛,剩下的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第一百零三章 土稷之行 ()按理寻找土稷洞应该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腾龙郡的东部密林丛生,田地不多。至于西部,由于被妖兽所占,故而村落、农田逐渐荒芜,水田、旱田都有的地方当很好辨认才是,长有六谷之地,必定土壤肥沃。 睚眦依据火云洞与金戈洞的经验,猜测土稷洞的入口必定是隐蔽的,因此他下令妖兽在六谷皆有之处寻找一块巨石。妖兽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找到了五处六谷齐生的地方,但并没有发现巨石。 于是睚眦亲自前往五个地方仔细探查了一番。五处尽皆良田万顷,附近都有江、河、湖等水系。其中四处是开阔平原,别说巨石了,就连普通的大石头也看不到几颗。唯独有一处,在一座山丘旁边。山上被百姓垦出梯田,田旁有一条小河流下,给梯田提供了灌溉的水源。睚眦推测,只有这里才最有可能找到巨石。 他腾空飞起,俯瞰这片山丘,山坡梯田层层,山巅也看不见巨石的踪影。 “难道卢海龙的推测有误?”他缓缓落下,心生疑惑。可是前几次卢海龙都猜测对了,所以睚眦对他的睿智一直深感佩服。 四处环望,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见。忽然,一座房屋引起了睚眦的注意。 这是一座装饰古朴的院落,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院子离其他村庄都很远,孤零零地座落在山脚下。若说单独的房屋,并不稀罕,田边有许多简陋的小屋,供看田的人临时居住所用。但与那些房屋相比,这座院落的装饰又太过奢华。 “难道是……”睚眦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疾速跑到院门前,仰头一望,院门上的匾额清清楚楚地写着“山神庙”三个大字。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门上满是灰尘。 “吱呀”,睚眦轻轻推开了庙门,往正厅走去。院中有个大大的香炉,看其中厚厚的一层香灰便可知晓,这座山神庙从前应该很热闹。 进了正厅,一座威武的雕像正对着大门,披甲带盔,手中一柄长剑杵在地上,是山神的形象。左右还有两个小童雕塑,一左一右对着山神单膝跪拜在地上,左边的这个双手捧着剑鞘,举过头顶;右边的那个则托着山神披风的下摆。 三座雕像的左右各有一根擎天红柱,右柱上竖挂条幅,上书:“天降风雨顺民意”,左柱上同样挂着条幅,写着:“地生谷蔬满人心”。山神雕像头顶的天花板垂下一块横匾,刻着“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睚眦微微一笑,原来过去这里的百姓经常到山神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究竟山神有没有那么灵验就不得而知了。在他看来,此处土地肥沃,依山傍水,庄稼收成好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厅两廊还供奉着几个小神,睚眦也不认得,只是随意地看了看就向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但香炉却足足摆了七个,而且每个炉中都积满了香灰,睚眦略微惊讶:“怎么这里的香火如此旺盛?”他的目光移向了后厅。后厅的门紧紧地关着,还上了锁,这更让他感到奇怪。“庙宇中的神像本就是给百姓祭拜之用,是人们的精神寄托,为何还要锁住后厅?难道里面供的是什么宝贝不成?”睚眦轻轻一拳砸碎了铜锁,推开了房门。 后厅中的场景让他呆立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 房子当中,用齐腰的围栏围起了一块巨石,其他什么都没有。围栏正面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山神石”。 原来一直找寻不到的巨石就在这儿!睚眦瞬间便想明白了。想必这块巨石早就被人们发现了,肯定有人曾经试图挪动或者残毁过巨石,但被沧海剑仙留下的禁制弹开了。人们诚惶诚恐,将这块神秘的巨石奉为“山神石”,日日香火不断,祈求山神保佑,而后更是在巨石所在之处建起了这座山神庙。“难怪后屋要上锁,也难怪后院的香火要比前院多得多,灵异的山神石总归比泥制的山神像更让人信服啊。”睚眦笑着自言自语。 巨石已经找到,睚眦用秘法传音告诉了远在天道山的囚牛。 囚牛找到了卢海龙,告诉了他这个喜讯。卢海龙又用灵息玉通知了还在腾龙郡东部寻找土稷洞的六人速速回宗。 此时距离苗昊商等人从木叶洞归来已经近一个月了,龙族与太清宗又准备前往中斗土稷洞。临近出发,卢海龙拍了拍史冲寅的肩膀,嘱咐道:“你的修为还不到大乘后期,入洞之后不要太逞强,多与龙族的两位兄弟照应,土灵珠你能得即得,真得不到也无妨。” 史冲寅用力地点了点头。短短的头发、坚毅的脸庞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如今有幸前往土稷洞,他感觉自己心潮澎湃、英姿勃发,激动不已。 一旁可爱的柳茵茵满脸的不舍,轻轻拉着史冲寅的手,叮咛道:“万事小心……” 史冲寅深情地望着柳茵茵的脸庞,目光中满是温柔。 “呵,二位就不要再缠绵了。我的五弟狻猊、六弟霸下已经动身前往腾龙郡灵州城,史兄务必要在三日内赶到灵州与他二人会合。”囚牛说着,将中斗三星绢塞到了史冲寅的怀中。 史冲寅对囚牛笑了笑,松 开了柳茵茵的手,对着众人拱手之后,疾步下山去了。 “狻猊,霸下……要说这龙族兄弟的名字还真是怪异得很呐。听说龙族兄弟九人姓敖,那名字应该是敖囚牛、敖睚眦、敖嘲风……呵,实在是太难听了。”史冲寅一边走一边想,摇头笑了起来。 睚眦发现的山神庙,就在腾龙郡灵州城以南四十余里处。一入灵州,史冲寅就听到传音:“是史兄弟吗?请来雪晴客栈一聚。”虽然他没来过灵州,但每个州城的雪晴客栈模样都差不多,他一眼就瞅见了城当中那座五层高的楼宇。 走进雪晴客栈,门口的一张方桌旁,坐着两位金衣青年。不用说,看装束就知道是龙族之人。看到史冲寅,两人都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异口同声道:“史兄弟。” 史冲寅也还礼道:“见过龙族两位兄弟。不知当如何称呼?” 正对着门口的这位青年,一头褐色的短发,与史冲寅倒有几分相似。他的眉毛很粗,呈卧蚕状,鼻若悬胆,目若朗星,微笑的嘴唇,宽厚的下巴,一切都让人感觉他应当是个稳重、豁达之人。一身金衣,左肩袒露,右肩是一个棕色的龙首,龙身旋绕而下。他略一颔首“我是狻猊。” 旁边的那位青年,一头青色的长发直垂至肩,从额头垂下的两簇头发左右而分,将他的眉毛与双眼都遮蔽住了。尖挺的鼻子,唇薄如刻,配上他削瘦而又清新俊逸的脸庞,不禁让史冲寅想起了一句话:“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同龙族其他兄弟一样,他也是一袭金光灿灿的长衫,右肩的龙首与衣上的龙身同样都是青色的。他略略点头,微笑道:“我是霸下。” “此番土稷洞之行,还要仰仗两位多多照应。”史冲寅客气地说,然后掏出怀中的中斗三星绢,递到了狻猊眼前。 狻猊收好宝绢,三人出了雪晴客栈,腾空而去,向着南方疾速地掠去。 不消片刻,三人就看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山神庙。远远望去,一个红点正在庙宇门口,那正是等待着三人的睚眦。 史冲寅头一次见到睚眦,上前行了礼,心中暗道:“这就是卢大哥说过的,一招斩杀两位南斗星君的睚眦……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霸气外露,应该是个强势之人。与温和的囚牛相比,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龙族九兄弟之中的大哥……” 睚眦领着他们来到山神庙后厅之后就离开了。 看到了被人们供奉起来的巨石,三人不禁摇头笑了笑。谁能想到,巨石竟然在一座小庙之中,若非睚眦心血来潮,还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土稷洞呢。 狻猊与霸下都没有灵力,他们左右让开,对着史冲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史冲寅走上前,双掌贴在巨石上,度灵其中,顿时,巨石表面迸发出的耀眼的褐色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狻猊与霸下都惊奇地看着眼前奇妙的场景,忽然,地面“隆隆”地颤抖了起来,让人站立不稳,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撤开双掌,史冲寅轻轻吐了口气。狻猊与霸下凑了过来,三人一同仔细端详着巨石的表面。 巨石上端是一副大大的中斗三星图,当中则是一首四句诗,写着: “修仙之路清又苦, 是成是败或可睹。 毅力坚韧诚可贵, 正属中方戊己土。” 右下落款“沧海元思明”。 “啧啧……”狻猊咂嘴叹道,“还真是神奇。” 霸下道:“不过,土稷洞口在哪儿呢?” 想起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震动,史冲寅道:“恐怕洞口就在地下。你们看,除却围栏内的地面,这个房间其他的地方都铺了地砖,刚才的震动估计就是砖下洞口开启引起的。” “那就简单了,只要听听声音就能知道洞口在何处。”狻猊道。于是,三人在房间内来回走着,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在这儿!”霸下忽然道。他后退了一步,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咔嚓”一声,地面清脆地裂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啪”声,刚才霸下所站之处的地砖龟裂四散,露出了一个倾斜向下的洞口。 霸下头一个钻了进去,狻猊、史冲寅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真是漫长无比,先是倾斜向下,走了约有数里之后,洞的走向逐渐转平,但方向始终未变,一直冲着山神庙后面的山丘而去。洞中漆黑一片,但霸下显露出一个特殊的本领双目放光。进入洞口之后,他就轻轻拨开了遮挡住双眼的头发,紧闭双目,须臾之后,又猛然张开,两道耀眼的青光从霸下的双目中射出,为三人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沿着转平的通道又走了数里,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墙边竖着一块石碑,写着“土稷洞”三个大字,同是沧海剑仙元思明的笔迹。旁边的墙上也有一行字:“有中斗三星图者,可带两人入。三人同持,方可入洞。”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狻猊拿出了中斗三星绢,三人同持,一起向土稷洞的深处走去。 土稷洞中与通道无异,依然是笔直的一条通路,只是洞壁上多了许许多多花纹雕刻 霸下摸了摸洞壁:“这里已非土壁,而是岩壁了。” 狻猊正左右观望着洞壁上的雕刻:“听闻沧海剑仙元思明擅长雕刻,看来果真如此。” 起先史冲寅并没有在意那些浮雕,听到狻猊说是沧海剑仙所刻,他也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洞左壁之上,洛如花,青囊花,瑞圣花,疗愁花,木笔花,荼蘼花,素馨花……精雕细琢,惟妙惟肖。 洞右壁之上,凌霄花,旌节花,棣棠花,合欢花,迎辇花,凤仙花,宝相花……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两壁上雕满了精美绝伦的各种花朵,虽然没有姹紫嫣红的绚丽色彩、幽然四溢的傲然芬芳,但绝美的神韵,让人仿佛置身于无边花海,飘飘欲仙。 “沧海剑仙,元思明……还真是个浪漫的人呐。”霸下惊叹。 长长的岩洞忽然变得有趣起来,三人都不忍快速瞟过这些美不胜收的精美花雕,遂逐步逐步地慢慢前行,逐朵逐朵地仔细欣赏。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浮雕岩壁的尽头,左壁上最后一朵花的旁边,从上到下刻着四个大字:“万芳长壁”,右壁上对应的位置刻着:“别有洞天。” “呼……”史冲寅满意地长叹了一声,“美哉,妙哉。如此华丽的万芳长壁,竟然长久隐藏在这别有洞天之处,我等有幸亲眼目睹,此行不虚也。遗憾世人无缘欣赏,我着实为他们感到可惜啊,可惜。” “不虚此行?”狻猊微微一笑,“言之甚早。” 三人转过一个弯之后,岩洞的景色忽然变了,一片荒芜的原野展现在三人面前。 “幻阵到了。”狻猊显得很是镇定。 霸下环顾四周,身后的岩洞已经不见了,四野茫茫,既无山,也无水,只有一片无垠的大地。“难道要战?”他忽然想起二哥睚眦描述的南斗火云洞的场景,同样是茫茫原野,南斗六位星君忽然从天而降,之后大战一场。现在的场景与睚眦的描述颇为相似。 史冲寅也有些紧张,抽出了仙剑紧握在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情况。 过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看来沧海剑仙并不想让我们大战一场呢。”史冲寅将仙剑插回了剑套,“现在怎么办?” “总不可能一直停在这。干脆向着日头的方向前进吧。”狻猊道。 于是,三人健步前行,可走了许久,根本就没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任何变化,依然四野茫茫。 “好像不对啊……”霸下刚疑惑地说了一声,忽然晴空响起一个霹雳,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伴随着滚滚的雷声与霍霍的闪电,瓢泼大雨轰然而落,三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狻猊感到莫名其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怎么回事?” 霸下仰天眺望:“这莫非是一道考验?” “管他是什么,我们继续走我们的。好在天气变化了,比一直不变强。”史冲寅道。 这场大雨的持久出乎了三人的意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日,一日……好在幻阵中有昼夜交替,不至于连走了多久都不清楚。 三人日复一日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足足走了一个月,而大雨也整整下了一个月。奇怪的是,三十天里,大雨的势头竟然片刻不曾减小过。豆大的雨滴时时刻刻都落向三人的头顶,但脚下的土地却丝毫没有变得泥泞。 一个月的时间,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起初他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后来都变得沉默寡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焦躁,这无边的原野,这倾盆的大雨,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第三十一天的子时,大雨忽然没有征兆地停了。狻猊长舒一口气,对两位同伴道:“我还以为这场大雨要下到天荒地老呢。可为何这么久还是没见着中斗的三位星君?” 霸下用他那发光的双眼举目远眺,眼中的青色光芒比照明山洞时更胜一筹,尽管是子夜,四周一片漆黑,可对霸下的视野却丝毫没有影响。这样的眺望他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可每次都让他失望无比。地平线,无尽的地平线,广阔的天地在无限遥远的地方接融,哪里看得到尽头? “你们有没有发觉,好像忽然变冷了。”史冲寅道。 狻猊道:“别说,还真是。今天的子夜,比前些日子冷多了。” 不过冷对三人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难题,一个是大乘中期的修仙境界,另外两个有堪比渡劫后期的高超功力,要是怕冷,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清晨,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悠悠的雪花轻轻从天而降,并且越下越大,起初如花瓣,而后如鹅毛,最后竟然如同树叶般大小的雪大块大块落下,很快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 堆起的雪并没有影响三人的速度。狻猊与霸下右肩的龙首已经被雪完掩盖住,袒露的左肩将积雪融化,散发出阵阵水汽,远看像是在冒烟。史冲寅也不断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花,三人依旧坚定不移地向着前方行进。 第一百零四章 分道扬镳 ()半个月过去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也伴随了狻猊、霸下、史冲寅整整十五天。三人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沾满了细小的冰晶。 不过,他们根本没把恶劣的天气放在心上,他们在意的是为何一个半月过去了,却依然没有遇到土稷洞的星君。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土稷洞所谓的考验是指什么,难不成就是这一会下雨一会下雪的天气?未免太简单了些。 又过了两天,三人明显感觉到,天气又变冷了。大雪依然不停地飘落,严寒也越来越凛冽。史冲寅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逐渐忍受不了如此凛冽的寒意了,他不得不用灵力护住了身体不被严寒所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灵力缓缓地消耗殆尽,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极北之地的无尽冰原,并且永远也走不出那片地方了! 下雪后的第二十八天,史冲寅的双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他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前行的动作。他的下颌在不断地打着颤,牙齿的碰撞声清晰可闻。他看了看狻猊与霸下,两人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三人的身形都佝偻了许多,似乎要保存住体内的最后一丝温热。 第二十九天,三人已经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积雪堆至齐腰的深度,史冲寅走在最前面,颤抖的手轻轻挥动仙剑,在雪中拨开一条小路。一个时辰后,换做狻猊带头,再一个时辰则轮到霸下,三人开路时使尽力,跟随前行时慢慢恢复体力,就这样,一直挨到了第三十天。 “又是一个月。上次下雨就是三十天后转成的下雪,或许今夜子时又会发生什么。”狻猊瑟瑟发抖,猜测道。 “我只想得到土灵珠……”霸下道。 正如狻猊所料,子夜时分,大雪逐渐变小,停了。 史冲寅用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在体表一阵激荡,震起一阵冰雾,沙沙地落下。“鬼天气,终于停了。”他自言自语。 “五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霸下忽然道,“雨一个月,雪一个月,如此精确?我想,是不是跟我们选择的前进方向有关?” “你的意思是?” “我猜,如果我们往回走,大雪又会重新飘起,如果往回走一个月,那么又会重新变成大雨。” 狻猊沉思了片刻:“那你想往回走吗?” 霸下摇头道:“不,既然已经好不容易到了此处,怎么还会回头?我想,不如换个方向如何?” 狻猊道:“也好,那现在我们转向北试试。” 有太阳辨别方向,三人转向之后继续前行。 天气又变了,逐渐变得又闷又热,等天亮之后,太阳更是耀武扬威地挂在天上,炙烤着苍茫的大地,刺眼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热浪滚滚,一丝凉风都没有,积雪仿佛仅仅一夜就消融殆尽,地面被晒得滚烫,一股股透明的热气从脚下袭来。一天前还是严寒,而如今已是酷暑。 “我还是头一次被太阳晒成这样……”史冲寅喘着粗气道。太难受了,天气极热,连呼吸的空气都觉得发烫。 “我们何尝不是呢……”霸下道,“如此毒辣的太阳,生平难见呐。” “要不……我们倒回去,再换个方向?”狻猊提议。 史冲寅道:“也好,如今才走了几个时辰,倒回去最多浪费半日时间而已。” 霸下也同意了,三人调转方向,向南方走去。 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往南走了快一整天了,天气依然酷热难当,看来霸下当初的推测是错误的,不管方向如何,对天气根本毫无影响。 “这不对啊,走到哪天气都一样,那我们还走什么?直接在这熬着吧。”史冲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不想走了,每天看着同样的场景,只有太阳和月亮东升西落,那是多么的单调乏味。 走在前面的狻猊与霸下都回过头来,狻猊道:“史兄弟,我相信如果一直走下去,肯定能见到星君的。天气如此炎热,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霸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没错,史兄弟,这肯定就是星君的考验,能将大乘境界的人晒成这样,岂是普通的太阳?” 史冲寅摸了摸烫手的大地,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走!” 白天炙热,晚上闷热,三人的衣服也不知道被汗水浸湿了多少次,仅仅过了五天,史冲寅就觉得口干舌燥,快支撑不下去了。第六天清晨,想到又要遭受太阳一整天的炙烤折磨,他顿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忽然,霸下惊讶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在目所能及的天边,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狻猊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太远了,看不清是什么,我们赶紧过去。” 多日以来一成不变的景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三人激动不已,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直到晌午时分,那个黑点的轮廓才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精巧的凉亭。 来到凉亭前,三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凉亭顶分六角,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串铃铛,亭顶下面是六根支柱,都漆成了红色。亭中有一张石桌,桌旁放着几个石凳。桌子上面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 看到茶壶,史冲 寅一个箭步冲进了亭子,倒了三杯茶,顾不得跟狻猊和霸下客气,向两人略一点头,就举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他实在是太渴了。 狻猊与霸下都笑了,分别坐在石凳上,举起茶杯喝了起来。 说来也怪,凉亭外面依然炙热无比,但亭内却清爽怡人,还有徐徐的凉风吹过,亭角挂着的铃铛传来阵阵悦耳的“叮当”声,给亭内的三人带来了舒心和欢愉。 休憩了一个时辰,狻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休息够了,继续上路吧。” 史冲寅看看亭外刺目的阳光,依依不舍地说:“走了这许多日子才得遇这么一座救命的凉亭,真不愿意离开这儿。”想想这次来土稷洞的目的,他轻叹一声,起身跟随狻猊与霸下重新投入了滚滚的热浪之中。 就这样,顶着炎炎的烈日,三人又走了十几天。 史冲寅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虽然急促地呼吸着,但始终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脚步变得踉踉跄跄,意识变得朦朦胧胧,眼前变得模模糊糊,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上。 前面狻猊与霸下忽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回头一看,连忙扶起了他。史冲寅微微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你们……先走……”说完,他闭上眼昏了过去。 狻猊与霸下对视一眼,轻轻放下了史冲寅,从衣衫的下摆撕下了一大块布,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而后两人继续向前行进。到了这个地步,已不再是对体力、功力的考验了,狻猊与霸下的体力早已不支,只是凭借着对土灵珠的一份执着的信念才顽强地支撑着。 就在与史冲寅分别后不久,视力非凡的霸下忽然又看见在天边有几处闪耀的光点,“那又是什么?”在霸下的提醒下,狻猊也注意到了。那几处闪耀的光点排成了一条线,时明时暗,若隐若现。 一直走到了黄昏,两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条河,闪耀的光点正是河中泛起的水波反射阳光所致,河上架着一座石头拱桥,桥端刻着“定神桥”三个大字。 酷热难当之时,水就是救命的源泉!霸下猛奔几步,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许久才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声喊道:“痛快!” 狻猊摇头笑了笑,蹲在河边用水洗了一把脸,却冷不防霸下猛然从水中蹿出来,一把将他拖入了水里。顿时,狻猊感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包围了自己,连日酷暑积累下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龙族,本就喜水。狻猊与霸下在河中嬉闹了许久,爬上岸来,躺在河边休憩了片刻,狻猊坐起身道:“看来沧海剑仙并非不近人情啊,幻阵中还有凉亭,有小河,否则我们必定难以支撑下去。” 霸下闭着眼睛应道:“是啊……” 狻猊道:“起来吧,该走了。” 霸下却道:“五哥,这泓好水,我实在是舍不得。我想沿着河水的流向向下游去。” 狻猊劝道:“烈日当空,这条小河却依然清凉满溢,明显是沧海剑仙为了缓解疲乏而设下的,沿着河流的方向前进又怎会有结果呢?” 可霸下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开始的方向不也是我们随心而定的么?现在究竟方向正确与否还是未知,何不顺水而下,再也不用忍受那毒辣的炎热。” 狻猊摇了摇头:“考验就是考验,岂可贪图爽快?既然如此,你我只好分道扬镳了。好在五斗星洞中没有实际的危险,不过还是要小心为妙。” 霸下点点头,扑入了水中,顺着河流的方向,疾速地向下游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狻猊目送霸下消失在远处,自己也越过定神拱桥,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独自走了几日后,狻猊发现天气又有了变化。清风徐徐吹起,驱散了炎热,而后风势渐渐变大,吹得人睁不开眼。最终,竟然衍变成怒吼的狂风,在耳边轰鸣呼啸。狻猊行进的方向正是顶风,随着风劲越来越强,他越走越吃力,忽然,一道烈风席卷而来,他竟被吹上了半空。 “雨、雪、炙、风,呵呵,唯独这风我是不怕的。”狻猊右手斜向上抬起,左手举至右肩齐平,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一尊大鼎出现在他右手的臂弯中。 扛上了这尊鼎,狻猊立即从空中稳稳地落了下来。 这是狻猊的兵器应龙震山鼎。鼎大约有五尺来高,有三个鼎足,鼎腹浑圆,向外微凸呈鼓形,鼎沿两侧各有一个把手,还有个鼎盖覆在鼎沿之上。鼎盖当中的盖尖乃是一颗龙首,龙身盘在鼎盖表面,另外,在鼎身上还雕有八条形态各异的龙纹,连鼎盖上的那条在内,鼎一共有九条龙。正所谓: 三足当力擎, 九龙啸天影。 金光非凡物, 应龙震山鼎。 扛着震山鼎,狻猊在风中大笑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尽管狂风呼啸,但他的步伐始终平稳如一。 又过了一个月,子夜时分,风势逐渐平息下来,狻猊收了震山鼎,盘腿而坐,开始调息。接下来,不知还有何种恶劣的天气在等待着他。 在狻猊恢复体力的期间,黎明很快就来临了。夜间的视野毕竟不如白天宽阔,他睁开双眼,向远方眺望。令他欣喜的是,天边有一条金黄色的线,夹 在蓝色的天空与褐色的大地之间,十分明显。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许久不变的景色终于算是有了不同之处。 狻猊站起身来,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就仿佛刚进土稷洞那会儿一样。“休息了半夜,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狻猊心想,“嗨,不管怎样,体力恢复了是件好事。” 狻猊估计,走到金线的位置最多只需半日,于是他加快了步伐。等走到足以看清金线的地方,他有些失望,原来那条金线竟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 沙漠与脚下的荒原突兀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明显界线。狻猊疑惑地跨了过去,一脚踩在了柔软的黄沙之上。突然,倏的一下,身后的场景都变了,他惊讶地发现,前后左右是浩瀚的大漠,之前的荒原,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更让他担心的是,脚下的黄沙竟然在不断地下陷,才数息功夫就已经没到了膝盖处。他赶紧拔腿前跨,同样,黄沙又开始下陷。“这鬼地方,还不能停下来!”狻猊惊讶地想。大漠处处都是流沙,只得不停地向前行进,并且,时不时袭来的劲风卷着沙粒,吹得睁不开眼睛。他脱下了外衣包在头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身后留下了两行孤独的足迹。正如这首《卜算子》: 大漠瀚无边, 脚下无路。 风卷黄尘漫天舞, 独行无人处。 前瞻一片沙, 后顾两行步。 青空万里寂寞显, 唯有心如故。” 狻猊也不知在茫茫沙漠中走了多久,身后的足迹逐渐被落下的沙尘掩盖。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不再想霸下、史冲寅的境况如何,不再想能不能得到最后的土灵珠,可怕的寂寥无时无刻不在身边萦绕,他的脑中唯独剩下一个念头:向前,再向前! 就在狻猊的精神快要崩溃之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振奋人心的绿色。这抹绿色似乎唤醒了他麻木的心,使得他重新抖擞精神。 绿色逐渐明显起来,在绿色之上,慢慢显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灰线。待走得近了,绿色,乃是一片芳草地,而灰线,则是一座石丘。 石丘连绵不绝,横跨在狻猊面前,似乎向左向右都无限地延伸下去,要想往前走,必须越过它。不管怎样,石丘前面清美的草地比起身后的沙漠来要更惹人喜爱。狻猊一把扯下包在头顶的外衣,向前扑倒趴在了草地上。幽幽的草香,柔柔地触感,他不禁嘴角轻轻上扬,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许久,狻猊满意地坐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前方的石山。 山石怪异嶙峋,杂乱无章地叠在一起,构筑起一道灰色的屏障,无奈,只能用手攀爬了。原本以为翻越石丘之后就会是另外一番场景,可等攀上丘峰之时,狻猊吃了一惊。 石丘后面还是石丘,一排排波浪起伏,不见其边际。正如这首《相见欢》: 远望连绵山丘, 无尽头。 近看嶙峋怪石, 多烦忧。 寂寞长, 意彷徨, 风依旧。 只剩百般苦涩心中留。 不断地攀上爬下,狻猊越过了一座又一座石丘。土稷洞口的巨石上写得清楚:“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他逐渐明白了土稷洞的考验,所以尽管身心疲惫,但他依然咬牙坚持。他已经不会再时常眺望远方,知道了远处的环境又如何?还不是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这土稷洞的考验,虽然不用和星君大战一场,但着实比火云洞的南斗六芒阵要残酷得多呢。”狻猊心想。 这次他计算了攀爬石丘的日子,又是一个三十天,他终于越过了最后一座,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瘫倒在草地上。他太累了,前面究竟是何地境已经顾不上了,现在他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夜晚的凉风轻轻拂过脸庞,将狻猊唤醒。沉睡了半日,体力又恢复了许多。他站起身来,自嘲地一笑:“多久都没有如此疲惫了?上次深眠,好像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轻轻摇了摇头,他抬目远望,只见一湾湾水塘中倒映出皎洁的月色,好似一片绚烂的珍珠。 “沼泽……”狻猊喃喃自语。 别看沐浴在月光下的沼泽很美,其实这是最恶劣的地形。水洼众多,土地泥泞,如果不小心陷入了泥潭还会遭到灭顶之灾。狻猊长叹一声,脱下了鞋子,卷起裤脚,将长衫下摆撩起,在腰间打了个结,而后就这么赤着脚踏入了沼泽地。 脚下稀松又潮湿的泥土让他很不舒服。沼泽中的水洼有深有浅,还有碍事的水草生于其中。同沙漠中一样,每跨一步,沼泽的地面都在缓缓下降,让他必须不停地前行。 到了早晨,太阳升起,狻猊终于看清了沼泽的地貌。空中逐渐弥漫起淡淡的白雾,水洼浑浊不堪,泥泞遍地,整个沼泽泛着令人厌恶的墨绿色。他摇了摇头,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一个月……只要坚持一个月,就能摆脱这片令人作呕的沼泽……”狻猊在心中鼓励自己。 月色映照夜朦胧, 倒影似珠润光琼。 晨曦东晓沼泽现, 泥泞水浊大不同。 第一百零五章 龙泉虚影 ()无边的沼泽中,远远地走来狻猊金色的身影。跨出水洼,一脚踏上了久违的草地,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沼泽里的这一个月,虽然没有翻越石丘那么辛苦,但周围的环境实在惹人厌恶,到最后狻猊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着三十天之限能早些到来,赶紧摆脱这片肮脏的地方。 进入草地之后回头望去,身后的沼泽已经不见了,周围皆是芳草萋萋的秀美之地,草中点缀着各色的小花,甚是美丽和谐。 在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湖泊,湖边依依垂柳,随风轻拂。湖边有一处房屋,雕梁画栋,丹楹刻桷,飞檐反宇,碧瓦朱甍。 不过,狻猊的视线并没有停落在精美别致的房屋上,而是凝视着房屋前的两道背影。左边那人一身金衣,青发垂肩,不正是六弟霸下吗?右边的一人短平黑发,背负仙剑,乃是史冲寅无疑。自从荒原一别,狻猊已经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两人了,却不想竟在此处得遇。 “六弟!史兄弟!”狻猊欣喜地大声呼喊,挥手奔向了二人。 听到喊声,霸下与史冲寅也惊讶地回过身来,面露喜色。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狻猊问道,“我历尽折磨,费尽功夫才到了这里,没想到你们已经到了。” 霸下道:“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到达这片草地的时候,史兄弟已经到了,我们刚想进这座房子看看,你就来了。” 史冲寅忽然急切地说:“你们快看牌匾上的字!” 狻猊与霸下将目光投到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龙泉剑阁”。 “龙泉剑!”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 龙泉剑是沧海剑仙的绝世神兵,龙泉剑阁,应是存放龙泉剑的地方。 “龙泉剑难道不在术藏宫?”史冲寅心情激动澎湃。 “很有可能!”霸下道,“难怪进入土稷洞以来,我们一直未曾遇到中斗的三位星君,原来土稷洞中的宝贝不是土灵珠,而是龙泉剑!” 只有狻猊略显疑惑:“先不要妄下定论,进去看看再说。” 一把推开了黑漆大门,顿时,房内亮起了数盏明灯,眼前的场景令三人惊喜万分。 房间很是宽畅,对着大门的墙边有一座高台,三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坐于其上。雕像皆是老者,须发花白,双目紧闭,脸色红润,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三座雕像尽皆栩栩如生,格外传神,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衣衫颜色不同,一黑,一白,一灰,这必是中斗三位星君:度古星君、上圣星君和玉德星君。 在万芳长壁见识过沧海剑仙的雕琢水平之后,再见到如此逼真的雕像,三人已经不以为奇,他们更在意的是雕像前面的一排长架。 长架宽约有两丈,上面纵向摆着一排仙剑,同样都是剑柄在上,剑锋朝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正中的那柄仙剑,长约六尺,剑身通体银亮,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一条青色的龙纹清晰可见。 “龙泉剑!”三人同时一声惊呼,史冲寅箭步上前一把抓向剑柄,忽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的身躯震开,一道半透明的浅白色光罩在龙泉剑周围若隐若现。 “有禁制!”史冲寅懊恼道。令无数修仙者疯狂的绝世仙剑就在眼前,但却看得见摸不着。 “史兄弟,稍安勿躁。”狻猊道。他将目光转向了龙泉剑两旁的仙剑。剑架之上贴着许多标牌,上面写着每柄仙剑的品质与名号:“极品仙剑望宇”、“极品仙剑舒衡”、“良品仙剑虹雨”、“良品仙剑燎原”、“上品仙剑洛水”、“上品仙剑南皇”、中品仙剑……从极品仙剑一直到下品仙剑,一共十柄仙剑分别在龙泉剑的两边按品级一字排开。 霸下走上前,一一伸手触碰了一下,发现竟然每一柄仙剑上都被设下了禁制。“区区下品仙剑也要设禁制?”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一直看着霸下动作的狻猊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霸下每次触碰仙剑,引出禁制的光芒颜色似乎有浅有深,虽然差别不大,但仔细一点还是能看出区别。“莫非禁制有强有弱?”狻猊心道。他走到最边上的下品仙剑旁,暗暗运劲,用掌刀使劲一劈,光罩微震一下,像是水泡一样破裂消失了。又一探手,这柄下品仙剑毫无阻碍地被他给拿了起来。 狻猊的脑中忽然一个激灵,丢了下品仙剑,双手高抬,应龙震山鼎出现在他的头上,他侧转身躯,对准剑架当中的龙泉剑,抡动大鼎狠狠地砸了过去。 “嗡”的一声巨响,势大力沉的震山鼎居然被龙泉剑外的禁制猛弹了回来,狻猊险些脱手,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兵器论威能虽然比不过绝世仙剑,但也超过极品仙剑不少,却丝毫奈何不得龙泉剑的禁制。转念一想,虽然下品仙剑的禁制掌刀可破,但是龙泉剑的珍贵程度岂是下品仙剑可比?禁制强大许多也是正常。 “既然龙泉剑的禁制破不了,那就试试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吧。”狻猊又将震山鼎砸向了龙泉剑左边的仙剑,依然被弹回。 良品仙剑、上品仙剑、中品仙剑,震山鼎居然都破不开禁制,狻猊不禁大为疑惑,下品仙剑的禁制徒手就破了,中品仙剑的禁制竟然强这么多?有些不合情理。 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的霸下走上前来,拾起了地上的下品仙剑,轻挥了两下,而后稍稍运劲,对准中品仙剑斩去 ,禁制居然破了!中品仙剑被撞飞起来,“当啷”一声,落在了房间的一角。 霸下摸了摸剑锋,对二人道:“看来,中品以上的仙剑禁制,只能用仙剑才能破除。” 话音刚落,史冲寅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仙剑。他的仙剑是一把极品仙剑,听到霸下的猜测后,他立即反应过来:“下品仙剑可破中品仙剑禁制,那绝世仙剑的禁制就要由极品仙剑来破。极品仙剑?有,就在背上!” 只可惜,事与愿违,无情的禁制还是将史冲寅的仙剑弹飞了。史冲寅略微一怔,转身拾起仙剑后又一剑斩向了极品仙剑“舒衡”,依然被弹开。良品、上品、中品,一连三剑,禁制居然都没有破!他傻眼了。 霸下走了过来,对着另外一柄中品仙剑又是一斩,随着清脆的交鸣声,这柄中品仙剑也被击飞了。 狻猊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才能破除禁制,其它兵刃一概不行。他连忙冲到屋角,拾起中品仙剑,对着上品仙剑“洛水”用尽力斩下,禁制果然破开,洛水剑飞出。史冲寅捡回了另外一柄中品仙剑,一剑击飞了上品仙剑“南皇”。 要想得到最后的龙泉剑,只有用剑架上的仙剑按照阶梯式破除禁制才行。尽管知道了方法,三人却都没有动。 “破除禁制,竟然会吸取灵力和体力……”史冲寅气喘吁吁。刚才破除上品仙剑的那一斩,居然耗掉了他的大部分灵力,在接触到禁制的一刹那,他就感觉身的灵力不由自主地向禁制中涌去,瞬间,八成的灵力就被消耗掉了,与此同时,身体疲乏气虚,像是大病了一场。 霸下道:“不仅是灵力,我的妖力也同样会被吸走,否则龙泉剑早就在我手中了。” “想要破除沧海剑仙的禁制,岂会仅凭仙剑威能?消耗大量功力是理所当然的事。”狻猊说罢,将中品仙剑放在一旁,原地坐下,开始冥想调息,恢复功力。 霸下与史冲寅同样开始打坐。 霸下破的是中品仙剑的禁制,消耗功力较小,恢复得最快。他站起身来,捡起洛水仙剑,斩向了良品仙剑“虹雨”。禁制破除,仙剑飞出,霸下精疲力竭,再度坐在地上。史冲寅睁开眼睛,递给霸下一颗丹药:“这是恢复体力的丹药,不知对你龙族是否适用。” “多谢史兄弟。”霸下接过丹药塞进口中,平定了一下呼吸,又道,“良品仙剑的禁制居然耗了我九成多功力,再往下仅凭一人之力恐怕不行了。看来另外一边那些仙剑的禁制也要逐一破除,两人双剑并举才有可能继续。” “难怪要摆两排仙剑……还真是麻烦。”狻猊道。 接下来,狻猊恢复了功力后,将另外一边的良品仙剑“燎原”的禁制破开,疲惫地坐下,等着史冲寅与霸下功力恢复后再继续。 正在狻猊静心调息之时,忽然听见背后“扑哧”一声,他顿时心惊肉跳,回头一看,史冲寅正提着血淋淋的虹雨仙剑,而霸下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六弟!”狻猊惊呼一声,扑向了霸下,可霸下的喉管已经被割破了,鲜血汩汩地往外喷涌。“你干什么!”狻猊对着史冲寅一声怒喝。 史冲寅阴笑了一声,冷冷地说:“狻猊兄,龙泉仙剑就在眼前,谁能不动心?按照顺序,接下来是由我与霸下一同破除极品仙剑‘望宇’的禁制。霸下的实力比我强,恢复得肯定比我快,所以之后是由他与你一起破除另一柄极品仙剑‘舒衡’的禁制。如此一来,最后的龙泉剑必是由我与你们俩其中之一共同破除禁制,当两个人精疲力尽之时,龙泉剑必定会被剩下的一人所得,岂会有我的份?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抱歉了。” 狻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龙族兄弟九人都以诚信待人,却不想堂堂太清宗的大乘期高手,竟在重要关头做下如此卑鄙之事。“大哥,你错了,人类,没有一个是好心,我们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又何苦为了几柄绝世仙剑而与人打交道……这下可好,六弟没了!”狻猊心中忿恨地想道,眼睛变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对史冲寅怒目而视:“你刚才给六弟吃的丹药,究竟是什么?” 史冲寅狞笑道:“不好意思,那是一颗毒药,麻痹身的毒,没想到霸下这么信任我,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在龙泉剑阁中回荡,狻猊觉得耳朵都被这肮脏的声音刺痛了。 抬手,应龙震山鼎出现在右肩,虽然狻猊现在功力还未恢复,比灵力充盈的史冲寅差了许多,可是,杀弟仇人岂能放过?史冲寅的丑恶嘴脸在他发红的眼中越发扭曲起来。“你,死!”狻猊恨恨地吐了两个字。 “慢着,先不要动手!”史冲寅道,“难道你不想得到龙泉剑了?” “龙泉剑再珍贵又岂能与兄弟的性命相比?你太小看我狻猊了!” “听我说完,狻猊兄。破开禁制必须要两人,我们何不一同破除禁制,等到最后再决一死战呢?破除禁制需要消耗大量功力,到时你我必定处于对等之势,我要是抢夺龙泉剑时命丧你手,自然死而无憾,你也可以为霸下兄报仇,如何?现在你功力尚未恢复,即便我能杀你,但又无法独自破除龙泉剑的禁制,实在是一个两输的局面,你可要考虑清楚。”史冲寅继续蛊惑。 “姓史的,你休要花言巧语!此仇不共戴天,我岂能饶你?纳命来吧!”狻猊一声怒吼,右肩往上顶起了震山鼎,在空中抓住一只鼎足,狠狠的抡了半圈,砸向了史冲寅的脑袋。 史冲寅却不闪不躲,笑看着巨鼎压顶。就在震山鼎触到史冲寅的一瞬间,狻猊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醒来吧!” 此声如同晨钟暮鼓,字字敲在狻猊的心上,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随即,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因为霸下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六弟?”狻猊轻声喊道。 “五哥!”霸下面露微笑,走过来与狻猊一个熊抱。 “你……没死?”狻猊万分不解,“怎么回事?我亲眼看见你被史冲寅给杀了啊……” 霸下笑道:“五哥,我看见的却是你偷杀了史冲寅,起先我对你的卑劣行径心灰意冷……” “都是幻觉而已。”忽然,两人背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霸下的话语,正是说出那句“醒来吧”的人。 回头一看,高台上那三座雕像竟然都活了,并肩着站在剑架前。当中的灰衣老者道:“土稷洞三关已过,土灵珠在此。”说罢,三人分别抬手,掌中各有一块叠齐的白绢,白绢上托着一颗棕色的珠子。 “你们不都是雕像吗?”狻猊惊奇地问道。 “谁说我们是雕像?只是你们被龙泉剑吸引住了,未曾仔细端详而已。”右边的白衣老者笑道。 左边的黑衣老者道:“刚才你们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霸下问道:“那龙泉剑呢?” 灰衣老者答道:“同样是幻觉。五斗星洞,五行灵珠,这是五位剑仙共同议定的事,我又怎会破例?那只是一个考验而已。” “三道难关,考验入洞者的毅力。‘毅力坚韧诚可贵,正属中方戊己土。’”狻猊恍然大悟,难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史冲寅会突然做下那般卑鄙之事。 灰衣老者继续道:“正是。自古成大事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顺、地利不便、人和不平之时,当以顽强的毅力抗之。第一关考验,雨、雪、炙、风四种恶劣天时,唯有你一个人通过。” 黑衣老者接着说:“第二关考验,沙漠、石丘、沼泽,可谓地之大不利,可惜,也只有你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 白衣老者最后道:“第三关考验,尔虞我诈,各怀鬼胎,人心各异。面对着龙泉仙剑,贪者三人有二;见同伴做下卑劣之事,怒而嗔者同样三人有二;梦中互斗方不自知,痴迷不醒者还是三人有二。”说着,他一指霸下,“唯有你过了关。人性有三毒:贪、嗔、痴。遇喜好之物而偏执者,为贪;遇厌恶之物而偏执者,为嗔;对真相不明而做出贪、嗔者,为痴。对应有三法化之:戒、定、慧。遇绝世仙剑而平心,可谓戒;见卑劣之事而静气,可谓定;最终起疑而自醒,可谓慧。三者齐备,自然可得土灵珠。” 灰衣老者与黑衣老者将两颗土灵珠与白绢递给了狻猊,白衣老者则递给了霸下,而后三人突然消失了。剑架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龙泉剑阁。 狻猊捶了一下霸下的后背:“难怪刚才你见到我丝毫不惊,还面露微笑,原来你早已看破了那是一场梦。” 霸下道:“五哥与史冲寅都不是卑劣之人,我岂会相信眼前之事。” “史冲寅一关未过,应该直接被送到洞口了吧。”狻猊道,“白绢需要度入灵力才可看见字迹,我们先出去找他。” 就在狻猊与霸下跨出龙泉剑阁的一刹那,场景变化,幻阵消失了。两人回到了山神庙的后厅中,史冲寅正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看到狻猊与霸下一同出现,他愣了半晌才开口:“两位,刚才狻猊兄分明被霸下给杀了……难道,那是个梦?” 狻猊与霸下相视一笑。狻猊饶有兴致地问:“霸下是我的六弟,为何要杀死我?” 史冲寅亦笑道:“我也这么质问他,他却说,你们兄弟二人早已不合,他又不想与你争夺龙泉仙剑,比起你来,我的实力较弱,对他的威胁更小些,所以他伺机偷袭杀了你,留下我帮他破除禁制……我堂堂名门正派的大乘期修仙者,岂会与为了私欲而残害手足的败类为伍,所以我就同霸下兄打了起来……后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醒来吧’,我就到了这里。” 狻猊一把搂住霸下的肩膀,大笑道:“我们兄弟情谊似海深,星君也真能编。”笑过之后,他拿出白绢:“史兄弟,还要劳烦你度灵,看看白绢上究竟写些什么。” 史冲寅已经知道,自己并未通过土稷洞的考验。他接过白绢,度入灵力,绢上出现了这么一段话: “中斗土稷洞,考验来者之毅,过关者可得土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龙泉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地有不利, 天有不时。 人若不和, 毅坚抗之。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史冲寅看了这段话,仔细一想就完明白了。他问龙族两兄弟:“不知狻猊兄与霸下兄得到了几颗土灵珠?” 霸下答道:“五哥过了‘天时’与‘地利’两关,我过了‘人和’关。” 史冲寅遗憾地轻叹一声,拱手道:“狻猊兄毅力非凡,霸下兄定力超然,在下佩服不已。此次土稷洞之行,多谢两位照应。我先回宗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史兄弟,后会后期。” 第一百零六章 生辰小宴 ()天道山太清宗门前,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赫连馨以及宗主李原啸正在与囚牛、皇甫玉两人道别。几天前史冲寅已经回到了太清宗,距离他出发去土稷洞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囚牛受卢海龙所托,一直留居于太清宗中,以防“骨灵白妖”宋心蓉前来复仇。可宋心蓉始终不曾露面,囚牛也不可能一直长留于此,无奈,卢海龙只得暂时打消了借助囚牛之手除去宋心蓉的念头。如今囚牛正要返回游龙郡去,至于皇甫玉,则是打算外出秘密搜寻宋心蓉的下落,留下赫连馨在宗中坐镇,以防万一。 “卢兄,李宗主,这些日子承蒙款待,囚牛叨扰多时,在此谢过。”囚牛面带喜色,似乎心情很好。也难怪,从土稷洞回来的史冲寅带来了好消息,他的两位弟弟得到了部三颗土灵珠。这样一来,睚眦、蒲牢、负三人从火云洞带回了四颗火灵珠,囚牛与螭吻从金戈洞得到了两颗金灵珠,虽然嘲风从木叶洞无功而返,但已无碍,加上狻猊和霸下从土稷洞得到的三颗土灵珠,龙族已经有九颗五行灵珠了,换言之,日后术藏宫之行,龙族兄弟九人可以体出动。五斗星洞中的北斗水凌洞仍然未开,北斗七星绢也未被龙族得到,但囚牛已经不在乎了。“到时就看看我们兄弟九人联手的威力吧。”他心中高兴地想。 卢海龙略有遗憾,拱手道:“囚牛兄客气了,是我劳烦你帮忙才会久留于此,不想却白等一场,耽误了囚牛兄不少时间呐。” 囚牛摆摆手:“哪里。二弟已经许诺我龙族可以助你三次,并且把九龙腾云佩都给了你,我自当效力。只是那个叫什么白妖的久藏不出,如此等下去毕竟不是办法。如今我确有要事,不便再留了。不过,既然卢兄提出了要求,我自当尽力,这样吧,”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颗金灿灿、圆溜溜的珠子,递到了卢海龙面前,“这是一颗夜明珠,如果敌人出现需要我帮忙,只需捏碎它即可,我必在三日内赶来。” 卢海龙接过夜明珠,谢道:“囚牛兄果然设想周到。只是,看样子这颗宝珠价值不菲……” 囚牛爽朗地大笑:“这样的东西,我那儿也不知道有多少颗,不必可惜。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众人一齐拱手相送。 “我去寻找宋心蓉的下落,也只在离天道山三日路程的范围之内,如有紧急状况,速用灵息玉告知与我。妹妹,守好太清宗,我走了。”皇甫玉叮嘱道。 赫连馨点点头:“姐姐尽管放心。在外一切小心。”太清宗的镇宗之剑承影,已经背在了她的背上。有了仙剑承影,还有护宗大阵,即便是宋心蓉打上门来,赫连馨支持到囚牛与皇甫玉赶来的把握也大了许多。 囚牛与皇甫玉一起步行到天道山脚下,腾空飞起,一东一西划空而去。 当晚,卢海龙于床上打坐,心中静静地思量着。自己有一颗火灵珠,苗昊商等人从木叶洞带回了五颗木灵珠,所以只差一颗五行灵珠就足够太清宗七位高手齐去术藏宫了。但如今史冲寅没有获得土灵珠,所以柳茵茵不得不去北斗水凌洞走一遭了。剩下的六个入洞名额,到底该如何处理? 思虑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妥当的方法,他索性先将此事放在一边。 “水凌洞……北方玄武水星,天干属壬癸。水,曰‘润下’,与火之‘炎上’正好相反,火向上而炽,水向下而寒。凌者,冰凌也。如此说来,水凌洞的入口应该在北地冰原附近才是。”卢海龙稍作分析就推测出了水凌洞大概的位置,“唉,可‘骨灵白妖’的事尚未解决,始终是个心事啊。”他叹了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敢派出高手寻找水凌洞?偏偏这等重要的秘密又不能让太多宗内弟子知道,万一消息走漏,其他宗派找上门来,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发愁之际,卢海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可以让那几个小家伙去。呵,不错,就是他们。” 卫空峰的竹园,此时十分热闹。原来今日是花清雨的生辰,大家正在为她庆祝。 余瑞江与花千雪的房内,众人围着方桌坐了一圈。桌上摆满了酒菜。 “清雨姐,这杯酒敬你,一来恭贺你生辰快乐;二来恭喜你再入元婴;三来恭祝你越来越美;四来么……”朱晓敏忽然停住了。 见她许久未开口,花千雪好奇地问:“晓敏,四来是什么?说得挺好的怎么忽然不说了?” “是啊,晓敏,我正听得高兴呢,四来是什么?”花清雨满面红光地笑道。 “这四来嘛”朱晓敏故意拖长音调卖关子,“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他们不知。我知你知,但你却不知我知,嘿嘿嘿。” “什么知不知的,听得我头都大了。到底怎么回事?晓敏,你就别吊我们胃口了。”唐君荷笑意盈盈。 朱晓敏一脸的得意神色:“我说二师姐,亏你还是个姑娘家,怎么这么粗枝大叶呀?平时可不能光想着修炼,那样会变成傻子的!” 唐君荷“噗哧”一乐:“哟,啥时候轮到你数落师姐粗枝大叶了?要说我们竹园最大大咧咧的人,你认第二就没人能认第一。” 余瑞江摇了摇头:“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修仙都是要一意苦修,心无旁骛,哪有变傻之理?横看修仙同道,纵观无数先辈,哪一位修仙 大成之人不是历尽辛苦方得成就?你可别辜负了你那甲等的根骨。” 朱晓敏撇撇嘴:“是是是!师父,清雨姐过生日,您就别老教训我了,再说我现在的修仙进度也不慢嘛。”而后,她轻轻拽了拽唐君荷的衣袖,用眼角瞟了瞟余瑞江,小声道:“师姐,你看,我刚才的话没说错吧?” 唐君荷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明白了朱晓敏的意思,正是因为光想着修炼,余瑞江才被人戏称‘余大木头’。她忍不住了,低声“哧哧”地笑了起来。 尽管朱晓敏压低了声音,可余瑞江还是凭借敏锐的听力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板起脸道:“晓敏,怎么敢开为师的玩笑?” 朱晓敏吐了吐舌头,调皮又可爱的神情逗乐了除了余瑞江以外的每一个人。 身旁的花千雪推了一把余瑞江:“她又没说错,你呀,就是光想着修炼,变得傻乎乎的。清雨过生日是开心的事,不要虎着脸,今天晚上,不许谈修炼之事,尤其是你。” 余瑞江苦笑道:“你啊,可别把我这群徒弟给惯坏了。” 花千雪转过头望着朱晓敏:“晓敏天性烂漫,这是她的优点,何来惯坏一说。晓敏,你别怕你师父,他就是说说,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几个在他心里可比我这个师娘还重要呢。对了,你刚才那个知不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别打哑谜了,我们都等着喝酒呢。” 朱晓敏笑道:“四来,是祝清雨姐与天遥哥早日成双成对!” 花清雨手一哆嗦,把筷子都碰掉了。 天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突然说起我来了?晓敏,可别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不信你看清雨姐,她脸都红了!”朱晓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花清雨,她脸上阵阵发烫,有些语无伦次:“晓敏,什么成双成对,别、别乱说,多不好……”她越说头越低,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就光看见她动嘴了。 花千雪眉毛一扬:“清雨,可是真的?你喜欢天遥?” 花清雨急得连连摆手:“没,师父,不是的。” 花千雪微微一笑,倒过来问道:“那这么说,你是不喜欢天遥咯?” “啊,也不是……”花清雨慌神了,她目光一扫,迎上了天遥惊讶的眼神,立即又把头深深地埋下了。 看她这个窘迫的样子,花千雪已然心中有数。她饶有兴致地问朱晓敏:“晓敏,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只要平时多注意观察一下,就能猜到了。种种迹象都一再表明,清雨姐是喜欢上天遥哥了。首先,天遥哥,我问你,你上次自己洗衣服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是谁给你洗的衣服?” 天遥仔细想了想:“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洗衣服了,这期间都是清雨姐洗的。不过清雨姐也帮天逍哥洗了啊。” 天逍拍了下天遥的肩膀:“得了吧,帮你洗是主动的,帮我洗那是因为在洗你的衣服时正巧遇到我也去洗,这才象征性地帮我洗了几件。我还纳闷呢,怎么待遇如此不同,现在可算明白了。” “其次,我看见许多回了,天遥哥练剑的时候,清雨姐常常会停下手中的动作,伫足观望,那神情痴痴的,一看就不对。”朱晓敏继续道。 “我哪有……”花清雨嗔道。 “的确有,我也看到过几次。不过我倒是没注意你在看谁。”唐君荷笑道。 “师姐,怎么连你也……”花清雨更不好意思了。 朱晓敏又道:“这最后嘛,今天是清雨姐的生辰,我们要为她庆祝一番,这是谁提议的?”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齐齐望向天遥。 天遥诧异道:“你们不知道?清雨姐是前天告诉今日是她的生辰,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萧立英笑道:“原来如此。本来我们都不知道,是听你说了才知道的,感情清雨师妹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天遥望向低着头的花清雨:“清雨姐,是这样吗?” 花清雨叹了口气,抬起头:“原本我没想劳烦大家为我庆祝的,却不想,你跑东跑西地告诉了每个人。大家都那么忙,我真是过意不去。” 天遥摸了摸脑袋,尴尬地说:“啊……我以为他们都知道了呢,所以才提议庆祝的。” 花千雪笑道:“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知道,收了清雨为徒之后,她从未跟我提起过具体生辰日期。我还以为你们几个一起修炼的都知道呢,原来清雨只告诉了你一个。嗯,晓敏这四句祝词说得不错。” 花清雨深吸一口气:“各位,请听我说。其实你们都误会我了。我承认,我喜欢天遥,可不是那种男女私情……你们也知道,我弟弟清阳和我聚少离多,最后死得凄惨,直到现在我还时常会想起他……天遥在我心里感觉和清阳有些相像,虽然不是很稳重,但很开朗,又喜爱开玩笑,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清阳的影子,所以,我才会格外留意他,帮他洗洗衣服,心里就感觉仿佛补偿了一些当姐姐应尽的责任。今天是我的生辰,同样也是清阳的生辰……前天聊天时,我又想起了清阳,下意识地就跟天遥说了,结果……”说着,她热泪盈眶。 众人都收起了笑容,萧立英拍了拍花清雨的肩膀。天遥“腾”地站起,走到了花清雨的身边 :“清雨姐,这些日子以来,我感受到了你的关怀,在我心里,也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结拜成异姓姐弟,如何?” 花清雨抹了抹眼泪,摆出笑脸,点头应允。 “那我更正一下,四来,庆贺清雨姐与天遥哥结拜!来来来,你们先敬过天,拜过地,我们再庆贺生辰。”朱晓敏道。 天遥拉起花清雨的手,走出了房门,来到院中,对着朗月繁星,伏拜叩首。两心诚悦,姐弟情深,天地为鉴。 礼成之后,朱晓敏一阵欢呼,将两人重新迎进了房内,众人开始了欢乐的生辰寿宴。 方桌本就不大,即便堆满了酒菜,也不是特别多。每个小碟中的菜肴都很精致,除却两道鱼,其余大多是山珍野菜之类的。这桌酒菜都出自于花千雪之手,在天道山就地取材,就连鱼也是从风律谷流音河里捞上来的。酒也是她亲自酿制调配的药酒,不仅不容易醉,还有驱寒健体之功效。 不得不说,花千雪厨艺惊人,佳肴道道风味考究,色、香、味一应俱,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余瑞江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惊讶地赞叹。 “啧啧,师娘,您这手艺,丝毫不亚于酒楼里的大厨哩。当初我们在延州吃的青龙宴,味道也就和您做的差不多水平。”朱晓敏咂嘴称赞。 花千雪笑道:“许多年没下过厨了,还好不曾生疏。其实我也只会做些野菜之类的,若换成名贵的食材,我可就傻眼了。” “呵,如此美味盛宴,怎么不叫我啊?”房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一边说着还一边夹起了一口菜送到嘴里。 “啊,前辈!”看清了是卢海龙,余瑞江连忙起身作揖。其他人也连忙站起身来。 卢海龙摆摆手:“不用客气,我不请自来都不客气,你们还客气什么,都坐下。” 天逍与天遥左右挪了挪,给卢海龙空出来一个位子。余瑞江道:“前辈,宗内事务繁忙,这不过是一个小辈的生辰小宴,哪里敢以此相扰。” “无妨,这几个小辈我可是中意得很呢,我时常会来看看他们,只不过你们都不知道而已。不过这次来,还真是有重要的事要他们几个去办。” “前辈,不知是何事?是不是要下山?要去哪里?”朱晓敏连忙兴奋地问。 卢海龙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让你们去帮我找一个东西,大概在北方冰原附近。找到即可,不必带回。” 只要能下山,朱晓敏自然欢喜无比。 “前辈,北方冰原广袤无比,不知是哪一段的冰原?”韩明飞恭敬地问。 “具体方位我也不清楚。你们得从潜龙郡夜哭谷起,一直到雾凌山脉以东的边缘为止,沿途仔细寻找一块神秘的巨石。巨石上设有奇异的禁制,挪动或残毁之时都会将人弹开,这就是线索。” 余瑞江眼睛一亮:“前辈,难道是……”五斗星洞的洞口都有神秘的巨石,也是开启洞口的机关,余瑞江曾经与李原啸一同寻找过木叶洞,自然知晓此事。 “正是北斗水凌洞。如今我与那几个大乘期的必须留在宗内,此事又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所以我就想到了他们几个小辈。” 余瑞江想了想,问道:“前辈,为何不派宗内长老前去?速度与效率都更高一些。” 卢海龙道:“这点我曾经考虑过。长老们要处理宗内事务,本就繁忙。另外,这几个小辈都得到了灵晶,修炼速度大大提升,稍缓一下,稳固境界也是益事。还有一个原因……不说也罢。效率倒不是很重要,这期间我还要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理水凌洞的入洞名额。” 余瑞江点点头。 朱晓敏又问:“前辈,您刚才说我们要稳固境界,那此次下山不能带灵晶了吗?” 卢海龙道:“当然不能。如此奇珍异宝,倘若被他人看见起了觊觎之心,你们可就危险了。夺晶事小,丧命事大。还有一点,你们这次下山不得穿太清宗的衣袍,以防不测。”他的担心不无道理,“骨灵白妖”宋心蓉应该知道万禹闲去拦截木叶洞一行人的事,如果发现他死了必定会算在太清宗头上,如果这群小辈下山之后不走运撞见了她,那必定有去无回。 韩明飞道:“前辈。那我们明日出发吗?” “不,等这场生辰小宴结束之后,你们立即换好衣服出发。” “前辈,为何如此着急?您刚才不是说效率不重要吗?”天遥问道。 “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夜里悄悄下山,是为了你们的安考虑。别多问了,我说效率不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重要,你们可别一路游山玩水,浪费时间。”说到最后,卢海龙笑眯眯地看着朱晓敏,“你听到了没有?” 朱晓敏神情认真:“前辈尽管放心。我虽然贪玩点儿,可事情轻重缓急还是能分清的。不过,就我们几个去吗?清雨姐能不能一起去?还有陆师兄……” 卢海龙满意地点点头:“在座的除了你们的师父和师娘,都一起去。我已经同陆柏峰说过了,他一会儿就到,有他带着你们,我也放心。” “太好了!大家都去可就开心了!”朱晓敏欢呼雀跃。 此时,门外响起了陆柏峰的声音:“前辈,我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路遇恶少 ()朱晓敏起身开门,将陆柏峰迎进房内,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袍。看到了满桌酒菜,陆柏峰眼睛一亮,笑道:“这里这么热闹啊,还有宴席。” “陆师兄,今天是清雨姐的生辰,这是师娘亲自调酿的药酒,很好喝哦,你来尝尝。”朱晓敏道。 陆柏峰喜酒,坐下与众人同乐。大家欢声笑语,宴席直至亥时才结束。几名弟子都到各自房内收拾行囊去了,不一会儿,大家都整理停当,集合在竹园中。 “勿要生事,一切小心。”余瑞江叮咛众人。 卢海龙道:“走吧,我送你们出门。” 一行人走到了道德殿附近,卢海龙让大家暂且等待,他径直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对着守门弟子说了些什么,并指了指剑器殿,守门弟子立即飞奔了进去。然后他才遥遥地对着黑影里的众人招了招手。 出了山门,卢海龙目送着几人消失在阶梯拐角处,才负手离开了。 下山途中,韩明飞问陆柏峰:“陆师兄,你说卢前辈为何要将守门弟子支开?” 陆柏峰道:“此行乃是机密。白天人多眼杂,夜里则比较清静。” 一旁的唐君荷道:“大师兄,卢前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还记不记得,方才在师父房内,卢前辈曾经说过,不让长老出行而派我们前去,还有一个原因,不说也罢。” “记得,我也好生疑惑,只是不便多问,总觉得这次卢前辈有些神神秘秘的。”韩明飞道。 陆柏峰看着前面的天逍、天遥等五人的背影,说:“不必多想,我们只需完成前辈交代的任务即可。” “陆师兄,那我们的行程该如何安排?从夜哭谷至东海边,这可是整个潜龙郡的北线啊,如果步行寻找,怕是得花个一年半载呢。”唐君荷道。 陆柏峰略一沉思,答道:“去东海边,之后沿着冰原一路向西。今晚先去山下的昊州城住一宿,明日一早径直向北行进。” “陆师兄,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那神秘的巨石在极北之地怎么办?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接近不了那里。”韩明飞又问道。 “无需担心。北地冰原,虽然寒冷,但在南北千里的范围内降温幅度不大,但一旦跨过千里界限,就会在短短数里内变成连剑仙都忍受不了的严寒,巨石不可能在那里。” “千余里,那岂不是要找很久?看来‘一年半载’都说少了,估计要花好几年……” “不会的。卢前辈已经跟我说过,神秘巨石极有可能在冰面之下。踏入冰原往北数十里之后,冰面下的水近乎冻到了海底,根本就下不去。所以前辈给我定下了寻找的范围,冰原以北纵向六十里的范围,那里的寒冷我们是可以忍受的。”陆柏峰解释道。 一行人到达昊州时,已接近子时了,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都黑着灯。幸而由于朱晓敏的关系,大家在雪晴客栈舒服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众人往北出城之后,御剑齐飞。天逍、天遥与朱晓敏不会御剑,由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三人带着,在前头飞行。花清雨再次步入元婴境界,李原啸奖给她一柄良品仙剑“秋朔”,如今她正驾驭着秋朔剑,与萧立英一起飞在最后。 “各位师弟师妹,为了不引人注目,等到了潜龙郡北部的白州之后,我们就开始步行。”陆柏峰大声道。 “太好了,步行最好。一路飞过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朱晓敏第一个赞成。 “师妹,切记,前辈既然让我们换上普通衣服,我们万万不可太招摇。”韩明飞不太放心,再次叮嘱朱晓敏。 朱晓敏兴奋不已,回答得似乎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没有。 一周之后,众人到了复州。复州是光兴王都,热闹非凡,进城之后,直到雪晴客栈,陆柏峰一路都皱着眉。尽管大家穿的都是普通衣物,可几个师妹的相貌都太出尘脱俗了,平凡的布衣丝毫掩盖不住她们如花似玉的容貌与高贵优雅的气质,更何况是四位美人走在一起,引来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张望,眼神都不舍得挪开。 进了雪晴客栈之后,陆柏峰长舒一口气,回身道:“几位师妹,明日起你们还是买几顶斗笠带上吧,太引人注目了。” 几人相视一笑。 天黑之后,朱晓敏闲不住了,拉着众人去逛夜市。陆柏峰与韩明飞带着天逍与天遥半路拐进了一间酒楼,点了一桌酒菜消遣起来。 “咦?这斗笠还不错。清雨姐,你看。”朱晓敏发现了路边一个卖帽子与饰品的小摊。 “姑娘,我这些斗笠都是用细竹蔑、箭竹叶还有荷叶编织而成的,又轻巧又美观。”摊主介绍道。 “有没有带面纱的?”花清雨问道。 “有,有。有黑、白两色,不知要哪一种?” “白色的吧,我们买四顶。” 花清雨正要付钱,忽然从一旁传来了一道刺耳的笑声:“嘻嘻,姑娘这么美的容貌,戴上斗笠岂不可惜?” 循声望去,是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满面堆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轻佻之气,明明天气凉爽,他手中还轻轻摇着一把扇子。 看到这样的人,花清雨与朱晓敏甚是反感,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付了钱准备 离开。 “哎,别走呀。”那青年一步上前,将扇子压在了花清雨的手腕之上。 花清雨推开扇子:“你想做什么?” 青年“呵呵”一笑,收起扇子:“两位姑娘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复州人多地广,有许多热闹好玩的去处,不如就由我略尽地主之谊,陪着两位姑娘四处游览一番如何?” “不劳公子费心。清雨姐,我们走。”朱晓敏拉起花清雨的手,两人转身就走。 不料,青年身后的一名小厮忽然喝道:“给我站住!我家公子盛情邀请,你们竟敢拒绝?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这句话惹得朱晓敏不高兴了,转身冷冷地看着那名小厮。 “不得对姑娘无礼!”青年装模作样地嗔怪道,而后又转成笑脸,“两位姑娘,请恕家奴粗野。我是程家的公子,家父与光兴燕王爷是莫逆之交,因此我在复州地境还算说得上话的。”说到这里,青年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剑套上:“看两位姑娘的装束,相信也是爱剑之人,家中剑阁内珍藏着许多上品好剑,不如来我家中做客,到时两位可随意挑选两柄中意之剑,以作在下的见面之礼。” “晓敏,怎么回事?”唐君荷与萧立英走了过来。 那青年眼睛一亮,拱手道:“原来还有两位姑娘。也好,就一同来我程家做客吧,也好切磋一下剑艺。”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告辞。”萧立英拒绝道。 男青年望着四人的背影久久未动,轻轻眯起了眼睛,缓缓摇着扇子。 方才喝话的小厮凑上前来,轻声问:“公子,要不要追?” “先不用。守城的小五今天傍晚来报,说有外地来的四个大美人进了复州,想必就是她们四个。不过,同行的还有四个男子。这样,你先去……”青年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小厮一番,小厮频频点头,小跑着离开了。青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 花清雨笑道:“那人也真不自量力,还要与我们切磋剑艺呢。” “就是,看他那副嘴脸我就讨厌,背上还装模作样地背着个剑套,天又不热还摇扇子的,装相。上次是孔心焱,这回又冒出来个姓程的,为什么我们每次下山都会碰到这样的浪荡公子哥?”朱晓敏撇撇嘴,对青年的装束很不以为然。 “在你没入太清宗时我还遇到过一次呢,那次差点连命都没了。按大师兄调侃的话说,这叫‘红颜祸水’,不祸他人,祸扰自身。现在就把斗笠都带上吧,免得再招来烦心之人。”唐君荷道。 “呵呵,烦心之人还没死心呢,派来了一个小尾巴。”萧立英边戴斗笠边道。 “要不要教训教训他?”朱晓敏问。 唐君荷丝毫不在意:“不必。装作不知好了,量他也不敢做什么,我们逛我们的。” 逛了一圈之后,四人回到了雪晴客栈,陆柏峰他们饮酒未归,四人就先进房休息去了。客栈外面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着。 “什么人?”掌柜喝道。 那小厮整了整衣襟,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徐掌柜,不认得我了吗?” 掌柜一笑:“原来是程富安兄弟。怎么,你要住店?” 程富安倚在柜台上,轻声问道:“徐掌柜,方才进店那几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徐掌柜脑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从外地来的。” 程富安不耐:“这不是废话嘛,本地的还能来你这儿住店?他们四人姓甚名谁?同行的四个男子在哪?他们是什么关系?” 徐掌柜道:“这可问住我了。富安兄弟,我这儿是客栈,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南来的,北往的,难道我还一一盘问人家不成?” 程富安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徐掌柜,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实话,我家公子看上她们了。往后几日,你可要替我家公子多多留意她们几个,我会经常来,如果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我家公子自有重赏。” 徐掌柜也不客气,收下了银子:“富安兄弟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我一定尽力而为。”看着程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道:“富安兄弟,我现在就提供一个重要的消息给你,这伙人好像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复州。” “什么?这么快?不是今天才刚到吗?复州这么大,他们怎么不多留几天……”程富安小眼睛一转,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呵,竟然敢打小姐她们的主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徐掌柜轻蔑地摇了摇头,向朱晓敏禀报去了。 听了徐掌柜的描述,朱晓敏问:“程家的家势很大吗?” “程家本是复州此地的富贾,后来程家家主通过关系认识了光兴王,进献了许多珍宝,因此得到了燕王爷的赏识,扶持了一下他的生意,因此程家的势力越发壮大。至于程家的公子,名叫程彦宾,乃是独子,受惯了宠溺,整日不学无术,倚仗家势欺男霸女,复州的漂亮姑娘上街都不敢打扮,生怕被他撞上强掳到家中。像小姐这样四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一同出现在复州,难怪会被他盯上。”徐掌柜道。 “看他那腔调就猜出八、九分了,简直跟当年那个 匡文衡一个德性……”花清雨道。 “算了,休要让这等渣滓败了咱们的兴致。反正明早就要离开了。”朱晓敏道。 徐掌柜略带歉意说:“小姐,那跟踪你们的小厮名叫程富安,不得已,我已经告诉了他你们明早就要离开,否则那程彦宾发现你们走了,必定会来找我的麻烦……” 朱晓敏摆摆手:“无妨。以我们的身份,难道还怕他不成?” 徐掌柜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午夜子时,陆柏峰等人才从酒楼回到了客栈。冥想了一夜之后,翌日卯时,众人出发了。 沿着清冷的长街行至复州北门,却不想遇到了意外。守城士兵见朱晓敏几人带着斗笠,非要让她们摘下来看看面孔不可。 “奇怪了,你管我们长什么样子做什么?”朱晓敏不满地问。 “上头有令,让我们寻人,废话少说,快摘下斗笠!”卫兵不耐烦地喝斥。 陆柏峰道:“算了,摘下让他们看看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等四人摘下斗笠,守城卫兵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就是你们,你们不能出城!” “凭什么?”朱晓敏把眼一瞪。 “嘿嘿,程公子有令,我也没办法呀,反正你们就是不能出城。”卫兵道。 “哼,我们出不出城,你说了可不算。”朱晓敏冷声道。 “且慢,不要惹事。”陆柏峰挡在了朱晓敏身前,问卫兵道,“程公子是何许人?找我们有什么事?” 卫兵轻蔑地说:“连我们复州有名的程彦宾公子都不知道?他……”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了程彦宾的声音:“诸位,请恕我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众人回首一望,只见程彦宾从远处摇着扇子走来。“昨晚未曾向诸位姑娘通报名讳,在下姓程,双名彦宾,诚心邀请诸位前往家中做客,还请赏脸。”他彬彬有礼。 陆柏峰立即明白了,想必是这位登徒浪子惦记起几位师妹的容貌了,不由得摇头微微一笑:“程公子,我们急于赶路,无暇去贵府做客,还请见谅。” 程彦宾笑道:“何必急于一时呢?到我家做客之后,在下会为诸位配备一辆马车,绝对不会耽误行程,如何?” “你这人真是麻烦,我说最后一遍,听清楚了,我们不去!”朱晓敏拖长音调大声道。 程彦宾冷笑一声:“在下好话说尽,各位还是如此不给情面。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去不去我家,可由不得你们!”说完,他一收折扇,连拍三掌。 从各条小巷中立即涌出了许多士兵,将几人团团围住。 陆柏峰叹了口气,心道:“不惹别人,别人倒来惹我们,这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正在这时,从城外来了数架马车,由于城门被堵,只得停了下来。其中一架马车的布帘掀起,一位青年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跃下了马车,喊道:“程彦宾?这是怎么回事?” 程彦宾连忙迎上前。“原来是燕三公子。没事,我……我抓了几个毛贼。”他胡乱诌道。 “我呸!”朱晓敏忍不住啐了一口。 程彦宾吩咐士兵让路,然后谄媚地问道:“三公子,怎么这么早从外面回来?” “前些日子陪着内子和弟妹去了趟岳丈家,这是刚从慕州回来。”燕浩霖一边说着,眼光一一扫过陆柏峰等人,随后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这群人中有几个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于是疑惑地问:“程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几人相貌端正,气度不凡,岂会是毛贼?” “啊,三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几个年轻的都是放风的,真正动手的是他!”程彦宾一指陆柏峰。 陆柏峰惊讶地指着自己:“我?”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其他人都是俊男美女,只有自己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面容是最不光鲜的一个。几个师弟、师妹都面露笑意,朱晓敏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 “这位兄台看上去似曾相识,可是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燕浩霖并不理会程彦宾所说,礼貌有加地问陆柏峰。 陆柏峰笑答:“的确。我们曾在游龙郡汉州城的雪晴客栈中见过面,也曾在梦香长街的无味家中见过。” 燕浩霖恍然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去汉州应选驸马的时候!兄台真是好酒量,当时燕某真是吃了一惊呢。”而后,他转向程彦宾,冷冷地说:“程公子,你肯定是弄错了,这几位是我的旧识,尽皆豁达爽朗、光明磊落之人,岂会有行窃一说?” 程彦宾大吃一惊,赶紧转口风:“我看诸位也不像是行径不轨之人,没想到竟是三公子的旧识,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燕浩霖对众人拱手道:“事隔许久,不想今日有幸再遇诸位。不知是否有空来燕府一聚?” 陆柏峰道:“实在抱歉,燕公子,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日后闲暇,定登门拜访。” “好,期待到时与兄台痛饮一番。告辞了。”燕浩霖向一行人道别之后,上了马车,向城内驶去。 燕浩霖这么一干涉,程彦宾也不敢再做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开了复州。 第一百零八章 惑心魔音 ()才走出复州不久,天上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陆师兄,你怎么会认识燕三公子?”朱晓敏问。 陆柏峰淡淡一笑:“还记得在汉州时,我去梦香街的无味家喝酒吗?当时偶遇燕三公子,彼此都是好酒之人,就一起喝了几壶。不过,没有互通过姓名。今日得见,我才知道他就是燕三公子。” “怪不得,他称赞师兄爽朗豁达,想必是被你豪放的酒量给震慑住了。”唐君荷笑道。 “呵,这次多亏了他,才避免了一次冲突,省去我们不少麻烦。既然他从慕州回来,那我们就先去慕州好了。”陆柏峰道。 慕州距离复州大约有近两个月的脚程,这行人只用了两天飞到白州后转为步行,到达慕州已是一周之后。此时节慕州百家飘香,各种好闻的鱼干味充斥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众人一边仔细品味这诱人的香味,一边赞叹此地独特的饮食风俗。到了雪晴客栈安顿下之后,朱晓敏就迫不及待要去酒楼品尝美味的鱼干,天逍、天遥与花清雨陪着她一起去了,剩下的四人则留在客栈中商讨寻找巨石的计划。 陆柏峰从街上买来了两幅地图,一幅是潜龙郡的地图,还有一幅是慕州地境的详图。展开了慕州地图,他说:“你们看,慕州地处潜龙郡的东北角,城北数里外是冰原界线,城东则是雾凌山脉北端,再往东不远就到了东海边,我们就从东海边找起,向冰原北进六十里的范围内,我们一共八个人,我与韩师弟一人负责十里,唐师妹与萧师妹各自负责八里,剩下的二十四里就由其他四人平分,如何?” 韩明飞问:“这样分是没问题,可是找寻巨石的方法是什么?难道要打碎冰面下潜?” “是的。卢前辈仔细交代过,巨石十有**是在冰面以下的海水中,我们一路向西,每隔二十里就开一次洞,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师兄,咱们几人还好,天逍、天遥还有晓敏都未到元婴境界,清雨也刚刚恢复元婴不久,要他们长时间忍受海水的冰冷,我觉得有些勉强。”唐君荷略显担忧。修仙之人抵御外界的寒冷必须催动体内的灵力,因此,灵力越是充盈之人抵御得就越是轻松。 陆柏峰却道:“无妨,别忘记我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巩固境界。将体内灵力耗尽,支撑到极限,这是最好的锻炼方式。再说,区区这点儿寒冷都忍受不了的话,也对不住他们的甲等根骨啊。连日赶路,今天我们都好好休息一番,明天一早就按照计划开始寻找巨石。” …… 第二天,一行人向东出了慕州城,行至人烟稀少之处,御剑向东北飞去。等到了东海边,转向北飞。越过冰原界线三里后,放下了朱晓敏,又过了六里,放下了天遥,接下来是天逍、花清雨、萧立英、唐君荷、韩明飞,最后陆柏峰又独自飞了十里后落下。 陆柏峰抽出大剑容安,高高跃起,将大剑剑锋向下,用力戳向了冰面。“轰”的一声巨响,冰渣四溅,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容安剑深深地插在坑底,数道粗大的裂纹以剑身为中心向四方延伸开去。 “这冰冻得还真硬……”他自言自语。奋力拔出容安剑后又是一跃,不过这次他换了招式,用的是劈砸。劈的力道比戳要大得多,但缺点是着力处比较分散,不像戳剑那样部力道集中在一点。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冰面开裂的“嘎吱”声,坑底又出现了一个更深的坑。陆柏峰接连跳劈,容安剑落在冰上之后顺手再横竖划上两道,一个时辰之后,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他终于一剑砸穿了冰面,落入了海水之中。从水中冒出头来,陆柏峰仰头望了望,冰面最高处距离水面足足有一里之遥! “冰层竟然如此之厚,看来他们那几个要吃点儿苦头了,呵。”陆柏峰一头扎进了深蓝色的海水中。 下潜了大约五里左右,陆柏峰触到了海底。破冰困难,但找石头却很容易。海底空空如也,脚下除了沙还是沙。四处观望一下就可以看到有没有巨石。方圆二十里的范围,陆柏峰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寻了个遍,途中还遇到了韩明飞,两人交换了一个没寻到的手势,又互相游开了。 按照计划,寻完一处要向西二十里再开一个洞,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还要先往南飞将不会御剑的三人往西带。从早晨卯时开始,至晚上亥时结束,一共八个时辰,可以寻遍东西百余里的宽度。 尽管朱晓敏脚下的冰面是最薄的,可她吃的苦头却是最大的。灵力最少的她,到了下午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越来越冷,冰凉的海水似乎要将她冻结起来,眼睛也被刺得生疼。但每次浮出水面后,迎接她的都是唐君荷鼓励的笑容,她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场磨练,一定要坚持住。 随着灵力一点点消耗殆尽,朱晓敏开始用身体抵抗周遭的冰冷,牙齿在不断地打着颤,四肢划水的动作也变得越发僵硬起来,残存的一丝灵力凝聚在丹田处,给身体提供着最后一丝温暖。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敷衍了事,她明白寻找巨石的重要性,卢海龙交付的重托,万万不可在自己这一环断开。她攥着拳,咬着牙,终于搜寻遍了最后一片区域,向水面升去。 露出水面,唐君荷早已等在那里,朱晓敏颤颤巍巍地向着她伸出了双手。唐君荷将冻得嘴唇发紫、不停哆嗦的朱晓敏拉上了仙剑,向上飞去。 飞到冰面上之后,朱晓敏发现众人都在等待着自己。陆柏峰用灵力为她蒸干了衣袍,韩明飞递过来一颗补充灵力的热丹,花清雨为她披上了一条厚厚的毯子,同样披 着毯子、瑟瑟发抖的天逍与天遥还不忘向她竖起大拇指。朱晓敏有气无力地一笑,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如山,一阵眩晕袭来,她软绵绵地倒在了唐君荷的怀里。 “晓敏!”唐君荷惊呼。 陆柏峰赶紧捏住了朱晓敏的手腕,须臾,他说:“不用担心。只是灵力枯竭、疲劳过度,好好休息一夜就没事了。”众人听了都长舒一口气。 亥时的夜色已经很深了,月光皎洁,满天星斗显得格外清亮,众人无心欣赏这清美的夜色,只想着回到客栈好好地休息。 半夜时分,昏厥的朱晓敏清醒了过来,又服下了一颗丹药之后,开始了打坐冥想。同样在冥想中的天逍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在今天的寻石过程中,他发现了自己体内不太寻常的地方。 在最后一处海水中,当灵力耗尽时,天逍突发奇想,如果运行玄力周天又会如何?于是他催动了体内的玄力,沿着与灵力相反的方向在体内经脉中游走运行,身上立刻不冷了。果然有效!天逍起初又惊又喜,尽管玄力与灵力不同,但抵御寒冷的效果是一样的,这不等于是体内有别人双倍的灵力了吗? 可转念又一想,这样也没多大用处。舞剑发挥不出玄力的功效,灵力同样不适合挥刀,难道以后持久作战时还要转换兵刃?再说,在以剑修仙的青龙大陆,他可不敢以玄力作战。 考虑了片刻,天逍还是阻断了玄力的运行。虽然运行玄力可以让自己少吃点儿苦头,但磨练自己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令天逍不安的是,他的境界本就已经到达和合后期的瓶颈阶段,只差最后突破的一步了。经过磨练之后,他觉得灵力隐隐有往丹田处聚集的趋向。难道是要突破了?那体内的玄力怎么办?他心中万般疑惑,但又不能询问几位师兄师姐。 就这样,一直思虑到了天明,天逍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今天用玄力代替灵力来抵御寒冷。 待与几位师兄、师姐分开之后,天逍独自立于冰原之上,凝视着脚下的冰面。 “今日,就让我试试你的威力!”天逍心中默默说道。手腕一抖,一柄黑漆漆的长刀出现在手中,裂空刀!在握住刀柄的一刹那,他仿佛感觉到从刀身传来一阵阵欢愉地颤鸣。 “对不起,把你隐藏得太久了。”天逍注视着裂空刀微微笑道。 以前天逍练刀时都是半夜,光线很暗。今日终于可以在白天使用裂空刀了,天逍不免仔细打量了一番。 黑黝黝的刀身,不知是由什么材质炼制而成的,就连刀刃处也是黑色的。 “原来你这么不起眼呢。”天逍持刀在胸前,闭上了双眼,心中默念至强刀典《煜天》中的口诀,催动体内的玄力,忽然猛一睁眼,大喝一声,一刀狠狠劈下,先是“嘭”的一声巨响,而后冰面发出一阵刺耳又诡异的“吱吱”声,数条裂纹迅速从他脚下四散而开。 “什么呀,这还比不上我昨天用松纹剑时的威力呢!”天逍对裂空刀的表现甚是不满。 突然,“哗啦”一下,冰面居然部碎成了冰粉,激荡飘开,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巨坑。天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跌到了坑底,漫天落下的白色粉末轻轻飘在了他惊讶的脸上,凉冰冰的,感觉好极了。 “哇……”天逍就这么躺在坑中,惊喜地端详着手中的裂空刀,“厉害,果真厉害!哈哈哈!这等惊人的威力,岂是松纹剑可比?黑刀祖师的兵刃,果然非同一般。”忽然,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刀上有我留下的禁制,会随着你的境界修为逐渐解禁,展现其真正的威力。” “我修魔的境界才是和合后期而已,裂空刀的威力就已经如此之强了。那以后修练成刀魔、刀尊、甚至刀神之时,那该有多厉害啊!”天逍在心中赞叹着裂空神刀,越发喜爱起来。 有了裂空刀的协助,天逍破冰的速度几乎提升了一倍,而相比灵力消耗,玄力的消耗却减少了一半之多。当他寻找完自己负责的区域后,从水中探出头时,负责接他的陆柏峰还没到呢! 总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天逍用裂空刀在冰壁上切开缝隙,然后用手攀住,循此往复,自己爬到了冰面上。由于担心被陆柏峰、韩明飞或是唐君荷看见,手一触到冰面,他就立即将裂空刀收回了体内。 在冰面上打坐调息了一会儿,天边才出现了韩明飞与唐君荷的身影。 “大师兄!二师姐!”天逍站起,远远地向两人挥着手。 两人御剑飞到天逍面前,韩明飞惊奇地说:“天逍师弟,今天表现不错啊,这么快就寻完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嘿嘿,”天逍咧嘴一笑,“用剑切出冰缝,一点点儿爬上来的呗。” 两人更加惊讶了,唐君荷道:“那你破冰的速度该有多快啊?”忽然她脸色一沉:“你老实说,在水下寻石的时候,是不是偷懒了?” “放心吧,二师姐,我敢保证,这片区域内绝对没有巨石。” “师妹,你多心了,我相信三师弟是个吃得了苦的人。再说,破冰才是最辛苦的,连冰都破了,剩下的就简单了,没有理由会偷懒。”韩明飞说着,视线转向了天逍身后那个骇人的大坑。“啧啧,天逍,你的功力似乎长进了不少啊,看来这次磨练对你的益处非常大。”韩明飞称赞道,“你稍等,陆师兄就在后面,我和君荷还要去接天遥和晓敏,先走了。” 目送二人消失在天边之后,天逍望了望裂空刀劈出的大坑,心想:“看来以后用裂空刀时要稍微轻点儿了,让 人怀疑可不好。” 不久之后,陆柏峰就御剑而来,见到天逍的“杰作”,不免又是一番称赞。 又是艰苦的一天,进步的不只有天逍,天遥与朱晓敏的表现也好了很多不仅结束得比头天早,而且没有人再昏过去了。 一行人疲惫不堪地回到慕州之后,朱晓敏的活动比前一天多了一项品尝百味鱼干。雪晴客栈的掌柜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迎接众人归来。许久不知饥饿是什么滋味的朱晓敏大嚼特嚼了一番,当夜她也没再服用丹药恢复灵力,而是通过冥想自然恢复。 第三天,第四天……直至第七天,他们终于探查完了从慕州到东海边的这片冰原,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慕州以西的地境,州城与村镇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众人一天换一个地方住宿,省去了不少往返的时间。不过这也令朱晓敏大为不满,因为每到一处,她还来不及尝遍当地的美食,就要匆匆地辗转到其他地方了。 寻找巨石的任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几位太清宗的优秀弟子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宗门的这段时间里,宗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 在悄悄送走陆柏峰一行人之后的第二天清早,卢海龙正在房内冥想,忽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前辈,不好了,有个凶狠的白衣女子杀上门来了!”他闻言连忙起身,身形一闪就不见了踪影,禀报的弟子惊讶地四周环视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卢海龙已经离开了。 山门前聚集了很多人,见到卢海龙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卢海龙跨出大门,发现李原啸以及几位长老已经到了。 对面不远处,立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她的脸色苍白无比,嘴唇竟然是可怕的黑紫色。她手持一柄白色的蛇形仙剑,鲜血从剑锋滴滴下落,她的脚边,是几具断裂的尸体。 “‘骨灵白妖’宋心蓉!”卢海龙厉声道。 “总算来了个厉害点儿的,我料想堂堂太清宗怎会如此窝囊,净派些无用之人上来送死!”宋心蓉脸色阴沉,好似厉鬼。 “妖女!你杀我太清宗数名弟子,这笔债,定要你血债血偿!”李原啸悲愤怒吼。 宋心蓉冷哼了一声:“有胆的你就出来跟我打,我倒看看你怎么让我血债血偿,别仗着护宗大阵就敢随意叫嚣,我自有办法破得了这个阵法!” 太清宗的护宗大阵有内外两层,外层覆盖了整片天道山,但不具备防御能力,只是让人无法御剑而已。真正有用的是内层,范围仅覆盖整个太清宗,当有外敌入侵之时,只需激活大阵,就可抵御攻击。但防阵再厉害也是法阵,凡是法阵都有承受攻击的极限,在超过极限的攻击面前,任何法阵都是一片浮云。 卢海龙曾听苗昊商与姜桓谷说过,“血灵黑妖”万禹闲已是渡劫中期的修为了,那想必眼前的宋心蓉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堂堂太清宗的护宗大阵,承受住仅仅一位渡劫中期高手的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也不知道宋心蓉破阵的自信由何处而来。 苗昊商、姜桓谷与赫连馨也出现在了卢海龙的身旁,众位长老都心定了许多。他们不知道宋心蓉的实力,在他们眼里,两位渡劫境界高手与两位大乘境界的人联手,必定无人能敌。接着,史冲寅、柳茵茵夫妻也赶到了。 光看这批人的气势以及众长老望向他们时目光中所含的崇敬,宋心蓉就知道他们是太清宗的高手。当看见了赫连馨手中的承影仙剑之后,她微微一笑:“仙剑承影,看来,你就是太清宗的第一高手了?想必我夫君丧命之时,你也是帮凶之一吧。” 赫连馨冷喝道:“笑话,万禹闲要杀我们,还不许我们还手?” “那你是承认了。既然如此,出阵和我打一场。”宋心蓉道。 赫连馨刚要应声,忽然心底响起了卢海龙的传音:“别跟她打,先拖延时间!” 赫连馨虽然不知道卢海龙要做什么,但想必是有他的理由。她干脆收回了承影仙剑,笑道:“你有本事,就进来打。” 宋心蓉恶狠狠地激道:“原来太清宗都是些畏首畏尾的窝囊废,枉称修仙名门大宗!,啊哈哈哈!”凄厉而又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山际之间。可说归说,她根本没打算强行破开护宗大阵,那样不仅耗费的灵力太多,而且赫连馨境界未知,又有承影仙剑在手,如此太过冒险。 她自有别的办法,同样可以逼出阵法中的人! 她仰天不断地狂笑着,声音尖锐刺耳,震得众人耳朵生疼。忽然,大门旁的一名弟子满面通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迎向了宋心蓉。宋心蓉抬起持剑的右手,伸出两指,狠狠地插进了那名弟子的双眼,而后使劲往外一拽,两只眼珠竟然被硬生生地挖了出来!奇怪的是,尽管那名弟子血流满面,却一声不吭,好像任由宋心蓉折磨一般。 “晓君!”一名长老悲愤地叫道,那是他的爱徒。 长老的喊声立即被宋心蓉的又一阵狂笑给掩盖住了,接着,又有一名弟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冲出了大阵。宋心蓉轻轻挥出几剑,两名弟子顿时碎成了数块。 “妖女,竟敢用妖法!”李原啸大惊失色,那两名弟子想必是被宋心蓉凄厉的笑声蛊惑了心智。 苗昊商与姜桓谷连忙将其余弟子推进了宗内,并且关紧了大门,两人守在门旁。 宋心蓉的笑声越来越响,就连卢海龙也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连忙催动灵力抵御魔音。这种情况下,即便打起来也无法顺畅地出招,想不到宋心蓉还有这等可怕的手段! 第一百零九章 咒魂琴曲 ()宋心蓉的笑声持续不断,门内的弟子“砰砰”地敲着门,就连几位长老的脸也都憋红了。正当众人疲于抵抗魔音之时,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不响,但穿透力极强,竟然丝毫不受宋心蓉笑声的影响。这段琴声如同晨钟暮鼓一般,驱散了笑声中的魔音,缓解了众人的压力。 卢海龙面露喜色,帮手来了。 一袭金衣、金色长发的俊逸青年囚牛手捧着蟠龙咒魂琴出现在了路口处,而他的身后,正跟着怒容满面的皇甫玉。 宋心蓉立即停止了笑声,囚牛也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收势,向卢海龙略微颔首道:“卢兄,抱歉,来得晚了些。” 苗昊商惊讶万分:“囚牛兄,你不是已经回汉州了吗?”他起初以为是卢海龙捏碎了囚牛留下的夜明珠,可转念一想,囚牛当时说是三日之内赶到,怎可能如此之快? “姐姐?你怎么也回来了?”赫连馨觉得事情未免太巧,正当宋心蓉发难之时,皇甫玉正好出现。 囚牛并未答话,而是对宋心蓉说:“你的夫君是我三弟杀的。” 宋心蓉冷声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真是不走运。” “你不走运的事还不止这个。今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囚牛轻描淡写地就宣判了宋心蓉的死刑。 宋心蓉大笑:“你那么有把握能赢得了我?纳命来!”她挥剑刺向了囚牛。 宋心蓉的蛇形仙剑踪迹诡异,竟然也是弯曲的,但速度却很惊人,只见数道蛇形的光影罩向了囚牛的面门。 囚牛脚下轻轻一蹭,身形轻飘飘地倒退开去,捧琴、拨弦、弹音的动作一气呵成,一道淡红色的月牙形光波伴随着琴弦的颤动激射而出,接着,是黄色的光波、蓝色的、绿色的、紫色的……五色光波飞出了数道,一一迎上了蛇形的光影,同时消失不见了。但囚牛的手却没有停,右手五指在琴弦上轻巧地跳动,起初单弦振动,而后双弦、三弦同振,五色光波连续不断飞向了手忙脚乱的宋心蓉。 而在其他人耳中,不断鸣响的悦耳音符俨然连成了一曲悠然的琴乐,有如天籁一般动听,回旋在天道山间。 宋心蓉挥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囚牛拨动琴弦的速度,她高接低挡、应顾不暇,而囚牛却闭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意,长长的金发不断地飘荡着,仿佛十分陶醉于自己的琴声。 宋心蓉见势不妙,立即后退数步,将白灵剑向囚牛掷出。白灵剑腾空飞舞,竟然以一化五,变成了五柄仙剑,两柄继续抵挡囚牛弹出的光波,另外两柄攻向了囚牛,最后一柄则攻向了囚牛手中的蟠龙咒魂琴。 宋心蓉惊讶于囚牛武器的奇特,心想如果能毁了这把琴,囚牛必输无疑。 五柄白灵剑的剑柄上都有一根淡淡的光线,分别连在三丈开外宋心蓉的右手五指之上。让出距离,是为了更加从容地躲避光波,这样就不必化解囚牛所有的攻势,从而转守为攻,扭转被动的局面。 一旁观战的皇甫玉明白,相比十九年前,宋心蓉的境界必定又精进了许多。当初和宋心蓉一战之时,她还是用的实体丝线缠住白灵剑与自己鏖斗,并且五根线才控制了一柄白灵剑。而如今,宋心蓉不仅能让白灵剑以一化五,还能用灵力化成丝线,并且一指控制一剑,比原先厉害得太多了。 可是囚牛又怎会让宋心蓉的想法得逞?只见他左腿弯曲,右腿横搁在左膝之上,身形平稳,仿佛坐在凳子上,可他的身下明明是空空如也!他将咒魂琴平铺在腿上,不必扶琴的左手也一同开始拨动琴弦。顿时,五色光波的数量多了一倍,也明亮了许多,将周围映照的五光十色,绚丽无比。 数道光波直接撞上了攻向囚牛的两柄白灵剑,一阵“叮当”声响起,白灵剑被挡了回去,更让人拍手称妙的是,这本该很不和谐的“叮当”声居然颇有节奏地融进了囚牛所弹的乐曲之中,成了衬托出优美旋律的画龙点睛之笔。至于攻向蟠龙咒魂琴的那柄白灵剑,囚牛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丝毫不在意。 “嗡”的一声鸣响,白灵剑切在了琴弦之上,宋心蓉大喜,可白灵剑突然又被震飞,一股可怕的功力沿着灵力线疾速地传了过来,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有一股明显的波动冲入了宋心蓉的小指,而刚才白灵剑与琴弦碰撞发出的“嗡”声,同样也不着痕迹地被囚牛融进了乐曲之中。 宋心蓉顿时感觉小指一股钻心的疼痛,接着竟然不停使唤地上下抖动,而后突然向手背的方向猛然反弯,伴随轻微的一记“咔嚓”,小指断了,剧痛难忍的宋心蓉叫出了声,可是指头断裂声与她的痛呼声都湮没在了囚牛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之中。 小指一断,灵力线也少了一根,那柄不受控制的白灵剑落到了地上。 “那琴是什么材质,竟然如此坚硬!”宋心蓉恨恨地想,“可恨当年被那婆娘切断了左手,否则我就能控制十柄白灵剑了!”刚才一打照面,她就认出了皇甫玉。 囚牛的动作忽然变了,原本指尖轻巧的跳动变成了大起大落。 “龙天万律罗。”囚牛淡淡的声音随着忽然激昂而起的旋律飘进了众人的耳中。他的双手变成了两道模糊的影子,在琴弦上不断地来来回回,随着手影的舞动,蟠龙咒魂琴激射出无数光点,伴随最后一记猛拨,乘着高昂的音调,光点化作颗颗流星,铺天盖地射向了宋心蓉。 四根灵力线部被射断,白灵剑“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宋心蓉大吃一惊,光点覆盖范围太大,根本无从躲闪。紧急关头,她狠狠一咬自己 的舌尖,顿时鲜血满口,她运足了灵力,向着飞来的光点喷出一口血雾。光点中的一部分撞上了滴滴血雾,发出一阵“嗤嗤”的声音,红色的烟雾腾起,血雾与光点都化为了乌有。可血雾覆盖的范围没有光点那么大,还是有不少光点击中了宋心蓉的手臂、腿脚等处。 “啊”宋心蓉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那些光点击中之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穿了她的皮肉筋骨,留下了一个个通明的血洞! 观战的众人不寒而栗,云起雪飞、荡气回肠的乐曲中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杀招!若是周身要害被光点击中,那必死无疑! 宋心蓉喘着粗气,暗道不妙。囚牛的实力果然强劲,方才那口血是她救命的招数,已经耗去了她七成的灵力,还损耗了五年的功力修为,她可没能力再喷一口了。不得已,她打算逃跑。 宋心蓉手掌一握,四根灵力线亮起,白灵剑再度攻向囚牛,同时她忍着腿上的剧痛,向山下飞奔而去。就在四柄白灵剑飞到囚牛面前时,其中三柄忽然“砰”的一声破碎开来,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飞针射向了囚牛。 “嗯?”囚牛惊讶地哼了一声,左手拍在琴上压紧,右手使劲向后拨扯五根琴弦,一个五彩斑斓、光芒流转的光罩笼罩了囚牛身,飞针撞在光罩之上,激起点点星芒,而后纷纷落下,化为虚无。最后一柄白灵剑,早已被宋心蓉收了回去。 宋心蓉的这招不但阴险,还为自己争取了不少时间,皇甫玉急得大喝一声:“妖女休走!”疾步追了过去。 “不用担心!她走不掉的。”囚牛依然是那个稳稳的坐姿。 “龙灵咒魂曲!”囚牛的左手压琴未动,右手弹琴的速度比起“龙天万律罗”时又快了数倍,连手影都消失了,只见五根琴弦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下,诡异地振动着,乐曲从五根金灿灿的琴弦上飞旋而出。不过,此次却没有出现任何光波。 “这招有什么威力?”正当众人心中疑惑之时,他们吃惊地发现,已经逃远的宋心蓉居然又走了回来! 卢海龙心中一阵震撼,他明白了,这是囚牛用琴音控制住了宋心蓉的心神。想来可笑,起初宋心蓉企图用魔音控制着太清宗人走出护宗大阵送死,现在却被囚牛以同样的手段制服了,与魔音不同的是,囚牛弹奏的旋律让人如醉如痴。“太厉害了!”他心中赞叹,“倘若遇上这种敌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蟠龙咒魂琴,精髓就在于“咒魂”二字,先前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攻击招式并不是咒魂琴最可怕的地方,控制心神,从而杀人与无形之中,这才是咒魂琴曲的威力所在。 等宋心蓉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原来的地方,囚牛的手也停了下来,宋心蓉霎时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她绝望地惊呼了一声:“不!” “送你最后一程。”囚牛不温不火的声音在宋心蓉听来就如同鬼哭神嚎一般惊悚骇人。 他的左手重新抚在琴弦上,右手向后拉三根弦,左手向前推两根弦,五根弦被反向分开,弯成了巨大的弧度,而后,他双手突然一松,五根琴弦瞬间弹回原位,震荡不已,可奇怪的是,众人原以为咒魂琴会发出前所未有的响亮声音,但此时却恰恰相反,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唯独有囚牛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回荡:“龙象灭无音。” “音”字刚落,宋心蓉的身体忽然爆裂而开,连同手中的白灵剑一起化为了烟粉点点,随风消逝了。 正所谓“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尽管这招没有一丝声响,但威力却无疑是最大的,能将眼前的敌人灭为虚无,的确配得上那个震撼的名字“龙象灭无音”! 囚牛飞舞的长发悄然落下,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恬淡的笑容,收琴,起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平静。 他缓步走到目瞪口呆的卢海龙面前:“卢兄,你托龙族办的第二件事,我已经完成了,抱歉,同时也毁了那片地面。”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不远处的地上净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洞,那是被之前那招“龙天万律罗”射出来的。 “这算什么,不妨事。囚牛兄为我宗除去大敌,还让我们欣赏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卢某感激不尽!”卢海龙道。 “呵,卢兄言过了。这多亏了你的谋略,才让我撞见了她,囚牛佩服不已。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囚牛告辞。诸位,后会有期。”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向山下走去。 经过皇甫玉身边时,皇甫玉颔首称谢道:“囚牛兄,多谢你与嘲风兄帮我报了当年的杀子之仇。嘲风兄还救了我一命,囚牛兄更是救了宗弟子,皇甫玉自忖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皇甫姑娘,我兄弟二人为你报了杀子之仇只是顺带,不必如此。” 皇甫玉目送囚牛消失在了拐角处,走回了山门前。 “姐姐,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赫连馨欣喜道。 皇甫玉微微摇了摇头:“我与囚牛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天道山域。方才接到了卢道友的传信,我们才立即赶上山来。” “怎么会?那天我亲眼看见你们离开了啊?”赫连馨惊讶无比。 “这都是卢道友为了引出宋心蓉与内奸的计谋。”皇甫玉笑道,“具体的情况你还是问他吧。” 众人闻言,都望向了卢海龙。囚牛刚才说:“卢兄所料丝毫不差,剩下的事就无需我出手了”,原来是针对内奸而言。 卢海龙朗声道:“从当初听说四位高手与龙族的嘲风被万禹闲截击的时候,我就怀 疑我们宗内出了叛徒。因为东斗木叶洞的具体位置,除了本宗几位高手与我、李宗主还有余长老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可万禹闲却等在木叶洞的门口,这不奇怪吗?想来是有人偷听到了机密,然后告诉了万禹闲。另外,万禹闲丧命多时,按理来说宋心蓉应该早就找上门来了,可我们横等竖等,却始终不见其人。其实,龙族的嘲风当初离去之时就已经发现了宋心蓉的踪迹她就躲在天道山以西的不远处,可她之所以不上山来,必是得到了内奸的消息,忌惮留于宗内的囚牛。于是,我未让龙族立即动手,而是设下一箭双雕之计,让囚牛与皇甫道友假装离开,未免遭到怀疑,我特意留下了赫连道友。两位高手一走,宋心蓉必定会送上门来,如此不仅可以除掉她,还能顺便揪出那个内奸。只是没想到,宋心蓉竟然可以用魔音控制心神,害得宗里死了几名弟子。”说道这里,卢海龙长叹了一声。 苗昊商安慰道:“老卢,不用太过悲伤,虽然牺牲了几名弟子,但也顺利杀掉了我宗的心腹大患。只要宋心蓉多活一天,我宗在外的弟子就危险一天,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只是那个内奸,你找到了没有?” 卢海龙点点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内奸居然是你!”说着,他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竟然是太清宗的二长老,执法长老谢宁冬! 谢宁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前、前辈,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宗里的执法长老,怎么会是内奸?” 李原啸眉头紧皱:“师父,您确定?谢长老许多年来为宗内打点大小事务,功劳、苦劳样样不少,可不要冤枉了他。” 卢海龙摇了摇头:“有三点说明你是内奸。第一,当我接到禀报来到门前之时,用灵识探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体内都是灵力流转,准备迎击,唯独你的灵力没有任何运转的迹象。” “前辈,那是因为我到场得较晚,还没来得及运转灵力。再说真动起手来之时再运行灵力也不迟啊。这点有些牵强,我不服。”谢宁冬辩解道。 “那好,再说第二点。因为我对你产生了怀疑,所以当囚牛与皇甫道友出现时,我特别注意了你的表情。其他人都是先惊后喜,而你却是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想必是由于事情的发展超乎了你的意料所致。而且,那时宋心蓉转头望了你一眼,虽然长发挡住了她的目光,但我想那一定是个埋怨的眼神。以你当时所站的位置,宋心蓉怎会无缘无故地看你一眼呢?” “啊,前辈冤枉!我平时不苟言笑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皱眉,我只是在思索为何囚牛与皇甫姑娘会出现而已。至于宋心蓉看我,我丝毫不知,眼睛长在她的脸上,她想看谁就看谁,如果她当时看的是你而不是我,难道说你自己是内奸吗?这点我也不服。”谢宁冬继续狡辩。 卢海龙冷笑一声:“第三点,我问你,昨天晚上亥时三刻,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宗去了哪里?” 谢宁冬沁出了一身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去哪里。我炼丹,没材料了,所以下山去了趟昊州。” “什么药店亥时三科还没打烊?再说你炼的什么丹那么急迫?” “我……我是在昊州城外附近采的药材,白天冥想过了,所以夜里安静的时候炼丹……” “真的?你只去了一次昊州附近,然后就回宗了吗?没再去其他地方?”卢海龙问道。 “没有,我起誓,绝对没有!”谢宁冬举起右手,神情坚决。 卢海龙笑道:“那就奇怪了,既然你去了天道山东面的昊州,为何你的脚上沾了天道山西面树林中才有的含笑花粉?” “啊……”谢宁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含笑花,是天道山西边林中特有的花,只在清明时节盛开,花粉是绛红色,数量很多,有时轻风一吹,能扬起半天的红色花粉。 卢海龙继续道:“说来也巧,昨晚的亥时两刻左右,我正好送几名弟子下山。之后我发现夜色柔美,索性就在剑器殿的房顶上赏月,无意中却瞥见了一个黑色身影悄悄翻墙出了宗去。等我追至山下,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于是,我就回到宗内等着,直到丑时左右,那道黑影又偷偷地翻墙进宗,我悄悄尾随,待那人进了房中,换下夜行衣,我才发现是你。你可能没有发现,你踩了一脚的含笑花粉。为了阻断内奸用灵息玉与宋心蓉通信,我早就在宗内布下了一个阻断灵息的法阵,你半夜翻墙去了西山密林,必定是去会晤宋心蓉,告诉他囚牛与皇甫道友离宗的好消息,所以昨日他们刚走,今日宋心蓉就杀上门来。综合三点来看,我断定,你就是内奸。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卢海龙心思缜密,正是因为怀疑宗内长老之中有内奸,所以才不派长老下山寻找水凌洞。 铁证如山,谢宁冬哑口无言。众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大长老姚化空气愤不已,将拳头攥得“咔咔”直响,他与谢宁冬搭档多年,分别为传功、执法长老,没想到谢宁冬竟然背叛了太清宗。他恨恨地质问:“老谢,你怎么如此糊涂,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处,居然背叛宗门?” 谢宁冬闭眼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姚化空大喝一声,抽出仙剑,一剑斩飞了谢宁冬的头颅,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宗门。 众人皆是一声叹息,纷纷摇头离去了。 一阵轻风吹起,谢宁冬的鞋底飘起了些许红色的粉末。含笑花粉在风中盘旋飞舞,似乎正在嘲笑着地上那个渺小的灵魂。 第一百十章 艳珠冰湖 ()足足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陆柏峰等人依然没有找到那块神秘的巨石。每天都不断地重复破冰、潜水、寻找、上浮的步骤,既枯燥又辛苦。 这天晚上,回到客栈之后,韩明飞对陆柏峰道:“陆师兄,我们找了整整两个月了,可到夜哭谷还远得很,我觉得我们这样找不是办法,太慢了,难道要花上一、两年不成?” 陆柏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啊,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巨石再大能有多大?南北纵宽六十里,东西横长数千里,谁知道巨石究竟在哪块冰下面呐。”萧立英也很郁闷。 “会不会是卢前辈想错了?”天逍道。 陆柏峰道:“卢前辈曾经说过,按照他的推测,前几个五斗星洞都找到了,这次应该也没错,只是范围大了一些,不太好找。” 朱晓敏趴在桌上,软绵绵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累……” 天遥提议:“师兄,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支撑不住了,不如明天休息一天吧。” 陆柏峰应允了:“好吧。我再想一想,看看有什么更有效率的办法。” 第二天,众人没去冰原。接近午时,朱晓敏与天逍、天遥还有花清雨四人去酒楼大吃大喝去了。 此地乃是虎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出名的是这里出产的毛笔虎毫笔。一般毛笔都使用狼毫或者羊毫,但虎毫笔却是用生活在虎州附近山中的雪地白虎毛制成的。雪地白虎毛质地软硬适中,搭配上虎州城附近所生“文心竹”制成的笔杆,就能制成享誉整个青龙大陆的极品毛笔。“文房有四宝,笔墨和纸砚。”以潜龙郡虎州的笔,亢龙郡许州的墨,飞龙郡仑州的纸和游龙郡端州的砚四者为尊,正好位于青龙大陆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有诗为证: 文心配虎毫, 虎州笔无双。 雾凌松烟飘, 许州墨留香。 青檀沙田草, 仑州纸柔张。 琴雪澄泥烧, 端州砚四方。 因此,虎州的毛笔店最多。虽说由于兽潮的关系,城外的雪地白虎已经销声匿迹了,但各家笔店的存货依然很多。各种粗细、大小、长短不一的毛笔悬挂在笔店的门口,雪白的虎毫笔毛远远可见。朱晓敏等人一路欣赏着精美的毛笔,往城中最大的酒楼登月楼而去。 虽说已是五月,但北地的天气依然很冷。四人到了登月楼之后,点了一桌火锅,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位客商打扮的人在四人的邻桌坐了下来。看到这边热气腾腾的火锅,其中一人搓着手道:“李大哥,不如咱俩也点个火锅暖暖身子吧?” 另外一人道:“行,我都快冻死了。这次生意不错,就奢侈一回好了。小二,来份火锅,再来四盘羊肉……” 等火锅菜料上齐,两人继续交谈起来。由于两桌离得太近,都在酒楼的一个角落里,而且天遥背对着那桌,所以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起初是天南地北的胡谈乱侃,但天遥发现,两人经常提到这次生意大赚了一笔云云。“且听听看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天遥心中十分好奇。 “李大哥,许多年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大老远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可不是嘛,张老弟。我也纳闷,难道这些年咱那儿的姑娘们都不爱首饰了还是怎地,生意总是很惨淡。” “要我说啊,就是咱那儿的珍珠产得太多了,珍珠发簪,珍珠耳环,珍珠项链,珍珠手镯,珍珠戒指,甚至连珍珠脚环都差不多人手一个,谁还来照顾咱的生意啊?这珍贵的东西,就要卖到稀有的地方去才有价值。” 天遥微微一笑,原来那两人是贩卖珍珠的。知道了之后,他也就不再留意了。 身后那两人继续聊着天。 “李大哥,你知道吗,那天王老三下水捞珍珠,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 “你也知道,咱那儿的水温长年冰冷,可王老三下水捞贝时无意中发现,湖底的泥沙里居然有块大石头是热乎乎的。” “大石头”三个字钻入天遥的耳朵之后,他敏感地停了筷子,再度竖耳仔细听着。 “热的?莫不是暖玉石?” “那倒不清楚。王老三想敲下一块来看看,顺便做成个暖心炉,于是带着锤子和凿子下了水,对着大石头使劲一凿,你猜怎么着?” “砸着手了?” “不是,那凿子忽然就弹开了,还打着王老三的眼睛了呢,他可真够倒霉的。” 天遥“腾”地一下站起,转身拱手道:“两位兄台,不知你们来自何处?那个湖又在哪里?” 天逍被他吓了一跳:“遥弟,怎么了?” 那两人也被吓了一跳,警惕地望着他。那位“李大哥”问道:“你这人咋偷听别人说话呢?” 天遥笑了笑:“两位说话的声音 又不小,想不听也没办法呀。这样,你告诉我湖泊在哪里,这锭银子就归你们了。”他摸出一个银锭放在了两人的桌上。 见了银锭,两人的态度立即大变,“李大哥”满脸堆笑:“公子你出手这么大方,我也不扭捏了。我们俩来自旌州附近的白雪村,那个湖正是村北面的艳珠湖。” “白雪村,艳珠湖。”天遥牢牢地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他又问,“两位兄台,不知那艳珠湖是否长年结冰?” “张老弟”神情惊讶:“小兄弟,你咋知道的?艳珠湖长年冰冻,但这个季节的冰层不厚。湖底生着许多珠贝。所以咱们那儿的人经常在冰上钻个洞,潜水下去捞贝。” 天遥恭拜:“多谢两位兄台相告。” 这边的三人听得云里雾里。天遥回过身催促道:“我们赶紧回去。” “可我还没吃完呢……”朱晓敏不太情愿。 “哎呀,我知道巨石的下落了,赶紧回去告诉陆师兄,我们就不用再费劲到处找了。”天遥道。 三人惊而起身。 “张老弟”听到了天遥的话,善意地提醒他:“小兄弟,听说那石头可大得很呢,又敲不碎砸不裂的,你要是想捞上来那可费劲了。” 天遥再度道谢,拉着三人迅速地离开了。 陆柏峰在房内打坐,脑中正思考着该如何迅速地搜寻完剩下的几千里冰原,忽然,房门被撞开了,天遥带头冲了进来,欣喜道:“师兄,巨石找到了,白雪村,艳珠湖!” “别急,慢慢说,什么眼珠湖?” “不是眼珠湖,是艳珠湖!”天遥如此这般地将登月楼中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陆柏峰听完之后哈哈大笑,摸了摸天遥的脑袋,称赞道:“还是你小子机灵啊。好了,我也不用发愁了。我们明日,不,我们马上就出发!” 叫上了韩明飞、唐君荷与萧立英之后,一行人兴奋地踏上了西去旌州的路途。旌州地处潜龙郡西北部,西边紧贴着夜哭谷。如果从虎州步行过去,还要花很久时间,众人实在等不及了,出了虎州后就御剑飞行,疾速向西飞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我想了半天计划,大家历尽艰辛,依然没发现巨石的影子。天遥就这么去吃了一顿火锅,却知道了巨石的位置。”陆柏峰慨叹。 “师兄,我这‘每到一处,尝遍美食’的宗旨还不错吧?要不是我要去登月楼,我们还不知道要辛苦到几时呢!”朱晓敏得意洋洋。 “晓敏,你们四个人一起去,为何偏偏只有天遥听见了?天逍与清雨虽然没听到,但人家都不吭不哈的,就你还跳出来争功。”唐君荷笑道。 “估计她那会儿正忙着吃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石头。”萧立英也笑道。 “不管怎样,总之是我为天遥哥提供了吃火锅的这个契机,最终才有了这个结果。”朱晓敏摇头晃脑,对两人的讽刺丝毫不在乎。 陆柏峰道:“晓敏的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功劳,不过还不如针鼻儿大呢。” “嘿嘿……”朱晓敏的笑声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个小师妹,实在是太可爱了。 三天之后,众人到达了旌州地境。刚入城,陆柏峰就向卫兵打听白雪村的位置,原来白雪村地处旌州城北边三十余里处,天色已晚,众人先在客栈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就飞到了白雪村。在村北五里处的确有一个湖泊,陆柏峰在御剑时已经看到了。只是看样子艳珠湖挺大,如果先询问过发现巨石的“王老三”之后再去找,应该能省下不少工夫。经过村口一位老人的指点,王老三的家就住在村西北头。 来到了王老三家门前,众人听到了屋内传出一阵阵咳嗽声,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陆柏峰轻轻敲了敲门。房内响起了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点,一个带着独眼罩的老汉探出头来,看了看陆柏峰,又看了看后面的几人,疑惑地问:“你找谁?” “王大哥,是李兄弟与张兄弟介绍我们来找你的。”陆柏峰答道。 “哦,是他们呐。你们快进来吧,外面冷。”老汉热情地将众人迎进了房内。 房内的摆设很简陋,一张床,一个小桌,一个柜子,再有一个炭火炉子,炉上放着个药壶,“咕嘟咕嘟”地熬着药。小小的房内涌进了八个人,一下子拥挤起来。 “你们来床上坐吧,凳子不够了。”王老三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我们马上就走。”接着,陆柏峰问起艳珠湖中巨石的事。 “我这眼睛,就是凿那石头时被凿子弹伤的,现在还疼得要命呢。下水的位置我记得,但说不明白,大概是在艳珠湖当中靠西南一点。不过,你们要找那石头干什么?”王老三问道。 陆柏峰拿出一锭银子,看得王老三眼都直了。“王大哥,如果你带我们找到了石头,这锭银子就送给你。”天遥这招他也学会了。 王老三自然是高兴地满口答应。他拿着银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装进了兜里,而后热心地 问:“你们莫不是要捞那巨石?它可大着呢,要不我去村里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帮忙?” “不用,你只要带我们过去就可以了。”陆柏峰道。 “那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在前往艳珠湖的途中,王老三絮絮叨叨地向陆柏峰讲述着自己发现巨石怪异之处以及被凿子弹伤眼睛的经过,陆柏峰听了只是微笑,并不多言。 到了艳珠湖,踏上冰面,王老三叮嘱道:“你们小心,冰上滑着呢。现在这季节冰薄,还有那些浅坑千万别踩,那都是捞珠贝留下的洞暂时又被冻上了,吃不了劲,一踩准跌进湖里去。” 王老三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往湖中心位置走去,口中依然不停:“你们来的可真巧,冬天的冰厚,打洞不方便,湖水也冷得要命,可麻烦着呢…… 咱们这个艳珠湖啊,别看鱼、虾不多,可就是珠贝多,珠贝多了,珍珠也就多了。不过大多个头太小,连米粒大都没有,如果偶尔能捞着个和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那可不得了…… 要说我们这些捞贝的人,也挺辛苦。这块儿的天气冷,夏天也结冰,冬天就更别提了。所以不仅得练出一身好水性,还得练出一副耐冷的好身板儿…… 为了潜得快点儿,还得抱块石头下水,到了湖底胡乱捞上几把,就得往上浮。那石头上缠着绳子呢,上去之后还得把石头再拽上来,拼死拼活捞上来一堆珠贝,值钱的珍珠没几个,其他的珠贝还得换个地方再扔回湖里去……” 就这样,走了一路,王老三也说了一路。众人只是听个热闹,倒也不觉得烦。 快到湖心之时,王老三忽然停下:“到了。”他指着一个很浅的圆坑,看来已经许久没人从这下水了。他忽然一拍大腿:“唉呀,不好,走得太急,我忘记带镐头了!那可是下水必带的东西,咋就忘了这茬儿呢?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回去……” 话音未落,陆柏峰就一拳砸向了那个浅坑。“咔嚓”一声脆响,冰面被砸了个穿,露出了下面平静的湖水。而且,这个圆洞比原来的浅坑还大了一圈。 “啊?啊?”王老三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等着,我先下去看看。”陆柏峰“噗通”一声跃入了湖里。 “哎,哎,”王老三用胳膊肘碰了碰韩明飞,煞有介事地问道,“我说,那人莫不是‘大力仙’?” 大家都被这个朴实的村民给逗乐了,韩明飞道:“王大哥,你猜错了,他不是‘大力仙’,他是‘酒力仙’。” 王老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九力神’,一个人顶九个人的劲儿,怪不得力气那么大呢……” 艳珠湖水很冷,可跟冰原下的海水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湖也不深,陆柏峰视力非凡,刚一下水就看见了湖底泥沙中隐约凸起的阴影。 潜到了巨石旁边,陆柏峰想起了卢海龙嘱咐过的话:“第一,巨石恒温不变。”他用手摸了摸,巨石比掌温稍凉。在周围冰冷的湖水之中,难怪王老三声称巨石摸起来感觉热乎乎的。 “第二,巨石挪移不动。”陆柏峰双掌放在巨石上,猛然用力前推,巨石纹丝不动。 “第三,巨石反弹攻击。”陆柏峰抽出容安剑,轻轻地敲击巨石,果然,一股反弹力传来,这一点也符合。 “第四,巨石度灵显字。”关于这一点,卢海龙还单独说了一句,要度灵显字,必须要有大乘以上的功力才可。陆柏峰的功力显然不够,但卢海龙估计度入灵力之后多少会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才是。度灵入石,陆柏峰仔细感应着,巨石中隐约有一丝波动,虽不明显,不过已经足够证明,这块巨石,就是北斗水凌洞的入口机关无疑! “卢前辈推测的位置稍有偏差,好在任务完成了。巨石在此,那水凌洞应该就在艳珠湖底……”陆柏峰一边思索一边向水面游去。爬上冰面之后,他用灵力瞬间蒸干了衣服,又让王老三吃了一惊。 陆柏峰又给了王老三一锭大银,让他为今日之事保密。王老三心道今天真是遇着活神仙了,这般厉害不说,还如此大方。 任务完成,一行人御剑飞起,向天道山的方向飞去。王老三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上,张大了嘴巴,望着东南方愣愣地出神。 …… 执法长老谢宁冬背叛了整个太清宗,所以剩下的长老部上提一位,由原来的三长老周鸿语接任执法长老的位置,遣务长老则由原来的四长老洪阕雷担任。除去在兽潮中丧生的三位长老,原本太清宗一十三位长老如今只剩下了九人。 让卢海龙略感不安的是,谢宁冬至死也没有说出为何会背叛宗派。是为了某种利益?还是为了某个人?或者是为了向宗内某人甚至宗复仇?他隐隐觉得,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 心绪烦躁之时,陆柏峰等人的功成归来无疑让卢海龙高兴了许多。找到了水凌洞也不必急于一时前往,北斗七星绢剩下的六个名额,卢海龙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处理才能为太清宗谋取更大的利益。 第一百十一章 以盗还盗 ()虽然太清宗主李原啸已经吩咐下去,有关二长老谢宁冬背叛宗派的事不要外传,可不久之后,这则消息仍然传遍了青龙大陆的修仙界。 这些日子以来,卢海龙的心中一直不太安定。一来,谢宁冬没有说出背叛宗派的原因;二来,谢宁冬究竟知道宗内的多少秘密、又泄露出去多少,没人知道。卢海龙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陆柏峰等人从潜龙郡归来,卢海龙得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北斗水凌洞,这才一扫心中的阴霾。 “这段时间你们的修为境界稳固了许多,看来没有偷懒。”卢海龙灵识随意一探,十分满意。 “前辈,这可真是个苦差事,您要如何奖励我们?”朱晓敏笑嘻嘻地问。 “宗里已经给你最好的待遇了,我还能奖励你们什么?” “比如说……前辈您还有没有多余的灵晶?”朱晓敏算是尝到了灵晶的甜头,心里一直惦记着。 卢海龙没有答话,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等这次北斗水凌洞的事结束之后,我亲自带你外出云游历练,如何?” “前辈,一言为定!”朱晓敏听到“云游”二字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卢海龙笑道:“别开心得太早。云游为次,历练为主。到时只有你、天逍和天遥三人同去,我可是有要求的,两年之内,必须达到元婴境界。”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前辈,两年?”朱晓敏惊讶地问道。 “怎么,从和合后期修炼到元婴前期,两年还不够?”卢海龙反问道。 “可我才和合中期……” “你难道没有发觉吗?你已经是和合后期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朱晓敏更吃惊了。 “同一境界的三个时期,分别本就不明显,何况你现在修为很低,就更难区别。” “晓敏,想必是你在冰原破冰潜水达到极限之后,夜里冥想时提升的境界。”唐君荷道。 “难怪到后面我觉得好像没有那么辛苦了,原来是境界提升了。”朱晓敏恍然大悟,“前辈,您说让我们先稳固境界,我却升入和合后期,不要紧吧?” “无妨。你提升境界不是借助的灵晶,而是靠自身修炼。” “太好了!不过前辈,两年修炼到元婴?别人从和合后期修炼到元婴前期可要花三年呢……” “不要放宽对自己的要求。三年那是普通修仙者,你是我太清宗甲等根骨的弟子,两年半足矣。加上灵晶可以提高修炼速度,再由我亲自指导你们三个修炼,务必要在两年内达到元婴!”卢海龙严肃地道。在水凌洞之事结束的两年之后,术藏宫就要开启了,到时他也没时间继续指导几位小辈修炼了。 看着其他人羡慕的神情,卢海龙笑道:“你们几个的境界比较高了,即便跟着我修炼,两年内也得不到什么明显的成效,有我给你们的灵晶就足够了。至于花清雨,你花一脉自有独特的修炼方法,有你师父在,我帮不上什么忙。这样吧,到时我给你们炼一些丹药算作奖励。” 众人齐声向卢海龙道谢。正要离开之时,卢海龙却叫住了天逍、天遥两兄弟。 待其他人走出了房间,卢海龙问他们:“你们俩仔细想一想,有关天逍襁褓中那块白绢的事,还有谁知晓?或者你们有没有无意中透露给其他人?” 天逍思虑片刻,答道:“前辈,白绢上写下了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事,我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见过那块白绢的,应该只有爹、娘和外公。” 天遥问:“前辈,那块白绢是不是五斗星绢之一?” 卢海龙点点头:“你们不要对别人说起,这是宗门的秘密。回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天逍和天遥对他深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门。在回竹园的路上,天遥道:“逍哥,那块白绢果然是五斗星绢之一,难怪当初外公的神情那么焦急。” 天逍应了一声,心中不禁疑惑起来:“我的亲生爹娘是谁?怎么会把五斗星绢放在我的襁褓里呢?”许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想这个问题。生而不养,天逍对那双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父母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情感。 两人走后,卢海龙又陷入了沉思:“这兄弟二人连白绢是五斗星绢中的哪一块都不知道,应该不是他们无意中走漏的消息。罢了,先不去想了,木叶洞之行早已结束,现在当务之急是思考水凌洞的名额分配。”想着,他往怀中一摸,顿时呆立当场,冒了一身的冷汗,本该好好躺在怀中的北斗七星绢,居然不见了! 卢海龙连忙将身上下找了个遍,还是没发现北斗七星绢。难道是无意中掉在哪里了?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粗心。既然不是大意掉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被偷了。 卢海龙稳住自己的心神,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自从李原啸将北斗七星绢交给自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也没有换过衣物。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偷的,又是被谁偷的呢?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宋心蓉用魔音攻击时,苗昊商与姜桓谷慌忙将一干弟子推入门内,有一名神志 不清的弟子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在了卢海龙身上。这段时间内与自己有过肢体接触的,就只有这名弟子了。 想明白了一切,卢海龙叫来了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赫连馨以及李原啸,平静地告诉他们,北斗七星绢被偷了。众人俱惊,连忙询问具体情况。卢海龙将方才所想叙述了一遍,李原啸气愤不已:“师父,您还记得不记得那名弟子的长相?我立马叫宗弟子过来给您认一遍!” “唉,不必了。”卢海龙苦笑一声,“偷绢之人必是知道我怀中有北斗七星绢,又装作神志不清撞了我一下,弹指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这儿偷走东西,放眼整个青龙大陆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那名小弟子,根本不是太清宗的人。” “老卢,听你的意思,难道是贝氏兄弟做的?”姜桓谷恍然道。 “没错,拥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加上堪称‘神乎其技’的偷盗技术,只有‘千手盗圣’贝元开和‘无影盗神’贝元闭兄弟二人!” “那你猜是哪一个?”苗昊商问。 卢海龙分析道:“贝元闭相对‘正直’一些,一直信奉‘盗亦有道’;贝元开则是‘能盗则盗’,这事儿很可能是贝元开做的。但是北斗七星绢的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贝元闭也不是不可能……” “贝元闭不是和你一起成功闯过了火云洞的南斗六芒阵吗?要真是贝元闭偷的,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姜桓谷道。 卢海龙点点头:“十有**是贝元开做的。” “不知皇甫、赫连两位道友能不能帮我们将北斗七星绢夺回来?”苗昊商望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 皇甫玉皱眉道:“不是我姐妹二人不肯,只是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贝元开乃是渡劫中期境界,若是打斗起来,即便我们以二敌一,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他;此外,他身法极佳,若是想逃,任我们谁都追不上。” 见到皇甫、赫连二人露出为难的神情,苗昊商又转向卢海龙:“老卢,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此事有上、中、下三个对策。与贝元开打上一场,将北斗七星卷夺回,这便是下策。下策伐战,虽然把握不大,但好在直接,若是能限制住贝元开则最好,如果宝绢还在他身上,一旦搜出来就容不得他抵赖。”卢海龙道。 “要不我们请龙族那些人帮一下忙?”姜桓谷提议。 “这一点我曾经考虑过,此法不妥。”卢海龙摇头否定,“这件事跟龙族毫无关系,龙族不一定会管我们的闲事,若是用掉九龙腾云佩的最后一次机会又有些可惜。再说以贝元开的身法,龙族的几人能不能限制住他还是个问题。若是被他逃了,消息传开反而对我们不利。” “那你说说中策和上策。”皇甫玉道。 “中策伐交。我们联系一干同去五斗星洞的修仙道友,找到贝元开,施加压力逼他交出北斗七星绢。”看着几人面露赞同之色,卢海龙顿了一顿,又道:“中策好在无须与贝元开交手,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逃不掉。但缺点是会提前暴露北斗七星绢的消息,另外,倘若贝元开始终不肯露面或者拒不承认,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此言在理,没有确凿证据,此法未必行得通。 “上策伐谋。既然力敌贝元开无甚把握,那就智取。”卢海龙说得简简单单。 皇甫玉摇了摇头:“贝元开做贼多久了?溜精溜精的,想要智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卢道友可有良计?” 卢海龙叹了口气:“只有一计,也不知算不算得良计。贝元开已经去过西斗金戈洞,北斗水凌洞他是进不去的。因此,他盗走宝绢之后,必定会转让给其他人,换取自己所需之物。如此推测,他应该会将宝绢转让给没有进过任何一个五斗星洞的大乘境界高手,而且很有可能是其他六大宗派之一……” 姜桓谷忽然打断道:“老卢,我不明白了,他转让给六大宗派做什么?” “换取该宗派的剑籍秘典。”卢海龙推测道,“贝元开为散修者,他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大宗派高深的剑籍。许多年来,他已盗取了不少中、小宗派和散修者的剑籍,唯有七大宗派的剑籍始终未曾染指。” 姜桓谷又问:“那为何只是大乘境界之人?” “大乘境界之下不可入洞,自然不必说。至于渡劫境界的高手么,他们的修为和贝元开相差无几,万一对贝元开起了歹意,他可就自找麻烦了。再说关心五斗星绢的渡劫境界高手也就这么几个,而且都已经去过五斗星洞之一了。一开始没有露面的那些渡劫境界高手,此时依然不会露面。因此,与六大宗派的大乘期修仙者交换最为稳妥。毕竟绝世仙剑的诱惑极大,相信没人会吝啬本宗的剑籍吧?”卢海龙推敲得极为仔细,每一点都考虑得很周。 众人听得频频点头,苗昊商赞叹道:“老卢,你真厉害,竟然想到了这么多。那你的计策是什么?” “迅速调遣宗内猎言堂弟子,时刻关注其余六大宗的动向。若发现有黑衣人出入该宗,就立即回报,到时我亲自去取回宝绢。相信大乘境界的人还不是我的对手。”卢海龙道。 “万一其他宗派也有渡劫境界高手坐镇怎么办?”姜桓谷问。 卢海龙摇了摇头:“可能性极小。风凌宗的‘玉面飞狐’赵禅玉、飘渺宗的‘荡世仙翁’包世涵、赤日宗的‘烈阳飞鹰’袁齐天和冷月宗的‘冷颜神鸦’杨芝远夫妇、夜离宗的‘天外飞鹏’白天恒等五人已经命丧火云洞。唯有天云宗的‘西月王母’薛月霖比较麻烦……不过贝元开知道薛月霖一直留在天云宗,如果按前面的分析,他应该不会让渡劫境界的高手知道自己有北斗七星绢,所以就不会和天云宗的人交换。不管宝绢最后落到哪个宗派,不是他们所偷,我却去硬抢回来,难免要导致两宗产生过节,怪只怪贝元开修为太高,我这计策实属无奈。” 苗昊商哭笑不得:“听你说‘上策伐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呢,原来就是等贝元开将宝绢出手之后再去抢回来啊。” 卢海龙苦笑:“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贝元开与六大宗派必然不会声张北斗七星绢的消息,这个方法与中策、下策相比把握较大。虽然不太光彩,但也是为了取回我宗丢失之物,情有可原。” 许久未作声的李原啸忽然道:“师父,诸位前辈,我对渡劫境界的高手不甚了解。据江湖传闻,那位贝元开还有个胞弟叫做贝元闭,两人虽同样是盗,但性格作风却相差很多,可是真的?” “的确如此。”卢海龙答道。 “那不知他兄弟二人关系如何?”李原啸又问。 “素来不合。” 李原啸微微一笑:“那我倒是有一计。曾闻贝元闭‘盗亦有道’一说,看来他对贝元开的行径颇有微词。师父,您干脆请贝元闭出手将北斗七星绢盗回来,如何?” 此话一出,苗昊商拍手大笑:“这个方法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贝元开能盗出去,贝元闭就能盗回来。” 姜桓谷道:“可是,如果论偷盗技术,应该是贝元开稍胜一筹啊。再说,也不知道贝元闭肯不肯出手帮我们。” 卢海龙考虑了许久,李原啸的提议的确很妙,只是有些不确定的因素。末了,他做了决定:“李宗主的方法值得一试。如果宝绢已经转让给其他人,那贝元闭偷起来更是十拿九稳;若是宝绢依然在贝元开身上,要想不动干戈、毫发无伤地取回,也只有贝元闭才能做得到。哪怕是失败了,至少北斗七星绢的秘密不会泄露,到时再想其他的办法。此法最重要的关键就是看贝元闭肯不肯出手,还有一点,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甫玉与赫连馨,渡劫高手的隐修之处,估计也只有同等的高手才有可能知晓吧。 皇甫玉与赫连馨却纷纷摇头。皇甫玉道:“修仙同道都不太愿意与贝氏兄弟为伍,我们也是如此,连交情都谈不上,更别说知道他的住处了。” “如果他改变了容貌四处云游、居无定所,那就更找不到他了。”赫连馨道。 “此事是不是可以请龙族帮忙?”李原啸又提了一个建议。 卢海龙一拍额头,大喜道:“对啊,让龙族帮我们抢回白绢他们或许不肯,但帮忙找个人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上次我去游龙郡汉州城商议金戈洞之行时见到了贝元闭,当时他说是被睚眦请来的,也就是说睚眦必然知道贝元闭的隐修之所。事不宜迟,我立即动身前往汉州。” 日薄西山,天色将暮。卢海龙一人一剑,疾速地向着西方飞行。遗失北斗七星绢的事仿佛一块沉重的巨石始终压在他的心头。“北斗七星绢是在我手里丢的,我就一定要把它找回来。如果贝元闭拒绝,到时应该怎么劝说他才好呢……”一路思索着,卢海龙披星戴月、不停不休,几天之后,汉州城的轮廓出现在了远方。 “卢兄,许久不见。”刚一入城,睚眦就传音问候。 卢海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忘忧楼,囚牛与睚眦已经坐在一张方桌旁。 “卢兄,可曾抓出内奸?”囚牛淡淡地笑着,挪了挪旁边的凳子,示意卢海龙坐下。 “多谢囚牛兄,内奸已经找出。我这次来是要劳烦睚眦兄帮我寻个人。”卢海龙开门见山。 “你要寻谁?”睚眦眉毛一扬。 “‘无影盗神’贝元闭。事关北斗七星绢,望睚眦兄务必帮我这个忙。” “找人容易。北斗七星绢怎么了?”睚眦好奇地问。 卢海龙将发现遗失宝绢、众人商议对策、决定以盗还盗的事说了一遍。 睚眦和囚牛闻言都笑了。睚眦道:“这个计策有意思。当初火云洞口分别之前,我曾经询问过贝元闭的住处。他就住在亢龙郡的啸林山谷之中。卢兄,到时他要是不答应,你就这么说……” 卢海龙听完之后,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睚眦兄指点。我寻回宝绢心切,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后悔有期。” 囚牛与睚眦起身相送,一直将他送出了汉州城。卢海龙又日夜兼程地往回赶。“没想到贝元闭就在亢龙郡,害得我来回横穿青龙大陆。”他自言自语。 啸林山,位于亢龙郡的东北角,是雾凌山脉的一座支脉。丛林密布,悄无人烟,是个隐修的好去处。 望着下方茫茫森林,卢海龙心想:“‘无影盗神’贝元闭,就看看你与‘千手盗圣’贝元开究竟谁更厉害了。” 第一百十二章 无影盗神 ()一条小溪旁,三棵柳树前,有一个简陋的小木屋。 春季回暖,冰雪消融。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盘腿坐在小溪旁,他凝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自言自语:“不论寒暑,流水不腐。炎炎夏日,河水湍急,但也有些许干涸之相。凛冽冬日,大湖广袤,尚且有偶尔结冰之时。小溪却无影响,一年四季,涓涓细流。虽不浪涛滚滚,但贵在持之以恒。”言罢,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了双目。“咦?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修仙者来此?”白衣人站起身来,向西南方张望。一个小黑点远远地出现在山谷的天空中,片刻之后,白衣人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卢道友。”白衣人大声道。 “贝道友,近来安好?”卢海龙打着招呼,控制着仙剑下落。 白衣人正是贝元闭,他笑道:“平平淡淡,一如既往。卢道友可是从睚眦处得知我的住处?” “正是。贝道友,此次来卢某是有要事相托。” “哦?还有太清宗办不了的事?”贝元闭有些惊讶。修仙同道大多对他兄弟二人十分不齿,主动来打交道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卢海龙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贝道友,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北斗七星绢已被我宗寻得,不想却在我身上出了差错。”卢海龙叹了口气。 “北斗七星绢!”贝元闭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已经去过南斗火云洞了,其他的五斗星绢对他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出了什么差错?” 卢海龙将遗失宝绢、自己的推测等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贝元闭的表情一直是不温不火,偶尔插上几句话,口气也是不冷不热的。听完之后,他说:“既然卢道友推测是贝元开盗的,为何不去向他讨要,反而来寻我作甚?” “贝元开修为颇高,性格又狡猾,与他理论或是大战一场皆非良策。思来想去,只有借贝道友的帮助才有希望。” “那你就找错人了。”贝元闭一声轻笑,“我和贝元开实为兄弟,却无半点手足情分,向来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要不回来。” “贝道友误会了,我并不是让你去帮我讨要回来,而是用你们兄弟二人最擅长的手段。”卢海龙道。 “盗?”贝元闭眨了眨眼,明白了卢海龙的意思。“不行。”他却一口回绝。 卢海龙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问:“为何不行?” 贝元闭摇了摇头:“我与贝元开的偷盗技术乃是师从同一人,但从年幼时起,我们就从来没有互相盗过东西。师父有训,我们二人之间切不可互相偷盗对方之物,免生猜忌影响手足之情。多少年来,我们一直遵循着师父的教诲,卢道友还是另谋他法吧。” 卢海龙听了忽然大笑不止。 贝元闭疑惑地望着他:“何事如此好笑?” “我在笑贝道友刚才的话。你说不可互相偷盗对方之物,可那北斗七星绢本就不是贝元开的东西。至于兄弟情谊,你刚才不是说‘无半点手足情分’吗?既然没有情谊,又何来猜忌影响一说?所以我甚觉好笑。”卢海龙道。 贝元闭也笑道:“卢道友不必如此。若是其他人我也就帮了,只是贝元开不可。” 卢海龙眯缝起眼睛:“说句不好听的话,贝道友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偷盗技艺胜不过贝元开?修仙界传言,‘无影盗神’较‘千手盗圣’要稍逊一筹,贝道友担心失败也属正常。” 贝元闭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卢道友可以收起你的激将法了,我贝元闭不吃那一套。我与贝元开从未较量过,又何来‘稍逊一筹’之说。” 卢海龙在贝元闭对面坐下:“贝道友,这你可有所不知了。修仙界中都是这么说的。我想,这是由于你二人行事作风差异造成的。” 见贝元闭并未睁眼,卢海龙继续往下说:“贝道友所窃之物,凡是不会消耗的,都主动物归原主。久而久之,不明其中道理的人或许会以为贝道友只会偷,不会守,出于畏惧才将所窃之物归还。而贝元开却从来都是盗来则用,用余则弃。在气势上,贝道友已经输了一头,这是其一。” 贝元闭虽未睁眼,但是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 “其二,修仙界所丢之物又岂会皆是你们兄弟二人所盗?有莫名其妙遗失的,有被其他人盗走的,甚至有些东西忘记了放在何处而误认为丢失的。由于贝道友盗走了会归还,所盗之物一目了然,因此人们往往会把那些物品的丢失算在贝元开的头上。日积月累,贝元开的名气自然比你的略响。” “其三,贝道友已经很少盗取他人之物了吧?” 贝元开终于睁开了眼睛:“修为越高,所需之物越少。自从我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没怎么行盗过,最近一次就是上回盗取薛月霖的南斗六星绢临摹藏剑图,在那之前已经几十年未曾出手了。” “正是因为这个。贝道友盗的是所需之物,而贝元开盗的却是所喜之物,不论对他有用与否,只要看上了眼,他就会出手。或者说,他是以盗为乐,嗜盗如命。总之,屡屡行窃的他,肯定比寥寥出手的你更有名气。”卢海龙微笑着说。 贝元闭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临来之前,睚眦曾经跟我说过,贝元开的盗技堪称一绝,九龙腾云佩就险些被他盗去。” 贝元闭不屑:“那还不是没有盗走?不过如此。换成是我,一定成功。” “贝道友,睚眦说了,其实贝元开已经得手了,他之所以发现九龙腾云佩被盗,是因为龙族有秘法,他的精神力能够感受到九龙腾云佩的位置所在。因此睚眦对贝元开的盗技极为佩服。 可我却不是这样以为的。贝元开固然厉害,但我始终认为他比不上贝道友。实不相瞒,我和睚眦打了一个赌。我赌贝道友一定能够成功盗回北斗七星绢,而睚眦赌的是你必然会失败。贝道友若是不去盗,也算作是畏惧认输。我赌输东西事小,贝道友名声受损可就事大了。 如果贝道友成功盗回宝绢,待北斗七星绢大白于天下之时,你二人的名声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别人会说:‘千手盗圣’被‘无影盗神’所盗,‘无影盗神’可谓神乎其技,盖世无双。’”卢海龙的三寸不烂之舌果然厉害。 贝元闭攥紧了拳头,他已经被那句“‘千手盗圣’被‘无影盗神’所盗”给激励了。“也罢,我就应了你。让你们见识一下,盗术独步天下的人,是我‘无影盗神’贝元闭!” “说是‘不吃那一套’,到头来还不是中了激将法?睚眦说的对,贝元闭以‘盗’为傲,言损其傲,抑此扬彼,必能唤起他一较高下的心思。”卢海龙心想。“贝道友,贝元开也可能已经将北斗七星绢转让给其他人,倘若如此……” “若是在其他人那儿倒是容易了,我反掌之间就可帮你盗回。‘千手盗圣’盗走之物被‘无影盗神’盗回,这样也不错嘛,哈哈。”贝元闭如今满心都是与贝元开斗一斗盗技的念头。 两人一同御剑飞出了啸林山谷,并定下一月之期。卢海龙返回太清宗去了,贝元闭则独自往骧龙郡的方向飞去。 贝元开的行踪飘忽不定,首先得找到他才行。可青龙大陆这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一个月,是不是有些短了……”贝元闭自言自语。 “哈,天助我也。”贝元闭忽然兴奋起来,他想起七天之后就是盗贼义父的祭日,以往每年两人都会去义父坟前祭奠。只不过贝元开上午去,贝元闭下午去,默契地避开对方。此番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义父的坟墓在骧龙郡东部的一座山头上,贝元闭决定先在附近的州城住上些时日,等待祭日的到来。 两日之后,骧龙郡衡州城,贝元闭坐在酒楼的一角,独饮独酌。窗外飘起了小雨,酒楼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两名身着白色长袍的修仙弟子远远看到了贝元闭,于是一起走上前来行礼:“见过贝前辈。” 贝元闭一扫两人的面容,发现并不认识。“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弟子说:“贝前辈难道忘了?前几天您来我宗做客,正是弟子引您去的鸢飞殿。” 贝元闭眨了眨眼睛,应道:“哦,是你啊,刚才没细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那名弟子道:“弟子奉命出宗办事,与前辈只是偶遇。” 贝元闭点点头:“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事。”说完,他起身离开了酒楼。 贝元闭自打当初离开汉州之后,就一直留在啸林山谷中静修,刚才那名弟子,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贝元开。这也难怪,贝元开与贝元闭是孪生兄弟,相貌十分相像,唯独气度略有不同。另外,贝元开喜穿黑衣,贝元闭喜穿白衣,这也是区分两人的一个方法。一般的后辈弟子哪里知道这么多?那名弟子身着白色长袍,再加上“鸢飞殿”三个字,贝元闭确定,贝元开前些日子去过天云宗。听口气,他应该已经离开了,贝元闭顿时计上心来。 …… 天云宗主叶申荣正在房中冥想,忽闻弟子来报,贝元开前来拜访。 “他怎么又回来了?”叶申荣皱起了眉头,赶紧来到了鸢飞殿。 殿中,薛月霖问:“贝道友,你为何去而复返?” 贝元开微微笑道:“薛姐,我想了想,似乎我有些吃亏啊。” 薛月霖愠怒道:“连《韦仑剑籍》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素闻你贪得无厌,果真如此!” 贝元开笑嘻嘻地说:“这样,我用一个秘密换取天云宗的十颗蹑空丹,如何?” “什么秘密?”薛月霖连忙问道。蹑空丹,是天云宗一种特殊的丹药,服用之后可以激发体内潜能,暂时提升身法速度,对以灵巧著称的天云宗剑法有极大的辅助作用。 “你先将蹑空丹给我,我再告诉你。” 薛月霖眉头紧皱,贝元开笑道:“薛姐,这里是你的地盘,难道还怕我逃走了不成?” “暂且相信你。”薛月霖命一旁的叶申荣取来一瓶蹑空丹,放在了桌上。贝元开刚伸手想拿,薛月霖喊道:“慢着!蹑空丹在此,你先说你的秘密。听后我若觉得值得,自然会将蹑空丹相赠。” 贝元开舔了下嘴唇:“那好。薛姐,暂借宝绢一用。” 薛月霖向叶申荣点点头,叶申荣从怀中拿出白绢,平铺在了桌上。 贝元开走到桌子正面,深吸一口气,双掌覆于白绢之上,度灵显图。顿时白绢上蓝色光芒流转,藏剑图与诗句显现了出来。 薛月霖与叶申荣紧紧盯着白绢,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贝元开,你说的秘密在哪?”薛月霖疑惑地问。 贝元开说了一声:“莫急!”而后又大喝了一声,双手猛然用力,桌子“咔嚓”一下被可怕的力道震成了齑粉, 薛月霖连忙伸手接住了蹑空丹的药瓶。 北斗七星绢并未飘落,而是被贝元开牢牢地吸附在掌上。片刻之后,贝元开长舒一口气,收了功,提着宝绢的上端,将其背面示给薛月霖与叶申荣,笑道:“秘密就在这里。” 薛月霖定睛一看,白绢的背面居然也出现了几行淡淡的蓝色字迹,她刚想细读,贝元开忽然将白绢折起,伸出手来:“蹑空丹。” 薛月霖扬手将药瓶抛给了贝元开,一把抓过了北斗七星绢,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贝元开“嘿嘿”一笑,将药瓶塞入了怀里,抱拳道:“告辞了。” 薛月霖头也不抬:“不送。” 那白绢的背面写着:“北斗水凌洞,位于北极冰原内八百里处。洞中寒冷非常,至深处有吾之仙剑轩辕。绝世仙剑有缘者方能得之,轩辕剑被吾藏在一处岩壁之中,进洞者可试试运气。得吾剑者,可号令各路修仙宗派;未得剑者,只可谓气运不佳。绝世仙剑一十八柄,唯独轩辕剑与众不同。是何不同,得剑者自然可知。”最后落款“黄龙公孙姬”。 薛月霖的手微微颤抖,这段文字太珍贵了,不仅写出了水凌洞的位置所在,还透露了轩辕剑藏在石壁之中。虽然用天云宗的至强剑籍《韦仑》以及十颗蹑空丹与贝元开做了交换,但区区这些与轩辕剑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这笔交易,做得太值了。 叶申荣只知道给宝绢度灵可以显图,倒是不知还可以再度发功显出更为隐蔽的字迹。既然北斗七星绢有隐藏字迹,那南斗六星绢会不会也有呢? 薛月霖是由叶申荣控制的,从火云洞回来之后,叶申荣就一直有些怀疑湛卢仙剑会不会已经落入谁人之手,他可不相信洞中什么都没有。他曾经向南斗六星绢度灵,可奇怪的是,绢上的藏剑图与诗句居然都消失了。他也曾控制薛月霖下到扶琴湖底对着巨石度灵,可巨石上的字迹同样消失了,火云洞通道的入口也不再显露。如今受到贝元开的启发,叶申荣怀疑南斗六星绢上也有隐藏的文字,虽然为时已晚,可至少可以表明湛卢仙剑究竟在不在洞里。 被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虽然修为境界掉到了寂灭中期,但体内灵力依然如原来般充沛,只需学着贝元开的样子度灵发功即可。叶申荣从怀中拿出南斗六星绢,放在身旁的桌上,刚想控制薛月霖过来度灵,却猛然一震,怔住了。因为南斗六星绢的触感,与北斗七星绢有着难以觉察的细微差别! “不好!”叶申荣心中“咯噔”一沉,连忙控制薛月霖覆掌于北斗七星绢之上,度灵。果不其然,白绢上空空如也。“上当了!”他恨得咬牙切齿,这块北斗七星绢,分明是假的! …… “贝元开”离开氤氲盆地之后,一路放声大笑。他一把扯去了黑色衣袍,换上了自己喜爱的白色,他分明就是“无影盗神”贝元闭! 他在酒楼中得知贝元开曾经去过天云宗时就明白了,卢海龙的推测基本是正确的,只是没料到贝元开那么大胆,还真敢去和渡劫境界的高手做交易。贝元闭想到的良计就是换上黑衣假扮成贝元开。以两人酷似的面容,连易容的功夫都省了。剩下的就是该如何骗取薛月霖拿出北斗七星绢,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 当初贝元闭为了湛卢仙剑曾经调包过一次南斗六星绢,这次用的依然是那块假绢。假绢本是盗贼师父窃来的一块天蚕丝绢,一直被贝元闭带在身上,与五斗星绢颇为相似。 他先诓说北斗七星绢上有个隐藏的秘密,在覆掌度灵时以衣袖做挡,将天蚕丝绢叠在了北斗七星绢之上,隔绢度灵,在北斗绢显图的同时,用灵力在天蚕丝绢上飞速临摹,知道了北斗水凌洞的名字,贝元闭临时胡编乱诌了一段话印在了假绢背面。 之后,他故意发力将桌子震成碎屑,当薛月霖与叶申荣的注意力被桌子和坠落的蹑空丹瓶分散的一瞬间,他双手轻微一抖就将真假两绢调换了位置。接着他折起白绢伸手要丹时,已经将真绢藏在了左手的衣袖之中,调包之计就此完成。 飞剑上的贝元闭心情大好,不仅巧法取回了北斗七星绢,还让薛月霖白搭上十颗蹑空丹。经过那片熟悉的山头,贝元闭御剑下落,心道:“也罢,离师父的祭日没几天了。索性拜完师父再去太清宗好了。” 十天之后,贝元闭来到了亢龙郡天道山脚下,准备将北斗七星绢交还卢海龙。正要上山时,却看见卢海龙负手从山上走了下来。 “卢道友。”贝元闭招呼道。 “啊,贝道友。”卢海龙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得手了?” “我贝元闭出手,岂会有盗不来的东西?”贝元闭得意洋洋,“不过北斗七星绢并不在贝元开身上,而是交易给了薛月霖,太没有挑战了。” “‘无影盗神’果然名不虚传,薛月霖也是渡劫中期境界,为人又谨慎,上次被贝道友调包之后,此番必定更加小心,能从她那里盗回宝绢已然难如登天,卢某钦佩不已。”卢海龙赞叹道,“贝道友,我尚有要事在身,你先将宝绢归还于我,日后卢某必有重谢。” “卢道友客气了。”贝元闭淡淡地笑道,将北斗七星绢拿了出来,递给卢海龙。 卢海龙欣喜地伸手,刚触到宝绢,贝元闭却倏地把手缩了回去。 “贝道友?”卢海龙疑惑地望着他。 贝元闭冷笑一声:“想拿回宝绢,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十三章 拍卖大会 ()卢海龙皱起了眉头:“贝道友这是何意?我现在确有要事在身,待办完之后,我自会重谢。” 贝元闭却收起了北斗七星绢,哈哈大笑:“别装了,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说完,他大步向山上走去。 卢海龙冷哼一声,一抹脸,竟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原来,这个“卢海龙”是贝元开假扮的! 贝元开追上前去,与贝元闭并肩而行:“你是如何发觉的?” 贝元闭不屑地说:“看看你的右手小指。” 贝元开低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了自己露馅的地方。他的右手小指上长年带着一个玉扳指。虽然为了假扮卢海龙而取下,但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箍痕。刚才在抱拳行礼时被贝元闭发觉,贝元闭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啸林山谷中见到卢海龙时,他的手上并未带着扳指。不是卢海龙本人,又易容得如此之像,除却贝元开不会有别人了。 “想不到你竟如此心细。”贝元开感慨。 “你是如何知道北斗七星绢在卢海龙那儿的?”贝元闭问道。 “秘密。” “哼,以后大家还要同去术藏宫,到时你有何颜面见卢海龙?”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反正《韦仑剑籍》到手,薛月霖丢失宝绢是她自己保管不力,与我无干,我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既然被你识破,那么术藏宫见。”言罢,贝元开调转方向下了山,回报薛月霖去了。 叶申荣发现宝绢被调包之后,立即猜到是卢海龙托贝元闭帮的忙。于是他赶紧找到贝元开,想再度盗回宝绢。待贝元开回报后,得知计划失败,贝元闭已经上了天道山,叶申荣只得悻悻作罢,此乃后话。 且说贝元闭进太清宗见了卢海龙,将偶遇天云弟子、假扮贝元开、调包北斗七星绢、识破假卢海龙之事详细叙说了一遍,众人听了连连称奇。卢海龙拿出五颗大还丹作为酬谢,贝元闭也不推辞,接下丹药后返回了啸林山谷。 北斗七星绢失而复得,但卢海龙却开心不起来。一切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贝元开是得知了北斗七星绢的秘密之后才来盗取的。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是那个死去的叛徒谢宁冬吗?贝元开用宝绢与薛月霖交换了剑籍,估计用不了多久,北斗七星绢已经现世的消息必然会传遍整个修仙界。在其他宗派找上门来之前,卢海龙必须赶紧想好如何处理剩余六个入洞名额。 既然秘密守不住了,卢海龙索性让李原啸发出信函,邀请其余六大宗派前往太清宗做客,共议北斗水凌洞之事。数日之后,六大宗主再次会聚天道山,同来的还有各宗派的大乘境界高手,以及散修者势力一方。不过与上次质问七星剑下落之时不同,这次六大宗主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势,而是谦恭有礼,个个与卢海龙和李原啸攀起了交情。 “李宗主,自从上次因为晓敏之故,贵我两宗和解之后,我们一直相处得不错啊。这次北斗水凌洞的名额,一定要让给我两个。”赤日宗主朱鸿烈搬出了朱晓敏,笑呵呵地说。 夜离宗主郭云朝眼睛一斜:“朱宗主,你要两个名额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儿?老李,凭我们两宗的交情,我要一个名额,不过分吧?” 李原啸不管对谁的要求都是同一句答复:“一切交由卢前辈做主。” 薛月霖走到卢海龙面前,作揖道:“卢道友,贝元开偷走宝绢之事并非出于我的指使,望你谅解。当时宝绢就在我面前,我自然会想方设法得到它。天云宗搭进了至强剑籍和一瓶蹑空丹,北斗七星绢也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苛刻天云宗一方。”这话说得实在牵强。虽不是薛月霖指使,可却是叶申荣指使,有何区别?天云宗的损失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不过卢海龙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他大度地微微一笑:“既然邀请天云宗来了,太清宗必定会一视同仁,薛道友大可放心。” 薛月霖略略颔首以示谢意,退到了一旁。 卢海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稍安。” 喧闹的道德殿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集结在他身上。 “北斗水凌洞总共有七个入洞名额,我宗的柳茵茵占去一个,剩下六个,原本可以六大宗派各分一个,但这对散修者一方颇为不公。”这时,卢海龙看见蓝绿两色长发的“水木散人”易柳尘对自己远远地抱拳行了个谢礼,“我思来想去,没有十十美的分配方法。因此,我决定,将这六个名额拍卖!” 话音一落,道德殿中立即炸开了锅,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有人高声叫道:“珍贵的入洞名额,岂能用钱财衡量?再说,太清宗还缺钱吗?”顿时,引来了一连片的附和声。 卢海龙道:“当然不是卖钱。我们都是修仙者,拍卖自然要获得对修仙有价值的东西。本次拍卖限定物品:仙剑、丹药两种。” 又有人问:“那物品的价值当如何衡量?”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卢海龙早已想好了对策:“物品的价值,采取评分制衡量。评分者为七大宗主,最高百分,最后取七个分数当中的那个分数为物品的价值。出价物品不限数量,最终总分排名前六者可得入洞名额。” 这个方法不可谓不妙,七大宗主名声赫赫,共同评分不失公平,即便有人有心偏袒,最终取分是取当中的分数,杜绝了徇私的可能。 易柳尘却对此不满意,他大声道:“此法对我散修者一方不公平。六大宗 派实力雄厚,各种修仙物品储备充沛,若以这种方式决定入洞名额,还不如让我等散修趁早散去。” 卢海龙笑道:“易道友不必担心。公平起见,此次拍卖只许以个人名义参加,不得借助宗派的力量。仙剑,必须在我宗的铸剑室中铸成;丹药,必须在我宗的炼丹房内炼成。仙剑每柄评一次分,丹药每五颗为一组评一次分,至于铸剑、炼丹所需的矿物与药材,六大宗各自准备,散修者一方的我宗包了。期限为一百天,到时就在这道德殿内召开拍卖大会,如何?” 众人都不言语了,难怪卢海龙只限定拍卖两种修仙物品,若是矿物、药材都一并算,那六大宗无疑会占到许多优势。 “只能是新铸、新炼的仙剑和丹药吗?以前个人所铸、所炼的不行?”一人问道。 “不行,只有新铸、新炼才最公平。”卢海龙道。 “万一所需材料很罕见,宗内没有怎么办?”另一人又问。 “可以天南地北地去取来,但必须有我宗弟子跟随同去。” “卢道友,我尚有一事不解。”薛月霖忽然慢悠悠地问,“贵宗怎么只占一个名额?出身贵宗的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呢?还有那个‘轻曼如山’二人组呢?他们都不去水凌洞吗?”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渡劫境界高手的事,他们或许不知详细,但苗昊商和姜桓谷的名号他们可是听过的。太清宗放着大乘后期的人不用,反而派个大乘中期的柳茵茵前去,着实奇怪。 卢海龙坦然相告:“不瞒各位,东斗五星绢已被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得到,并在前些日子与苗昊商、姜桓谷一同去过了东斗木叶洞。”此时说出东斗五星绢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而且卢海龙只说是宝绢被皇甫玉与赫连馨得到,并没有说是太清宗先找到的。 “啊,那得到绝世仙剑了吗?”这是众人最关心的事。 卢海龙摇了摇头:“同南斗火云洞一样,木叶洞中也没有找到绝世仙剑。” 易柳尘眉头微皱:“东斗有五星,应该还有一个名额才对,是谁去了?” “那个名额与龙族交换了一个中斗土稷洞的名额。” 众人又不安定了,各路修仙者一直在寻找北斗、中斗、东斗三块星绢的下落,没想到都已经现世了。 “那么龙族已经去过中斗三星洞了?”易柳尘想起在扶琴湖被蒲牢一声大吼震晕的事,心中依然犯怵。 “没错。我宗的史冲寅与两位龙族之人同去,不过小史无功而返,并不知晓龙族是否在洞中得到了绝世仙剑。”卢海龙选在此时将东斗木叶洞与中斗土稷洞两事和盘说出,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北斗水凌洞该不会也是空的吧?费尽功夫如果白跑一趟可就亏大了……”有人说道,这恐怕是所有人心中同样都有的忧虑。 卢海龙淡淡地说:“如果担心吃亏的话,可以退出此次拍卖。进入五斗星洞的机会弥足珍贵,名额有限,总有人愿意去。” “东、西、南、中四个洞都已经有人去过了,那这次的北斗水凌洞岂不是最后一次机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卢海龙嘴角微微一扬。 “最后六个名额……” “说不定能得到轩辕仙剑呢!” “这种机会让给别人就是傻子。” “拍卖的准备从何时开始?” 卢海龙道:“现在!” “那还等什么,炼丹房在哪儿呢?快带我去!” “我要去铸剑室!” 道德殿内乱成一团,大乘境界的高手们纷纷向殿外涌去。 “各位,今日在场的大乘境界修仙者,一共是二十八位,道德殿外已有一干本宗弟子在等候,不论是去铸剑、炼丹,还是取东西、寻材料,都必须带上一位太清弟子。百日之后,道德殿内恭候诸位!”卢海龙宏亮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大殿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七大宗主和卢海龙、薛月霖九人。 “卢道友,这个方法想得妙啊,六个名额不知可以换回多少好东西呢。”薛月霖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不是被逼无奈么?怎么分都不公平,只有这个方法最公平。” “老李,这下你太清宗可要大赚一笔了,啧啧,我真是嫉妒得不得了啊。”郭云朝羡慕道。 “不得不说,贵宗运气极佳,东斗五星绢被出身贵宗的两位高人得到,北斗七星绢也被贵宗寻得,我宗怎么就没有这般好运气。”朱鸿烈道。 “不是还有这次拍卖的机会吗?就看贵宗大乘期高手的能力了。”李原啸笑道。 “大乘期高手……”朱鸿烈口中喃喃地说着,心里想起了自己宗派那个顽皮如孩童一般的方万流,不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百日之期还久,我们就先告辞了。”六大宗主一一向李原啸和卢海龙行礼辞行,薛月霖也回天云宗去了。 “就等百日之后,坐收好东西吧。”卢海龙与李原啸相视一笑。 …… 百日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何更好地利用时间,可让众多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伤透了脑筋。如果去寻珍稀的材料,势必会耽误许多工夫;如果抓紧一切时间铸剑、炼丹,又唯恐质量不高。个人取舍不同,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这些日子以来,太清宗前三殿中的剑器殿、后三殿中的炼丹房是最忙碌的地方,几乎所有的铸剑室与炼丹室都被占 用,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铸剑声、“呼呼”地炼丹声、“哼哼哈哈”地运气声,热闹极了。空气中弥漫着药草气味、金铁气味,其余六大宗派还在往太清宗源源不断地送来大批矿物与药材,宗内到处都可看见抱着东西来回奔跑忙碌的各宗弟子。 在一片忙碌嘈杂之中,夏季悄然离去,百日之期逐渐临近,大乘期高手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力图在拍卖大会上能胜人一筹。 最终,百日之期到时,高手们纷纷疲惫地从铸剑室、炼丹室中走出,怀中抱着最后一批炼出的修仙物品,向道德殿会聚而去。 道德殿里,七大宗主已经坐定。大殿两侧共设二十八个坐席,坐席之后的两廊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这些都是大乘高手们百日以来炼丹、铸剑的成果。 “辰时已到,拍卖大会现在开始。我先说明,仙剑有极、良、上、中、下五个品阶,每个品阶跨度二十分,比如极品仙剑,最高百分,最低八十分,以此类推。丹药分高、中、低级,加上各宗独门的特殊丹药,一共是四等,每等跨度二十五分,与仙剑以五比一的比率计算分值。现在先由东首第一位道友开始,顺序往下,西首的道友接在东边末席之后。” 东首第一席坐的正是赤日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方万流。他扛起坐席后面的两个木箱,几步跨到殿中,轻轻放在地上:“我一共铸成极品仙剑一柄,良品仙剑两柄,上品仙剑四柄;特级丹药一种共五颗,高级丹药两种共十五颗,中级丹药三种共二十颗,低级丹药三种共三十颗。先看我这柄极品仙剑,剑名‘鸿雁’。”他打开了木箱中的一个,顿时,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从箱中喷射而出,他从箱中取出了一柄散发着深红色光芒的仙剑,送到了七大宗主面前。 朱鸿烈先拿起仙剑看了看,掂了掂,起身轻舞了几下,坐下道:“真是好剑。前辈的铸剑水平令人叹服。”而后,他将仙剑递给了旁边的李原啸。 李原啸接过仙剑,一眼看见剑柄处竖刻的四个小字:“方万流铸”。他心中暗自好笑,这个老头儿着实有趣,难道还在每一柄仙剑上都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仙剑的品质毋庸置疑。 七大宗主一一细看过鸿雁仙剑之后,各自评了分。当中的分数为八十二分,看来此剑在极品仙剑中只属下乘之作。 方万流听了结果之后很是不满,气恼地道:“这么好的仙剑,才八十二分?给八百二十分我都嫌少,不公平不公平!” 卢海龙笑道:“老鸟,一柄仙剑就给你八百二十分那别人都收拾收拾回去算了,七大宗主评的分,哪有不公平一说?再扰乱拍卖秩序,我扣你五十分!” 方万流吓得不敢耍赖了,拿出一柄绿色光芒的仙剑:“那这柄良品仙剑能得几分?剑名‘绿杨’。” 绿杨剑的品质在良品仙剑中算是中等,得到了七十一分。 接下来,良品仙剑与上品仙剑一共五柄,一一评过了分,令众人好笑的是,方万流真的在每柄仙剑上都留下了“方万流铸”的字样。 仙剑评完之后是丹药,最终方万流这堆修仙物品的总分是一千一百二十六分。 方万流回到座位上之后,东席第二位夜离宗的苏晓辉来到殿中,朗声道:“我炼制了良品仙剑两柄,上品仙剑三柄,中品仙剑四柄;特级丹药一种共五颗,高级丹药一种共十五颗,中品丹药三种共三十颗,低级丹药四种共四十颗。” 经过一番详细的评分之后,苏晓辉的最终得分为一千零四十三分。 接着是第三位、第四位……拍卖大会一直持续不断地开了四天,直到第五天上午卯时许,冗长的评分过程才宣告结束。七大宗主看仙剑看得眼都花了,闻丹药闻的头都晕了,唯有李原啸心中欢喜不已。 最终,太清宗本次一共收获了极品仙剑两柄,良品仙剑三十二柄,上品仙剑五十六柄,中品仙剑九十七柄,下品仙剑一百二十五柄;特级丹药六十颗,高级丹药一百六十颗,中级丹药二百八十颗,低级丹药四百二十颗。 评分排名也出炉了。方万流高居榜首,易柳尘次之,接下来的四人为飘渺宗温廷英、夜离宗上官飘、冷月宗慕容秋、风凌宗尹梦寒。除却天云宗之外,其余五大宗派与散修者一方各得一个名额。天云宗的三人评分成绩极为不佳,那是因为三人都是由叶申荣控制的,本来水平就不够,还要分心炼丹、铸剑,他哪里忙得过来。 “各位,入洞名额已定。百日以来真是辛苦了。”卢海龙道。 此话引起了一片惋惜的长叹,没得到名额的人纷纷告辞散去,遗憾地离开了太清宗。 “各位道友先休整一月之后,在潜龙郡复州雪晴客栈会合,共同前往水凌洞。”卢海龙对剩下的六人道。 “莫非已经寻到了水凌洞的入口?”易柳尘问。 “是的,到时柳茵茵会引着你们前去。” 易柳尘点点头,懒洋洋地说:“卢兄,我有个请求。” “请说。” 你折腾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我这一个月要在你太清宗里好好休息。”易柳尘笑道。 “哎,我也要在这里休息,正好,我好久没见小苗、姜胖、花女娃他们了。”大概此时也只有方万流依然还有精神。 “我也不想走了,就留在这儿吧。” “我也是。” 卢海龙大笑道:“哈哈,好说。” 第一百十四章 北斗水凌 ()旌州位于潜龙郡西北部,出城往北三十余里便是白雪村,白雪村再向北大约五里,就能看到一个硕大的湖泊艳珠湖,那也正是空中御剑飞行七人的目的地。 一位留着披肩长发、面容俊朗的青年道:“各位道友,北斗水凌洞中不知有何艰难的考验在等着我们,是不是应该选出一个领头之人,危急时刻听从他的指挥?”这位青年名叫上官飘,乃是夜离宗的大乘后期高手。 “好啊,我来做领头人吧,你们都听我的。”方万流道。 众人都不言语,以方万流的性格,太不可靠了。 “各位,如何?”上官飘又问了一声。 “我赞成,不过我不同意让方老头来当领头人。”扎着马尾的柳茵茵笑道,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方万流不满地哼了一声:“柳丫头,你总是跟我做对。那我也不同意柳丫头当领头人。” 柳茵茵嘻嘻一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想当领头人。我觉得易道友德高望重、行事稳重、举足轻重、致远任重,可以胜此重任。各位怎么说?” 易柳尘淡淡地说:“柳道友谬赞了。” 上官飘点头道:“我赞成易道友当领头人。” “柳道友四‘重’既出,我岂有不服之理?”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捋须笑道。他是飘渺宗的大乘后期高手,温廷英。 “我没意见。”在温廷英右侧御剑飞行的是一位面目清秀但表情冷漠的女子,名为慕容秋,乃是冷月宗的大乘后期高手。 慕容秋的右侧则是一位更加冷峻的男子,额头偏高,眼睛不大,鼻头尖尖,嘴唇薄薄,配上他削瘦的脸庞与不苟言笑的神情,给人一种肃穆萧然的冷意,貌正如其名:尹梦寒,风凌宗人,同样也是大乘后期。他冷冷地说:“没意见。”简单的回答引得旁边的慕容秋扭头望了他一眼。 柳茵茵道:“既然如此,易道友……” 方万流忽然打断道:“哎?慢着,我还没说同意呢!” 柳茵茵斜目瞥了他一眼:“怎么?方老头,你有不同意见?” “不同意见嘛,倒是没有。好吧,小易啊,就是你了!”方万流说着,还控制仙剑飞到易柳尘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柳尘的蓝绿两色长发在风中狂飞乱舞,他严肃地说:“好,承蒙各位看得起易某,我只好当仁不让了。可是,我有一个要求。各位道友来自各大宗派,我希望大家先放下宗门之间的恩怨,只有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渡过难关。由其是你,方道友,到了危急时刻你可别自顾自不听指挥。” “哈哈,没问题。”方万流嬉皮笑脸的回答总是让人不太放心。 接下来的路程中,六人饱受方万流的骚扰,他就如同精力过剩的孩童一般,控制着仙剑在六人之间穿来绕去,与这个闲话家常,与那个胡谈乱侃,简直没有一刻的消停。 慕容秋与尹梦寒始终面无表情,易柳尘和温廷英一直笑而不语,只有上官飘和柳茵茵时不时跟方万流接上几句嘴。 两天之后,众人终于到达了艳珠湖畔。如今已是深秋,湖面上的冰层已经很厚了,只有寥寥几人趁着冬季来临前在湖边捞贝。 艳珠湖很大,靠近湖心位置已经看不见人影,众人跟随柳茵茵,有如鹞鹗叼鱼一般纷纷扎入水中,潜到了湖底。淡蓝色的湖水十分清澈,那座标示着水凌洞入口的巨石突兀地横在众人的视野里。 方万流看到巨石之后,飞速地游了过去,双手拍在巨石之上,度灵其中。 湖底隐隐传来一股震动,覆盖着巨石的沙土在轻微的震荡中纷纷落下,露出了本来的灰青色,巨石表面道道蓝色光芒闪耀,构成了上方的北斗七星图与下方的四句诗: “万事皆难忌气馁, 一心向前终不悔。 满路坎坷无所惧, 正应北方壬癸水。” 最后落款:“黄龙公孙姬”。 易柳尘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洞口,示意大家进去。 艳珠湖的湖底地势平坦,这个一丈来宽的山洞走向略往北偏,洞势骤然下降,一行人鱼贯而入,七人都是大乘境界,无须压制功力便顺利地通过了禁制。 奇异的是,洞中并没有水,大家都用灵力蒸干了衣袍。 方万流舒了口气:“太好了,要是一直不能说话可就太闷了。啧啧,我终于看到了青龙大陆第一剑仙黄龙剑仙的亲笔。”他不断地咂嘴赞叹着。 柳茵茵逗他:“方老头,要不要给你块布把它拓下来啊?” 方万流撇了撇嘴,换了一副不屑的神情,连连摇头:“我还没说完呢,黄龙剑仙的亲笔,也不怎么样嘛。我写得比他强!”说罢,他还将右手握成捏毛笔状,凭空龙飞凤舞地划着什么。 柳茵茵抿嘴一笑:“净瞎吹。” 斜着向下走了约有半里之后,洞的方向逐渐转平。洞中黑漆漆的,仅能看见前头数丈的距离。七人小心翼翼顺着通道前进。 洞中无光,但异常冰冷。众人日夜不休地一直走了几天,而漫长的通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易柳尘大致估算,已经往北行进了大约近千里的距离。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要耐不住这刺骨的冰冷了。”易柳尘道。 “嗨呀,差点儿给忘了。我这儿有热丹,大家一人吃一颗,不仅能抵御寒冷,还能恢复灵力。”方万流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把红色的丹丸,拇指连弹,将丹丸送到了其他人手中。 “方老头,你总算做了件有用的事啊。”服下热丹后,柳茵茵笑道。 方万流得意道:“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关键人物。怎么样,没选我做领头人,你们后悔了吧?哈哈哈!” “就吹吧你。”柳茵茵摇了摇头。 上官飘笑过之后,担心地说:“不过这水凌洞怎么这么深,再往北的话,即便有热丹我们也熬不住。” “别急,看那里。”温廷英指了指前头,一个淡蓝色的光点出现在漆黑的远处。 众人加快了速度,向着光点而去。光点越来越大,等众人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此处洞的走向陡然向上,蓝色光芒正是从拐角上面照下来的。 拐过拐角,又向上走了片刻,众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大洞穴。一块石碑立于不远处的洞壁旁边,上书三个大字:“水凌洞”。洞壁之上还有一排字迹:“有北斗七星图者,可带六人入。七人同持,方可入洞。洞中凶险,或可丧命。勇者无畏,怯者可回。” 那幽幽的蓝光正是洞壁与石碑上的字发出的,同样是黄龙剑仙公孙姬的字迹。 “真可笑,好不容易得到的名额,都到了这里,怎么会有人回去?”方万流背着手,绕着石碑打转。 “各位,有点奇怪。”一直笑嘻嘻的柳茵茵皱起了眉头,“大家都曾经去过南斗火云洞,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形?苗大哥、姜大哥也曾经跟我描述过东斗木叶洞中的状况,那两座洞中都有这样的石碑,洞壁上也有类似的字迹,但没有后面‘洞中凶险’那四句。” “没错,我也记得。火云洞中洞壁上的字到‘方可入洞’就结束了。”温廷英捻须回忆。 上官飘道:“这是黄龙剑仙公孙姬布的局,洞中又有排名第一的仙剑轩辕,总要有点与众不同之处吧?” 柳茵茵道:“不瞒各位了,其实五斗洞中一柄仙剑都没有。” 众人一齐望着柳茵茵。易柳尘问:“柳道友,此话怎讲?” “五斗星洞是五位剑仙留下的考验,过关之后的奖励不是绝世仙剑,而是取得绝世仙剑的钥匙五行灵珠。有了五行灵珠,才有资格前往另外一处神秘的地方,五柄绝世仙剑就在那里。”柳茵茵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几个星洞中都没有仙剑。那五行灵珠总共有几颗?神秘的地方又在哪里?”温廷英问。 “五行灵珠的数目依照五斗星数,分别有三、四、五、六、七颗。神秘的地方叫做‘术藏宫’,究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有多少人得到了五行灵珠?”一直不曾言语的尹梦寒问道。 “迄今为止,其他四斗洞的部灵珠都被人得到了。”柳茵茵道,“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巧,虽然并非人手一个,但所有十八颗灵珠,颗颗都没有落空。或许是剑仙们的安排吧。” 尹梦寒点了点头。 柳茵茵之所以坦言道破五行灵珠的秘密,正是卢海龙嘱咐的。这一行七人之中没有渡劫境界的高手,柳茵茵又是修为最低的一个大乘中期,虽说去其他四洞之人都将功力压制在大乘境界,但那已是大乘的最巅峰,而且尽管功力降低,剑法、身法依然还在。面对着五斗星洞中严苛的考验,团结一心是必须的,为了避免来自各方势力的七人互相猜忌,卢海龙让柳茵茵索性说出五行灵珠的事。还有一点,渡劫境界的修仙者皆已脱离宗派,进入五斗星洞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升自己成功渡过天劫的可能性,而大乘境界的人还有壮大本宗、本脉实力的追求。“人要脸,树要皮”,代表着各自宗派与本脉的六人,即便最终没有得到水灵珠,估计也不会阴险到四处散播五行灵珠秘密的地步。 “那这次估计也是七颗水灵珠不落空吧?”上官飘欣喜地说。 柳茵茵道:“奇怪的地方正在这里。其他剑仙的考验都不会有人丧命,可这次却不一样了。水凌洞中有生命危险,各位是进是退?” “我进。”尹梦寒第一个答道。 “我也进。”慕容秋亦道。 温廷英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不进未免可惜。” 上官飘笑道:“我也进去看看。” “我也要进去。”方万流道,“柳丫头,你呢?” “我……”柳茵茵有些犹豫,“好吧,我也进去。” 方万流满意地说:“这才对嘛。” “诸位,我就不进去了,还请见谅。”易柳尘却打起了退堂鼓。 众人都惊讶地望着他。 易柳尘解释道:“我与各位不同。各位代表着六大宗派,我只是一介散修。而且,洞中又没有轩辕剑,就算得到了水灵珠又如何?我可没有信心与去过其他四洞的渡劫境界高手争夺绝世仙剑。我已经有定光仙剑了,不值得为了水灵珠去搏命。” 结合易柳尘的立场,他说得也没错。 “恭祝各位好运,易某先告辞了。”对众人拱手道别之后,易柳尘独自踏上了归程。 众人目送易柳尘离开之后,慕容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七人同持,方可入洞。’现在我们少了一个人,还能进得去吗?” 此话引起了众人的担忧。 “试一试吧,大不了被禁制弹开。”柳茵茵拿出了北斗七星绢,六人同持,向前走去。 过了石碑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看来能进。”上官飘兴奋地说。 “唉”方万流忽然沮丧地拍了下大腿,长叹一声。 “怎么,方老头,你后悔了?现在退出去还不晚,你还活得好好的。”柳茵茵打趣道。 “我才没后悔呢,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们有些不值啊。”方万流连声叹息。 柳茵茵好生奇怪:“有什么不值的?” 方万流冷眼一瞥:“不包括你。我是说我们几个,原本以为轩辕剑就在水凌洞里,没想到只有几颗什么破珠子,有可能丧命不说,活下来了还要去和渡劫境界的那些‘怪物’ 们争夺仙剑。你们说,为了这样的入洞名额,我们辛苦了百日,白送给太清宗那么多好东西,是不是不值?” 柳茵茵哭笑不得,方万流嗟叹连连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连冷峻的慕容秋都抿嘴一笑。 上官飘道:“你这老头,着实抠门。没来之前谁会知道水凌洞有凶险?反正我不在乎那些东西,与珍贵的入洞名额相比,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方道友,你怎么称呼渡劫期的高手们为‘怪物’?别忘记了,你自己也是大乘后期,说不定在水凌洞中就突破到渡劫境界了。难道以后我们也称呼你为‘老怪物’?”温廷英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 “呃……”方万流一时语塞,“反正我觉得不值。你们都觉得值是吧,那好,为了补偿我,你们得选我当领头人!” 柳茵茵哈哈大笑:“兜了个大圈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不行不行,你这么小家子气,哪有领头人的样子?还是大家表决吧,我觉得温道友比较适合。” “我赞成。”上官飘道。 “我没意见。”慕容秋道。 “没意见。”尹梦寒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方万流不满:“怎么和上回一模一样。” 众人在水凌洞中没走多久,周围的场景就忽然变了。冰凉的洞壁消失了,众人身处碧绿的草原之上。寒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洋洋。太阳挂在天上,白云朵朵,柔和的阳光洒满了大地。 不远处有一座房屋,孤零零地立在无边的草原之中,门窗紧闭着。众人来到房前,推开了房门,房中一片昏暗,与屋外的阳光明媚显得格格不入。 “嗬,怎么这么黑?”方万流一步跨了进去,霎时,房中烛光四起,灯火通明。 房间很宽敞,但空空如也,什么摆设都没有,正对着房门有一条看不清尽头的狭小走廊。走廊入口两边的墙上悬挂着一副对联,右边的上联写道: “苦苦,坏苦,无常苦,万般皆苦。” 左边的下联写道: “天乐,禅乐,涅乐,一生常乐。” 横批“苦尽甘来”。 众人默念着对联,仔细思索着其中的含义。 “你们看,那边还有字。”方万流忽然大声呼道。 顺着方万流所指,众人看到一边的墙上还有一排字迹,写道:“前有无尽痛楚,勇者无怵,怯者停步。” “又是一次警告。各位怎么说?”上官飘问。 “这次没说会丧命了,进都进来了,留在这里岂不可惜?”柳茵茵道。 温廷英道:“应该没有人愿意留在这儿,我们走吧。”说罢,他率先进入了走廊。 方万流、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柳茵茵看了两边的对联最后一眼,心想:“如果我死在这里,冲寅他能承受得住吗?”她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黑暗之中。 走廊长极了,许久都没有走到尽头。 “奇怪了,在屋子外面看来,这件房子并不大。这么长的距离,我们早该走出去了,怎么还在走廊里呢?”上官飘疑惑道。 “幻阵加迷阵呗。”方万流满不在乎。 “前方有光亮了。”最前面的温廷英加快了脚步。 等众人来到光亮跟前,不禁有些失望,原来光亮仅仅是两边墙上的壁烛灯而已。光亮向着前方无尽的延伸,依然看不到尽头。 六人继续向前行进,又不知过了多久,壁烛灯忽然没了,走廊又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黄龙剑仙也太抠门了吧?要有灯就应该有啊,为何单单照亮当中那一段,是什么意思?”方万流抱怨道。 “刚才那段走廊,壁烛灯又亮又密集,如果更分散一些,不是能照亮更长的距离吗?我想黄龙剑仙这么布设,一定有他的用意。”慕容秋道。 许久之后,众人又看到了一片光亮,同样还是壁烛灯。 走廊就这样笔直地向前延伸,没有尽头,也从不拐弯,光暗两段不断地轮回交替。六人整整走了一天,方万流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停地数落着黄龙剑仙为何布下如此单调乏味的阵法折磨人。 在方万流的抱怨声中,温廷英忽然道:“稍安勿躁,前面有些不同。” 众人向前眺望,在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门。 “终于到头了!”方万流大呼一声,向前跑去。 众人跨出走廊,来到了一个圆形的大厅中。厅墙上一共有七道大门,分别呈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七色,方才大家在远处看到的是正对着走廊出口的绿色大门。每道大门的门楣上都有一块匾额,红色大门上的写着“贪狼”两个大字。其余六块匾额分别写着“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正是北斗七位星君的名号。 “看来此处要分道扬镳了,祝各位好运。”温廷英推开了红色的大门,在他进去之后,掩上的大门竟然缓缓消失了。 “各位,好运。”尹梦寒进入了橙色的大门。 上官飘对着剩下的三人拱手道:“方老头,希望还能见到你啊。两位姑娘小心。”言罢,他走进了黄色大门。 “我也先行一步,两位,后会有期。”慕容秋也走了,她挑的是紫色大门。 方万流问道:“柳丫头,你进哪个门?我想进蓝色的。” “柳叶翠绿,那我就进绿色的好了。”柳茵茵道。 “可别死了啊,要不小史要伤心欲绝了。”方万流进门之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放心,我肯定比你命大。”柳茵茵笑着推开了绿色的大门,顿时,一片耀眼的白光笼罩住了她的身影。 第一百十五章 凄苦一生 ()在一座山村里,有一户贫苦的人家。 这一天,正是妻子的临盆之日。丈夫连产婆都请不起,只得亲自为妻子接生。所幸,妻子和女儿都平安无事。丈夫愁眉不展地望着襁褓中咿呀啼哭的婴孩,叹道:“唉,可怜的娃儿,你是受苦来了吗?” 多了一个孩子,夫妻二人的负担又加重了许多。看看过不下去了,丈夫一咬牙,离开了村子去外地经商,离开了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女儿。妻子虽然贤惠,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日子太辛苦了,看着饿得哇哇直哭的女儿,妻子心疼得直抹眼泪。但她始终不曾绝望过,每日都会去村口眺望,期待着看到丈夫归来的身影。 不想,半年之后,有人带回了噩耗,丈夫染上了重病,最终客死他乡。 妻子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一般,浑浑噩噩地走回了自己的小破屋,搂着幼小的女儿哭昏了一次又一次。一夜之间,她仿佛老去了二十岁,连两鬓的头发都变白了。 妻子很想一死了之,去另一个世界陪伴自己的丈夫,但看着怀中酣睡的女儿,她又狠不下那个心。天亮了,妻子只好背着女儿敲开了一户富裕人家的大门,跪着乞求人家能让自己打长工。从此之后,妻子一直干着挑水洗衣之类的苦活,仅仅为自己和女儿换来几口饭吃。 就这样,苦命的母女俩相依为命,女儿渐渐长大,正如她的名字“百合”一样,出落得很是水灵。可这份美貌也遭来了东家女儿的嫉妒。一有机会,东家的女儿就会欺负百合,刁难百合的母亲。百合无数次地扑到母亲怀里哭诉,东家的女儿有多么飞扬跋扈,多么蛮不讲理。母亲泪水涟涟,却依然强作欢笑,抚摸着百合的头,低声安慰着,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百合觉得,母亲的怀抱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被母亲抱着,她的气愤、委屈都会烟消云散。 可惜,不公的老天连百合这唯一的幸福都要无情地剥夺掉,在百合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母亲由于长期的劳累一病不起,狠心的东家将母女二人赶了出去,百合泪流满面地背起倒在雪地上的母亲,精疲力竭地回到了从前那个破旧的小屋,将昏迷不醒的母亲轻轻放在了床板上,找来一块破布给母亲盖上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取暖之物。 百合蹲在床板旁边,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不断地哭喊着:“娘亲,你快醒醒……”“娘亲,你睁开眼看看百合吧……”“娘亲,你别丢下百合……” 百合哭累了,就趴在床板边上睡一会儿,醒了以后就继续哭,她爬上床板,轻轻地搂住母亲,抚摸着她早已花白的头发,哽咽地说:“娘亲,百合最喜欢被你抱着,你也一定喜欢被百合抱着吧?你可一定要好起来,百合还想让你抱呢……” 感受到百合的体温,昏迷了一天的母亲居然睁开了眼睛,她抬起手来抚摸着百合满是泪痕的脸蛋,气若游丝地说:“百合不哭,娘亲没事,娘亲一定会好起来……”百合含着眼泪,欣喜地点了点头。 可悲的是,这唯一一次短暂的清醒正是逝去之前的回光返照,面容枯槁的母亲没能熬过那个凄冷的冬夜,她舍不得丢下百合,但却无可奈何。她咽气时,忽然紧紧地攥住了百合的小手,带着无尽的眷恋,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了最后一滴不甘的眼泪。 百合呆呆地望着怀中的母亲:“娘亲,你只是睡着了,明天一早就会好的……百合还要听娘亲讲故事,还想吃娘亲做的野菜……娘亲,呜……”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可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她拼命地搓着母亲的双手,希望给她带来一丝温暖。搓着搓着,母亲冰冷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天亮了,百合的眼睛已经肿得看不清那座破旧的小屋了,可母亲的双眼却始终没有睁开。她轻轻放下母亲,走到屋外捧起一把雪,回到母亲身边,将融化的雪水滴在了母亲干裂的嘴唇上,然后又抱起母亲,静静地靠墙坐着。 又到了晚上,百合轻轻地叹了一声,她终于相信母亲是离她而去了。她来到小屋后面,用手扒开雪层,一把一把地刨起了又硬又冷的地面。指甲裂开了,指头磨破了,刺骨的寒冷让疼痛的感觉成倍地加剧,可百合却始终没有停下。一直刨到旭日东升,她才刨出了一个刚刚能容纳下母亲身体的土坑。 百合用麻木的双腿支撑起疲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小屋中,背着母亲来到了土坑旁边,放了进去。她瘫坐在坑旁,凝视着母亲慈祥的面容,她想把这个温和又平静的面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 一掊掊的黄土渐渐掩盖住了最亲爱的母亲,最后,百合用一块石头当作墓碑,给地下的母亲深深地磕了十个响头,离开了这片熟悉又悲伤的地方。 …… 城中有一座庄院,院中新搬来一个王姓的大户人家。 王家家主是一位很有权势的大官,家中仆奴成群。有一日,王家主回家之后,忽然迎来了夫人的抱怨。 “你看看你买来的这些丫鬟,没有一个会做事的,干什么都笨手笨脚,还怎么伺候我?”王夫人愠怒满面。 “夫人息怒 ,这次的小绿不是不错嘛,你前几天不是还夸她吗?”王家主劝慰道。 “我夸她是夸的能吃苦,哪知道她手脚这么粗,昨天打碎了你的翠玉杯,今天又打碎了我的白玉镯,我能不生气吗?上次那个小莺,居然还会偷东西!唉,自从搬到新家开始,我就没有舒心过。你也是,干吗不把那批仆人丫鬟一起带来呢?” 王家主无奈地说:“我调任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带着几十人舟车劳顿?夫人忍一忍,我再去买些丫鬟来,你也悉心调教调教,总会有让你满意的。” “唉,也只能这样了。”王夫人叹道。 几天后,王家主带着夫人一同到城主家中做客。宴席期间,一位负责端菜的小丫鬟引起了王夫人的注意。小丫鬟生的俊俏,明眸皓齿,手脚又伶俐,王夫人心道:“要是我也有这样的丫鬟就好咯……” 城主夫人看到王夫人时常望向小丫鬟,笑着问道:“怎么,妹妹,你想要那个丫鬟?” 王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我不是刚搬来不久嘛。老王他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一批丫鬟,个个都不中我的意。看看你这小丫鬟,手脚多麻利。” 城主夫人大方地说:“这有何难?百合,你过来。”她向小丫鬟招了招手:“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伺候这位王夫人,可要用点儿心,别惹得夫人不高兴。知道吗?” 小丫鬟有些焦促地问:“夫人,我在这儿干得不好吗?” 城主夫人笑了:“傻丫头,跟着王夫人当贴身丫鬟,比在我这儿当端菜丫鬟强多啦。” 小丫鬟只得应道:“是,谢谢夫人提拔。” 王夫人越看小丫鬟越满意,当晚宴席结束之后就带着一起回了王家。 从此,这名叫做百合的小丫鬟就一直负责照顾王夫人的饮食起居,她懂事听话,手脚灵便,心思细腻,聪明伶俐,让王夫人很是满意,王家待她也不薄。 就这样过了几年,百合已经长到了十九岁,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有许多家仆看上了百合,纷纷请求家主将百合许配给他们,但王夫人始终不肯应允。 百合根本看不上那些粗俗的家仆们,她已经心有所属,情有所钟。有个常来王家干活的年轻木匠,在不知不觉中敲开了百合的心扉。木匠的手很巧,会打制各种精美的家具。王夫人闲来无事时,很喜欢看这名木匠干活,百合就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着,听着木匠与王夫人闲聊。 原来,木匠的家中贫苦,母亲早逝,又有瘫病在床的父亲需要养活,他并没有向命运低头,而是跟别人学了木匠手艺,挣些工钱给父亲买药,还可供自己读书。他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改变自己清苦的生活。 百合觉得,木匠的眼神真诚而又清澈,她喜欢看木匠干活,也喜欢听木匠说自己的故事和抱负。给王夫人泡茶时,她也会给木匠倒上一杯。木匠接过茶杯时那灿烂的笑容,让百合的心怦怦直跳。木匠很有心,有时会用做家具剩下的边角料雕刻一些有趣的小猫小狗,当作礼物送给百合。这些小东西被她当成宝贝,珍藏在一个小木箱中。 百合不在乎木匠家境的贫穷,她只在乎木匠本人的上进与真诚,她觉得,木匠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她也能从木匠炽热的眼神中感觉到,木匠同样喜欢着她。她终于鼓足勇气,向王夫人提了出来,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对她和蔼可亲的王夫人却突然发起了大火,说她不自爱、不贞洁。百合只好委屈地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期盼着能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王夫人似乎对百合失望透顶,没过几天就把她送到了城中另外一处的妹妹家。这家也是当地的名门旺族,但百合的日子不太好过了,她服侍的是这家少爷的妻子。 那个刁钻的女人处处为难百合,总是安排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她做,若做不完,就恶言相向,拳打脚踢。百合只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更让她难熬的是,纨绔的少爷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可当百合万般无奈告诉少爷的妻子之后,反而遭到一阵臭骂,骂她不守本分,勾引少爷还要到少奶奶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尖酸刻薄的话不断传入百合的耳朵,她却只能低头默默垂泪。 屡屡委屈至极,百合有时会想念王夫人,她不明白,那么简单的一件男女钟情之事,怎么会让王夫人如此心狠地将自己多年细心的侍奉部抹煞。 很快,百合就知道了原因。原来是因为王夫人妹妹家的纨绔少爷早就看上了百合,但是以百合的身份,根本不配做名门大家的媳妇,于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先娶了别家的小姐,又问姨母要来百合打算收做妾室。而少爷的妻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百合看不顺眼。百合如何愿意嫁给一个花花公子,每当少爷欺负她时,她就以死相逼,长此以往,少爷终于失去了耐性,将她扫地出门。 百合并不难过,她终于自由了,她可以去找那个木匠了,与他结婚生子,白头偕老。百合四处打听木匠的下落,得到的消息却让她绝望。纨绔少爷偶然从姨娘王夫人那里得知了百合的心意之后,嫉妒之心大起,立即动用势力将木匠父子 二人抓进了监牢,诬陷其莫须有的罪名。木匠的老父本就病弱不堪,哪里受得了牢狱之苦,很快就一命呜呼了。木匠痛不欲生,想到因为突如其来的灾祸耽误了赶考的时间,又不知以后会遭到何等残忍的报复,他万念俱灰,一头撞向了墙壁,死了。 百合心如刀绞,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木匠,害死了最心爱的人。她心灰意冷地出了城,漫无目的地走向远方。她的心,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了。 …… 一座不大的小城,名气却不小。因为,城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她给穷人看病从来不收一分钱,而给富人看病却要得出奇的贵,但富人们出得起价钱,也只有她拥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所以不论富人还是穷人,都对她无比尊敬。她的妙手回春远近闻名,但却没有丈夫或是孩子。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给人看病和上山挖药上。人们不知道她的具体名讳,只是称她为“百合大夫”。 经常有人称赞说:“百合大夫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大美人。” 街坊邻居的小孩都喜爱去她的药铺里玩,听慈祥的百合大夫给他们讲许许多多好听的故事。 有个孩子曾经问百合大夫:“这些好听的故事都是谁告诉您的?” 百合大夫回答说:“是我的娘亲。”孩子发现,在那一刻,她的眼中似乎有泪花闪动,但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百合大夫治好了不计其数的病人,白天她的药铺很热闹,晚上却始终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经常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木箱,拿出几个木制的小玩意儿,轻轻地抚摸着,呆呆地出神。从那些小玩意儿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可由于她天长日久的抚摸,棱角已经被磨平了。每每长时间的愣神之后,百合大夫都会轻叹一声,将那些小玩意儿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箱。 也有人看上过心地善良的百合大夫,有的是丧偶的达官显贵,有的是无妻的山野村夫,但百合大夫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感情,她只是淡淡地笑笑,轻轻地摇摇头:“我有丈夫,只不过,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着我。” 也有人追问过她:“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丈夫呢?” “等到了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他。”百合大夫总是这么回答。 人们不清楚她等待的时候是什么,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向百合大夫表达爱意了。 时光荏苒,无情的岁月在百合大夫的脸上留下了道道深深的皱纹,以前听她讲故事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成了家,立了业,生了子女。他们都喜欢将子女送到百合大夫的药铺,让她给子女们讲述当年听过的那些故事。 百合大夫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喜欢百合大夫。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百合大夫的眼逐渐花了,耳朵逐渐聋了,背逐渐佝偻了,腿脚也逐渐哆嗦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人们看病了,只好关掉了小小的药铺。但那里的白天依然是小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孩子们拥在百合奶奶的膝前,父母们茶余饭后也会携手来到屋外,听百合奶奶讲着那些熟悉的故事,回忆孩童时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百合大夫腿脚不便,于是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轮流照顾百合大夫。几十年来,百合大夫挽回了城中多少人的生命,这份功劳难以磨灭。 可惜,人终于老去的一天,百合大夫得了重病。人们焦急万分,从远近的大小州城请来了许许多多大夫,可每个大夫最后都是轻摇着头走出那间小屋。 正在人们束手无策之时,却听见百合大夫沙哑的声音,叫大家进屋。 孩子们趴在百合大夫的床前,个个难过得眼泪汪汪,大人们也都红着眼圈,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百合大夫心疼地摸着孩子们的脑袋,轻声安慰着:“孩子们,别哭,别哭。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懂事的孩子们抽泣着抹干了脸上的泪珠,神贯注地听着百合奶奶最后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以往的不同,很长,很悲伤,故事的主角也是一个叫做“百合”的女孩,小时候失去了父亲,遇到了狠心的东家,又失去了母亲,做了丫鬟,遇到了心爱的人,却因为恶人的垂涎而害死了他,之后拜了一个老大夫为师学习医术,为的是不让母亲的悲剧在别人身上发生,所以给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得到了人们的尊敬,最终老去,得病,身死。 “我讲完了。”始终闭着眼睛的百合大夫露出了一丝笑容,捋了一下额边的头发,喃喃地说:“我来了……我来了……”她的眼角却溢出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百合大夫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人们鸦雀无声地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所有的人包括孩子们在内都十分清楚,百合大夫这最后一个故事讲的就是自己凄凉的一生。此时此刻,没有人嚎啕大哭,没有人呜咽啜泣,人们都含着眼泪却面露微笑,他们心中明白,百合大夫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候”,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她的丈夫去了。 …… 忽的一道白光闪过,眼角带着一丝泪痕的柳茵茵睁开了双眼。 第一百十六章 勇者无惧 ()“怎么回事?我在哪?”柳茵茵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四下打量起来。 一间小小的屋子,简陋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房间的大门是绿色的。 “对了,我在北斗水凌洞中,进了绿色的‘文曲’大门。”柳茵茵回忆起来了,“但刚才的朦胧是什么?百合……孤单、凄苦而又漫长的一生,就仿佛我亲身经历一般,太忧伤了……” 正在她疑惑之时,忽然眼前光芒闪耀,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了房屋当中。 该怎样形容这名男子的俊美呢?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际,用一根发带束起。堪比女子般秀气的脸庞,如星曜般闪亮的眼睛,肤色白皙,唇若涂朱,不仔细看或许真会把他当成是一位曼妙而优雅的姑娘。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男子微笑道。 “刚才的那一切,是梦?”柳茵茵已经大约猜到。 “是的,是一场凄苦的梦。” “这……考验的是什么?”柳茵茵想不明白。 男子负手转过身去:“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憎恶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在我的幻阵之中,化作百合,经历了一生所有的悲苦。 百合生于清贫之家,是生之苦。 幼年丧父,稍长丧母,爱人自尽,是爱别离之苦。 东家冷漠,恶人纠缠,是憎恶会之苦。 老,病,死,一一经历。 求富贵而不得,求健康而不得,求长生而不得,求亲人而不得,求爱人而不得,是求不得之苦。 就好像走廊贴着的对联,‘苦苦,坏苦,无常苦,万般皆苦’。 我考验的是你的勇气。无论面对何种苦难,都不可丧失勇气。所幸,你都成功了。”男子说完,转过身来对柳茵茵淡淡地微笑着。 “这个考验太过悲伤了。”柳茵茵的心此时难以平静。 男子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提示了。‘天乐,禅乐,涅乐,一生常乐。’人生苦乐参半,就好像长廊中的光暗交替,唯有坚持到‘苦尽’之时,方能迎来‘甘来’之日。若是经不住疾苦而丧失了生存的勇气,那自然也就失败了。” “那其他六道门中的考验又是什么?水凌洞口的字迹说过,洞中有丧命的危险,莫非其他的考验很凶险?”柳茵茵问道。 “人生苦处大同小异,七道门中的考验并无太大差别。至于门口的字迹,那只是试试你们有没有挑战的勇气。怯懦之人,怎配拥有吾之轩辕?”男子笑道。 柳茵茵恍然大悟,难怪巨石上的诗句写道:“万事皆难忌气馁,一心向前终不悔。”只有“满路坎坷无所惧”的人,才能成功。 “多谢星君,晚辈受教了。”柳茵茵向男子躬身,恭敬地说。 男子略微点了点头,抬起手来一拂衣袖,柳茵茵手中顿时多出了一块白绢,绢上托着一枚蓝晶晶的宝珠。柳茵茵大喜,这趟没有白来,终于得到水灵珠了。抬头刚想称谢,那俊美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真没有想到,青龙大陆的第一剑仙黄龙剑仙公孙姬,竟然是如此一位宛若女子般的秀美之人。”柳茵茵心中赞叹着公孙姬的翩翩风度,将白绢展开,度灵其中,蓝色的字迹显现了出来,写道: “北斗水凌洞,考验来者之勇。过关者可得水灵珠。 珠内有地图,五斗洞开后两年,可依图前往术藏宫寻轩辕仙剑。 佩珠者方可入内,凶险时灵珠可抵一命。若有贪心入两洞者,必亡。 另, 勇者无惧, 无惧则刚。 刚则破险, 其道大光。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原来黄龙剑仙的字迹,也与他的长相一样隽秀哩。”柳茵茵愉悦地收起了水灵珠与白绢,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她就回到了艳珠湖底的巨石旁,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一个都不少。 众人互相望了望,一齐向湖面游去。浮出了湖面之后,大家直接御剑飞起,向着东南方向飞去。 方万流先开口道:“刚才在水凌洞中做了一个凄惨无比的梦……不过好在通过了考验,你们看。”方万流摊开手掌,掌心中正是蓝色的水灵珠。 温廷英道:“我也得到了水灵珠。大家都通过考验了吗?” 上官飘亦道:“虽然在梦里活得凄惨无比,但我还是坚持过去了。” “我也通过了考验。”慕容秋道。 “我也是。”尹梦寒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冷酷,好像得到了水灵珠也不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那这么说,我们所有的人都拿到了水灵珠。”柳茵茵笑道,“真可谓是大功告成、不虚此行啊!” 六位大乘期的修仙者,不惧“丧命的危险”进了水凌洞,在可能面对“无尽的痛楚”时依然没有做出享受安逸的选择,这份勇气正是促使他们通过考验的原因。“万般皆苦”又如何?在坚韧的心性面前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层纸,捅破它之后,显露出来的就是成功之乐。六人虽然出身于六大宗派,但修仙之路只能依靠自己,大宗派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稍微优越一些的环境,不必为了修仙物品而过多的分心。 可惜了水木散人易柳尘,在别人眼中,他是散修者中的第一高人,修为高深,又有《仙剑谱》中排名第九的定光仙剑,但偏偏是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磨灭了他的勇气,在面对关乎生死的选择时纷纷成为了他的负担,让他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勇敢地面对。 “如果知道是这种结果,易柳尘可要后悔死了。”上官飘道。 “怯懦之人,合该如此。”尹梦寒的口气有些不屑。 柳茵茵轻轻地摇头道:“易柳尘能有今天这份成就,比我们付出的艰辛要多得多。如果我处于他的位置,可能也会那样选择。说实话,我起初也想回去的,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我舍不得冲寅……如果我不在了,我担心他会活不下去。” 温廷英道:“柳道友,这你就想错了。我们在梦里应该都受过‘爱别离’之苦,如果真是那样,我相信史道友也能挺得过去。” “好了,考验都通过了就别提什么‘爱别离’了,想想都难过。唉……”方万流叹了一口气。 柳茵茵好奇地问他:“方老头,知道是梦你还难过什么?跟我说说你在梦里都经历了什么事?” “嗨,你不知道,我在梦里,长得那叫一个丑……小时候第一次照铜镜,竟然被自己的长相给吓哭了。后来更是越长越丑,估计连癞蛤蟆都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我喜欢上了隔壁邻居的女儿,可人家看见我就讨厌,别提多伤心了。”方万流边回忆边摇头,表情很是悲痛。 “我在梦中倒是生得俊俏,可惜在十五岁那年忽然染了一身癞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又没钱治病,只好沿街乞讨……太痛苦,实在是不愿去回想。”上官飘也叹道。 柳茵茵心想:“果然如同星君所言,每个门中的考验并无太大差别。” “这考验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们都看过星君给的白绢了吧,术藏宫才是最大的考验。”尹梦寒微微眯起双眼,遥望着远方的天际,“术藏宫中有丧命的危险,而且与我们争夺仙剑的人都是渡劫境界,想得到绝世仙剑,难。” 方万流忽然一拍脑袋:“对啊,我差点儿忘了,白绢上写着‘必要时,水灵珠可抵一命’,看来那里必然凶险,可水灵珠中的地图我倒是没发现,你们发现了吗?” 众人都摇摇头。 慕容秋道:“各位,地图的事暂且放下。我心中有个疑问,我们一人得到一颗水灵珠,那剩下的一颗在哪里呢?” “那还用问,当然留在星君手里了呗。”方万流自信地答道,“这次水凌洞的考验与其他四个五斗星洞还是不太一样,每个人至多只能得一颗水灵珠。” “听卢大哥说,五斗洞中的岁月时间与外界不同,回去之后我们各自确认日期,两年后前往术藏宫。地图的事,就交给渡劫期的那些人操心好了,我们只管抓紧时间修炼,多一分功力,就多一份把握。”柳茵茵鼓励大家。 “的确如此。提醒各位一声,回去之后当心觊觎之人。”上官飘拱手对众人道,“我要回岁寒山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上官飘走后,其他几人也都分道扬镳,各自回宗去了。 …… 五斗星洞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这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龙大陆。对于五洞之行的结果,人们众说纷纭。关于五行灵珠的事,寻常百姓与大部分修仙者都不知晓,因此传出了各种猜测:有人说,《仙剑谱》中排名前五的仙剑部现世,已被五位修仙高人得到。也有人说,五斗星洞中并无绝世仙剑,而是有一些剑仙们留下的修仙剑籍、感悟手札等等。还有人说,五斗星洞中什么都没有,要么是在之前的岁月中早有高人捷足先登,要么是武破虚空的剑仙们给后世之人所开的一个玩笑。 这段时间,天云宗主叶申荣的日子很不好过。当他听说北斗水凌洞中并无轩辕仙剑时,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是傻瓜,五斗星绢块块难寻,五斗星洞个个隐秘,五次考验尽皆不易,岂有五洞空的道理?如果洞中没有绝世仙剑,那一定是有其他的东西。 “唉,那帮家伙,一定隐瞒了什么。可惜了,上次没有详细询问。都怪那个女人,一心只想着为黑妖报仇……”叶申荣心中恨恨地想。 毒炼宗主彭信威走进了鸢飞殿,拱手作揖道:“叶宗主,您找我?” “彭宗主,你的‘梦魂香’研究得如何了?”叶申荣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 彭信威皱着眉头:“这个……叶宗主,我已经试了整整八百六十四种毒了,效果尽皆不如人意。七大烈毒之中,凡是我宗七毒园之中所有,我都试了一遍……” “我不管那么多。如果控制的人都和我一样的修为,要它何用?现在大乘期、渡劫期的高手那么多,我这宗主的地位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想让他们服下梦魂香,比登天还难。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务必将梦魂香改进成‘吸入即中’!”叶申荣严厉地命令道。 彭信威面露为难之色:“叶宗主,两个月……实在是有些紧迫啊,况且有些罕见的毒草只生于升龙、游龙、飞龙三郡,现在这样的局势,如何能采得?” “罢了,你再继续尝试。对了,你内人不是还会用药吗?添毒不成的话,你再去弄些药来试试看。”叶申荣说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彭信威离开。彭信威又恭敬地做 了个揖,退出了鸢飞殿。 叶申荣独自一人坐在鸢飞殿中,心中暗道:“龙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占着三郡之地,又同修仙者争夺绝世仙剑……五斗星洞中,究竟又有什么秘密?” …… 除了叶申荣之外,还有一人也十分郁闷,他就是水木散人易柳尘。听闻方万流等人从水凌洞归来之后,他立即前往金乌山,询问了方万流水凌洞之中的情况,结果令他懊悔不已。论心性之坚,易柳尘自认为不输给其他任何一人,如若进洞,必能通过考验,可他偏偏就是差了入洞拼搏的勇气。 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卢海龙得知柳茵茵功成而归时,大笑了数声。他原先预定计划中的七颗五行灵珠终于凑齐了。 “原啸,五斗星洞之事已了,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正在山间漫步的卢海龙忽然对身旁的李原啸如此说道。 李原啸惊讶地问:“师父,您要去哪?不是还要去术藏宫吗?” “是要去,不过这两年我另有安排。我要带天逍、天遥还有晓敏三人外出修炼,两年后直接前去术藏宫。如果侥幸从术藏宫中身而退,我就要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为渡劫做准备;如果不幸……” 李原啸知道卢海龙后面的话想要说什么,于是急忙打断道:“不会的,师父一定能大功告成。不过师父,你发现火灵珠内的术藏宫地图了吗?” “还没有,这两年我会仔细研究。总之,我是不会再回太清宗了。你我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卢海龙平静地说。 李原啸的心有些惆怅:“师父一定能渡劫成功,我也一定能。来日,我们定能在武破虚空后的神秘地境再会。” 渡劫成功之后的人究竟去了哪里,青龙大陆也只有天逍一个人知道。 “你怎么如此肯定,我们都能渡劫成功?” “那是当然。太清宗历代宗主,大多修成剑仙,以师父您的资质,断然没有悬念。更何况,师父有仙剑七星,术藏宫之行也很可能带回一柄仙剑,参悟过两柄绝世仙剑中的剑意,若是还修不成剑仙,您就不配当我师父了。”李原啸笑道。 “嗬,口气倒不小。渡劫我还是有些把握的,我只是担心术藏宫之行。”卢海龙道。 “师父,依我之见,您有七星仙剑就足够了,在术藏宫里还是保住性命要紧。那些渡劫期高手得到绝世仙剑对我太清宗没有丝毫影响,其他五大宗派就算得到了仙剑也只是与我宗平起平坐而已,实在不值得拼命。”李原啸道。 卢海龙不置可否:“我会酌情而定的。另外,我有三件事要说。第一,就是炼制‘天妖丹’的事。龙鳞王蟒胆宗内早有一颗,陆柏峰带回了血瞳紫蟒胆,抗争妖兽时我又从郭宗主那要来了一颗煞毒虺蟒胆。如今三大妖蟒之胆俱,只需准备好七大烈毒之首,即可炼丹。炼此丹非比寻常,我已同皇甫道友商量过,到时由她亲自炼丹,再让花千雪在一旁辅助,天妖丹必成。” “师父,那丹成之后,给谁服用呢?” 卢海龙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天妖丹究竟是何功效我们还不清楚,到时让千雪看看有没有什么眉目。服用之人你自己决定好了,只是别强迫。如果没人愿意服丹就先放着。” “是。” 卢海龙望着脚下的山路:“第二件事,是关于谢宁冬背叛宗派的事。我总觉得还有疑团没有搞清楚,你要格外留神。木叶洞的具体位置与北斗七星绢之事乃是机密,但愿是谢宁冬偷听去的。”他最担心的就是宗内还有谢宁冬的同伙。 “好的。” “第三件事,是关于龙族与妖兽。术藏宫之行结束后,我们这批渡劫境界的人都要归隐山林静修去了。我会找机会与龙族好好谈一谈,最好能不动干戈地收复三郡失地。” 李原啸眉头微蹙:“师父的把握大吗?等你们归隐之后,万一龙族之人带着妖兽大举来犯,我们当如何应对?” 卢海龙停住了脚步,望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山:“说实话,龙族之人给我的印象还不错。虽然不知道他们前一次统帅妖兽暴动的目的为何,但他们的品德却让我佩服不已。我会尽力说服他们,实在不行,我打算用掉九龙腾云佩的最后一次机会。”说此番话时,他心中不禁想起了寻找西斗金戈洞之后与睚眦分别时的场景,当时睚眦似乎隐隐显露出对修仙者的仇视态度,所以他并无十分把握能说服得了龙族,好在九龙腾云佩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未用。 “我知道了。对了师父,您刚才说‘今日一别’,难道您今天就要离开太清宗吗?”李原啸问。 卢海龙点点头:“我想在两年内帮那三个小家伙结婴。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结婴?两年内?”李原啸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海龙转过身来拍了拍李原啸的肩膀:“我自有我的办法。两年后前往术藏宫之时,我会让他们把七星剑带回来给你。如果能在术藏宫中争得仙剑,得先给皇甫、赫连两位道友参悟剑意,然后我再参悟,等到你手中时恐怕已是我渡劫之后了吧。” 李原啸欣喜道:“如果那三个小辈能两年内结婴,那可是我太清宗之大喜。至于绝世仙剑,有承影剑与七星剑就足够了,师父务必以保存性命为重。” 卢海龙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十七章 飞冰暗器 ()隆冬时节,山间呈现出一片苍绿之色,其中夹杂梅花点点,令人赏心悦目。 六人正在下山的路上前行。为首的三人,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身后跟着何天逍、何天遥、朱晓敏。卢海龙早已计划好,此次下山修行要“轻曼如山”两人组一同前去。 苗昊商背上的赫隐仙剑实在是太大了,引得天逍与天遥一阵注目,而朱晓敏却是对姜桓谷背上又细又长的露言仙剑颇感兴趣。 “怎么,小丫头,你喜欢我的露言剑?”姜桓谷觉察到了朱晓敏凝视的目光。 “姜前辈,您……这么强壮,怎么会选择一柄如此轻巧的仙剑?”朱晓敏不解。 “我的师父曾经跟我说过,剑招要迅疾如电,身形要敏捷如风,剑势要威猛如雷,步伐要轻盈如云。试想,以电光石火之速、雷霆万钧之势攻向敌人,必能攻得他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即便遭遇反击,凭借矫健的身手也一定可以闪避过去,这正是我的克敌之道。” “哦,我明白了,以快为尊,是吗?” “不错!”姜桓谷笑道。 天遥道:“晓敏,你的风格与姜前辈倒是有些相像呢。” “是啊,我一个姑娘家,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招式不太适合我……”朱晓敏若有所思地应着,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姜桓谷道,“姜前辈,这次修炼您来指导我吧。” “可以,不过,我一定会在各方面严格要求,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姑娘家。” “没问题,吃苦我不怕。听说前辈您的‘蝶影迷踪步’享誉修仙界,我想学那个。” “好!不仅是‘蝶影迷踪步’,我的‘沧海一粟’剑法也可以传授给你。”对有上进心的后辈,姜桓谷自然十分喜欢。 走在最前面的卢海龙回过头来:“这次我与苗、姜两位老弟同行,就是为了分别指导你们几个,晓敏跟着姜老弟,那谁跟着苗老弟?” “我!”天逍道,“我就喜欢霸气的招式,苗前辈的风格正合我意。” “好。那天遥就由我来指导。”卢海龙道。 天遥兴奋地点头应声,随后他望着卢海龙背上的两个剑套,问道:“前辈,你背上那柄稍长的仙剑,莫不是……七星?” “正是。辰光剑仙留下的禁制早已被我部化解,但其中剑意还未来得及完参悟透彻。此次修炼不只是针对你们三人,我们三个也要修炼。因为妖兽和五斗星洞的事,已经耽误得太久了。” “前辈,不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儿?”朱晓敏问。 “无需多问,你们只管努力修炼即可。从今天起的两年内,你们的修炼会异常辛苦,两年之后我可要看着你们自己御剑回宗!”卢海龙严肃地说。 走下了天道山六千台阶之后,卢、苗、姜三人分别御剑带着一人,疾速地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站在卢海龙身后的天遥忽然问道:“卢前辈,这两年万一被别人看见七星剑怎么办?” 卢海龙淡淡一笑:“不要紧。我们不会去人多嘈杂之处。再说以我渡劫境界的修为,保护一柄绝世仙剑还是没问题的。” 天遥点点头,视线重新转向了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景色。 旁边的朱晓敏却在抱怨:“姜前辈,这剑也太细了点儿,我总觉得我要掉下去。” 姜桓谷道:“那是你修行不够。看看我,我的身材比你要大多少圈,不照样站得稳稳当当的?” “哈哈,谁让你选他指导你修炼的?看看天逍多精明。”苗昊商哈哈大笑。他的赫隐仙剑宽足有五寸许,天逍正侧身坐在上面,很是悠哉。 “唉……”朱晓敏不禁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小丫头,这就是轻盈。修炼现在已经开始了,给我好生站着,别晃悠!”姜桓谷大声道。 “是!”朱晓敏撇撇嘴。 就这样飞行了数日,六人来到了潜龙郡西部的夜哭谷底部。 “好了,就是这里。”卢海龙收回了仙剑。 天遥仰起脖子,望着头顶那一线天,赞叹道:“这夜哭谷好深,难怪从上面看不到底部。” “谷底的灵气有些稀薄啊!”天逍正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着。 “夜哭谷是煅体的好地方。灵气稀薄,灵力的恢复速度会稍慢,一切辛苦都要由身体来承受。”卢海龙道。 “煅体?前辈,筑基过后不是应以炼魂为主吗?”朱晓敏问。 “没错。”卢海龙道,“平日里修炼以炼魂为主,炼魄为次,那是因为炼魄比炼魂要容易。但是你们这两年要借助灵晶迅速提升修为,所以必须先将身体素质提升到必要的水准。体质高一些不要紧,若是身体强度不足以承受巨大的灵力,那会如何?” 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爆体而亡!” 卢海龙点点头。 天遥又问:“前辈,我还有一事不解。修炼过程之中,即便灵力增长再快,那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如果身体强度不够,最多只是限制了灵力的增长,怎么会到不足以承受的地步?” 卢海龙笑道:“如果是靠你们自己修炼,只需找个灵气充裕之地即可,那还不如留在太清宗里呢。再说即便是借助灵晶 ,光凭你们自己想两年内修炼到元婴境界也非易事。所以我们三人要帮你们度入灵力,强行拓宽你们体内的经脉,强化丹田,再炼魂提升灵力,达到迅速加深修为境界的目的。你们说,若没有一个好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三人听了直咋舌,朱晓敏赞叹道:“强行拓宽经脉?用这种方法不是很快就能让大批弟子进入元婴甚至更高的境界了吗?前辈,您直接帮我提升到洞虚境界好不好?” 苗昊商与姜桓谷顿时哈哈大笑,卢海龙敲了一下朱晓敏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还洞虚境界,你怎么不让我帮你提升到渡劫境界?要不咱俩一块儿渡劫算了!” 朱晓敏嘿嘿一笑:“那样不行吗?” 卢海龙正色道:“当然不行。你们一定听说过无数遍了,修仙之路无捷径可走。这种方法只可在第一层次的时候用用,境界高了之后再强行拓宽经脉、加强丹田是很危险的,对施放灵力之人的控制力与精神力有极高的要求,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施灵者伤、受灵者亡的恶劣后果,至少以我现在的境界还做不到。另外还有一点,此法虽然提高了你们修炼的速度,但你们要承受的痛苦和付出的艰辛也是其他的人好几倍,换句话说,我并没有帮你们省去修炼的辛苦,只是把时间压缩了而已。” 姜桓谷补充说:“还要有灵晶这类天地灵宝辅助才可以。” 卢海龙道:“没错,灵晶的珍贵你们都清楚。另外,我们三人为你们拓宽经脉、加强丹田之后,一定会损耗大量的灵力,这也是对我们的一种考验。在此过程之中,对灵力强弱、多少的掌控必须精确无比,稍有差池你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所以不到大乘后期境界,根本无法运用这个方法。” 看着三人有些担忧的神情,苗昊商安慰道:“别担心,你们三个可是咱们太清宗未来的希望,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那我们该怎么煅体呢?”天逍问。 “很简单,”卢海龙伸手指向上方,“每天从这里爬到顶端,再爬下来,反复三十次。” 三人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朱晓敏伸出三根手指,夸张地说:“三十次啊!十次都够呛了……” “忘记我刚才说的了?修炼速度比别人快,那么承受的辛苦也一定比别人多。我估算过时间了,三十次正好!”卢海龙严厉地说。 天逍轻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朱晓敏抓了抓脑袋,望着一旁的峭壁,无奈地说:“没办法。一天三十次,咱仨就甭干别的了。快爬吧!” 三人冲到了山壁旁,攀着岩石的缝隙,向上爬去。 卢海龙负着手,笑眯眯地望着三人的背影,对另外两人道:“咱们也去修炼吧,拓宽经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得做好万的准备。”随后三人一同向夜哭谷的深处走去。 夜哭谷的崖壁稍稍倾斜,突兀的岩石、穴罅众多,倒是不愁附手、落脚之处。天逍、天遥和晓敏三人一跳丈许,迅速地向上攀跃着。 “你们看那边的嶙峋怪石,像不像只公鸡?”天逍忽然道。 天遥循向望去,笑道:“还真像!” “你们还有闲暇分心赏景?当心跌下去!”朱晓敏提醒二人。 “晓敏,一天三十次来回啊,不分心岂不是要无聊死?”天逍打趣道,“快看那边的石头,像不像只兔子?” “兔子?”这下朱晓敏也好奇起来,扭头一看,果然,在斜上方数丈开外,的确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头像极了兔子,绝妙的是,岩石缝隙中居然伸出两颗淡紫色的草,细小的草叶密密麻麻生于草梗两侧,草梗顶端还生有两朵蓝色的小花,两株长草恰好构成了“兔子”长长的耳朵。 “那两株草好漂亮!”朱晓敏惊讶地赞叹着,左脚用力,身子斜向上跃起,“我要把它采下来。” 中间只垫了一步,朱晓敏就踩在了“兔子”石头上,她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两株草。天逍和天遥也跳了上来,岩石很大,三人立在上面绰绰有余。 草很长,足有一人来高,朱晓敏想闻闻草顶小花的香味,还要稍微踮起脚来。 “这个香味真是特别,你们来闻闻。” 花的位置正好达到天逍的鼻尖处,他凑上前嗅了一下,一股清幽的香味飘来,顿时感觉到一阵清凉之意。“这花还有提神醒脑的功能?” “好像是,我刚才闻了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的。”朱晓敏说着,又踮起脚来。 “干吗这么费事,把它拉下来不就好了?”天遥伸手握住了草梗,向下一拽。 “嘶”他倒吸了一口气,手立即缩了回来,摊开一看,掌心居然被草叶划出了一道道伤口,渗出了鲜血。 “这草叶居然如此锋利!”天逍大吃一惊,盯着那一片片细小的叶子。 “还很硬呢,跟铁片似的。”天遥拿出一块汗巾,一圈圈缠在了手上。 朱晓敏道:“这两株草生在人迹罕至的深谷峭壁之上,又如此特别,说不定是什么稀罕之物呢。我们把它采下来带给前辈们看看吧。”她抽出了画影仙剑,想要斩断草根。 正在剑影落向神秘怪草之时,一道白光疾速射来,正巧击中了朱晓敏的手腕,她手掌一松,仙剑掉在了脚下 “谁?”天逍与天遥一齐厉声喝道,四处观望。如此精准,必是有人射过来的暗器。 朱晓敏抬起手腕,上面并无任何伤口,也没有乌青,而且一点儿都不疼。 “别找了,肯定是个高手。”朱晓敏平静地说。 “高手还会用暗器伤人?”天逍大声道。 “不是暗器,我压根没受伤。”朱晓敏摇摇头,“力道大小正好,只是让我松了仙剑而已。这等精妙的控制力,不是高手是什么?” 天遥蹲了下来,拾起石头上的一个透明小东西,放于手心之上,一缕极为清淡的雾气从他的掌心飘起,那个小东西渐渐融化成一滩水。“冰,居然是冰!”天遥惊呼。 不只天遥,天逍和朱晓敏都是大吃一惊,此处属于夜哭谷南部,已接近眺晚山麓,山谷底部虽然有些凉意,但不到结冰的程度,更何况峭壁之上连水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冰? 三人到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身影。 “难道是前辈盯着我们,不让我们偷懒?”天逍疑惑道。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亲眼看到前辈们往谷中深处去了吗?”朱晓敏道,“再说了,要是不让我们偷懒,在踏上这块岩石的时候就该出手了。” 天遥想了想,望了紫色的神秘草株一眼:“肯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破坏这两棵草。他把力道控制得那么精确,是不想伤了晓敏。既然这位高人没有恶意,又不想露面,我们就别找了。这两株草,就让它们继续在这儿好好生长吧。” 两人都觉得此言有理。 “不知是哪位高人前辈,晚辈不知这两株草为何物,仅是好奇而已。请恕晚辈无心之失。”朱晓敏高声喊道,并且向着幽幽的深谷鞠了一躬。 三人跃离了这块“兔首岩”。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轻轻笑道:“还挺有礼数。” 夜哭谷很深,三人一边攀跃一边记着数,到了崖顶之后,根据谷底的深度,天遥略微估算了一下,惊道:“惨了惨了,按照这个速度,三十个来回至少也要十三个时辰左右,一天根本就不够。我们没时间休息了,刚才在‘兔首岩’上耽误了不少工夫,现在得赶紧啊!” 天逍躺坐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斜目望着天遥。 朱晓敏也不说话,坐着没动。 在崖边准备下谷的天遥急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 朱晓敏“扑哧”一乐:“天遥哥,你真是糊涂。哪能以向上攀爬的速度为标准来估计呢?向下可比向上容易多了!” 天遥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的也是,我都忘了。” 的确,下谷的过程轻松了许多。瞅准凸出岩石的位置和距离,只要轻轻一跃,就能下落三、四丈的距离。没过多久,三人就下到了谷底,速度是向上时的两倍还多。下谷轻松,就不用休息了,三人又立即开始向上攀跃的过程。 不过,还有一点他们没有估计到,那就是体力问题。随着上下次数的增多,三人越来越疲倦,每次向上攀跃一次都要停留几息的时间,速度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三人都不敢随便说话,生怕浪费了残存的体力,只是喘着粗气,不停地向上,向上。 “你们有没有觉得谷里越来越冷了?”朱晓敏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 “灵力用尽,体力不支,冷是正常的。”天遥道。 “这里的冷岂能与极北之地的冰原相比?在那里我们都能坚持,此处又算得了什么?别说话了,省力要紧。”天逍道。 从最初的日出东方,一直到日薄西山,再到夜幕沉沉,三个人最终完成三十次往返,最后一跳,三人直接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们有没有偷懒少爬了几次啊?”苗昊商戏谑的声音响起。 天逍抬头一看,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正笑眯眯地立在前面。 天逍无力地抬抬手:“前辈,可别冤枉我们呐。三十次,一次都没少!” 天遥仰天躺着,闭着眼睛道:“我已经头昏眼花、快要散架了,前辈,给点儿丹吃吃吧。” “两个男子汉,怎么那么没用?看看人家晓敏,什么抱怨都没有。”姜桓谷笑道。 朱晓敏正盘腿坐着,呆呆地望着右手手腕出神。她心中纳闷极了,一天的劳累下来,浑身关节都又酸又痛,唯独右手手腕依然灵活自如。她仔细回想起来,每当右手腕发力攀爬之时,总能隐隐感到有一股淡淡的温热从腕关节处涌出,起先她并不在意,以为是使力的结果,可当身都酸痛的时候,手腕的特别之处就很明显了。“难道是……”她突然想起了击在手腕处的那块冰。 “晓敏,你怎么了?”卢海龙觉察到她的异样。 “前辈,很是奇怪……”朱晓敏把事情的始末连同自己的猜测详细叙说了一遍。 “哦?”卢海龙一把抓起朱晓敏的手腕,仔细地看着,天逍和天遥也坐起身来。 “你说的草在哪?”卢海龙着急地问。 “就在离地大约五十丈左右,长在一个像兔子头一样的岩石上,两颗紫草正好是兔子的耳朵,很长,很容易就能看见。” 卢海龙放下朱晓敏的手腕,立即御剑而起,迅速向上方飞去。 第一百十八章 拓宽经脉 ()苗昊商与姜桓谷都仔细看过了朱晓敏的手腕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卢他怎么了?连神色都变了。”苗昊商疑惑道。 姜桓谷答非所问,反倒问了苗昊商一句:“你听说过那种草吗?” “没有。” 卢海龙许久都没有下来,众人只好在原地等着。 卢海龙一边往上飞,一边在崖壁上四处扫视,寻找着“兔首岩”。“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两株应该是传说中的灵草紫铁荏。” 紫铁荏,乃是荏类草药中的极品灵物。荏,又名紫苏,为良药。铁荏,又是荏类草药中的珍稀之种。与一般的荏草不同,铁荏叶细小而多密,坚硬如铁,故得名。铁荏长生,十年为白铁荏,三十年为绿铁荏,五十年为青铁荏,七十年为蓝铁荏,一百年以上才可转为紫色,为紫铁荏。论药性,白铁荏杂而不精,绿铁荏精而不专,青铁荏专而不敛,蓝铁荏敛而不密,唯独紫铁荏药性极佳,乃煅体之绝佳草药。紫铁荏大多生于万丈峭壁石缝之间,凸显其坚刚之质。由于药性富集于草叶之中,采时切记:梗离根而亡,叶离梗而亡,如伤片叶,顷株皆死,顶花损则退变为白铁荏。若想不失其性、不损其生,必须破开岩石,小心将根挖出,一个时辰之内株投入药鼎炼烧方可。 这一段话正记载于太清宗传奇的炼丹大师葛朴洪所著的《丹霞秘典》之中。卢海龙在翻阅时无意中记住了“紫铁荏”这个名字,但具体描述却朦朦胧胧只记了个大概,听朱晓敏说细小的叶子有如铁片般坚硬,立即猜到可能是这种奇异的灵草。如果真是紫铁荏,卢海龙打算立即返回太清宗取来药鼎,将灵草株挖出炼丹,毕竟采下灵草一个时辰之内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只能当场炼制。丹成之后给几个小辈服下,能省下不少的煅体功夫。更何况,紫铁荏所炼成的紫铁丹就连卢海龙自己吃了都大有好处。 可卢海龙耐着性子将五十丈到一百五十丈之间、从南至北足足半里的范围部看过了,根本没有看到那两株灵草。他已经仔仔细细地查探了每一块凸起的石头,一无所获。 无奈,卢海龙下落到谷底,问三名小辈:“你们确定那紫草就在这里的上方?莫不是你们记错了位置?我寻了南北半里、上下百丈,都没有发现。” “啊?”三人面面相觑,天逍答道:“前辈,我确定就在上面五十丈左右。今天我们在这里上上下下爬了六十次,从未挪动过地方。” “前辈,带我御剑上去,我亲自指给你看。”朱晓敏道。 卢海龙一把将她拉到了仙剑上,迅速向上飞去。 苗昊商道:“看来一定是什么稀罕的草药,要不老卢不会这样的。” “是啊,紫铁荏呗,当然稀罕。”姜桓谷仰头极力望着高处的那一个光点,那正是仙剑的光芒。 “紫铁荏?你知道?”苗昊商扭头问道。 姜桓谷调侃:“当然啦。《丹霞秘典》里记载得清清楚楚。你从来不看典籍书册,无知也是正常。” “哎呦嗬!敢藐视我了?要不要较量较量?”苗昊商摆开了架势。 “得了吧,当着几个小辈的面,你也不嫌丢人。我把‘无知’改成‘不知’,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苗昊商嘟囔着,视线重新投回了上方,仙剑的光点已经化作了一颗小星,看不清了。 “咦?真是奇怪,刚才那两株草明明就在那儿的啊!”朱晓敏指着光秃秃的“兔首岩”。 “兔首岩”上面空空如也,失去了两只“耳朵”,它也不再像兔子了。 卢海龙落在岩石上,仔细看了看,这里的岩壁明显凹进去一大块。“难道被人挖走了?”正当他纳闷之际,朱晓敏惊呼一声:“啊,前辈,刚才这儿好像没有这个大坑。”她的话证实了卢海龙的猜测,紫铁荏的确是被人挖走了!而且,此人不仅知道紫铁荏的珍稀,还了解它古怪而又苛刻的特性,所以才破开岩石连根挖走。 “唉……”卢海龙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终归是没有那个好运气啊。那两株灵草早就被人盯上了。” “难道是飞冰块打落我仙剑的那个人吗?”朱晓敏道。 “唔……”卢海龙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如此精妙的控制力,我自叹不如。” 朱晓敏有些不信:“不就是不伤我而打落手中的仙剑嘛,这点儿事对前辈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信手拈来?前辈太谦虚了。” 卢海龙严肃地说:“你错了。那位高人可不仅仅是打落你的仙剑而已。此处无水,你可知何处来的冰块?” “不知道。” “那是用灵力凝结出来的。” 朱晓敏吃了一惊:“灵力还可以凝结成冰?” “有什么不可以?灵力可化成火,自然也可以化成冰。只是火乃虚幻之物,而冰为实在之体,‘凝结成冰’对灵力的要求可比‘幻化成火’高了许多。况且你们决定斩草乃是一时偶然的主意,那位高人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凝出冰块,再从你们察觉不到的地方投射过来,着实令我钦佩。” “那倒不是。在看到紫草的时候我就说想要把它采 下来,说不定那人从那时起就开始凝结冰块了呢?”朱晓敏有些不以为然。 卢海龙侧目望了朱晓敏一眼:“那冰块不是落地之后还没融化吗?提早凝出冰块早就化了!还有,你知道你的手腕为什么不酸不痛、灵活自如么?正是因为那块冰,击中了你手腕上的内关穴,并且送了一道灵力刺激了穴位,拓宽了穴位附近的经脉所致。我自认没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控制力。” 朱晓敏听了十分震惊,望着自己的手腕道:“难怪一直有一股温热的感觉。” 卢海龙继续说:“虽然我也打算帮你们三人拓宽经脉,但是所消耗的灵力太多,只能帮你们拓宽主要的经脉,周身次要经脉本就狭小脆弱,我无能为力。拓宽经脉也绝非易事,需要神贯注,稍有差池就会使你们性命不保。像这样随随便便扔出一块冰就拓宽了经脉,那位神秘人的修为可以称得上高深莫测。”一边说着,他心中一边想道:“还好此人没有歹意,要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反掌之间就可要了他们几个的命!” 卢海龙带着朱晓敏回到了夜哭谷底,向苗昊商与姜桓谷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两人连连称奇。 “老卢,你估计那高人是什么境界?”苗昊商问。 “此人对灵力的掌控力高得骇人,恐怕连渡劫后期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姜桓谷顿时双目放光:“你的意思是,那位高人是……”。 “还不一定。”卢海龙打断道,“也许有人专门修炼控制力呢?不管怎么说,必是渡劫境界以上的高手无疑。” “那他们几个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安?要不要换个地方?”苗昊商略显担忧。有个未知的渡劫境界高手在此隐修,万一惹怒了他可就危险了。 “不用。那位高手明显只是不想让晓敏毁了灵草才击落了她的仙剑,而且同时还送了份‘礼物’给她,看得出是一位心地和善之人,我们权且暂借他的隐修之地修炼些时日。你们几个听好了,若是再看见什么奇异的东西,不要冒然触碰、采摘。有的说不定含有剧毒,当心小命不保!”卢海龙叮嘱三位小辈。 “是。”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乖巧地回应。 此时已是夜里丑时,谷中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卢海龙在前引着众人往谷中深处走去。四周太黑,三位小辈视力不够,只得拿出仙剑来照明。 夜哭谷白日间都阴森森的,入夜之后就更加幽暗人。谷中并无树木花草,到处都是乱石碎岩。借着仙剑的光芒,峭壁上嶙峋的怪石纷纷投射出森然骇人的阴影。寒风过谷,呜呜作响,仿佛从远处传来阵阵女人幽咽的哭泣声。崖壁上掉落下碎石声时有时无,更是增添了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氛。 朱晓敏听得寒毛直竖,不禁紧了紧衣襟。 天遥留意到她的动作,安慰道:“《地理志》中有云:‘夜哭谷,入夜后奇声作响,呜呜焉,嗡嗡焉,呼呼焉,有如女声啜泣,孩童啼鸣,实则为风吹过谷之音,故谷名夜哭。’晓敏,别害怕,那都是风的声音。” 朱晓敏点点头:“我在想那位神秘高人,怎么会挑一个这么荒凉阴森的地方隐修,他的脾气一定很古怪……” 前面的苗昊商闻言道:“修仙之人难道还惧怕牛鬼蛇神?更何况是位得道高人。别想了,你们即将承受巨大的痛楚,先做好心理准备。” 六人来到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平地。谷中无树木,也无法生火,六人只好在黑暗中席地而坐。天逍、天遥、晓敏三人并排于前,苗昊商、卢海龙、姜桓谷分别坐在三人身后,稍运灵力,双掌击于三人背上,拓宽经脉的过程开始了。 人体有十二主经、八条大脉,身上下共有穴位七百二十个,当然不可能部拓宽,卢海龙的计划是将十二主经中的手少阳心经、手太阴肺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共四条正经,以及八条大脉中的阴维脉、阳维脉分别拓宽。四经分别两条走手,两条走足,恰分阴二阳二,对应心、肺、胆、脾四脏腑,而阳维脉起于足跟外侧,与足少阳胆经并行,终于督脉,有维系体内阳经之功;阴维脉起于足跟内侧,与足太阴脾经并行,合于任脉,具维系体内阴经之效。 选择这四条正经与两条大脉,卢海龙斟酌已久。拓宽经脉之后,体内阴阳二气更盛,但平衡不破,还可使灵力运转更为迅速、储备更加充沛,配合白日攀崖磨练肌肉与筋骨,煅体的效果不言而喻。 拓宽经脉的过程果然如同苗昊商所说,天逍、天遥和朱晓敏三人感觉体内异常痛苦,经脉之间被强大的灵力充斥,并强行撑宽,一股股撕裂般的剧痛席卷而来,白日里攀崖留下的酸痛仿佛被瞬间放大了数倍,有如虫咬蚁噬的感觉不断在身体的各部位萌生,三人都咬紧牙关大汗淋漓。 看到三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卢海龙不禁担心出差错,于是让他们默念剑籍口诀稳定心神。 三人心中默诵《源影剑籍》中的剑歌,努力不去想正在遭受着的痛苦。此法果真有效,随着精神的入定,体内的痛楚好像越来越轻,最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脑中唯有朗朗上口的剑法口诀。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感到背后忽然涌入一股强大的灵力,狠狠地冲击体内的经脉,随即,三人齐齐身体发软,昏了 过去。 …… 等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天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甚觉惬意,酸痛与疲劳部都消失无踪了。“啊,真舒坦!”他伸了个懒腰。 “嘘”一旁的天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瞟了瞟三人身后。 天逍回首一看,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正打坐冥想着。三人脸上显露出明显的疲态,看来灵力耗损极大。 朱晓敏指了指远处,三人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昨日攀崖的地方,开始了今日的修炼。在经过“兔首岩”时,他们还特地跃上去仔细看了看。前一晚光线太暗,朱晓敏未曾看得仔细,这回她可看清了,两株灵草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圆形的大坑,坑壁边缘整齐利落,一看就是用锋利的仙剑切出来的。 “前辈,谢谢您”朱晓敏将双手在嘴边拢圆,大声喊道。回声在山谷中震荡回响着,传向了远方。看到天逍和天遥不解的目光,她笑着把昨夜卢海龙的分析说了一遍,天逍和天遥俱惊讶不已。 三人重新开始攀跃。 在一处漆黑阴暗的地方,有一位正盘腿而坐的人,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今日的攀崖对三人来说可省力了许多,身体素质强了一些,每一跃都能达到两丈之距,只是体力不如昨日那般充沛了。谷底灵气较为稀薄,前一夜又无暇冥想,所以三人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尽管攀岩省力,可最后仍是累得不轻。直到午夜子时三刻,三人才完成了三十次往返,累得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三位前辈并没有来接他们,而是一直在空地上冥想恢复。三人休息片刻,回到了空地处。 今夜与昨夜无异,待卢海龙等三人冥想结束之后,依然要为天逍他们继续拓宽经脉。欲将四条正经、两条大脉部拓宽完毕,至少也要一年的时间。一年煅体,一年炼魂,卢海龙早已计划好了。 拓宽经脉的痛楚尽管难受,但天逍等三人心中都很清楚,此举对自己今后的修仙之路大有好处,因此他们咬紧牙关坚持着。有了前一夜的经历,今晚他们没有昏迷过去。待结束之后,他们拿出了灵晶,开始打坐冥想。 直至翌日卯时,天逍他们结束了冥想,回到了攀崖的地方,准备开始今日的修炼。 朱晓敏提议:“听卢前辈说我们要煅体一年,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攀崖多没劲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好。不过别离空地太近,免得影响三位前辈静修。”天遥道。 “前面的景色不错,我们再往那边走走。”天逍道。 三人换了个地方,寻找一条新的攀崖途径。爬上爬下的过程中,欣赏嶙峋怪异的岩石乃是唯一的乐趣,朱晓敏乐此不疲,发挥了极大的想象力,把石头想成各种动物,还纷纷起了名字,比如“鹿角岩”,顾名思义,那块岩石细长分叉,有些像鹿角,还有像乌龟的“神龟岩”,以及“熊掌岩、鹅颈岩、象耳岩、马蹄岩”等等。一天内三十次往返之后,这里的环境自然也变得无比熟悉,于是第二天,三人又换了另一处地方攀崖。就这样,他们每天都找一个新的地方修炼,好在夜哭谷南北纵向极长,花上一年也不见得能换遍所有的地方。 …… 从第一天修炼开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天逍、天遥和朱晓敏才刚刚被拓宽了一条“手少阳心经”。在这之后,卢海龙将三人的修炼分量又加重了,每日攀崖要多往返五次。 “这两个月我们一直在攀跃东边的悬崖,今天我们换到西边去吧?”朱晓敏道。 天遥指着高处:“可是西边的悬崖可不太好攀呐,你看,凸出的石头比较少。” “但缝隙穴罅比东边要多。” 天逍道:“西边就西边吧,只要有落手落脚的地方我们就能爬上去。” 果然,西边比较难攀,虽然岩缝可以附手落脚,但却要将手脚插进缝隙中,远不如踩在凸石上轻松。 凸石少了,缝隙也看不出像什么动物,连起名的乐趣都没有了,朱晓敏心中有些后悔。正在她郁闷之际,天遥忽然说了一句惊人的话:“哎,我想到个问题。你们说,这东西两边悬崖怎么会这么巧?一边多凸岩,一边多凹缝,会不会是一一对应的?” “一一对应?”天逍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向后张望,互相比对之后,他笑道,“别说,似乎还真是这样。你看对面崖上的几块大凸岩,对应着这边崖上的几个大凹穴。” “嗯……如果真是一一对应的话,那说明,这两边的悬崖原本是合在一起的。”天遥推测。 “那又说明了什么?”朱晓敏不懂他的意思。 “原本合在一起,现在又分开了。你们说,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切开的?”天遥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不可能!”天逍笑了,“夜哭谷南北少说也有上千里,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劈开大地?” “哈哈,天遥哥你真会瞎想,如果是劈开的,那应该两边悬崖一样平整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凸石、凹缝呢?”朱晓敏道。 天遥尴尬地笑道:“也是。”随即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个古怪的念头。 忽然,天逍发出一声疑惑:“咦?” 第一百十九章 灵草之争 ()时值寒冬季节,纷然雪落,大地飞霜。潜龙郡北部已是一片茫茫雪景。在雪花曼舞的空中,立着一位中年男子。他头发凌乱,额前垂下一缕白发,眼窝深陷,颧骨高凸,眼角满是细微的皱纹,淡淡的胡茬,无一不突显出忧郁之气。他的脚下并无仙剑,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还有许多未干的血迹。 “我晏林松终有此大功告成的时候!”男子似是放声大笑,脸上却不见丝毫笑容。他抬起手来,将拳头攥得“噼啪”作响,咬牙切齿:“侯云超,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迅速融化成水,透过皮肤传来丝丝冰凉。他呆呆地望着不断下落、融化的冰晶,心中不禁想起了那个喜爱下雪、喜爱冬天的她。 …… 那时两人都还是入道不久的青年。 “师兄,你看这雪景多美啊,咯咯。”听着她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茫茫天地之间,那一抹淡雅的绿色翩然起舞,晏林松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太美了。 “啪”,一个小雪球砸在了他的脸上,化开的雪水顺着嘴角流入了口中。 “哈哈”悦耳的笑声再次响起。 “好啊,竟敢捉弄师兄,看我怎么惩罚你。”晏林松也玩心大起,弯下腰来,用手和臂弯抄起一大捧雪,向着绿衣姑娘的头上方使劲一扬,无数雪粉从天而降,那女子却不躲闪,而是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旋起身来,任由白雪飘落在脸上。 “林松,紫涵,不要嬉闹。忘记今天的修炼了吗?”不远处,一位黑衣人大声喊道。 “是,师父。”两人齐声应道。 待黑衣人走后,女子道:“师兄,每天都要爬上去再爬下来,好枯燥、好辛苦啊,唉。修炼一定要这样吗?” 晏林松道:“你现在刚刚筑基,觉得累是正常的。煅体不可忽视,为了将来的修仙长路,你切不可偷懒。” 女子撅起嘴来:“是是是,我知道啦。只是隆冬时节,手真冷啊,石头也冷冰冰的。” “手很冷吗?”晏林松没想太多,一把抓起了女子的双手。 女子愣了一下,小声道:“师兄……” “啊!”晏林松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唐突,赶紧松开了手,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啦,我又没怪你……”女子说着,羞得低下了头。 “咳咳,”晏林松假装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师妹,东边的悬崖还算好攀,你看看我要爬的这边,一共也没几块凸石,都是岩缝。我还要比你多攀爬两个来回,和我比比,你要轻松多了。” “等我到了清灵中期,师父肯定也要让我来西边攀爬的。”女子道。 “那你快点儿修炼,我们这样一东一西,想说句话都不方便,大声喊又怕师父听见责怪。”晏林松道。 女子嘻嘻一笑:“聊天分心呐,当心摔下来。我不和你说了,我去那边攀崖了。师兄,晚上见!”说完,她向晏林松摆摆手,跑远了。 晏林松目送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之后,才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向上攀崖。 也不知是思念师妹分心了,还是下雪让岩壁变得湿滑,攀爬至一半,晏林松忽然感到脚下一松,碎石纷纷滑落,一脚悬空。还好,他双手牢牢地抓着两道岩缝,不至于摔落谷底。他将脚插入岩缝,还没怎么用力,又是一阵碎石下落,又悬空了。 “嗯?”晏林松仔细看了看脚旁的那道岩缝,似乎很深。“难道是个岩洞?”他自言自语。他索性一手一脚悬挂在岩壁上,腾出一只手来,抽出背上的仙剑,和另一只脚配合,连砍带踹,将那道岩缝扩得更大,果然是个岩洞。晏林松在这里攀崖好几年,一直没有发觉这个洞穴。他甩起身体向外荡,顺势钻进了洞穴之中。 洞中干净宽敞,洞壁竟然散发着幽幽的绿光。“灵石!”晏林松惊呼一声。他将双掌贴在洞壁之上,感受着那一股股灵力的波动,欣喜万分,“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灵石,我和师妹的修仙速度可以大大提升了,哈哈!” 这一日,晏林松比以往更加期盼天能快一点儿黑,能早些见到师妹,告诉她这个喜讯。 终于,夜幕逐渐降临,雪也停了。完成了修炼的晏林松来到了东边悬崖下面,抬头仰望着,等待着那道绿色的倩影。 不久,师妹就从崖壁上跳了下来,冲着晏林松嫣然一笑:“师兄,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今天我在攀崖的时候,发现一处岩缝中居然长出两株白色的小草,还开着两朵小白花,我闻过那花的香味了,可好闻呢。”那名叫做“紫涵”的女子喜悦地说道。 “你喜欢吗?师兄帮你采下来。”晏林松说着就准备向上攀了。 “哎,别!”紫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一个人攀崖太无聊了,有两株小草陪着我也不错。小草竟然生于石缝之中,生命力多么顽强啊,我们就别打扰它了。” 晏林松笑了笑:“好。对了,师妹,我今天也有所发现。西边崖壁上居然有个洞穴,里面的洞壁之中有许多灵晶散发着绿色的光芒,等今天回去 我禀报师父,采了那些灵石之后,我们的修炼速度就能大大提升了!” “绿色的光芒?”紫涵低头沉思片刻,道:“师兄,能不能先不告诉师父?我喜欢绿色,我想看看那个岩洞。” “现在?” “不,以后我自己爬。” “那你的意思是,等你达到清灵中期,师父让你来西边攀崖之后,再将此事告诉师父?”晏林松问道。 “可不可以?师兄,你很在乎修仙速度?”紫涵背着手,弯着腰,凑近了晏林松,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的脸,看得他很不好意思。他把头偏到一旁,支支吾吾地说:“当、当然可以啊!”他的心中暗道:“修仙速度快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一切都不能和你相比啊……” “嘻嘻,那就这么说定了!”紫涵开心地走在前面,两人一起回住处去了。 从此之后,紫涵每日攀爬崖壁之时,都会去看看那两株小草,闻一闻草顶的那两朵小花。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紫涵终于修炼到了清灵中期。从这之后,她也要到西边的崖壁修炼了。晏林松知道师妹喜爱那两株特别的小草,提议将小草整株移到西边的崖壁上来,可紫涵还是拒绝了。她宁愿每天花时间去东边的崖壁上看看,也不愿让小草冒枯死的危险。因此,陪着师妹去看望小草,成为了晏林松每天必不可少的事。至于西边崖壁上的灵石岩洞,两人始终没有告诉师父,那是因为紫涵太喜欢洞中那纯净的绿色光芒了。 修仙无岁月,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这一日,紫涵与晏林松忽然惊讶地发现,那两株白色的草在一夜之间居然变成了青翠的绿色,在灰色崖壁的衬托下,分外惹人喜爱。 紫涵依偎在晏林松的怀中,道:“松哥,我们和这两株小草多像啊,始终陪伴着彼此。” 晏林松搂住怀中的可人儿,笑道:“嗯,我们和它们一样,永远都不分开。” 此时的于紫涵,已经是晏林松的双修道侣了。他们的师父在三年前达到了寿命年限,却未能迎来天劫,陨落了。两人现在都已是空冥中期境界,山谷西边崖壁上的灵石洞就是两人的住所。许多年来,他们始终不曾忘记每日来探望这两株草。 ……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晏林松和于紫涵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深谷。两人从空冥期慢慢修炼至洞虚期,寂灭期,大乘期,直到渡劫境界,两人就如同那两株草一般,一直互相陪伴,互相鼓励。没有铸剑的珍稀矿物又如何?没有炼丹的珍贵药材又如何?晏林松和于紫涵可谓是无欲无求,这座幽幽的深谷就是两人的世外桃源。 那两株草的生命力也异常顽强,由绿变青,由青变蓝,再由蓝变紫,一百多年来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夫妻二人早已明白,这两株草必然是稀罕之物,只不过他们不在乎草的药用价值。 忽然有一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山谷中出现了一名修仙者。 那名修仙者无意中发现了崖壁上的两株灵草,顿时大喜过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居然有生长了百余年的紫铁荏,而且还是两株!“原本只想来找点儿矿物铸剑,居然发现了这等天地灵宝,真是老天眷顾啊,哈哈哈!”笑声不断在山谷中回响。 此人抽出仙剑,正要采挖灵草,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且慢!”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荒凉的山谷中还能遇到别人。 回首一看,一位身着灰色衣衫的人正负手御剑,旁边还有一位绿色衣衫的美貌女子。那男子对此人抱拳道:“这位道友,还请不要采那两株灵草,我夫妻二人已在此处照看它们许多年了。” 来者正是晏林松与于紫涵夫妇。修仙者的笑声惊动了他们,他们一听到有人想采灵草,就立即御剑飞了过来。 “这紫铁荏是你们种的?”那人将信将疑地问。 晏林松微微笑道:“不是。只不过,从那两株灵草刚开始生长之时,我夫妻就发现了它们。虽然我们不知这灵草的名字和功效,但它们在此生长了这么久,还请道友不要采走它们,我想道友应该不差这区区两株灵草吧?对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晏林松和于紫涵莫名其妙。晏林松不解地问:“道友,何事如此好笑?” 那人笑过之后,连连摇头:“我侯云超见过撒谎吹牛的,却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今天总算是开了眼界。” 听到这句略显触耳的话,晏林松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友这是何意?” 侯云超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告诉你们,这两株可是极其罕见的灵草紫铁荏。连名字都不知道,还敢妄称‘从开始生长之时就发现了’,真是好笑。这紫铁荏初生后十年变为白色,三十年转为绿色,五十年变为青色,七十年化成蓝色,一百年之后才会长成现在这样的紫色。紫铁荏坚硬如铁,只可连根采取方可不死。我看两位就别装了,这灵草嘛,当然归先觅得者所有咯。”说罢,他又扬起剑来准备挖草。 晏林松一看急了,纵身跳到岩石上,用仙剑挡住了侯云超的仙剑。 “闪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侯云超冷冷地警 告。 “你听好了,我夫妻二人的确照看了两株灵草一百多年,你要是敢碰草一下,我定饶不了你!”晏林松已是渡劫前期的境界,他丝毫不惧侯云超的威吓。 侯云超再次大笑:“你夫妻二人照看了灵草一百多年?那你们俩又活了多久?什么境界?就凭你们俩那两柄寒碜的仙剑,又能耐我何?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刚落,侯云超居然挥剑砍向了晏林松。 晏林松也恼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礼!今日我是决不会让你采走灵草的!” 侯云超不再答话,而是一招又一招地猛攻,于紫涵在一旁看着十分着急,但石头上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她根本没处落脚。 晏林松的武器只是自己炼制的一柄上品仙剑,又要护住身后的紫铁荏,根本施展不开剑法,只能疲于招架侯云超的攻势。看得出,侯云超的境界不低,至少也是大乘后期,但他手中的仙剑却是极品档次,所以一时间占得了优势。 晏林松生怕毁了灵草,虚晃一招后,从巨石上跃至了谷底,侯云超也追了下来,与他重新缠斗在一起。 有了施展招数的空间之后,晏林松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于紫涵舒了口气,并未上前夹攻,毕竟以二敌一终究不是光彩之事。 侯云超大吃一惊,他起先以为晏林松是贪图灵草而撒谎,没想到境界果真如此之高。经久大战,自己必输无疑。可是晏林松的仙剑品质太低,侯云超顿时有了主意,硬拼几招之后,狠狠一剑斩断了晏林松的仙剑。 见晏林松没了武器,于紫涵立即将自己的武器抛给了丈夫。晏林松接过剑之后,吸取了教训,分出一部分灵力灌注于仙剑之中,这下侯云超就斩不断仙剑了。 两人鏖战了许久,晏林松依然轻松无比,而对方却大汗淋漓,身上着了十几道剑伤,眼看着就要输了。 晏林松不愿杀人,于是放慢了速度,劝道:“不必为了两株灵草拼个你死我活吧?你若是愿意放弃采草,我们就不要再斗了。”好心的他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可惜,侯云超并不领情,而是心生一条毒计。他一边装模作样地应声道:“既然道友如此客气……”一边又掏出一把毒针攥在手中,“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去死吧!”他的手突然一扬,漫天的毒针爆射向了晏林松。 晏林松大吃一惊,一边后退一边旋起仙剑抵挡,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于紫涵的惨叫。晏林松急忙回首一看,不远处的于紫涵已经满脸是血。 原来侯云超把毒针射向晏林松的同时,又飞出两根“无影针”射向手无寸铁的于紫涵,这无影针乃是由千年寒冰制成,透明无色,自然“无影”,针上淬有奇毒,平时保存于皮囊之中,可保不化,以用于危急时刻起保命之效。刚才于紫涵心悬丈夫的安危,等发现有暗器袭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两枚无影针已经深深地扎入了双眼。 晏林松见妻子受伤,恨不得一剑把对方刺个窟窿,他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施展平生之威,凌厉地攻势立即突破了侯云超的防守,一剑狠狠地刺入了对方的腹部。 侯云超惨叫一声,向后猛退,施展身法落荒而逃。 晏林松顾不得追他,连忙去搀扶已经倒在地上的于紫涵。 于紫涵的双目已经血肉模糊,无影冰针在扎入眼睛之后就逐渐融化了,连同针上所淬之毒一同溶进了血液之中。 “紫涵,紫涵!”晏林松焦急地呼喊着怀中的妻子。 可于紫涵已经疼昏了过去。晏林松连忙将妻子抱起,御剑飞回了灵石洞。看着妻子青黑的脸色,晏林松明白她是中毒了。可当他想帮妻子逼毒之时,却发现不论自己如何催动灵力,都逼不出一丝毒来。 晏林松懊悔得要发疯了,两株灵草怎么能比得上妻子的性命重要?他又恨得咬牙切齿,悔不该放走那个卑鄙小人。 忽然,他感觉左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上面正插着三根黑色的毒针。原来刚才他一直担心妻子,未曾留意自己也已经中了毒针。此毒针虽然没“无影针”那么厉害,但所淬之毒却是相同的。晏林松运功逼毒,可根本逼不出来。“这都是什么狗屁破毒?”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的左腿已经毫无知觉,腿上的经脉也已经坏死,而且剧毒正在逐渐往上扩散。他当机立断,挥剑斩断了已经变成黑色的左腿。 可于紫涵所中之毒,晏林松却无能为力。他又重新检视了妻子体内的状况,奇毒正缓缓地侵蚀着五脏六腑,照这个速度,不消几天妻子就得命归黄泉。 晏林松不断地叮嘱自己要冷静、冷静,想想有没有别的解毒办法。他忽然想起,师父在许多年前曾经提到过,在亢龙郡东部的无望谷中,住着一位花一脉的门人,花一脉擅长用毒用药,门人尽是医术高手。 “师父说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即便是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位花门人说不定已经渡劫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弟子传下,有没有搬去别的地方。唉,总之有希望比绝望要强,无论如何我得去找一找。”晏林松心想。 于是,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抱起了昏迷的妻子,左腿没了,只能坐在仙剑上,向着东南方疾速飞去。 第一百二十章 岩洞奇遇 ()晏林松抱着于紫涵坐于仙剑之上,心中火烧火燎的,一连飞了几天才到了无忘谷。正巧,他刚飞进山谷就发现了一道人影,乃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 晏林松的突然出现吓了那位姑娘一跳,看到她防备的目光,晏林松略带歉意地说:“姑娘莫慌,我是来求医的,不知你是否是花一脉的门人?” 晏林松温和的口气让那位姑娘舒了口气,她答道:“我是花门人,不过才刚入门不久,不会医人。” 晏林松听了大喜:“那劳烦姑娘速速带我去见你的掌门!” 那姑娘略显犹豫:“我花一脉并没有掌门,现在就只有师父和我。如果你要找我师父医人,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晏林松不解地问:“姑娘这是何意?” “我花一脉虽然医术高超,但绝少医人。我师父脾气古怪,一定不会答应你的。”那姑娘解释道。 晏林松一听急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恳求道:“姑娘,还请带我去见你师父一面。我的妻子中了奇毒,再不治就晚了!” 看见晏林松缺了左腿,又为了妻子而落泪,那位姑娘不禁心软起来,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见师父,不过她究竟肯不肯答应你,还要看你自己了。” 晏林松点点头:“多谢姑娘!” “你跟我来吧。谷中不可御剑,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 那位姑娘带着晏林松在无忘谷中走了许久,拐过一道小弯之后,一间小木屋映入眼帘之中。晏林松惊讶地发现,一路上的众多毒虫在遇到那位姑娘之后,纷纷向两旁避让开,为两人让出一条道路,等经过之后又重新合拢,这情景十分奇异。“花一脉果然厉害,连区区一名和合境界的弟子都会如此奇异的驱虫之术。”晏林松心中赞叹。 那位姑娘指了指木屋,对晏林松道:“师父就在屋里,你自己过去吧。还有,别说是我带你来的哦。” 晏林松几步跳到木屋前,刚想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我是不会医她的,你走吧。” 晏林松又惊又喜,他惊的是屋中女子实力的高超,未开门就能猜到他来的目的;喜的是这等厉害的花门人医术必定精湛,看来自己的妻子有希望了。 “道友,我妻子为了守护紫铁荏,遭卑鄙小人的暗器所伤,中了奇异之毒,我运功逼不出来,只得来找你了。”晏林松哀求道。他猜测花门人必定比一般的修仙者更加喜欢奇花异草,所以故意说出紫铁荏的事。哪怕花门人治好妻子之后想要采走紫铁荏,他也心甘情愿。 果然,听到“紫铁荏”三个字,房门打开了,走出了一位神情冷漠但绝美非常的女子。她望了一眼于紫涵的脸,平静地说:“你详细说说。” 晏林松大喜,连忙将事情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说完,他满脸期待地望着那名女子。 女子听完后点了点头,抓起于紫涵的手腕,闭眼探查了一番,而后说:“你的妻子我救不了了。” “啊!”晏林松的情绪顿时又跌入了谷底。 “如果来得早一些我还有办法,现在已经晚了。你妻子中的是毒炼宗的一种奇毒,现在五脏六腑俱被奇毒感染,而且成为了一个个产毒的器官,要想逼出奇毒,必须把内脏都清出去才行,那样的话她也就没命了。” 晏林松“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滴涌出,掉落在于紫涵青黑色的脸上。 “我有药能使你的妻子多活两个月,但是我要取走那两株紫铁荏当作报酬,你是否愿意?”女子忽然又道。 晏林松一愣神,急忙道:“道友,你真的没有方法解毒吗?我那儿还有一整个山洞的灵石,到时都归你,我只求你能救救我的妻子!” 那女子皱眉道:“你把我花逸琴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会故意说不能治而诈取你的宝贝吗?既然如此,你回去吧。” 晏林松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说两个月,就是能多活一天也好,紫铁荏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那好。”花逸琴走进屋内,拿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塞入了于紫涵口中,“这是另外一种奇毒,虽然可以驱除你妻子体内的毒,但她最终还是会因为此毒而死,所以我说你妻子无药可救。” 晏林松暗暗吃惊,他原本以为是某种良药能够延缓毒素的发作,没想到却是另外一种致命的奇毒。“我住在夜哭谷,道友随我一同去取紫铁荏吧。”晏林松道。 花逸琴淡淡地一笑:“你将那些灵石给我吧,紫铁荏是你和妻子精神的寄托与爱情的象征,我就不要了。刚才我只是试探一下你,我本怀疑你是贪图别人的灵草而引出祸端,又来我这儿编故事博取同情,现在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说的‘两个月’则是为了试探你对妻子的感情而故意缩短的,其实你妻子还有两年的寿命,好好珍惜吧。两年之后,我去夜哭谷取灵石。”说完,她转身回到了屋中,关上了房门。 晏林松感激地对着房门鞠了一躬,抱着妻子向谷外跳去。 回到灵石洞后不久,于紫涵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她的双眼已经瞎了。晏林松抱着醒来的妻子泣不成声,于紫涵轻声地安慰着。 “紫涵,你知道吗,你中了奇毒,只能再活两年了……”晏林松忧伤地说。 于紫涵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摸着丈夫的脸庞:“这两年,你就好好陪陪我吧。快乐的日子,两年也足够了。” 晏林松点点头,他决定这两年内每时每刻都要守在妻子身边,再不想修炼之事。 紫涵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除了看不见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她常常慨叹,再也看不到灵石洞里那柔和的绿光了,也看不见那两株紫铁荏了。但晏林松每天都会带着于紫涵来到紫铁荏旁边,让她轻轻触碰灵草的叶子,闻一闻清香的小花,这是于紫涵最开心的时刻。 快乐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两年之期很快就要到了。日期越是逼近,晏林松的心情就越是沉重。而于紫涵却好像丝毫不在乎,只是快乐地享受着最后的时光。 晏林松最不愿看见的最后一天的太阳,还是缓缓升起来了。可于紫涵似乎并没有毒发的迹象。“难道,花逸琴还是说的假话?”晏林松心中存着一丝侥幸。 “松哥,今天就别御剑了,我们从谷底爬上去吧。”于紫涵微笑道。 晏林松心疼地说:“紫涵,你都看不见了,怎么爬?” “没事,我可以用手感觉。东崖壁上那么多凸石,没问题的。我只是忽然很怀念以前和你一起煅体修炼的时候。” 晏林松的心里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答应道:“好吧,你可要小心,我会在你后面护着你的。” “嗯。”于紫涵依偎进丈夫的怀里。 于紫涵双目失明,攀爬的速度很慢,晏林松一直在下面不远处紧张地盯着妻子的身影,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于紫涵忽觉体内一阵翻江倒海般地剧痛,手一松,跌落下去。晏林松大惊失色,连忙纵身一跃,接住下落的妻子,同时一把抽出仙剑御剑飞起,可当他舒了口气再看向怀中的于紫涵时,表情顿时僵住了。 于紫涵的面部呈现出一片可怕的黑紫色,眼窝沉陷,脸颊收缩,嘴唇苍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该来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晏林松并没有落泪,他抱着妻子的尸体飞回了灵石洞中,就这么静静地呆坐了七天七夜。 忽然,晏林松心神一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三天后渡劫……我居然要渡劫了……”他喃喃自语。极度的悲伤居然让他在七天内就从渡劫前期升到了渡劫后期。 “紫涵,原来我们约好要一起渡劫的,可惜……”晏林松站起身来,先用仙剑将洞壁内的灵石部挖出,堆在一角,又在地上掘出一个大坑,安葬了妻子。对着碎石垒起的坟茔,晏林松轻声道:“紫涵,等我渡劫之后,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到时我再来陪你。”说罢,他御剑飞离了夜哭谷。 …… “原来渡劫之后可以重生断肢!侯云超,你的死期到了!”晏林松闭上眼睛,仔细地感知着什么,忽然睁开眼睛,冷笑道:“原来你就藏在我的眼皮底下。也好,省了我不少工夫!”他的身影一闪,消失了。 当初逃走后的侯云超发现晏林松那一剑并没有伤到丹田,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待养好伤之后,他又打算去采那两株紫铁荏。在他想来,晏林松和于紫涵都中了毒针,必死无疑。等他飞来时却惊讶地发现,两人正站在紫铁荏旁边。他赶紧贴着崖壁藏了起来,远远地窥望着两人。晏林松少了一条腿,于紫涵瞎了两只眼,但却没有其他任何异样之处。侯云超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冒然与两人相斗,只得先退了回去。唯一令他高兴的是,晏林松和于紫涵果真没有采挖灵草的意思,他也就放心地修炼起来。他本处于大乘后期的瓶颈,如果顺利突破到渡劫境界,凭借自己的极品仙剑,加上晏林松夫妻二人都有伤残不便,相信他们联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杀了两人再取灵草即可。 这一日,侯云超正在打坐冥想,忽然谷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侯云超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出来!” 侯云超的耳膜一阵嗡响,换做以前有人胆敢这么骂他,他早就出手了,只是这次他有些怵怕,因为他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是晏林松的。 “罢了,他少了左腿,我还怕他不成!”抽出仙剑,侯云超从岩洞中冲了出来,大声喊道:“看我今日把你的右腿……”喊到一半,他忽然停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的晏林松。 御剑在半空中的晏林松分明四肢健!侯云超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 “还我爱妻命来!”晏林松红着眼,凌空跃下仙剑,只一拳就将侯云超的脑袋砸进了胸膛之中,又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踢出了一个大洞,鲜血四溅、烂肉横飞。侯云超的尸体慢慢向后倒下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天晏林松就从渡劫前期达到了渡劫后期,并且成功度过了天劫。 晏林松似乎还不解恨,咆哮着一拳又一拳地捶在侯云超的尸体上,直到部化作了肉泥。侯云超的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就像一尊可怕的复仇魔神一般,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两天后,晏林松回到了灵石洞,灵石已被花逸琴取走了,洞中昏暗无比。他默默地走到于紫涵坟前,端坐了下来,强行滞缓体内运转不息的灵力。“剑仙杀人,犯了劫数,就让我再多陪陪你吧。”晏松林轻声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坐,就是五十多年过去了。 …… “哥哥,你怎么了?”天遥见天逍停止了攀爬,疑惑地问道。 “我好像隐约闻到了昨天晓敏看见的那两朵草花的香味。”天逍一边仔细地嗅着,一边回答。 天遥与朱晓敏也嗅了几下,天遥道:“还真是,我也闻到了。” 朱晓敏疑惑地道:“是吗?我怎么什么都没有闻到?” “我们找一找。”天逍道。 天逍和天遥仔细地嗅着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香味,寻找着来源的方向。 “是那 儿!那儿有个岩洞!”天遥忽然指着斜上十丈开外的一个洞口呼喊。 于是三人立即向着岩洞的方向攀爬过去,将卢海龙的警告完忘到了脑后。 “这里真黑啊。”朱晓敏抽出画影仙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岩洞。“啊”她一头扎进了天遥的怀中,瑟瑟发抖。 天逍和天遥定睛一看,原来洞中有个人正盘腿坐着。 “小丫头,莫怕,我是人,不是鬼。”那人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口气十分温和。 朱晓敏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看那人的相貌,拍了拍胸口:“前辈,您这样不声不响地坐在这里,我当然害怕啦。对了,我叫朱晓敏,谢谢前辈上次打通我的内关穴。”说完,她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 那人“呵呵”一笑:“你如何知道是我做的?” 朱晓敏嘻笑道:“不是您还能是谁?我刚才看见那两株灵草了,原来是被前辈挪到这里来了。” 那人点点头:“这两株紫铁荏是我过世妻子的心爱之物。” 朱晓敏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前辈,请恕晓敏前番不知。” “无妨。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两株草,而是紫铁荏乃是天地灵宝,必须连根整株采挖,否则灵草必死。我是觉得若你们弄死了灵草,未免可惜,所以才将它们挪到这里。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何天逍、何天遥见过前辈。”两人齐声回答。 “原来是兄弟俩。”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天逍问。 “我姓晏。”那人笑眯眯地说。 “晏前辈,您是在这里静修吗?我们无意打扰,您别生气。”天遥礼貌地说。 “没关系。其实从你们第一天来,我就知道了。看到你们攀爬崖壁的样子,我想起了我和妻子以前修炼时的场景……我的时间不多了,能在最后时刻遇到你们,也是缘分吧。这两株草陪伴了我一百六十多年,我本打算在临走前送给你们,没想到你们忽然换到西边崖壁攀爬,还循着香味找到了这个灵石洞。也罢,我现在就把这份礼物给你们吧。”晏林松和蔼地说。 他抬起右掌,瞬间凝出了一个透明的大球。 “冰!”天逍、天遥和晓敏在心中惊叹。 大冰球在晏林松的右掌中缓缓地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激起一阵白雾,逐渐看不清了。忽然,白雾散去,一座冰鼎赫然出现。 晏林松将冰鼎放在地上,左手一抓,角落里的两株紫铁荏顿时飞了过来,他手又攥握成拳,轻轻击落了两株灵草根部的碎石,而后又并起右手五指成掌刀,在空中横切几下,将紫铁荏切做了数段,纷纷飞入了冰鼎之中。“呼”的一下,他的右掌中燃起了蓝色的火焰,左掌中燃起了红色的火焰,同时拍在鼎上,透过鼎孔向鼎内喷入两色火焰。 两股火交错盘旋,煅烧着紫铁荏。冰鼎并未融化,鼎内“哧哧”作响,烟雾逐渐弥漫开来,只看见耀眼的两色火光在其中上下翻腾。 一旁的三人看得呆了,眼前这位晏前辈究竟是什么境界,竟然如此厉害! 片刻之后,晏林松轻吐一声:“丹成!”双手猛然一击冰鼎,“咔嚓”一下,冰鼎碎裂开来,化作阵阵白雾消失了。白雾散尽之后,三颗紫莹莹的丹丸正托在他的右掌上。 “一人一颗。” 三人分别上前接过丹药,一齐道了一声谢,而后,都将丹药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顿时,一股炽热灼痛的感觉在腹中扩散开来,三人立即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背对着我坐下,心无杂念。”晏林松道。 三人赶紧转过身来盘腿端坐,心中默念剑法口诀。 晏林松的双掌化成了无数掌影,不断地拍击在三人的后背上。 三人起初感到灼痛的感觉减弱了许多,可须臾之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痛楚在经脉中爆发开来,三人都疼昏了过去。 …… 许久,三人逐渐清醒过来,互相望了望,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帮你们拓宽了十二正经和八条大脉。那股痛楚正是拓宽最重要的任、督二脉时引发的。”晏林松淡淡地笑道。 三人闻言皆惊讶不已,卢海龙等三人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拓宽了一条正经,可眼前这位晏前辈居然在片刻之间就拓宽了部二十条主要经脉,着实厉害! 三人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连忙叩首道谢。 晏林松点了点头:“虽然你们宗内的前辈已经帮你们拓宽了手少阳心经,可还是不够,我又拓宽了一次,加上刚才服下的紫铁丹,你们已经不用煅体了。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们每天都过来陪我聊会儿天吧,我的时间不多了,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再去别的地方炼魂。” “没问题。不过前辈,您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呢?”朱晓敏不解。 “哈哈,我的身体的确很好,等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 “前辈,请问您是什么境界?”天逍问道。 “你猜呢?” 天逍想了想:“卢前辈已经是渡劫前期,可与您相比还是差了许多。难道您是渡劫后期?” 晏林松笑着摇了摇头。 “剑仙!您一定是剑仙!”天遥激动地叫道。 晏林松不置可否:“好了,明日也是此时来即可。记住,只许你们三个来,我送你们下去吧。”说完,他一拂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三人退出洞外,下落至谷底。 三人呆了半晌,忽然齐声惊叹:“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毒园借毒 ()听了天逍、天遥和朱晓敏的描述,卢海龙大为惊讶,夜哭谷崖壁上隐蔽的岩洞中,竟然有一位疑似剑仙的人物。他立即抓起天遥的手腕,度灵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顿时面露欣喜之色,天遥体内的十二条正经和八条大脉都被大幅度拓宽,连最重要、也是最难拓宽的任、督二脉也包含其中。 “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好啊。”苗昊商慨叹。 “剑仙……老卢,我们要不要去拜见一下。”姜桓谷问。 朱晓敏急忙说:“三位前辈,不可。那位神秘的前辈只许我们三人进洞,别人一概不准。” 卢海龙点点头:“本就是我们打扰了那位高人的静修,既然他不愿相见,我们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们还不能走。那位前辈曾说过,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让我们今后几天里经常去陪他聊聊天。”天遥道。 卢海龙与苗昊商、姜桓谷对视一眼:“那好,暂且多留几日,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离开夜哭谷。” 天逍、天遥和晓敏齐齐应了一声,向外谷走去,继续着当日的煅体。 待三人离开之后,苗昊商不解地问:“老卢,那人说‘时间已经不多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剑仙还会死么?” 卢海龙并没有答话,而是指了指天上,双眼流露出神往之色。 在这之后,天逍、天遥和晓敏每天都会去岩洞看望晏林松,从他的口中,三人也知道了他当年与妻子于紫涵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是关于渡劫和渡劫之后的事,晏林松并未多言。 第四天,晏林松忽然告诉三人,翌日无需再来了。三人离开山洞,忽闻身后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洞口被晏林松击塌堵上了,于紫涵的墓,就这样永远被掩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岩洞之中。 “想不到在这么不起眼的荒凉地域,竟然会有剑仙存在……”朱晓敏望着崖壁,轻声感叹。 天逍若有所思地说:“青龙大陆广袤无比,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剑仙存在。有一点我不明白,渡劫之后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晏前辈居然待了好几十年!” “那是因为这里有他留恋的东西。当年仙魔大战,忽然冒出的隐世剑仙居然有十八位之多,所以我估计现在肯定有其他剑仙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修着。”天遥道。 “原以为剑仙必然是高高在上,非同一般的存在,但晏前辈却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们有这份际遇,大师兄、二师姐他们可要羡慕死了。托晏前辈的福,我们的煅体修炼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之后炼魂时还不知三位前辈要怎么折磨我们呢。”朱晓敏笑道。 第二天,一行人御剑离开了夜哭谷,向着西方飞去。夜哭谷本就处于升龙、潜龙二郡的交界处,因此飞了不久,他们就进入了妖兽的地盘。一路的州城、村庄,无处不是荒凉破落。连续飞了数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空灵山。 说起空灵山,人们都会想到一个名字飘渺宗。升龙郡第一修仙大宗飘渺宗就坐落于空灵山上。青龙大陆整体的地势是东高西低,空灵山乃是大陆西部为数不多的高山之一,而且高得骇人,远远超过了赤日宗的金乌山、太清宗的天道山以及夜离宗的岁寒山。 从半山腰起,空灵山就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而飘渺宗则位于山巅之处。 众人降落在山脚下,朱晓敏瞥见山路旁的石碑,念道:“‘空灵山’。这里不是飘渺宗的地盘吗?前辈,难道我们要去飘渺宗里修炼?” 卢海龙收了仙剑:“没错。不过这里现在已是龙族的地盘了,我已与龙族议定,暂借此处一用。” 朱晓敏又道:“炼魂需要寻一个灵气充沛之地,为何我们不回太清宗去?” 卢海龙说:“你不明白。七大宗中,要论宗门灵气充裕程度,飘渺宗当仁不让排在第一。一是由于空灵山极高,地形天然形成汇聚灵力之势;二是因为飘渺宗布下护宗法阵的那一位高人,堪称是阵法奇才。我们先步行上山,于途我慢慢道来。” “空灵山当年正是飘渺剑仙龙昱灵隐修之地。仙魔大战之后,龙昱灵在空灵山上创立飘渺宗并延续至今。空灵山山势险峻,拥有三座主峰,周遭环绕十二座次峰,从上空俯瞰,呈三子莲花状。常言道:‘山团灵气聚。’空灵山周遭无其他高山,十二座次峰是莲花的花瓣,又簇拥成团,灵气自然汇聚;三座主峰如同莲子,再次将次峰的灵气聚起,因此灵气比起其他山来说要充裕得多。另外,布下护宗大阵的乃是很久以前飘渺宗的一位阵法高手,他在护宗大阵的防阵中还叠加了一个辅阵来聚拢灵气,因此空灵山可谓是修仙的绝佳之地。”卢海龙边走边介绍。 天遥问:“既然飘渺宗踞此灵地,为何只在七大宗派中排名第四?灵气充裕,应该高手辈出才是啊。” 卢海龙笑道:“其他六大宗的宗门之地也不差啊,空灵山只是稍盛而已。此外,护宗大阵十分广阔,那个聚拢灵气的辅阵效果甚微,因为在防阵中叠加其他阵法困难无比。” “前辈,同我们讲讲阵法的叠加吧,我们还未接触到此方面的修炼。”天遥对阵法十分好奇。 “阵法分攻、防、迷、幻、辅五种,其中攻、防两种为本阵,迷、幻两种为副阵,辅阵较为特殊,单成一类。本阵意为本源之阵,极难叠加其他阵法,其中攻攻叠加、防防叠加、攻防叠加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攻、防 两种本阵只可叠加迷、幻两种副阵和个别辅阵,而且对阵法造诣要求极高。所以飘渺宗护宗大阵中的辅阵效果不大。”卢海龙解释道。 “我明白了,若是本阵也可轻易叠加,那大可以在宗门叠加个百八十层的防阵,那谁还破得了阵?这样挺公平的。”朱晓敏笑道。 卢海龙也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迷、幻两种副阵则较容易叠加。不过只能起到困住或是迷惑阵中之人的效果,因此叠加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对不能破阵者来说,不用叠加就已足够;而对能破阵者叠加再多也没什么用。最后一类的辅阵较为特殊。有的容易叠加,有的难于叠加,具体要看与其他阵法间的契合程度以及布阵者的阵法水平。飘渺宗的这个辅阵,功效不强但难于契合,布下如此广阔的大阵尚能有此契合度,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而后,卢海龙又正色道:“炼魂需要充裕的天地灵气,而且你们这次修行的目的是聚气结婴,是修仙之道中十分关键的一环。有如此安静的修炼良地,可要努力才是。夜哭谷幸运的际遇让你们省去了十个月的煅体时间,利用剩下的时间结婴绰绰有余。等你们升入元婴境界之后,我三人会指导你们修炼剑法和身法。”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飘渺宗的山门前。灰白色的墙壁、青黑色的瓦片透露着简单而又古朴的气息。大门两侧的墙壁上分别刻着三个大字,一侧写着“飘渺宗”,另一侧写着“空灵山”。字体工整而又隽秀,看得出是出自女子的手笔。据说“空灵山”得名于龙昱灵,修仙之道心为空,瑞祥之地山为灵。 推开黑色的漆门,宽阔的场院展现在众人面前。远处是飘渺宗的正殿“孤鸿殿”。空无一人的飘渺宗显得冷冷清清,寂静无比。 “就在这场院中冥想。切记,炼魂的主旨在于一个‘定’字。心要平,气要静。若是在别处,还要提醒你们对其他嘈杂之声要‘充耳不闻’,所幸此处不会有他事相扰。”卢海龙嘱咐道。 朱晓敏忽然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原来炼魂与在宗内时相比也没有什么差异啊,我还以为前辈又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呢。” 卢海龙望了她一眼,笑了一声:“炼魂不比煅体,的确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但不要以为炼魂会比煅体轻松,一年时间内连续不断的冥想,对毅力、定力、精神力、控制力都是一种艰苦的磨练。记住,结婴不仅仅有对灵力的需求,还要有强大的精神力与精妙的控制力支持,灵力不比身体般可以灵活自如地运动,所以这一年内的冥想,需要时刻尝试控制体内的灵力,当控制灵力就如同控制四肢一样轻松时,才具备了结婴的条件。” 听了这番话,三名弟子都明白了,炼魂冥想绝非一件容易的事。灵力在丹田与经脉中运行周天,他们现在所能做的最多只有停止和催动而已。想要控制灵力到收放自如的境界,眼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人席地而坐,从包袱中拿出灵晶,双手托于丹田之处,开始了漫长的闭目静修。 …… 卢海龙等人离开太清宗后,李原啸就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忙碌开了。 炼制天妖丹,需要三大妖蟒的胆,另加上天下七大烈毒之首,一同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成丹。三颗蛇胆都已存藏在碧水潭底,只缺七种烈毒了。李原啸原以为花千雪那儿应该什么都有,可去竹园一问才知道,大水淹了无忘谷后,花千雪只带出来了一些特别的奇毒、奇药,七大烈毒一样都没有。 天下七大烈毒之首,虽算不上凤毛麟角,但也不多见。想短时间内集齐炼丹所需的数量并非易事。不得已,李原啸决定去毒炼宗走一遭。若是连毒炼宗的七毒园中都没有的话,那只得先将炼制天妖丹之事暂且搁下。 对毒炼宗主彭信威,李原啸并无好感。由于上次前往毒炼宗时是与余瑞江同行,所以这次李原啸也叫上了他。花千雪想见识一下毒炼宗的七毒园,也要求一同前去。 待三人到达毒炼宗时,凑巧,彭信威前几日刚刚从天云宗返回。听闻李原啸来见,立即出殿来迎接。 “李宗主,余长老,花道友,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快请进。”彭信威笑容满面地将三人迎进了大殿。 坐定之后,李原啸拱手道:“彭宗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因为千雪想炼制一些丹药,必须要用七大烈毒之最,但她的储藏都在去年的那场连月大雨中毁了。不得已,只好求助于彭宗主。贵宗的七毒园,应该有这些毒吧?” 听了李原啸的话,彭信威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那场连月大雨,几乎将我宗的七毒园毁去了大半。虽然七大烈毒都有,但着实不多。剩下的还要给我宗弟子修炼之用,恐怕……” “我自然不会白白占贵宗的便宜。愿以大还丹五颗作为交换,如何?” “哈哈,好说,好说。既然李宗主如此慷慨,那我又怎会吝啬?稍后同我去取便是。”彭信威爽朗地笑着,瞥了一眼花千雪,心中暗道:“大还丹如此珍贵,竟一下子让出五颗,不知她要七大烈毒之首来炼什么丹。花一脉……” 确实,五颗大还丹的价值绝对超过了七种烈毒,若非急需,李原啸才不舍得如此破费。他拿出了一个小瓶,交给了一旁侍立的毒炼宗弟子,那弟子将小瓶送到了宗主手中。彭信威打开瞄了一眼,又塞紧了瓶塞。气蕴幽香,是大还丹无疑。 “几位随我来。”彭信威满脸堆笑,带着三人向后山七峰走去。 毒炼宗后山七峰与七毒园一样,以七大烈毒命名。 先到的是离前山最近的瘴毒峰。进了瘴毒园,花千雪开始四处观望起来。凭她的本事,仅凭空气中弥漫地毒树气味就可以分辨出园中有多少种瘴毒。看来彭信威所言不假,瘴毒园果然受到了那场连月大雨的影响,园中虽然毒树众多,但大多是近期新栽培的,毒性尚浅。花千雪在驳杂的气味之中捕捉到了那几丝血封喉的气息,不等彭信威带路,她就找到了毒木所在的方向。 彭信威有些惊讶,花千雪从未来过七毒园,竟然知道栽育血封喉的位置。血封喉在瘴毒园的一角,而且被其它毒树遮挡着,显然是看不到的,那么花千雪必然是依靠气味辨别的方向。想到这一点,他的心神有些不宁。以前瘴毒园中的血封喉不过只有五棵而已,连月大雨过后仅仅存活下来两棵,而且血封喉极难培育,所以之前他才有些犹豫是否要答应李原啸的要求。偌大的瘴毒园,区区两棵血封喉,花千雪居然能凭借如此微弱的气味找到毒木,彭信威着实被吓了一跳。同时他也明白了毒炼宗与花脉在毒之道上的差距。 血封喉是毒名,也是树名。此毒为天下七大烈毒中瘴毒之首,取自毒木的树汁。不得不说,毒炼宗在培育毒物方面还是颇有良法的,一看到那两棵血封喉,花千雪就知道这乃是上品的毒木。树干粗壮而通直,高度约有二十丈,高大参天。树叶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似紫黑的颜色,那是毒树中毒素高度聚集的特征。在树干上隐约可以看到几道刻痕,想必是之前取毒留下的。 “这血封喉,我宗内也不经常使用。大雨泡死了三棵,这两棵更显珍贵。若非如此,我自当将毒液相赠。”彭信威先解释了一下吝啬的原因,而后对花千雪做了个请的手势,“花道友请便。” 花千雪走上前去,拿出一个小瓶,抽出了淀舞仙剑,在树干上竖划了一道小口,淡黄色的毒汁从小口中缓缓流出,很快就盛满了小瓶。以往用血封喉炼毒的时候,一小瓶就已足够。但《丹霞秘典》中并未记载炼制天妖丹所需的剂量,保险起见,她装满了两小瓶血封喉毒汁。待她装完之后,彭信威拿出了一种特制的粘膏涂抹在裂口上,止住了树汁的流出。 接下来,众人又去了草毒园。这里的毒草都栽育在花盆之中,草毒之首断肠草有四盆,每一柱的草茎上都生出数根分枝,花千雪摘下了六根分枝,放在了药箱之中。而后,又分别去虫毒园取了两只缠魂蛛,去蛊毒园拿了两份碧蚕蛊,去尸毒园拿了三瓶千尸粉,去丝毒园拿了两颗鹤顶红,去花毒园摘了两朵血海棠,至此将毒炼宗的七毒园逛了个遍。 与彭信威作别,三人动身返回太清宗。路上,花千雪赞叹道:“久闻毒炼宗七毒园,今日才得窥貌。果然是毒物之圣地,比无忘谷要强了不少。” “毒炼宗若非有七毒园,又岂会有今日之势。只是你看那后山诸峰,因为毒物侵染,荒芜得可怕。相比之下还是无忘谷好看一些。”余瑞江道。 “无忘谷中毒物、药物相伴而生,互相制约,自然有些生机。”花千雪说着,忽然脸色一凛,“不过,毒炼宗为了培育毒物,似乎用了些不太寻常的方法。以前曾听江湖传闻说毒炼宗以人喂毒,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哦?你有何发现?”李原啸问。 “不说别的,单说尸毒园中的毒物,以我的经验来看,要制出上品的千尸粉,对尸体的要求极为严苛。我闻了一下各种尸毒的气味,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园中的千尸粉有好几品,下品的呈暗红色,气味中略含血腥之气,一般是由死去鸟虫的尸体制成。中品的千尸粉呈墨绿色,有些腐臭之气,这是由野兽的尸体制成。上品的千尸粉是黑色的,已趋近黏稠,气味腐臭不堪,是取自人尸。而我刚才取的那两瓶都是黑色的上品。”花千雪道。 余瑞江听了之后眉头大皱:“千雪,我曾在无忘谷的木屋也看到过黑色的千尸粉,难道你也……” 花千雪白了余瑞江一眼:“你不明白就别瞎猜,尸毒是可以天然形成的。人死之后,葬于土中,在尸体**的过程中,有很小的几率会自然形成千尸粉,而且数量极少。有识毒的盗墓贼发现之后会高价出售,你看到的那一瓶,是我花大量钱财买来的。我怀疑的不是制毒方法,而是数量。尸毒园中的上品千尸粉足足有五瓶之多,不得不让人怀疑。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故意取了三瓶,已超过半数,如果是毒炼宗买来的,彭信威必然心疼,可当时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如果不是买的,那就是用尸体培制的。于是我拿了一些在手中捻摸,看触感应是最近几年制成的,可毒炼宗上哪里找得到这么多人尸?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刻意杀人,用尸体培制千尸粉。想到这点,就明白那些传闻的由来了。” 李原啸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可惜并无证据。我与朱鸿烈都曾去毒炼宗问过,只是彭信威拒不承认,另一方面叶申荣又力担保,无奈只得作罢。” 花千雪点点头:“待以后寻得证据,一定要制止这等伤天害理的行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毒炼宗的七毒园才堪称是毒物的圣地。七大烈毒之首,每一种都是绝佳的品质,此番炼制天妖丹,必成!” 想到神秘的天妖丹就要问世,三人的心中俱是激动不已。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聚气成婴 ()太清宗炼丹房的一座丹室之中,皇甫玉正端坐在丹炉前冥想,为炼制天妖丹做准备。一旁立着花千雪,她给皇甫玉打下手,负责递送材料。两人身后长桌之上,摆了一排丹引。桌上正中放着三个精致的白玉盒,盒缝都抹了灰浆封死,股股白色的寒气从盒上飘出。 皇甫玉忽然睁眼:“开始!” 花千雪拿过一个白玉盒,指甲一划去掉了灰浆,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黑色的蛇胆血瞳紫蟒胆。她扬手将蛇胆投入丹炉之中,又打开另一个白玉盒,将绿色的龙鳞王蟒蛇胆也投入了丹炉。接着,最后一颗红色的煞毒虺蟒蛇胆也被放了进去。 皇甫玉双掌对准丹炉壁侧的两个孔拍了上去。如此稀有的妖蟒蛇胆,她可不敢用凡火熔炼。灵力之火将蛇胆烧得劈啪作响,皇甫玉对花千雪点了点头,示意她将丹引放入丹炉。一瓶血封喉,一株断肠草,一只缠魂蛛,一份碧蚕蛊,一瓶千尸粉,一颗鹤顶红,一朵血海棠分别被投入了丹炉,顿时炉中灵火大盛,阵阵气浪翻滚,发出“呜呜”地声响,几乎要冲开丹炉的鼎盖。 皇甫玉大吃一惊,灵火声大并非因为她加大了灵力,而是丹炉中的材料自己引发的。气浪过于汹涌,材料在气浪中不停地旋转,再这样下去,丹炉就要炸开了。 花千雪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丹炉炸了事小,蛇胆毁了可就完了,她连忙焦急地大喊:“快停下!” 皇甫玉慌忙之中收了灵力,撤了双手,炉外的冷气涌入,气浪居然更加猛烈了,丹炉“嗡嗡”作响,左右摇晃了起来。 皇甫玉暗道一声“不好!”,手掌一削击飞了顶盖,右脚踢丹炉底部,同时探手炉中往外撩了三下。刚刚收回手来,丹炉就“轰隆”一声炸开了,丹室中碎片横飞,浓烟弥漫。 待烟雾散尽之后,显出了皇甫玉的身影。好在她反应及时,用灵力护住了身体,并没有受伤。她摊开的左掌之上,正托着弥足珍贵的三颗蛇胆。刚才她探手入炉正是瞅准了翻腾而起的三颗蛇胆。“丹炉炸了没事,丹引毁了还有备用,蛇胆没了可就麻烦了……对了,丹引!”想到这里,皇甫玉刚刚放下的心忽而又悬了起来,连忙扭头一看。还好,方才炸炉之时,花千雪已经护住了桌上剩余的丹引。 皇甫玉望着花千雪:“想不到蛇胆与丹引竟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反应。这下该如何炼丹?”说到炼丹的手法,皇甫玉自认是不如花千雪的,只是花千雪境界只有寂灭,灵力不如皇甫玉那般强大。 花千雪沉思了片刻:“不知能否让我来炼?待灵力不足之时再由你接手如何?” 皇甫玉同意了,反正以她的炼丹方法恐怕是炼不出天妖丹的。 花千雪刚才仔细观察了丹炉中的反应,血瞳紫蟒蛇胆性寒,龙鳞王蟒胆性清,煞毒虺蟒胆性阴,而丹引却恰恰相反。天下七大烈毒之首,毒性极烈,与性质截然相反的蛇胆起如此大的反应也是正常。她心中已有应对之法,虽然不知著成《丹霞秘典》的葛朴洪当年是否真的炼制过天妖丹,又是如何炼制的,但在花千雪看来,花一脉的九转升云炼毒法正是炼制天妖丹的绝佳之法。七大烈毒可用乾坤八王鼎中的七座去其烈性,而性偏阴寒的蛇胆可以置于至阳至刚的乾鼎中煅烧,之后再合与一鼎中熔炼,相信此法定能练成天妖丹。 两人来到花千雪专用的丹室,乾坤八王鼎在室内摆成了一圈,气势非凡。八王鼎乃是花一脉的秘宝,皇甫玉之前闻所未闻,当她见到八王鼎之时,心怀震惊,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八王鼎的材质很特殊,皇甫玉辨认不出,但其坚韧程度着实让她赞叹。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炉鼎要分成八座,她炼丹时向来只用一座丹炉,寻常的炼丹之法并无分炉而炼的要求。刚才她听花千雪说了,要用“九转升云炼毒法”来炼制天妖丹,但此法乃是花一脉的秘法,她不便多问。 以九转升云炼毒法炼制天妖丹,得先从七大烈毒中最难熔炼的丝毒鹤顶红开始。鹤顶红是一种矿石,需要熔炼大约八个时辰。花千雪将鹤顶红投入到艮鼎之中,双掌附于鼎侧,向鼎内放出灵火。在九转升云炼毒法的口诀中,艮鼎对应的是以断火相灼。所谓断火,就是时有时无之火。鹤顶红中的杂质在断火之中不断升腾,毒丝在灼烧过程中不断融化,八个时辰之后,留在炉鼎内的是最纯的鹤顶红石浆。 细心观察的皇甫玉发现,艮鼎中的断火有些奥妙。她原以为只需将灵力时而释放、时而收回即可形成鼎内的断火,但后来她却注意到,即使是灵火停熄的时刻,花千雪的双掌也从未离开过艮鼎,而且鼎内的热度丝毫没有下降,也就是说,“断火”并非“断”火,而是由于一股无形之火夹在其中所致。花千雪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皇甫玉猜想奥秘应该隐藏在艮鼎之中。 接下来,花千雪又开始在震鼎中熔炼碧蚕蛊。蛊类毒物大约需要熔炼四个时辰。按照九转升云炼毒法,震鼎对应的是以爆火相炙。爆火,是一种时强时弱之火,火静时如同古井无波,火爆时又如同雷霆万钧。皇甫玉觉察到,花千雪的灵力并无明显波动,看来控制爆 火强弱的还是震鼎。 四个时辰之后,碧蚕蛊熔炼完毕。花千雪休息了片刻,又开始了熔炼千尸粉的过程。尸毒在七大烈毒中较为特殊,大多成粉末或是丹丸状,熔炼的时间各不相同。千尸粉的熔炼也非定数,要依照品质而定。此番熔炼的乃是上品千尸粉,所以熔炼时间介于虫、蛊之间,大约需要三个时辰左右。花千雪选择了离鼎来熔炼千尸粉。离鼎对应的是以炽火相焚。炽火,特点在于那个“炽”字。此火热度奇高,更何况是用比凡火更热一筹的灵火。黏稠的千尸粉在离鼎中被烧的“吱吱”作响,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化成了一滩黑色浓稠的液体。更奇特的是,腐臭无比的千尸粉在经过离鼎熔炼之后,不仅臭味消失无踪,还发出了一股淡淡的幽香,类似于檀香的气味但又有所不同。皇甫玉猜测,想必这是因为千尸粉熔炼后的纯度极高所致。 在这之后,花千雪开始在巽鼎中熔炼缠魂蛛。巽鼎对应的是以轮火相炼。轮火,是指火焰在巽鼎中的状态。火焰在炉鼎内形成了三股,分别如同旋风一般上下旋转、左右旋转、前后旋转,而缠魂蛛就被气浪托于三股火焰当中不停地旋转。两个时辰之后,虫毒之首也熔炼完毕。 剩下的三样烈毒就简单了,血封喉是木,断肠草是草,血海棠是花,只需熔炼一至两个时辰即可。坎鼎对应以冷火相焙,花千雪选择用它熔炼血封喉。兑鼎对应以和火相炀,正好熔炼血海棠。而断肠草则被投入到了以柔火相煨的坤鼎之中。花、草、木在烈毒之中相对易于熔炼,而坎、兑、坤三鼎中的三种火较为柔和,三个时辰之后,七大烈毒丹引就已经部炼完了。 炼制天妖丹的重点是那三颗妖蟒的胆,对于性偏阴寒的蛇胆,以乾鼎中的烈火相煅正是良法。花千雪先将蛇胆投入乾鼎,而后将熔炼完毕的七大烈毒丹引一一放入鼎中,开始了最后的炼制过程。值得一提的是,乾坤八王鼎还有保存材料熔炼状态的功效,从七座炉鼎中取出的七大烈毒,与刚熔炼好那时并无半点变化,连热度都依然如故,这不禁让皇甫玉暗自称奇。 在放入乾鼎之前,鹤顶红、碧蚕蛊、千尸粉已成液状,缠魂蛛化成了一团青黑色的膏状物,而血封喉、断肠草与血海棠则炼成了粉末。足足煅烧了十日,可丹引与蛇胆均无半点变化。花千雪明白,这是由于灵力不够所致。于是她服下了一颗暴灵丹,又服下了一颗沁华丹,加大了灵火的强度。在强烈灵火的煅烧之下,毒粉与毒膏渐渐溶于毒液之中,而三种毒液也渐渐融汇起来,唯有三颗蛇胆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花千雪服下暴灵丹之后灵力强度已经达到了大乘前期,可依然不够。不得已,只得让皇甫玉接手继续炼制。 皇甫玉的灵火比起服用了暴灵丹的花千雪又强大了不少,三颗蛇胆渐有融化之势,但是速度极其缓慢。就这样,吃了数颗沁华丹的皇甫玉一直坚持了三十天,终于支撑不住了。于是花千雪找来了赫连馨继续接手。终于,十九天之后,乾鼎中发生了一个异样的变化。 原本三人还在怀疑,葛朴洪所写的“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是否可信,因为直到赫连馨接手后的第十八天,蛇胆也才刚融化了一小半。照这个速度来看,恐怕要炼制个半年左右蛇胆方能部融化,再要等到成丹,就更不知要多久了。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做好了长期轮换炼丹的准备。 但就在第四十九日,剩下的大半蛇胆忽然瞬间化成了液体,与七大烈毒丹引形成的液体融合在了一起,并且颜色迅速地发生了变化。从风孔中看到,液体由起初的黑色变成了紫色,又转成了蓝色,青色,绿色,最后绿色越来越淡,近乎透明。忽然,液体自动分成三份,疾速地凝结成团,在火焰中不停地旋转,并散发出大量的白雾。最后,随着“噌”的一声鸣响,白雾散去,三颗白色的丹丸静静地躺在炉鼎底部。 赫连馨疑惑地收回了灵力,问道:“丹成了?” 虽然三颗丹丸已经出现,但赫连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以往炼丹,从材料融化到成丹仍需很长的时间。而刚才蛇胆融化、液体变色、凝结成丹的过程实在是太过迅速,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完成了。 花千雪取出丹丸,看了看色泽,嗅了嗅气味,而后欣喜地道:“丹成了!”虽然她从未见过天妖丹,但从丹丸坚硬的触感、圆润的外形、光洁的色泽以及独特的气味来看,此番炼制天妖丹必然是成功了! 天妖丹果然奇特,成丹数目竟然不由炼丹者控制,一炉就炼制出了三颗天妖丹!当李原啸接过天妖丹时,激动地双手微微颤抖。神秘的天妖丹终于炼成了,至于给谁服用,他打算询问过卢海龙之后再做决定。因为卢海龙正带着天逍、天遥和朱晓敏在外修炼,所以李原啸并未立即用灵息玉传信相扰,而是将天妖丹用白玉盒封好,沉于碧水潭底,准备等到两年之期时,再通知卢海龙。 …… 一年之后。 冥想中的天逍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刚才发现体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可以控制一小部分灵力了,在日以继夜的冥想之中,他的灵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充沛。而且,大 量的灵力已经汇聚到了丹田之中,并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团形。很明显,这是灵力结婴的前兆。欣喜的同时,天逍心中也有一丝好奇。冥想时灵力与玄力都在增强,既然灵力即将结婴,那么玄力又如何呢?怀着对灵、玄双婴的期待,天逍阻断了运行周天的灵力,转而催动相反方向运行的玄力。 可一催动玄力,天逍大吃一惊。他体内的玄力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所剩无几,只有弱弱的几丝玄力在经脉中运行。想当初在北极冰原破冰时,玄力还较灵力稍强呢,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禁着急了起来。 忽然,天逍又发现,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玄力居然又弱了几分,原来是当玄力运行至丹田处时,被其中的灵力团给削弱了。这下天逍完明白了,灵、玄两种功力在同一具躯体之中是呈此消彼长的状态,但之前为何灵、玄两力可以共存并且一起增强呢?天逍猜测,可能是由于现在灵力将要凝结成婴所致。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若我从现在起运行玄力,不久之后应该玄力增强,灵力减弱才对。”天逍心道。忽然,他又意识到,“不对!每运行一个周天之后,玄力都在被灵力团削弱,恐怕等不到玄力结婴之时,我的玄力就都没了!” 正当天逍焦急万分之时,他发现玄力似乎又增强了一些。“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我体内的裂空刀有无尽玄气,玄力可以自己恢复的嘛。”他欣喜起来。既然想通了这点,就不必再担心玄力消耗殆尽了。现在的状况是灵、玄双婴不能共存,天逍可不愿放弃自己的修魔之路。不管怎样,现在是不能再继续运行灵力了,一旦结成灵力婴,一切就都不能倒退了。 天逍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冥想,只不过在他的经脉中运行的是玄力。玄力每经过一次丹田,都会被灵力团削弱一分,但运行了十几个周天之后,天逍发现灵力团也明显小了一点儿。“还好,如果长久运行玄力下去,这个灵力团就会消失了。”他心想。 半个月之后,灵力团完消失了。其实灵力团才刚形成几天,但天逍的玄力已经近乎枯竭,当玄力消耗殆尽之后,只有耐心等其恢复一些才能继续运行,所以才花去了如此多的时间。 灵力团消失,天逍的玄力又渐渐增强了起来。待玄力完恢复,他高兴地发现控制力对于灵力、玄力来说并无差别,玄力同样也有汇聚于丹田之势。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测,他阻断了玄力,试着运行灵力。果然,灵力被削弱了不少。 天逍在心中慨叹:“照这样看来,即便是禹馀界、清微界也没有人能刀、剑双修了。从元婴境界开始,就注定了修炼的道路。”修仙、修魔二选其一,天逍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之前运行灵力时不知不觉还在被玄力所抵消,想必遥弟和晓敏的灵力团都已经很大了吧?唉,也不知卢前辈、师父还有外公知道我未能结婴之时,会多么的失望……”天逍心中有些不好受,看着手中的灵晶,想起卢海龙等长辈对自己的隐隐期望,他觉得自己的选择辜负了他们,“我的修仙道路,大概就在此处终结了吧。” 至于将来玄力结婴之后如何不被别人发现,天逍天真地认为,到时只要阻断玄力运行就可以隐藏住这个秘密。 他不再多顾虑,开始静心冥想,运行着玄力周天。玄力逐渐在丹田中形成了玄力团,天逍控制玄力也越来越轻松自如。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逍丹田中的玄力团已经将丹田撑满,扩张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莫不会把丹田撑破?”他略微有些担心。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玄力团骤然紧缩,凝结成了一颗圆形的点,令天逍惊讶的是,这个小小的点所蕴含的玄力居然比之前的玄力团还要多几分。 “玄力婴!我终于进入元婴境界了!”天逍欣喜地睁开了眼睛,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卢海龙急切的眼神。 天逍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恭敬地道了一声:“前辈。” 卢海龙没有应声,一把抓起了天逍的手腕,度入了一股灵力。 其实,天遥早在半年前就结出了元婴,朱晓敏稍慢,在两个月前也进入了元婴境界,唯有天逍,久久不见动静。 朱晓敏结婴之时,卢海龙就感到非常奇怪。起初三人的灵晶一般大小,天遥与朱晓敏的灵晶已经消耗过半,而天逍的灵晶只是略小了一圈而已。在三人冥想修炼之时,卢海龙也一直在旁边打坐,天逍并没有偷懒,他也不是个会偷懒的人,于是他把天遥交给苗昊商去指导剑法和御剑之术,自己则一直守在天逍身旁。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天逍的灵晶还是不见缩小,但他分明是在冥想!两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卢海龙不禁焦急起来。 现在看到天逍睁开了双眼,他连忙用灵力探查,可结果令他大为震惊!天逍不但没有结婴,而且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在卢海龙看来,天逍与一个没有修过仙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正当卢海龙惊讶万分之时,苗昊商与姜桓谷分别领着两位小辈从远处走来,看到天逍停止了冥想,天遥与朱晓敏的脸上都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术藏仙宫 ()“你的灵力怎么消失了?”卢海龙皱着眉头问天逍。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灵力凝结成团之后,就忽然开始减弱……”天逍装出一副懊丧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卢海龙放下了天逍的手腕:“这种情况我倒是闻所未闻。眼下时间紧迫,你们三个先回宗去吧。记住,除了你们的师父与宗主之外,不要把此事告诉任何人,就说天逍未能结婴即可。一切都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三人都点点头。卢海龙取下了背上的七星剑套,递给了天遥,叮嘱道:“这柄七星剑你们务必要亲手交给宗主,路上切莫贪玩耽误,速速御剑回宗。” 天遥郑重地接过七星剑。 打量了三位小辈最后一眼,卢海龙轻轻说了一声:“去吧。” 天逍刚刚转过身来,心中忽然响起卢海龙的声音:“小子,没想到你身上还有如此巨大的秘密!如果一年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找个机会离开太清宗吧,永远都不要回去,也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秘密。” 天逍心头一紧,原来卢海龙什么都知道了。虽然刚才他自作聪明地阻断了玄力的运行,但以卢海龙的境界怎么会觉察不出他丹田内的玄力元婴呢?天逍竟然可以修魔,这一点让卢海龙大惑不解,联想到他神秘的身世,卢海龙觉得这其中一定蕴含着许多更惊人的秘密。术藏宫之行在即,卢海龙实在没有工夫去仔细考虑、探究,他又不愿意看到自己喜爱的后辈因为修魔而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告诫三人切不可告诉除李原啸和余瑞江之外的任何人。术藏宫之行生死未卜,卢海龙只能让天逍等一年之后离开太清宗。这不是为了逐他出宗,而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这些天逍当然明白,他回首望了望负手而立的卢海龙,想起平日里前辈对自己的照顾,现在即便知道了修魔的事情却依然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他知道卢海龙三人即将前往神秘的术藏宫,于是在心中祝福:“谢谢。祝您此行大功告成!” 离开空灵山之后,天遥与朱晓敏就迫不及待地御剑飞了起来。天逍无法御剑,所以得靠两人带着飞行。天遥和朱晓敏刚进入元婴境界不久,单独带人飞行比较困难,于是天逍一只脚踏着天遥的古定剑,另外一只脚踩着朱晓敏的画影剑,三人就以这样一副古怪的姿势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天逍哥,你究竟怎么了?”路上,朱晓敏不解地问,“灵力哪有越修炼越弱的道理?” 天逍苦笑一声:“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晓敏,莫要多问。你别看天逍哥现在没有灵力,但他丝毫不比我们弱。”天遥面露微笑,以他的聪明才智,一想就明白过来天逍必然是结了修魔一道的元婴。 朱晓敏却是不信,撇了撇嘴:“怎么可能!逍哥,你先别难过,等我们回去以后问问师娘吧。师娘对经脉、丹田什么的比较了解,如果是哪里坏了她也能帮你修复过来。”她还以为是天逍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算了,晓敏,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会修魔,我之所以没有结出灵力元婴,是因为我结出了玄力元婴。”面对着最亲密的弟弟与师妹,天逍还是将秘密说了出来。 天遥倒还好,朱晓敏听了可是吓了一大跳,画影剑晃了一下差点儿把天逍给摔下去。“天逍哥,你在胡说些什么?玄力是什么?”她一时间难以相信。 “你们听好了,以下的事情切莫对他人提起,否则我就没命了!至于师父和外公那边,我自己会告诉他们。”天逍严肃地说。接着,他就将发现裂空刀、与黑刀祖师交谈、修习《煜天刀典》之事向两人叙说了一遍。 天遥与朱晓敏都怀着震惊而崇敬的心情听完了天逍的整个经历,诧异的同时也由衷地为天逍感到高兴。修仙也好,修魔也罢,对三人之间的情谊来说又有何区别? “想不到天逍哥还有如此一番奇妙的境遇,我都有些羡慕了。能不能让我看看那把‘裂空刀’?”朱晓敏十分好奇。 “有何不可?不过只此一次,回宗之后就不行了。”裂空刀出现在了天逍的手中。 朱晓敏回头看了看,神情略显失望:“就这样呀,我原以为一定是一柄金光灿灿、威风凛凛的刀呢,没想到这么不起眼。”裂空刀的刀型虽然很漂亮,但那黑不溜秋的颜色实在是太朴素了,她很难想象这就是黑刀祖师当年的兵刃。 收回了裂空刀,天逍笑道:“兵刃趁手就行,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是啊。不管怎么说,逍哥也结了元婴,除了不能光明正大地‘御刀飞行’之外,与我们并没什么差别。短短两年,我们就都进入了炼神还虚的元婴境界,真是可喜可贺啊!”天遥道。 “错了,还是有差别的,天逍哥的《煜天刀典》明显要比我们的《源影剑籍》厉害许多嘛!等以后我升入了禹馀界,一定要找到太清祖师,把第二层世界的剑籍 也教给我。”朱晓敏一脸的憧憬。 “哈哈,等你修炼到飞升,恐怕太清祖师都去最高的清微界喽!”天逍大笑。 “那也无妨,禹馀界肯定也有更厉害的‘太清宗’,我再入一次宗不就是了!” 三人说笑着,身影消失在了天际。唯有一抹晚霞,为天地间平添了一分令人喜爱的红色。 等回到太清宗之后,天遥带着七星剑进道德殿找李原啸去了。天逍与朱晓敏则回了卫空峰竹园,两人先进了余瑞江的房间。 余瑞江与花千雪都在冥想中,见到两人修行回来,余瑞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结婴了?” “师父,我结婴了,我会御剑了!”朱晓敏美滋滋地说。 余瑞江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望向了一旁的天逍。 天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余瑞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以他的估计,连朱晓敏都结了元婴,天逍和天遥必然是没有问题的。但看天逍的表情似乎并不是这样,难道另有什么状况发生? “天逍?”余瑞江的眉头微皱。 天逍“噗通”一声给余瑞江跪下了:“对不起师父,徒儿辜负了您的期望。” 余瑞江沉默不语,花千雪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淡淡地说:“你先起来吧,把手给我。” 天逍抬起手腕。他情知隐瞒不过师父,索性就没有停止经脉中玄力的运行,任由余瑞江探查丹田的状况。 许久之后,余瑞江叹了口气:“你们先回房去吧。” 天逍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师父会大吃一惊,但余瑞江的表情却非常平静。 花千雪微笑着安慰天逍:“莫要灰心,以你的资质结婴容易得很,我就说两年结婴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嘛。晓敏运气好结了婴,你过不久一定也能成功的。信心最重要,先回去修炼吧。” “谢谢师娘鼓励。”天逍向余瑞江与花千雪鞠了一躬,和朱晓敏一起退出了房间。 “天逍没结婴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不安慰鼓励也就罢了,摆出一张臭脸干什么?”花千雪嗔道。 “唔……”余瑞江心不在焉地应道,似乎在盘算着其他的事情。 天逍回到房中,心中大为疑惑,难道师父没有发现自己体内的玄力吗?怎么可能!正在不解之时,余瑞江推门走了进来。 “师父……”天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除了我和宗主之外,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余瑞江忽然道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体内有股与灵力属性相反的功力,上次太清武会后为你疗伤之时我就发现了。现在你应该结出魔婴了吧?” “是。”天逍道。原来此事余瑞江早就察觉到了,但他一直没有问过。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你不必告诉我。你的功法奇特,切莫让他人知晓。我只希望你牢记一句话:‘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作恶多端,为师第一个不放过你!”余瑞江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师父的话一直萦绕在天逍的心头。 …… 再说卢海龙等三人,待天逍、天遥和朱晓敏离开之后,他们也动身离开了空灵山。关于天逍身上的怪异,三人无暇多想,因为就在前几天的一夜,子时两刻,三人所带的五行灵珠忽然间光芒大盛,并发出“嘤嘤”的轻鸣。原本因无法洞悉灵珠的秘密而苦恼的三人,顿时兴奋不已,灵珠异动,看来术藏宫地图的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卢海龙拿出火灵珠,只见珠子变得红光四射,表面红波流转,十分耀眼。接着,苗昊商与姜桓谷拿出的木灵珠同样也散射出绚烂的绿色光芒,一红两绿,三道光芒直冲天际。卢海龙惊讶地望着手掌中不断旋转的火灵珠,突然,火灵珠一阵微颤,明显感到一股灵力波动沿着手臂直冲头颅,顿时,一副地图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幅地图好似画卷一般从左至右徐徐展开,游龙郡,升龙郡,飞龙郡……青龙七郡,山川河岳,无一不缺。分明是青龙大陆的图!图的右上角写着“十日”两字,而在图中某一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红点右边的三个大字像烙印一般落在了卢海龙的心头上“术”!“藏”!“宫”! “老卢,看清了吗?”苗昊商激动地问。 “术藏宫,原来在东海!”卢海龙总算明白了为何之前一直参不透火灵珠的奥秘,原来是不到时候。剑仙在灵珠内设下的灵力机关,精妙而又高超,竟然可以用灵力波动将地图讯息直接引进持珠者的脑海里! 地图上闪烁的红点,就在茫茫东海之中,已经很接近迷雾地带,想到五大仙剑就要横空出世,修仙界的格局甚至可能因此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换成是任何一个修仙者都必定会激动万分。 地图右上角的十日,必定就是距离术藏宫开启所剩的时间 。可卢海龙他们三个当时还不能走,因为天逍还在冥想之中。第二天,卢海龙再拿出灵珠观察那副地图之时,果然,右上角的十日变成了九日。接着,八日、七日、六日……时间越来越少,卢海龙也越来越着急。终于,在还剩下四日的时候,天逍结束了冥想。 四日,要从青龙大陆的西北角赶到东海,时间有些紧迫。三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在最后一天到达了术藏宫所在之处。 “卢兄,苗兄,姜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正是龙族长兄囚牛,他正从远处飞来,遥遥地向卢海龙三人拱手行礼。 “囚牛兄,怎么不见你的兄弟们?”卢海龙还礼。 “他们都在海底。”囚牛笑道,“我们昨日就到了,在海中寻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术藏宫。” “也许是时辰未到。” “我也是这么想。等术藏宫开启之时,自然见分晓。”说完,囚牛身形一闪冲入了水中。 “我们也下去吧。”卢海龙在前,苗昊商与姜桓谷紧随其后,纷纷扎入了风平浪静的东海。 海很深,下潜了近乎半日,众人才到达了海底。如今此处已是一片热闹,得到了五行灵珠的高手们齐聚于此,卢海龙他们是最后到来的一批。与修仙同道们一一打着招呼,卢海龙注意到,不远处清一色金黄缕衣的龙族,一共来了九人。 抵抗妖兽时卢海龙曾经见过负,在南斗火云洞时见过睚眦、蒲牢,后来在游龙郡汉州城见过囚牛、螭吻,木叶洞之行前见过嘲风,听史冲寅描述过狻猊、霸下的相貌,他眼睛一扫就与两人对应上了。龙族兄弟九人只有最后一人不知,卢海龙的目光落在了一位黑色头发的青年身上。 青年的黑色头发达到肩部,额前半边长发垂下,盖住了左眼,此外,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块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只右眼。青年的装束与其他龙族之人一模一样,只是右肩的龙首是黑色的。 青年似乎觉察到了卢海龙的视线,他也望向了卢海龙,略略点了一下头,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卢海龙心中响起:“龙族狴犴,见过卢兄。” 狴犴的目光锐利而又冷酷,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寒意。卢海龙也客气地拱了拱手,与狴犴打了声招呼。 忽然一人走来,拍了拍卢海龙的肩膀,传音道:“卢道友,前番北斗七星绢之事多有得罪,不过你也真有办法。”说话之人乃是“千手盗圣”贝元开。 “我也是逼不得已,希望没有伤到你们兄弟的情谊。”卢海龙笑道。 “谁不知道我们二人不和?你就别开玩笑了。对了,你也不够厚道,东斗星洞的事情瞒得那么严实,直到你拍卖水凌洞的名额之前,我都一直在找寻东斗五星绢的下落,没想到拿到木灵珠的人都出自你太清宗。” “换成是你,你也不会说出去吧?”卢海龙反问。 “哈哈,也是,也是。”贝元开笑了一声,盘腿坐下开始冥想。反正根本找不到术藏宫,他索性开始修炼。 卢海龙忽然感到灵息玉一阵颤动,拿出一看,面露欣喜之色,这条讯息是李原啸传来的,写着:“三颗天妖丹炼成,请师父回来之后定夺服用之人。”“哈哈,天逍的事,天妖丹的事,都要等我回去处理,看来这次术藏宫之行,还真是不能死呢。”他心想。 离子时二刻只有几个时辰了,九名龙族、十五位修仙者纷纷开始打坐,为术藏宫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子时二刻,新的一天已经来了。东海底的二十四位高手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目,术藏宫开启的时候到了! 海底忽然震颤了起来,闷闷的轰鸣声在众人耳边回响着,海底的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门楣从地缝中缓缓升起,接着是左右两座门柱,直到升至两丈高时,震颤与轰鸣方才停止。 这座从海底冒出的大门气派无比,两座门柱一黑一白,通体发亮,上面雕刻着陌生又奇怪的符号。在黑柱当中,有一个大大的“阴”字,字的上面有一个弯弯的蓝色月牙。另外一边的白柱上则有一个“阳”字,上面雕着一个金灿灿的太阳。正所谓:“无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天地万物。”阴阳两仪,可以说是宇宙的本源二气。如今,太阴柱与太阳柱一齐托起了金光灿灿的门楣,门楣上面工整地写着三个大字术藏宫。大门并无门扇,而是有一个七彩光芒流转且不断旋转的漩涡,这无疑就是术藏宫的入口。 “术藏宫!”贝元开激动地声音在众人心底想起,他一个箭步蹿到了门前,冲进了漩涡之中。就在他触到漩涡的刹那,整个人的身影都消失了。接着,贝元闭、孟凡涛等各路高手怀着兴奋的心情鱼贯而入。龙族九人走在修仙者之后,囚牛是最后一个进入术藏宫的。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神秘的大门又缓缓下降,没入了地面之中,那道地缝也渐渐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乾宫开门 ()祥云缭绕,瑞气盘旋,凤鸣鹤唳,钟磬余音。 亭台廊阁,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里就是术藏宫吗?好一个人间仙境!众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白玉雕琢的廊桥在云雾之间蜿蜒至远方,廊桥两旁皆是盛开的莲花,莲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廊桥的入口右侧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白色“乾宫”二字。“乾”,为天。“乾宫”,意指此乃天上宫阙,看来的确如此。 众人沿着廊桥前行,谁都不愿打破这份祥和的气氛。廊桥很长,两侧的美景不断变幻,莲花,桃花,梅花,菊花……所有的花朵仿佛都生在云雾之中,茫茫云海看不清下方究竟是什么。 许久,众人走到了云海廊桥的尽头,这里也有一块石碑,写着“开门”二字。 “开门?什么意思?门在哪里?”贝元开忍不住开了口。 “此‘开门’并非寻常之‘开门’。”孟凡涛道,“恐怕是和术藏宫的布局有关。” “此话怎讲?”贝元开问。 “不知各位有谁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孟凡涛问道,“我只略知一二。” 卢海龙道:“我稍有研究。天干有十,以‘甲’为尊。最后六位天干,即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乙、丙、丁三位天干为三奇。乙为文官,曰日奇;丙为武官,曰月奇;丁为勤官,曰星奇。独有‘甲’为统帅,常隐于后方,‘隐’者,‘遁’之意。故曰‘奇门遁甲’。奇门遁甲之术有“八门”,“开门”即为其中之一,意为万事之始,性属小吉。开门对应乾卦,所以此处名为‘乾宫’。” “这么深奥,我是听不懂。不过你刚说开门属小吉,那意思是我们不会遇到危险?”贝元开道。 “只是猜测而已。”卢海龙答道。 “自从进入术藏宫开始,我们的功力就都被压制在大乘后期了。我刚才已试过,也无法催动灵力御剑。”皇甫玉道,“总之术藏仙宫不比五斗星洞,要想得到仙剑,必须处处小心才是。” “快看那儿!”贝元闭忽然喊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云雾中隐隐约约显出一座大殿。于是,众人加快步伐向着大殿走去。 “开门的确是八门之首,小吉是不假,但真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吗?那剑仙设下乾宫又是何意?”卢海龙暗暗思忖,有些想不明白。 来到大殿前,它的高大巍峨令众人赞叹不已,仰头观望,如同要倾倒一般的气势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大殿的牌匾上写着“天心殿”三个烫金大字。 “对了,乾宫开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心星。恐怕整个乾宫的秘密就在此殿之中。”卢海龙心中暗道。 等跨入大殿之后,众人吓了一跳。殿中空荡荡的,只在最深处,居然有一只金闪闪的大雕在沉睡。大雕背后的墙上有一个门洞,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 “金翅鹏雕!”孟凡涛忽然轻呼了一声。看着众人望向他的目光,他解释说,“我以前曾经在一本书册上看过,金翅鹏雕,身长两丈有余,遍体金羽,坚硬如钢,是雕类妖兽中十分罕见的王者。” “你又没亲眼见过,仅凭描述就能确定?”贝元闭问。 “书册上还写着,金翅鹏雕的额上有三颗红色圆形的印记,你们看看那大雕的额头,是不是有三颗红点?” “孟兄说得没错,那的确是金翅鹏雕。”负说道,随后,他转向卢海龙,“卢兄还记不记得你我初次相见时的那头日暮炎狼?如果说啸月天狼、暗影幽狼、星芒雪狼是妖狼中的王者,那日暮炎狼就是王者中的皇帝。金翅鹏雕与日暮炎狼一样,是雕类妖兽中至强的存在。” 负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卢海龙,他连忙问道:“负兄,天下八大类妖兽不是都听从龙族的号令么?虽然不知这只金翅鹏雕是友善还是敌恶,但它应该听你的指挥吧?” 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能。我刚才就试过了,这只雕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的意识根本无法与它交流,而且……我能感觉到,它很强!” 卢海龙不解:“有多强?”当初攻向火叶山的那头日暮炎狼,要不是负护着,早就被苗昊商杀了。那样的实力,在如此一行高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负的回答却令众人大吃一惊:“我感觉,以我们现在大乘后期的境界,恐怕无人是它的对手。” 皇甫玉道:“外面又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看来只得进大雕后面的那个门了。那头金翅鹏雕还在睡觉,我们要速速行动。” “那还等什么?这等妖兽的脾气肯定不好。”孟凡涛施展身法,疾速冲向了金翅鹏雕。在接近妖雕时,向左稍拐,绕了过去,冲进了墙上的门洞,而后他向众人招了招手。 大家都屏息提气疾奔,虽然对负的话将信将疑,但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可事情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接近金翅鹏雕之时,妖雕忽然晃晃脑袋,醒了! 一声尖锐的雕鸣响彻整个大殿,众人措手不及,反应最快的贝元开和贝元闭陡然提升速度,一左一右绕出两个弧形,冲进了金翅鹏雕身后的门洞。 金翅鹏雕也没想到居然有人的身法可以这么迅捷,等贝元开与贝元闭双双冲进门洞之后,它 似乎有些生气了,张开双翅立在门洞之前,一双鹰眼冷冷地盯着众人。 一阵“噌噌”的声音,大家都抽出了仙剑,唯有龙族的九人依然赤手空拳,立于最后方。 金翅鹏雕轻扇了两下翅膀,胸膛猛鼓,鹰喙张开,刺目的光芒在它喉间闪现,伴随着一声呼啸,一个金黄色的光球从它口中射出,飞向了人堆之中。 距离太近了,二十一个人聚在一起根本不便闪躲,苗昊商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立即举起赫隐剑,用宽大的剑面对着飞射而来的光球,“当”的一声巨响,顿时从赫隐剑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苗昊商连忙将左手拍在剑面上阻挡着光球可怕的力道,右腿后跨成弓步蹬住地面。即便如此还是不行,他的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沟壑,直到撞上后面的姜桓谷才停了下来。 那个光球忽然“轰隆”一声炸裂开来,金光四射,气浪翻腾,苗昊商的手腕被震得生疼,周围一圈人都被气浪击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脚。 “好强!”苗昊商惊讶地喊了一声。这等实力,岂是当初那头日暮炎狼可比? 金翅鹏雕又开始轻扇翅膀,这下众人可不会傻站着再吃它一招光球了,龙族的九人飞速后退,其他修仙者向左右分成两拨闪开,皇甫玉与赫连馨攻向金翅鹏雕的左翼,卢海龙与姜桓谷攻向了右翼。还有修仙者取出暗器,射向了妖雕的头部。苗昊商拖着重剑赫隐,从正面直冲妖雕,口中大喝一声,对着妖雕的下盘一记横扫。 金翅鹏雕反应极快,双翅向下翻转猛扇,高高地跃了起来,避过了所有人的攻击,那些暗器“乒乒乓乓”部射在了墙上。 虽然妖雕避过了攻击,但是背后的墙洞却露了出来。史冲寅与柳茵茵立即冲向了洞口,卢海龙却大喊道:“当心!” 史冲寅抬头一看,原来妖雕向着洞口又吐出了一个光球,这样下去自己和柳茵茵必然中招。情急之下,他放慢脚步,双掌对着柳茵茵的背部使劲一推,同时自己借力飞身向后急躲,柳茵茵的速度陡然升了一截,冲进墙洞去了。 金翅鹏雕发射的光球击在了地面上炸开,同样是气浪滚滚,隆隆作响,但奇怪的是地面竟然什么变化都没有。 妖雕落下,重新堵住了墙洞口,挥动双翅向着众人猛扇,一股强大的旋风呼啸而来。虽然大家都不怕强风,但是冲过去攻击的速度无疑会大大减缓,眼见着妖雕胸口再次鼓起,第三个光球即将射出。 “里面的人出手啊!”方万流大声叫道。墙洞里已经进去四个人了,妖雕又是背对着墙洞,前后夹击正是良策。 “不行啊,有屏障!”洞中传来了柳茵茵焦急的声音。 呼啸声起,妖雕又喷出了一个光球,众人都躲开了。 总这样躲也不是办法。 “胖子,老卢!”苗昊商忽然喊了一声,抬起手中的赫隐剑,对两人使了一个眼色,瞄了一眼妖雕的腹部。 卢海龙与姜桓谷心领神会,两人跨到苗昊商身后,三人呈三角阵势冲向了妖雕。 妖雕满不在乎,胸部一鼓,嘴巴一张,又是一个光球直直地射向了苗昊商。 苗昊商连忙将赫隐剑横持,对准了飞来的光球,同时卢海龙与姜桓谷一左一右上前,纷纷出手撑住赫隐剑,三人推着剑身撞向了光球。 “当”的一声,三人的速度明显一滞,爆炸的气浪让他们无法再向前冲,必须停下来稳住身形。 其余修仙者见状立即冲了上去,方万流、温廷英、史冲寅分别双掌击在卢海龙、苗昊商与姜桓谷的背上,慕容秋、尹梦寒、上官飘又双掌击在方、温、史三人背上。 九个人就这么推着赫隐剑逼向了金翅鹏雕,妖雕刚要上跃避开,忽然从斜上两方飞下两道身影,皇甫玉与赫连馨早就高高跃起,从上向下攻向妖雕的两翼,不让它轻易闪避。两人的剑落在妖雕的翅膀上,竟然发出响亮的金铁交鸣声,妖雕的羽毛果然如同钢铁甲胄一般坚硬! “轰”的一下,九个人推剑的力道自然不必说,赫隐剑直接撞在妖雕的腹部,巨大的力量将金翅鹏雕拍在了墙上。墙洞只有一人来高,妖雕身躯庞大,被赫隐剑挤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快!”苗昊商大喊了一声,卢海龙与姜桓谷向两边稍让,方万流、温廷英与史冲寅连忙从缝隙间冲上前,向下一趴从金翅鹏雕的两爪之间冲入了墙洞。 卡住金翅鹏雕的力量小了不少,妖雕愤怒地挣扎了一下,刚想再吐一颗光球,刚才在第三排的慕容秋、尹梦寒与上官飘三人又齐齐向前推掌,顿时妖雕再次被牢牢卡住,光球也没吐出来。 趁着这个空隙,慕容秋等三人也伏身滑进了墙洞,卢海龙等三人的力道再也抵不过妖雕挣扎的力气,连忙向一旁闪开。 这下在外面的修仙者就只有五个人了,妖雕的羽毛又坚硬无比,众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让我来吧。”身后忽然响起了蒲牢的声音。一直未出手的龙族,终于有所行动了。 蒲牢摘掉了脸上的金属面具,双手平举,金光闪闪的虬龙啸海钟出现在他手中。他用嘴对准钟顶的小口,冲着妖雕一声怒吼,一个比妖雕的金色光球小了许多的白色光球从钟口中射出。 这不是蒲牢的绝招龙吟爆音波。当初在火云洞时卢海龙曾经见 过,龙吟爆音波的光球比钟口还大,而且亮得刺眼。而这次蒲牢吼出的白色光球,该怎么说呢,让人觉得有些好笑。巨大的钟口就射出那一大点儿的光球,怎么看都觉得不合比例。 金翅鹏雕满不在乎,喉咙一张就喷出一个光球迎上了小白光球,在接触的一瞬间,白色光球就消失不见了,金色光球继续飞向了蒲牢。 这算什么招式?正当众人不解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来那个小白光球并没有消失,而是穿过了金色光球的内部,直直地射向了妖雕的喙。 “嗡”的一声轻鸣,小白光球在妖雕的嘴边炸开了,震得它一声尖啸,而它发出的金色光球却被蒲牢接到了啸海钟里,蒲牢的双手只是抖了两下,钟里的光球就消失了。 “今天你遇上克星了。”蒲牢微微笑道。他对着钟顶小口一声长吼,吼声细密绵长,顿时,一连串白色光球从钟口射出,妖雕吓得连忙闪开,小球爆炸的滋味可不好受。它这一闪,正好让出了背后的墙洞。可蒲牢只是稍稍改变了钟口的方向,白色光球就继续射向妖雕,妖雕猛然一跃,振翅飞了起来。毕竟飞行的速度比跳跃闪躲要快得多。妖雕在空中翻转腾挪,好在大殿够高,给了它躲避光球的空间。 好机会!趁着金翅鹏雕飞起,众人赶紧冲进了墙洞之中。现在外面就剩下蒲牢一个人了。 金翅鹏雕很是气愤,蒲牢发出的光球又快又密,它根本无暇分心去阻挡其他人。等大家都进去之后,蒲牢就这样手捧虬龙啸海钟,转了个方向,一边后退,一边向空中的妖雕发射着光球,直到自己也走进了墙洞。大殿中回荡着金翅鹏雕愤怒的鸣叫声,好在洞口有特殊的屏障,妖雕进不来。 起先墙洞中一片漆黑,但就在蒲牢进来之后,顿时四周大亮,原来,墙洞后面是一条走廊,连接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屋。 “有这么好使的招就早点用啊,让我们费这么大劲!”方万流刚才在墙洞中看得真真切切,不禁埋怨起来。 蒲牢收了虬龙啸海钟,不温不火地笑道:“呵,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会如何应对。” “那妖雕果然厉害。不过,蒲牢兄你更厉害!”姜桓谷称赞道。 “哪里,只是碰巧招数相克罢了。我们继续向前吧。”蒲牢又戴上了那块金属面具。 怀着紧张的心情,孟凡涛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众人提剑严阵以待,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可房中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在地上有许多黑色的甲胄。 “天陨甲!”贝元开大喜,急忙冲进房内拿起一件,迅速穿上了。 天陨甲,乃是由天外陨铁炼制而成,与当年刘长茂赠给天逍、天遥的天外陨铁护心甲又有所不同。天外陨铁坚硬笨重,如果打造成铠甲势必会影响穿甲人的敏捷,所以有修仙者创出了一种高超的技法,铸造时用灵力以及许多特殊的材料,将天外陨铁碾成薄薄的一层,并且使其变得如丝线般柔软,防御能力也提升不少,一般连上品仙剑都难能刺穿。只是天外陨铁何其稀有!一般天陨甲只有护住身体的大小,而且在长年的你争我夺之中大多破碎了,像众人面前的这些天陨甲,还带着衣袖,可以说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咦?”贝元开一声惊叹,他刚穿上的天陨甲居然发出黄光,穿过了几件衣服,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而后光芒才渐渐隐去。“好宝贝!”他心中更欢喜了,趁着别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又抢了两件。 房中的天陨甲一共有二十五件,在场的一共有二十四人,其他人每人拿了一件,只有柳茵茵没有拿到。 “茵茵,给你穿吧。”史冲寅将手中的天陨甲递给了她。 “不用,还是你穿吧。”柳茵茵笑着又把他的手推了回来。 “贝元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每人一件的东西,你抢那么多做什么?”赫连馨不满。 众人一片附和声,贝元开撇了撇嘴,将其中一件抛给了柳茵茵。柳茵茵甜甜地一笑,道了一声:“谢了!” 正当众人准备穿上天陨甲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贝元开张大了嘴,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 “刚才是什么声音?”卢海龙疑惑地问,那记沉闷的爆炸声,分明就是从贝元开这里传出来的。 “耍我!”贝元开气急败坏地大吼了一声,不禁让众人更加疑惑。 “到底怎么了?”正穿到一半的孟凡涛吓得又把天陨甲脱了下来。 “我的金灵珠没了!”贝元开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呵,这等重要的东西你还能弄丢了?”贝元闭有些幸灾乐祸,“你可是‘千手盗圣’啊,东西只能往里进,哪有往外出的理?” 贝元开的眼睛出现了几根血丝,他怒目瞪着贝元闭。 贝元闭对贝元开愤怒的视线满不在乎,将天陨甲穿在了身上,天陨甲消失之后,他还拍了拍胸膛,赞叹道:“不错,真是好甲!” 众人不再理会贝元开,毕竟在场的人,甚至整个青龙大陆,相信都没有人比他的偷盗技术再高超了,金灵珠丢了是他自己的事。 只有卢海龙仍然诧异,他问贝元开道:“贝道友,五行灵珠关键时刻可抵一命,难道……你刚才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兑宫惊门 ()贝元开一共抢了三件天陨甲,一件穿在了身上,一件抛给了柳茵茵,剩下一件总不能一直用手拿着,他就又穿在了身上。反正天陨甲又薄又软,还会自动贴身,多一层防御更好。 穿上第二件天陨甲之后,与第一件一样,天陨甲也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穿透了外层衣物,消失了。可就在两件天陨甲互相碰触的一刹那,内层的天陨甲忽然炸开了!爆炸的威力强大无比,直接将贝元开整个人都炸成了齑粉,金灵珠就在此时碎裂成了粉末,贝元开的身体和衣物重新凝聚起来,外层的天陨甲贴住了皮肤。除了一件天陨甲与金灵珠消失了之外,其他与爆炸前都一模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该死的,天陨甲上有禁制!两件一碰触直接把我炸死一回!”贝元开气急败坏地嚷道。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失去金灵珠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贪心”。 贝元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贝元开的机会:“五斗星洞本应该有二十五颗灵珠,天陨甲也有二十五件,分明是安排好的。你非要贪那一件,能怪谁?”前面不知还有何等危险在等待着众人,能抵一条命的五行灵珠何其珍贵!却被贝元开浪费在了这种地方。众人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悲。 失去了金灵珠的贝元开情绪一落千丈,不再言语。 穿上了天陨甲之后,众人通过另一道门离开了房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小块空地,前面不远有八座长桥,分别通往八个方向。长桥的样式都一模一样,一直延伸至白色的云雾之中,区别在于颜色,从左至右,分别为白、黄、紫、红、绿、棕、蓝、黑八种颜色。桥身很是精致,约有一丈来宽,两边的桥柱上雕刻着狮子、老虎等各种动物,栩栩如生,在白色长桥的桥头还立有一块碑,上面写着两行字:“若有求安保命者,此桥可出术藏宫。” 看来白色长桥就是术藏宫的出口了,那其他几种颜色的长桥又通往哪里呢? “这白色长桥就是给你准备的。”贝元闭嘲弄贝元开。 “哼,敢闯术藏宫,何惧一条命。”贝元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豁出去了,好不容易来到术藏宫,连仙剑的样子还没见到呢,岂会甘心? “我有个提议。”孟凡涛忽然道,看到大家都望向了自己,他继续说,“我们的人数太多,彼此照应不过来,最好分组行动。” 他的话不无道理,足足二十四人,的确是多了点儿。就像之前遇到金翅鹏雕的时候,且不说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二十四人腾挪闪避,妖雕的体型就那么大,打斗起来二十四人中有一大半都只能站在外围看热闹,根本挤不上去,况且出于道义,还要等部的人都进入墙洞之后才可继续前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如何分组?”皇甫玉问。 孟凡涛见众人对分组无异议,有些得意地说:“渡劫境界的人一组,大乘境界的人一组,龙族兄弟九人一组。如何?”他的分组看似理所当然,其实孟凡涛早就考虑过了,这样对他最为有利。龙族虽然强悍,但他们兄弟情深,铁定不会分开,索性算作一组。修仙者如今虽然都被压制在大乘境界,但原本是渡劫境界的人可是大乘后期的巅峰状态,灵力充沛程度也比本就是大乘境界的人要高。渡劫境界的人除了孟凡涛之外,还有贝氏兄弟、皇甫玉、赫连馨、卢海龙。贝氏兄弟的身法速度令人赞叹,皇甫、赫连两位女子的配合十分默契,加上卢海龙卓越的智慧以及对奇门遁甲之术的洞悉程度,这一组的实力毋庸置疑。至于大乘期那些人,是强是弱、是成是败、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大乘境界的几人都没有吭声。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自进入术藏宫起就没有太多言语。如果真的那样分组,他们也无可奈何。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孟凡涛一样自私。 卢海龙首先反对:“我不同意。我与小苗、小姜配合多年,不愿舍弃这份默契。冲寅与茵茵也与我交情甚笃,既然是我让他们去的五斗星洞,那我就一定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出术藏宫!” 皇甫玉也不同意:“连我的木灵珠都是姜桓谷给的,我自然会和他们一组。妹妹,你呢?” 赫连馨微微一笑:“自然是追随姐姐左右。” 孟凡涛眉头微皱,这个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的情形有些尴尬,除去出身太清宗的三位渡劫高手,只有他自己和贝氏兄弟二人了,这样似乎人又有点少。“卢道友,两位姑娘,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术藏宫凶险未知,带着一批大乘境界的人……呵呵。”孟凡涛皮笑肉不笑。 方万流终于忍不住了:“孟道友,你未免有点儿太看不起人了。我承认,在外头你比我强很多,可现在大家不都是大乘境界吗?我们几个也是大乘后期,比你可弱不了多少!好,既然太清宗的人组成一组,那除去柳丫头之外,我们几个一起去过水凌洞的人一组!龙族九兄弟一组,剩下你们三个渡劫高手组成一组好了!” “这样不错。”温廷英笑道。 “方老头说得对,都是大乘境界,休要看不起我们!”上官飘道。 “我没意见。”“同意!”慕容秋与尹梦寒也出声赞成。 “慢着,老孟,谁说我要和你一组了?再说还有贝元开在,我坚决不肯!”贝元闭的口气很坚决。接着,他走到卢海龙旁边,笑道:“卢兄,我曾帮你盗回北斗七星绢,火云洞也是你我最后默契配合才破了南斗六芒阵的最后两位星君,我看这次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卢海龙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囚牛兄,我们曾经一起闯过金戈洞,就让我与贝元开和你们一起,如何?”孟凡涛无奈,只得倚靠龙族。 看了半天好戏的囚牛淡淡一笑:“可以。” 贝元开当然没有意见。 这样,二十四人分成了三组。最强的一组无疑是龙族九兄弟加上“惊雷一闪”孟凡涛、“千手盗圣”贝元开,一共十一人;实力稍逊的是太清宗这一组,“轻曼如山海龙舞”三人组,加上“化骨柔绵碧波仙”两姐妹,还有史冲寅和柳茵茵夫妻二人,最后是“无影盗神”贝元闭,一共八人,人数虽多但有两人是大乘中期;最弱的还是大乘境界那一组,由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和尹梦寒一共五人组成“五大宗派杂牌军”。 “我们先行一步了,恭祝各位好运。”卢海龙向其他两组的人略一颔首,踏上了左边第二座黄色长桥,其他几人紧紧跟了上去。 “那我们也告辞了。”温廷英等人行了礼,直接向最右边的那座黑色长桥走去。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黑色长桥的桥口忽然出现了一道光壁,将几人弹了回来。 “这破桥还不让走?”方万流瞪大了眼睛。 “无妨,我们换一座就是。”温廷英踏上了右边第二座蓝色的长桥,这次没有任何异状发生,五人消失在云雾之中。 “囚牛兄,那我们呢?”孟凡涛问。 囚牛随手一指当中的绿色长桥:“就这座桥吧。” 乾宫飘飘云鹤飞, 开门起始金雕威。 天陨宝甲忌贪念, 八色长桥几时回。 …… 黄色长桥上的云雾很浓,仅能看清前面几丈的路。卢海龙、贝元开走在最前面,皇甫玉与赫连馨殿后。卢海龙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思考着。 “各位,从现在起,如果有岔路方向,还请听从我的选择。”卢海龙忽然道。 皇甫玉笑道:“当然,还有谁比你更了解奇门遁甲之术?” “卢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贝元闭问。 “如果我料想的没错,最右边的那座黑色长桥很危险,至少现在是走不得。”卢海龙的回答让人甚是不解,但又非常好奇。 “此话怎讲?”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卢海龙笑了:“现在只是猜测,还未证实。方才我一直在观察八座长桥,之所以抢先选择这座黄色的长桥,也是有原因的。究竟我的猜测是对还是错,一会儿便可见分晓。”他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先告知各位,按我的猜测,我们将会面临一次危险,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共渡难关。” 苗昊商道:“行了,老卢,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推测几乎就没错过,我相信你。大家既然出身同宗,自当同舟共济,力以赴。贝道友,你说呢?” “自当竭尽所能,诸位放心。”贝元闭淡淡地笑道。 长桥上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渐渐的,云雾越来越稀薄,众人发现桥头就在不远的前方。 下了长桥,前方乃是一条小路,两侧皆是悬崖峭壁,深深的看不见底。此时天色忽然转成了黄昏,凉风吹过,带来了一股微微发臭的古怪气味。 柳茵茵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 桥下几步,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大大的“兑宫”二字,字体与之前云海廊桥入口石碑上的“乾宫”二字一样,只不过是黄色的。 “果然没错。”看到石碑上的字迹之后,卢海龙说,“黄色长桥正是通往兑宫。”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猜测了吧?”皇甫玉问。 卢海龙点点头:“乾宫乃八宫之一,方才的长桥正好也是八座。乾,为天。既然白色的长桥通往术藏宫的出口,所以我猜测,白色就代表着乾。八卦之中尚有坎、艮、震、巽、离、坤、兑七宫。其中坎为水,应该对应蓝色长桥;巽为风,应该对应绿色长桥;离为火,应该对应红色长桥。这三个是能够确定的颜色,剩下的只能靠猜测。余下的四色为棕、紫、黄、黑,对应艮、震、坤、兑四宫,既然八卦中乾、坤两卦相对,那按理通往坤宫的应该是与白色相对的黑色长桥,而且坤宫对应的是八门之中的大凶死门,用黑色与之对应再理所当然不过。紫色较为特殊,艮为山,震为雷,兑为泽,似乎只有震卦能与之对应。剩下一棕一黄两色,分别对应山和泽,棕色给人以浑厚之感,黄色则有轻浮之感,因此我猜测黄色长桥通往的是兑宫,现在看来没错。” 听了卢海龙的分析,众人觉得甚有道理。“那为何你要抢先选择来兑宫呢?”姜桓谷问。 “奇门遁甲之中,兑宫对应惊门。惊,意为惊恐破损,性属小凶。因此我刚才提醒你们会遇到一次危险。之所以选择先来兑宫,那纯属是为了增大我们存活的几率,凡事都要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具体原因与奇门遁甲之术有关,你们以后便知。”卢海龙解释道。 卢海龙的话虽然提到了兑宫有危险,但众人却很安心。他的心思如此细腻,又熟悉奇门遁甲之术,无疑给此番术藏宫之行加大了存活的可能。最可怕的就是危险即将来临而人们却不自知,有卢海龙在,前方是否有险,险是大是小,都能提前预料从而做好准备。 众人纷纷抽出仙剑,提剑在手,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走了不久,小路骤然变宽,又有一处石碑,上刻“惊门”二字。再往前,竟 是一大片茫茫的沼泽。 枯黄的杂草足有半人高,一簇一簇地星罗棋布在整片沼泽之中,泥泞的水潭大小不一,浑浊不堪。树木寥寥无几,每一棵都缠满了藤蔓。沼泽泛出一片淡淡的黄色,还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原来走下长桥时闻到的那股古怪气味,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恶心的兑宫……”贝元闭口中抱怨着,一脚踩进了沼泽。沼泽地稀软粘稠,一脚下去竟然没到了膝盖处。 众人两两成排,手挽手一起向前慢慢行进。挽着手,是怕有人陷进无底泥潭之中。 三位姑娘眉头大皱,沼泽臭就算了,还要没足其中,姑娘都爱干净,眼下却只能忍受这难堪的肮脏。 走至一处,柳茵茵忽然感觉脚下一松,身体迅速下沉,她连忙使劲拽住史冲寅的胳膊,喊道:“快拉我上来!” 史冲寅感到柳茵茵的手用力一攥,下意识地向上拉,没想到自己脚下也是一软,开始下沉。正巧,左边有一棵树,他紧紧拉住了藤蔓。后面的皇甫玉与赫连馨连忙拉住两人,前面的苗昊商与姜桓谷也转过身来帮忙,终于将二人拽出了泥潭。 柳茵茵不解地问:“刚才你们走过去怎么没事?” 众人尽皆一愣,是啊,贝元闭与姜桓谷都从那个地方踩了过去,根本没有泥潭。更诡异的是,史冲寅刚才所在的位置明明没有泥潭,可就在柳茵茵下沉之后他也开始下沉,而且速度极快,要不是他抓住了藤蔓,等后面的皇甫玉与赫连馨上前就来不及了。 卢海龙道:“这个沼泽有些怪异,泥潭可能在不断地变换位置。” “那也不怕。”贝元闭提议,“我们排成一列,把那些树藤砍些下来编成一股绳,大家系在腰间。泥潭总不能大到把我们八个人都陷进去吧?”这是个好主意。藤蔓每条都有拇指粗细,编成绳子必定坚韧,用绳子维系可比挽手要安得多。 正当众人要砍藤蔓时,史冲寅忽然惊呼:“且慢!藤蔓有毒!”他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他脸色发红,气喘吁吁,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他抬起的左掌已经变成了青色。 史冲寅从进入沼泽开始就只碰过藤蔓,所以他料定必是藤蔓有毒无疑。 柳茵茵连忙问他:“能运功逼毒吗?” 史冲寅吐了口气,摇头道:“不行,我刚才试过了,灵力似乎被封住了。现在感觉浑身燥热发痒,又好像锥刺般疼痛难忍。” “那怎么办?”柳茵茵急了。 “不好,我也中毒了!”赫连馨忽然喊了一声。她身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脸色发红,冷汗直冒,浑身又疼又痒,手掌变得乌青。只不过,她中毒的地方是右掌。 这就奇怪了,赫连馨根本没有触碰过藤蔓,怎么也会中毒呢?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卢海龙忽然两步跨到柳茵茵身旁,挥起仙剑狠狠斩向了她的双腿。 柳茵茵吓了一跳,不知道卢海龙要做什么,还没等她弄明白,卢海龙忽然使劲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史冲寅的怀里,扭头一看,卢海龙那一剑插入了泥泞之中,“嘶”的一声呼啸,泥泞居然动了几下。 卢海龙眉头微皱,表情非常疑惑。他拔出仙剑,仔细看了看,又插进泥中搅了几下。 众人看不明白,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沼泽泥泞下面有什么东西? “老卢,怎么了?”苗昊商问。 “煞毒虺蟒。”卢海龙的回答让众人大吃一惊。 “在哪儿呢?”姜桓谷立即紧张地环视左右。如果是在术藏宫外面,他根本不惧区区一条煞毒虺蟒,可现在是在兑宫沼泽之内,行动不便,况且依照乾宫里的那头金翅鹏雕的实力来推测,这里的煞毒虺蟒可能要比外面的厉害许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两位高手中毒,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死了,还是条幼蟒。”卢海龙道,“它一直藏在泥泞之中,趁我们不注意往上吐气泡,你们两个是手掌触到了气泡之后才中的毒。” “那它干吗不直接咬一口,还吐什么气泡?”苗昊商想不通。 卢海龙微微一笑:“所以说它是条幼蟒,毒牙都没长好呢,怎么咬?”说着,他一指斜上方,“你们看,要不是刚才我推开茵茵,她肯定会因为那个气泡而中毒。” 众人循向望去,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淡黄色气泡在缓缓上升。一片泛黄的沼泽,要想发现这么一个小小的黄色气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妖蟒虽然死了,但是尸体却消失了,真是古怪。”卢海龙道。 苗昊商道:“别管什么尸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会不会死?”谁都没被煞毒虺蟒咬过,中毒之后会怎样是众人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如果要死的话,早就死了。你们二人的木灵珠还在吧?”卢海龙问。他记得《古今异志》中曾经提到过,据说煞毒虺蟒的嘴很刁,死去的猎物从不沾口。它的毒虽然厉害,能暂时封住中毒者的灵力,而且别人帮忙也逼不出来,但终究不会致命。 “在呢。”史冲寅摸了摸胸襟内的木灵珠。他去了中斗土稷洞但没拿到土灵珠,这个木灵珠是姜桓谷让给他的。 “我的也在。”赫连馨答道,“那就这样一直中毒下去吗?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中毒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无妨,几个时辰之后,蛇毒会慢慢散去。只不过……”卢海龙忽然一顿,“你们可得吃点儿苦头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鳞龙蟒 ()听到蛇毒不会致命,史冲寅与赫连馨遂不再担心。修炼到如此之高的境界,忍耐力非同一般,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藤蔓无毒,几人砍了数条,绞成约手腕粗细的一股,系在腰间,继续向前行进。知道沼泽泥泞里有蛇,大家更加小心了,有幼蟒,必定也有成年蟒。另外还有不断变化位置的泥潭,为这片暗黄色的兑宫沼泽又增添了一分危险与神秘。 越往深处行进,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就越发浓郁。几位姑娘都皱着眉头、掩着鼻子,还要时刻注意附近有无忽然颤动的泥泞,看到了就立即往泥中刺上几剑。水洼渐渐多了起来,树也变得茂密了些,天色渐黑,视野逐渐缩小。 一路走来,几人没再遇到泥潭和妖蟒,脚下的泥泞也逐渐变浅了,只没到脚踝处。本来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可忽然又发生了新的状况。众人发现,沼泽水洼中时不时会翻上来一个气泡,并且会从水面脱出,慢慢升空。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不过比之前煞毒虺蟒吐出的毒气泡要大了好几圈。起初大家并不在意,直到卢海龙无意中撞上了一个气泡。 气泡碰到了卢海龙的腰,破了。他忽然感觉到,在接触到气泡的液体之后,外层的布衣顿时化开一个大洞,就连内层的天陨宝甲竟然也迅速地被腐蚀出一个小洞!好在液体耗尽了,没有接触到身体,不过着实令他吃了一惊,天陨甲连上品仙剑都不一定能刺得穿,却被区区一个气泡给破了个洞,如果气泡触及皮肤,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气泡!它能融掉天陨甲!”卢海龙连忙出声提醒。其他人在惊讶的同时,也意识到兑宫惊门性属小凶,平凡之处也可能隐藏杀机。“从现在起,绕开水洼,不要碰触任何东西!”卢海龙喊道。 话是这么说,只是水洼何其多也,想要部避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行人呈蛇形迂回前进,速度大大减缓。前路的水洼逐渐变多、变大,气泡也越来越多,不断地从水面涌出,趁着夜色轻轻飘向天空。而且事情总是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沼泽的黑夜,起风了。 气泡随着风飘荡但却不破,向着众人飞来。不得已,大家只得解掉腰间的藤绳,否则连躲避都不方便。沼泽地软,根本无法跃起,气泡飞来只能侧移或者俯身。可气泡越来越多,水洼中甚至响起了轻微的“咕嘟”声。于是,大家纷纷挥起仙剑破开气泡并灌注灵力相护,使其不被气泡腐蚀。此法虽然有效,可是行进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正在众人忙于应付气泡之时,走在最后面的皇甫玉无意中扭头一望,却惊讶地发现,在身后远方的黑暗之中,赫然亮着几个光点。“不好!”她心中一凛,连忙呼喊,“小心妖蟒!” 妖蟒!大家吓了一跳,向后方张望,果然,一片黑暗中逐渐出现了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光点。 “天哪,三大妖蟒,还这么多!”苗昊商大叫道。红色的光点是血瞳紫蟒的眼睛,黄色的光点是龙鳞王蟒的眼睛,最后绿色的光点则是煞毒虺蟒的眼睛无疑。从光点的数目来看,三大妖蟒少说也来了十几条! 光点越来越亮,“”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前有气泡,后有妖蟒,情况已经刻不容缓。卢海龙道:“当心头颅和四肢,赶紧冲出这片水洼地!”没有天陨甲保护的部位最危险。 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如果继续以这个速度前进,被妖蟒追上众人必死无疑。“惊门对应的星曜为天柱星,相信这片水洼必然不是兑宫沼泽的部!”卢海龙心中暗道。前番乾宫开门之末乃是“天心殿”,所以他猜测沼泽的末端应该有个“天柱殿”,倘若猜错了或者众人冲不出水洼地带,最多也是和现在的状况一样恶劣。总之,向前冲更有希望。 八人在前疾奔,妖蟒在后穷追,一场人蟒追逐大战拉开了帷幕。 行进的速度是快了,可再灵巧的身法也架不住这么密集的气泡,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撞在了众人身上,并发出阵阵腐蚀天陨甲的“哧哧”声,而外层的布衣早已千疮百孔,一片狼藉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妖蟒追上来我们就完蛋了!”苗昊商焦急道,“老卢,怎么办?” 卢海龙心中也是火烧火燎的,他没有答话,而是时刻注意着前方。忽然,远处闪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卢海龙眼睛微眯,仔细地辨认着,等又跑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发现白色光点变成了两个,正是“天柱”二字。他心中大喜,喊道:“天柱殿就在前面!快跑!” 背后的黑暗之中,已经隐约显出妖蟒们庞大的身影,但大家却始终没看到前方的“天柱殿”,卢海龙的心中不禁疑惑起来。依照“天心殿”的规模,“天柱殿”应该也不小才是,这个距离早该看到了。另外,“天心殿”三个字是写在大殿牌匾之上,“天柱”二字却明显是刻在石碑之上,而且还少了一个“殿”字,的确不太对劲。 不过好在水洼似乎越来越少,气泡也越来越稀疏,直至消失。众人的速度又快了一截。 “天柱”石碑就在眼前,冲在最前面的卢海龙与贝元闭突然觉得脚下一软,身体骤沉,泥泞瞬间没到了腰部,原来这里有个泥潭!还没来得及提醒,后面跟着的苗昊商、姜桓谷、史冲寅、柳茵茵 以及赫连馨一股脑都陷了进来,只有最后的皇甫玉逃过一劫。 “倒霉!真被我说中了,还真有个泥潭大到能把我们都陷进来!”贝元闭懊丧不已。陷入泥潭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等妖蟒追到,众人就成了砧板鱼肉了。 “莫慌,我还没掉进去,不要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皇甫玉安慰着同伴们,冲向旁边的一棵树。此时,泥泞已经没至卢海龙的胸膛了。 皇甫玉几剑砍下了数条藤蔓,瞥了一眼身后妖蟒的距离,略一思忖,将藤蔓迅速部接起,一端栓在树干上,而后一边急冲回来一边在树藤的另一端打了一个大大的松扣,到了泥潭边上时直接踩着几人的头顶向前奔跃。卢海龙所陷的位置离石碑仅十几丈,当踩到他的头顶时,皇甫玉用尽力向前一跃,这一跃,足足跃出七、八丈远,虽然离石碑还有些距离,但已经足够了,她对准石碑扔出藤蔓,所幸,末端的松扣正好套在了石碑上。她用力一拽,松扣缩紧,牢牢地箍住了石碑。 回头一看,卢海龙刚才被她用力踩踏,已经完陷入了泥潭之中,只剩下两只手还在外面。 “抓住树藤!”皇甫玉连忙喊道。 八人拽着树藤朝石碑的方向移动,卢海龙也借助树藤从泥泞中钻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泥:“好臭……石碑结实吗?”他最担心的就是石碑会被众人拽倒。还好,石碑十分牢固,众人一一爬出了泥潭。 “你真有办法!”姜桓谷爬出泥潭之后,对着皇甫玉竖起了大拇指。 皇甫玉却埋怨道:“还说呢,刚才踩到你那个大光头,差点儿滑下去!” “呃……”姜桓谷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哈哈哈,胖蝴蝶,你险些成了罪魁祸首哩!”苗昊商大笑。 皇甫玉白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哪儿去,个子那么小,没等我落脚就已经陷得只剩个头了,否则我也不会挑他那个大光头去踩!” 这下轮到姜桓谷放声大笑了。 “你们看!”卢海龙忽然道。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乃是一个陡峭的下坡,坡底黑幽幽的,偶尔泛起几道亮光。“水潭!”这是大家第一个反应。 卢海龙用仙剑顺着石碑的面向下一切、一拨,果然,碑上被泥泞埋没的最后一个字露了出来,是个大大的“潭”字。 难怪没有看到“天柱殿”,原来兑宫之末乃是一口水潭。 妖蟒依然在身后穷追不舍,众人连忙顺着斜坡向下,到达了水潭边上。出乎众人意料,水似乎很清,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到潭底。 “跳下去!”卢海龙道。 “跳下去?到了水里可就是妖蟒的天下了!”苗昊商质疑。 “在乾宫时我们穿过天心殿才出了开门,这次必是只有通过天柱潭才能出惊门。”卢海龙解释道,“更何况,你看那边,根本无路可走。”在水潭的对面,可以看见高耸的悬崖黑影。天柱潭无疑就是兑宫惊门唯一的出口。 “那还等什么,赶紧下水吧!”贝元闭头一个跃入了水里,众人也纷纷跳进了水潭之中。 天柱潭的水很凉,身上的泥泞皆被洗净,大家感觉清爽无比。下潜的过程中,卢海龙探视了一番天陨宝甲,上面有如针扎一般,约有数十个小洞,好在大体没坏,还能继续使用。“差点毁了这身宝甲……”卢海龙暗暗感叹。潜泳了许久,他向上方望了望,并未发现有任何妖蟒潜入水中。“奇怪……”他心中生疑,但没有说出来。以他的估计,惊门的危险还没完度过,毕竟之前的种种都是有惊无险,实在配不上惊门的“小凶”属性。 “我们在沼泽中走了多久了?怎么他们中的毒现在还没散?”皇甫玉传音问道。 赫连馨的脸色很难看,本来身上就又疼又痒,如今被冷水一激,更加难受了。之前卢海龙说只消几个时辰就能散毒,可如今至少也过去了五、六个时辰了,赫连馨与史冲寅所中的蛇毒丝毫没有消解的迹象。 “我也不清楚。按理煞毒虺蟒幼蟒的毒应该没有这么厉害才是。”卢海龙无奈。 “这样我和小史连灵力都用不了,真可恶!”赫连馨恨恨地说。兑宫初始的一条小蟒,竟然一直祸害至今。 “不妙了……”贝元闭的传音带着一丝颤抖。深深的天柱潭终于见了底,众人看得真切,就在潭底的一座巨岩上,盘着一条大蟒! 这条大蟒浑身如同雪练一般白净,身体极粗,在巨石上盘了数圈,看来长度也很惊人。它高昂着头颅,吐着同样是白色的蛇信,两只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透射出丝丝寒意。 “我原来以为是块白色的石头,游近了才发现居然是条大蟒。你们谁知道它是什么妖兽?”贝元闭问道。这种威严的气势,如此冷酷的凶性,必是妖兽无疑。 “应该是白鳞龙蟒,这下糟糕了。”皇甫玉道,“世人只知蟒类妖兽有三大妖蟒,却不知还有一种更厉害的白鳞龙蟒,因为它实在是太少见了。” “笑语剑仙曾在《古今异志》中提到过,不过他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想到居然真有这等可怕的妖蟒,怪不得沼泽里那些妖蟒不敢追进水潭之中。”卢海龙盘算着当下的情势:赫连馨、史冲寅无法使用灵力,和妖 蟒打起来也只能远远躲在一旁;苗昊商、姜桓谷、柳茵茵还不会通灵传音,只能听,不能说;水中行动本就不如陆上灵便,而蟒类妖兽却不受任何影响。 “它有毒么?”贝元闭问。如果白鳞龙蟒有毒,将毒释放在水里,那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卢海龙也不知道。 “看它那眼神也不像友好,先下手为强!”贝元闭挥剑冲向了白鳞龙蟒,一柄剑陡然化作漫天剑影,如同狂风骤雨般刺向了妖蟒。这是贝元闭拿手的第一路剑法暴雨刺。 白鳞龙蟒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身影忽然虚幻起来,几乎瞬间就闪现在贝元闭的侧方,身体一扭,蟒尾带着一声尖锐的呼啸,抽向他的腰间。 贝元闭连忙转过身来,仙剑猛然横扫横空斩。于此同时,苗昊商的重剑击向白鳞龙蟒的腹部,姜桓谷则攻向妖蟒的尾部。卢海龙左手二指成剑,灵力聚出约两寸的剑芒,同右手的仙剑一起斩向妖蟒的脖颈。一瞬间,四位高手齐攻。 白鳞龙蟒身躯庞大,却异常灵敏。它又在原处留下一道虚影,闪到了众人的背后。皇甫玉与柳茵茵立即出手,以牵制住妖蟒。 这次妖蟒没有闪躲,而是忽然翻身转了一圈,皇甫玉与柳茵茵的剑在触到蟒身之后都滑开了,根本没伤到它。 “这妖蟒身上怎么这么滑?”皇甫玉惊异道。刚才她那一剑根本使不上劲,她的仙剑本就偏软,碰到妖蟒的鳞片之后就歪了。 “白鳞龙蟒鳞片的防御比起血瞳紫蟒来要更胜一筹,小苗,用灵力摧它内脏!”卢海龙传音道。 苗昊商使的是重剑,是防御力高超的妖兽的克星,重剑势大力沉,灵力可穿过表皮进入体内震荡激发,伤了内脏再厉害的妖兽也吃不消。当初在蓝冰河,陆柏峰就是用这种方法击毙了一条血瞳紫蟒。 姜桓谷冲向蟒首,剑影霍霍,让人眼花缭乱。他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要让妖蟒分心。贝元闭饶到了妖蟒身后,暴雨刺连番使出,令妖蟒前后不能自顾。上有柳茵茵,下有皇甫玉,左侧有卢海龙,右侧有苗昊商,六人将妖蟒围住,不让它有机会闪避。 真正的主攻者是苗昊商,他汇聚灵力在手,贯穿于重剑赫隐之上,赫隐剑光芒大盛,对准蟒身一记猛斩。“嘭”的一声,仙剑狠狠地砸中了妖蟒。为了防止剑身滑开,苗昊商翻转了剑锋,用剑面直接拍在妖蟒身上。 “嘶”白鳞龙蟒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啸,看来这招的确有效。 妖蟒又原地翻了两圈,身体骤然膨胀起来。“变大了也一样死……”苗昊商见攻击奏效,心中振奋,对着蟒身又是一记重击。 “小心!”赫连馨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与史冲寅早已退到了一旁,时刻注意着激战的情形。她发现,妖蟒的身躯膨胀之后,朝向苗昊商一面的蛇鳞中似乎冒出几点白光。苗昊商光想着攻击,没有注意,直到赫连馨提醒,他才看到面前的蟒身有些不太对劲。白色鳞片的缝隙之中,隐约露出了许多尖刺,随着蟒蛇身躯的扭动,尖刺凸出越来越多。 “不好!”苗昊商大惊,连忙向后急躲,可还是晚了些。妖蟒的身体猛地反向弯曲,而后骤然弹回,无数根白色的刺针从蛇鳞中喷射而出,速度极快,居然发出了“咻咻”的破水声。 距离太近了,苗昊商连忙挥起赫隐剑挡在面前,一阵密集的“叮叮”声响起,大多数刺针都被挡下,但还有许多根扎在了他持剑的右手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拿握不住仙剑。他感觉,刺入手中的刺尖正在变弯,随着蟒身收缩,刺针向回猛钩,钩出了一片血肉。苗昊商疼得大叫一声,清凉的潭水灌入口中。那些刺针被妖蟒悉数收回到鳞片的缝隙里。所幸,刺针没有毒性。 “这个畜生!还有这种招数!”皇甫玉愤怒不已。白鳞龙蟒在青龙大陆的整个历史当中也没出现过几次,众人对这种妖兽几乎一无所知。 “小心它的尾巴!”贝元闭提醒道。刚才他的暴雨刺一连二十五剑都被灵活的蟒尾闪过,只有最后一剑命中,可白鳞龙蟒似乎毫不在意,尾巴连颤,从身躯的一半开始居然一分为三,变成了一身三尾的古怪模样。而且,三条蟒尾还变了颜色,当中一条变成了金色,光芒闪闪;两边两条分别变成了蓝、绿两色,同样是幽光莹莹。 苗昊商恼怒至极,强忍着疼痛,对着妖蟒蛇尾分叉处猛斩,妖蟒一甩三根蛇尾,避开赫隐剑之后,分别抽向了贝元闭、卢海龙和皇甫玉。它扭转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苗昊商。苗昊商一招落空,向后躲开,姜桓谷趁着妖蟒转头之际攻向了它的脖颈。姜桓谷的露言仙剑剑身虽细,但非常坚硬,剑锋锐利无比,对着妖蟒一通猛扎。 妖蟒鳞片被姜桓谷扎掉了几片,但仍未回头,直追苗昊商而去。柳茵茵冲到蛇头上方,用仙剑直刺蟒蛇的双眼。无奈,妖蟒摆头避开了仙剑,脖子一扭又是一大片刺针射向姜桓谷,而后撇掉苗昊商,头向上扬咬向了柳茵茵的双腿。 柳茵茵上下倒转身体,用仙剑对着迎来的蟒首,试图再度攻击蟒蛇双眼,却冷不防妖蟒临近后突然变招,射出一片刺针,又追着苗昊商而去。柳茵茵这下闪避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片白茫茫的刺针迎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宫景门 ()千钧一发之际,史冲寅的身影忽然挡在了柳茵茵前面,那片密集的白针都射在了他的身上。 柳茵茵连忙扶住史冲寅,还好,大部分白针都扎在天陨甲上,只有少部分没入了他的胳膊和大腿。妖蟒向回收针,钩出些许碎肉。柳茵茵将他扶到一边,史冲寅尽管疼痛难忍,还是对柳茵茵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柳茵茵又重新加入了战斗。如今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很被动,虽然人数上占优势,但妖蟒奇怪的招数层出不穷,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三条色彩艳丽的蟒尾显现出妖蟒非同一般的实力,蓝色的蟒尾扫向了贝元闭,虽然贝元闭轻松闪开,但忽然一道刺骨的冷意袭来,他身遭的水居然瞬间结冻,他整个人被冻在一个大冰坨里,浑身冻僵,天陨宝甲与皮肤粘在了一起,他用力一挣,冰坨坚硬无比,连一丝裂纹都没有,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金色的蟒尾抽向了卢海龙,在接近的瞬间,蟒尾忽然疾速抖动起来,金光更盛,卢海龙顿觉身一麻,使不上劲,三道金色闪耀的光圈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绿色的蟒尾则突然释放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液体迅速扩散,皇甫玉赶紧躲开这片区域。那黑色的无疑就是白鳞龙蟒的毒汁,不过妖蟒的目标并不是皇甫玉,而是动弹不得的贝元闭与卢海龙,它三条尾巴使劲一拨,黑色的毒液向着两人漂去。 冰坨中的贝元闭急了,运足灵力奋力一挣,冰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出现了几道裂纹。再一挣,冰坨终于裂开了,毒液已漂至眼前,他赶紧向上躲开。而动弹不得的卢海龙可躲不开了,黑色的毒液接触到他的身体后,他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苍白,他感觉每一下心跳都那么费力,头脑发晕,浑身剧痛无比。正当不堪忍受之时,忽然一股清凉涌入他的灵台,并迅速驱除了所有的不适,连套在身上的三个光圈都消失了。卢海龙知道,火灵珠已经破了。 “可恶!”卢海龙气急,冲着妖蟒的头部攻了过去,贝元闭施展“一气三元”身法,身形以一化三,分别攻向妖蟒的三条尾巴,皇甫玉则自下而上攻击妖蟒尾巴分叉的地方,苗昊商趁着姜桓谷与柳茵茵吸引住蟒首,一剑砍在妖蟒的脖颈上。“把它压到潭底!”卢海龙传音道。等他攻过来之后,仙剑砍在妖蟒脖子上同一处,与苗昊商一起向下用力,皇甫玉也游到蟒蛇上方向下攻,等蟒蛇落至潭底的巨石上时,苗昊商横转剑面用尽力将妖蟒的脖子压住,姜桓谷与柳茵茵趁机分别攻击妖蟒的左右两眼。 妖蟒急了,左右使劲扭动身体,射出一把把刺针,无奈苗昊商将它的脖子压得牢牢的,挣脱不开。眼看着两柄仙剑就要扎到自己的眼睛,妖蟒连忙弯回绿色的蛇尾,甩出一大股毒汁。只不过,等毒汁漂过来已经迟了,姜桓谷与柳茵茵纷纷得手,两柄仙剑分别刺进了一只蟒眼,随着妖蟒“嘶”地一声惨啸,暗红色的血直冒。姜桓谷与柳茵茵也暗暗吃惊,如此大的力道,原以为能把蟒首扎个对穿,但仙剑刺入几寸之后就仿佛遇到了铜墙铁壁,再也进不去了。 两人刚想抽回仙剑,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原来蟒血也有毒!姜桓谷与柳茵茵忽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眼睛看不清了。苗昊商为了躲避毒汁已经闪开了,妖蟒向前蹿,一口咬在了姜桓谷的肩膀,并且立即蜷缩身子将他紧紧卷住。 妖蟒的牙很硬,但它却碰到了更硬的天陨宝甲,它精明地吐开姜桓谷的肩膀,转而咬住了他的喉咙,而后狠命往回一扯。姜桓谷闷哼一声,脖子被咬断了,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水域,妖蟒的双眼瞎了,看不到其他人的位置,咬死姜桓谷之后立即没命地向水面逃窜。 众人当然不会放过他,苗昊商冲到上方对着妖蟒的脑袋就是一记重剑劈砸,把它的毒牙都打断了,柳茵茵与贝元闭剑影霍霍,将它脖子周围的鳞片挑得一片不剩,最后卢海龙与皇甫玉的仙剑齐齐扎入了妖蟒的脖子,妖蟒奋力长啸了一声,不动弹了。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白鳞龙蟒,在高手的围攻之下终于死了。姜桓谷的木灵珠碎了,修复了破碎的身体,他又重新苏醒过来。卢海龙刚想上前挖出蛇胆,妖蟒的尸体居然化作一团白色的雾,消散在水中。“难怪之前那条煞毒虺蟒幼蟒的尸体也不见了,原来都是假的。”卢海龙苦笑一声。 “假的?”贝元闭眉毛一掀,“难道这些妖兽都是剑仙布下的幻象?” “不,比幻象更厉害。有实体,但无灵魂,与五斗星洞中的星君一样。” “那出口在哪儿呢?”皇甫玉问。 卢海龙环视了一下潭底周围的情况,当他的目光落在之前妖蟒盘踞的那块巨石上时,巨石忽然隆隆作响,缓缓移开了,露出了一个洞口。 “出口自动出现?”众人诧异之后,顺着洞口鱼贯而入,向前游了不久就转入了一个向上的通道,走出了水面。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大门,推开之后,众人走进了一个硕大的房间。房内的地面上放着一些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大家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沼泽气泡弄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了,这时正好换上新的。 “剑仙们想得还真是周到……”贝元闭道。 “我与姜胖的灵珠碎了,冲寅与赫连道友仍然不能使用灵力,茵茵还中了蛇毒。我 们在惊门的损失不小啊!”卢海龙眉头微微皱起。这才是第二宫,为了一个小凶门就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后面的路该如何走,他不禁有些担忧。 贝元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凶门有损失是必然的,卢兄不必太在意。” “其他两组不熟悉奇门遁甲之术,岂不是更危险?我中的乃是蛇血之毒,刚才头有点儿晕,现在已经清醒多了,不妨事。倒是冲寅与赫连姐姐所中的蛇毒,不知何时才能化解。”柳茵茵道。 史冲寅望了柳茵茵一眼,心中已然做了一个决定。 休息片刻之后,众人推开房间另外一堵墙上的门,来到了一处庭院。这里的天色乃是晴好的白天,与乾宫中的情形并无太大差异,空旷的场地,壮观的八色长桥,只是这次指示出口的石碑换到了黄色长桥前面。上面同样写着“若有求安保命者,此桥可出术藏宫。” 见到八色长桥,卢海龙心道:“白色长桥是通往乾宫的路,乾宫开门为术藏宫的起始之处,那么此桥往回走的意义何在?”思索着,他来到白色长桥前,忽然,一道光壁出现,挡住了去路。“果然,这里不能走。剑仙们如此布局,必然有其用意……” “老卢,这次该走哪条路?”苗昊商的话打断了卢海龙的思路。 “小吉门、小凶门都已过,这次我们去一个平门吧,走红色的长桥。” “红色长桥对应的应该是离宫吧。离宫对应什么门?”苗昊商问。 “离宫对应‘景门’。景门虽为平门,但略偏于吉。” 苗昊商满意地点了点头:“平门,偏吉,不错。” 卢海龙向红色长桥走去:“开门小吉尚有金翅鹏雕挡路,偏吉的平门也不见得能多轻松。诸位万不可掉以轻心。” “且慢!”史冲寅忽然喊道,大步走到卢海龙身边,从怀中拿出绿莹莹的木灵珠递到他面前,“老卢,木灵珠给你,我就在这里出去了。” 众人十分惊讶,卢海龙不解地问:“怎么才过第二宫就打退堂鼓了?” 史冲寅苦笑一声:“我已经考虑过了,蛇毒不知何时才能消散,我始终是个拖累。不如把木灵珠给你,你多一次生还的机会远比带着我更有价值。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茵茵……”说着,他深情地望了柳茵茵一眼。 “如果蛇毒很快就散了呢?那岂不可惜?”卢海龙问。 史冲寅摇摇头:“即便解了毒,我的实力与智慧也无法与你相比,你是大家的领导者。后面还有两座凶门要闯,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那我们这一组都会有危险。赫连道友与我不同,她的实力在我之上,等蛇毒消解之后会是一大战力。我思量再三,还是把木灵珠给你最为妥当。” 卢海龙叹了口气,接过木灵珠:“就此放弃获得绝世仙剑的机会,你遗憾吗?” “当然,不过我不会后悔。希望你们能大功告成,得剑凯旋。诸位,冲寅告辞了。”史冲寅爽朗地一笑,对着众人拱手作别,而后,他紧紧握住柳茵茵的双手,轻声叮咛:“茵茵,万事小心。”与爱人相视片刻,史冲寅回身踏上了黄色长桥,消失在云雾之中。 兑宫沼泽天色暗, 惊门凶险不曾断。 天柱潭水清又冷, 龙蟒发难齐为战。 …… “怎么越来越热了?”踏上红色长桥不久,姜桓谷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苗昊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离宫属火,当然热了。” “心要静。离宫里肯定更热。”卢海龙道。 热,容易让人心情烦躁。众人已在红色长桥上走了一阵,卢海龙估摸着应该快到离宫了。 “快看!”贝元闭指向前方,透过稀薄的云雾,可以看到一片金黄色。 众人加快了步伐,片刻之后就到了长桥的尽头。长桥出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离宫”两个红色的大字。石碑后面不远处就是小路的尽头。刚才众人在桥上看到的金黄色,原来是一片浩瀚无比的沙漠。毒辣的太阳耀武扬威地挂在当空,万里无云。大漠平整无边,连个沙丘都看不到,耀眼的金黄色单调而又刺目,股股热浪从沙粒中翻涌而出,空中一丝风都没有。这片地方,炙热得难以忍受,又安静得可怕。 桥下不远处的沙面上,写着两个大字景门。 “这也太随便了,就这么写在沙子上,被人一碰不就擦没了?”苗昊商走近,刚想仔细看看那两个字,忽然,脚下沙流涌动,忽然塌陷出一个深坑,他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掉了进去,周围的沙子填了上来,迅速地将他掩埋起来。 姜桓谷见状连忙冲过去想救,卢海龙急切地喊:“别过去!”可已经迟了,姜桓谷还未跑到苗昊商刚才所站的位置,沙子又突然下陷,瞬间把他也埋了进去,沙面上只剩下了两个浅浅地凹坑,这时,忽然袭来一阵热风,吹起的沙子重新将浅坑抹平,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刚入离宫,就损失了两人!众人都愣了,看似平静的沙漠居然隐藏着如此杀机! 苗昊商,姜桓谷,这“轻曼如山”组合从进入大乘境界之后就与卢海龙一起结伴云游,彼此情同手足,战斗时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对卢海龙来说,苗昊商与姜桓谷就如同左膀右臂一 般亲切。有诗为证: 轻曼如山海龙舞, 堂堂汉子铮铮骨。 天大地大任逍遥, 太清修仙三人组。 卢海龙急红了眼,可又不敢冒然上前查看:“不对啊,小苗还有木灵珠,应该不会死!” “我在这儿呢。”苗昊商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惊讶地回头,苗昊商与姜桓谷分明就在红色长桥桥口站着,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拍打身上的沙子。 “你们……”卢海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苗昊商有木灵珠,不奇怪。可姜桓谷的木灵珠已经碎了,竟然也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被沙子埋了之后,我以为这下死定了,可后来我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后再睁开眼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姜桓谷笑道,“看来剑仙没想要我们的命呢。” 卢海龙走过来对着两人的肩膀分别擂了一拳:“吓我一跳,还好虚惊一场。小苗,你太冒失了,姜胖又太不冷静。术藏宫未知的危险太多,这样莽撞可不行。” “呵,吃一堑可就长一智了。”苗昊商道,“我们跟着你走。” 卢海龙远远地望了“景门”两个大字一眼,跨进了沙漠之中,其他人都跟了上去。 可没想到刚走不久,卢海龙脚下的沙子突然下陷,把他也埋了进去!众人连忙回头张望,果然,他出现在了长桥桥口,浑身往下掉着细沙。 卢海龙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这个沙漠还挺难走。” “我有个主意,”皇甫玉提议,“反正掉入沙坑也死不了,我们每到有人陷入沙坑之后就换个方向走,如何?” 卢海龙赞同道:“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于是,众人排成一列,开始了漫长的探索过程。从卢海龙陷入沙坑的地方开始,众人向右转了个弯,没走几步,贝元闭也掉进沙坑里,众人又换了个方向…… 掉入沙坑之后的人都会重新出现在长桥桥口,继续追上来排在末尾。 “人们常说‘投石问路’,我们这样可以称得上是‘投人问路’了。”苗昊商打趣道。 贝元闭无奈的说:“可这也太慢了,大漠无边无际,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不死就不错了,持之以恒,总能走出去的。”失去了木灵珠的姜桓谷倒是不着急,如果能不冒丧命的危险闯过一宫,这点儿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卢海龙的眉头一直皱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当有人被埋进沙坑之后,沙漠中都会卷起一阵热风将沙面修葺平整,连之前留下的脚印都抹去了。而前行的道路异常曲折,迂回环绕,毫无规律可言。这是个不好的讯号,等众人越进越深、越走越远的时候,一旦陷入沙坑回到桥头,那曲里拐弯的路线谁能完记住?卢海龙想了想,在一处拐弯的地方蹲下,隆起一个一边平缓、一边陡峭的沙堆。 “遇到沙堆即可拐弯,陡峭一面就是正确的方向。”卢海龙向同伴们解释。这个标记之法还不错。可话音刚落,随着赫连馨陷入沙坑,那股诡异地怪风又贴着沙面席卷而来。卢海龙敏锐地觉察到,这次的热风比前几次略强,难道是因为沙堆的关系?事情的结果验证了他的猜测,刚垒起的沙堆须臾之间就被拂平了。 卢海龙无奈地向众人笑了笑。身后的姜桓谷“嘶啦”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包了些沙子进去,扎成了一个沙包丢在地上:“这样不就成了?用布角指向。” 卢海龙哭笑不得:“你身上又能撕下多少布来?沙漠这么大,把你扒光了也不够啊!” “我们有七个人呢,至少有七件外衣吧?再不够的时候,用血指路,一滴就够。”姜桓谷早就想到了。 “老卢,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大家不要踩到指路的标示,以免脚印被填平时把标示也盖住了。”苗昊商道。 随着前进的脚步,姜桓谷不停地撕着布条,衣服很快就所剩无几,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天陨宝甲。尽管做了标记,可大家还是苦不堪言。因为每次掉进沙坑之后,都要七拐八弯地走半天才能追上队伍,有时明明看到离得很近,可实际上却得绕上一大圈才行。 苗昊商在一次陷入沙坑之后,又沿着标记小跑追赶着队伍。走到一处拐弯,苗昊商忽然发现众人就在前面两丈的地方相向而来,可如果沿着标记前进,他还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很多路,再折回来,实在太麻烦了。看着这区区两丈的距离,他忽而灵机一动,大笑道:“哈哈,真是糊涂,这点儿距离跳过去不就行了吗?” 众人想想也对,既然做了标记,何苦每次都严格遵循探路时的路径行进呢?遇到间隔很近的地方,完可以跃过去嘛! 如果在硬地上,苗昊商一跃可以轻松地超过好几丈。此处虽说是沙地,可仅仅两丈的距离完不成问题。他摆了个潇洒的姿势高高跃起,嘴角还扬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突然一阵猛烈的大风迎面吹来,苗昊商的姿态就仿佛强弩之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沙地上,潇洒的姿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狼狈。还没回过神来,沙子就将他无情地掩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曲径迷宫 ()苗昊商的方法失败了。 “看来投机取巧是不行的。”卢海龙摇头笑道。 可苗昊商还是不甘心,他又试了几次,用了各种方法,无论是蜷缩身体企图减弱风力、还是助跑大跳希望增加距离、亦或是用重剑赫隐支在地上当撑杆,结局都是一样的。终于,在第四次被大风拍进沙坑之后,他无奈地放弃了,老老实实地按照标记赶路。 姜桓谷的衣服撕完了,毒辣的太阳将他晒得一身是汗。在用完最后一块布条之后,他吐了口气,对苗昊商说:“轮到你了。” 苗昊商回首望了望,发现众人一直在迂回,实际却并未深入沙漠多远。红色长桥依然可见,沙地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姜桓谷留下的沙包。“有了标记看着都头晕……”他摇头叹道。 前面,贝元闭陷入了沙坑,后面的皇甫玉向右拐,苗昊商撩起衣服下摆,准备撕下布条做标记,忽然,皇甫玉也掉进了沙坑里。看来正确的方向是向左了,赫连馨刚跨出一步,居然也掉进了沙坑。 “咦?”几人都愣住了。向前是沙坑,向右是沙坑,向左还是沙坑,这居然是一条死路! 卢海龙十分震惊:“迷宫!离宫是一片沙漠,而景门,就是隐藏在沙子下面的迷宫!” “迷宫……”众人心中都犯起了怵。迷宫已经够麻烦的了,居然还看不见!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出去? “看来前面某个拐弯的地方我们走错了。”卢海龙道。 柳茵茵向后望了望密密麻麻的沙包,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么多拐弯的地方,要怎么找?万一选了一条路走了半天发现又是死路……” 卢海龙抱起胳膊,低头陷入了沉思。要发现正确的路,就必须先找到是在哪一个拐弯处走错了,每处拐角都有三个方向可以选,这样找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应该不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向前走了几步,陷入了沙中。 柳茵茵、苗昊商与姜桓谷面面相觑,只好先向回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一点点摸索。 卢海龙回到桥口后,没有走入沙漠,而是向着沙面上“景门”那两个大字走去。自从苗昊商与姜桓谷在字迹旁陷入沙坑之后,就再没有人靠近过这里。卢海龙怀疑,莫非在字迹中暗藏着玄机?走到接近苗昊商之前陷入沙坑的地方时,他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景门”二字工整而又美观,笔画苍劲有力。光看字迹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卢海龙转过身来,其他人依然在不断地试探着正确的路径。他低着头向桥头走去,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当刻着“离宫”二字的石碑映入眼帘之后,他的心头忽然一阵狂跳,他无意中发现,在石碑的背面,似乎刻着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石碑约有半人高,通体呈青色,正面朝向桥口,背面对着沙漠。就在背面上,卢海龙瞥见似乎隐约有几道红色的线条。他疾奔到石碑前,蹲了下来,背面上方刻着的几个不起眼的小字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迷宫图”。由于三个小字没有上色,不靠近根本看不出来。 小字下方,则刻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红点,刚才卢海龙隐约看到的“红色线条”,正是由这些点组成的,只是离近了细看,红点更多更密,布满了整个石碑。 “老卢,这是……迷宫地图?”出现在桥头的苗昊商惊呼。 “没错,我们光想着找寻道路,却没有注意到石碑背面还有地图。”卢海龙道,“不过这红色的点还真难看到,要不是我碰巧往这个方向走,恐怕也发现不了。” 苗昊商也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那些红点。每个点都如同针刺一般细小,看得时间略久就会让人眼睛发花。“这都是什么呀……”他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 卢海龙也答不上来,他只是仔细地观察着红点的排列状况,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沙漠。 不久,大家都聚拢在石碑旁边,可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了,这破点点,看得我难受。让我打架什么的还成,这种事还是你们来吧。”苗昊商抱怨着,干脆找了个空处躺了下来。 “早知道有地图,我就不撕衣服了……”姜桓谷也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石碑就那么大点,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他觉得更热了。 “这些红点似乎还挺有规律的。按理来说,地图应该以上为北,以右为东。这里虽然是阵法内部,可好在有太阳可以辨别方向。你们看,如果开始的几次变向都没有错的话,是不是应该对应着这几条线?”卢海龙说着,用手指在碑面上划了几道。 众人回首望了望沙漠,比对了一下,还真是。 “那么旁边这些线条是死路?”皇甫玉道。 卢海龙轻轻点头:“应该是。红点密集是指一条路,略微稀疏的地方就是沙坑。既然正确的路线只有一条,那么其他的线条应该都是死路。” 贝元闭长呼了一口气,连连摇头:“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正确的路,错误的路,都是红点构成的线条,在没有每条路都试过之前,谁能知道哪根线是正确的?” 众人都沉默了,贝元闭说得没错。他退到一旁休息去了,过了一会,皇甫玉与赫连馨也离开了。只剩下卢海龙 与柳茵茵仍然在仔细地观察着。 卢海龙并不灰心,有发现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肯定有区别……”他轻声说着,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双眼。睁开眼之后,他发现柳茵茵正在饶有兴致地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用指甲磕一磕。“茵茵,发现什么了?” “卢大哥,你看,这几个红点与其他的是不是不太一样?”柳茵茵用指尖轻轻点了几个地方。 卢海龙定睛一看,的确是有些不同,柳茵茵所指的几个点,比其它的点稍大,颜色也略深一些,但很不明显。不过总算是有了新的发现,卢海龙屏息凝视,从上到下将石碑看了个遍。 这种特殊的红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在众多红点中分布得很均匀。卢海龙发现,如果按照之前已经确定的正确线路来看,这种红点大多出现在拐角的地方。“莫非这种红点指示着正确的方向?”他心中激动地想。可再一看,发现似乎又不是这样,因为错误的路线上也有这样的红点,所以才会分布得如此均匀。他顿时又泄气了。 “要我说,还是用我那个撕衣服的方法好了。不管有多慢,我们不是已经探出很长的路了吗?只要持之以恒,一定能走出去。”姜桓谷道。 苗昊商讽刺道:“得了吧,我早就觉得你那个方法有问题了。探出的路是很长,可都是在绕路啊。你的衣服都撕光了也才走出去那点儿距离,事倍功半。还是等老卢想出门道来再走不迟。” “你们两个想不出主意就不要打扰卢大哥思考了。”柳茵茵站起身来,也退到一边开始打坐休息。 卢海龙压根没在意这些,方才姜桓谷与苗昊商的对话只有两个字钻进了他的耳朵距离。对啊,特殊的红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次,难道在距离上有奥妙? 卢海龙先顺着已经确定的正确路线看了一边,不论特殊的红点出现在拐角还是直线当中,路线上相邻的两个点之间的距离都大体相当,即便是错误路线上的特殊红点,之间的间隔也差不多。 “莫非是……”卢海龙的心再次激动起来,他有预感,这次的想法绝对不会错。 他先选了错误路线上的两个相邻特殊红点,开始细数其间普通红点的个数:“一,二,三……二十四个。”而后,他又选了正确路线上的两个特殊红点,同样数其间普通红点的个数:“一,二,三……二十四,二十五!”果然不一样!卢海龙生怕自己眼花数错了,重新选了一段错误、一段正确的线条,用指甲点着又数了一次。 “我明白了,哈哈!”卢海龙放声大笑,众人立即惊喜地围了过来。 “茵茵,你发现的特殊红点是距离标志,错误的路线上每段有二十四个红点,而正确的路线上每段有二十五个红点!我们只要沿着二十五个红点的线路一直走下去,必然能走出景门迷宫!” 苗昊商半信半疑:“二十四个点和二十五个点?老卢,就差一个点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确定是这个规律吗?说不定是刻地图的剑仙随便瞎刻凑巧了呢?” 姜桓谷道:“只要数数看就知道了呗。如果没错的话,沿着正确的路线每个岔口的三个方向上必然有一条是二十五个点,另外两条是二十四个点。” 众人分别选了几条线数了数,果真如此! “这地图,真是折磨人……那赶紧数吧,找出正确的路线走出这片沙漠。真是烤死人了。”苗昊商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心中就一阵烦躁。 既然知道了识图的方法,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柳茵茵、皇甫玉与赫连馨三位姑娘心细,负责数三个方向的点,卢海龙将整个衣服的下摆撕下,划破手指,用血在上面记录正确的路线图。图刚绘了一小半,那块布就不够用了,卢海龙又撕下了衣服后摆,续在下面继续绘图。 几个时辰过后,一副弯来绕去、错综复杂的迷宫路线图终于绘成了。卢海龙感慨:“要是没有这幅图,光靠之前探路的方法,恐怕我们几年也走不出去。” 贝元闭高兴地称赞:“选择跟你一起闯关果然没错,我越来越庆幸,在乾宫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哈哈!” “对了……”柳茵茵忽然想起了什么,抽出仙剑在地上划着。 “你在干什么?”赫连馨问。 柳茵茵淡淡一笑:“给另外两组留个提示。免得他们被困在这里。” 赫连馨一把按住她的仙剑:“你这样做可是给抢夺仙剑时增加对手……” 柳茵茵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活着走出术藏宫。” 听了这句话,赫连馨突然感到心头一震,松开了手。 柳茵茵写完了提示之后,与众人一起步入了沙漠。 “正好,七百五十步,三步一丈,一共是二百五十丈的距离,看来地图上一个红点正好代表十丈。”卢海龙考虑得十分周,沙漠中什么参照都没有,即便知道拐弯方向也要估算好距离才行。 沙漠迷宫庞大无比,一连走了几个时辰,众人才刚走了一半的距离。 苗昊商抬头望了望毒辣的太阳,抱怨道:“都走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正午?也不让我们凉快凉快。” “我们还在离宫里呢,怎么可能有凉快的时候?”姜桓谷道。 “这该死的沙漠……”苗昊商喃喃地咒骂道。 卢海龙换了第二张地图:“再忍一忍吧,已经过半了。” 又熬过了几个时辰,终于,众人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第二张地图的底部了。石碑上的迷宫图到这里已经刻到了根部,按理应该快到终点了。卢海龙极目远眺,可依然没有看到沙漠的边际。 “难道地图还没画完?”卢海龙不禁有些担心。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在绘完迷宫图之后,他曾经看了看石碑其他的面,并没有红点。“算了,先沿着地图走到底再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卢海龙忽然站住了脚步,叹了口气,对同伴们说:“地图到此为止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 环视四周,依然是大漠茫茫,一望无垠。 “这是怎么回事?迷宫图把我们引到沙漠当中,就不管了?”苗昊商道。 柳茵茵略一思索,问道:“卢大哥,地图上终点的确切位置是哪儿?” “前面两丈。” 柳茵茵向前跨了六步,立定,轻轻跺了跺脚,欣喜道:“这里的地面不太一样!” 众人都走了过去,果然,地面很硬,卢海龙蹲下身子用衣袖一拂,原来只有表面薄薄的一层是黄沙,下面竟是铺路的石板! 当赫连馨最后一个踏上石板之后,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声,就在众人前方十几丈的距离,从沙中忽然冒出来四根柱子!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柱子越升越高,大约到两丈时,一座宽阔的平台从沙子里露出,并随着四根石柱继续上升。台面平整,四根石柱分别位于平台四角,石柱之间有围栏相连,石柱和围栏上都雕刻着各种动物、花卉,整洁而又美观。平台的下面是四个斜坡,两侧的斜坡较陡,对着众人的那面较缓,坡面的两侧分别有一排阶梯,坡面当中并排刻着三个大字“天英台”。 众人不知的是,这次震动也惊醒了暗中的一个身影,睁开的双眸闪烁着可怕的红光,身影一闪,穿梭如电。 看到“天英台”三个字,卢海龙微微一笑:“没错,离宫景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英星。这座天英台,必然就是迷宫的终点。不过嘛……” 姜桓谷不解地问:“不过什么?” 卢海龙突然脸色一凛,指着左边的一处沙地大声喊道:“小苗,西北六丈!” 话音刚落,苗昊商已经高高跃在空中,对着卢海龙所指的方向狠狠一剑砸了下去,“砰”的一声,黄沙四处飞溅,从旁边的沙地之中猛然蹿出一头硕大无比的狼! 而苗昊商一剑落空,陷入沙坑,不见了。 “什么?”卢海龙大惊失色,都走到终点了居然还有沙坑!苗昊商难道又回到离宫入口那儿了? 眼前这头巨狼,体长约三丈有余,狼鬃为诡异的暗红色,四爪与狼尾雪白,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依然可以看到它的双眸正发出红色的幽光。 “日暮炎狼!”曾在火叶山见过一次这种妖狼的姜桓谷惊呼。只不过这只日暮炎狼比当初那只还要大好几圈。刚才它躲在沙下移动时,卢海龙就已经觉察到了。同上次对付日暮炎狼一样,他听音辨位,苗昊商出手攻击。 “现在的局势太不利了……”卢海龙心中焦急地考虑着对策。沙坑依然存在,等于是限定了众人横向的活动范围只有短短的几丈,而且一旦陷入沙坑就又要回到离宫入口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等于是失去了一个战斗力,但妖狼似乎不受沙坑影响,龇牙咧嘴地站在沙地上,冷冷地望着众人。 “还好,不用重新走一遍……”苗昊商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转头一看,他正拍着身上的沙子从天英台上走下来。原来如此,在这里陷入沙坑之后会被传送到天英台,如此卢海龙也放心了,眼下只需考虑如何对付日暮炎狼即可。 日暮炎狼腹部骤缩,胸膛猛鼓,张开嘴巴一声吼叫,一股红色的火浪从口中喷出,呈扇形扩散开来袭向众人。 大家纷纷跃起闪避,赫连馨落地之后,从怀中掏出木灵珠,抛向姜桓谷:“接着!”而后自己跃上了天英台。她在兑宫中的蛇毒依然没有消散,还是无法使用灵力,不如先将灵珠给姜桓谷保命用。 姜桓谷感激地接住灵珠收好,精神振奋,大喝一声:“妖狼,受死!”而后施展蝶影迷踪步冲了上去。 妖狼前爪一扒,纵身遁地,姜桓谷直接掉入了沙坑,出现在赫连馨旁边。看到赫连馨转头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借你灵珠而已,你可不要浪费了!”赫连馨笑道。 “放心!”姜桓谷郑重地点头。 “东南四丈!”卢海龙又指出了妖狼所在,妖狼在地下居然绕到众人身后去了。 苗昊商还是跳劈攻击,正当他举剑下落之时,日暮炎狼忽然从沙中蹿出,抬起头,对着空中的他“嗷”的一声嗥出了一口火龙波。 “糟糕!”苗昊商上次遇到日暮炎狼时,是通过大力掷出赫隐剑的方法才重创了妖狼,这次怎么就忘记了,反而亲自持剑跳劈了呢?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双目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只能眼看着火龙波疾速袭向自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巧战妖狼 ()日暮炎狼的火龙波是一种妖火,触及身上任何一处都会迅速向身蔓延。当日暮炎狼对着跃在空中的苗昊商嗥出一口火龙波时,所有人都心中一紧,看来他的木灵珠要保不住了。 苗昊商怒目圆睁,这次危机纯属他自己大意了,就此丢了木灵珠实在心有不甘。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他眼看着火龙波越飞越近,千钧一发之际,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一把撕掉衣服,露出了天陨宝甲,同时旋转身体,用后背迎向了火龙波。 天陨宝甲是唯一的指望,撕掉衣服是怕妖火顺着衣物蔓延开,转身是因为天陨宝甲的正面在兑宫沼泽里已被腐蚀出许多小孔。反正逃不开了,索性搏上一搏。 “哧”的一声,火龙波在触及天陨宝甲的瞬间,冒出了一阵黑烟,苗昊商顿时感到背后袭来一股炽灼。他立即扯掉天陨甲,灵力震荡甩了出去,自己摔入了沙坑之中。那天陨甲掉落在沙子上,被火龙波烧出了一条缝隙,并且缝隙在逐渐扩大,弹指之间就烧出了一个大洞。火渐渐熄了,宝甲也被烧断了。如果刚才苗昊商没有当机立断撇掉天陨甲,恐怕妖火就要烧到他的身上了。 赤着膊、拖着仙剑的苗昊商走下了天英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天陨宝甲,气闷道:“差点儿被它毁了木灵珠!还好,只是没了天陨甲而已。畜生,看剑!”他看到日暮炎狼冷冷地瞪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妖狼的方向用力将赫隐剑掷了出去。 妖狼往前趴伏,再次遁入了沙地之中。赫隐剑“嗖”的一下插进了沙地里,没得只剩下了剑柄。沙地不比硬地,再大的力道冲入沙中也被卸光了,想要像上次对付日暮炎狼那样一剑砸出一个大坑震伤妖狼是不可能的事。 不管怎么样,先拿回武器要紧。苗昊商往赫隐剑的方向跳去,抓住剑柄落入了沙坑。 妖狼遁地未出,卢海龙紧张地听着地底的声音。“嗯?”他急忙大喊,“快闪开!”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石板忽然被顶起,妖狼从下面钻出了地面,正对着卢海龙,狼嘴一张又是一口火龙波。 “这畜生吐火吐上瘾了?”卢海龙一边大骂,一边向后退了数步,翻身一跃,跳上了天英台。 妖狼身后的姜桓谷稳住脚跟之后,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了狼尾,用力想把妖狼抡出去,可妖狼纹丝不动。他马上挥剑而下,想斩断狼尾。妖狼刚才觉得尾根疼痛,已经转过头来,迎着他的腰部咬去。姜桓谷见状顾不得砍狼尾了,连忙向侧面躲开。妖狼顺势猛甩尾巴,反而将姜桓谷甩了出去,落入了沙坑。 皇甫玉与柳茵茵两柄剑分别攻向了妖狼的两条后腿,贝元闭则挥剑斩向了狼颈。妖狼两只前爪撑地,扬起后脚避开了攻击,侧头对着贝元闭又喷了一口火龙波。贝元闭连忙倒地滑铲,从火龙波的底下闪了过去,待脚滑到狼腹下面,抬起脚尖狠狠向上踢去。日暮炎狼更是灵敏,干脆不让后脚落地,向前曲身一个滚翻,对着刚想跃下天英台的卢海龙又喷出一口火龙波。 火龙波沿着天英台的斜坡向上飞来,卢海龙高高跃起,落在了台面西南角的柱子上。他身后的苗昊商向前翻了个跟斗,避过了火龙波之后扑向了妖狼。火龙波冲到了石柱上,逐渐消散了,石柱却丝毫不受影响。 苗昊商这次没用仙剑,而是趁着日暮炎狼刚喷出火龙波来不及反应的空档,跃到了它的头上,一把抱住了妖狼的脖颈,狠狠勒了起来。妖狼左右猛晃脑袋,可苗昊商勒得死死的,根本甩不下来,回头咬又够不着,眼看着贝元闭等三人又要攻过来,妖狼腾身跃起,一头栽进了沙地之中。等它再从沙地里蹿出,背上的苗昊商已经不见了。 这也太赖皮了!妖狼不受沙坑影响,在地下来去自如,众人能站的地方就这么大点儿,碍手碍脚地施展不开。 “一起!”刚走下天英台的姜桓谷大声喊道,自己跃向了日暮炎狼。 妖狼根本不惧这种攻击,它满不在乎的昂首,刚想喷火龙波,忽然瞥见贝元闭与皇甫玉正一左一右冲自己而来,如果吐出火龙波,自己肯定要被两人所伤。妖狼也不怕,反正可以遁地逃跑。它又倏地一下钻入了地中。 不过,它中计了。姜桓谷根本没冲着妖狼,而是瞄准了妖狼身后一丈的位置,他的目的就是防止妖狼遁地向后逃窜。在他身后,还有一起跃起的柳茵茵,她瞄准的才是妖狼刚才所在的地方。贝元闭与皇甫玉已经倒转仙剑,狠狠地扎入了沙地中,而妖狼身前的位置,苗昊商大力掷出的赫隐重剑正在疾速飞来。五位高手分别攻向了妖狼刚才所在位置以及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等的就是妖狼遁地。 果然,就在姜桓谷的露言剑扎入了沙地之后,地底传来了一声沉闷而又凄厉的狼嗥声。 冲入沙地的四人部落入了沙坑。妖狼从沙地中拱出,它的背上正插着露言仙剑,鲜血正不停地从伤口溢出,沿着狼鬃流下,滴落在黄沙之上。 怒极的日暮炎狼眼睛更红了,它将怒火部发泄到苗昊商一个人的头上,对着他一连喷出了三口火龙波,苗昊商左闪右避,高跃低躲,连拾回武器的空档都没有。 “这头疯狼!”苗昊商心中骇然,当初在火叶山下遇到的那头日暮炎狼,喷到第四口火龙波的时候就已经吐血了,眼前这头妖狼足足喷了八口了精神居然还是那么好! 卢海龙刚才跃上石柱之后就一直没下来,他有些惊奇,刚才 妖狼对着天英台喷了两次火龙波了,火龙波的妖火可烧熔金石,连天陨甲都能熔掉,但天英台却依然完好无损。另外,就在他跃上石柱时,他明显感到石柱向下沉了一截,仿佛触到了什么机关。他传音赫连馨,让她跃上另外一根石柱。赫连馨虽然灵力被封,但跃上几丈高的柱子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纵身跳上了东南角的石柱。同样,她也感到石柱向下一沉。可当她跃下石柱准备去登东北角的那根石柱时,身后的石柱又瞬间高了几分。原来踩着石柱是不能离开的,她只好又重新跃了回去。 从沙坑中传送到天应台的几人看到他们俩分别立在一根石柱上,甚是不解。 “老卢,你这是要看好戏吗?还占了个高地?”姜桓谷哭笑不得。台下的众人和妖狼都打得不可开交了,卢海龙竟然这般悠闲,仿佛坐山观虎斗一般。 “贝兄,皇甫姑娘,你们下去协助小苗。姜胖,茵茵,你们分别站一个柱子,有机关!”卢海龙言简意赅地做好了安排。 听到“机关”二字,众人都明白了。贝元闭与皇甫玉疾速冲下台去,姜桓谷与柳茵茵按照卢海龙所说,分别跳上两根柱子的顶端。 就在姜桓谷踩下西北角的石柱时,四人忽然感觉脚下一阵轻微的震颤,再一看天英台,中间一块石板向一边缓缓让开,竟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离宫的出口! 卢海龙跃下石柱,这次石柱没有回升,看来机关一旦开启了就不需再立于石柱上了。 “快!”卢海龙催促道,他也给台下与妖狼斡斗的三人传了音,能不和妖狼拼个你死我活就过关,最好不过。赫连馨首先跃入了洞口,柳茵茵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行提示后也跳了进去。台下的苗昊商、皇甫玉和贝元闭听说找到出口了,干脆也不打了,直接纵身扑进沙坑,传送回了天英台。 姜桓谷刚要跳进洞口,忽而又停住了。 “赶紧呐,妖狼追过来了!”苗昊商急切地催促。 姜桓谷连忙闪开位置:“你们先进,我的仙剑还插在妖狼背上呢!” “真是麻烦!”苗昊商也不进去了,让姜桓谷一个人去取剑太危险。 “大家一起去,取回仙剑再进!”贝元闭道。姜桓谷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身为“盗神”,尚能有这份义气,实属难得。 妖狼蹿上了天英台,五位高手已经分散开站好等着它了。 “呵,在这台子上我看你再如何遁地!”苗昊商拖着重剑迎了上去。 “攻击为次,取剑为主!”卢海龙攻向了妖狼的侧腰。 苗昊商急冲的身形忽然一顿,大喝一声:“你们别动!”而后,他疾速转向,冲妖狼的身后绕去。 众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眼见着妖狼灵巧地转过身来,对着苗昊商吼出了火龙波,苗昊商跃起避过,喊道:“老卢!” 卢海龙心领神会,苗昊商将妖狼引得转了半个圈,正好让它的脖子对着他,他疾步上前伏趴在狼身上,右脚将狼背上的露言仙剑踢飞出去,又从另外一侧翻下了狼身。姜桓谷早就跃起,正好接住了仙剑。皇甫玉一看得手了,立即冲入了洞口,姜桓谷落地后也紧随其后,接着是苗昊商、卢海龙。 为何妖狼没有阻挠?因为贝元闭已经冲到了它的面前,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化成了三道身影,并且将速度发挥到极致,三个贝元闭围着妖狼飞速旋转,把妖狼给唬懵了。其实贝元闭的《一气三元》身法才练到第一阶段虚三元而已,三道身影中只有一个是真的,但妖狼怎么可能分得出来?连喷了几口火龙波都被轻易地闪开了,看着三道模糊又迅疾的身影,它只觉得一阵眼花。待其他人都从容地进洞之后,贝元闭的真身立即也冲了进去,剩下两道身影还在围着妖狼绕圈呢。 等两道残影逐渐消失,妖狼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不甘心的它原地转了个圈,愤怒地对着洞口喷了一大口火龙波,但却被一道光壁挡住了。妖狼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天英台,钻入了沙地之中。 洞中并不暗,前方的亮光很明显,不远处就是一座向上的阶梯。走上阶梯之后,乃是一个宽敞的房间。与之前乾宫和兑宫最后的房间没什么两样,想必是给众人休息的地方。地上同样摆着许多叠折整齐的衣物。 姜桓谷穿上了一件衣服,称赞道:“老卢,真有你的,居然发现了机关,省去了不少麻烦。” 卢海龙淡淡一笑:“碰巧而已,我也是为了躲避火龙波才跳到柱子上的。” “老卢,你怎么知道沙子下面有日暮炎狼?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没有觉察到。”苗昊商问。 “乾宫和兑宫之末都有妖兽把守,我想离宫也少不了。心里警觉,时刻留意着周围的情况,所以才听到了沙下有怪异的声响。” 贝元闭道:“总之这次多亏你发现了迷宫图,多亏你才弄清了迷宫图的含义,还是多亏你无意中找到了机关。我在想,如果我们始终没有发现机关,那岂不是要被困在离宫了?” 卢海龙摇摇头:“不会。如果我们杀了日暮炎狼,出口肯定也会自行出现。我觉得,术藏宫的阵法布局规整,所有的细节其实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只是我们一直不曾在意罢了。” “哦?什么规律?”听他这么说,大家都起了兴致。 卢海龙娓娓道来:“过了三宫,除了八色长桥等较为明显的规 律外,我还发现了几点。 第一点,地貌。“乾”,为“天”。所以乾宫的廊桥才云雾飘飘,有如仙境一般。兑宫一片沼泽,那是因为“兑”正代表着“泽”。至于“离”,代表着“火”,虽然没有是火的地方,但是用灼热的沙漠来解释也说得通。因此我推断,以后的几宫,估计也是和八卦卦象所代表的地形有关。 第二点,妖兽。已过的三宫最后都有妖兽镇守,而且都是极为罕见、实力超群的妖兽,相信其他几宫必然也是如此。另外,妖兽的种类似乎也有规律可循。你们还记得八色长桥两侧的围栏和柱子上雕刻的动物吗?代表乾宫的白色长桥上雕刻的正是大雕,黄色长桥上的是蛇,红色长桥上雕刻的则是狼,因此之前我推断,离宫最后的妖兽应该是一头妖狼。狼类妖兽里,和金翅鹏雕还有白鳞龙蟒一个级别的,就只有日暮炎狼了。” 听完卢海龙的分析,众人赞叹不已。在闯宫凶险期间,竟然还能想到这么多,他的思维果然敏睿。尤其是第二点,大家都经过两次长桥,除了他以外根本没人留意桥柱上装饰用的花纹究竟雕刻的是什么。 “还有一点,我不太肯定。”卢海龙继续说道,“是关于每一宫出口的规律。乾宫开门属性为小吉,虽然有金翅鹏雕守着,可一开始我们就能看到出口。兑宫惊门属性为小凶,出口就看不到了,要杀了白鳞龙蟒之后才会显现。离宫景门属性为吉平,出口有机关,如果发现了机关就可以避开打斗,如果发现不了,估计打败妖兽之后出口也会出现。这三种方式一种容易,另一种麻烦,还有一种既可能很容易也可能很麻烦,这不是正对应着吉、凶、平三种属性吗?这个规律似乎没什么用,不过倘若真是如此,我想至少到了第二个平门的出口时,花点儿时间去找找机关还是值得的……” 众人听了非常惊讶,尽皆沉默不语。 “怎么了?”卢海龙望着众人。 苗昊商忽然鼓起掌来:“老卢,这个规律怎么会没用?简直是太有用了!有时真搞不懂你怎么会想到那么多。行了,我看闯过一遍术藏宫之后,回头你自己也能布一个出来!” 卢海龙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我有那个想法也没有那个实力啊!走吧,去下一宫!” 众人通过墙上的一道大门走出了房间,和前两宫一样,一处宽敞的庭院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远处就是八色长桥,红色的长桥前立着指示走出术藏宫的石碑。 “哈,我的蛇毒解了!”刚跨出房门的赫连馨忽然兴奋地呼喊。 “煞毒虺蟒的毒应是逐渐减弱消散的,而你中的毒却是通过两宫之后忽然消散,看来这也是布宫的剑仙刻意所为。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冲寅出去了,着实可惜。”卢海龙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谁又能事先预料到呢?再说,你没有了灵珠,我们也不放心呐。”柳茵茵安慰道,“冲寅虽然失去了得到绝世仙剑的机会,但好在性命无忧。” “对了,说到灵珠……”姜桓谷从怀中掏出了木灵珠,还给了赫连馨,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都忘记了。你灵力恢复了,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大的战力。” 赫连馨接过木灵珠:“既然如此,你的位置就由我顶上吧。你没有灵珠,遇到敌人时可别再莽撞了,在后方协助即可,保命要紧。” 听到这番关心的话语,姜桓谷难得脸红了一回,用手不停地摸着他那颗大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赫连馨没有注意到姜桓谷的尴尬,蛇毒一解,浑身酸痛发痒之感都消失无踪了,灵力也能顺畅地运转,她心情大好。“卢道友,我们现在往哪走?” 卢海龙望了八色长桥一眼:“我们这次走蓝色的长桥,应该是通向坎宫,休门,性属中吉。” 贝元闭不解地问:“卢兄,我们在离宫并未损失什么,赫连道友的蛇毒也化解了,员状态正是大好的时候,为何不挑个凶门走呢?” 卢海龙解释道:“吉门、凶门都还剩两个,平门只剩一个了。依照我的计划,大吉门应该排在大凶门之前,以作好万的准备。剩下的平门杜门是一个偏凶的平门,而且中凶门伤门的凶险恐怕不是小凶的惊门可比的。幸亏在开始的小吉门开门内拿到了天陨宝甲,我们才得以闯过三宫,因此现在应该先走中吉门,希望我们能够在宫末获得一些灵宝,从而更顺利地通过接下来的中凶、凶平二门。” 贝元闭点了点头,卢海龙了解奇门遁甲的布局,以他的智慧又怎会做出不合理的安排呢? 离宫炎炎烈日狂, 景门迷宫沙下藏。 奇异地图玄机妙, 天英台旁斗妖狼。 …… 众人跟随卢海龙踏上了蓝色的长桥。听过卢海龙之前对雕刻动物的分析,大家这回都留意了一下。蓝色长桥的围栏和桥柱之上,刻着的乃是各种姿态的鳄。 “鳄!又是八大类妖兽中的一种!”卢海龙道。 听他提到“八大类妖兽”,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金翅鹏雕也好,白鳞龙蟒也好,还有日暮炎狼,它们再罕见,也都脱不开八大类妖兽的范畴。狮、虎、狼、豹、熊、蟒、鳄、雕,如今轮到了“鳄”类妖兽。 “鳄类妖兽……有什么厉害的吗?”苗昊商问。 卢海龙想了想,脑海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第一百三十章 坎宫休门 ()卢海龙低头思索,回想着《古今异志》中关于鳄类妖兽的记载。忽然,一个可怕的名字闪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万古神鳄”。书中关于这种妖鳄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连对妖鳄外观的描述都模糊不清,只说是一种十分厉害的妖兽,曾几次伴随大海潮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人们甚至将神秘的妖鳄当成了海神膜拜,才有了“万古神鳄”这个威风的名字。 “如果没猜错的话,坎宫出口的妖兽应该是‘万古神鳄’。由于对此种妖兽的了解甚少,我们不必与其纠缠过多。坎宫对应的是休门,属性中吉,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到出口,我们的目的是保命过关。”卢海龙道。 “休门,中吉……是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苗昊商问道,“开门的云中廊桥一路都是欣赏风景,是不是休门也差不多?” “休,意为休息,轻松。我估计除了最后的出口有妖兽把守之外,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危险。”卢海龙微笑道。 “那就好。中吉门,要是还有危险就说不过去了。”苗昊商放松了心情。 还未走到桥口,迎面忽而吹来一阵凉爽的清风,不仅吹散了桥上的云雾,还给众人带来一丝平和的气息。云雾散去之后,大家看到了远方的场景。 多么美妙的景色啊!晴朗的天空之下,是湛蓝深幽的大海,怡人的海风阵阵吹来,耳边隐约响起浪涛声。远处海天一线,近处金色沙滩,海波荡漾,反射着点点阳光。浪涛层层,拍打着无垠海滩。潮声阵阵,有如天籁般悦耳。天高云淡,衬托出一片祥和。 众人惊讶又喜悦地走下了长桥,如此美景的确让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唯有桥口石碑上蓝色的“坎宫”二字似乎提醒着他们仍然还在术藏宫之中。 柳茵茵索性脱掉了鞋袜,赤脚走在金色的沙滩上。如果说离宫沙漠的沙粒灼热而又粗糙,那么坎宫沙滩的沙粒可谓是清凉而又细腻,柔软的触感好极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灿烂的笑容。 海边搁浅着一条木船,造型十分美观。 向左右两边望望,弧形的海滩一直延伸到天边,消失在淡淡的白雾之中。 “看来,要坐这条船了。”卢海龙道。 姜桓谷与苗昊商将木船推进了水里,大家纷纷跳了上去。木船虽然不大,但载下他们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船入水之后,随着波涛起伏荡漾,慢慢向深海飘去。 “这船既没有桨,又没有帆,怎么会逆波前行呢?”姜桓谷不解。 苗昊商满不在乎地坐下:“管它呢,反正不能控制方向,就由着它漂好了。” “你们看!”柳茵茵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水面惊呼。 循向望去,在船侧十几丈开外的海面上,露出了几排礁石,高矮相近,排列整齐,俨然是“休门”二字。 苗昊商嘻笑一声:“这标示还挺特别。” 过了一会儿,大家陆续开始冥想,大海一望无际,如此一叶轻舟,不知何时才能漂到对岸。 时间在一片宁静中逐渐流逝,夜幕缓缓降临。满天的星斗明亮璀璨,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木船一直随着波涛轻微地上下起伏,周围没有参照,也不知船是否依然在前进。 苗昊商打了个哈欠:“好久都没睡过觉了,居然有了睡意。这船一上一下的,真让人犯困。” 姜桓谷睁开眼,打趣道:“那你下水推船吧,那样就不困了。” 苗昊商却说:“好主意!船慢悠悠地真是急人,让我给它加点速。”说完,他“噗通”一声跳入了海中,清凉的海水顿时驱走了他的睡意。他钻出海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爽朗地大笑:“哈哈,舒服!”他双手推在船身上,两脚拍水前进。可没过一会儿,他又一纵身跃回了船里,躺下了。 “怎么,这么快就没力气了?”柳茵茵问。 “哪儿呀,推船根本没用!那船好像定在水里一样,我一使劲就感到从船身返来一股力量,我越用力,反力也越大,真是白费劲。” “定在水里?难道船不动了吗?”柳茵茵不解。 苗昊商想了想,十分确定地回答:“不是,船还在动。我刚才跳下水时,船分明在向前漂。” “肯定又是剑仙故意如此布置的。”姜桓谷道。 “算了算了,继续冥想,让船自己慢慢漂好了。”苗昊商坐起身道。 在平静的夜色中,木船缓缓漂向远方。 一整天过去了,木船还是慢悠悠地漂浮在茫茫大海之中,在目所能及的范围里,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到。 “卢兄,境界被压制在大乘,再冥想也提升不了修为,灵力完恢复之后干脆美美地睡上一觉算了。这里不是叫休门吗?我们要休息才能对得起这个地方。”贝元闭懒洋洋地说,“不过,他们三个还是可以继续修炼的。”他所说的“他们”,正是苗昊商、姜桓谷与柳茵茵这三个大乘期的人。 卢海龙“呵呵”一笑:“是啊。良辰夜色,朗月繁星,合当好好欣赏一番,如果有美酒佳肴,对酌一番就更好不过了。” “这大海无边无际的,如此慢的速度要漂到几时?虽然宁静,但你们不觉得单调吗? 天上无鸟,水中无鱼,有些静得过头了。”皇甫玉道。 赫连馨忽然惊呼:“哎?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也许坎宫的出口在海底也说不定啊!” 卢海龙道:“应该不会,否则不会有船给我们乘。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下去瞧瞧吧。”他跳进了大海。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蒙蒙亮,卢海龙迟迟没有浮出水面。 “老卢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姜桓谷站起身,望着深蓝色的海水,有些担忧。 “这里不是中吉门吗?应该不会有危险。再说以他的实力,即便有危险也能保命逃走。”贝元闭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下去找找。”姜桓谷刚准备下水时,从刚才起一直在眺望的皇甫玉道:“不用了,他回来了!” 姜桓谷回首一看,果然,卢海龙正从极远的地方向木船游来。 跳上船之后,卢海龙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对众人道:“这海好深!” “怎么,你没潜到海底?”贝元闭惊讶地问道。 “没有。”卢海龙摇摇头,道:“我一直潜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看到海底,到了深处水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浮上来了,没想到你们漂了这么远。” 姜桓谷张大了嘴巴,吃惊地说:“这么久都没见底?这海得有多深……” “别管海有多深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出口不在海底。‘休门’的‘休’字,其实还有‘休止’的意思,万物停止生长、停止发展,所以天上才无鸟,海中才无鱼。我们就耐心地等吧,总会漂到尽头的。”卢海龙道。 可说这话时的卢海龙万万没有想道,“漂到尽头”的那一天居然会让他们等待如此之久。 日月每天东升西落,晨昏午晚循环不停,暖热凉冷顺次交替,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五年!木船在海上足足漂浮了五年,众人才“漂到了尽头”。 这五年内,大家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出口是否在海底,可这片大海简直就是无尽的深渊,众人也不知深潜了多少次,都没能到达海底。久而久之,大家就放弃了“出口在海底”的想法。 他们也曾嫌船漂得太慢,决定弃船游泳前进,可不论众人游得多快,木船始终漂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来剑仙如此布置坎宫,就是为了让闯宫之人乘船随波逐流。 无奈,众人只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就在五年后一天的清晨,当卢海龙做每日例行的远眺时,终于发现天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快看!陆地!”卢海龙又惊又喜。 “什么?”“哪儿呢?”同伴们一听,都立即欣喜地站了起来。 “这……看不清啊!”苗昊商微微眯缝着双眼,可还是只看到模模糊糊的黑点。 贝元闭道:“没错,应该是陆地。” “嗨,别管是什么了,五年了啊,已经五年了,在这早已看腻的海面上,总算出现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了!”姜桓谷激动万分。 随着小船越漂越近,天边的小黑点也越变越长,大家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座小岛!小岛的岸边也是一片沙滩,离沙滩不远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密林似乎分布得很广,几乎涵盖了小岛的部。对看惯了天蓝蓝、看腻了海蓝蓝的众人来说,这一抹绿油油的颜色是多么的喜人! 小船悠悠地向岸边漂去,还未等到冲上沙滩,众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船。这五年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难熬!如果在外面修炼,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他们却是身处术藏宫之中,心中时刻怀着对绝世仙剑的憧憬与保性命的担忧,四位渡劫境界的高手冥想又没有什么用,可谓是百无聊赖,如今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头。 涉过沙滩,众人来到了密林前面。在一棵大树旁,突兀地横着一段枯木。在枯木的侧面上写着“天蓬岛”三字墨迹。 坎宫休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蓬星”。看到这三个字后,卢海龙叮嘱同伴们:“各位,打起精神来,此岛就是坎宫的终点。密林内视线受阻,切记提防妖鳄。” 大家应了一声,进入了密林。 密林中的草木极其茂密,树与树之间距离很窄,树冠相连,让人眼花缭乱的藤蔓在各条枝杈间纠缠盘绕,地上长满了青苔,到处都湿漉漉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走不快,卢海龙在最前,一边用仙剑破开一条道路,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天蓬岛很小,所以密林也不大。众人只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密林的中央地带。走着走着,卢海龙忽然站住了,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停步,又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众人向前张望,但什么都没看见。 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卢海龙朝着侧前方指了指。通过两棵大树的缝隙,大家终于发现了,在大约十丈开外的地上,趴着一只巨鳄! 那只巨鳄的皮呈褐色,不仔细看就如同一大截枯木一般。通过狭窄的树缝只能看到鳄的上半身,目测估计整体至少在三丈以上。光那微微张开的大嘴就足足有一丈长!着实骇人。巨鳄的嘴随着呼吸上下微动,鳄眼紧闭,似乎在睡觉。距离这么远,都能依稀听到它沉重的呼气 声。 “万古神鳄……”卢海龙小声道,“既然妖鳄在睡觉,还是尽量不惊动它为好。我们悄悄过去,找找出口在哪里。” 大家一起轻手轻脚地向妖鳄走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啪嗒”一声响,原来苗昊商的仙剑太长,不小心磕到了一块石头。卢海龙心中“咯噔”一下,紧紧盯着妖鳄的大嘴。 妖鳄的嘴忽然闭上了,卢海龙暗道不好,刚想抽出仙剑,却被姜桓谷按住了手。姜桓谷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向妖鳄的方向努了努嘴。 “吧唧、吧唧”,妖鳄发出了两记响亮的咂嘴声,眼睛根本没睁开,稍微挪了下位置之后又睡熟了。 姜桓谷回头狠狠瞪了苗昊商一眼,苗昊商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已经把仙剑捧在手里了。 虚惊一场,众人继续悄悄接近妖鳄。越过了遮挡视线的树木,他们总算看清了妖鳄的貌。 好一条万古神鳄!从头到尾竟然约有五丈长,还不包括那张长得吓人的大嘴。浑身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鳞片,如同甲胄一般。尾部的鳞片上还长着尖刺,尾巴末端更是横生两根大骨刺。鳄口之中满嘴利齿,竟然长了两排。四肢粗壮,背隆腰圆,活脱脱的一个怪物! “天呐……”柳茵茵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卢海龙吃惊归吃惊,但他更在意的是万古神鳄身后的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妖鳄正趴在一个深坑之中,洞穴就在妖鳄尾巴后面的坑壁上。 卢海龙指了指那个洞穴:“那应该就是出口!” 贝元闭却怀疑说:“我看怎么更像是妖鳄的窝啊……如果进去之后发现不是出口,被它堵在里面就惨了!” 卢海龙笑道:“妖鳄守着的必定是出口。如果是它的窝,它何苦在外面睡觉呢?” 贝元闭摸了摸脑袋:“说的也是……可妖鳄堵在洞口,我们得想个办法进去。” 卢海龙略一思索:“这个容易。用‘调虎离山’之计即可,不过要麻烦贝兄了,用你的《一气三元》身法。” 贝元闭点点头:“没问题。加入了你的队伍总要出点儿力才是。你们先躲起来,我把妖鳄骗走。” 卢海龙抬头看了看,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跳上了一根树杈。其他人也纷纷上了树,只剩贝元闭一个人在地上。 贝元闭先是悄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为得是引开妖鳄之后给众人留下更多的时间。看好了退路之后,他拔出仙剑,对着妖鳄大吼了一声:“你这头畜生!给我起来!” 万古神鳄“呼”地一下立了起来,黄色的鳄眼冷冷地瞪着眼前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当然,它不可能听得懂。妖鳄站起后的身高足有两丈高,而贝元闭身长还不到八尺,在妖鳄的眼里,他就是个小不点儿。 看到妖鳄没有挪动身躯,贝元闭又骂开了:“你这头蠢鳄,挡在洞口做什么?看你的那副傻样,简直是笨透了!你以为长得又长又大就厉害了吗?” 树上的几位姑娘都抿嘴偷笑起来,卢海龙传音道:“贝兄,你骂得再难听它也听不懂啊,上去引逗一下,让它追着你离开就行了。” 贝元闭哈哈大笑:“骂就要骂个痛快!蠢鳄你想跟我打架吗?看招!”他挥起仙剑冲了上去。 万古神鳄一直没将贝元闭放在眼里,它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不点儿如此聒噪,挺烦的。看到贝元闭冲了过来,妖鳄终于动了,不过,只是原地动罢了。它侧过身来一甩,带着两根大骨刺和一干小刺的尾巴冲着贝元闭扫了过来。 妖鳄的尾巴太长了,贝元闭只能跳起来闪过,刚落地,尾巴又摆了回来,他又是一跳,那长长的骨刺“砰”的一声扎进了坑壁,又“刷”的一下拔了出来。这一下正扎在坑壁上的一块巨石上,扎了个大洞,巨石布满了裂纹,一阵“咔嚓”碎裂声之后,坑沿居然塌下来了一大截,好惊人的威力! 妖鳄的尾巴没有停下,拔出坑壁之后又抡向了贝元闭,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逃开了。妖鳄惊讶于他居然能分出另外两道身影来,但并没有追上前去。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它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之后,竟然又趴下开始睡觉了! 贝元闭跑了几步,发现妖鳄并没有追赶上来,于是又折了回去。这次他不再骂了,直接挥剑斩向妖鳄的嘴巴。妖鳄似乎早有预料,忽然睁眼向前一蹿,张开大嘴露出利齿,向贝元闭猛咬过去。 贝元闭吓了一跳,依靠偷盗练出的疾速反应,再次施展《一气三元》身法,最右边的一道身影是真身,左边那道身影撞在了坑壁上,中间那道身影径直冲进了妖鳄的嘴里。 妖鳄牙齿合拢,发现咬了个空,而贝元闭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不远处。它不禁有些发怒了,重新站了起来,喉间“呼哧”作响,前身微蹲,尾巴轻甩,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就是这样!”贝元闭立即逃开。他刚才思考过了,也许是《一气三元》身法让妖鳄犯迷糊了,不知道该去追哪一个,所以才没搭理他。因此,这次他并没有用《一气三元》,速度要稍慢一些。 可逃开一段距离之后,贝元闭回首一看,妖鳄居然不上当,再一次闭上眼睛趴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宫伤门 ()本来众人在海上漂流了五年就已经够心焦的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可偏偏遇上个不受挑衅的万古神鳄堵着洞口不肯让开。贝元闭一时间无计可施,抓耳挠腮,好不烦恼。 树上的卢海龙一直在观察着妖鳄,他发现之前妖鳄与贝元闭斡旋之后,趴下的姿势与最初看到时没有什么区别,可后来它一口咬空之后,居然还特意转了下方向才趴下。为什么它始终冲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睡觉,而不用侧身或者是脑袋对着洞口?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沉,难道它早就发现众人躲在树上了? 卢海龙决定试一试。他传音给贝元闭,让其继续引逗妖鳄,自己则趁着妖鳄起身攻击的空档,不动声色地沿着树杈来到了妖鳄斜后方的一棵大树上,悄悄地抽出仙剑,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当妖鳄不理贝元闭重新趴下的瞬间,他突然用力掷出仙剑,瞄准的是妖鳄的天灵盖。 刚伏下身子的万古神鳄立即扭头张嘴,“哈”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水箭,正好迎上了飞来的仙剑,两下弹开了。 卢海龙叹了口气:“大家都别躲了,这畜生早就发现我们了。”他的位置处于妖鳄的视野死角,若不是早有提防,怎么可能反应如此迅速? 大家都从树上跳了下来,卢海龙也拾回了自己的仙剑。 万古神鳄突然换了副警惕的神情与众人对峙着,之前昏昏欲睡的模样不复存在。 “好么,原来这家伙早就猜透了我们的计谋才不受撩拨的啊!真够贼的……”能从“无影盗神”口中得到这种“称赞”,万古神鳄还是头一个。 “既然不受撩拨,那就群起而攻之。贝兄,皇甫、赫连两位道友,我们四人主攻,你们三个从旁辅助,伺机进洞!”卢海龙迅速做出了安排,而后与贝元闭一起挥剑冲向了万古神鳄。皇甫玉与赫连馨则绕向了妖鳄身后的坑壁,打算前后夹击。 万古神鳄对着正前方“哈”的一口喷出一大片水箭,范围很广,卢海龙与贝元闭不得不闪身让开,至于来自身后的攻击,妖鳄完不在乎,它只是不停地上下左右摇晃着尾巴,那两根明晃晃的大骨刺让皇甫玉与赫连馨根本不敢随便跃下坑来。 那片水箭“噼哩叭啦”地射在了树干和地面之上,威力惊人,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浅坑,树干上居然被射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伴随着淡淡的白雾,碎石乱飞,树叶飘落。 贝元闭闪开之后,身形以一化三,分别攻向了万古神鳄的脖颈、腹部与尾巴,妖鳄向右摆头,又喷出一片水箭。三个贝元闭同时一纵,向上高跃而起,同时,卢海龙已经抓住机会,狠狠一剑劈在了妖鳄的脖子上。 “叮”,响亮的一声金铁交鸣,卢海龙的剑击居然只在妖鳄脖子的鳞片上留下了淡淡的一道白印。“好家伙,这么硬!”他惊讶不已。 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一左一右跳进了坑内,夹击妖鳄的尾部,妖鳄的骨刺同样硬得出奇,与仙剑相拼竟然不落下风。妖鳄仿佛尾巴上生了眼睛一样,上下左右一阵乱舞,不仅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两人的剑招,还时不时予以反击。就这样,在四位高手的协同攻击之下,万古神鳄却依然寸步不离,牢牢地守着身后的洞口。 众人不禁有些着急,妖鳄防御奇高无比,水箭范围又大、威力又猛,再加上两根堪比仙剑的骨刺,想要击杀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妖鳄不断地喷出大片水箭,令卢海龙与贝元闭近不了身,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一直在与妖鳄的尾巴周旋。“如果能切断妖鳄的尾巴……”卢海龙一边闪躲一边思考,“眼下只能寄希望与皇甫、赫连两位道友了……”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身影,那是苗昊商。他拖着赫隐剑冲向了妖鳄的尾巴。卢海龙吓了一跳,苗昊商力气虽大,但身法略差,现在又没了天陨甲的保护,若是被骨刺刺中,必死无疑。 其实苗昊商瞄准的并不是妖鳄的尾尖,而是尾根部位。在接近妖鳄的瞬间,他侧身抬剑横抡,同时稍旋手腕,让剑面拍在了妖鳄的侧身上,“砰”的一声闷响,体形巨大的妖鳄硬是被苗昊商力道十足的一剑给撞开了,向右横移了一小段,但苗昊商的攻击仍未结束,就在赫隐剑拍在妖鳄身上之后,他的身体也犹如一块疾飞的石头一般撞了上去,妖鳄又被撞开了一点儿。虽然只是尾根处稍微移动了一点距离,可已经露出了半个洞口! “茵茵!”苗昊商大叫着又抡了一剑,防止妖鳄回归原位。贝元闭施展暴雨刺,让妖鳄首尾无法自顾,赫连馨与皇甫玉连忙举剑上挑,令万古神鳄的尾巴一时间无法落下。柳茵茵心领神会,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洞口,低头猫腰钻了进去。 “好办法!”卢海龙大喜,他原本打算击杀妖鳄或是以攻击迫使妖鳄让出洞口,但明显没有什么效果。苗昊商的方法则更为直接既然妖鳄不肯让,那就干脆把它撞开。 办法虽好,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苗昊商的手隐隐发麻,肩膀撞破,鲜血染红了整个手臂。“胖子,老卢,一起!”他退了几步,换了个姿势再度冲向妖鳄,同样是一拍、一撞,不过这次他用的是左肩膀。姜桓谷与卢海龙也一起撞了上去,姜桓谷仙剑太细,直接用的身躯,他那副大块头加上过人的速度,撞击力非同一般,再加上卢海龙的力道,三个人这一撞居然把身长五丈的万古神鳄给撞翻了过来。万古 神鳄似乎被撞懵了,从刚才苗昊商第一次攻击开始就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趁着它还没翻回身,离洞口最近的皇甫玉与赫连馨立即躬身冲了进去。 苗昊商的双肩都撞破了,他也没有迟疑,趁机钻进了洞口,现在外面只剩下姜桓谷、卢海龙、贝元闭三人。 姜桓谷原本也能冲进洞口,但转念一想,只剩下卢、贝二人恐怕再难进洞了,尤其是贝元闭,他一直在妖鳄的另外一边牵制着它的头部,想要进洞还得绕到这一边来,而自己的块头大,不如再撞一下妖鳄,为剩下的两人赢取时间。 于是,姜桓谷再次撞向妖鳄,他扭头瞥了一眼贝元闭的位置,贝元闭已经绕了过来,与卢海龙一起紧跟在自己身后几步的距离。他安心了,这一撞之后,三人都能有足够的时间进洞了。 “当心!”身后的卢海龙突然急切地提醒,姜桓谷刚转回头来,就看到妖鳄翻身下落的身影,卢海龙与贝元闭急忙停住了脚步,但冲在前面的姜桓谷已经来不及收势了,眼看着就要被妖鳄压在身下,他突然大喝一声,蹬地一跃,用头狠狠地顶在妖鳄的腹部。姜桓谷一声闷哼,顿时头破血流,而妖鳄刚刚开始下落的身躯又被这一下顶了回去,再次翻倒。 “真是不要命了!”卢海龙与贝元闭立即上前拉起趴在妖鳄肚子上的姜桓谷,向洞口疾冲,姜桓谷已经撞得昏厥过去,直翻白眼。发怒的妖鳄不再急于翻身,在地上扭动身躯,对准三人的后背喷出一大口冰箭!这次居然不是水箭了,而是冒着白雾的冰箭,飞行的速度比水箭快了一大截,带着一阵密集的破空呼啸声射向了三人的后心窝。 “小心啊!”洞中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卢海龙与贝元闭连忙将软绵绵的姜桓谷往洞里使劲掼去,而后贝元闭立即一气三元闪出上、中、下三道身影,卢海龙也纵身一跃。贝元闭的真身在最上面,跳到坑沿上避开了冰箭,可卢海龙却是来不及完闪开了,呼啸而来的冰箭齐齐地切断了他的双腿,在冰箭簇中化作了一团碎屑。卢海龙一声痛呼,从空中跌落。贝元闭赶紧从坑沿上跃下,一把揽住几乎晕厥的卢海龙冲进了洞口。 洞外的万古神鳄虽然被撞翻两回,但并未受伤,看到众人都进了洞它也不生气,翻过身来,向洞口喷出一股水流冲净了血迹,而后又调转身躯趴了下来。 总算是进了洞口,可是却重伤了两人。姜桓谷的头颅受到重创,脸色发青,卢海龙则失去了双腿。脸色苍白的卢海龙拿出木灵珠,递给苗昊商,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死不了,把这个给姜胖……” 苗昊商愣了一下,半责怪半安慰地说:“行了,你就顾你自己吧,胖蝴蝶不会死的。” “这里又黑又潮,不是休息的地方,我们先往前走吧,等进了最后的房间再帮他们俩疗伤。”皇甫玉道。 贝元闭架起姜桓谷,苗昊商背着卢海龙,一行人向洞中深处走去。没多久众人就走出了山洞,洞外居然是一处峭壁的半腰,远望迷雾朦胧,近看一片金滩。沙滩上有一间房屋,可以顺着峭壁上的阶梯曲折而下。 下到崖底,柳茵茵推开了房门。地上整齐地摆着许多衣物,与兑宫和离宫不同的是,每套衣服上还端放着一个小药瓶。 “中吉门的奖励就是这个药瓶么?”贝元闭放下姜桓谷,拿起一个小瓶,拔去瓶塞,里面装着三颗不同颜色的丹丸。 “瓶身上写着字呢,‘红丹疗伤,蓝丹复灵,绿丹解毒。’”柳茵茵念道。 贝元闭撇了撇嘴,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疗伤、复灵?能比得上化莹丹与沁华丹么?小吉门都给了一件宝甲,中吉门就给这样的东西,未免太小气了吧!” 皇甫玉倒出红色的丹药,仔细闻了一闻:“这恐怕不是一般的丹药,至少我从未见过。总之,先给他们俩服下红丹试试。” 她将红色丹药塞进了姜桓谷的口中,卢海龙也服下了苗昊商递来的丹药。奇异的红丹入口即化,满口留香,虚弱不堪的卢海龙顿觉精神一震,一股热流涌向了断腿处。“嗯?”他瞪大了双眼,断腿的筋骨皮肉居然以可见的速度重生出来,仅仅片刻就完好如初!不仅如此,他的体力也完恢复,异常充沛,感觉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再看那边的姜桓谷,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头顶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也满面红光地站了起来。 众人尽皆惊讶不已,苗昊商赞叹道:“想不到这红色丹药同时具有化莹丹与回元丹的功效!” “岂止如此,化莹丹只能恢复皮肉伤势,此丹居然可以再生断肢!另外,回元丹恢复体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这颗红丹?我看,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卢海龙惊喜道。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术藏宫之行的打算,失去了双腿还如何闯关?没想到这奇妙的丹药给了他继续闯下去的机会。 “苗大哥,你也吃一颗红丹吧,你肩膀上的伤也不轻啊。”柳茵茵劝道。 “哈哈,如此灵丹妙药我怎能浪费?大还丹就足够了!”苗昊商转向了卢海龙,“老卢,我的大还丹掉在离宫沙漠里了……” 卢海龙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甩手抛给了他。 “估计药瓶上也有禁制,咱们一人一瓶吧。”姜桓谷接过了皇甫玉手中的药瓶,皇甫玉又重新取了一瓶。 “胖蝴蝶, 你还真是拼命啊,刚才吓了我一跳。”苗昊商笑道。 姜桓谷也笑了,盘腿坐了下来:“当时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顶它一下总比白白被他压死强。” 赫连馨正巧站在姜桓谷的身旁,看着他那颗光溜溜的大脑袋,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两下,感慨道:“你的头可真够硬的……” 姜桓谷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留意到了他的窘态,卢海龙与苗昊商相视一笑。 有了丹药的辅助,众人只在房中略作休息,而后从另外一边墙上的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与之前的三宫并无太大差异,依然是一块石碑,长桥八座。 “这次该走紫色长桥了。震宫,伤门,性属中凶。”卢海龙的声音低沉而又肃穆。大家在踏上紫色长桥时,心情都有些忐忑。前方朦胧的云雾之后,不知究竟有何等的凶险在等待着。 坎宫浩渺海无边, 休门木船漂五年。 天蓬小岛神鳄悍, 吉门仙丹伤势痊。 …… 紫色长桥两边的围栏和桥柱上,雕的是熊,看来守护震宫出口的必然是熊类妖兽。 “熊类妖兽……”苗昊商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犷空暴熊?噬天怒熊?亦或是撼地莽熊?” 卢海龙轻轻摇头,道:“你说的那几种妖熊都太弱了,跟金翅鹏雕、白鳞龙蟒、日暮炎狼、万古神鳄不是一个级别的。《古今异志》中并无关于熊类超级妖兽的记载,恐怕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可怕妖兽。”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之前那几只妖兽除了日暮炎狼之外我们也都从未见过,仅仅是知道个名字而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我们的实力,有何可惧?何况我们有仙丹在手,等于是多了条命呐。”贝元闭如今信心十足。 姜桓谷提醒道:“别忘了,震宫伤门乃是凶门,除了宫末的妖兽,恐怕路上还有其他危险,大意不得。” “嘘!听,那是什么声音?”苗昊商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都放轻了脚步,屏息仔细听着。从远处的云雾深处,传来一种轻微而又沉闷的古怪声响,时而连绵长久,时而一响而过。 “好像是……打雷的声音?”柳茵茵道。 “没错。前面是震宫,震者,雷也,这必然是打雷的声音!”姜桓谷道。 卢海龙眉头微皱,他隐约觉得,在沉闷的雷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声音,但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怀一丝疑惑,他领着大家继续向前走去。 渐渐的,隆隆的雷声越来越响。“果然是打雷呢。”柳茵茵笑道,“隔着云雾,听起来居然那么诡异。” 卢海龙心中的疑惑并未消除,他发现,之前夹杂在雷声中的另外一种古怪声音已经消失了,耳边只回响着沉闷的雷声。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长桥的另一端,走下桥头,青色石碑上苍劲的“震宫”二字似乎警示着众人此处的危险,可眼前一望无垠的草原却又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芳草萋萋,晴空朗朗,可耳边却时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好诡异的地方! 一阵清幽的花香忽而随风飘来,顺着源头方向一看,几排随风摇曳、姿态婀娜的小花组成了“伤门”的字样。组成“门”字的小花洁白无瑕,却显出一丝单调的忧郁,而组成“伤”字的小花乃是一片血红之色,让人望后心生不安。 卢海龙抽出仙剑,踏上了芳草地,其他人紧随其后,皆是小心翼翼。就在最后的皇甫玉走进草地之后,天色忽然完变了,万里晴空刹那间乌云密布,灰黑色的云层中时而闪过一道亮光,不久之后就会响起一声雷响,骤雨倾盆而落,大家不一会儿就被淋透了。 打雷、下雨乃是常见的天象,众人当然不放在心上,他们提防的是未知的危险。可真当危险到来之时,众人却发现,提防是多么的无力。 刚走入草地不久,忽然空中闪过一道刺目的黄色亮光,一道闪电落下,击在了贝元闭的脚跟旁边。贝元闭吓得小跳了一下,惊呼:“差点儿劈着我!”脚边青草已经被闪电灼成了一小圈焦黑,冒着淡淡的青烟。 “大家小心!”姜桓谷喊道。 “说得容易,这怎么个小心法?”苗昊商反问。人们常说“迅疾如电”,再快的身法也比不上闪电的速度。 “在没遇到妖兽之前,加快速度!”贝元闭道。 卢海龙道:“莫急,闪电之前有征兆,乌云会持续发亮,只要及时闪开即可。” 众人半信半疑地又走了一段,发现果真如此,每当一块乌云持续发亮片刻之后,就会有一道闪电竖直落下。当然,这个“片刻”也只是须臾之间,不过已经足够众人躲避。 “这还得一直仰着头,太麻烦了,我们只要有一个人时刻注意头顶的乌云即可。”皇甫玉道。 柳茵茵道:“那就由我来看吧。赫连姐姐,我拽着你的衣服前进。” 知道了如何应对,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柳茵茵一路看天提醒着大家,其他人留意着四周的状况。就这样,前行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众人脚下的草地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青草只长到脚踝,前方的青草却齐齐高了一截,到达了膝盖处。整片草原仿佛被剑切过一般,高矮两种草形成了一条明显而又整齐的界线。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五雷轰顶 ()草虽然高了一截,但丝毫不影响众人前行的速度。 负责观天的柳茵茵有些疑惑,她发现天空中的乌云似乎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首先是乌云的颜色,变得更加黑了,天色也因此而暗淡了许多;另外,闪电亮光也变了颜色,从原先的黄色光芒变成了红色光芒,让人心生一丝不安。 突然,众人头顶的乌云中红光连闪,柳茵茵连忙喊道:“闪电!”大家一听见她的喊声,立即四散而开。话音刚落,一道红色耀眼的闪电击在了刚才大家所站的位置。“哧”及膝的青草在一阵灼烧声中化作了一片黑灰。看得出,这种红色的闪电比原先的黄色闪电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范围也更大。而后,众人又发现,闪电的频率也增加了不少。大家都已经把仙剑插回剑套之中,提剑在手赶路实在是太不便了,好在震宫草原上尚未发现有其他的危险。 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众人再度跨越了草原上的一条界线,脚下的青草又高了一截,已达到了腰部。卢海龙忽然皱起眉头,抽出仙剑在手,走到了齐腰的草丛前。 “这种高度的草还用不着仙剑开路吧?老卢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点儿。”苗昊商道。 卢海龙并没答话,侧耳仔细听了听,突然冲进了草丛之中,剑锋直指斜前方。挥剑之后,草丛之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兽吼。卢海龙提剑走了回来,淡淡地说:“犷空暴熊。” “还真有?”苗昊商拔出了赫隐剑,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没事,只是头幼熊而已,被我吓跑了。”卢海龙满不在乎地说。 苗昊商舒了口气:“难怪,犷空暴熊身长一般在两丈左右,要是成年妖兽,这么矮的草怎么可能遮挡得住?” 就在这时,草丛中忽然响起了轻微的“沙沙”声,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这个方向聚拢过来。 “小心闪电!”柳茵茵急切地叫了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狠狠地劈在卢海龙身后,居然激起了一圈淡蓝色的电波,电波所过之处,青草尽皆化为灰烬。还好卢海龙反应迅速,一个大跳躲开了。 草丛中被闪电劈出了一大块圆形的空地,空地边缘的草棵一阵晃动,缝隙间钻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 “熊!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苗昊商惊呼道,“还都是小熊!” 原来,刚才的沙沙声是这些幼熊走路的声音。犷空暴熊一身黑毛,只在胸口有一簇白色,双耳肥大,目光锐利,透露着熊类王者的威严。噬天怒熊则是通体雪白,双耳小而尖,嘴巴凸出,红舌耷拉在口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身后长长的熊尾,粗壮而有力,这也是噬天怒熊得力的武器之一。一身棕色皮毛的乃是撼地莽熊,它们没有耳朵,只在两眼旁边有两个听声的小孔,看起来十分诡异。另外,撼地莽熊的熊爪大得出奇,弯曲而锐利的指甲是它们攻击的利器。 “好可爱啊……”柳茵茵忽然发出一声赞叹。的确,眼前这些妖熊们都是幼熊,大大的脑袋,圆滚滚的身材,着实惹人喜爱。可小熊们的态度却并不友善,一个个都怒目圆睁,龇牙咧嘴,喉间不断发出低沉的吼声。 “哟嗬?想不到你还是个领头的,居然喊来这么多帮手。”卢海龙看到刚才被自己吓跑的犷空暴熊也在其中,不禁一乐。 “我们别杀它们了,赶紧赶路吧,只要我们施展身法,它们应该追不上才是。”柳茵茵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些可爱的幼熊。 “说的是。在遇到最终守宫的妖熊之前,不必和这些小东西们耗费时间和精力。”卢海龙说完,身形一闪冲进了草丛之中,其余人紧随其后,大家施展极速的身法,任凭小熊们在后面大声吼叫、追赶,不一会儿,就将小熊们远远地甩在后方。 “居然冒出来一群小可爱来欢迎我们,这伤门还真是有意思。”苗昊商笑道。 卢海龙提醒道:“有小熊就一定有大熊,小心为妙。” “同样是幼兽,妖熊远比妖蟒可爱多了……”姜桓谷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蓝色闪电疾速劈下,直接落在了姜桓谷身上。“当心!”柳茵茵提醒的话同时喊出。并不是她大意了,而是蓝色闪电实在太过迅速,等她看到已经来不及提醒了。姜桓谷呆呆地立着,一脸焦黑,身上的衣服烧坏了一大片。 “胖子!”卢海龙连忙停步,来到姜桓谷身旁,碰了碰他。姜桓谷这才动了下脑袋,见他还活着,众人遂放下心来。 “我……‘前森的么了’……”姜桓谷含糊不清地说道。 大家都没听懂。 姜桓谷叹了口气,摇动着脖子,扭动着腰肢,活动着麻痹的各处关节,还伸出舌头上下晃动。他这幅古怪的模样与有趣的动作,逗得柳茵茵“咯咯”直笑。 “我身都麻了!”活动了一会儿,姜桓谷说的话终于能听懂了。 “哈哈,胖蝴蝶,你……”苗昊商指着姜桓谷那张黑脸,刚要取笑,突然又一道闪电落在了他的身上。一阵青烟过后,他也一身焦黑地呆立在原地,一头碎发部高高竖起,像个扫 帚一样。脸上也就眼睛里还有点白色,呆呆地眨着,似乎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身的衣服破烂不堪,活脱脱的一副乞丐模样。 这回大家都笑了起来。 苗昊商也同姜桓谷一样活动了下筋骨,开口说道:“难受,被雷劈的滋味太难受了!” “那就快离开这儿吧,只靠茵茵提醒是来不及了,大家自己留意头顶的乌云。”皇甫玉道,“幸亏闪电威力还不算特别大,至少我们的躯体能够承受。” 两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了新的草原界线青草已长到了齐胸的高度。不仅如此,青草的韧劲似乎也增强了不少,在飞速的疾奔之下,草梗就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身上,不过对于这些高手来说,如此程度的痛苦算不了什么。真正令他们头疼的是越来越凶猛的闪电。如今闪电已经变成了紫色,速度更快、范围更大,即便是注意到了乌云中发出的紫光,也只能险险地躲开,紫色闪电击在地面之后泛起的电波虽然没有巨大的威力,但也会让人身体发麻,行动不便。 苗昊商抱怨道:“这紫色闪电是怎么回事?其他地方都没有,专门往我们身上劈!” 姜桓谷说:“不是没劈到你么?之前蓝色的闪电已经够狠了,不知道被这种紫色的闪电劈中会是什么感觉……” 贝元闭笑道:“难道你还想感受一回?”众人之中就数身法最好的他比较轻松,连《一气三元》都不需要施展。而身法较差的苗昊商和柳茵茵则应对得狼狈一些。 “吼”前方的草丛中突然立起三个庞大的身影,黑色的犷空暴熊,白色的噬天怒熊,棕色的撼地莽熊,熊类妖兽的三大王者一个不缺。 三头妖熊身长都在两丈许,并排而立,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 “嗬,站得那么整齐,还挺有气势。老卢,刚才你欺负了人家的儿子,现在老子们找你算账来了。”苗昊商并不惧怕,反而开起了玩笑。 区区三头妖兽,对七位大乘境界的高手来说不难应付。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想错了。术藏宫里的妖兽本就比外界的要强不少,另外,频频落下的紫色闪电成为了最大的麻烦。闪电仿佛生了眼,专门追着众人劈,而且越来越频繁,终于,苗昊商躲闪不迭,被狠狠地劈中了。 “轰”的一下,尽管雷声还没传来,但他的耳朵却被震得“嗡嗡”直响,连视觉都变得模糊起来,脑袋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头发居然都被烧没了。不仅如此,他的五脏六腑也一阵火烧火燎,浑身关节酸痛,连体内运行的灵力都停滞了。他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一直未曾动的妖熊忽然蹿来一只,是撼地莽熊,它大声咆哮着,一掌掴在苗昊商的脸上,将他扇飞出去。 其他人想去救,可闪电丝毫不给众人喘息的机会。接着,柳茵茵也被劈中了,噬天怒熊一甩长尾,抽得柳茵茵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跌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又是一道闪电击中了她,“啊”她一声惨叫,倒下了。噬天怒熊立即张开大嘴,冲她的喉咙咬去。 卢海龙冷哼一声,对着噬天怒熊的眼睛掷出了仙剑,妖熊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即侧身拍向了仙剑,“哧”的一声,剑刃刺穿了熊掌,鲜血飞溅而出,妖熊疼得一声怒吼,拨掉了仙剑。就在这时,一道紫色闪电落下,柳茵茵已经被劈中两次了,再挨一次恐怕性命不保。可奇怪的是,闪电并没有落在柳茵茵身上,而是击中了噬天怒熊。 苗昊商刚刚站起身来,看到了这一幕,哈哈大笑:“好啊,让你也尝尝挨雷劈的滋味儿!” “不对!”卢海龙惊呼,“它没事!”被雷电击中的噬天怒熊不仅没有露出难受的模样,反而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不仅掌上的伤口消失了,就连身上的血迹也不见了。 正当众人纳闷之际,犷空暴熊忽然一声长嚎,乌云中又是一道闪电轰然落下,犷空暴熊居然张开大嘴,一口将闪电吞了进去。 这下可将众人吓得不轻,妖熊吞雷?闻所未闻! “这还打什么?赶紧逃吧!”贝元闭疾步奔到柳茵茵身旁,一把抱了起来,急冲草丛深处而去。姜桓谷架起苗昊商,也赶紧逃开了。卢海龙、皇甫玉与赫连馨一人缠住一头妖熊,无心恋战,虚晃几招之后疾速而去。 三头妖熊并不追赶,低声咆哮着,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 跑在最前方的贝元闭托着浑身焦黑的柳茵茵,但速度丝毫不减。柳茵茵已彻底昏厥,不知伤势如何。突然,前方又立起三道身影,是另外三头妖熊! “该死的!”贝元闭眼看着就要撞在妖熊身上了,“刷”的一下分出了三道身形,左边两道都撞了上去消失了,唯有最右边的一道依然托着柳茵茵,喘着粗气。 “不要打,赶紧逃!”后面的卢海龙他们都追了上来,众人绕过三只妖熊之后继续向前狂奔。一直用疾速身法赶路尤其消耗灵力,还要时不时应付骤然出现的妖熊。有的妖熊立起之后立即迎面扇来一掌,除了会一气三元身法的贝元闭之外,其 他所有人都被熊掌掴过。很快,大家就都变得鼻青脸肿了。 “这帮乘人之危的畜生,要不是有闪电捣乱,我一定要给它们点儿颜色瞧瞧!”苗昊商边跑边摸着肿起的脸颊,气得咬牙切齿。 “前面又是一条界线!”冲在最前方的贝元闭喊道。 在目所能及的极限,青草再次长高了一截。待众人靠近之后,发现前方的草居然已经没过了头顶。 “这下麻烦了,连路都看不见了。”姜桓谷道。 卢海龙长呼了一口气:“这里本来也没有路。小心妖熊和闪电,大家不要分得太开。” “我的灵力不多了。”苗昊商道。其实大家体内的灵力都在长途奔袭中逐渐消耗殆尽,支撑不了多久。 “不行就吃蓝丹。”卢海龙低声道。 “你们发现没有,闪电好像没了。”赫连馨仰望着天空。雷声依然滚滚,乌云依然压压,但却不再发光打闪了。 “那更好,省得吃珍贵的蓝丹了。沁华丹,一人一颗。”皇甫玉拿出一个药瓶,分给每人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 “咳咳咳……”这时,柳茵茵苏醒了过来,贝元闭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茵茵,还好吗?”卢海龙关切地问。 柳茵茵轻轻摆了摆手:“身体没事,只是经脉似乎被震断了不少。”她从怀中拿出了药瓶,倒出了红丹,仰头吞了下去,不一会,她就精神奕奕地站了起来。 没有了闪电的干扰,众人遂放慢了前进的速度。草丛虽然遮挡视线,但走了许久,众人没再碰到过妖熊。可四周越是平静,大家反而越是不安。伤门属性中凶,不应如此才是。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又走了两个时辰,远处传来了流水声。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当拨开最后一簇草丛之后,一条波澜壮阔的长河出现在面前。 正对面的河边上有一座木制的栈桥,栈桥口竖着一道高高的拱框,拱顶垂下一块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天冲河”。 大河向两边无限地延伸,仿佛真的流到了天际一般。 “天冲河长,长河冲天。”贝元闭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回旋文,“倒是十分贴切。” 卢海龙严肃地说:“震宫伤门对应的星曜正是‘天冲星’。见到此河,应该是到终点了。” 终点,意味着守宫妖兽的存在。可众人四下环视,并未发现意想中的熊类妖兽。 “你们不觉得这条河很奇怪吗?”柳茵茵指着河水道了一声。 众人仔细观察,怪,果然怪异!一般的江河溪流,都是从上游至下游,从源头至末尾,顺向而流。但眼前的天冲河,居然从中间向两边流!向左望,波浪滚滚而往;向右看,大河涛涛而去。两边对称流开,仿佛当中有一面巨大的铜镜一般。 “这怎么可能?没有源头哪里来的水?”苗昊商惊讶地大呼,跑向了栈桥,众人纷纷跟上,谁都想弄明白这“无源之水”的秘密。栈桥很长,遮住了小半个河面,只有走到桥头才能看清河水当中的貌。 令人吃惊的是,天冲河的当中有一条明显的水界,靠近河心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涌泉,河水不断喷涌而出,向两边流去,这才形成了两条反向而流的长河。 苗昊商连连称奇:“天呐,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喷泉,居然能给两条长河供给水流!” 卢海龙负着手,望着奔腾的河水:“再奇特也是剑仙布下的,世间怎会自然形成如此异景?” 正当众人惊叹之时,浑浊的河水里亮起两道幽幽的绿光,一团黑影从栈桥下方猛然蹿出,伴随着一声惊天的咆哮,两道爪光闪过,站在最前面的苗昊商顿时血肉横飞,碎成了数块。 卢海龙大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巨大的灰熊! 灰熊浑身滴着水,身躯约有三丈长,体形壮硕而又威猛,灰色的皮毛中夹杂着白色的斑纹,一对熊眼约有拳头大小,扇着诡异的绿光。在熊颈上还生有一圈黑色的鬃毛,看上去威严无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两只前爪,居然散发着夺目的白光!刚才苗昊商就是被这一双熊爪给抓碎了。 苗昊商的木灵珠破了,身躯重新凝聚。他恨恨地说:“这头畜生,居然偷袭!我的木灵珠破了!” “啊,我想起来了!”贝元闭一声轻呼,“在我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曾经听师父说过,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大乘境界的散修高手被一种可怕的熊类妖兽轻易击杀,那种熊类妖兽一身灰毛,脖子上还有一圈黑鬃,前爪会发光……” “捡重点说,这妖熊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招数?”苗昊商催促道。他手持重剑,与妖熊对峙着。 “唔……”贝元闭皱紧了眉头,仔细地搜寻着孩童时代的记忆,“当时的修仙者们也从未见过这种妖兽,于是称它为‘耀光圣熊’,至于有什么招数……师父只说它的爪击威猛无比。” “你这不等于没说么……”苗昊商无奈。 耀光圣熊的脾气十分暴躁,仰头大吼一声,又对着苗昊商扑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舍生取义 ()“来吧!”苗昊商怒喝一声,拖着重剑冲了上去。耀光圣熊的两只前爪光芒更盛,半空挥起与赫隐剑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嗡”,迸发出一声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苗昊商感觉到自己的胳膊都在与赫隐重剑一起不停地震颤。“好大力气!”他惊叹道。 耀光圣熊的前爪在猛烈的撞击之后似乎一点儿事都没有。妖熊不给苗昊商丝毫喘息的机会,双掌不曾落地,直接抓了过来。 苗昊商一边举剑防御一边后退,其他人则一同围上来夹攻妖熊。爪击被挡下之后,妖熊双掌猛拍栈桥,木制的栈桥怎能承受得住这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在一声轰响中坍塌成了碎块,所有人都掉进了天冲河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耀光圣熊的水性出奇得好,除了四爪没于水下,其硕大的身躯基本都露在水面以上,而且在水中可以做到纹丝不动也不下沉。 “这妖熊还会踩水?”姜桓谷大吃一惊。 柳茵茵道:“刚才它还一直蛰伏在水里呢。看来不仅会踩水,还会凫水。真是熊类妖兽中闻所未闻的‘绝技’啊。” “你学游泳是为了下水捉鱼吃么?”贝元闭对着妖熊怒吼一声,身体忽然从水中拔起一大截,踩着水面连跳几步,绕着耀光圣熊施展了剑招暴雨刺。他的身形有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步伐有如风吹叶落一般飘逸,剑招有如电光石火一般迅疾,攻势有如狂风骤雨一般猛烈,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真是好身法……”众人都在心中暗暗赞叹。 妖熊举爪招架,“噌噌”声不绝于耳,它挥爪的速度居然丝毫不比贝元闭挥剑慢,只是它的身形过于庞大,在水中无法做到像贝元闭这般灵动自如。 贝元闭边绕边战,不少剑招落在了耀光圣熊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其他人并未上前协助,他们自认为身法比不上贝元闭,冒然上前参战搞不好会妨碍到已经占据优势的他。 “水中多有不便,拉上岸来!”卢海龙高喊一声,跃上了河岸。 “可恶,这畜生的皮又厚又硬!”贝元闭骂了一句,引着耀光圣熊往岸边来。虽然给妖熊留下了不少剑伤,可都是些小伤口,连血都没流一滴。当暴雨刺的第十三剑命中了妖熊之时,贝元闭就感觉到了它一身毛皮的防御之强,用尽力也未必能重伤它,像暴雨刺这种以快为主的剑招,击在妖熊身上几乎是不疼不痒的。 贝元闭郁闷,耀光圣熊更郁闷,它即便会踩水也跟不上贝元闭绕圈的速度。被惹恼的妖熊鬃毛直竖,连声低吼,身形看上去又大了一圈。 贝元闭引着耀光圣熊往岸边靠,半途之中妖熊忽然停下了,垂下了头。众人正在纳闷,它忽然又高昂头颅,仰天长吼一声:“嗷”,声音嘹亮高亢,震耳欲聋,响彻云间。 卢海龙忽然一个激灵,这个吼声他之前听过!在紫色长桥上时,他曾经觉察到沉闷的雷声中夹杂着别的声音,当初因为声音太轻分辨不出,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就是耀光圣熊的吼声! “好家伙,进入震宫草原之后都已经走了八个时辰了,耀光圣熊的吼声居然可以传那么远……”卢海龙暗暗吃惊,而后转念一想,“妖熊起先一直潜藏在水中,没理由无缘无故高声怒吼,莫非……之前有人在和妖熊鏖斗?”经过坎宫休门漫长的海上漂流,卢海龙近乎忘记了术藏宫之中还有另外两组人。“不知道他们闯过了几宫,有没有人战死……” 术藏有八卦宫,八宫中有奇门遁甲中的八门,与八卦一一对应。其实,平常素有“九宫八卦”一说,卢海龙几乎可以肯定,术藏宫的最大秘密一定隐藏在第九宫之中,而想要进入第九宫,前面这八宫非得一一闯过才可。 正当卢海龙思索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件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场景,漫天的乌云在耀光圣熊一声怒吼之后忽然变得更加漆黑如墨、浓云密布,天色昏暗得如同夜晚一般,骤然间,头顶响起一个霹雳,一道炫目的闪电轰然落下,劈中了尚在水里的贝元闭。贝元闭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化作了一团黑灰,连天陨宝甲都被烧成了一阵青烟。数次变化的闪电出现了第五种颜色白色。 火灵珠破了,贝元闭的身形重新凝聚,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快上岸!”卢海龙急切地呼喊。 “这个畜生!”贝元闭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跳到了岸上。他心中明白,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大家小心!”卢海龙提醒同伴们。水中的耀光圣熊又摆出了仰天怒吼的姿势,嘹亮的咆哮声之后,天上的乌云再度泛起了白光。 等看到闪电落下时再躲就来不及了,众人立即施展极速的身法散开。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由于高过头颅的青草遮挡住了视线,卢海龙并未看到具体的情形,但从远处冒起的一阵青烟来看,显然是有人遭殃了。“是谁?”他心中焦急万分,苗昊商、姜桓谷以及贝元闭三人都没有了五行灵珠,如果再被闪电劈中,必然是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卢海龙立即冲回了岸边。“啊!”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痛呼,苗昊商与姜桓谷从草丛中一起倒飞了 出来,跌落在天冲河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卢海龙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被闪电劈中的不是他们两个。 苗昊商从水中钻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惊呼:“妖熊群!” 卢海龙回头一看,皇甫玉、赫连馨、柳茵茵还有贝元闭几乎同一时间从草丛里冲了出来,跃入了河中。草棵作响,不一会儿,露出了许多脑袋。犷空暴熊、噬天怒熊、撼地莽熊,大约一数就有三五十头,并排站在河岸上,气势逼人。 “这是想将我们连锅端啊!”贝元闭气急。前有妖熊群,后有耀光圣熊,在水中本就行动受阻,如果耀光圣熊再吼出几道闪电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木灵珠碎了。”皇甫玉阴着脸道。原来刚才闪电击中的是她。 “嗷”背后又响起了让人心惊胆颤的熊吼声。 “这畜生还没完了!”苗昊商又急又怒。不得已,众人只能四下散开,躲避闪电。 “轰”!卢海龙只觉得左前方白光亮得刺眼,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姜桓谷骤然化作了一团黑灰,融入了天冲河滚滚的波浪之中。 “胖子!”苗昊商与卢海龙一起悲愤地大声喊道。姜桓谷已经没有木灵珠了,同门修仙的师兄弟,一起修炼了百余载的挚友,那个正气凛然又忠实憨厚的“胖蝴蝶”,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化作了天地间的一缕烟尘。 卢海龙觉得心中一阵抽搐,姜桓谷不仅是结伴修行的同门和挚友,还是自己得力的帮手。撇开渡劫境界的高手不谈,长年来太清宗得以威慑修仙界的就是“轻曼如山海龙舞”这个密不可分的修仙三人组,有卢海龙的睿智,有苗昊商的爽朗,有姜桓谷的热情,加上三人超绝的实力、默契的配合,修仙界任谁都不敢妄动太清宗。可从今以后,三人组就要缺一个角了。 苗昊商更加难过,虽然姜桓谷经常和他斗嘴,可他们俩却是真正的朋友。有这样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长年陪伴,为枯燥清苦的修仙生涯平添了一份色彩。卢海龙较二人的境界要高出一截,因此真正和苗昊商一起修炼时间最长的正是姜桓谷。苗昊商始终坚信,若是没有姜桓谷长久以来与自己在修仙一道上的“较劲”,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达到如今的境界。在他的心目中,姜桓谷不仅是同门、挚友,两人还有着亲如手足一般的兄弟情谊。与“胖蝴蝶”还有“老卢”一起云游,一起修炼,以后一起修成剑仙,这是苗昊商早就做好的打算。 三人的情谊有诗为证: 人生无红颜, 心中亦无憾。 修仙岁月久, 兄弟常相伴。 腾龙出水舞, 笑傲东海畔。 一朝入大乘, 睿智人人赞。 剑籍称源影, 露言剑缭乱。 身法号迷踪, 蝶影步轻曼。 虽无血缘亲, 情坚不可断。 百载三人行, 此谊犹可叹。 这就是诗文造诣并不高的苗昊商极为难得的诗作,足见三人情谊之深。 苗昊商的眼睛刹那间变得血红,眼泪夺眶而出。一声愤怒的长啸之后,他高高一跃,冲着耀光圣熊的头颅使尽身功力重重的一剑劈下。 “小苗!”卢海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这时候应该冷静才是,可苗昊商显然已经怒火攻心,失去理智了。 耀光圣熊也是一声怒吼,立起庞大的身躯,双掌迎上了苗昊商落下的重剑,“哐”赫隐剑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妖熊被狠狠地砸翻,仰天跌入了河水中。苗昊商落入水中之后,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紧紧盯着水面下那团黑影。 “胖子,苗哥帮你报仇!”苗昊商见耀光圣熊即将露出水面,跃起又是一剑。别看他的剑招大多简单力大、横来直去,但对重剑来说的确是最适合、最实用的招式。普天之下,敢硬接他重剑的人寥寥可数,更何况此时他正处于愤怒得发狂的状态之下,重剑跳劈,威力无匹。 耀光圣熊的头刚露出水面,苗昊商的赫隐剑就落到它眼前,根本不给它仰天长啸招来闪电的机会。妖熊坚硬的双爪尚在水里,已经无法抵挡。眼看着苗昊商的重剑就要命中,众人的心都十分紧张,这记瞄准天灵盖的重击如果命中的话,耀光圣熊不死也残了。 可事情并未按照众人的意愿发展,耀光圣熊竟然还藏了一手。它猛一甩头,脖颈上的黑色鬃毛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对着苗昊商猛然飞射而出。苗昊商根本无暇躲闪,顿时被扎成了个刺猬,与此同时,黑鬃齐声爆炸,苗昊商一声惨叫。爆炸的力道如此之大,竟然将近在咫尺的苗昊商连人带剑部弹飞,他的身上鲜血狂飙,当空一路挥洒,跌进了远处的河水中,而耀光圣熊却安然无恙,丝毫不受爆炸的影响。 “啊!”众人皆是一声惊呼。 “小苗!”卢海龙撕心裂肺地喊道。他发疯似地冲到苗昊商落下的水域,一头扎了进去。在水中,他清晰地看到了同门挚友缓缓下沉的尸体,苗昊商的脸上写满了不甘的神情,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鲜血顺着满身 的伤口直往外流,染红了一大片河水。 “唉,就让这湍汹涌的河水好好地安葬你吧……”卢海龙心中一声悲叹,望了飘向下游的苗昊商最后一眼,而后神情萧瑟地浮出了水面。至于重剑赫隐,那是苗昊商最喜爱的武器,与主人一起安眠于天冲河中是它最好的归宿。 卢海龙对着同伴们摇了摇头。“呜……”柳茵茵双眼吟泪,用手捂住了嘴巴。皇甫玉与赫连馨也是连声悲叹,没有想到,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太清宗竟然连续损失了两位大乘后期高手。 卢海龙冷冷地望了耀光圣熊一眼,贝元闭正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与耀光圣熊斡旋。岸上的数十头妖熊似乎不会水性,在岸边龇牙咧嘴地低声咆哮着,并未跃入河中。 “茵茵,你躲到后面一点吧,妖熊如此强劲,若是伤了你,让我怎么跟冲寅交代?”卢海龙的口气出乎意料的平淡。 柳茵茵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坚定地说:“不!我要为苗大哥和姜大哥报仇!再说,不打败妖熊,我们一个都出不去。死就死了,我不怕!我可不愿窝囊地躲在大家后面,冲寅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让你退你就退!”脾气一向随和的卢海龙竟吼了柳茵茵一句。柳茵茵惊讶万分,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糟糕!”那边正与耀光圣熊纠缠的贝元闭一声惊呼。刚才在《一气三元》身法的干扰之下,妖熊身上又中了不少剑招,气急败坏的妖熊偏过脑袋,脖颈上的黑色鬃毛又都竖了起来。贝元闭连忙逃窜开去,他也没有五行灵珠了,保住性命要紧。 贝元闭一逃开,又给了耀光圣熊喘息的机会,它并未发射鬃毛,而是仰天怒吼,又招了一次闪电。 “快逃!”卢海龙大喊一声,众人立即四散而开。“咔嚓”,白色闪电落下,直冲皇甫玉而去。皇甫玉已经施展身法逃开了,看情形闪电必然会落空,可是,闪电竟然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追向了一旁的赫连馨。所幸,闪电在击中赫连馨身前就已经触到了水面,所以她并未受伤,众人只感到水中瞬间传来了强烈而又灼热的麻痹感。 方才的情形卢海龙看得十分真切,他瞠目结舌,怎么闪电还会拐弯?难道是受耀光圣熊的控制不成?那未免太可怕了。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他猜到其中的玄机了。 “天陨甲!”卢海龙高声叫道,“有天陨甲的赶紧脱掉!宝甲招雷!” 经他一提醒,众人立即明白了。天陨宝甲,材料是天外陨铁铸造而成。虽然铸造的方法很特殊,但仍然脱不了“金属甲胄”的性质。在空旷的草原上,金属招雷的效果更加明显。而仙剑则不同了,铸造仙剑的金属融入了铸剑师大量的灵力,已然成为了超越金属性质的存在,所以才会发出灵光,更何况剑柄还包着材质特殊的布,应该不会招引雷电。 在剩下的五人之中,除了皇甫玉的天陨甲在刚才遭到雷击时融化成青烟,卢海龙、赫连馨、贝元闭和柳茵茵都依然穿着天陨甲。天陨甲也融有些许灵力,受使用者的意念控制。四人立即控制着天陨甲从内到外穿过了衣物,而后脱下抛到了岸上。 “这下可不惧闪电了,来吧,畜生!”贝元闭大喝一声,挥剑冲向了耀光圣熊。现在只需提防妖熊脖颈上的黑色鬃刺即可。“我让你再飞鬃毛!”贝元闭的《一气三元》发挥到了虚三元的极致,绕着圈给妖熊剃毛,那圈黑色鬃毛大把大把地下落,已经所剩无几了。 卢海龙却说:“‘铲草’不能‘除根’,要飞的还是会飞出来,别做徒劳的事。” 贝元闭愣了一下,卢海龙说得一点儿也没错。熊鬃剃短了又如何?再短还是能当成暗器飞射出来。 “那你有什么好方法?”贝元闭无奈。耀光圣熊防御颇高,一双熊爪威力惊人,还能招来闪电,飞射爆针,难怪他师父说当年那位散修高手在妖熊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方法是有,你们让开!”卢海龙已将体内灵力运行的速度提高到了极限,血红的眼睛射出冷酷而又坚定的目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你……”贝元闭、皇甫玉以及赫连馨异口同声地惊呼。他们已经猜到卢海龙要做什么了。 “卢大哥,让我来!”柳茵茵冲向了耀光圣熊。 卢海龙焦急地叫道:“茵茵!”可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柳茵茵也猜到了卢海龙的方法,这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方法,是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面对着如此可怕的耀光圣熊,也许只有这种方法才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柳茵茵瞬间做出了决定,她抢在卢海龙之前动了身,一边冲向耀光圣熊,一边极速催动体内的灵力运行周天,要实施此战法,必须贴近妖熊,距离越近胜算也就越大。 贝元闭再次施展《一气三元》身法,留下两道虚影迷惑耀光圣熊,真身则飞速后撤。 当柳茵茵冲到妖熊背后时,贝元闭的两道虚影还没有散去。 “畜生!”柳茵茵喝了一声,贝元闭的虚影消失,耀光圣熊刚转过身来,她就一头撞进了妖熊怀中。 “苗大哥,姜大哥,看我为你们报仇……”柳茵茵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宫杜门 ()“轰隆”,天冲河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以耀光圣熊为中心散开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卢海龙等四人虽然已经后退闪避,可还是被涌起的气浪与水浪掀飞。河水被炸得凹下去一个深坑,瞬间又被回涌的河水填满。气浪蔓延到了河岸上,几十头妖熊都被吹得摇摇晃晃。一人多高的青草齐齐断开,顺着气浪整齐地倒向后方。 漫天激飞的浪花中,众人看不真切,耀光圣熊究竟有没有死? 至于柳茵茵,大家心中早已知道结果,虽然自爆了,但她尚有一颗木灵珠,所以应该还能复活一次。 待水雾飘散之后,显露出了柳茵茵的身影,耀光圣熊则不见了。 “茵茵!”卢海龙不知该责备还是安慰,毕竟自爆这个疯狂的念头是他先想出来的。苗昊商与姜桓谷的死大大地刺激了他,忿恨疯狂地占据了他的心。在可怕妖兽面前的无力感让卢海龙决定孤注一掷,而柳茵茵只是抢在他之前做出了行动。 柳茵茵淡淡地一笑:“妖熊死了,被我炸成了碎块,我为苗大哥和姜大哥报仇了!”虽然笑着,她的眼圈却是红的。 “太清宗的人个个都是疯子……”贝元闭摇头嗟叹。姜桓谷身亡之后,苗昊商不顾一切地复仇,之后卢海龙疯狂的念头,柳茵茵更加疯狂的举动,无一不深深地震慑着他的内心。或许“同门情谊”这四个字,是他永远都无法感受到的。 耀光圣熊死了,头顶的乌云随之散去,天空逐渐放晴。岸上的妖熊们也被吓得退散了。 阻挡众人离开震宫的最后障碍消失了。可大家却丝毫开心不起来。突破中凶伤门的代价太过沉重,失去宝甲、灵珠事小,众人更心痛的是失去了两位并肩作战的同伴。 大家默默地上了岸,卢海龙拾回了之前脱掉的四件天陨甲,自己穿上了一件,而后将另外三件递还给了贝元闭、赫连馨与柳茵茵。赫连馨处于悲痛之中,接过天陨甲,什么都没说。贝元闭则轻轻拍了拍卢海龙的肩膀以示安慰。最后,当面对着柳茵茵时,卢海龙还是忍不住说:“茵茵,自爆的方法太过疯狂,以后不可再用。” “如果我不用,你就用了,反正我有木灵珠,死不了。比起我来,你留着灵珠更有用。”柳茵茵道。 卢海龙皱起眉头:“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忘记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了?术藏宫中保命要紧,夺剑为次。小苗和胖子已经去了,我已进入了渡劫期,以后太清宗就数你和冲寅境界最高……”说到这里,他忽而自嘲地一笑,“唉,我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你呢?小苗和胖子都没了,在那种打击之下我也只能想到这最后一个方法了。” “卢大哥……”柳茵茵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罢了,人死不能复生,术藏宫还要继续闯下去。我们去寻找出口吧!”卢海龙打起精神。 “快看,河水变少了!”贝元闭指着天冲河惊呼。 河心处,原本如同涌泉一般喷薄而出的河水势头渐消,水面开始缓缓下降。天冲河并不深,待两边的河水流尽之后,露出了锥形的河床。在锥顶处有一个巨大的泉眼,看来河水就是从这里涌出来的。 “出口在哪儿?”贝元闭跃入河床,四下张望。按卢海龙的推测,凶门的出口应该是击杀妖兽之后自动显现,可周围没看见任何洞口。 卢海龙也跃入了河床,走到泉眼旁向里面看了看:“就是这儿。”言罢,他纵身跳了进去。 “泉眼就是出口?”贝元闭也跟着跳了进去。 泉眼中很黑,但不深,落底之后,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侧壁上有许多岔道。绝大多数岔道都是倾斜向下,看来水就是从这些岔道涌上来的。唯独最大的一条岔道是平直的走向,待众人都下底之后,卢海龙带头向平直岔道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众人就看到了向上的阶梯。顶开阶梯尽头的盖子,众人进入到了每宫都有的休息房间。地上依然整齐地摆着许多衣物,只是这次拿衣服的人只剩五个了。这回闯震宫伤门的结果很极端,生还的人没受伤,受伤的人都死了。五人的衣物都没有破损,于是将新衣服装进包裹背在背上,稍作停留之后就离开了震宫。面对着八色长桥,这次卢海龙选择的是绿色的长桥。 震宫茫茫草原深, 伤门云乌天色沉。 五雷轰顶无从避, 恶战妖熊失两人。 …… “卢道友,下面一座巽宫对应的应该是平门吧?”皇甫玉问。 “正是如此。巽宫,对应着‘杜门’。杜门乃是平门,但属性偏凶,恐怕没有离宫景门那么容易通过了。” “终究是平门,应该不会像凶门那么危险。”赫连馨道。 卢海龙点了点头:“没错。巽宫已经是第六宫了,杜门之后仅剩最后一个大吉门、一哥个大凶门,绝世仙剑距离我们前所未有的近。不过后三宫大家务必小心,我可不想再失去同伴了。” “绝世仙剑……”贝元闭脸上显露出憧憬之色。进入渡劫期已经三十多年了,如今他 的境界是渡劫中期,他总觉得修炼速度太慢。如果参悟了绝世仙剑上剑仙留下的剑意,不仅可以加快提升修为的速度,还能提升将来渡劫的把握。他花费这么多功夫,就是为了这个最终目的。 柳茵茵道:“看浮雕,守护巽宫出口的应该是豹类妖兽。莫非是幽云飞豹?” “应该是。”卢海龙道,“除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更为厉害的豹类妖兽。” 幽云飞豹,虽然稀有,但在青龙大陆漫长的历史上还是出现过好几回。对于这种妖豹,笑语剑仙的《古今异志》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至少幽云飞豹不会像耀光圣熊那般厉害。 “不过,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不可掉以轻心。即便真是幽云飞豹,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赫连馨道。 “没错,我们五人之中只有两人还有五行灵珠了,到出口之前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大意不得。”卢海龙道。 绿色长桥上的云雾似乎比较稀薄,离桥头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已经消散了。众人可以看到脚下的绿桥笔直地向着前方延伸,望不到尽头。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吹过,令人甚感惬意。随着众人的前行,风势渐渐变强了。从远处传来了阵阵好似狼嗥又好似虎啸的声音。 “咦?莫非巽宫里有狼类和虎类的妖兽?”乍一听这声音,贝元闭非常诧异。术藏宫中目前只有兑宫与震宫中有妖兽分布,但都是同一类妖兽。难道巽宫例外,有两类妖兽? 卢海龙侧耳仔细辨认了一番,摇头道:“虽然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但绝对不是狼类和虎类妖兽的吼声。这种声音比狼嗥低沉平稳,比虎啸连绵细长,似乎……并非发自于妖兽。等我们走近了再看。” 许久,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长桥的尽头。桥下的地势骤然下降,两旁是高出桥面数丈的悬崖峭壁,一段向下的陡长阶梯延伸至深深的峡谷之中。在两侧的峭壁上,刻着两个如风般飘逸的大字“巽宫”。阵阵狂风从峡谷中吹来,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卢海龙说得没错,果然不是妖兽的吼声。 “好深的峡谷……”赫连馨站在桥头向下俯瞰,长长的阶梯竟然望不到尽头。 大家沿着阶梯向下走,耳边不断回响着狂风的怒吼,连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下到了谷底。此处相对宽阔一些,但风势却更强了。进入峡谷没走多远,就看到头顶上横着一条山石,连接着左右两侧的峭壁,上面刻着“杜门”二字。 “还真是巽宫,风居然这么大。”贝元闭传音道。张口说话,风大灌口,声音也会被风声掩盖,还不如通灵传音方便。 忽然,随风飘来一阵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大家索性将包袱中的新衣服严严实实地裹在头上,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一个小洞。 峡谷中的路曲折而又狭窄,大家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路上有许多嶙峋的巨石,被风侵蚀出了一个个巨大的孔洞,强风吹过,发出了刺耳的呜呜声,这正是之前众人听到的好似狼嗥般的声音。有的地方巨石众多,阻断了去路,还要翻越过去,很是麻烦。而且越往深处前进,风力也就越大。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峡谷中的狂风已经强到快要将人吹起的地步,众人不得不每人扛起一块大石头以抵抗风力。 “真麻烦……”贝元闭刚想抱怨两句,忽然发现头顶落下一个黑影,他连忙闪开,“轰”的一声,原来是一块巨石从峭壁上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被风吹得滚了数圈之后才止住了势。这下大家都明白谷中挡路的巨石是从何处而来的了。不过,风居然能将巨石从峭壁上剥离吹落,这未免太骇人了些。 卢海龙仰头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等等!”刚想继续前进的他本能地站住了脚,扬起一只手来。他在风声中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众人纷纷抽出了仙剑,警惕地望着前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拐角,谁都不知道拐角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忽然,一大片砂石随着拐角处的狂风席卷而来。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因为在风中还夹杂着一抹奇异的绿色,说烟不是烟,说雾又不像雾,在空中如同丝带一般上下扭动,时而皱成一团,时而又舒展开来。待离得近了,众人依然看不出是何物。 砂石袭来,众人并不在意,他们更关注掠过头顶的诡异绿色。忽而,那抹绿色碰触到了数丈高的崖壁上,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下,崖壁上坚硬的山石就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了,顺着风势向斜下方掉落下来。 “风!竟然是绿色的风!”赫连馨惊讶地传音道。这下众人可算是看清了,那抹绿色什么都不是,就是一阵风,或者说,是一股气,难怪在空中如此的飘逸。绿色的气,居然能轻易地切割岩石,真是闻所未闻。难怪之前有巨石落下,感情就是这股怪风搞的鬼。 “小心绿气!”卢海龙传音道,“我明白了。‘杜门’的‘杜’字乃是隐藏之意,是告诫我们在巽宫之中要隐匿自己的身形,避开那种‘随波逐流’的怪风。” 看到诡异绿气惊 人的威力,众人当然不敢随意触碰。只是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安,难道杜门仅仅是如此简单吗? 很快,众人就得到了答案。在拐过弯之后,是一段相对较直的路。随着大家前进的步伐,空中诡异的绿色渐渐密集起来。有的在高处掠过,切下许多巨石,有的贴着地面扫来,犁出一道道沟壑。起先躲避起来还算容易,但后面却越来越困难。其一是由于绿气变得密集了;其二是因为狂风的风势太猛。不得已,众人只得施展身法向前赶路。 顶着狂风施展身法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灵力的消耗也增加了许多。峡谷曲折蜿蜒望不到头,绿气则张牙舞爪好似一个随意变形的妖魔。 贝元闭抬头望了望上方的悬崖,忽然灵机一动,传音道:“我们何不攀到崖顶,沿着崖顶走到终点再下到谷底?至少可以避过狂风和这些诡异的绿气。”的确,在刚走下绿色长桥时,悬崖顶上并没有风。 “说得没错,就算崖顶有风,估计也不会这么强。”赫连馨赞同道。 卢海龙却不相信:“你难道忘记离宫的沙漠迷宫了?术藏宫中根本没有捷径可走,想要得到绝世仙剑,就必须接受所有的磨难。” 皇甫玉道:“我觉得值得一试。看看眼下,风再大些就走不动了。如果崖顶依然如此,我们再继续前进不迟。” 柳茵茵不会传音,也无法张口说话,只能“呜呜”了两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好吧,那我先上去看看。”卢海龙道。 贝元闭伸手阻拦:“且慢,这个主意是我想出来的,就让我去吧。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我自己承担。” 他冲向了岩壁,攀着凸石和裂缝飞速地向上爬。“小心绿气。”卢海龙提醒道。 之前从绿色长桥桥口下到谷底,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不过当时是斜下,而现在是直上。卢海龙估摸着,贝元闭大约用一刻时辰就能爬上悬崖顶端。 贝元闭一边向上攀爬,一边躲着时而吹来的绿气。每当绿气逼近时,他就骤然加速避过,实在闪避不及,他就施展《一气三元》身法,真身猛然上蹿一大截。在这种环境状况下,他的确是向上探路的最佳人选。 可刚爬了几十丈,贝元闭在一次高跳中,突然撞到了一处隐形的屏障。“嗡”的一下,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手一松,从崖壁上跌落下来。一道光波散开,显出了屏障的范围。众人在下面看得真切,屏障居然覆盖了整片峡谷! 神志不清的贝元闭随风下落,卢海龙已经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可突如其来的一抹绿气忽然飘向了贝元闭,顿时,巨大的疼痛感激醒了他,他一声痛呼,低头一看,自己的整个右肩连同天陨宝甲都已被绿气切落,随着飞沙走石一起消失在身后的拐角。 卢海龙接住了重伤的贝元闭。贝元闭用残存的一只手摸出了怀中的药瓶,倒出了红丹服下了。片刻之后,他的右臂已经重生完毕,完好如初。 “还好被切的是肩膀,不是脖子,否则连仙丹都没得吃。”贝元闭站起身后,似乎在为自己“庆幸”,“居然有屏障,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贝兄,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术藏宫危险重重,但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剑仙布下如此错综复杂、庞大无比的术藏宫,又岂会留给我们投机取巧的空当?这一切都是想要得到绝世仙剑而必须经历的磨练。”卢海龙道。 贝元闭慨叹:“卢兄所言极是。不过我也没想到,在诡异的绿气面前,连天陨宝甲都如此不堪一击……”还好,这次试探的代价不大,他只是吃了点儿苦头,耗费了一颗红丹而已。 大家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向前行进。 走了许久,众人发现,狂风的势头虽然不曾减弱,但也没有继续增强,诡异的绿气也没有变得更加密集,情况似乎稳定下来。如果一直如此,那么到达终点并不难。 可想起另一座平门离宫景门中的情形,卢海龙又觉得心中不太踏实。景门偏吉,杜门偏凶,按理来说杜门应该更难通过才是,可眼下只是顶着狂风,避一避绿气而已,似乎太容易了。 在拐过一个急弯之后,卢海龙惊讶地发现,原来杜门果真没有那么简单! 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两侧峭壁间的距离扩大,峡谷变宽了,足有原来数倍之多。风势也减弱了许多,如此一来,躲避诡异绿气变得更加容易。但令众人不安的是,狂风中不仅有绿色,还多了一抹蓝色。 绿色随着狂风袭来,而蓝色却在峡谷间来回萦绕,不飘不散。与其说是气,不如说是烟。绿气的可怕众人已经见识过了,那么蓝烟又有什么危险呢? 蓝烟慢悠悠地上下翻腾,碰到崖壁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大家提心吊胆地向前慢慢走。可还没进入蓝烟萦绕的范围,原本如丝般飘逸的蓝烟忽然纷纷打了个旋,仿佛利剑一般一齐向众人涌射而来。 “这蓝烟还有灵性不成?”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蓝烟的速度比狂风还要快上一截,瞬间就笼罩住了所有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幽云飞豹 ()巽宫杜门的山谷中,出现了一副诡异的场景。道道蓝烟将一行五人团团围住,上下旋转翻腾,而且蓝烟并不是一起圈住了五人,而是分别围住了每一个人! 刚一被蓝色的气体围住,卢海龙就顿时感到一股剧痛在体内爆发开来,五脏六腑、丹田经脉都被波及,好似万箭穿心,又仿佛万蚁噬身,眼、鼻、口、耳都火辣辣地灼痛,涌出血来。 “七窍流血,是剧毒!”卢海龙痛苦地传音。他屏住了呼吸,咬紧牙关坚持不让自己昏迷,双手去怀中摸药瓶。虽然不知是何种剧毒,但吃一颗露凝丹总比坐以待毙强。 卢海龙的手碰到了一个小瓶,他大喜过望:“对啊,还有一颗绿丹可以解毒!”从红丹的惊人药效来看,绿丹必然也差不了。如果绿丹都解不了此毒,那露凝丹就更没用了。 他去掉了瓶塞,刚想往嘴里倒,可又停住了,瓶里还有一颗蓝丹呢!他的泪水不断涌出,根本就睁不开眼,哪里还分得出蓝绿,一起吃掉又有些可惜。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浪费一颗蓝丹总比枉死要强,而且现在目不能视,倘若被绿气吹到,不死也是重伤。 抬手仰头,正要吞丹时,卢海龙却再次停了下来。他忽然觉得,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可他刚舒了一口气,痛楚又骤然加剧,“难道是……”他脑中一个激灵。他重新屏住气息,果然,灼痛感再次减弱,他已经能微微睁开眼了。透过泪水,卢海龙隐约看到,环绕自己的蓝烟正逐渐飘向其他人。 “果然如此!”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看到几道绿气卷向了皇甫玉的脚边。 “快向右闪开!”卢海龙急切的声音在皇甫玉心中响起,她强忍着痛楚,奋力向右避开。但已经有些迟了,绿气速度太快,还是切断了她的左臂以及左腿。 “啊!”皇甫玉一声痛呼。 “大家闭气!睁眼看绿气!等蓝烟散开之后服绿丹解毒!”卢海龙传音道。他刚才发现,蓝色毒气似乎是追随着众人的气息而来的,只要屏住呼吸,蓝烟就会自动离开。 果然,众人闭气之后片刻,道道蓝烟逐渐散开,重新在峡谷中上下翻腾萦绕。待环绕自己的蓝烟部飘离之后,众人纷纷服下了绿丹,皇甫玉身受重伤,还同时服下了一颗红丹。 红丹给人的感觉是温润,而绿丹则是沁人心脾的幽香。众人体内的灼痛感立马烟消云散,果然是灵丹妙药! 知道了蓝烟的特点,躲闪起来就简单多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卢海龙在危急时刻的冷静与敏睿的思维。 “卢兄,真有你的。我差一点儿就把蓝丹和绿丹一起吞了。”贝元闭传音称赞道。 “即便吞了也只能解一时之危,只要蓝烟不散,之后还会再次中毒。”赫连馨道,“还好,卢道友及时发现了蓝烟的秘密。” “卢道友,多谢了。要不是你的提醒,我早被绿气切成两半了。”皇甫玉道。 面对着众人的称赞与感谢,卢海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施展身法向前疾奔。在震宫失去两位挚友的悲痛依然占据着他的内心。 “这蓝烟还真是厉害,不过,那颗绿丹更厉害……卢兄决定的闯宫顺序果然是正确的。若是没有先过中吉的休门就来闯杜门,恐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儿了。”贝元闭边跑边道,忽而他又突发奇想,“你们说,绿丹的药效如此奇妙,能不能长时间地抵抗住蓝色毒气?” 皇甫玉瞥了他一眼:“绿丹已经没了,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可以试一试。服一颗丹药就能程抵抗毒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贝元闭“呵呵”一笑:“我就是随便说说,闭气又不难,我只是好奇绿丹的药效而已。” “绿气是让我们隐藏身形,蓝烟是让我们隐藏气息,都离不开‘杜’字的隐藏之意。若是我们足够小心,提前隐匿气息,也不会有此一劫。”卢海龙道。 贝元闭道:“这又有几人能想到?别说事先了,事后我都想不到。” “闭气并非难事,也不是难得一用的技巧。如果……唉,我应该提前想到才是。”卢海龙慨叹。“如果不是因为小苗和姜胖的事难过……”这是他没有说出的半句话。 “身形、气息,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什么可以隐匿的?”赫连馨问。 “嗨,连气息都隐匿了还能有什么?”贝元闭道。 “别过早下定论。”皇甫玉道,“大家一边赶路一边仔细想想。” 可众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峡谷依然望不到头。众人的心逐渐放松下来。绿气、蓝烟虽然厉害,但好在易躲。身法极速,两边的悬崖峭壁飞快地向身后掠去。众人在狂风之中,左右穿梭躲避着绿气和蓝烟,几个时辰过去了,就在大家以为无事之时,峡谷中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宽阔的峡谷骤然变窄,比入口处还要狭小许多。大家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一段急转的弯路就在眼前。绕过拐角后,依然是一段弯路,再之后还是弯路,就这样“之”字形来来回回拐了数次之后,众人发现前面的弯路崖壁上闪烁着莹莹的 紫光。 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无疑,在那道拐弯后面有新的状况。紫色光芒为何物?又有什么危险?亦或是巽宫的终点到了? 卢海龙四下观望,如果是一宫的终点,应该会有明显的提示才是。巽宫杜门对应的星曜乃是天辅星,可周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字迹,看来拐弯后并不是终点。难道还有什么需要隐匿?可之前众人都思虑过了,并没有想出答案。 “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吧?我过去看看。”贝元闭忍不住了,向前走去。 卢海龙连忙提醒:“先用仙剑试一试。” 贝元闭抽出仙剑,走到拐角,先伸出剑身探了一探,“嗡”的一声剑鸣,吓了众人一跳,他立即收过了仙剑,一道绿气从他肘下钻了过来。原来是绿气击中了仙剑而发出的声响,虚惊一场。贝元闭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仙剑,这回没发生什么异常。借着明亮的剑身,他看到拐弯后的峡谷中泛着淡淡的紫光,时明时暗,显得很是梦幻。见仙剑无事,贝元闭探出了一只手,依然没有任何异常。他索性使用《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一起闪出,峡谷美妙的景色完呈现在他的面前。峡谷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紫光之下,加上掠过的绿气,萦绕的蓝烟,简直是美丽极了。贝元闭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传音道:“大家快来看呐,什么叫做‘绚丽’!” 众人陆续拐过弯角,另一边的峡谷美景深深地震撼到了每个人,紫光,绿光,蓝光,交相辉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想到那奇幻而又美妙的色彩竟然是足以致命的噩梦! “峡谷虽窄,可绿气和蓝烟似乎没那么密集了。”卢海龙道。 “不仅如此,好像连速度都慢了不少呢。”赫连馨道。 的确,绿气和蓝烟与之前相比“平静”了许多,似乎也陶醉在紫光美景中一般。 进入紫光区域不久,远处地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坑突然大亮,紫光映天,一个硕大的光球从坑中冒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骤然炸开,迸射出数道夺目的亮光。那妖艳的紫光仿佛也具有灵性一般,疾速向众人射来。 “不好!快闪开!”卢海龙急切道。可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峡谷中异常狭窄,根本腾挪不开。紫光瞬间射到了眼前,“哧哧哧”一阵密集的穿刺声响过,大家纷纷受伤,鲜血喷涌而出。 贝元闭身上被穿了三个血洞,右手被切飞了。卢海龙的双肩上被穿出两个血洞,右臂被切断,只剩下些许皮肉连着。皇甫**上和腹部各有一个血洞,不知有没有伤到脏腑。赫连馨只被穿了一下,但却伤在极为重要的地方丹田,从她苍白的脸色来看,丹田必然是毁了。柳茵茵走在最后,被紫光伤得最少,仅仅在左肋处有一个伤口。 天陨宝甲,在面对妖异紫光之时,竟是那么无力。 卢海龙忍着剧痛,索性切断了伶仃将断的右臂,艰难地传音:“隐匿灵力……”在被紫光射中的刹那,他终于想到了最后一样需要隐匿的东西,那就是在丹田和经脉中运转不停的灵力! “可恶!”在阻断灵力运行之前,贝元闭忍不住骂了最后一句。灵力运转停止,意味着众人再不能传音,只能通过手势和眼神交流了。用手势?贝元闭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断掉的手腕,心中一阵嗟叹。 卢海龙拿出了一个药瓶,给贝元闭倒了一粒丹药,自己服了一颗。贝元闭一闻丹香,乃是太清宗的极品丹药大还丹。皇甫玉冲卢海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有,看来她的伤势没有生命危险。赫连馨丹田尽毁,服大还丹也没有用,好在她的红丹还没有吃,她赶紧服了下去。柳茵茵自己也带着大还丹,只是她受的伤很轻,暂不需要吃这等高级的丹药。 幸好,在众人最危急的时刻,没有绿气相扰。 服下大还丹之后,贝元闭也拿出了一瓶丹药,也分给每个人一颗。都吃过大还丹了,还有什么丹药能与之相比?带着疑惑,卢海龙接过了丹丸,放在鼻下一闻,顿时一惊,看了贝元闭一眼,而后服了下去。 好个“无影盗神”贝元闭,竟然盗来一瓶赤日宗的万荣丹!万荣丹可是修仙界中与大还丹齐名的极品丹药,是赤日宗不外传的宝贝,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偷来的。 万荣丹属热丹,除了冷月宗以及一些修习阴冷功法的宗派之外,其他人皆可服用。大还丹这个品级的同种丹药吃多吃少并无多大区别,药效足够,吃多了根本是浪费,但万荣丹与大还丹药性不同,多吃一种极品丹药对伤势的恢复更有益处。如此大还丹、万荣丹双管齐下,众人的伤势片刻就愈合了个七、八成,至少,继续前进是没有问题了。 突然,地上的小坑中又冒出一个紫光球,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再被紫光射一次的话,恐怕要军覆没了。 紫光球渐渐升高,并没有爆裂开来。大家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杜门,虽为平门,但不能说不凶险。隐藏身形、隐藏气息、隐藏灵力,无一不体现出一个“杜”字,但麻烦就麻烦在事先不知道。好在卢海龙反应快,及时摸清了杜门的奥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从踏入术藏宫以来, 卢海龙看到自己的同伴们死的死,伤的伤,心中感慨万分,就凭眼前这支残缺不整的队伍,如何才能走到最后?别说是通过最后一关“死门”了,就连通过眼下的“杜门”,他也觉得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等到了终点,豹类妖兽出现时,又当如何? 卢海龙心中思虑着,不禁轻轻摇了摇头。皇甫玉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点了点头。那坚定的神情仿佛在说:“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能放弃希望。” 赫连馨投来一个坚定的眼神。贝元闭咧着嘴,用仅剩的左手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卢海龙回首望望身后的柳茵茵,她也露出两个酒窝,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卢海龙的心情为之一振。是啊,还没有到毫无希望的绝境。有了大还丹和万荣丹的功效,受伤最重的贝元闭、皇甫玉还有他自己的伤势都恢复了大半,赫连馨服下红丹重生了丹田,柳茵茵的伤并无大碍,面对最后的妖豹时仍有一战之力。既然同伴们都这么信任自己,他又怎能如此消极呢? 灵力阻断,身法无从施展,好在峡谷中唯一有威胁的绿气在速度和密集程度方面都大幅下降。知道了应对之法,绚烂缤纷的绿气、蓝烟、紫光似乎都成了无害的景观。这最后一段巽宫之路,俨然变得美妙起来。 渐渐的,峡谷中的绿气越来越少,蓝烟越来越稀,紫光也越来越淡。看来,出口就要到了。拐过一个大弯之后,山谷再次开阔起来,各种色彩部消失,连始终贯穿整个巽宫的大风也停止了。 不远前的峡谷已经到了尽头,正对面的悬崖上垂下了一根绳梯。由于悬崖向内倾斜,所以绳梯轻飘飘地悬在半空。绳梯的下端挂着一串三个木牌,上面写着“天辅崖”三个大字。 看到了巽宫的出口,可想要出去却并不轻松。那段绳梯实在是太短了,离崖顶的地面足足有数十丈之高,悬崖既倒斜又陡峭不说,离众人所处的位置还隔着一座极宽的深渊,根本跳不过去。而且,从右侧崖壁上的一个黑幽幽的山洞中,已经走出了一头幽云飞豹。 这头幽云飞豹大约有四丈长,身形偏瘦,雪白的皮毛上嵌着黑色的云状花纹,这正是它得名的原因。黄色的眼睛露出一丝狠色,长长的两根犬齿突出嘴唇,显示着它的狂暴和残忍。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近乎两丈长,毛色黑白相间,非常漂亮。幽云飞豹站在洞口前的空地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瞪着众人。 “果然是幽云飞豹!”皇甫玉道。离开紫光区域之后,众人无需继续屏气,体内的灵力也在此开始运行起来。 “似乎有些不同,根据记载,幽云飞豹身上的云状花纹应该是灰色的,可这一头却是黑色的。”卢海龙观察得很仔细。 “毛色不同而已,不用担心。连人都有黑一点白一点的区别呢,何况是妖兽。”贝元闭的口气很是轻松。 “茵茵!”赫连馨冲着柳茵茵使了个眼色,柳茵茵应了一声,两人持剑向前跨了两步,紧盯着幽云飞豹。 “我们俩对付它,你们三个找机关!”赫连馨还记得当初在离宫时卢海龙所做的推测,平门的出口应该有机关才对。与其跟幽云飞豹死拼,不如寻找机关走出巽宫。 幽云飞豹轻盈地一跃,扑了下来。赫连馨与柳茵茵纵身举剑向上,直指妖豹的腹部。妖豹在半空中猛甩长尾,卷住了两人的仙剑,而后使劲一收,一股强劲的力道沿着剑柄传来,仙剑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赫连馨用力往外抽,居然抽不动,幽云飞豹身躯旋转,利爪抓向了她的脖颈。她连忙撇开仙剑后撤,柳茵茵左手抓住了她的暮光剑,双手向外奋力一拉,两柄仙剑只是动弹了一小截,依然被豹尾紧紧地缠着。幽云飞豹爪击挠空之后,顺势反向抡甩尾巴,巨大的力道拖着柳茵茵向前冲去。柳茵茵只得松开了仙剑,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再握着剑不放肯定要掉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在空中瞬间完成的,幽云飞豹落地之后,尾巴松开,两柄仙剑直冲深渊落去。赫连馨与柳茵茵一起惊呼了一声,想不到仅仅一个回合的较量就被妖豹缴了武器。 忽然,一道身影如同燕子抄水一般横向掠过深渊的边缘,接住两柄仙剑之后落在崖壁的一块凸岩上。定睛一看,乃是皇甫玉。她轻轻跳了下来,将仙剑抛还给赫连馨与柳茵茵,淡淡地笑道:“我们一起。” 皇甫玉之前被紫光穿出两个血洞,一个在腿上,一个在腹部。腿上那个在吃下大还丹之后就几近愈合,腹部那个较为严重,在大还丹与万荣丹的双重药效下一直在缓慢地恢复。如今虽未完愈合,但已经无大碍了。卢海龙与贝元闭断肢难生,队伍急缺战力,所以皇甫玉挺身而出,与赫连、柳二人并肩作战。 “幽云飞豹的尾巴是它得意的武器,小心。”卢海龙提醒道。在幽云飞豹刚刚出现时,他就已经将此处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构筑的东西。两侧的峭壁上凸石、裂缝密布,前方几丈开外就是无底深渊。他略一思索,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幽云飞豹出现的那个洞口。“难道机关在山洞里面?”于是他单手攀石,爬进了山洞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艮宫生门 ()黑白相间的豹尾如同长鞭一般,带着“嗖嗖”的破空之声横扫而来。柳茵茵竖起仙剑向前格挡,豹尾狠狠地抽在仙剑上,剑身顿时被击弯了。柳茵茵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撑住剑锋,剑身曲成弓形,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豹尾很粗,上面的毛扫得她眼睛一花。幽云飞豹顺着摆尾之势,趁着柳茵茵眼花之机,回身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她的右腿。剑齿将柳茵茵的腿扎了个通透,溢出的鲜血让妖豹更加兴奋、更加疯狂,它抬起爪子抓向柳茵茵的腹部。 柳茵茵忍着疼痛,扭转身体避过了爪击,然后横剑贴着腿外侧削了下去。同时,幽云飞豹身后,皇甫玉与赫连馨已经攻到。不得已,妖豹松了口,豹尾左右猛扫,让身后的两人一时无法接近。看到柳茵茵蹒跚地退了两步,幽云飞豹忽然腾身扑向了她的喉咙,带着鲜血的剑齿就如同两把锐利的匕首,依稀反射着阳光。 柳茵茵顺势向后躺倒,举剑上刺,幽云飞豹后腿蹬地,腾空翻起,柳茵茵刺了个空。她向后仰头一看,妖豹就落在她身后,尾巴正好就在头上不远处。于是,她双手攥住了豹尾,想要限制住妖豹的行动,从而让皇甫玉与赫连馨的攻击得手。 皇甫玉与赫连馨一左一右,晓光、暮光两柄仙剑分别刺向妖豹的脖颈。幽云飞豹奋力向前一挣,柳茵茵死死拽住,可妖豹的块头和力气都太大了,反而将她向前拖了一大截。结果,皇甫玉与赫连馨的仙剑均刺在妖豹的后腿上。 妖豹痛吼了一声,尾巴用力甩起,居然将柳茵茵带到了半空,向着皇甫玉那边扫去。柳茵茵脱手,与皇甫玉撞在一起,随后而至的豹尾狠狠一下抽在了她的背上。“哇……”柳茵茵一大口鲜血吐在了皇甫玉的肩头。皇甫玉抱住柳茵茵,急忙向后退开。幽云飞豹刚想冲过来,赫连馨已经挡在了它的面前,《源影剑籍》中的剑招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漫天剑影罩住了幽云飞豹。 柳茵茵无力地咳着,鲜血就如同涌泉一般从她口中冒出。看来她伤得不轻,已经无法再战了。皇甫玉拿出一颗大还丹塞进了她的嘴里,将她靠在崖壁上。 幽云飞豹腿上受了伤,速度却依然不减,赫连馨一个人应付得十分吃力,节节败退。皇甫玉重新加入了战斗。幽云飞豹以一敌二,速度依然游刃有余,它上下腾跃,左扑右闪,实在太快了。虽然妖豹防御没有之前几宫的妖兽那么可怕,但它那疾如闪电、来去无影的速度却让人无可奈何。任尔仙剑舞得眼花缭乱,可就是一下都击不中它。看来之前它并没有使出部的本事。 幽云飞豹占据了上风,绕着皇甫、赫连二人飞速地旋绕,时不时挠上一爪,渐渐的,两人被逼到了离深渊只有几丈的地方。她们注意力高度集中,额头上满是汗水,可即便如此,两人身上的伤口却依然在不断增多。幽云飞豹很狡猾,它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重创敌人的机会。 终于,它等到了。皇甫玉与赫连馨本是背靠背的姿势,幽云飞豹的一次爪击被赫连馨挡下之后,趁机用尾巴勾住了两人的脚踝,卷紧之后向外猛然一扯,皇甫玉来不及反应,被绊得向前一个趔趄。可奇怪的是,豹尾居然在此时松开了她,而赫连馨却被倒提至半中。急切间,赫连馨挥动暮光剑对着豹尾猛斩过去,幽云飞豹却似乎早已料到,在空中就将她甩了出去。所幸,在崖壁上寻找机关的贝元闭见此情形立即飞跃接住了她,才使得她没有落入无底的深渊。 与此同时,幽云飞豹的剑齿也向着皇甫玉的脑袋咬去。皇甫玉稳住脚后回头一看,妖豹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逃?她的速度没有幽云飞豹快,根本来不及,看来只有挡了。幽云飞豹那两颗剑齿足有一尺来长,显得异常狰狞可怕。皇甫玉喝了一声,回身横挥仙剑。“我就不信砍不断你这两颗牙!”她心中恨恨地想道。 反应迅速的幽云飞豹本能地低头躲过,皇甫玉的横斩只碰到了它头顶的毛。妖豹贴着地面翻转身躯,侧头咬向了皇甫玉的喉咙,同时,锐利的双爪将晓光剑牢牢地卡住。 从爪击、卷尾、提空、甩落、追咬、翻身、卡剑、侧颅,一系列流畅而又迅疾的动作似乎是幽云飞豹早就计划好的,就连皇甫玉与赫连馨二人的反应好像也部都在它的意料之中。如此复杂的铺垫,就是为了最后瞄准喉咙的这一口。幽云飞豹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阴冷中夹杂着一丝狂野的兴奋。 “滚开!”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怒喝,刚刚走出山洞的卢海龙忽然斜刺里飞来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幽云飞豹脖子上。皇甫玉趁机用力抽出仙剑,妖豹低呼了一声,双爪被割破。不等它起身,贝元闭与赫连馨疾速冲来,重重地撞在了它的肋部,卢海龙在空中对着妖豹的下颌又补上了几脚,心领神会的皇甫玉也用力撞了妖豹最后一下,幽云飞豹禁不住这般连续的撞击,挣扎着落向了无底深渊。 正当所有人心中欣喜之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幽云飞豹遭到一连串的撞击之后,从容地打了个滚,居然当空立起来了! “幽云飞豹会飞?”贝元闭大惊失色,“所以才叫‘飞豹’?” 皇甫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叫它‘飞豹’只是说它速度快,又未生翅,如何会飞?”虽然大家都不相信,可幽云飞豹的脚 下分明空空如也!用“不翼而飞”来形容这诡异的情形再恰当不过。 “不对,这是悬浮,比飞更厉害……”赫连馨道。 幽云飞豹抬起血淋淋的前爪轻轻地舔着,并不理会眼前惊讶万分的众人。 “贝兄,你那边探查完了么?可有发现机关?”卢海龙的声调显得很平静,反而突然关心起了机关的事。 “纵高二十丈、横宽三十丈的每一块凸石、每一条岩缝我都仔细看过了,没有可疑之处。” 卢海龙若有所思:“幽云飞豹的洞中也没有机关……”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他缓步迈向了幽云飞豹。 妖豹立即轻俯身躯,分爪而立,喉间沙哑嘶吼,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卢海龙停在了悬崖边上,抽出背上的仙剑,轻哼了一声。忽而,他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这突兀而又冒失的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啊?”眼前的情形再次令众人震惊,卢海龙并未落下深渊,居然也当空稳稳地站着! 在术藏宫里卢海龙当然不能御剑飞行,再说现在他也没御剑。大家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奥妙并不在于幽云飞豹,而是它脚下的这个万丈深渊! 卢海龙回头笑道:“果然是‘杜门’,处处都应着一个‘杜’字,布阵的剑仙们在这巽宫之末还同我们玩了一把。” 方才还警惕万分的幽云飞豹忽然收起了攻击的架势,悠闲地走到一边趴了下来,轻轻地晃着尾巴,望向众人的眼神似乎也和善了许多。 卢海龙舒了口气:“既然它无意再战,我们也不要再挑起干戈,走吧。” 皇甫玉与赫连馨架起了受伤的柳茵茵,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跨出了悬崖。果然,空中有一座无形的桥梁,一直通往对面的悬崖。几百丈的距离,众人始终走得很慢。看不见脚下的路实在有些不安,往下俯视,无底深渊灰蒙蒙的,让人心中发怵。 幽云飞豹一直趴在原处,直到众人踏上了对面的悬崖,它才站起身来,慢悠悠地回到了山洞之中。 巽宫杜门没有更多的玄奥了,崖壁上有个手型的印记,卢海龙附掌其上,稍一用力,只听一阵“隆隆”响,崖壁上露出了一个洞口,里面是盘旋向上的阶梯。这个山洞一直通往悬崖的顶部。到达崖顶之后,那间熟悉的房屋出现在众人面前。至于一开始看到的崖上悬挂着的那段绳梯,根本就是个摆设而已。 休憩片刻,众人离开了房间,来到了有八色长桥的庭院。 “贝兄,你是继续闯关,还是……”卢海龙问道。 贝元闭微微一笑:“当然是继续。下面应该是吉门了吧?我只不过少了一只手而已,就此放弃未免可惜。” 卢海龙又望向了柳茵茵。 柳茵茵在大还丹的恢复力之下,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她也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下一关,艮宫,生门!”卢海龙道。而后,大家大步跨上了棕色长桥。 巽宫峡谷风声厉, 杜门三劫意为匿。 幽云飞豹终现影, 虚幻长桥当空系。 …… 棕色长桥的围栏和桥柱上雕刻的是虎,或腾跃、或蹲踞、或匍匐、或仰卧,无一不威风凛凛。虎与狮皆是兽类中高傲的王者,但两者在人们心中的寓意却截然不同。狮代表着高贵,而虎则更多意味着桀骜。人们崇敬狮的威风,却惧怕虎的凶残。青龙大陆顶级的虎类妖兽只有三种,或者说只出现过三种苍澜金虎,闪雷凶虎,以及骜伏霸虎,每一种都有着叱咤风云的实力。对修仙者来说,这等妖兽可谓是“得闻而避,得见而匿,得遇而诛,得败而亡。”堪比寂灭后期的妖虎不是一般修仙者能应付得了的,因此但凡妖虎现身的消息传出,必有高手特意前往寻而诛之,以免其祸害苍生。 “艮宫”,对应着“生门”,性属大吉。艮者,山也。棕色长桥的末端连接着一条山间小路,蜿蜒深至巍峨的青山之中。正如桥头石碑上的“艮宫”二字般苍劲,群山连绵,高耸入云,崇山峻岭,层峦叠嶂。山脚路口处也立有一块石碑,上刻“生门”二字。 众人深吸着清新的空气,踏上了进山之路。 小路虽不宽阔,但平整易行,在群山中穿越,却始终不盘山而上。 走了数个时辰之后,赫连馨有些不耐:“不知这条路欲将我们引向何处,只希望千万不要像休门中‘漂洋过海’那般冗长……” “自然是引向生门的终点,艮宫的出口。”贝元闭道。 皇甫玉忽而淡然一笑:“看棕色长桥的雕刻,守护出口的应该是虎类妖兽,正好艮宫峰峦雄伟,令我想起一句俗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用来形容此刻的我们,恰如其分。” “三大妖虎已经很厉害了,守护艮宫出口的妖虎必定实力非凡。要想拿到生门的奖励,恐怕还要经历一番苦战才行。”卢海龙显得忧心忡忡。这支队伍经历了震、巽两宫之后,死的死,伤的伤,倘若最后妖虎实力过于强悍,众人尽皆丧生于大吉门之中也并非无可能。“如今只有我与赫连馨的五行灵珠尚存,真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只好再用那一招了……”卢海龙心中盘算 着。 前方的道路忽然起了变化,沿着一座山峰迂回而上。这座山峰似乎与其他的略有不同。其他山峰都呈现出苍青之色,而眼前这座却是翠绿惹眼。 “奇怪,整片山脉都是松柏密布,唯独这座不同。”贝元闭疑惑道。他走近一棵树,仰头望了望,树很高,冠顶的树叶茂密繁荣,青翠欲滴,整座山都长满了这种树,因此才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颜色。“这是什么树?我还从未见过。”贝元闭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众人。 “树干挺直似杨,枝条柔韧似柳,树叶茂密似槐,颜色翠绿似朴。我修仙百余载,云游四方,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树。”卢海龙道。 “这条路绕过了十几座山,唯独沿此峰而上,难道峰顶就是艮宫的终点?”柳茵茵道。 “是不是上去就知道了。各位,小心妖虎。”贝元闭道。 山高路回旋,呈“之”字形的山路并不狭窄,但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天空,因此光线很暗。众人纷纷提剑在手,提防着可能会从暗处突然跳出的妖虎。可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多余了,一直走到了山顶,妖虎也没有出现。换句话说,这里并不是艮宫的终点。 山顶很平坦,但除了树木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望着另一侧迂回下山的道路,卢海龙忽然站住了脚步。 众人都警惕地停了下来,可周围平静如前,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卢兄,怎么了?”贝元闭小声问道。 “这里是术藏宫,并非平凡世界,如果山顶什么都没有,山路又为何无缘无故地通往此处?布下术藏宫的仙剑们没有必要特意将我们引上山顶又再引下去。各位细心寻找,此处必定有什么东西。” 卢海龙的话有道理,众人散开,进入道路两旁的密林仔细寻找。可林中连石头都一块未见,花、草也一株未长,除了树还是树。许久,大家回聚山顶,一无所获。 卢海龙皱眉陷入了沉思。 “看那儿,有果子!”柳茵茵忽然指着高处叫道。众人抬头一看,果然,在一棵大树的一根枝条上,挂着一串绿色的果子。此树生得也与其他树木不一样,树干尤其粗壮,只不过绿色的果子唯独只生在一根枝条上,又是和树叶相同的绿色,在暗淡的光线下的确不太容易发觉。 卢海龙嘴角一扬,高高跃起,对着果子抓了一把。落地之后摊开手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果子如同葡萄般大小,绿油油的,甚是好看。 “来,一人一个。”卢海龙道。 “这果子能吃吗?”皇甫玉怀疑。 “肯定能吃。”卢海龙将果子丢入了嘴里,轻轻一咬,香甜的汁液顿时溢满口中,让人都舍不得咽下。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陶醉在美妙的滋味之中。“嗯?”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自己的右肩,断掉的右臂已经完好如初了。 再看看其他人,贝元闭的断手也再生了,柳茵茵与皇甫玉的伤势也已经痊愈。 “舒服……看来这种绿果的治疗功效丝毫不亚于红丹!”贝元闭惊喜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绿果令断肢再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红丹,而且我觉得体力似乎比以前更加充盈了。”卢海龙笑道。 “早知道我就不吃了,我根本没受什么伤,真是浪费!”赫连馨懊悔不已。 “嘻嘻,赫连姐姐,别懊悔了,你看那里。”柳茵茵指了指粗大的树干,上面赫然多了两列发光的字迹:“一人一颗,下山即化。” “唉,”贝元闭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多摘些带走呢,真是可惜。” “知足常乐,贪心不得。”柳茵茵笑道。说完,她奋力跳了一下,落地后欣喜道,“果然,跳得比原来高多了!而且,我看见前面还有一座红色的山!” 贝元闭的双眼立即精光连闪:“红色的山?肯定有红果!我们快下山吧!” 路上,贝元闭忽然问道:“卢兄,这绿果生得如此隐蔽,而且树干上的字迹是摘了果子之后才出现的,若非是你与柳姑娘心细眼尖,我们岂不是会错过这等宝贝?倘若如此,生门之‘大吉’何在?” “贝兄,你错了。生门有吉,但好事终究不会自己落在我们头上。我们还未遇到妖兽就已经得遇绿果,若真因未能发现而错过了,那也只能说是我们自己的失误。总之,良机并非时时都有,也并非人人可得。” 听了卢海龙这番富有哲理的话,贝元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众人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时要快了许多,当跨出山林的刹那,远处一座丹红似火的高山映入了眼帘。 “嗬,好漂亮的山!”众人连声赞叹道。青山群中,朱红一点,仿佛绿叶衬托红花一般,用“妖娆”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似不远,但众人还是走了许久,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来到了“红山”脚下。 真乃“只可远望而不可近观”,接近红山之后,大家发现它并非那么“妖艳”。山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之所以呈现出红色,是因为漫山遍布一种古怪的红色石头。 卢海龙拿起来一块,掂了掂,很重,而且略有温热之感。当他仰头望向山顶之时,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峰厚礼 ()这一丝波动是从背上的剑套中传来的。不仅仅是卢海龙,其他人也同时感觉到自己的仙剑有一些异样。大家不约而同地抽出了仙剑,只见剑身上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似乎因为某种感应而在有规律的波动。侧耳倾听,甚至还能听到轻微的嗡鸣声。毫无疑问,这种感应的源头就在红山顶上。 怀着诧异而又好奇的心情,众人沿着山路迅速前行。越接近山顶,那种共鸣的波动就越强烈、越明显。 红山的山顶同样是一片宽阔而平坦的地方,与绿山不同的是,这里光线极佳,方圆数百丈所有的东西都一目了然,因此,感应的源头很容易就被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此坑位于山顶的正中位置,散发着滚滚的热气。众人走近之后,向坑中一看,里面居然是赤红色的岩浆!岩浆中时不时冒出一个气泡,正是这种气泡的破裂引起了仙剑的波动。 “怎么回事?我的仙剑居然在颤抖!”贝元闭惊讶万分。 卢海龙从一旁捡起一块红色的石头,丢入了岩浆之中。伴随着“哧哧”的声响,石头迅速地熔化成同样的岩浆,融了进去。“看来,这赤红色的岩浆就是由山上的矿石熔化而成的。”卢海龙道。 “我有种感觉,这并非是一般的岩浆……”皇甫玉道。她略一思索,而后慢慢地将自己的晓光剑放入了坑中。在仙剑触到岩浆的刹那,顿时光芒四射,灿灿生辉,将周围映照得一片白亮,剑身不住地颤抖着,轻鸣声不绝于耳。岩浆坑很浅,只没入了大半段剑身,片刻之后,忽然“叮”的一声剑响,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皇甫玉轻轻将剑提起,握在手中,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沿着手臂传遍了身。“我的仙剑品级居然上升了!”皇甫玉感受着手中仙剑强大的威能,激动地说。 惊讶于方才的奇异景象,又听皇甫玉如此一说,众人纷纷将仙剑没入岩浆之中。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相辉映,就如同放了一个绚烂的烟花。在听到鸣响之后,大家重新拿起仙剑。果然,就如同被重新铸造过一般,所有的仙剑都散发着强烈的威能。五个人的仙剑都是极品仙剑,按品级来说,极品仙剑之上就是十八柄绝世仙剑。但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即便是铸剑造诣再高的修仙者,穷其所能的极限也就是极品仙剑。而如今,五人的仙剑都超越了极品,虽然离绝品还差得远,但已经是不可铸造而成的品质了。 “哈哈,太好了!我们的仙剑可谓是‘绝品之下第一强’了!”贝元闭非常激动。 “想不到这岩浆居然能摒除仙剑中最后一丝杂质……”卢海龙看着明亮如镜的仙剑,手在微微地颤抖。强大的剑器,是所有修仙者都梦寐以求的宝贝。也正因为如此,绝世仙剑才惹得万众垂涎。 “生门,果然吉利。”皇甫玉笑道。 “好像前面还有好事在等着我们呢!”赫连馨指了指远处。众人举目眺望,在目所能及的天际,有一座褐色的山峰。 踏入生门以来,众人已经收到了两份“大礼”。在踏上褐色山峰之前,卢海龙还是提醒了大家一下,此山也有可能是艮宫的终点。 褐山之上同样寸草不生,褐色正是泥土的本色。登上山顶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乃是一座硕大的水潭。待走到潭边之后,众人发现,与其说是水潭,不如说是“泥潭”更为确切。潭中的水浑浊不堪,只比山土淡上少许。没有看到妖兽,也没有看到出口,显然这里仍然是生门中的一份“厚礼”,可面前这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肮脏泥潭究竟有什么奥秘? 贝元闭将仙剑垂入潭中,没有任何反应。“这不可能是给我们喝的吧……”贝元闭语出惊人。 赫连馨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亏你想得出。”她在潭边俯下身来,捧起了一些潭水,忽而又放开了手。她站起身来,表情很是怪异:“我想,这潭水是给我们沐浴用的……” 贝元闭哈哈一笑:“你这想法比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赫连馨却十分肯定地说:“我并非瞎猜,你碰一下潭水就知道了。” 听她这么一说,贝元闭也俯下身子,将手伸进了潭水中。出乎意料的是,潭水顺滑而又温热,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那惬意的感觉确实让他很想跃入潭中泡一会儿。 “噗通”,贝元闭跳入了泥潭之中,赫连馨也跳了进去。其他人起初心存疑惑,但在触碰了潭水之后,都立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众人就这么被温热的潭水包围着,身上下的毛孔都似乎张大了不少。大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从潭水中吸取着什么,奇异的感觉强烈而又舒适,仿佛久旱之后滂沱的大雨,好似严寒之后炽热的骄阳,那种美妙的惬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片刻之后,那种舒适感渐渐消失了,众人也明白了潭水的作用。泥潭中仿佛有什么特殊的药剂,居然能提高身体的强度!煅体,是修仙过程中辛苦而重要的一环。对于这五位境界高深的人来说,煅体几乎已经到达了尽头,即便再努力,也不可能再有明显的提升。但浑浊的泥水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众人的身体强度提升了不少! 大家爬上了岸,泥水竟然没有丝毫沾身,都滴入了潭水之中,衣物依然干爽,泥潭依然平静。 贝元闭上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举目远 眺。这等“厚礼”,谁会嫌多?令他欣喜的是,天边还真有一座颜色不同的山峰。 这回的山峰是金色的。山上开满了谁也没有见过的金黄色小花,淡雅的香气随着微风扑鼻而来,漫山的花朵在风中摇曳,荡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心旷神怡的景色,沁人心脾的香味,众人仿佛漫步在花园之中一般。 山顶同样被花朵覆盖着,唯有平地当中的几簇小花有所不同,比其它花朵高了许多,大了许多,颜色也偏暗。 卢海龙走上前去,轻轻碰了一碰,花朵只轻微摇了两下。微风徐徐吹过,其余花朵尽皆随风摇摆,可唯独这几簇纹丝不动。他想了一会儿,摘下了一朵花。 沉!这是花朵入手后的第一个感觉。拳头大小的花怎么会那么重?带着疑惑,他轻轻地拨开了层层花瓣。 “花蜜!”卢海龙惊讶道。原来,在花朵中包裹着的是金黄色的花蜜,难怪如此之沉。花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他仰头部倒入了口中。花蜜入腹,满口留香。那温润的清爽,那柔和的甘甜,让他不断地咂着嘴赞叹:“真乃玉液琼浆,你们……”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花朵,惊愕的神情溢于言表,“这花蜜居然可以提升境界!” “什么?”大家分别摘了一朵花,饮尽了花蜜。 自从踏入术藏宫起,众人的境界就被强行压制在大乘后期。在饮下花蜜之后,居然可以不受禁制约束,提升到了渡劫前期。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众人的境界是提升而不是“恢复”。比如柳茵茵,她的境界才是大乘中期,不受术藏宫中的禁制约束,而如今她的境界已经跨入了大乘后期,那美味的花蜜,的确是提升修为的灵药! “真可谓‘苦心修行十几载,不如一朝饮蜜功’呐!”贝元闭大笑道,“不错,我对这个生门很满意。” “你会更满意的。”卢海龙微微笑道,“前方还有一座蓝色的山。”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来到了蓝山脚下。仰头望去,那种蓝色清澈而又明亮,乃是山石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整座山峰闪闪发光,山石有如水晶般透明,有如天空般纯净,有如大海般清朗,实在是美不胜收。 当攀至山顶,众人发现了一处涌泉。泉水沿着山坡流下之后,沿路被山石逐渐吸收,所以并未形成河流。 毋庸置疑,这泉水也是可以饮用的。大家一人接了一捧水喝下,清凉的感觉传遍身,境界提升之后所缺的灵力瞬间补满,而且有一种源源不断恢复灵力的奇妙感觉。贝元闭试着施展了《一气三元》身法,所消耗的灵力果然很快就恢复了,换言之,喝下那捧泉水就相当于服下了一颗长久有效的“沁华丹”。 卢海龙忽然严肃地说:“经过了五座山峰,我们得到了五份‘厚礼’,想必艮宫也应该快到终点了。虎类妖兽尚为其次,我最担心的是最后一宫坤宫,对应的是大凶的死门,生与死相对,生门的奖励越丰厚,就意味着死门越险恶。” 贝元闭收起了笑容:“卢兄,你如何知道艮宫快到终点了?”他向着远方眺望,一座黑色的山峰矗立在前方。 “五座山峰正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更何况那座黑色的山峰,看颜色也不像是什么‘好山’。艮宫的终点必定就在上面。” “也罢,‘礼物’得的够多了,该是大战一场的时候了。”如今的贝元闭可谓是信心十足。 众人下山之后,朝着黑色的山峰前进。这座山峰距离蓝山并不远,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山脚下。山峰高得出奇,而且非常陡峭,山上的砂石泥土都是令人感到压抑的黑色,唯独在山路旁边的一块巨石之上,有三个苍白的大字:“天任峰”。“天任”正是艮宫生门对应的星曜,看来卢海龙料想的没错,终点就在山顶上。 沿着盘旋的山路前行了数个时辰,大家终于来到了山顶。 供人休息的小屋就在平地中央,但与其他几宫小屋不同的是,这座房屋多了一个宽敞的院落,一只妖虎就趴在院子里,鼾声如雷。妖虎体长足有五丈多,身躯壮硕,在雪白的皮毛上嵌着红色的花纹,十分醒目,额头上的“王”字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好一头漂亮的妖兽!”众人不禁在心中赞叹。这种妖虎似乎从未在青龙大陆的历史中出现过,大家并不知晓它的厉害之处。妖虎双眼紧闭,耳朵时不时轻轻地抽动着,看样子睡得很沉。 卢海龙传音道:“尽量不要发出声响,看看能不能冲进去。”妖虎趴在院子正中,离房门大约有两丈左右的距离,避过妖虎似乎并非难事。 众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贴着院墙悄悄地向房门处移动。十丈,七丈,五丈……离房门越近,大家心中就越是紧张。好在,妖虎一直没有醒来。当走在最前面的卢海龙距离房门仅有三丈远之时,他突然传音道:“冲!”这么短的距离,疾速冲进去就完事了。 就在卢海龙即将撞入门内之时,忽然眼前一花,妖虎的尾巴当胸横扫过来,他大吃一惊,后面还有四个人,根本来不及后撤,只能向上跃起,同时大喊:“快跳!” 身后是贝元闭,他也看到了扫来的虎尾,几乎与卢海龙同时起跳。第三个人是柳茵茵,由于前面两人的遮挡,等她反应过来时虎尾已经甩到面前 了,好在她个子娇小,一猫腰从虎尾下面闪了过去。再后面是赫连馨,前面的柳茵茵突然减速弯腰,她来不及停住步伐,撞在了柳茵茵的身上,听到卢海龙提醒时,虎尾已经扫到她的身上了,迸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虎尾强大的力道将她抽得飞起,又狠狠地撞在了后面的皇甫玉身上。 赫连馨艰难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刚才虎尾抽在了天陨甲上,宝甲在那道“咔嚓”声中裂成了碎片。如果不是天陨甲挡了这一下,她不死也得重伤。虎尾一扫抽裂天陨宝甲,这是何等的威力! 妖虎已经站起身来,红底白纹,吊额金睛,头上的“王”字熠熠生辉。它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虽然房门离卢海龙近在咫尺,但他是绝对不会抛下同伴独自求生的。 “嗷”妖虎突然狂啸一声,真可谓惊心动魄、震耳欲聋。正所谓: 潇潇龙吟彻九天, 飒飒虎啸威八面。 翻江倒海云腾雨, 地动山摇风逐电。 “先发制敌!”卢海龙大喝一声,迎面冲了上去。其他人立即分散开,从各个方向攻击妖虎。妖虎身上的红色斑纹闪闪发光,只见它抬起双爪,重重地往地上一拍,迸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地面立即龟裂开来,一股猛烈的气浪爆发,众人都被震飞了,连院墙都部震塌,但房间却完好无损。 这种震击地面将敌人弹开的招式,撼地莽熊也会,但与眼前的妖虎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妖虎震地之后,迅猛地冲向了贝元闭。贝元闭刚立稳脚跟,见状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妖虎却根本没有被他忽然化出的三道身影所迷惑,径直扑向了真身。贝元闭大惊失色,再次施展《一气三元》,妖虎只稍稍转了一点方向,一爪抓在了他的背上,“吱”,发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贝元闭侧飞了出去,天陨甲就如同纸片一样被抓成了碎片,他的背上也被挠出了深深的三道爪印,伤口翻卷,血流如注。 一次或许是碰巧,两次就可以确定了,妖虎竟然能察觉到贝元闭的真身是哪一个,他引以为豪的保命绝技对妖虎根本不起作用。 妖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贝元闭的喉咙,皇甫玉与赫连馨连忙一左一右夹击过来,妖虎见状止了步,抬起一爪抓向皇甫玉,尾巴顺势扫向赫连馨,贝元闭趁机一骨碌翻起身来。 皇甫玉的剑峰与虎爪狠狠撞在了一起,瞬间被顶回,弯成了弓形。皇甫玉心中骇然,晓光剑可是极品仙剑,又在红山上经过岩浆浸泡,居然刺不进虎掌。借着仙剑弹直的力道,她飞身退开。妖虎背后,赫连馨一剑斩在了虎尾根部,却只砍掉了一小撮虎毛,虎尾坚硬无比,隔着仙剑依然抽在了她的脖颈上,并且反向绕回缠住了仙剑,而后用力收紧。赫连馨被可怕的箍力卷得贴在了仙剑上,动弹不得。 妖虎扬起尾巴,卷着赫连馨抽向卢海龙,卢海龙连忙收剑退让,生怕伤到自己人。妖虎就这么一边爪扑一边甩尾,令众人无法近身。赫连馨几乎快被甩晕了,脖子被拉得生疼,右手又动不了,她一直试图挣脱,但虎尾卷得实在是太紧了,仅用左手根本掰不开。 赫连馨急中生智,传音给柳茵茵。柳茵茵挥剑冲向妖虎,当虎尾甩过之时,她倒转仙剑,瞅准时机将剑柄递到了赫连馨的手中。赫连馨立即反手一剑斩在了妖虎的后腿上。所幸,妖虎身躯的防御并不像虎爪与虎尾这般坚硬,它的腿上被仙剑划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疼痛的妖虎大吼一声,将赫连馨甩飞出去。 妖虎愤怒地转过身来,看到了手无寸铁的柳茵茵后,猛地扑了过去。卢海龙挥剑来挡,被妖虎一掌拍开,柳茵茵已经疾速后撤,妖虎又转而扑向了刚站起身来的赫连馨。赫连馨双剑并举,妖虎额头上的“王”字突然光芒大盛,刺眼的红光照得赫连馨睁不开眼睛,妖虎趁机狠狠一口咬碎了她的喉咙木灵珠破了。 妖虎伤人之后立即高高跃起,越过了几人的头顶,再次扑向了柳茵茵。 柳茵茵赤手空拳,只得侧身避开,重生的赫连馨连忙将仙剑抛还给她,柳茵茵对着仙剑伸出了手,可妖虎似乎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尾巴一甩击飞了仙剑,腾身抓向了柳茵茵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贝元闭忽然如同疾风般掠过,推开了柳茵茵,妖虎扑了个空。 妖虎大怒,直追贝元闭而去,贝元闭径直冲向了山顶平地的边缘,再往前就是陡峭的山坡了。贝元闭大喊道:“快进屋!” 这一声提醒了众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过关而并非击杀妖虎。如今妖虎追着贝元闭而去,正是冲进房门的好机会。“我来助你!”卢海龙道。如果四个人都进了房屋,贝元闭必定独木难支,凶多吉少。 “快进去,我自有办法!”贝元闭急切地呼喊,沿着平地的边缘疾奔。他侧首瞥了一眼,看到卢海龙进了房门之后,陡然转向冲向了房屋。妖虎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进屋,急追而去。眼看着贝元闭是来不及进屋了,大家心中焦急万分。就在妖虎即将追上他的时候,贝元闭突然再次转向,再度冲向了平台边缘,同时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冲向了不同的方向。妖虎不吃这一套,它凶猛地扑向了当中那道身影。众人心中皆是一沉,这下恐怕不妙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坤宫死门 ()前方就是陡峭的山坡,贝元闭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他头也不回,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空中的妖虎骤然下落,将他压在了爪下。可令所有人吃惊的是,贝元闭的身影居然消失了。妖虎扭头一看,贝元闭的前脚已经跨入了房门之中,最后还冲它挥了挥手。妖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双爪狠拍地面,真的是响彻万里,惊天动地,可一切都是徒劳。 贝元闭跨进房门,席地而坐。卢海龙惊奇地问:“贝兄,你的《一气三元》身法不是对妖虎不管用吗?何以骗过了妖虎?” 贝元闭得意地一笑,道:“那是‘虚三元’不管用,我刚才施展的可是‘复三元’。”说罢,他拿出万荣丹药瓶,吞了一颗,他背上的伤可不轻。 众人只知道贝元闭的身法叫做“一气三元”,却不知其中还有“虚三元”、“复三元”以及“实三元”三个层次。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贝元闭解释道:“‘虚三元’,三道身影其一为真;‘复三元”,其一为真但可移形换位,‘实三元’,三者皆真。” 经过解释,大家都明白了,不禁纷纷赞叹起这绝妙的身法来。 “既然妖虎识不破‘复三元’,为何不开始就用?你这伤岂不是白受了?”皇甫玉不解。 贝元闭摇头苦笑:“无奈,我这‘复三元’完是被妖虎逼出来的……就在它抓碎天陨甲时,我心中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却忽然领悟到了‘复三元’的奥秘。之后我就一直盘算着,该如何用‘复三元’助大家进屋。其实我以前参悟了许久,可惜都不得要领,方才却被妖虎逼得茅塞顿开,受此伤也算值了。” 卢海龙看了一眼房外踱步的妖虎:“这头妖虎的实力绝对不在耀光圣熊之下,可能还有许多招数未曾施展。我们只损失了两件天陨甲和一颗木灵珠就安然过关,多亏了贝兄的身法绝技。” 贝元闭轻轻点头:“艮宫已过,有惊无险。术藏八宫只剩下最后一宫了。” 气氛凝重起来。众人的眼神中,有紧张,有激动,有喜悦,有期待。这是最后的休憩,绝世仙剑在向他们招手,只要通过最后一关坤宫死门。 “成败在此一举!”卢海龙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坚定地说,“走吧!” 从另外一扇房门出去之后,众人再次看到了八色长桥。这会儿黑色长桥已无屏障阻拦,一行人逐渐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一入艮宫心意安, 厚礼得自五宝山。 生门之末妖虎踞, 身法卓绝易通关。 …… 黑色长桥的雕饰是狮,是八大类妖兽中最强的一类。妖狮三王血纹狂狮、霜鬃烈狮、碧睛皇狮的实力已经等同于大乘前期的修仙者,是令所有宗派都闻之色变的可怕妖兽。好在妖狮大多高傲,多隐于旷野荒漠,很少与人相遇,更别说三大狮王了。在青龙大陆漫长的历史中,唯有血纹狂狮露过一次面,另外两大狮王都是在亘古流传下来的记载中所提及。 卢海龙还记得《古今异志》中所写:“一名猎户在打猎时,寻到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幼狮,遂系数捉回,有的卖与王室官宦、达官显贵,有的卖到酒楼当珍馐野味,余下的部在村中当晚的庆典时杀死祭神。母狮觅食回巢后,循着幼狮气味追到了村中,恰遇杀狮情形,勃然大怒,悲恸嚎天,遂将在场的男女老少一并咬死。母狮乃妖兽,不惧一般刀枪剑器,凡人无法抗之。有逃命不死者,去临近宗派求救,请得寂灭修仙者数名,力斩妖狮当场。却不料,此举更是引来天大的麻烦。公狮竟乃三大狮王之一血纹狂狮,其身三丈,其鬃微黄,有斑纹夹杂其中,鲜红如血,故而得名。妻离子散的狮王雷霆震怒,狂性大发,一夜之间将该修仙小宗灭门,村子方圆数十里之人皆为其所害。最终,赤日宗出动大乘修仙者三名,重创血纹狂狮。由于人失理在先,遂放其一条生路。血纹狂狮哀号数日后,方才隐去。人有亲之情,妖兽亦如此。残伤其幼仔,双亲必生哀。若将心比心,人何其毒哉?得此教训矣,世人莫如该。” 这是血纹狂狮唯一的一次现世。 卢海龙边走边回想着书中所写。凌驾三大狮王之上的狮类妖兽,究竟有多强? 许久之后,众人终于走到了长桥的尽头,可此处却依然云雾弥漫,视线不佳。走下长桥,右边是一块刻着“坤宫”二字的石碑,漆黑色的字迹让人心生一丝不安。大家都抽出了仙剑,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当走了数步之后,浓密的云雾忽然散去,红日当头,光芒万丈。大家惊讶地发现,前方不远处,居然有数道身影席地而坐。 坐着的身影众人都认得,龙族的囚牛、睚眦、狻猊以及贝元开,一共四人。他们看到卢海龙这一行人从云雾中走出之后,也是惊讶万分。 囚牛站起身来:“卢兄……真没有想到,你这组能有五个人来到这里。” 睚眦、嘲风等人也纷纷站起身来,包括囚牛在内,所有人身上都有不少伤痕,但都是些轻伤。 “囚牛兄,你那几位兄弟……”卢海龙本不想问的,可看几人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的神情,他不禁有些纳闷,以龙族九兄弟感情之深厚,不应如此。 囚牛苦笑一声,答道:“嘲风在震宫伤门被雷击伤,蒲牢和霸下在巽宫杜门耗光了功力,狴犴与负在兑宫惊门中了剧毒,螭吻在艮宫生门受了重伤,他们几个都先后出术藏宫去了。我这一组唯有孟凡涛不幸丧生在震宫。卢兄,你的队伍还有三人呢?” 卢海龙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伤,淡淡地说: “冲寅在兑宫惊门中了毒,出术藏宫去了。小苗和姜胖……双双死在震宫伤门。” 囚牛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卢兄,节哀。” “哼,都是老孟出的馊主意让大家分组。一起闯关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亡?”贝元闭冷声道。 贝元开瞥了他一眼:“老孟死都死了,你还骂个什么劲儿?” “他死了是自私应得的下场。”贝元闭不屑地说,“我就纳闷了,你在第一宫就丢了金灵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贝元开冷笑道:“让你失望了,我洪福齐天,有惊无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绝世仙剑,绝对有我一柄!” 贝元闭只吐出三个字:“走着瞧!” “不要吵了,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聚,当齐心协力才是。死门大凶,生死难料,希望你们两兄弟先将个人恩怨放在一边,与大伙同舟共济。”皇甫玉劝道。 卢海龙问囚牛:“你们为何在此休息?”既然他们进了坤宫,应该是做好了准备,可这伙人好像是在等待卢海龙这几个人一般。 “没办法,卢兄,你瞧。”囚牛指了指众人身后。在不远处,有一堵极高的白色围墙,向两边无限延绵,看不见围墙内的情景。围墙上仅有一扇黑色的大门,呈拱形,两片门扇紧紧地闭着,严丝合缝,不漏一点儿光。在门拱上方的墙上,写着两个大字:“死门”。大字上有丝丝干涸的墨迹垂下,连门前的台阶上都有许多干掉的墨滴。两片门扇上各写着四个白色的字迹:“余者齐聚”,“方能进门”。 “有禁制。”囚牛道,“不过现在你们几个来了,禁制应该解除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前,伸手轻轻一触,一道白色的光壁出现。他惊讶地说:“咦?难道还有人活着?” 剩下的只有“五大宗派杂牌军”那支队伍了。在经历过之前数个宫的凶险之后,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那一组几乎是不可能来到这里了。 “真是出乎意料。”囚牛微微一笑,“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战力。”说完他又盘膝坐下了。 “不管是谁,希望他们在来到坤宫之前不要死在其他的地方。”卢海龙也坐了下来。 就这样,众人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日,两日……足足等了十日之后,迷雾中才走出一道身影。 “方老头!”柳茵茵惊呼一声。 来的人正是方万流,他目光暗淡,头发乱七八糟,衣衫褴褛,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身上下满是伤痕。见到众人,他惊讶无比:“你们……” “老鸟,这么落魄还强入死门?”卢海龙问道。 方万流叹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过了八宫,只差最后一宫就能见到绝世仙剑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闯一闯!我的伤都是轻伤,不碍事。” 卢海龙掏出大还丹药瓶,抛进了方万流的怀里。不用问也知道,他的万荣丹肯定吃完了。 方万流颔首称谢,打开药瓶一看,里面只有最后一颗大还丹了。他又塞上瓶塞,扔了回来:“只有最后一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贝元闭走到方万流身边,递给他一个药瓶。方万流有些迟疑,接过药瓶打开瓶塞,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万荣丹?你怎么会有赤日宗的万荣丹?”他的声音高了起来。 还没等贝元闭开口,贝元开就冷笑一声:“万荣丹,大还丹,想要什么他都有!” 方万流道:“我忘了,阁下尊号‘无影盗神’,有一瓶万荣丹又有何稀奇?谢了。” 服下万荣丹之后,方万流的气色好了许多。他长叹一声:“他们死了,都死了!这术藏宫真是太可怕了,我自从开始修仙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应付的对手!” 柳茵茵问道:“对手?你说的是……” “当然是那些妖兽!”方万流恨恨地说,“沼泽、落雷、迷宫什么的就够让人头疼了,每一宫最后的终点居然还有厉害得变态的妖兽把守!上官飘死在兑宫,慕容秋和尹梦寒双双死在震宫,温廷英自爆了,与艮宫的妖虎同归于尽,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们闯宫的顺序是什么?”卢海龙忽然问道。 方万流想了想,答道:“大家一起过了乾宫之后,我们先去的坎宫,然后是兑宫、震宫、离宫、巽宫、艮宫。” 卢海龙微微摇头:“你们居然连闯小凶惊门和中凶伤门,伤亡惨重也在情理之中。” “咦?你们最后两宫的顺序和我们一样啊,怎么没有遇到?”柳茵茵道。 “我们每闯一宫都极为不易,消耗的时间太久,想必是岔开了吧。”方万流道,“对了,柳丫头,多谢你在景门和杜门留下的提示。” “你们看到了?”柳茵茵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留下的?” 方万流点点头:“除了你,还有谁这么细心?要不是你的提示,就凭他们那几个笨脑袋,几时才能想到过关的方法?” 囚牛道:“原来那提示是柳姑娘留下的。杜门的我们没看见,只看到了景门的。囚牛在此谢过姑娘。”说罢,他抱拳向柳茵茵做了个揖,柳茵茵也客气地还了个礼。 “茵茵,你在杜门也留了提示?”赫连馨疑惑地问道。 “嗯。在景门我留了两个,指出了迷宫的奥秘和出口的机关。杜门我留了三个,分别告诉他们要隐匿气息、隐匿灵力,还有虚空长桥的事。”柳茵茵庆幸,“还好,提示并未自动抹去。” 听到“自动抹去”几个字,卢海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囚 牛道:“囚牛兄,不知你们那组的闯宫顺序是什么?” “巽宫、震宫、艮宫、兑宫、坎宫、离宫。” 卢海龙心中盘算了片刻,又问道:“那你们过震宫时有没有杀死耀光圣熊?” “当然。耀光圣熊不死,天冲河就不会干。孟凡涛正是被耀光圣熊杀死的。” “唔,看来我想的没错。守宫妖兽在每一组人出去之后,会完恢复到初始的状态。”卢海龙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剑仙们要如此布设坤宫,让我们聚齐之后再闯呢?” 囚牛点点头:“唯一的解释就是死门极度危险。” “守护死门的应该是狮类妖兽,囚牛兄心中可有推测?”卢海龙又问。 囚牛摇了摇头:“其余七宫的守护妖兽我早已有数,唯独猜不到这狮类妖兽。” “那守护艮宫生门的妖虎是?” “赤练桀虎。”囚牛微微一笑,“也难怪你们不认得,这种妖虎自从仙魔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哥,禁制没了。”站在大门前的狻猊喊道。 “让方兄再休息一会吧。”囚牛道。 方万流忽然轻轻地拉了拉柳茵茵的衣袖,小声问道:“柳丫头,我的沁华丹都吃完了,你那儿还有没有?我现在灵力尚未完恢复,能不能给我一颗?”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盯着其他人的身影。 柳茵茵哭笑不得:“不就是沁华丹么,又不是什么宝贝,你这么贼溜溜的干什么?”而后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 “唉,这不是怕丢人吗?”方万流接了过去。 柳茵茵苦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们也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走到了这里。你是从艮宫过来的吧?生门有恢复灵力的泉水啊,难道你的灵力都是在与妖虎拼斗中消耗的?” “嗯。那泉水都浪费了,我刚好在之前的巽宫吃掉了蓝丹,灵力一直很充沛。可那时万荣丹早就分给他们吃完了。你说怪不,生门帮我们提升了武器的品质,帮我们恢复了灵力,怎么单单没有帮我们恢复伤势呢?唉!”方万流摇了摇头。 “不对吧?”柳茵茵不解,“第一座绿山上不是结着绿果吗?那个可以恢复伤势……” “什么?绿果?”还没等她说完,方万流就惊讶地叫出了声。 “对啊,绿果,你们没吃么?除了绿果和你说的那两个,还有花蜜和泥水。”柳茵茵道。 “花蜜?泥水?”方万流的声音更高了,引得众人都望向了这边。 “柳丫头,你快告诉我,花蜜和泥水有什么用?”方万流摇晃着柳茵茵的肩膀。 柳茵茵道:“别急,别急!花蜜可以提升修为境界,泥水能够增强身体强度。” 方万流急切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懊丧地拍着大腿:“完了,完了,都错过了!绿果没看见,花蜜没去找,泥水看是看见了,但是没敢喝……” “哎呀,谁说泥水是喝的了?那是沐浴用的。绿果和花蜜么,的确挺难找的,都在山顶上,不容易发现。算了,既然错过了就别去想了。”柳茵茵安慰他。 “我就说肯定每座山上都有好处,老温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那个睁眼瞎……”方万流口中埋怨着,而后嗟叹连连,“罢了罢了,看来我是没那个福分。老温……算了,不管怎么说,是他最后自爆才救了我。” “快吃你的沁华丹吧。”柳茵茵道,“大家都等着你呢。” 方万流倒出了几粒沁华丹,吃了一颗,然后将药瓶递还给柳茵茵:“我算是亏大了,就不跟你客气了啊,让我多拿几粒。” “瞧你说的,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柳茵茵收起了药瓶。 方万流点点头,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怎么了?”柳茵茵问。 “柳丫头,”方万流压低了声音,“小苗和姜胖……” 柳茵茵轻轻地点了点头,忧伤地说:“震宫,伤门。” “唉……”方万流也不知是叹了第几回了。而后他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借助万荣丹与沁华丹的功效,方万流很快就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我好了。”他站起身道。 众人纷纷站起,一同聚向了门前。囚牛轻轻推开了大门,跨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一同迎接术藏宫最后的挑战。就在最后一人进入之后,大门竟然缓缓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围墙。 大门的这一边是一片旷野戈壁,荒凉无比。碎石砂土使得地面呈出苍白的颜色。天色暗淡,大风劲吹,扬起一片片沙尘。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十几丈开外的一头狮子身上。 与其他几宫的妖兽相比,这头妖狮的身躯算不上庞大,仅有丈许,身上毛皮的颜色与戈壁的颜色相近。它端坐在地上,冷漠地注视着众人,脖颈上一圈狮鬃威风凛凛,随着大风飘动。 “只要干掉它就过关了?这么简单?”方万流惊讶道。他原以为死门必然是人间炼狱,极度凶险,可眼前的场景似乎与“死门”二字不太相配。 “我们以十敌一,想不胜都难。”贝元闭也信心十足。 睚眦忽然低声对囚牛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父亲留下的那卷书册中提到过,他早年间曾与一头妖狮旷日持久地大战了七天七夜,仍未分出胜负?” 囚牛心头一震,一段近乎忘却的记忆浮现在了脑海之中。“莫非……” “吼”突然,妖狮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曜天狮 ()“啊?”众人齐声惊呼。 妖狮一声怒吼之后,身形居然以一化七,一排妖狮模样如出一辙,仅仅是狮鬃的颜色不同而已。 “一、一气‘七元’?”贝元开从未见过这等招数。 “诸位,不妙了。”囚牛道,“此乃‘七曜天狮’……” 话音未落,七头妖狮突然一起咆哮着冲上前来。 睚眦双臂一震,金光灿灿的蛟龙炀骨刀出现在他手中,狻猊也祭出了应龙震山鼎,修仙者们纷纷挥起仙剑,一并迎敌而上。囚牛召出蟠龙咒魂琴,后退数步,单膝翘腿而坐,横琴架于腿上。 七头妖狮之中,一头红色鬃毛的突然张开大口,红光在其喉间聚集,“轰”的一下,一颗巨大火球疾速射出。众人连忙散开躲避,与此同时,右边一头蓝鬃妖狮猛然甩头,一片冰箭扑面射来,众人散得更开了。 柳茵茵、方万流与卢海龙三人正对着当中一头白鬃妖狮,妖狮在三人面前急停,突然仰天怒吼,此声就如同晴天一个霹雳,震得三人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脚下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囚牛的琴声恰到好处地传来,急切而又清晰的琴音令三人如同醍醐灌顶,精神为之一振,及时地避开了白鬃妖狮迅猛的爪击。 “狮有七曜,化为七身,分而抗之!”囚牛道。 众人听到之后,立即在这片还算开阔的空地上四散而开,引得妖狮们分离并追随而去。 “日曜太阳,月曜太阴,火曜荧惑,水曜玄武,木曜青帝,金曜太白,土曜镇星。日月五行,合为七曜。天狮七身,各怀绝技。各个击破,方为上策。”囚牛不温不火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不论是何种状况,他的语气始终是平淡如常。 其余的人都在与妖狮周旋,唯独囚牛坐镇后方,始终未动。火曜妖狮对着前方的几个人影吐出几个火球之后,急转方向直冲囚牛而来。 囚牛始终没有闪躲之意,安然地演奏着咒魂琴。火曜狮见囚牛如此藐视自己,不禁愤怒地低吼,一个火球伴随着“呼呼”地风啸声射向了囚牛。 “噌”!炀骨刀横在了囚牛面前,火球撞在刀面上,火星四溅,炀骨刀闪烁着微微红光。睚眦横刀而立,冷冷地对妖狮道:“你的对手是我!”他暗运功力,双臂燃起火焰,连炀骨刀上也冒出了熊熊火光。“嗡”,睚眦猛然挥起炀骨刀,当头劈下,火曜狮向后一个大跳避开,转身逃走了,睚眦纵刀竖劈,使出一招“龙炎追日斩”,三道刀波贴着地面疾速追向了火曜狮,同时他自己提刀急追,速度竟然比刀波慢不了多少。 另外一处,狻猊抡着看似笨重的应龙震山鼎,已经与水曜狮大战了许久。水曜狮不断喷出冰箭,都被狻猊用震山鼎挡了下来。冰箭射到鼎上之后纷纷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而震山鼎却一丝划痕都没有,可见其坚硬。“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狻猊心道。他将鼎横端,一手握着鼎脚,一手按着鼎盖,对准水曜狮的方向,忽然右臂猛收,将鼎拉回,同时左手揭开鼎盖,顺势侧身,右肩狠狠撞在了震山鼎底部,“嗡”,震山鼎发出一声沉闷的鸣响,鼎口棕色光芒直冒,“呼”的一下,一个闪着棕色光芒的土球骤然从鼎中射出,飞到水曜狮面前时“轰隆”一声炸开了,碎成了无数小球,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妖狮。水曜狮不慌不忙,张嘴哈出一口白雾,抬起双掌上下一抹,居然瞬间凝成了一块冰盾,土球“噼里啪啦”地砸在冰盾上,爆裂而开,在盾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浅坑。防住了土球攻击之后,冰盾倏地一下化成了一滩水渍。狻猊暗暗吃惊,刚才那招“龙厚裂土弹”的威力他自己是知道的,水曜狮瞬间凝成的冰盾居然能防得住! 正当狻猊盘算着该如何对付水曜狮时,忽闻背后睚眦大喊:“五弟闪开!”狻猊立即向右躲避,只见龙炎追日斩的三道刀波贴着地面一闪而过,水曜狮轻轻一跳,而腾空跃起的火曜狮正好落在它身边,两头妖狮并排而立,盯着狻猊与狂奔而至的睚眦。原来火曜狮刚才并不是逃跑,而是来与水曜狮会合。 “二哥,我们兄弟联手对付它们!”狻猊道。 “好!” 方万流和柳茵茵正与绿色鬃毛的木曜狮战成一团。木曜狮频频用爪挥击,却始终不曾放出什么招式。方万流在艮宫被赤练桀虎咬掉了左臂,如今打斗起来甚感别扭,好在是和柳茵茵联手以二敌一。不过木曜狮动作迅捷如风,上窜下跳十分灵巧,两人一时间也奈何不得它。 “柳丫头,你快点儿用《源影》的剑法呀!”方万流喊道。 柳茵茵无奈地说:“我不是一直在用吗?” “啊!看来,还是得用我赤日宗的《誉阳》剑法才行!”方万流的话差点儿让柳茵茵摔一跤。 “方老头!原来你会赤日宗最强的剑法啊,藏着不用想死吗?”柳茵茵以前从未见过方万流出手,方才见他的招式不似《誉阳剑籍》的套路,还以为他不会。毕竟大宗派的至强剑籍是给根骨最好的弟子修习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比如史冲寅,他是乙等 根骨,修习的就不是《源影剑籍》。 “这不是没死吗?孽畜,吃我一招!”方万流终于使出了最拿手的剑招。当然,仅仅一招是绝对不可能制服木曜狮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柳茵茵哭笑不得,方万流第一招落空,第二招续上,又大喊一声:“吃我两招!”再次落空,接着后面就是一串的“吃我三招!”“吃我四招!”“吃我五招!”……直到第十一招,他的剑才结结实实地斩在了木曜狮的腿上,方万流也一招不落地喊了十一声。 “方老头,你一直这么打不得累死?”柳茵茵趁机上前补了一剑。 “气势,柳丫头,气势!”方万流大声喊道。 受伤的木曜狮避开两人的攻击,怒吼一声,抬起两只前爪猛烈拍地,只见狮爪顿时变大了许多,荧荧泛着绿光,绿色的鬃毛激荡飞舞,木曜狮的气势顿时凌厉起来。 “哟嗬?”方万流惊讶了一声,举剑上前,与柳茵茵左右夹击木曜狮。木曜狮腾起上身,后腿蹬地猛旋,前爪带着几道妖异的绿线划过当空,先是与方万流的仙剑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力气将仙剑撞开但狮爪的速度丝毫不减,转到另一边,挠中了柳茵茵。“吱”,狮爪在天陨甲上划过,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柳茵茵眉头一扬,顿觉不妙。她连忙控制着天陨甲穿透外衣,一把甩在地上。天陨甲上有三道爪痕,并且伴随着“哧哧”声不断扩张。“毒!”柳茵茵沉下脸来。 卢海龙正独自应对着日曜狮。日曜狮的怒吼是它最厉害的武器。可惜,有囚牛在。囚牛的琴声就是狮吼的克星,日曜狮每每将卢海龙震晕,囚牛绵绵不断的琴声就会立即使卢海龙回归清醒。不过,卢海龙也不好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滋味苦不堪言。每当剑招即将落在日曜狮身上,它都会怒吼自救,卢海龙瞬间的迷糊就会失去攻击的先机。日曜狮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反击,卢海龙每回清醒之后就马上闪躲,可身上还是着了不少的伤,再这样下去日曜狮的优势会越来越明显。 “囚牛兄,助我一臂之力!”卢海龙传音道。 囚牛应了一声,忽然变了一个曲调,高亢的琴声响彻戈壁上空。不仅是卢海龙,其他人也都立即感到气力大增,精神震铄。日曜狮的狮吼作用变得更小了,卢海龙几乎在眩晕的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剑招只有难以察觉的停顿,日曜狮遂不再使用此招,仅以双爪与卢海龙相搏。 皇甫玉对上的是黄色鬃毛的金曜狮。金曜狮的招数很奇特从双目中射出两道金光。起初皇甫玉被此招吓了一跳,避过之后,金光射在了她身旁的碎石上。皇甫玉无意中一瞥,碎石并无任何异状,依然平静地躺在戈壁地面之上,一丝碎裂的迹象都没有。“那金光……”她不禁生疑。之后的鏖斗中,金曜狮又连续发出数道金光,射中砂石之后同样是什么都没发生。皇甫玉虽然起疑,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囚牛说过:“天狮七身,各怀绝技。”金光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威力,但必有其奇特之处。 忽而,金曜狮又对着皇甫玉射出两道金光,皇甫玉急闪之后,金光却正巧击中了后方不远处的贝元开。贝元开的身形顿时停住了,一股麻痹的感觉传遍身,他觉得有力使不出,想动不能动。 贝元开与赫连馨方才一直在与棕色鬃毛的土曜狮周旋。土曜狮会在体表凝出一层坚硬无比的石甲,而且还会遁地之术。它见贝元开不动了,立即抛下赫连馨,直冲他而去。赫连馨连忙想去救,结果金曜狮忽然又射来两道金光,逼退了赫连馨。皇甫玉迎上了土曜狮,刚一挥剑,土曜狮突然遁地不见了,眨眼之间却从贝元开身后钻了出来,张开大口对着他的后背咬去。 突然,大片彩色的光点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当空,射中了土曜狮。土曜狮体表的灰色石甲顿时破开了许多小洞,土曜狮惨叫一声,遁地逃走。贝元开身上的麻痹感也消失了,他向着身后的囚牛感激地点了点头,正是囚牛弹出的“龙天万律罗”救了他的性命。 最后一头月曜狮正在与贝元闭鏖斗。月曜狮的鬃毛是黑色的,正如术藏宫中黑色代表着最凶险的死门一样,黑鬃的月曜狮也是七头妖狮中最厉害的一头。它的速度不及贝元闭,但步伐却十分灵巧。当贝元闭施展眼花缭乱的暴雨刺时,它左右腾挪闪避;当贝元闭放出横空斩时,它高高跃起;当应对双月挑时,它忽然在空中翻了个身,头冲下,狮鬃如同钢针般竖起,伴随着密集的“咻咻”声,大片鬃毛激射而下。贝元闭见状不妙,连忙收招向后急退,可由于距离太近,还是有数根狮鬃射中了他的手臂。 轻微的刺痛感沿着胳膊传来,贝元闭先是一惊,而后舒了口气。狮鬃既未爆炸,也未放毒,似乎并不厉害。他刚想拔出,狮鬃却齐齐断掉,纷纷落地。“糟糕!”贝元闭大惊失色,他感觉得到,狮鬃的一部分已经没入皮肤,钻入胳膊内了。他连忙汇聚灵力于手臂上,想逼出狮鬃,可诡异的事发生了,狮鬃竟然在不断地吸取着贝元闭的灵力!吸取灵力的过程中,狮鬃在不断地变短,可速度非常缓慢,照这个速度,当手臂 内的狮鬃完消失时,至少也要消耗掉贝元闭一半的灵力!他连忙想阻断灵力运行,可灵力却不受控制地涌向狮鬃,同时月曜狮也龇牙咧嘴地攻了过来。 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避开,汇聚大量灵力于手臂,部分被吸收掉,剩余的灵力终于将可怕的狮鬃逼了出来,五根短短的狮鬃已经由黑色变成了白色,落地之后化作一团轻烟,消失了。 七曜天狮,七头分身,果然各怀绝技。除了土曜狮中了囚牛的“龙天万律罗”之后受了伤,其余的几头妖狮在战斗中都不落下风。 火曜狮与水曜狮“联手”之后,战斗力骤然提升了一个档次。常言道:“水火不容。”可睚眦与狻猊却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水火相容”。水曜狮喷出一片冰箭之后,火曜狮立即吐出一团火焰,火焰并未让冰箭融化,而是其将末端通通点燃,使得冰箭的速度骤然大增,睚眦与狻猊躲闪不及,冰箭“簌簌”地扎入了身体,两人闷哼一声,顿时鲜血四溅。那诡异的火焰忽然顺着冰箭向下燃烧,灼透了皮肤,烧出一个个小坑,鲜血不断地涌出。 统观大局的囚牛见状不妙,立即起身急冲至两人身旁,猛一拨咒魂琴弦,一个五彩绚烂的光罩将三人罩在其中,此时正好又射来一片燃火冰箭,撞在光罩之上,融化成阵阵水雾。 此时,觉察到琴声停止的日曜狮立即兴奋地怒吼一声,将卢海龙震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日曜狮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一口咬住了卢海龙的肩膀,右爪一挥撕碎了天陨甲,而后对着心窝一爪抓去。 “啊!”卢海龙一声惨叫,血溅当场。囚牛侧首瞥见,焦急万分,对着火曜、水曜二狮弹出一招“龙天万律罗”之后,对两个弟弟喊道:“吞了红丹!”原来,龙族那一组是第六宫才闯的坎宫,第七宫闯的是离宫,因为看到了柳茵茵的提示,所以很轻松地就过关了,睚眦与狻猊的红丹都还没吃呢,此时服用正好。两人掏出药瓶,服下红丹之后,血洞很快就愈合了。 见两位弟弟伤势痊愈,囚牛抛下一句“小心”,疾奔日曜狮而去。卢海龙已死,得有人牵制住可怕的日曜狮才行。 卢海龙的尸体消失了,身形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木灵珠破了,他复活了。囚牛见状,又惊又喜,喜的是卢海龙没死,惊的是他竟然到了最后一宫才破了火灵珠。其实他不知道,卢海龙的火灵珠早在兑宫就已经破了,这次让他死而复生的是史冲寅给他的木灵珠。囚牛立即盘膝坐下,重新开始奏琴。卢海龙再次得到了囚牛琴声的支援,立即愤怒地攻向了日曜狮。 水曜狮哈出冰盾挡住了龙天万律罗,然后对着睚眦与狻猊又喷出了一片冰箭,同样,火曜狮给冰箭加了团火。这回再用此招就不灵了,早有防备的狻猊将震山鼎横放在地上,双掌击在鼎底,鼎盖飞旋而出,直冲妖狮而去。同时,从鼎内涌出大量泥土,在鼎前形成了一堵墙。冰箭撞在墙上,纷纷碎裂下落,可见土墙惊人的硬度。 两头妖狮左右轻轻一跃,避开了鼎盖。水曜狮刚想再次喷出冰箭,却突然发现头顶有一片黑影。它抬头一看,震山鼎盖正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随着狻猊的一声大喝:“龙岩压顶破!”鼎盖立即膨胀开来,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下来。水曜狮立即哈出冰盾,碗型的冰盾罩住了它的身,鼎盖落下,与冰盾撞击在一起,“喀啦啦”一声清脆的巨响,冰盾立即被压了个粉碎,而后水曜狮只来得及吼了一声就被砸入了地里。狻猊收了招,鼎盖飞回,重新变小盖在了震山鼎上。 水曜狮这下被砸得不轻,摇摇晃晃地从坑中站起,尖锐碎骨从肩胛处穿出体外,浑身是血。但它仿佛不觉得疼痛,低声咆哮着,龇牙咧嘴地瞪着睚眦和狻猊。 火曜狮“嗷”的一声吐出了一个大火球,水曜狮胸部猛鼓,喷出一股水柱,水柱的速度比火球快了许多,弹指之间就追上了火球,只见水流诡异地弯曲起来,并且迅速凝结,在火球外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壳,裹着火球飞向了狻猊。 睚眦举刀怒劈,“龙炎追日斩”的刀波齐齐撞上了冰球,顿时“轰隆”一声巨响,冰球连同内部的火球一齐炸开了,冰屑、火星四射,就如同放了一个绚烂的烟花。狻猊立即召出土墙阻挡。不料,冰屑和火星竟然瞬间将土墙射穿,狻猊见势不好,立即重拍鼎脚,将震山鼎立起。冰屑、火星射到鼎上之后,扎出了一个个浅坑。狻猊顿时吐了一大口血,站立不住,睚眦连忙扶住了他。震山鼎是狻猊的本命武器,武器受损,他自然会受伤。 火曜、水曜两头妖狮岂会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它们齐齐张口,冰火两重球再次飞了过来。睚眦大喝一声,横握炀骨刀径直冲向了冰火球,右手抡刀横扫,递于左手,弯腰,左手反抡交还右手,刀光灿灿,他身上下飞出九条火龙,上下盘旋。“龙火狂旋斩”,壮丽无比。 那冰球瞬间被火龙卷入火圈,冰壳“哧哧”地融化成水雾,火球也在九条火龙漫天的飞舞中消散。睚眦破招收势,却听背后狻猊焦急地大叫:“二哥当心!” 第一百四十章 惨烈大战 ()睚眦刚用一招“龙火狂旋斩”破了火曜、水曜二狮的冰火两重球,忽然听到狻猊焦急地喊声:“二哥当心!”睚眦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背后一热,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扩散身,动弹不得。 金曜狮从背后扑向了睚眦,狻猊抡起震山鼎截住了它,金曜狮怒目一瞪,又对着狻猊射出两道金光。狻猊将震山鼎挡在身前,金光射在了鼎上,麻痹感居然沿着鼎身传来,狻猊立即松开了双手。 火曜狮与水曜狮不失时机地再次出招,冰火两重球直冲睚眦飞来,睚眦急得双眼通红,可就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千钧一发之际,追金曜狮而来的皇甫玉突然冲到睚眦身前,晓光剑影上下翻飞,舞出剑幕挡住了冰火球,“轰隆”一声巨响,冰火球炸裂而开,皇甫玉被激得吐出一大口血,倒飞出去,撞在了睚眦身上后其势依然未消,两人一起向后飞,刚腾出双手的狻猊正好将他们接住。睚眦尚好,皇甫玉却受了重伤。她身上满是冰箭划破的伤口与火星灼烧的伤痕,鲜血逐渐染红了衣物,她奄奄一息。 金曜狮对狻猊射出金光之后就立即蹿到了火曜狮与水曜狮身旁,三头妖狮并肩而立。狻猊轻轻将皇甫玉放到一旁,挡在了她身前。皇甫玉挣扎着拿出了大还丹服下。 睚眦已逐渐从麻痹中恢复,暗运功力,大喝一声,他的双臂燃起熊熊烈火,与炀骨刀上的火焰融在一起,光芒大盛。狻猊横举震山鼎,对准睚眦一拍鼎底,一道土黄色光芒从鼎口射出,笼罩了睚眦,他的身上浮现一层光波,上下流转。统观大局的囚牛也适时地弹出了一个防御光罩,套在了睚眦身上。睚眦猛力蹬地,疾冲三头妖狮而去。 三头妖狮齐齐昂头张口,火曜狮吐出一个大火球,水曜狮喷出一条水柱,金曜狮射出两道金光,在冰火两重球形成的瞬间,金光附于其上,光波流转,绚丽无比。只见笼罩着睚眦的五彩光罩大球与冰火金光三重球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冰箭乱飞,火星飞溅,金光四射,爆破的威力巨大,囚牛与狻猊为睚眦加上的两层防御都瞬间破除,睚眦忍着剧痛,用尽身功力使出了龙火狂旋斩,九条火龙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上下盘旋飞舞,气浪、火浪汹涌澎湃,蓝光、红光、金光光芒万丈,照亮了半边天空。风声呼啸,大地也为之震颤,三头妖狮与睚眦的身影都淹没在刺眼的光芒之中。 火龙消失后许久,光芒才逐渐暗淡下来,只见睚眦浑身是血,持刀伫立,戈壁地面依然完好无损。金曜狮与火曜狮躺倒在地,身上伤痕累累,而水曜狮的身影却不见了。忽然,睚眦扶住炀骨刀,剧烈地咳嗽起来,狻猊惊呼一声:“二哥!”,连忙上前搀扶。睚眦的伤势比皇甫玉还要严重许多,吐出几口血后昏了过去。 水曜狮无疑是被睚眦的绝招击毙消失了,金曜狮与火曜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此时正是攻击的好机会。狻猊放下睚眦,扛起震山鼎,准备趁妖狮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拿下,可是,褐色鬃毛的土曜狮突然从金曜狮与火曜狮身前的地面蹿出,迎面对着狻猊就是一爪。狻猊急忙避开,身后赫连馨与贝元开急追而至,与狻猊一起以三敌三。 囚牛心中焦急睚眦的伤势,但他一边化解日曜狮的狂吼,一边还要协助方万流与柳茵茵对付木曜狮,根本抽不开身。 金曜狮与火曜狮纷纷晃晃脑袋,恢复清醒。土曜狮忽而遁地不见了踪影。狻猊、赫连馨与贝元开三人连忙背靠背站在一起,提防着土曜狮的偷袭。火曜狮“嗷”的一声长啸,喷出了一片密集小火球射向了他们,他们不得不挪身躲避,土曜狮瞅准时机突然钻出,但却没有偷袭,而是环绕三人飞速地转了一个圈。诡异的事发生了,圈内的地面竟霎时变成了一滩稀泥,三人身形猛然向下一沉,贝元开暗道不好,立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冲了出去,狻猊与赫连馨刚想拔脚,可金曜狮双目金光连闪,将两人定在了泥潭之中。 贝元开见火曜狮又扬起了脑袋,遂来不及救两人出来,立即挥剑冲向了火曜狮,并大声喊道:“囚牛!” 土曜狮正欲扑向泥潭中的两人,囚牛急冲而至,右手五指疾速地拨动着咒魂琴弦,其姿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其势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其声如高山流水般清朗,其光如流星赶月般绚烂。单手弹奏的“龙天万律罗”,将土曜狮从半空中打落,土曜狮周身石甲尽碎,鲜血四溅,落地之后连声哀号。 囚牛刚伸手想救两人,却冷不防斜刺里窜出一道身影,囚牛余光一瞥,暗道糟糕,是日曜狮。日曜狮不等囚牛做出反应,立即怒吼一声震晕了他。囚牛拿不住咒魂琴,单膝跪在了地上。日曜狮扬起前爪狠命一挥,卢海龙从侧方飞速冲了过来挡在了囚牛身前。从一开始就是囚牛的琴声化解着日曜狮的绝招,如果囚牛失去了战斗力,那日曜狮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卢海龙说什么也要将其挡住。 日曜狮的爪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卢海龙的身上,鲜血横飞,锐利的狮爪在他胸膛上留下了几道骇人的伤痕。卢海龙痛得几乎昏厥过去, 正巧跌入了泥潭之中。此时淤泥已经没到了赫连馨与狻猊的腰部。卢海龙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抓住两人的衣服奋力向上提,而后对着两人的腰部分别拍了一掌。借助着卢海龙的掌力,两人施展身法用力挣扎,终于从泥潭中脱出,可卢海龙却深深地陷了进去。 气力不支的卢海龙已近昏迷,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而且被淤泥压得喘不过气来。狻猊向内端着震山鼎,想让他抓住鼎脚,可日曜狮已经再次扑向了晕眩中的囚牛,他只得收回震山鼎上前抵挡,金曜狮攻向了赫连馨,贝元开与火曜狮缠斗在一起,其他人离得太远根本过不来。几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卢海龙慢慢地没入了泥潭之中。 狻猊怒火攻心,抡着震山鼎对着日曜狮一通猛砸,日曜狮闪过之后,对着狻猊又是一声怒吼,狻猊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持鼎不住,跌坐在地上。其实日曜狮才是七头妖狮中最强的,只不过一直有囚牛的琴声在,才显不出其强劲之处。日曜狮似乎颇具智慧,瞅准时机先震晕了囚牛之后,其他人果然不堪抵挡其威猛的吼声。 眼看着日曜狮就要再伤一人,咒魂琴声重新响起。好一个囚牛,在意识稍微清醒之后,摸索到了地上的咒魂琴,勉强弹奏了起来。他心中清楚,一旦少了他的琴声,所有人都会一一丧生在日曜狮的爪下。尽管他自己头晕目眩、力不从心,但有了这震铄精神的琴声,无疑为同伴们带来一线生机。 琴声如同晨钟暮鼓,使得狻猊精神一振,清醒了过来,见日曜狮向自己扑来,立即向一侧闪躲,日曜狮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用力撕扯,将他的左臂撕裂。狻猊痛呼一声,掌刀切断了仅有皮肉相连的左臂,闪到一旁,单手抓起了震山鼎,正欲攻击之时,忽闻背后传来囚牛的声音:“闪开!” 琴声对囚牛同样也有作用,他已经完清醒了。只见他盘膝而坐,将咒魂琴搁在腿上,一手向前推,一手向后拉,而后猛然松手,这正他的绝招“龙象灭无音”,虽然威力无比,但要消耗大量的功力。 原本气势汹汹的日曜狮中招之后怔住了,鲜血从七窍之中慢慢流出,染红了白色的狮鬃。日曜狮轰然倒地,化作了点点光辉,消失了。 狻猊扛着震山鼎冲到了土曜狮身旁,抡鼎就砸,将丧失同伴、身受重伤的怒火部发泄到它的身上。土曜狮对之前囚牛的龙天万律罗几乎吃了个中,已经无力遁地逃走。只得绝望地承受着狻猊愤怒的攻击。在震山鼎势大力沉的抡砸之下,土曜狮的骨头发出了阵阵人的断裂声。 囚牛忽然焦急地喊道:“当心!”可狻猊已经来不及逃远了,“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绝望的土曜狮自爆了,将狻猊炸飞,落在了远处。狻猊双腿尽断,浑身皮开肉绽,晕厥过去。 气浪也将鏖斗中的赫连馨和金曜狮、贝元开和火曜狮都掀翻,金曜狮与火曜狮起身之后,月曜狮与木曜狮也抛开对手,聚拢在一起。 “七曜天狮虽分七身,但七体同心,故配合默契。如今妖狮七去其三,剩余的四头不敢再分开对敌,这下可麻烦了……”囚牛对众人道。 “敢害我卢大哥,定要宰了这帮畜生!”柳茵茵眼圈泛红,心中愤恨不已。 “以五敌四,我们尚有优势!”贝元闭道。 “是以六敌四!”恢复了伤势的皇甫玉重新加入了战圈。 囚牛略一思索,定下了作战计划:“四狮之中,以月曜狮与金曜狮最为强悍。金曜狮的金光绝技和日曜狮的狮吼同样可怕,贝氏兄弟身法超然,你二人负责牵制它。月曜狮则由皇甫、赫连两位姑娘应对,木曜狮依然交给方兄与柳姑娘对付,我来对付火曜狮。四狮联手,威力非凡。尔等若有蓝丹,速速服下恢复灵力。”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大战一触即发,日曜狮已死,囚牛无须再时刻抚琴,因此他也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战力。但四头妖狮的联手使得局面变得异常混乱,除了木曜狮的招式为近身攻击之外,另外三头妖狮都是远程攻击。火球飞散,金光四射,其中还夹杂着月曜狮可怕的狮鬃,众人闪躲不暇,而妖狮们自身却不受任何影响。 囚牛很快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场面混乱,躲闪不便,对于金曜狮来说正是发挥本领的良机。金曜狮的金光直来直去,范围颇小,但麻烦在中招之后琴声不可解。局势越混乱,金光命中的概率就越高。“得先将妖狮分开!”囚牛心中暗道。他对着火曜狮弹出“龙天万律罗”,火曜狮跳到一侧闪避,囚牛扫视一眼当下的局势,唯有木曜狮离火曜狮较近,正是良机!他立即提醒柳茵茵与方万流,务必缠住木曜狮,然后冲到场中,放心地将背后交给了同伴们,独自面对着火曜狮。火曜狮在睚眦的“龙火狂旋斩”之下受了伤,明显没有了最开始那般凌厉的气焰。囚牛双眼微微眯起,屈膝凌空而坐,双手如蝴蝶轻舞般在金色琴弦间跳跃,各种颜色的月牙形光波激射而出,飞向了火曜狮。 囚牛采取这种姿势,分明是不打算再闪躲火曜狮的攻击了。不论火曜狮吐出多少火球, 他都准备用五色光罩硬接,即便受伤也在所不惜,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干掉火曜狮。 可火曜狮也有自己的打算。 囚牛失算了,他没有想到,火曜狮竟会放弃打斗,直接选择自爆。 七曜天狮,虽分七身,实为一体,只要一头妖狮不死,就可以存活并慢慢恢复。火曜狮功力耗尽,又有伤在身,早已做好了搏命的打算。囚牛,这位金衣青年从一开始就极大的限制住了日曜狮的本领,最后更是一招灭了日曜狮,在妖狮们的眼中,他无疑是最大的威胁。火曜狮独自闪到一旁的确有情势所逼的成分,但更多的成分却是顺势而为。 火曜狮无惧五色光波,迅速冲到囚牛的身前,燃烧部妖力,化作了一颗耀眼的火球,骤然收缩之后猛烈地爆炸开来,夺目的光芒盖住了囚牛的身影,剧烈的气浪吹起了漫天的砂土。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如果失去了囚牛这一强大的战力,剩下的战斗将会异常艰辛。 待烟尘散尽之后,囚牛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端坐在地上,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镇定的神情。在火曜狮冲过来的瞬间,囚牛就已经知道了情势不妙,他迅速弹出了五色光罩,但并未逃开。因为背后就是同伴,囚牛唯恐火曜狮自爆的冲击伤到更多的人。 “为诸君弹奏最后一曲龙弦五萦律。”囚牛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囚牛自西斗金戈洞中领略了白标星君的《五律天音》之后,结合自己演奏《万籁归一》时的心境,创出的新绝招。 “龙弦五萦律”起调高畅,和谐的旋律似乎降低了场中的肃杀之气,众人或焦急、或不安的心境顿时平和下来。心定,是战斗中最重要、也是最难做到的。反观三头妖狮,似乎失去一往无前的霸气,攻势也不再凌厉。这是商调。 商调之后是角调。润和的角调就如同山间的一潺清泉,如同林中的一缕清风,众人精神振奋,丹田微微发热,就连体内的灵力似乎都在随着曲调而有韵律地波动着。 角调之后接着羽调。细致连绵的羽调让众人忘却了身上的伤痛,灵力迅速而平和地在经脉中运转周天,战斗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而三头妖狮却变得畏首畏尾起来,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中了不少剑伤。 然后是高昂而激烈的徵调,仿若风起云涌、铁马冰河、日月齐升、山海同平。众人心中战意澎湃,却没有杀戮的疯狂,手中仙剑“嗡嗡”鸣响,步伐矫健生风。 最后,是浑厚的宫调。四律归一,却戛然而止。蟠龙咒魂琴从囚牛的膝上滑落,他连吐三大口鲜血,仰天倒了下去。强忍重伤依然运功奏曲,囚牛终究难堪负荷,未知是生是死。 残缺的“龙弦五萦律”正如其名,不断地萦绕在众人耳边。失去同伴的悲伤被暂时掩盖,愤怒于无形中消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战意。 琴声一断,妖狮的状况又好了许多。木曜狮在前,月曜狮、金曜狮在后,呈三角态势一起迎着众人扑来。木曜狮首当其冲,第一个扎入人堆,巨大的狮爪带着绿色的光芒在人影中穿梭。月曜狮忽然高跃而起,摞在了木曜狮的肩上,黑色狮鬃根根如钢针般立起,反射着幽幽的月光。金曜狮则踏着木曜狮与月曜狮的脊背攀到了最上方,随着它一声嘹亮的狮吼,月曜狮的鬃毛密集地飞射而出,“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金曜狮双目大亮,如同耀眼的明灯,黑色的狮鬃在光芒的照射下变成了绚丽夺目的金色。 “合招!快躲开!”皇甫玉大声呼喊。她之前正是被火曜狮与水曜狮合招所击伤,对那种可怕的威力仍然心有余悸。 可合招还没有结束,一直使用爪击的木曜狮忽然哈出了一大团淡绿色的雾气,金色狮鬃穿过绿雾之后,末端带上了莹莹的绿光,速度骤然提升,令众人措手不及。柳茵茵、方万流、皇甫玉、贝元开部中招,赫连馨为皇甫玉所挡,安然无恙,贝元闭则是凭借“复三元”躲开了狮鬃。 狮鬃扎入身体之后,疯狂地吸取着众人体内的灵力,并且还有一股麻痹感在经脉中扩散。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灵力耗尽,无法动弹,丧生狮口。 赫连馨扶着瘫倒的皇甫玉,眼泪夺眶而流。刚才在危急关头,正是皇甫玉张开双臂挡在了她身前才使得她逃过一劫。皇甫玉的身上扎满了狮鬃,灵力瞬间被吸空,昏迷了过去。 如此良机,妖狮当然不会放过,如同叠罗汉一般摞在一起的三头妖狮突然分开,分别扑向了柳茵茵、贝元开与赫连馨。 脸色阴沉如水的贝元闭身影一闪挡在了贝元开身前,面对着扑来的金曜狮,举剑上前,斗作一团。 赫连馨则拦住了月曜狮,暮光剑影霍霍,妖狮爪影连连。皇甫玉舍身相救,赫连馨拼了命也要保护住她。 行动不便的柳茵茵无可奈何地看着扑过来的木曜狮,灵力迅速的消耗让她感到一阵虚脱。姜桓谷、苗昊商、卢海龙一一离去,终于轮到她自己了。“一切都结束了……”柳茵茵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仆后继 ()“噌”!方万流的仙剑与木曜狮爪拼击,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声。柳茵茵挣扎着想要起身,方万流却大声喊道:“还不快疗伤!”柳茵茵望了他的背影一眼,闭目打坐,试图逼出狮鬃。可是,强烈的麻痹感扩散身,连控制灵力都很勉强,更不用说逼出狮鬃了。“我尚且如此,那方老头……”柳茵茵心中一凛,睁开眼,却看见木曜狮一爪挠在了方万流的胸口。方万流撑剑单膝跪在地上,低头一看,伤口很深,血流不止,血色发黑,必是中毒无疑。 “可恶……”他觉得头昏眼花,身上酸麻无比,胸口剧痛难忍,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起来。木曜狮的狮爪正在挥来,可在他的眼里,木曜狮却化成了好几个身影,他的意识已经处在溃散的边缘。 “当心!”柳茵茵连忙起身迎向了木曜狮。可她的状况比方万流也好不了多少,跌跌撞撞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在勉强抵挡住木曜狮一次爪击之后,她也被狮爪抓破了腹部,捂着伤口跪倒在地。 眼见着木曜狮就对柳茵茵下杀手,方万流忽然喊了一声:“柳丫头,为我报仇!”然后迎着木曜狮冲了过去。木曜狮反应迅速,略微转向,狮爪结结实实地挠在了他的脸上,血滴四溅。但方万流却没有停住步伐,侧肩撞在了腾起上身的木曜狮的腹部,将它撞得连连后退,再度逼近金曜狮之后,他大喝一声:“去死吧!” “轰隆”!伴随着惊天的巨响,方万流瘦小的身躯化作了一团耀眼的光芒,大地震颤,气浪滚滚,又是一位高手自爆了。 木曜狮柔软的腹部被炸得血肉模糊,仰天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金曜狮已经在睚眦的龙火狂旋斩下受了伤,这次再遭重创,被气浪掀了出去,反应极快的贝元闭立即将剑锋直指金曜狮的眉心,金曜狮一头撞在了仙剑上,闷哼了一声,贝元闭用力抽出仙剑,金曜狮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化作了一团金光,逐渐消散了。 柳茵茵走到不断咳着血的木曜狮身旁,眼神冷淡如冰,对着木曜狮的喉管狠狠刺出一剑,木曜狮惨叫一声,也化作一团绿光,消失了。柳茵茵再也支撑不住,仰天倒在了地上。 七曜天狮,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头月曜狮。修仙者一方,尚有贝元闭与赫连馨两人,不过形势丝毫不容乐观。月曜狮的狮鬃可怕至极,只要中了稍许,就会暂时失去战斗力。贝元闭与赫连馨并肩而立,紧紧盯着对面的妖狮。 月曜狮浑身漆黑如墨,连眼睛都是黑的,在凄凉的夜色之中非常不明显,唯有脖子后的一圈长鬃微微反射着月光。 “怎么办?”贝元闭低声问道。 “你引,我攻。”赫连馨道。 “好!”贝元闭又化出两道身影,一起冲向了月曜狮。赫连馨紧随其后,打算伺机而动。 月曜狮怒吼一声,猛一甩头,可怕的狮鬃又飞射而来。贝元闭的三道身影左右散开,赫连馨则纵身一跃,避过了狮鬃,顺势挥剑攻去。贝元闭的三道身影与赫连馨前后夹击,月曜狮腹背受敌,即便它能认出哪道身影是贝元闭的真身也没有用,贝元闭的“复三元”身法可是能随意变换真身位置的。 月曜狮却并不惊慌,低吼一声之后,浑身狮鬃立即膨胀竖立,身形顿时扩大了好几圈,活脱脱的一个大刺猬。两人一惊,但并未停手,仙剑依然斩在了月曜狮身上。 “叮!”刺耳的交鸣声响起,两人大吃一惊,月曜狮这身鬃毛居然变得极为坚硬,仙剑还没触及狮身就被密集的鬃毛卡住了,向里推进不得,向外竟然也拔不出来了。慌乱之中,赫连馨瞥见了鬃毛内那双阴冷的眼睛。“不好,快逃!”她大声喊道,两人立即弃剑后撤,月曜狮的鬃毛就如同离弦之箭,发出密集的破空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月曜狮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体形,两柄仙剑掉落在地。 两人还是逃得慢了些,被些许狮鬃射中。膨胀开的狮鬃似乎比之前的狮鬃更加厉害,伤口如火灼般剧痛,灵力被迅速消耗,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掏出药瓶,沁华丹、暴灵丹,一齐服下。好在这次狮鬃没有附加毒素与麻痹,两人消耗了部分灵力,将体内的狮鬃化解干净。可是,武器没有了。 “想不到它还留着一手……”贝元闭气闷道,“没了武器还打什么?” “笨蛋,接着!”贝元开将自己的仙剑抛给了贝元闭。贝元开所中的狮鬃已经化解了,但麻痹感仍未消失,木曜狮的毒素也在体内扩散开来,浑身又痒又痛,皮肤渗血不止,连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 贝元闭接剑之后,立即攻向了月曜狮,赫连馨趁机拾起了皇甫玉的晓光剑,重新加入了战斗。 毕竟不是自己的仙剑,用着很不顺手,而且月曜狮有如此“无赖”的一招,当两人的剑招攻来之时,月曜狮又立即膨胀起来。这次,两人吸取了前番的教训,并未力挥剑就及时收势闪开,还趁机捡回了自己的仙剑。 月曜狮攻防兼备的绝招令两人无从下手,月曜狮也不主动攻击,就等着两人自己送上门来。 贝元开强忍疼痛,站起身来,接过贝元闭递来的仙剑,问道:“你会‘复三元’了?” 贝元闭点了点头。 贝元开长叹一声:“唉……终究还是你先练成了。也罢,我先助你除去妖狮。” 贝元闭皱起了眉头,贝元开明显是 话中有话,但自己却猜不透。 贝元开也服下了沁华丹与暴灵丹,冲向了月曜狮。“跟上!”贝元开喊道。 贝元闭跟在贝元开的身后,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月曜狮见贝元开攻来,狮鬃再次膨胀开,贝元开用尽力的一剑,卡在了狮鬃之中,眼看着狮鬃又要激射飞出,贝元闭急忙想躲,却不料贝元开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贝元闭吓了一跳,刚欲挣脱,贝元开低声喝道:“别跑!”月曜狮双目冷光乍现,狮鬃射出,贝元开放开了贝元闭,张开双臂,脚下纹丝不动,人的“哧哧”声响起,贝元开从头至脚都扎满了狮鬃,溅出的鲜血喷了月曜狮一身。而贝元开身后的贝元闭却安然无恙。 贝元闭这时才恍然大悟,贝元开所谓的“助你除去妖狮”原来就是牺牲自己,给贝元闭换来进攻的机会! 月曜狮射出狮鬃之后,身体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此时便是最佳攻击机会!贝元闭双眼血红,怒吼一声,一剑刺入了月曜狮的肋部。月曜狮痛吼一声,向后跳开了,贝元闭连忙扶住了仰天倒下的贝元开。 贝元闭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兄弟二人虽是孪生,可自打师父过世之后就再没有过手足之情。他不理解,贝元开为何会这么做。 体表的狮鬃纷纷断裂,贝元开满身都是小血孔,他抓住贝元闭的衣领,气若游丝地说:“去……师、师父的墓……”话未说完,他轻轻地垂下头,死了。 贝元闭眼睁睁地看着贝元开的尸体慢慢变得虚幻,从怀中消失了。 “千手盗圣”贝元开就这么去了,贝元闭心中如同五味杂陈,是悲伤?是彷徨?是震惊?是惆怅?他自己也不清楚。贝元开为何要让自己去师父的墓?那里有什么秘密?贝元闭觉得脑中如同一片乱麻,理不清头绪,不由得一声长叹。 兄弟自幼苦伶仃, 修仙百载不同行。 术藏神宫一人逝, 怅然嗟叹手足情。 “先斩妖狮!”赫连馨喊道,挥剑冲月曜狮而去。月曜狮受了剑伤但不至死,见赫连馨攻来,立即故技重施,狮鬃膨胀开来。赫连馨见状连忙收招后撤。“可恶!”她心中暗骂。 也许是伤痛刺激了月曜狮,它开始主动攻击了。恢复到正常体形之后,它向赫连馨冲来,贝元闭站起身,急追月曜狮。月曜狮边跑边甩头射出狮鬃,赫连馨根本不敢靠近。贝元闭刚刚追近,月曜狮就立即膨胀狮鬃,不给他任何攻击的机会。 两人越来越焦躁,原想借助暴灵丹在短时间内诛杀妖狮,可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隐患:一旦暴灵丹失效,虚弱的两人必然沦为妖狮口下亡魂。而月曜狮却丝毫没有疲惫虚弱的迹象,就连肋部的剑伤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贝元闭不经意见瞥见空中的那轮明月,心中明白过来,月曜狮,在月光之下自然威猛,刚才自己留在妖狮肋部的那道剑伤,恐怕已经快愈合了。“难道真要部命丧于此?”贝元闭无可奈何。 妖狮忽然转向扑向了贝元闭,贝元闭连忙后退,前面赫连馨扭头一看,刚要回身攻击妖狮,余光却瞥见远处坐起的一道身影。 “姐姐!”赫连馨惊喜地呼喊。昏迷许久的皇甫玉终于苏醒,但她的状况极其糟糕,黑色脓血透过皮肤渗出,手脚已经开始溃烂。 “别碰我,血有毒!”皇甫玉喝住了正想来扶的赫连馨,拿出沁华丹、暴灵丹、露凝丹服下。很快,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露凝丹根本解不了木曜狮的毒。 “唉……”皇甫玉挣扎着站起身来,奔向了月曜狮。 “贝道友,闪开!”在追近月曜狮之后,皇甫玉叫道。贝元闭立即施展《一气三元》逃开了,月曜狮辨认不出真身,停住了脚步,而皇甫玉已追至身后,手起,剑落,月曜狮膨胀起狮鬃,卡住了仙剑。皇甫玉扭头望了赫连馨最后一眼,传音道:“妹妹,一定要修成剑仙……” 赫连馨知道皇甫玉放弃了生的希望,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 月曜狮似乎也察觉到了皇甫玉意欲自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可它却不敢射出狮鬃逃跑,没有了坚硬狮鬃的保护,十有**要被炸死。 皇甫玉的身躯化作了一团刺眼的白光,将周围的沉沉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白光之中,是那可恨的月曜狮的身影。赫连馨泪眼朦胧,白光将眼睛刺得好痛,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那团白光渐渐暗淡消散,化作了漫天的光点,如同璀璨的星辰一般。 这已经是步入死门以来的第四次自爆了。 光点消散之后,赫连馨一把抹干了眼泪,望向了场中的月曜狮。月曜狮倒在地上,浑身是伤,血流满地,奄奄一息。它是依靠狮鬃防护才保住了一口气。 赫连馨正欲举剑上前,忽然觉得双眼一花,一股虚弱感袭来,“不好!暴灵丹的时间要到了!”她甩甩头,强打起精神冲向了月曜狮,贝元闭也从另外一个方向挥剑攻来,提醒道:“当心它自爆!” “不给它机会!”赫连馨的暮光剑落在了月曜狮的脖颈上。动弹不得的月曜狮哼都没哼一声就身首异处,而后逐渐消散了。 “咣当”,贝元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长舒一口气,仰天躺倒在地。虚脱感席卷而来。赫连 馨也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贝元闭闭起双眼,喃喃地说。 赫连馨默默地环视四周,昏迷的囚牛、睚眦、狻猊还有柳茵茵的身影。一行十人进入坤宫死门,最后两人自爆,两人战死,四人重伤,对手却仅仅是七曜天狮。赫连馨仰倒在地,一声长叹,沉沉地睡去了。东方,已经出现些许光亮,阴冷的黑暗即将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黎明。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赫连馨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柳茵茵的面容。 “茵茵,你没事吧?”赫连馨坐起身来。 “嗯。七曜天狮死后,我体内的毒就自行化解了,灵力和伤势也逐渐恢复了。皇甫姐姐她是不是……”柳茵茵的脸上忽然显出了忧伤的神情。 赫连馨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柳茵茵的眼圈顿时红了。 赫连馨拍了拍柳茵茵的肩膀,站起身来。囚牛、睚眦、狻猊都已苏醒,正在打坐调息。此时贝元闭也刚好站起身来。 “三位真是好样的。”囚牛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 从睚眦与狻猊的面容来看,他们也很虚弱。 而修仙者三人却是精神饱满,一切都恢复如初。 “囚牛兄,奇怪,你们三人怎么还未恢复?”柳茵茵不解地问。 囚牛苦笑一声:“恐怕是因为我们三人功法与你们不同所致。妖狮死时,我已经恢复了意识。死门之中似乎激活了一个恢复法阵,才区区一个时辰,你们三人就完恢复,而那个法阵对我们却是无效的。” “那接下来该去哪?”贝元闭道。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绝世仙剑,他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 囚牛指了指众人身后远处的那堵院墙:“稍等片刻,我们三个现在可是站都站不起来。” 贝元闭与赫连馨扭头望去,原本是空白的院墙上赫然有一座红色的大门。大门后面是什么?众人心中充满了期待。 许久之后,囚牛等三人终于勉强站起身来,六人一起走向了红色大门。 为首的贝元闭轻轻推开门扇,一股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清幽的花草香气,沁人心脾。门外竟是一座花园,鲜花盛开,芳草萋萋,可众人无心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远处的一座长桥上。 与八色长桥不同,这座长桥宽阔了许多,是如同普通石桥一般的灰白色,远端延伸至无尽的云雾之中。 一行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石桥,大步迈向了未知的远方。 坤宫阴冷夜色沉, 死门天狮七曜身。 前仆后继伤亡重, 欲不成功便成仁。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石桥的尽头。 走下石桥,前方的场景令几人赞叹不已,一座座石板凌空漂浮,下方就是无尽的祥云灵雾,这些石板连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天路”。桥头矗立着一座石碑,上刻:“中宫”二字。原来,这里就是术藏八宫环绕的第九宫! 贝元闭小心翼翼地踏上石板,稳当得很。大家紧随其后,走上了这条通天之路。随着众人前行,云雾逐渐稀薄消散,只见“天路”呈盘旋状向上,望不到尽头。 “好高!”柳茵茵惊叹。 “绝世仙剑就在上面!”贝元闭道。如今他的心中就只剩这个念头。 赫连馨扭头望了望囚牛三兄弟,囚牛点了点头,示意能坚持住。 一行人沿着“天路”逐渐攀升,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看到了头顶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孤岛。众人加快了步伐,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天路的尽头,踏上了孤岛。 孤岛只在正中有一座小屋,其他地方皆是空空如也。 小屋不大,却有一块气势惊人的牌匾,上书:“天芮阁”三个大字,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天芮星,中宫所对应的星曜。 “绝世仙剑!”众人心中激动万分,连忙奔至小屋跟前,推开了房门。可眼前的场景却令他们有些失望,小屋中根本没有绝世仙剑,只有一个向下盘旋的楼梯。 “引上来再绕下去,怎么这么麻烦!”贝元闭有些不耐。 “术藏八宫都熬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赫连馨走到楼梯的栏杆旁,向下望了望,深深地看不见底,“这个深度早就超过了孤岛的底部,看来又是一处幻阵。” “术藏宫本身就是个大幻阵,这点不足为奇。”柳茵茵也向下方眺望,她忽然瞪大了双眼,就在刚才,从楼梯的下方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灵力波动。 柳茵茵看了赫连馨一眼,赫连馨惊讶又兴奋的神情表明,她也感受到了那丝波动。而贝元闭已经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楼梯向下奔去。 “绝世仙剑就在下面!”柳茵茵对不明所以的龙族三兄弟道了一声,与赫连馨紧随贝元闭而去。囚牛、睚眦和狻猊面面相觑,随即也跟了下去。 楼梯盘旋而下,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层,难怪那座看似平房的小屋会叫做“阁”,原来楼层是向下延伸的。楼梯末端连着墙上的一道小门,大家的目光都被门旁墙壁上写着的一段字迹给吸引住了。逐字逐句读完之后,众人尽皆大吃一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宝剑出世 ()“仙剑龙泉,龙之清气,灵之涌泉。 仙剑泰阿,泰而不骄,刚正不阿。 仙剑赤霄,赤子之心,云霄之逸。 仙剑湛卢,湛然之澈,卢幽之纯。 仙剑轩辕,轩昂之姿,辕直之态。 世之人,唯有灵至清者为崇。 然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实不可取也。 凡修仙者,或觉清苦,或觉常乐,此二境者成就参差不齐。 另,或有毅力,或无毅力,此二境者成就大相径庭。 唯怀纯然之心,方成超然之事。 此五剑者,冠绝天下,望托于可信之人,故布五斗星洞,设术藏仙宫。 然福不可享尽,宜不可占尽。入星洞者存五行之气,至此可分别入而取剑。 得吾等剑者,自当清心寡欲,坦荡心胸,宝剑为次,贵在人心。 若有歹心者侥幸得剑,须知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天地自有明鉴。 所谓云腾至雨,露结为霜。一切结果皆有其因。 小辈当以谨记,好自为之。” 众人逐字逐句地读完了墙上的这段话,心中激动不已,五柄仙魔大战时叱咤风云的绝世仙剑,终于要现世了。 穿过小门,一间大堂豁然开朗,对面墙上并排有五道门,当中的那道稍大。五道门都很朴实,并无过多修饰,但门上竖写的字迹却令人振奋。 右首那道门上,写着“龙泉剑阁”四字。 “龙泉剑阁!”狻猊欣喜道。 “还有赤霄剑阁、轩辕剑阁、湛卢剑阁、泰阿剑阁!可我们……”睚眦忽然停住不说了。 众人心中都明白他最后没说的是什么:五把绝世仙剑,可眼下却有六个人。 大家都沉默了,贝元闭的手轻轻动了动,又停下了。都是一同闯过死门的同伴,难道最后还要互相争斗吗? “各位。”囚牛打破了沉默,微笑平声道,“剑仙有云:‘然福不可享尽,宜不可占尽。入星洞者存五行之气,至此可分别入而取剑。’以我的理解,我们身上都有五斗星洞中剑仙留下的印记,去的哪一洞,就该入哪一道门。” 众人皆点头称是,墙上的那段话写得十分清楚,只是刚才大家的心思都在五柄绝世仙剑上。 “那,我,我能得到轩辕剑了?”柳茵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去过北斗水凌洞的六人中,其他五人都已不在。她万万没有想到,术藏宫之行,自己竟然能得到最强的仙剑轩辕。可她又转念一想,这最后的结果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是卢海龙以高超的智慧统领队,是史冲寅放弃了自己的机会献出灵珠,是姜桓谷与苗昊商壮烈的牺牲,是方万流与皇甫玉无私的自爆,更是最后大家一起努力才换来的。“如果能让三位大哥、皇甫姐姐和方老头他们都活过来,我宁肯不要这轩辕剑……”柳茵茵心中怅然感慨。 贝元闭皱起眉头:“那我与睚眦兄又当如何?”他和睚眦去的都是南斗火云洞,究竟该由谁得到湛卢仙剑? 囚牛收起笑容,郑重地说:“这是剑仙对前来闯宫之人的最后一道考验谦让。” 贝元闭摇头叹道:“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走到这一步,要说‘谦让’,谈何容易!” 睚眦却说:“贝兄,或许在剑仙们看来,如果到了此时还能做出谦让之举,此人之心必定清正纯然,‘宝剑为次,贵在人心’,有这等心胸气魄之人,相信没有绝世仙剑也能修成剑仙。可惜,如今的我尚不能做到如此洒脱。”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顿,贝元闭警惕地望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但是,我决定放弃湛卢仙剑。”睚眦前后矛盾的话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看着大家不解的目光,睚眦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想,当初剑仙们断然没有想道,有朝一日会是我龙族之人与尔等修仙者一同来到这天芮阁。因我龙族修炼的功法不同,并未受坤宫恢复辅阵的恩泽。此时的我若与你相斗,必定不是对手。” 贝元闭也笑了:“睚眦兄,你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若我也处于极佳的状态,定要与贝兄切磋一番。君子之斗,点到即止,胜者得剑,并非为难之事。” “呵,是啊,是我想复杂了。”贝元闭道。他心中不禁赞叹,放弃了湛卢仙剑的睚眦并不懊丧,反而泰然自若,平静如常。反观自己,却是紧张小心,胡思乱想。单是那份从容的定力,就和睚眦差得太多太多。 “所幸,除了湛卢仙剑之外,其他几柄仙剑的归属没有这样的问题。各位,仙剑就在眼前,还等什么?”囚牛道。 于是,狻猊推开了龙泉剑阁的门,囚牛进入了泰阿剑阁,赫连馨进入了赤霄剑阁,贝元闭进入了湛卢剑阁。最后的柳茵茵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正当中的那座轩辕剑阁大门,跨了进去。睚眦目送五人进入剑阁后,盘膝而坐,静静地闭目养神。 看似五座剑阁,实则只有一座。五道门分别通往剑阁的五层。 柳茵茵沿着阶梯一直向上,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可灵力波动却十分强烈。她一进房间,目光就落在了当空漂浮的那柄仙剑上。 仙剑被一个类似水泡的透明大球包裹着,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当空。剑长约有七尺,通体金光,剑身光洁如镜,看外表似乎与普通仙剑无异,但从其剑身散发出的凌厉威能以及引起的灵力波动来看,正是青龙大陆第一仙剑轩辕剑。 柳茵茵颤巍巍地伸 出手,探向了透明的大球。在触到边缘的瞬间,大球破了,轩辕剑仿佛有灵性一般,轻轻飘落在她的手中。她按捺心中的激动,闭上双目,汇聚灵力于掌中,仔细地感受着从仙剑传来的无尽剑意。 片刻,柳茵茵猛然睁开双眼,望着手中的轩辕剑,目光中满是震惊,口中喃喃自语:“黄龙剑仙公孙姬,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正当柳茵茵沉醉于兴奋中时,眼前的场景忽然扭曲起来,光线越来越亮,刺得她睁不开眼。刹那间,光芒又暗淡下来,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东海之滨,阳光明媚,万里碧空。轩辕剑阁的场景早已烟消云散,一切都恍若隔世,仿佛做了一个虚幻而又漫长的梦。 可低头一看,轩辕剑分明紧紧握在手中。忽而,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熟悉的温柔令她心中一颤,“冲寅……”柳茵茵回过头来。 背后的人正是史冲寅,平平的短发,自信的笑容。“从离开术藏宫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等在这里,我始终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史冲寅道。 柳茵茵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视线,落在了史冲寅身后的一群人身上,她的嘴越张越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方万流……在术藏宫中丧生的同伴们,都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 “卢大哥,你、你们……”柳茵茵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同样震惊的还有赫连馨、贝元闭等人。 苗昊商爽朗地笑道:“我们死了之后,就被传送到这儿来了。看来,剑仙们还是胸怀仁慈之心呐,哈哈!” “姐姐!”赫连馨的眼圈红了,冲向皇甫玉,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柳茵茵也是双目含泪,声音颤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史冲寅轻轻地揽她入怀,柔声安慰着。 方万流背着手,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咂着嘴赞叹道:“啧啧,柳丫头,不错啊,没想到轩辕剑最后被你抢到手了!” 看着方万流一脸艳羡的神情,柳茵茵破涕为笑,从史冲寅的怀中钻出来:“可没人同我抢哦。最后是按照去五斗星洞的名额取得的仙剑。去过水凌洞的只剩下我一个,所以……” 方万流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轩辕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给你使使吧。”柳茵茵将仙剑抛给了方万流,方万流立即紧张地用双手接住,仔细观察起来。 上官飘望着方万流手中的宝剑,摇头长叹:“原来术藏宫与水凌洞一样,都不会真正死去。只可惜我等实力不够,与仙剑无缘啊。唉……” 温廷英无奈地笑道:“的确,剑仙只说五行灵珠可抵一命,但并未说在术藏宫中丧命就一定会死。大概是剑仙们同我们这些后辈玩的一个文字游戏吧。” 卢海龙看到贝元闭手中蓝色光芒的湛卢仙剑,拱手道:“贝兄,恭喜。” “多亏卢兄一路引导有方。如今见卢兄未死,贝某心中甚安。”贝元闭还礼道。 卢海龙略微颔首,而后望了赫连馨一眼,见她手中握着红色光芒的赤霄仙剑,心中喜悦,对众人道:“好了,诸位,术藏宫之行大功告成,我等先行告退,后会有期了。”同时,他对皇甫玉与赫连馨传音道:“两位道友先请同回太清宗一聚。” 正当众人准备御剑离开时,囚牛忽然高声喊道:“各位,且慢。” 他的眼神凌厉起来,语气却依然平淡:“关于兽潮之事,我有话要说。” 卢海龙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本来也有打算与囚牛商谈此事,但并不是这个时候。 “五斗星绢,引出五斗星洞,再引出术藏仙宫,直至五大仙剑各有归属,已历经数载。我龙族当日于火云洞时曾承诺,绝世仙剑出世之前,八部妖兽绝不主动袭人,如今已然兑现。既然大事已了……”囚牛的眼神忽然一凛,“我龙族就不再客气了。” “囚牛兄,你这是何意?”卢海龙眉头大皱,听囚牛的口气,妖兽暴乱一事还将继续。 “卢兄,寻求绝世仙剑期间,我龙族拼尽力,对修仙者仁至义尽,我等兄弟自然扪心无愧。你我本就道不相同,在我龙族心中,与修仙者乃是势不两立。你我交情,就此为止吧。”说着,囚牛用脚在沙上划出了一道横线。他的口气冷淡如冰,仿佛完变了一个人。他的八位弟弟齐肩并立于身后,个个气势凛然。 “囚牛兄,你开什么玩笑?你还曾来我太清宗做客……”苗昊商的话未说完,就被囚牛打断了:“各位,这番话不单单是对卢兄而言。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寻剑之时,我等皆是同伴,自当和睦相处,以友论交。我龙族自问已是诚心相待,与各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复仇之时,我们就是敌人。如今两不相欠,恩断义绝。日后兵戎相见,切勿怪我龙族不念旧情。” 苗昊商惊讶得合不拢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龙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还翻得如此彻底。 “哼,妖族就是妖族,亏我们共同进退了这么久。八部妖兽怎么攻城拔寨我不管,倘若有不长眼的妖兽来骚扰我,我也同样不会客气。”贝元开冷声道。 囚牛瞥了他一眼:“随意。” “囚牛兄,可还记得这个?”卢海龙从怀中拿出了九龙腾云配,“睚眦兄答应我的三件事,还有最后一件。” 囚牛点了点头:“龙族承诺之事,当然记得。” 睚眦走上前来:“如果是让八部妖兽退散,那就不必再提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我 龙族只为你做可做之事,或许……”他嘴角轻轻上扬,可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笑意,“或许,当你走投无路之时,可以用那次机会换你一命。” “太狂妄了!”苗昊商双拳紧握,正欲上前,却被卢海龙拦下。 卢海龙冷笑一声:“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用这最后一次机会,换取五年的太平时间,此期间妖兽仍然不得主动袭人。五年之后,再快意恩仇,如何?” “好!五年就五年。”睚眦爽朗地应道。 “兄台之物,妄怀数载。既然情义已断,自当奉还。”卢海龙将九龙腾云配抛还给了睚眦,转身道,“我们走。” 这时,修仙者心中响起了孟凡涛的声音:“各位道友,我等何不在此将龙族九人围而灭之,以除后患?” 卢海龙传音道:“我刚已与龙族定下五年之期,就不参与此事了。你意欲何为,与我太清宗无干。” 孟凡涛见龙族九兄弟准备离开,心中焦急,继续劝道:“卢道友此言差矣。既然龙族已经撕破脸皮,我等又何必讲究道义?如今龙族多人伤势未愈,功力未满,正是动手的良机。待其休整五年,再想杀之,谈何容易!龙族一日不除,必是我修仙界心腹大患,黎民百姓也将遭受灭顶之灾!” 贝元开看着孟凡涛贪婪的目光,不屑地传音道:“老孟,你是贪图那两柄绝世仙剑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跟真的似的。” 孟凡涛没好气地回应:“是,我是想要那两柄绝世仙剑。难道你就不想要?何况绝世仙剑本就该属于我们修仙者,那可是抵御妖兽的神兵利器。如今却被龙族夺去两柄,反而用于屠戮修仙者,岂不令人懊丧?机不可失,尔等务必好生定夺!” 孟凡涛所言也不无道理,贝元开低头沉思。眼见龙族九人已纷纷腾空而起,即将飞离,众人又犹豫不决,孟凡涛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声:“慢着!” 龙族九兄弟纷纷回过身来,睚眦似乎猜到了孟凡涛心中所想,警告说:“孟凡涛,你莫要忘了,如今已不在术藏宫中,我等皆己恢复到原来的境界,还有龙鳞甲护身,你若想提前寻死,大可一试。” 孟凡涛的脑门上顿时渗出了冷汗,他回想起当初在火云洞时,一干高手偷袭睚眦三人不成,反被其杀死四人的场景。 睚眦冷冷地扫了孟凡涛一眼,与其他八人一起飞快的破空西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边。 “各位,后会有期。”卢海龙等一行人拱手告别,踏上仙剑向着天道山的方向飞去。 方万流、温廷英、上官飘、慕容秋、尹梦寒五人也各自回宗去了。 贝元开踏上仙剑,拱手道:“我也回去了,告辞。” 贝元闭连忙对着孟凡涛一拱手,御剑急急地追向贝元开的身影。 东海畔,只剩下了孟凡涛一个人。 他的心中甚是不甘,西斗金戈洞,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金灵珠,术藏宫之中拼尽力,最终被耀光圣熊所伤,传送出了术藏宫。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并不比其他人少,可一切都付之东流,与绝世仙剑擦肩而过。而让他气闷的是,轩辕剑居然落在了柳茵茵一个仅仅是大乘中期的修仙者手中。方才要不是有太多太清宗的高手在场,他早就出手抢夺了。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孟凡涛心中暗暗盘算着,“看来,我得去找薛月林和贝元开商量商量了。”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御剑升空,向着南方飞去。 …… 一路上,卢海龙都在抱着胳膊沉思,他的脸色一直很阴沉,龙族的反戈太过突然,连柳茵茵夺得轩辕剑的喜悦都被驱散了。 “老卢,别想那么多了,茵茵得的可是第一绝世仙剑轩辕剑呐,还有赫连道友,拿到了赤霄仙剑,加上你的七星仙剑,李宗主的承影仙剑,我太清宗稳坐修仙第一大宗的宝座了!”苗昊商道。 卢海龙慢慢地摇了摇头:“赫连道友还需参悟玄玉剑仙的剑意,之前我也答应了皇甫道友将七星仙剑相借,因此赤霄仙剑与七星仙剑暂时不为我宗所用。况且,你可知,实力越强,责任就越大。待与妖兽大潮火拼之时,拥有两柄绝世仙剑的太清宗必定首当其冲,即便我们不肯,其他修仙宗派也会不依不饶。” 皇甫玉道:“赤霄仙剑与七星仙剑的事你大可放心。既然龙族今天放出话来,我与妹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五年的太平时间已经不少了,届时必当鼎力相助。只可惜艮宫中的花蜜只是增加了修为,并未让我和妹妹提升至渡劫后期境界。” 柳茵茵惊讶道:“我倒是受益不少,已经从大乘中期提升到大乘后期境界了。” “境界不同,提升的幅度也不同,你本来就即将步入大乘后期了,花蜜正好助你一臂之力。”卢海龙道,“我的境界虽然也没提升,不过花蜜也省去了我不少修炼的功夫。” 姜桓谷亦道:“是啊,再说五年的准备时间已经不短了。何况我们几个都还安在,加上四柄绝世仙剑,即便妖兽来攻又有何惧哉?” “卢大哥担心的恐怕不是这个。”史冲寅道,“最棘手的问题,是龙族可怕的实力。” 卢海龙点点头:“正是。龙族九人个个身怀绝技,他们的武器又十分奇特,看情形并不比绝世仙剑差多少。恐怖的实力加上强大的武器,即便有绝世仙剑在手,我等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那不是注定要完蛋了?”苗昊商听了有些泄气。 卢海龙抬起头,望向了远方:“也不尽然,除非……”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心相向 ()朗朗晴空之中,两位修仙者一前一后飞快地御剑掠过。 “喂!”后边的一人喊道。 前面一人放慢了飞行的速度,略微侧首,应了一声:“嗯。” “在坤宫的时候,你说‘去师父的墓’是什么意思?”后面那人追上前来,两人并肩飞行。 正是“千手盗圣”贝元开与“无影盗神”贝元闭兄弟。 贝元开并未答话,沉默不语。 贝元闭见他没有回应,顿了一顿,又道:“说起来,应该是我去祭奠师父的次数比较多吧。每年祭日我都会去祭拜一番。” “是啊。” “不仅是师父,还有义父的墓,我也会去祭拜。” “你闲功夫还真多。” 贝元闭把眼睛一瞪:“这是什么话?做人岂能忘本?没有义父和师父,我们岂会有今天?再者,师父是因为我们……”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暗淡下来。 贝元开哼了一声:“我对义父和师父的感激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只是他们都死了……祭奠,不一定要去坟前,最重要的是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在最后关头会那么做。”贝元闭回想起坤宫死门中贝元开挡在身前为自己赢得进攻机会的情形。 “我当时灵力消耗殆尽,还中了木曜狮的剧毒,五脏六腑都开始溃烂,死是迟早的事。”贝元开道。 贝元闭的嘴角微微上扬:“只是那种行为不像是你做的。” 又是一阵沉默。 “你真的练成‘复三元’了?”贝元开忽然问道。 “嗯,在生门里练成的。” “唉……说到底,你的悟性还是比我强一点。”贝元开叹了口气。 贝元闭不解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父的墓里,隐藏着一个秘密。可惜,我一直没弄清秘密的真相。”贝元开终于提到了这件事,“那是师父去世后的第二年。祭拜完师父之后,我偶然心血来潮,回到了过去我们居住的地方。在师父的房间里,我意外发现了一副奇怪的地图。” “什么地图?”贝元闭急切地追问。 “你还记不记得,师父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 “记得。后来我也曾回去看过,可是那几间屋子都塌了,山水画也没了。”贝元闭道。 贝元开看了他一眼:“房子是我毁掉的,山水画也是我拿走的。” “莫非地图就隐藏在山水画里?”贝元闭惊讶道。 贝元开点了点头:“我回去时正好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雨,茅屋漏水,那幅山水画受了潮气,我就把它揭了下来,却发现空白处隐隐有些黑点。起初我以为是霉点,用衣袖拂了几下,却根本擦不掉。于是我仔细观察一番,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图中有夹层。” “啊!那幅画我们也不知看了多少回,居然一直没发现!” “那不奇怪。每到阴雨天,师父都会把画卷收起来,说是害怕受潮,现在想来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其中的奥秘。”贝元开道。 “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那幅画是许多年前,一位祖师的好友赠给祖师的。”贝元闭回想道。 “这不重要。关键就是那个夹层中的秘密。我取走了画卷,浸在河水之中,揭掉了上下两层,这才显出了夹层中的那张地图。”贝元开道,“地图画的是一座小山,上面标注了一个山洞的位置。我曾去寻找过,那是飞龙郡西南角的一座荒山,洞口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山岩。我将山岩推开之后,发现了隐蔽的洞口,我钻进去查探了一番,可惜,其中空无一物。” “怎么,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谁取走了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山洞一看就是人为开掘出来的,里面必定曾经放过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机关我没有发现。不过,我倒是发现了洞壁上写的一句话:‘实三元者,方可得之。’” “实三元?”贝元闭吃惊不小。因为他的师父、师祖、太师祖以及以上的许多辈,似乎都未有人练成过“实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 “线索到这就断了。不论是谁取走了洞中之物,或者洞中隐藏着什么复杂隐秘的机关,没有练成‘实三元’,终究是没资格拥有。既然没有线索,我就退出了山洞,重新封住了洞口,打算等练成‘实三元’之后再去寻找。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修炼,可却一直停留在‘虚三元’阶段。”贝元开叹道。 “这跟师父的墓有什么关系?”贝元闭不解。 贝元开平淡地说:“临去术藏宫之前,我将地图藏在了师父的墓穴之中。” 贝元闭大惊:“你……你掘开师父的坟墓了?” 贝元开瞥了他一眼:“你慌什么?当时术藏宫之行生死未卜,打斗时难免衣衫破损,万一将地图损坏了怎么办?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我没发现呢。可藏在哪里我都不放心,思来想去,干脆藏在师父的墓里得了。” “你就不怕盗墓贼?” 贝元开双眼一瞪:“看谁敢!‘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师父的墓,敢去盗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贝元闭一愣,笑着连连摇头。贝元开说得没错,兄弟两人都是“盗”之道的行家,又都是渡劫境 界的高手,哪个毛贼敢那么不长眼? “当然,万一真有个愣头青不认识咱俩名讳的,也挺麻烦。于是我在坟里面布了一个攻阵,没有寂灭境界的实力是进不去的。”贝元开道,“这个秘密我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想寻到洞中之物。后来在坤宫里,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你又练成了‘复三元’身法,我就把秘密告诉了你,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师父和列位祖师吧。” “你现在后悔了么?”贝元闭笑道。 “不。你跟我不一样。”贝元开也笑道,“更何况你还得到了湛卢仙剑,可谓是无欲无求了。”说着,他望向了贝元闭背上的剑套,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如果换成是以前的你,恐怕已经在盘算如何偷走我的湛卢仙剑了吧?”贝元闭道。 “呵,谈何容易!” “其实我并不担心。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你似乎变了。” “哦?” “以前的你断然不会将这等秘密和盘托出,尤其是对我。” 贝元开爽朗地大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是有目的的。斗了这么多年,真的没什么意思。你的湛卢仙剑……可否借我参悟一番?待有朝一日你练成‘实三元’,我一定助你找回那洞中之物。” 贝元闭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开什么玩笑?绝世仙剑如此珍贵的宝贝,岂能轻易借予他人?” 贝元开一怔,随即苦笑一声:“我只是问问。你放心,我不会打湛卢仙剑的主意。列位祖师都没能修成剑仙,也许你就是本脉的第一人了。祝你成功。” “哈哈哈!”贝元闭开怀大笑,拍了拍贝元开的肩膀,“真是难得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罢了,一同修炼如何?” 贝元开十分惊喜:“真的?哈哈!” 两人一同豪迈地大笑着,消失在天际。 …… 太清宗,道德殿内,宗主李原啸,九位长老,还有卢海龙、苗昊商、姜桓谷、皇甫玉以及赫连馨,众多宗内举足轻重的人物悉数到场。在大殿当中的一张长桌上,并排放着四柄绝世仙剑。 排名第十的承影仙剑,剑长六尺,通体暗青色,散发着青碧色的光芒。 排名第七的七星仙剑,剑长六尺八寸,剑身为黑紫色,上面刻着七个白点,构成北斗七星状,光芒紫中带红。 排名第三的赤霄仙剑,剑长六尺五寸,剑身红色,上有淡淡地白色花纹。 排名第一的轩辕仙剑,剑长六尺九寸,剑面光亮,并有金色光波环绕。 四柄绝世仙剑置于同一桌上,灵力波动甚是明显,光芒交相辉映,甚至能听见“嗡嗡”的共鸣声。 “这下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苗昊商自言自语。 姜桓谷道:“四柄仙剑放在一起的气势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自仙魔大战之后,绝世仙剑大多销声匿迹,前五柄都存于术藏宫之中。所幸,我太清宗成为了术藏宫之行最大的赢家。其中赤霄、七星两柄仙剑给皇甫、赫连两位道友参悟剑意,承影剑依然归李宗主,轩辕剑暂且由我来保管。”卢海龙朗声道,“另外,七星剑的事还望各位继续保密。” “不知其余三柄仙剑被谁所得?”大长老姚化空问道。 “排名第二的湛卢仙剑,为‘无影盗神’贝元闭所得。排名第四、第五的泰阿、龙泉两柄仙剑皆被龙族得去。关于龙族,他们九兄弟正是妖兽大军的领导者,如今已于修仙者对立,术藏宫之行结束后,双方定下了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将会是前所未有的一场仙妖大战。因此,这五年内,宗务必努力修炼,养精蓄锐。”卢海龙道。 在场的长老们除了惊愕还是惊愕,四柄绝世仙剑让众人兴奋不已,不管现在被谁所用,将来迟早是太清宗的东西。而龙族强大的实力众人已在当初囚牛斩杀宋心蓉时见识过了,这等可怕的敌人,不禁让人心中生忧。 “好了,大家都散去吧。李宗主,姚长老,洪长老,余长老,你们四位留一下。”卢海龙道。 待其他人都出了大厅之后,姚化空恭敬地问:“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我们去术藏宫这段时间,宗内可有大事发生?”卢海龙问。 “这十几年来,宗内一直很太平。只是……”姚化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卢海龙吃了一惊:“什么?十几年?我们去了这么久?” “正是。几位前辈一走就是十二年,我们还以为……”姚化空忽然停住了。 “以为我们死了,是吗?”卢海龙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居然会过去这么久。你刚才想说只是什么?” “唉,宗里一名甲等根骨的弟子在十一年前忽然莫名放弃了修仙,留下一封信之后不辞而别,离开了太清宗。李宗主同余长老曾到处寻找过好多次,但那名弟子好像在刻意躲避,因此始终不曾寻得。甲等根骨,居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修仙,着实可惜啊。”姚化空遗憾地感慨。 卢海龙稍稍蹙眉就知道了是谁。何天逍,当初前往术藏宫之前,自己曾叮嘱过他,若是一年后没回来,就让他离开宗派。“谁会想到,在术藏宫中竟会耗费十二年……”卢海龙心中忽然想起在坎宫休门中整整漂流了五年的事:“真没想到竟会过去如此之久,看来术藏宫中的时间流速和外 界不同。也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卢海龙扫了一眼李原啸同余瑞江,在眼神交汇的刹那,他就明白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其他宗派有什么大事么?”卢海龙继续问道。 “夜离宗与天云宗一直没什么动静,飘渺、风凌、冷月三宗曾在六年前向西部三郡的妖兽进攻,想要收复失地,赤日宗作为冷月宗的同盟也参加了战斗,最后被实力强大的妖兽阻断,并未成功。”姚化空道。 “唔。”卢海龙略略点了点头,转向如今的遣务三长老洪阕雷道:“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派出所有的猎言堂弟子,打探一切秘宝、灵物或者珍稀仙剑的消息。” “是。不过前辈这是何意?要说秘宝、灵物,无非是一些药材而已,即便是珍稀仙剑,宗里也根本不缺啊。”洪阕雷不解。 卢海龙晃了晃手指头,笑道:“你错了。绝世仙剑一十八柄,如今已经现世了一十四柄,还有四柄仍然不知去向。在太平的五年之内,最好能再找到几柄,有助于将来对付龙族那些人。尤其是排名第六的仙剑巨阙,若能找到则最好。秘宝、灵物等消息,都有可能是巨阙剑的线索,哪怕只有丁点儿希望,我们也务必力以赴。” “巨阙仙剑……我明白了。前辈放心,我立即吩咐下去。”洪阕雷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他拱手行礼之后,同姚化空一起离开了道德殿。 目送两人出去之后,卢海龙压低声音问道:“原啸,天逍现在在哪儿?” “当初他按照你的吩咐,悄悄离开了太清宗,回东石山去了。为了不被人发现,我让他同管家老黄住在一起。后来老黄去世了,他就独自生活着。这些年我悄悄去探望过他几次,但看不出他是什么境界。”李原啸答道。 “何天逍,这个神秘的小子……”卢海龙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前辈要如何处置他?”余瑞江问道。 卢海龙慢慢摇了摇头:“不,要处置我早就处置了。那个小子身上有个大秘密,我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说。过几天我会悄悄带他回宗问个究竟。其他那几个小家伙呢?修行得如何了?”卢海龙对那几名甲等根骨的弟子尤其关心。 “都很好。天遥和晓敏自从回宗之后,修炼速度突飞猛涨,仅仅用了六年多就进入了空冥境界,如今都是空冥中期。韩明飞已是洞虚后期境界,唐君荷达到了洞虚中期,萧立英是洞虚前期,至于陆柏峰,已经成功突破了第二层次,到达寂灭境界当上长老了,今天他正巧不在宗内,所以没来道德殿。对了,花一脉的那个新弟子花清雨,在千雪的指导下也已经修炼到空冥中期了,真是让人敬佩啊。”提到自己的几个爱徒,余瑞江喜形于色。 卢海龙在心中暗暗算了算,几人灵晶应该是早就被用完了,能达到这个境界说明他们很勤奋。“呵呵,不错,果然没有偷懒。天遥他们修仙时间不长,竟有如此成果,这份天赋与毅力,我很欣赏。”卢海龙十分满意,“走吧,一起去看看他们。” 当三人来到竹园时,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几名弟子都去风律谷修炼了,花千雪则去了炼丹房。 “还碰了个空,罢了,过些时日我再过来吧。”卢海龙道,“余长老,带我去见一下千雪姑娘,我有些事要问她。” 余瑞江心中明白,卢海龙惦记着天妖丹的事。 天妖丹虽出自花千雪之手,但她也不晓得其药性如何。 几日之后,卢海龙去碧水寒潭看了看,天妖丹洁白晶莹,品相看上去很不错。但究竟该如何处理,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此时忽然有人来报,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方万流、景明波、贺思翔与宗主朱鸿烈四人前来拜访,卢海龙同李原啸一起匆匆赶回了道德殿。 “卢道友,李宗主。”见到两人进殿,赤日宗的四人站起行礼。 “方道友,前些日子刚刚作别,有何大事这么急着赶过来啊?”在朱鸿烈面前,卢海龙还是很给方万流面子的,称其为“方道友”。 “哦,我没什么事儿。是小朱……咳咳,是朱宗主有事找贵宗商量,我闲着无聊就一起来了。小苗和胖姜呢?还有刺头冲,柳丫头,花女娃,我去看看他们。”方万流凳子还没坐热,就离开了道德殿,至于那个“刺头冲”,当然是留着平头的史冲寅无疑。 卢海龙与李原啸都笑了,以前与赤日宗不和之时,两宗上至宗主长老,下至入门弟子,互相都看不顺眼,唯有方万流不拘泥于宗派之间的恩怨,在他的眼中,只要合得来的都是好朋友,并无宗派之分。因此卢海龙等宗内高手虽然对他幼稚的行事作风感到好笑,但却非常敬佩他的为人心胸,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景明波、贺思翔,还有宗主朱鸿烈却是无奈地苦笑,本是不可多得的大乘后期高手,却偏偏是这样一个“老小孩”的性格,宗内的重大事务是指望不上了,只求他别惹出麻烦来就好。 目送方万流走出道德殿之后,朱鸿烈正色道:“卢前辈,李宗主。此次前来贵宗,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为了仍然不知去向的几柄绝世仙剑;第二,是有关龙族与妖兽的事。” “愿闻其详。”卢海龙点头道。朱鸿烈的想法与他一样,这两件正是眼下修仙界最重要的大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余剑寻踪 ()仙魔大战之后,青龙大陆各路修仙宗派崛起,七柄绝世仙剑作为七大宗派的传承至宝一直流传至今,另有定光仙剑一脉传承,数百年来一直只有这区区八柄绝世仙剑被人们所知。 可就在最近的十几年,神秘的五斗星绢忽然现世,引起了众多修仙者的关注。五斗星洞引出了术藏仙宫,十八柄绝世仙剑中最顶尖的五柄一起现世,仿佛往平静的水面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绝世仙剑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街头巷口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七星仙剑的消息被刻意隐瞒,所以人们只知晓如今已现世的仙剑有一十三柄,剩下的五柄仙剑现在何处是所有人都十分关注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正是朱鸿烈此番拜访太清宗的目的之一。 赤日宗前往术藏宫的只有方万流一人,远不及太清宗人多。朱鸿烈心存一线希望,可最后却落了空,方万流没能带回绝世仙剑。听闻轩辕仙剑被柳茵茵所得,赤霄仙剑为太清宗出身的赫连馨所得,朱鸿烈有些坐不住了。 有了三柄绝世仙剑,太清宗的地位瞬间超出了赤日宗一大截。朱鸿烈一边羡慕,一边庆幸,还好前些年间因为朱晓敏的关系,两宗之间僵硬的关系大大缓和。但长久以来一直以修仙第一大宗自居的赤日宗弟子们却忿忿不平起来。 无奈,太清宗得到两柄绝世仙剑非偷非抢,靠的是实力和运气,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心有不甘。朱鸿烈与长老们略一商议,决定将寻找剩余几柄绝世仙剑的事放在首要,只有多得几柄绝世仙剑,赤日宗才能重新赶超太清宗的地位。因此,朱鸿烈在安抚好门内弟子之后,立即与几位大乘境界的高手一同造访太清宗。 “李宗主,卢前辈,贵宗得到轩辕与赤霄两柄绝世仙剑,真是可喜可贺。我赤日宗着实羡慕得很呐。现在,绝世仙剑尚有五柄不知去向,与龙族决战的事又迫在眉睫,因此,我认为寻找那五柄仙剑是眼下的重中之重。”朱鸿烈道。 “朱宗主所言极是。不知朱宗主有何打算?”李原啸问。 “我打算派出大量人手,力寻找五柄仙剑的下落。望贵宗助我宗一臂之力。” 李原啸笑道:“这个好说。朱宗主希望我们怎么做?” 朱鸿烈略一沉吟,想好了措辞:“太清宗的猎言堂人员分布广泛,消息灵通。可否帮忙打探绝世仙剑的消息?” 李原啸点点头:“这有何难,朱宗主放心便是。不过贵宗听信堂打探情报的能力应该丝毫不比我宗猎言堂差吧?” “我已将听信堂弟子悉数派出。还有一点,”朱鸿烈补充道,“如果有了消息,贵我两宗切莫发生冲突,让他人得了渔翁之利。贵宗三柄绝世仙剑在手,我宗自认不如。所幸剩余仙剑的威能无法与轩辕、赤霄两剑相比,不知届时贵宗可否……稍让?”话到最后,他的老脸一红。说实在的,两宗并非亲如一家的关系,再者,绝世仙剑还有嫌多烧手的么? 贺思翔连忙追上一句:“一直以来就是太清、赤日两宗实力最为强劲,领导着修仙界。如果我宗也得到其他的绝世仙剑,将来与妖族一战时必然大大增强了我方的战力,所以……” 这话虽然有些堂皇,但却引起了卢海龙的一个念头。在与龙族恩断义绝之后,他就想到了,绝世仙剑多了有益处,也有害处。有三柄绝世仙剑,与龙族决战时必然要首当其冲,龙族会以太清宗为主要对手,其他宗派也会因此要求太清宗为主力。若是七星剑的消息昭然于天下,那宗内的高手更是会被推到最前方,与龙族相拼。卢海龙自认太清宗是敌不过龙族的,那时要是赤日宗的高手能够顶上的话,太清宗的压力会小许多。他也十分清楚,除了在火云洞中丧生的袁齐天之外,赤日宗必然还有其他渡劫境界的高手。 见李原啸与卢海龙都未答话,景明波道:“只是稍让而已,不致互斗而让他人乘机钻了空子。” 卢海龙问:“景道友,贺道友,不知贵宗除了袁齐天之外,其他渡劫境界的高手身在何处?” 景明波眨了眨眼睛,明白了卢海龙的言外之意,遂笑道:“这个嘛……卢兄尽管放心。” 卢海龙也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贺思翔、景明波、朱鸿烈都满意地应了一声:“好。” 李原啸道:“朱宗主,两位前辈,只有区区五年的时间去寻找几百年不知所踪的绝世仙剑,着实渺茫啊。” 贺思翔道:“的确,但总比没有希望要好。卢兄,我一边庆幸你与龙族定下了五年之期,另一边又遗憾,如果你与龙族约定的时间要是再久一些就好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五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若是时间太久,龙族必然不肯答应,再者万一参悟剑意的高手们迎来天劫,那可就麻烦了。”卢海龙道。 “卢兄,我总觉得,五柄仙剑重新现世这件事有些神秘。”景明波道。 “哦?此话怎讲?” “一切起因都源自突然出现的南斗星绢,而后,其他四斗星绢在短时间内接连现世,从而引出了术藏宫与五柄仙剑,正好 神秘的龙族发动了妖兽暴乱,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五斗星绢为五大剑仙所留,多少年来一直不被人所知,却在修仙界最需要绝世仙剑之时纷纷现世,这与仙魔大战那时的情形太像了。”景明波神色凝重。 卢海龙和李原啸的心中一凛,景明波说得不错。当初正是刀魔大举来攻之时,绝世仙剑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柄接一柄的出世,助剑仙们铲除了可怕的敌人。此番算上七星仙剑的话,一下子冒出来六柄绝世仙剑,按照这个想法,五年内还真是很有可能找到剩余的五柄。 “不瞒你们,我宗的目标是排名第六的巨阙仙剑与排名第七的七星仙剑。有了这两柄仙剑,无疑会增添许多胜算。”贺思翔道。 卢海龙点点头。赤日宗将筹码压在了那两柄仙剑上,殊不知七星剑早已是太清宗的囊中之物了。 …… 竹园的气氛如今大不如前。韩明飞、唐君荷、何天遥、花清雨,包括一直嘻嘻哈哈的朱晓敏在内,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一切都是因为十一年前何天逍的突然离去。天逍是听从了卢海龙的吩咐,在一个寂静的深夜,留下了松纹仙剑和一封信之后,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太清宗。天遥和朱晓敏虽然知道原因,但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知道其下落的,只有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人。 天逍在信中说,修仙过于辛苦,自己不堪重负,于是决定放弃修仙,愿意做回普通人,希望李原啸与余瑞江原谅。 李原啸和余瑞江做了一场“勃然大怒”的假戏,佯装下山寻找数次却一无所获,只得“惆怅遗憾”地不了了之。 不过,最难过的人要数萧立英。得知天逍失踪的消息后,她如同五雷轰顶,顾不上修炼,出宗下山整整寻找了一个月,将云暮山庄、许州城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天逍,后来被李原啸强行带回了宗内。回到太清宗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整日不出院门,只是一味地苦修。唐君荷、花清雨、朱晓敏曾经一起去看望她,但她却谁都不想见。 很快,天逍放弃修仙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太清宗,男弟子大多嗤之以鼻,女弟子却是纷纷哀叹惋惜。 虽然李原啸让天逍去了黄老管家那里,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为了这个外孙,他操了不少心。天逍魔婴已结,若被其他修仙者发现必然小命不保,关于如何修魔一事,他又始终守口如瓶。好在几年之后史冲寅传回灵息,得知卢海龙他们仍在术藏宫中闯关,李原啸这才放下心来,耐心等待着卢海龙等人功成回宗之后再来处理此事。 没想到这一等,十一年过去了。黄老管家早已去世,天逍独自生活在偏僻的山村中。天遥和晓敏从元婴前期一直修炼到了空冥中期,却始终未曾见到天逍一面。两人曾经询问过余瑞江,但余瑞江只是淡淡地答道:“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 这一日清晨,朱晓敏叫上了天遥和花清雨,准备一同前往风律谷练剑,不料却在竹园门口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严落亭。 严落亭身后还跟着几名男弟子,见到朱晓敏后,连忙打招呼道:“朱师妹,我等你很久了。” 朱晓敏客气地点了点头:“严师兄找我何事?” 严落亭微微笑道:“是这样,我们正准备下山去。你是否有空……” 话未说完就被朱晓敏打断了:“抱歉,我还要修炼,没空。” “师妹,我还没说清楚。这次是三长老下达的任务,让我们下山打探绝世仙剑的消息。反正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师妹何不同我们一起下山,一边顺路游山玩水,一边修炼切磋,岂不快哉?” 朱晓敏摇了摇头:“既然是三长老布置的任务,奉劝师兄还是用心些为好。师父他不会准许我下山的。” 严落亭似乎早就料到朱晓敏会如此推辞,他轻松地说:“不妨事。我去向余长老禀报一声,我们是下山寻找绝世仙剑,而且我与这几位师弟同样都是空冥境界,大家互相之间交流切磋对修炼有很大益处。对了,花师妹也可以一同前去。” 在场的明明还有天遥,但严落亭却视而不见。 天遥厌恶地皱了皱眉:“晓敏,清雨姐,我先去练剑了。”言罢,他离开了。 严落亭心中冷笑:“早该走了。” “严落亭,我再说一次,我不去。要交流切磋,你们几个足够了。我要去练剑了。”朱晓敏不耐烦地直呼了名字。 “严师兄,我并非太清宗人,没什么好交流切磋的。多谢你的好意,我也要去练剑了。”花清雨道。 “清雨姐,我们走。”朱晓敏拉住花清雨的手,转身欲离。 “哎,慢着!”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一名弟子挡住了去路,“严师兄还没让你们走呢,你们不能走!” 看着这名男弟子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朱晓敏冷哼一声:“滚开!” “桑师弟,别拦着两位师妹。”严落亭平静地说。 那名弟子悻悻地让开了,朱晓敏边走边道:“太清宗怎么会收这等垃圾?清雨姐,让你见笑了。” 花清雨抿嘴一笑,朱晓敏的嘴巴就是厉害,胆子也大 ,什么话都敢说。 “两位师妹,这可是你们自己放弃的。若是失去了何天逍的消息,你们可别怪我。”严落亭忽然道。 “什么?”两人一齐惊讶地转过身来。 “严落……严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天逍哥的消息吗?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朱晓敏几步跑回严落亭的面前,花清雨也跟了过来。 严落亭得意地笑道:“师妹,看把你急的。前些日子,我的几位师弟在下山办事期间,偶然看到了一个像极了何天逍的人,正欲上前询问,可惜那人似乎觉察到了,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那是在哪里遇见的?”朱晓敏满怀希望。 严落亭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说:“师妹,还是随我一同下山吧。何师弟失踪了我也很焦急,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寻找,如何?” 朱晓敏皱起了眉头。严落亭的嘴脸让她反胃,可又舍不得失去天逍的线索。 “严师兄,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会陪晓敏去寻找天逍的,你有任务在身,还是不要分心为好。”花清雨道。 “花师妹,这多见外呀。寻找绝世仙剑如同大海捞针,现在连方向都没有,与寻找何师弟并不冲突。”严落亭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在冷笑:“本就是用这事来要挟,怎么可能告诉你呢?哼,何天逍那个臭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你们两个这么在乎他!” “清雨姐,我想去。”朱晓敏认真地说。 严落亭心中一喜,鱼果然上钩了。 “那我也一起去。”花清雨道。 “严师兄,我还有个要求,让天遥哥也一起去。他们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他比我们还要着急呢。”朱晓敏道。 “这个嘛……”严落亭当然不愿意,在他心中何天遥和何天逍一样可恶。 他正在想推托之词,余瑞江忽然出现在了路口,扫了严落亭一眼,淡淡地问道:“晓敏,怎么回事?” 严落亭与那几名弟子连忙躬身行礼:“拜见余长老。” “师父,晓敏请求下山一趟。”朱晓敏道。 “你要下山作甚?” “师父,严师兄他知道天逍哥的消息,所以来寻我一起下山。” 余瑞江眉毛一掀:“哦?严落亭,你看到过天逍?” 严落亭有些心慌,连忙解释:“回长老,我这几位师弟前些日子下山办事时,曾经发现过天逍师弟的踪迹,因此特来告知两位师妹。余长老,我和两位师妹都是空冥中期,可否让她们随我们一起下山,一边寻找天逍师弟,一边还能交流切磋,保证不会耽误修仙。” 余瑞江冷冷地说:“是吗?那你们几个随我进屋,分别将何时、何地看到了天逍,以及他那天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写在纸上给我看,若有一处不同,体受罚!” “啊……”严落亭没想到余瑞江会这么说,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脑门上立即渗出了冷汗。身后那几名弟子同样被吓掉了魂,微微发颤。他们哪里见到过天逍?根本就是严落亭为了骗朱晓敏下山而瞎编的鬼话。 一看这几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朱晓敏马上明白过来严落亭是在哄骗自己,气得跺了一脚,狠狠瞪了严落亭一眼,与花清雨一起离开了。 “望长老恕罪!”严落亭熬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其他几名弟子也赶紧跟着跪地求饶。 “严落亭,你修仙四十多年了才空冥中期,晓敏修仙才二十年就达到了和你一样的境界,你不觉得丢人吗?不要整天想着其他的事,像你这样,大限之内如何能修成剑仙?这次遣务长老派你们下山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我就不惩罚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余瑞江严厉地训斥。 “是,是,长老教训的是,谨遵教诲。”严落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太清宗的宗规可是很严的,随意欺骗长老乃是重罪,尤其还是拿余瑞江喜爱的徒弟信口开河。 “去吧!”余瑞江负手回竹园去了。严落亭等一干人就如同犯人遇上了大赦,飞也似地离开了。 …… 风律谷内,朱晓敏仍然气鼓鼓的:“严落亭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假造天逍哥的消息来蒙骗我!” “是啊,太过分了!”连脾气一向温和的花清雨也非常气愤。 天遥听两人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摇头道:“那个家伙真是无药可救了,修仙速度这么慢还不抓紧时间。” “脸皮比树皮还厚。听说他还是猎言堂的重要弟子?”花清雨道。 朱晓敏鄙夷道:“可不是么!修仙水平不咋地,打听乱七八糟事的功夫到是挺厉害的,所以我刚才相信了他。” 天遥轻叹了一口气:“别管他了,我们练剑吧。天逍哥一定没事的,我有感觉,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朱晓敏与花清雨齐声回应,三人开始了日常的修炼。 傍晚,三人从风律谷回来了。刚一踏进竹园,就听见天遥的房中传出一个声音:“你们三个进来!”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向着房间跑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云密谋 ()推开房门,卢海龙正一脸微笑望着三人。 “拜见前辈。”三人毕恭毕敬。 见到当年的几个小辈成熟稳重了不少,卢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三个都已经空冥中期境界了,不错,没让我失望。” “多亏了前辈当初拓宽经脉之恩,之后的修仙速度提升了不少。”朱晓敏“嘻嘻”一笑,“恭喜前辈大功告成。我就说前辈一定能功成归来,前些日子听到消息后,一直想着何时去拜访前辈,只是前辈太忙。没想到您今天还亲自来看望我们,晓敏真是受宠若惊。” “嘴还是那么甜啊。” “对了,前辈,有个东西……”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房间一角的柜子前,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之后,是一块灵晶,“前辈,这是天逍哥的那块灵晶,还给您。” “你们这些年怎么没有用掉?”卢海龙接过灵晶,十分不解。 天遥有些伤感地说:“这是前辈送给天逍哥的东西,他走时又自留下书信,让我务必奉还前辈,并感谢前辈的大恩大德。” “那个小子……”卢海龙淡淡地笑了笑,而后忽然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有两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们去做。” “前辈尽管吩咐。” “你们看这个。”卢海龙从怀中拿出一册薄薄的书页,放在了桌上。封面上赫然写着“仙剑谱”三个大字。 “哇,是《仙剑谱》!我还从未看过呢!”朱晓敏惊呼道,几人纷纷凑上前来。 天遥翻开书,扉页上写着两句话:“仙剑十八,冠绝天下。” 再往后的一页,画着一幅仙剑图,下面写着“磐郢”二字,最下方是一段详细的描述:“磐郢仙剑,剑长六尺四寸,通体白光,始现于游龙郡,后为风凌剑仙曾梦琳之兵刃,排名一十八。” “飞冥仙剑,剑长六尺二寸,浅蓝色光芒,始现于飞龙郡,后为冷月剑仙胡瑶之兵刃,排名一十七。” …… “好了,等有空再看。如今除了已经知晓下落的十四柄仙剑之外,尚有四柄不知去向。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这本仙剑谱,下山寻找剩余四柄绝世仙剑的线索。”卢海龙道。 “前辈,不是已经派出猎言堂的弟子了么?”朱晓敏想起了早上严落亭说过的话。 “的确。这第一个任务只是顺便,还有更重要的第二个任务寻找天逍。” “找天逍哥?”天遥的眼睛顿时一亮。 卢海龙神色凝重:“天逍离开太清宗之后,应该是与云暮山庄的老管家一起住在东石山附近的景仁村中。可今天我亲自去寻过,天逍却不见了。” 三人吃了一惊,天遥问:“前辈,您是如何知道的?莫非是您安排的?” “天逍离开太清宗的确是我吩咐的,李宗主和余长老都知道这件事。从术藏宫回来之后,我本想寻天逍回来问个究竟,可景仁村村人都不见了,房屋良田都荒废已久,天逍也失去了踪迹。这件事是秘密,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寻找,所以我才决定派你们下山。他的秘密若是被其他修仙者发现,必是死路一条。”卢海龙严肃地说。 听了卢海龙的话,三人喜忧参半。花清雨问:“前辈,天逍师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先问你,你如今医术如何?” “只要不伤及丹田和主要经脉,我都能应付。只是在炼毒和炼药方面,与师父相比我还相差甚远。” “很好。这次之所以让你同天遥、晓敏一同下山,就是想借助你花一脉的医术,以防不时之需,天逍的情况你问他俩就知道了。”卢海龙将手中的灵晶递给了花清雨,“作为报酬,这个就给你用。你师父那里我会去说明。” 花清雨恭敬地推辞:“前辈吩咐的事,清雨自当尽力而为,这个报酬我不能收。” “拿着吧。你并非太清宗弟子,所以我没有权利吩咐你做什么。给你这块灵晶,你师父那里我也好说话。”卢海龙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清雨谢过前辈。”花清雨收起了灵晶。 “切记,你们只有五年的时间。如果找到天逍之后,立即传讯于我。如果找不到,五年之内也一定要回宗来。”卢海龙叮嘱道。仙妖大战,必然是青龙大陆的一场浩劫,动荡的乱世,谁都不知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之所以选这三人下山寻找天逍,卢海龙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天遥和朱晓敏本就知晓天逍的秘密,花清雨与他们境界相仿,又一起修炼了十几年,感情深厚自然不必说。另外,花清雨性格善良,温柔如水,是个值得信赖的姑娘,况且她还继承了花一脉超群的医术。“许久以后,当天遥和晓敏这一辈成长为太清宗的栋梁之时,花清雨必然是我宗最牢不可破的盟友。”卢海龙心想。 之后,三人收拾了行囊,准备一些衣物与丹药。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人拜别了师父师娘之后,悄悄地离开了太清宗。 余瑞江自然知晓三人是寻天逍去了,花千雪却并不知道。卢海龙只说他们是去打探绝世仙剑的下落,对天逍的事只字未提。五年的时间并不长,花清雨下山历练一番也是有好处的,毕竟灵药与毒物大多生在荒山野岭,更何况她还得到了一块灵晶,于是花千雪欣然应允。 对于天逍十一年前的突然出走,花千雪一直有她自己的理解:天逍从小就被称为修仙天才,久而久之,优越感让他的心变得脆弱,当弟弟和师妹都结出元婴而自己却失败之时,他迷茫了。正是长久以来套在他身上的荣耀光环令他不堪重负,经不起挫折,于是心灰意冷,才放弃了修仙。 …… 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三人身穿普通衣物,并肩而行。 天遥手拿《仙剑谱》,翻至其中一页,小声念道:“真罡仙剑,剑长六尺,绿色光芒。始现于腾龙郡,后为皓莲剑仙张滢紫之兵刃,排名一十六。” 又翻了两页,继续念道:“墨阳仙剑,剑长六尺四寸,通体青光。始现于亢龙郡,后为夕颜剑仙莘姿宸之兵刃,排名一十四。 胜邪仙剑,剑长六尺五寸,红色光芒。始现于飞龙郡,后为芦雪剑仙秋雁婷之兵刃,排名一十二。” “听名字,这三位剑仙都是女的呢。”朱晓敏道。 “当年十八位剑仙之中,好像有不少是女性。”花清雨道。 天遥粗略地翻了一遍仙剑谱,点头道:“不错,风凌剑仙、冷月剑仙、皓莲剑仙、夕颜剑仙、飘渺剑仙、芦雪剑仙、凤凰剑仙,都是女子。另外……黄龙剑仙公孙姬,从名字来看,会不会也是个女的?” “黄龙剑仙……有女子会起这么霸气的名号么?”朱晓敏道。 花清雨笑道:“你们都错了。第一剑仙公孙姬是个男的,听说他功力超绝,但为人低调,寡言少语,没有一丝一毫的狂霸之气,但其他剑仙却对他十分尊敬,甘居其下,奉他为第一剑仙。我想,他必定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吧。至于‘黄龙剑仙’的名号,并非他本人所起。我听师父说过,在仙魔大战之中,公孙剑仙挥起轩辕仙剑,杀得刀魔闻风丧胆,一败涂地。他挥舞仙剑时那英勇的身姿,就如同一条出海冲天的黄色巨龙一般,这才得名‘黄龙’。” 天遥感慨:“啧啧,这个人真是不得了,如果哪天我也能达到这等境界就好了。” “你刚才只读了三柄仙剑,还有一柄呢?”朱晓敏问。 天遥又翻了数页,念道:“巨阙仙剑,剑长六尺八寸,蓝紫色光芒。始现于骧龙郡,后为昭越剑仙熊杰武之兵刃,排名第六。” “真罡,墨阳,胜邪,巨阙。”朱晓敏小声念着四柄仙剑的名字。“长年不知所踪的仙剑,该到哪里去找?” “寻找仙剑倒是其次,我更关心天逍哥的下落。”天遥道。 “没错,我们这次是找人为主,寻剑为次。就在寻找天逍的路途中顺便打探仙剑的线索好了。对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天逍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花清雨好奇地问。 “清雨姐,你还不知道吧,天逍哥与我并非亲生兄弟。” “啊?”花清雨的脸上写满惊讶。 “他是外公捡回来的。后来我们一起长大……”天遥慢慢地叙述着,沉浸在回忆之中。 朱晓敏与花清雨静静地听着,直到天遥讲完。 花清雨叹了口气:“我就说么,天逍师弟压根就不是缺乏恒心与毅力的人,怎么会突然放弃修仙呢?原来还有这么曲折的原因。” “清雨姐,你可别告诉他人,对师娘也不要说。”天遥叮嘱道。 花清雨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现在想来,卢前辈让我和你们一起下山寻找天逍,他是多么的信任我啊,我岂会令他失望?” “也是,你根本不是那种人。”天遥道。 “也就你,一提到天逍哥的事就紧张兮兮的,卢前辈都那么信任清雨姐,哪还用得着你去担心?”朱晓敏一把挽住了花清雨的胳膊。 “嘿嘿……”天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三人说笑着,六千台阶走到了尽头。刚离开天道山不久,卢海龙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玉匣:“清雨,这个盒子你好好收着,如果天逍重伤不治,就给他服下里面的丹药。” 花清雨接过白玉匣,顿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前辈,这是什么丹药?难道还有比大还丹更有效的丹药么?” “这是天妖丹。具体有什么效果连你师父也不知道。如果重伤到大还丹都治不好,也只有用此丹一试了。”卢海龙心中很担心天逍的安危。五年前李原啸曾悄悄去看望过天逍,那时他还在村中。虽不知这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卢海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前辈,你的意思是说天逍哥有危险?”天遥有些紧张。 卢海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总之,小心行事。” …… 天云宗,鸢飞殿内。 “见过薛道友。”孟凡涛笑容满面。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十几年不见,我以为你已经渡劫了呢。”薛月霖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的茶。 “薛道友,没想到你会一直留在天云宗里。” “唔。”薛月霖早就被叶申荣控制住了心神,当然会留在宗内。 孟凡涛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薛道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哦?”薛月霖眉毛一扬。 孟凡涛凑近了薛月霖 ,小声道:“实不相瞒,我消失的这十几年,其实是寻找绝世仙剑去了。” 听到“绝世仙剑”四个字,薛月霖顿时眼睛一亮,她以为,孟凡涛找到了绝世仙剑的线索。“你寻到了吗?” 孟凡涛无奈道:“寻是寻到了,但却没拿到。” “此话怎讲?” “这就要从五斗星绢说起了……”孟凡涛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五行灵珠和术藏仙宫的秘密。 薛月霖听了大为震惊,不知不觉连茶杯都握碎了。“当初你们都说五斗星洞中空无一物,我早就有些怀疑。难怪这些年来你们都没有消息,原来是寻找仙剑去了!”她恼怒道。 孟凡涛赶紧赔笑:“薛道友,这不是不得已么。换成是你,你会将五行灵珠的秘密告诉别人吗?” 薛月霖冷哼一声:“术藏宫之行都结束了,你还来寻我作甚?” “薛姐,在术藏宫里我历尽千辛万苦,最后却一无所获。像柳茵茵那种大乘境界的人反而得到了排名第一的轩辕剑,我不甘心呐。你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甚至连去术藏宫的机会都没有,肯定也是心有不甘吧?”孟凡涛将称呼从“薛道友”改成了“薛姐”,一边拉近乎一边企图引起她的共鸣。 “不甘心又能如何?皇甫玉、赫连馨还有卢海龙都在太清宗,难不成你想去抢?”薛月霖误会了,以为孟凡涛要借助天云宗的力量去对抗太清宗。 孟凡涛摇了摇头,低声道:“薛姐,我现在的目标不是轩辕剑。五柄仙剑之中,泰阿仙剑与龙泉仙剑已被龙族得到,我们无能为力。赤霄仙剑在赫连馨手中,取之不易。我的目标是被贝元闭得到的湛卢仙剑。” “你说什么?太清宗得到了两柄仙剑?”薛月霖惊讶万分,虽说赫连馨已经脱离了宗派,但渡劫之后赤霄剑必定还是留给太清宗的。加上柳茵茵得到的轩辕剑与原本就有的承影剑,以后还有哪个宗派能敌得过太清宗? “不错。为了天云宗的未来着想,薛姐这次也该出手了吧?”孟凡涛激道。 “想从‘无影盗神’贝元闭手中夺走湛卢仙剑,谈何容易!”薛月霖叹道。 孟凡涛阴笑:“如果再加上‘千手盗圣’贝元开呢?” “他会听你的么?” “贝氏兄弟向来不合,而且术藏宫之行贝元开同样也是一无所获,如今肯定也是大为不甘。这事包在我身上,肯定一拍即合。你、我、贝元开,以三敌一对付贝元闭,至少也有八成的把握。” “容我再想想。”薛月霖有些犹豫。其实叶申荣觉得孟凡涛的建议很不错,只是唯恐泄漏了薛月霖已被自己控制的秘密。如果同贝元闭打斗起来,肯定会露出马脚。 看到薛月霖踌躇的模样,孟凡涛不禁有些着急:“薛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你已经丧失了第一次机会,难道还要放弃第二次吗?” 薛月霖仍未说话。 孟凡涛再次催促:“薛姐,犹豫不得啊。如果这次事成了,五年之后我可以助天云宗坐上修仙第一大宗的宝座。” “哦?你有什么计划?”薛月霖问。 孟凡涛笑了一声:“方才我说过,现在的目标不是轩辕剑。但五年之后,正好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薛姐,成败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看来我不答应,你是不会说出你的计划了。”薛月霖道,“答应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对付贝元闭的时候,你与贝元开在明,我在暗,你二人主攻,我只负责最后暗中偷袭。如何?” “这是为何?”孟凡涛不解。 “你与贝元开都是散修,无牵无挂,而我却是出身于天云宗。万一没能杀得了贝元闭,他将怒气撒在天云宗弟子身上,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因此不到最后关头我绝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然要致其于死地。”薛月霖道。 孟凡涛有些诧异:“你都是渡劫境界了,早就脱离宗派了,贝元闭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找天云宗的麻烦啊!” 薛月霖摇了摇头:“贝元闭本就是个贼,脾气必然古怪。若是他隐在暗处偷袭我宗弟子,谁能知道是他下的手?这个要求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也不必再谈了。” 孟凡涛同意了:“好吧,我答应。其实我与贝元开两个对付他一个也足够了,你在暗处等待时机。” “有一事我尚不明白,既然你与贝元开两人对付贝元闭一个已然足够,何苦还要让我来分一杯羹?”薛月霖问。 孟凡涛的小眼一眯,捻着胡须道:“那就关系到我的盘计划了。从术藏宫出来之后,龙族忽然与修仙者划清界线,并定下五年之期。五年之后,龙族将会带领妖兽大举来犯,我说的机会就是这个。 柳茵茵得到了轩辕剑,赫连馨的赤霄剑迟早也是太清宗的囊中之物,再加上承影剑,有三柄绝世仙剑的太清宗必然会成为修仙界第一大宗。等到修仙者与龙族开战,天下大乱之时,我们便可以此为由,让太清宗一干高手顶在最前方,直接面对龙族,而我们则在后方混水摸鱼,待龙族与太清宗的高手拼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可以趁机夺了绝世仙剑……我的目标是太清宗所有的仙剑,只靠我与贝元开根本不够,还需要借助薛姐与天云宗的势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故友重逢 ()薛月霖心中冷笑,难怪孟凡涛要拉拢自己,她打断了孟凡涛:“你是不是忘记了,在火云洞通道,龙族那三兄弟可是轻而易举地杀了四位渡劫期高手。如果龙族与太清宗高手不是两败俱伤又该如何?” “火云洞通道中我们被压制到大乘境界,而龙族则不受影响,输给他们是必然的事。在术藏宫里,龙族也被压制了境界,我看也只是比修仙者稍强而已。值得注意的是龙族的奇特武器,不过现在修仙者手中可是有许多绝世仙剑,算是旗鼓相当吧。”孟凡涛道。其实这都是他自己的猜测,在西斗金戈洞囚牛与螭吻基本没出过手,术藏宫时他虽与龙族同行,但在第三宫震宫中就“死”出来了,可以说他根本没有见识过龙族可怕的实力。 孟凡涛没见识过,薛月霖可是见识过的。故而对于孟凡涛的话,她半信半疑。 “另外,我对龙族的神秘修炼功法十分好奇,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一起搞到手。”孟凡涛眯缝着眼,一脸的阴险狡诈。 薛月霖顺而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解地问:“既然龙族修炼功法不同,又有独特的兵器,何苦还要同我们争抢绝世仙剑?” 之前倒是从未有人想过这件事。孟凡涛回想起金戈洞中的第三关,当皇灵星君要求四人舞剑写字之时,囚牛和螭吻的用剑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就那种水准,要绝世仙剑何用? 很快,他心中就有了自己的猜测。“薛姐,我想龙族多半是有会用剑的同伙。不过这对我的计划没有影响。凭我们的修为境界,凭贝元开的身手,趁机夺取绝世仙剑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与贝元开都无宗无门,等参悟完了剑意,绝世仙剑还不都是你天云宗的东西?” “好!不过别忘记,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出手。”薛月霖终于被说动了。 “哈哈,一言为定!到了具体实施计划的时候,还需要借助天云宗的力量。眼下第一步就是先把湛卢仙剑弄到手,我立即去找贝元开,议定后再来拜访。”孟凡涛起身与薛月霖道了别,匆匆离开了天云宗。 之后不久,叶申荣也御剑飞离。 …… “真是好久没有下山了,出来一趟散散心也不错。”朱晓敏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天遥哥,我们先去什么地方?” “先去云暮山庄吧,我想去祭拜一下爹娘。然后再去景仁村找找线索。”天遥道。 三人御剑飞行,很快就到了东石山。看到山脚下熟悉的云暮山庄,天遥心中泛起了无尽的思念。落地收剑之后,他先来到了爹娘的坟前,可眼前萧瑟的场景却令他心酸不已。坟茔上长满了青草,连墓碑上都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坟前有几片不知何时碎裂的青瓷,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尘土。 五年前天遥曾经来过一次,那时爹娘的坟前香烛、贡品样样不缺。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云暮山庄附近的村民们照看着何云暮夫妇的坟茔,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除去了墓碑上的藤蔓,默默地给爹娘磕了几个头,然后返回山庄的门前。 “云暮山庄”的牌匾已经掉在地上断成两截,墙瓦也破败不堪。天逍轻轻推开了大门,尘土纷纷下落,他鼓荡衣袖,吹散烟尘之后,走进了山庄。 照看着山庄的黄老管家早已逝去,院中杂草丛生,窗纸是破洞,房间内也都是灰尘。 “咦?”走进正厅,朱晓敏发现一侧的墙壁上留有一行隽秀的字迹:“天逍,大家都很担心你,快回来吧。” “这是当初立英师姐留下的。”天遥道。 “天逍师弟失踪之后,最难过的就是立英师姐了。不知这次卢前辈怎么没让她同我们一起来。”花清雨道。 “她现在的心态不适合下山。再说要是找到了则罢,若是五年内依然没有天逍哥的消息,她该多难过啊。”朱晓敏道。 三人没有在空荡的云暮山庄久留,动身前往景仁村。景仁村的萧瑟场景比云暮山庄好不了多少,田地荒芜,房屋残破,空无一人。 天遥带着两人来到了黄老管家的住处,乃是村西头一处破落的小院。房屋中灰尘遍布,看得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三人将屋内和屋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天逍的线索。 看得出,天遥很失望。 朱晓敏安慰他:“连卢前辈都没发现什么线索,我们还是慢慢找吧。” 天遥默默地点了点头,拔出古定剑,在土墙上刻下了“天遥”二字。 花清雨忽然道:“我先去别的地方瞧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小院。 朱晓敏有些不解地望着天遥:“清雨姐去看别人家做什么?” “走,我们也去看看。”天遥也出了院子。朱晓敏想不明白,跟了出去。 花清雨正在隔壁的院子中。这个院子要宽敞许多,院中还有一口水井。正厅,耳房,厢房,建筑考究,看得出是一户家境不错的农户。只是正厅中的摆设非常杂乱,椅子东倒西歪,桌子还断了条腿。 天遥皱起了眉头,与花清雨对望了一眼,两人立即又跑出了院子。朱晓敏刚进门就看到两人匆匆地跑了出去,更摸不着头脑了。一连看了三户人家,她忍不住问:“你们俩这是在干吗呢?” 花清雨眉头紧蹙:“晓敏,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村人都消失了?” “会不会是嫌这地 方不好,集体搬迁了?” 花清雨摇了摇头:“你看,每户人家的摆设都很杂乱,说明他们离开得很突然。” “而且,有的墙上还有难以察觉的剑痕。”天遥补充道。 朱晓敏瞪大了眼睛:“你们是说,有修仙者强行把村民都带走了?” “有这个可能。”天遥道,“我们先去其他村问一问。” 景仁村往北几里外,有一个叫做“楼山村”的小村。村中本有几十户人家,可等三人到达后却发现,如今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是不是闹了瘟疫?”朱晓敏猜测道,可立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但那些剑痕又没法解释了……” “这里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啊。”花清雨推开一间房门,“房中的摆设并非凌乱不堪,墙上也没有什么剑痕……天遥,你会不会把墙上的裂缝错当成剑痕了?” 天遥坚定地说:“不可能!我看得仔细呢。此处距离许州最近,不如再去那里问问吧。” 于是三人又迅速御剑飞往许州。进了许州城,此处依然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街小巷都热闹得很。天遥无心观景,带着两人直奔城东而去。 “二十多年了,也不知刘叔还在不在……”天遥心想。 “叮当”的打铁声传来,天遥心头一喜,看来至少那个铁匠铺还在。走到店铺前仰头一看,“金失店”的招牌依然高悬门上。这个店名正是当年给天逍、天遥打造天外陨铁护心甲的刘长茂起的,“金、失”二字拼起来正好是个“铁”字。 “刘叔,我来看你了。”天遥掀开了门帘。 打铁的并不是刘长茂,而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他扭头打量了一下天遥,不解地问:“小兄弟,我们见过吗?” 天遥进门就看见墙上高处供奉的灵位,正写着“刘公长茂之位”,原来刘叔已经去世了。那中年汉子肯定就是刘长茂的儿子,听到天遥叫刘叔,错当成是叫自己了。 “刘大哥,抱歉,我以为长茂叔还健在,唐突了。”天遥道。 那壮汉乐了:“小兄弟,看你的年级也不大,我都可以当你叔了吧。你找我父亲有事吗?”问完话,他又低头开始忙活了。店内的光线有些暗,壮汉并没有注意到三人背上的剑柄。 “子木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何天遥啊。” 子木正是壮汉的名字。刘子木比天逍和天遥大八岁,小时候两人曾经来找刘子木一起耍过,记得这个名字。 刘子木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活扔下,双手按住天遥的两肩,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大喜过望,猛一把搂住,大声笑道:“哈哈,真的是你啊,天遥兄弟,真是好久好久好久没见了!”他一连用了三个“好久”,已经近乎忘却的童年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孩儿他妈,快准备酒菜,再杀只鸡,咱家来贵客了!”刘子木对着里屋大声喊道。 “刘大哥,不用这么麻烦,我坐会儿就走。”天遥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从拜入太清宗修仙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金失”铁匠铺了,连刘长茂去世了都不知道。 刘子木却非常亲切,紧紧地握着天遥的手不肯放:“这是哪儿的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咱们可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今晚一定要来他个一醉方休!对了,逍弟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啊?”还没等天遥回答,刘子木又对着花清雨和朱晓敏道,“你看,我都怠慢了这两位弟妹,你们快请坐。天遥,这位红衣姑娘是你媳妇吧?那边的绿衣姑娘一定是天逍的咯?嗯,不错,都这么漂亮,哈哈!” 朱晓敏与花清雨相视一笑,也不说破。 “刘大哥,你误会了,其实她们俩都是……”天遥刚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急脾气的刘子木接过去了,他大笑道:“都是你的媳妇,是吧?你小子可以啊!”说着他还重重地拍了拍天遥的肩膀。 天遥无奈地笑道:“嗨,你想哪儿去了?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媳妇?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是师姐妹!这次同我一起下山,是有要事要办。” “这样啊,难怪你们没穿太清宗的衣服呢。误会,误会,两位姑娘别介意啊!”刘子木爽朗地笑道。 里屋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位衣着朴素的妇女,打量着几位客人,问道:“他爹,这几位是?”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东石山脚的云暮山庄你知道吧?这一位,就是云暮山庄的二公子何天遥!那两位姑娘是他的师姐妹。” 天遥与清雨、晓敏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嫂子。” “云暮山庄?那儿的人不是都死了吗?”妇女疑惑地脱口而出,忽而意识到言语不妥,面带歉意地对天遥说,“公子莫怪,一时说错话了。” 天遥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云暮山庄除了我和哥哥,的确是都死了。我和哥哥在太清宗修仙,所以没经历当年那场惨事。” “太清宗?”妇女眼睛一亮,随即羡慕地望着花清雨和朱晓敏,“原来各位都是太清宗的弟子,难怪这么年轻漂亮。我说呢,年级这么小怎么喊我嫂子。” “你跟修仙者扯年龄干什么,还不快去备菜?现在就打烊吧,我和遥弟好好聊聊。”刘子木道。 “好咧,你们先聊着,我先去买点好酒。”妇女笑着出门去了。 “我说天遥啊,”刘子木忽 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天遥,低声道,“这么好的两位姑娘,你就没啥想法?可别错过了。” 天遥哭笑不得:“行了刘大哥,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问你,景仁村和楼山村的人为何都不见了?” 刘子木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四年前景仁村村人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后来就有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什么传闻?” “不知是哪个风水先生,说景仁村其实是闹了‘鬼灾’,村里有人死后寻地下葬,却不小心挖开了古战场的埋尸坑,让怨魂鬼气跑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说得倒是挺玄乎的。后来人们七传八传,就更像是真的了。楼山村不是离景仁村近么,有村民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听见从景仁村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时不时传出鬼魂的哭声呢!村里那几十户人家都吓得很快就搬走了。附近其他的村庄也陆续搬走了不少,后来人们连走路都不敢靠近那片地方,生怕被怨鬼缠身呐。”刘子木的口气有些不安,听得花清雨和朱晓敏寒毛直竖。 天遥点了点头,脑中一切的疑问都窜连起来了,怪不得父母的坟茔没人照看了,原来是附近村庄的人都迁走了。不过那个风水先生的话可以断定完是胡诌八扯。如今离谜底只差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景仁村民消失的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天遥总觉得,天逍的失踪肯定与这件事有关。或许查清了一切,也就能知道天逍的下落了。 “不过遥弟,你问这个干什么?”刘子木不解。 “我今天想去看望黄老管家,却发现村人都不见了,想去楼山村问问,没想到那儿的人也都不见了。我觉得奇怪,所以来你这儿打听一下。”天遥记得卢海龙的嘱托,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寻找天逍的事。 “你是说云暮山庄那个老管家?嗨呀,你还没去太清宗时他就是个老头儿了,哪能活这么些年?我这身体还是长年练武锻炼出来的呢,也这么老了。你是不是修仙太专心,忘记了岁月啊?”刘子木笑道。 天遥顺水推舟地笑道:“是啊。我许久未曾下山,一时忘记了。” “对了,你还没说呢,天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天遥搪塞:“哦,他还有别的事,没空下山。” “这样啊。下次可要叫他一起来啊,我可不像你们那样青春长驻,来晚了就再也见不着了啊,呵呵。”刘子木的性格和他父亲一样爽朗。 然后,两人又聊了聊这些年的状况,回忆起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花清雨和朱晓敏也饶有兴致的听着天逍、天遥小时候的事。刘子木的媳妇买酒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做出了满满一桌好菜,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品尝美酒佳肴,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说起咱亢龙郡的第一名酒醉海波,你一定好久没喝了吧?”刘子木给天遥倒了一碗,“她们几个女的用用小盅就行了,咱们爷们儿喝酒,一定得使大碗!” “不是好久没喝,是压根儿就没喝过。”天遥笑道。 “那哪儿成?是亢龙郡的人,就该会喝亢龙郡的酒。‘醉海波’,这名字多好听啊,酒也够味儿,不像飞龙郡的那个什么‘花间雨’,听名字就不够劲儿。来,干了!”刘子木捧起酒碗,与天遥碰了个响,两人仰脖一饮而尽。 “醉海波,醉海生波,回味无穷啊。”天遥赞叹道。 朱晓敏“扑哧”一笑:“天遥哥,你那词是自己编的吧?我只听说过‘醋海生波’。” “哎,姑娘,这你可说错了。‘醉海波’这个名字还真是这么来的。听说在很久以前,青龙大陆有个品酒的行家,旅行到了亢龙郡。他路过一处村庄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他顿时口中生津,忍不住就顺着香味走进了村子,来到了一处酒肆,一连喝了三大碗美酒啊,三大碗!”刘子木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他喝完了酒,嘴里连声夸赞:‘好酒,好酒!’而后继续往南旅行,到了琴雪大江边上,租了条小船,打算观赏江景。没想到那乡村酒肆的好酒后劲特别足,划船还没到江心他就醉倒了,产生了幻觉,把琴雪江当成了大海,把涛涛江水当成了美酒,一头栽进江中,喝了一肚子江水。还好被路过的船只救了上来,这才免于一死。清醒之后,他回想起酒醉的场景,连连慨叹: ‘美酒入腹, 眼迷意鹜。 醉海生波, 险上绝路。’ 从此之后,亢龙郡的第一名酒‘醉海波’,就此得名了。” 刘子木说得有趣,连花清雨都乐了:“刘大哥,你这故事更像是编的。酒劲上头,哪有隔那么久的?” “这不才显得美酒够劲儿嘛!哈哈!”刘子木又给天遥倒满了一碗,“来,干!” 刘子木的媳妇笑道:“他呀,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尤其爱喝‘醉海波’,还好这是咱们亢龙郡自己出产的,要是其他郡的名酒啊,想买还真是个麻烦呢!” “啧,看你这话说的。要喝当然得喝咱亢龙郡的酒,其他郡的我还看不上眼呢!唉,可惜天逍没来,否则定要拉他也喝上一坛。”刘子木遗憾地说。 正当大家喝得欢畅之时,门突然“哐当”一声被踢开了,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浪子回头 ()刘子木夫妻二人一见到来者,都皱起了眉头。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头戴皮帽,背挎长弓,短须黑脸,还带着一副单眼罩,遮住的右眼上下露出一条可怕的疤痕。他看到天遥等人时,咧嘴一笑:“爹,有客人呐。” 原来这人竟是刘子木的儿子。 身后跟进来的七、八个人,有背着长枪的,也有背着大剑的,高矮胖瘦什么体型都有,但与刘子木之子相比,少了几分狂傲之气,却多了几分猥琐。当他们看清花清雨与朱晓敏的相貌时,有几个隐隐露出几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还有几个看得眼都直了。天遥、清雨和晓敏的仙剑都放在了门后墙角,又身穿普通衣物,他们没看出几人是修仙者。 花清雨被看得有些尴尬,放下了筷子,微蹙眉头。朱晓敏则视若不见,继续大快朵颐。 “你来干什么?”刘子木的声音中蕴含着不满,看样子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不太好。 “呵呵,有意思。”那人望着不停筷子的朱晓敏,自说自话地坐在了天遥边上,而后忽然收起笑容,猛地一拍桌子,侧头怒道:“看什么看!” 他身后的几人吓了一跳,立即收回贪婪的目光,低头不语。无疑,刘子木的儿子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爹,这个可得拜托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左手中的布包放在了桌上。那布包呈长条状,展开之后,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但却只有剑身没有剑柄,而且还断成了两截。 “三天后,我来取。”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角的斗柜旁边,拉开抽屉,里面放的是零碎的银两和铜钱。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一把一把地将钱财部装了进去,最后还掂了掂,笑了一声:“最近生意还不错嘛。” 在他拿钱的整个过程中,刘子木和妻子始终一言不发。 “兄弟们,走!”他喊了一声,与那一行人大步走了出去,几个人在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瞟一眼。 “刘大哥,那是令郎?”天遥皱起眉头问道。 “是啊。”刘子木苦笑,“犬子名宗堂,从小没怎么管他,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学坏了,整天不务正业。” “看那装束,可是当了山贼?”天遥又问。 刘子木摇摇头:“那倒不是。他们在山上建了个小寨,号称打劫贪官污吏,专门劫富济贫。可咱这片地方哪有那么多贪官富户?这不是吗,和那帮狐朋狗友们酒肉开销不够了,就会来我这儿拿。”他站起身来,将斗柜的抽屉推回了原位。 朱晓敏哼了一声:“为何要由着他拿?教训教训他不就得了?” “唉,姑娘说得轻松。你看他前呼后拥的架势,我哪里教训得了他?再说,如果我不让他拿钱,他就会去别人家拿,总不能让他胡作非为骚扰邻里百姓吧?”刘子木无奈道。 “去别人家拿?那和山贼匪类又有什么区别?”朱晓敏颇为不满。 “他管那叫做‘借’,只是从不见他‘还’过。”刘子木道,“总是回来拿钱也就算了,他还经常和别人决斗,这柄剑是我铸造的,品质还算不错,没想到竟然断成这样。算了,我们继续喝酒,别让那个不肖子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刘大哥,我去帮你教训他一下如何?”朱晓敏忽然道。 天遥吓了一跳:“晓敏,你干什么?人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天遥哥,我觉得他还不算无药可救。他起初不是号称要‘劫富济贫’么?虽然后来的行为不太光彩,但也不至到伤天害理的地步。另外,刚才他那些手下色眯眯地盯着我和清雨姐时,是他给喝住了。” 刘子木和妻子面露喜色,刘子木道:“姑娘,我那不肖子就是心高气傲,谁的话都不听。你若能好好调教他一番,令他改邪归正,我夫妻二人不胜感激!” 朱晓敏微微一笑:“让他吃点儿苦头,你们不心疼吧?” “当然!任凭姑娘处置。” “好,那你们等着。”朱晓敏闪身出了房门。对付那些家伙,连仙剑都用不着。 “晓敏,注意分寸!”天遥在身后叮嘱了一声。 朱晓敏往西追了片刻就发现了那一行人的行踪。 那伙人嘻嘻哈哈地奔酒楼去了,不一会儿又提着几坛酒出来了,往城外走去。朱晓敏在远处悄悄地跟着,城内不是动手的地方。 出了城门,那伙人加快了步伐,沿着小路向山中去,丝毫没发现被人跟踪了。 走了一会儿,到了较为偏僻的地方,朱晓敏觉得是时候了,疾奔几步,身形一闪,挡在了众人前面。 那伙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抽出了武器,当看清朱晓敏的面容时,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武器插回了剑鞘之中。 “小娘子,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回去啊?”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凑上前来。 朱晓敏冷哼一声,轻轻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膝盖上,却发出了人的“咔嚓”一声,那个家伙顿时跌倒在地,抱着腿鬼哭狼嚎起来。 “把你刚才拿的钱交出来。”朱晓敏对刘宗堂冷声道。 刘宗堂眉头大皱,朱晓敏刚才那看似不经意的一脚,竟然能踢断人的腿骨,看来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并不简单。“姑娘看到了,都花光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坛,“我花我老子的钱,天经地义!” “堂堂八尺男儿,不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做些下三滥的勾当,你不觉得丢人?”朱晓敏背起手教训道。 刘宗堂咬了咬牙,额上青筋直冒:“我做什么用不着你管。姑娘没其他事就请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朱晓敏斜着眼睛,然一副挑衅的架势。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兄弟们,上!”随着他振臂一呼,众人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冲了上来。 朱晓敏一声冷笑,双手依然背在腰后,从容不迫地闪躲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一伙人施展浑身解数,可连朱晓敏的衣服都没碰到一下。朱晓敏躲了一会儿,终于出脚了,对着一个喽当胸一踹,“咔嚓”,那人闷哼一声,听声音也不知道肋骨被踢断了几根,仰天跌倒在地,不能动弹了。她又接连出脚,喽们一个接一个被踢飞,最后只剩下刘宗堂还站着。 “就剩你一个了。”朱晓敏似笑非笑。 “你……你好狠毒的心肠!”刘宗堂气得咬牙切齿。现在若是白天,必定能够看到他血红的双眼。他平时对手下兄弟极为义气,如今恨不得将朱晓敏大卸八块。 “狠毒个头!他们又没死!本姑娘从不轻易杀生!”朱晓敏气闷道。她方才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让那帮喽断了几根骨头,疼昏过去,但不致命。 “呃……”刘宗堂一时语塞。 “你受伤了?”朱晓敏问道。其实她早就发觉了,刘宗堂的动作有些别扭,似乎是肋部受了伤。 “那又如何?”他猜不透朱晓敏问这话的用意。 朱晓敏道:“既然你受伤了,我就让让你。”说完,她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圈,跨入圈中,“我不出圆圈,也不还手,让你砍三百剑。你若能碰到我衣服一下,我就放你走。若是不能,你就同我回去。” “回去?去哪儿?”刘宗堂愣了神。 “回家跟你的爹娘认错!从此不再纠结狐朋狗党,同你父亲一起安心经营铁匠铺,如何?” 刘宗堂哭笑不得,眼前这位美人竟然是为了教育自己而来。不管怎么说,不出圈让自己砍三百剑,这份自信的魄力让他不由得心生敬意。“好!姑娘好魄力,我佩服!但对一个姑娘砍三百剑,未免太失面子。只需三剑即可!”他也很爽快。 “三剑?你行吗?”朱晓敏笑道。 “姑娘不出圈,我挥三剑,若依然碰不到,那三百剑,三千剑又有何差别?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刘宗堂嘴角一扬,“若是你输了,你得嫁给我!” 朱晓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吃了一惊,而后不屑地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先赢了我再说吧!” 刘宗堂环视四周,从一个手下身旁捡了一柄大剑,抖腕舞了两下:“我就用这把剑!” 朱晓敏瞥了大剑一眼,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大剑沉重,挥舞的速度肯定很慢。 刘宗堂走到圆圈前,朱晓敏脚肩同宽,负手而立。 “姑娘,看剑!”刘宗堂用力刺出了第一剑,瞄准的是朱晓敏的左肋。这一剑太好躲了,他出剑的速度在朱晓敏眼中就如同蜗牛一般,她稍稍侧身,避过了剑刃。刘宗堂的第二剑是横抡,大剑沿着膝盖的高度扫了过来,应付这招也很容易,只需跳起来即可。 刘宗堂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朱晓敏上当了。其实他拜过师父,也学过剑术,那第一剑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实水平,而是为了让朱晓敏麻痹大意。而且,他挑选的这柄大剑也是有玄妙的。 刘宗堂猛然用力,大剑的速度骤然加快,而且剑身竟然上下分成了两片!原来,这竟是一柄复合剑!刘宗堂双手各持一柄剑,一高一低挥向了朱晓敏,在他看来,朱晓敏即便跳起来,也会被位置较高的剑碰到。 可他还是低估了朱晓敏的实力。空冥期的修仙者,随意跳个几丈根本不成问题。朱晓敏单脚一跺,身形有如旱地拔葱,高纵而起,刘宗堂挥了个空。 刘宗堂吃惊不小,他没想到朱晓敏竟然能跳得这么高,可他却不担心,跳得再高终究还是要落入圈内的,他的最后一剑很简单上挑。 朱晓敏落了下来,刘宗堂挥剑迎了上去,看似是躲不掉了。 其实朱晓敏心中早就盘算好了,在接近地面时,她突然翻了个身,头向下,脚在上,伸出双手分别抓向两柄剑,一把攥住了剑身。 刘宗堂用尽力,却挣脱不开,朱晓敏抓住剑身之后,从容地落入了圈内。 “好个阴险的武器!”朱晓敏有些不满。 “姑娘好身手,我输了。”刘宗堂非常失望。朱晓敏虽然用手抓住了剑,但并不算还手,大剑终究也没有碰到她的衣服,自然是她赢了。 朱晓敏松了手,刘宗堂却忽然把剑一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拜在朱晓敏面前,恳求道:“请姑娘收我为徒!” 朱晓敏又吃了一惊,这个刘宗堂倒是有趣,当不成丈夫又想当徒弟了。“你起来吧,我是不会收你的。” “我自小跟祖父学习武艺,后来又拜过数位师父,自以为武艺出众,不想到了姑娘面前却成了跳梁小丑。姑娘的身手、气度、魄力无一不让我敬佩,还请姑娘答应。”刘宗堂的一番话倒是十分诚恳。 “我是太清宗的弟子,是不可能收你为徒的。今日受你父亲所托,来教训教训你罢了。你快快起身,此事休要再提。”朱晓敏不耐地说。 “太清宗!”听了这三个字刘宗堂才恍然大悟,难怪朱晓敏这么年轻身手便如此惊人,“原来姑娘是太清宗的弟子,亢龙郡第一修 仙大宗,果然名不虚传。当初我也曾去参加过太清宗的收徒大会,只可惜根骨资质不够。”刘宗堂站了起来,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妄想让朱晓敏做自己的妻子,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姑娘,请恕我之前无礼。” “好说。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朱晓敏微笑道。 刘宗堂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随姑娘回去。” 朱晓敏负起手,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我再告诫你最后一句:修仙和习武的目的殊途同归,都是迎接挑战、磨练意志,真正的强者,是绝对不会欺凌弱小的。” 刘宗堂抱拳欠身,恭敬地说:“谨遵姑娘教诲。” “嗯。”朱晓敏点点头,心中十分满意。在竹园里她的辈分最小,一直都是听师父、师娘的教诲,听师兄、师姐的教导,今日难得教训一次别人,不禁有些得意。 “哦,还有,你那些‘生死兄弟’,充其量就是一群酒肉朋友,以后还是不要与他们为伍的好。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朱晓敏教训上瘾了,都忘记自己刚才说过“告诫你最后一句”。 “哟,还一套一套的。”旁边的一棵树上忽然跃下来一个人,竟是花清雨。 “清雨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朱晓敏“嘻嘻”一笑,跑上前去。 “来了一会儿了。天遥担心你出手没分寸,让我跟过来看看。”花清雨拿出一个小药瓶抛给刘宗堂,指着躺在地上的几人说,“一人一颗。” “嘁!”朱晓敏撇撇嘴,“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事我办得还不错吧?” “那是,我们晓敏教训起别人来可是出口成章,让人叹为观止啊。”花清雨的眼睛都笑弯了。 “不许笑话我,对了,也别跟天遥哥说,免得他讥讽。”朱晓敏嗔道。 “好吧,笑过就算了,我不告诉他就是。” “嘻嘻,那我们回去吧。”朱晓敏亲热地挽住了花清雨的胳膊,一同向城内走去。 刘宗堂望着两人的背影,怔怔地发愣,刚才朱晓敏还俨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竟然瞬间变成了一个会撒娇的小丫头。“呵。”他摇头笑了笑,给昏迷的众人口中分别塞了颗丹药,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 翌日上午,天遥他们三人与刘子木一家道别之后,离开了许州。 “天遥哥,我们再去哪?”朱晓敏问道。花清雨也望着天遥。 “回景仁村。”天遥的回答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朱晓敏不解地问:“回那个荒村做什么?” “刘子木不是说过景仁村有蹊跷么?我想查个清楚。” “你是说村人失踪的事么?” “不是,”天遥微微摇头,“‘有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曾听见从景仁村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时不时传出鬼魂的哭声’,我在意的是这个。” 朱晓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觉得是那人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吧?再说那村子荒废成那样,我们又能调查出什么?”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线索,我们就沿路步行过去好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天遥道。 “难不成还要在景仁村里过一夜?”花清雨问。 “那当然,不到夜深人静,鬼魂不肯出来怎么办?”说完,天遥瞥了一眼朱晓敏,果然,朱晓敏又是一哆嗦。他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晓敏别怕,天遥故意吓唬你呢,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花清雨安慰她。 朱晓敏把脖子一梗:“谁怕了?我才不怕呢!” “那好,今天夜里我们一人守一个地方。” “哼。清雨姐,我们不理他。”朱晓敏拉着花清雨的手,大步走在前头。 天遥摇头笑了笑,跟了上去。 到达景仁村的时候才刚晌午,三人挨家挨户将村中每一座小院、每一个房间都仔仔细细地寻查了一遍,可惜,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离入夜还早,三人索性打坐修炼起来。 在三人的冥想之中,景仁村又迎来了一个黑夜。这一晚的夜色很沉,天上层云密布,遮住了明月繁星,荒芜的村落中一片寂静,到处都阴森森的。 “呜……”忽然,一阵凉风带来了一声幽咽的哭声。 天遥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立即抽剑冲出了院子,向着村北奔去。 朱晓敏浑身寒毛直竖,紧紧握住了花清雨的手,却发现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些许冷汗,原来她也有点害怕。刚才的哭声实在是太人了,好像是有女子刻意在吊着嗓子号哭一般。 “去看看!”花清雨抽出了仙剑。 朱晓敏应了一声,两人一起跑了出去。 “要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人,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朱晓敏心中恨恨地想。 等两人到了村北头,却看见天遥一个人站在房顶上。 “人呢?”花清雨仰头问道。 “不见了!”天遥从房顶跃了下来,“跑得可真快,我追到这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方才三人所在的院子离这里并不远,也就几十丈的距离。村北本是一片农田,现在已变成了一片荒地。以天遥飞奔过来的速度,那人应该跑不远才是,可是荒野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忽然,那诡异的哭声在三人背后再次响起:“呜……”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三人吓得心惊肉跳。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狠毒高手 ()那诡异的哭声突然在背后响起,着实将三人吓了一跳。迅速回身,身后却又空空如也。三人都听得十分真切,哭声就是从几步外的小院里传出来的,院墙破败不堪,越过残砖碎瓦望去,院中分明空无一人。 朱晓敏和花清雨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天遥手持古定剑,一脚踢开了院门。“是谁!”他大声喝道,“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喊声回荡在荒村上空,却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又刮过一股凉风,那诡异的哭声再次响起,“呜”,三人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却感到哭笑不得居然是破落院墙上的一个洞。 “唉,这叫什么事。”天遥自嘲一笑,走到院墙旁仔细看了看。院墙是由砖头砌成的,内外两层,内层的洞大,外层的洞小,当风吹过洞口时,随风势强弱发出了类似女人哀哭的声音。天遥对着墙洞踹了一脚,将外层的几块墙砖踢碎,那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居然被一堵破墙吓了半天。”朱晓敏长舒了一口气。 天遥回过身笑道:“谁让你那么胆小……”说着,他忽而收起了笑容,用手一指,“快看!” 朱晓敏与花清雨回头望去,在村北荒废的农田里,有一团青绿色的光芒在草丛间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花清雨惊讶万分:“那是……” “是鬼火!”天遥十分肯定地说。这种怪异的景象他小时候曾经见过,那还是大约七、八岁的时候,有一个夏天的夜里,他和天逍一起偷偷跑上东石山去抓虫子玩,就曾看到数里之外隐约有青绿色光芒闪现,当时兄弟二人吓得够呛,迅速逃回了家中。因为是偷跑出去玩,所以也没敢询问父母,私下里悄悄地问过了黄老管家。黄老管家见多识广,告诉兄弟俩,那是鬼火,是地下埋着死人的标志。 听到“鬼火”二字,朱晓敏不自禁地又哆嗦了一下,幽幽地说:“鬼火有光而无焰,听说是冤死之人的灵魂,很邪门的!” “邪不邪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块地下面一定埋着死人。真是奇怪,那里以前是田地啊,怎么会有死人呢?”天遥咕哝着,向鬼火走了过去。 朱晓敏拉了拉花清雨的衣袖:“清雨姐,我们就别过去了吧,怪吓人的。” 花清雨却说:“这里已经数年没有人来过了,农田中却埋着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说不定与景仁村民消失的事有关。那你在这里等着,我要过去看看。” “唉,那我也去吧。”朱晓敏当然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儿。 天遥已经进入了杂草丛之中。杂草约有一人来高,其中还有无数藤蔓互相纠葛,他不得不一边挥剑开路一边前进。这时,风忽然停了,原本随风飘荡的鬼火顺着天遥挥剑带起的气流飘到了他身边,上下萦绕。他压根没在意鬼火,目光被土中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小截露出地表的白骨。 天遥随意砍了几剑,将身周的杂草齐根切断,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然后将那截白骨从地里拔了出来。那是人的一根大腿骨,不过已经被切断了。 天遥想了想,用仙剑对着地面掘了起来。果然,没挖两下,另一截骨头也露出来了。他说:“能冒出鬼火,说明已经死去三、四年了,差不多正好是景仁村民消失的时候。” “你也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花清雨道。 “嗯。”天遥应道,“农村即便是死了人,也不会埋在田地里的,其中必有蹊跷。另外,这截腿骨断得怪异,断处平整光滑,不像是折断的,应该是被利刃切断的。” 花清雨据此推断:“那就是说,有人被杀了之后,又被凶手胡乱埋在了这里。” 朱晓敏不解:“清雨姐,你怎么知道是凶手埋的?” “农村死人下葬,绝对不会葬在赖以生存的田地之中,这是其一;”花清雨解释说,“其二,你看这尸体埋得这么浅,连骨头都冒出了地面,说明埋尸的人当时匆匆了事,这只可能是凶手干的。” 天遥听了花清雨这番话,眉头大皱,他忽然想起了在景仁村许多房间中发现的那些剑痕,顿时心头涌上了一股忐忑之感。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白骨:“你们赶紧在这附近也挖一挖,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尸骨。” “其他的尸骨?”花清雨和朱晓敏一怔,不知天遥是何意。 天遥指了指旁边闪动的鬼火:“埋得这么浅的尸骨是不会产生鬼火的。”幽幽的青绿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严肃的神情令人不安,“唉,但愿我想错了……”他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另一处地面挖了起来,花清雨和朱晓敏也各自寻了一个地方。 不一会儿,花清雨一声轻呼,一个骷髅头被挖了出来,紧接着,朱晓敏也挖出了一个,三人大吃一惊,继续四处挖掘。那团鬼火不知不觉消散了,地上挖出的尸骨越来越多,有的埋得深,有的埋得浅,但所有的尸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竟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荒芜的田地就如同一个死人坑,断裂的碎骨、破损的衣物,让人看了心惊胆战,瞠目结舌。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景仁村村人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竟是被人残忍地杀害之后,埋 在了这片田地之中!难怪此处的杂草异常茂密,原来是被施了一顿“死人”肥。 沉默了许久之后,朱晓敏终于吐出了一句:“太残忍了!”她都不敢看那成堆的尸骨。 “天逍师弟会不会也……”花清雨十分担忧。 “不可能!”天遥斩钉截铁地说,“四年前,天遥哥肯定也是空冥境界,应该有自保的能力。” “那他会去哪里?”朱晓敏喃喃地问道。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答案。 “不管他去了哪里,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天遥道。 “总之先离开这儿吧。”花清雨道。三人不忍心遍地白骨曝露在地外,稍作掩埋之后就赶紧御剑飞离了景仁村。 回到了许州,他们没再去打扰刘子木,而是去了雪晴客栈。三人的心情都很抑郁。 “真不知道许州城主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村子的人都失踪四年了也不好好查一查!”朱晓敏气鼓鼓地拍着桌子。按所处的位置来看,景仁村的确是归属于许州地境。 天遥反问:“晓敏,你难道忘记当下青龙大陆的局势了么?前几年七郡王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剑拔弩张,弄得人心惶惶,直到最近才刚刚有所缓和。当初许州城主即便查到了估计也是草草了事。” 这十几年来,妖兽大军一直牢牢地占据着半个青龙大陆,原先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以及战死的飞龙郡安桂王白汶超之子白云波曾共同举兵西征,各大修仙宗派也参与其中,意图收复西部三郡,可惜最后失败了。对修仙者们来说影响不大,毕竟哪里都能修炼。对黎民百姓来说也没关系,十多年了,当初背井离乡的人们早已在新的地方落地扎根,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但对于三位郡王来说却不好受,地没了,权也没了,郡王之位根本形同虚设。因此西征失败之后,三位郡王各自暗暗屯兵,意图在青龙大陆的东部重新占下属于自己的地盘。其他几位郡王也有所提防,小规模的冲突发生过数次,但百姓不买账,因此终究没有闹大,可七郡王之间的关系却恶劣了许多。 随着修仙高手们和龙族从术藏宫得剑归来的消息传出之后,在青龙大陆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真罡、墨阳、胜邪、七星、巨阙,这五柄仙剑就是如今人们最为关注的目标。不仅是太清宗与赤日宗,其他各大宗派也纷纷派出弟子寻找线索,连中小宗派也不例外。继上次寻找五斗星绢之后,青龙大陆又出现了新的一波寻剑热潮。 同时传播开来的还有五年后与妖兽决战的消息。这则消息大大缓和了郡王之间的关系,面对妖兽的威胁,自然是要同仇敌忾才对。 翌日,天遥用灵息玉将前夜发现的一切禀报给卢海龙,卢海龙知道之后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发回消息,让三人继续寻找天逍的下落。其实,他的心中非常不安,对于景仁村的惨案,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如果不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仙妖大战,他必定会亲自下山寻找天逍,可眼下,只有寄希望于天遥他们三个了。 …… 此时,在一座漆黑的山洞之中,天逍正静静地躺在一座石台上。 在石台旁边的地上,盘腿坐着一名身穿黑衣、罩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很大,还连着帽子,把头都遮住了,看不见此人的面容,只能看出他个子不高,身形佝偻。 忽然,天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支撑着坐起身来。 旁边那人冷冷地说:“臭小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答不答应?”他的声音很低,略微有些嘶哑,似乎年纪不小。 天逍精疲力竭地喘了口气,并不答话。 “真是个硬骨头……”黑衣人骂道,“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天逍斜目瞥了黑衣人一眼,眼神中充满着厌恶、鄙夷与冷漠。他只说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言罢,“腾”地站起身来,从黑袍中伸出了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分别抓住天逍的两只手腕,暗暗运劲。顿时,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天逍的身,他使劲坚持着,早已满是伤痕的下嘴唇又被咬破了,血流入了口中,又咸又涩。“啊!”天逍浑身大汗淋漓,额上青筋暴起,双目布满血丝,如同野兽般咆哮着,可见他正遭受着多么强烈的痛苦。 黑衣人却攥得更紧了。 天逍的身体颤抖不已,长时间的惨叫之后,终于撑不住了,头一歪昏了过去。黑衣人甩开天逍的手腕,天逍软绵绵地倒在了石台上。黑衣人低头啐了一口:“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第二天,等天逍清醒之后,同样的情形又发生了。黑衣人再度运功,天逍也再一次疼昏了过去。 就这样,在四年内,天逍也不知道被折腾了多少次,而他却根本不认识这个神秘的黑衣人。 又一次清醒之后,天逍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想死?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冷声道。忽而,他的口气又缓和了下来,“你这又是何苦呢?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师徒,甚至是好朋友的。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协助我,以免遭受更多痛苦。” 天逍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从你当初做下那些事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成为朋友了……你,太可恨了!” 黑衣人恼羞成怒,提高了嗓门:“就你这样的心境,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天逍轻蔑一笑:“如果成大事都要像你那样,我宁肯放弃。” 黑衣人气得憋了许久才舒了口气:“好啊,那就看我们谁能耗得过谁!反正我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 “你若是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天逍恨恨地说。 黑衣人猖狂地笑道:“你用不着激我,我就是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哈哈哈!” …… 事情要从四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自从黄老管家死后,天逍几乎是足不出户,白天在房中打坐冥想,夜深人静时在院中练刀。好在小院位于村西的尽头,又靠着东石山,所以相对偏僻。村民们只道是黄老头家来了一个远房亲戚,却不知晓天逍的真实身份。 与弟弟天遥等人一别就是七年,天逍十分想念他们。他并不知道卢海龙等人前往术藏宫后的结果,所以时常缅怀那位可亲可敬的前辈。稳重的师兄韩明飞,和蔼的师姐唐君荷,温柔的花清雨,聪睿的天遥,可爱的师妹朱晓敏,以及古板的师父余瑞江、温和的师娘花千雪,竹园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十分挂念,回忆过去快乐的时光成了天逍空闲时必做的事。 可平静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恶煞所打破。 月黑风高的一夜,天逍正在冥想时,忽然听见房顶的瓦片响了一声。房顶有人!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道黑影忽然踏破屋顶,落入了房中。他身穿黑衣,头罩斗篷,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身形瘦小,而且背有些驼。 “你是何人?”天逍喝问。 那人却不言语,身形一闪就到了天逍身旁,抓起了他的手腕,黑衣人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天逍用力一挣,却丝毫脱不开手,黑衣人攥得实在太紧了,天逍感觉手腕的骨头都快断了。 黑衣人忽然轻呼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瞄准天逍的脖子劈了一掌,把他打晕了。随后,他扛起了昏迷的天逍,趁着沉沉的夜色,迅速地消失了。 当天逍醒来时,已经身在这个漆黑的山洞中了。黑衣人站在他身旁,冷冷地道了一声:“你醒啦。” “你到底是谁?这是哪儿?”天逍警惕地问道。 “小子,你怎么会修魔,说!”黑衣人的口气很不客气。 天逍大吃一惊,自己会修魔的事为何素不相识的黑衣人竟会知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只能装糊涂。 “啪”,黑衣人直接狠狠地掴了天逍一巴掌,冷笑道,“少给我装蒜!你要是不会修魔,你经脉中的玄力是从哪里来的?” 天逍心中暗道:“糟糕,忘记阻断玄力运行了!看样子此人修为不低,竟能察觉到我体内运行的玄力!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怎么,不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要劫我至此?”天逍一边说着,脑中一边思考着逃跑的事。黑衣人能一掌打昏他,修为境界肯定高出许多。 黑衣人又掴来一掌,天逍灵机一动,此时正是机会!他顺着黑衣人的掌力向后猛退一大步,调头就往洞外狂奔。可还没跑到洞口,他突然眼前一花,黑衣人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当胸重重的一脚将他踢飞回去。天逍顿时感到气闷,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落在我手里就别想逃了,省得自讨苦吃。”黑衣人声若凛冬,“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吧,你为何会修魔?” 既然黑衣人知道了玄力的事,天逍也无法再隐瞒:“我的确会修魔。但我不会告诉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现在牙口硬,今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奉劝你一句,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痛苦,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告诉我。否则的话,哼哼!”黑衣人阴笑不止,声音沙哑难听,令人厌恶。 天逍丝毫不惧他的威胁,沉默不语。 黑衣人见状勃然大怒,抓起天逍的一只手,将小指反向狠狠一扳,“咔嚓”,他的小指断了。十指连心,天逍痛得闷哼一声,但仍然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 “哟,还挺能忍的嘛!”黑衣人狞笑着,又扳断了一根无名指。天逍脸上沁出了冷汗,但就是不肯开口。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黑衣人怒极,一下子扳断了剩下的三根指头,而后用力一扭,将天逍的手腕也扭断了。天逍终于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黑衣人似乎很乐意看到他疼痛难忍的模样,又攥住他的小臂,狠狠向外一扳,沉闷的“咯噔”一声,天逍的肘关节也断了。黑衣人没有给天逍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重重一拳击碎了他的肩骨,天逍的整条右臂都废了。 “还是不说?”黑衣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满头冷汗的天逍大口大口喘着气,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哪怕把他杀了,就是不露一个字。 看这招对天逍不管用,黑衣人想到了其他的方法。他抽出了背上的剑,刷刷几剑挑断了天逍的手筋和脚筋,而后把他扛在肩上,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洞外的夜幕之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衣刀魔 ()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天逍的手筋和脚筋都被黑衣人挑断了。他心中有些绝望,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即便日后逃出了黑衣人的手心,也再不能练刀修魔了。 “刚才应该把秘密都告诉他么?”天逍心中忽然涌出了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否定了。以黑衣人残忍冷酷的心性来看,知道了秘密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杀了他取走裂空刀。他不明白,为何黑衣人会对修魔如此感兴趣。 看黑衣人的实力,少说也是寂灭境界的修仙者。就算他对修魔再感兴趣,也没办法回头重修了。难道是因为对刀魔的仇视?那应该一发现天逍修魔就痛下杀手才对啊。 心中疑惑重重,但如今天逍只能听天由命了。 忽而,他感觉到黑衣人的速度放慢了。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观察了一下前方的场景,熟悉的院子,熟悉的房屋,这不正是景仁村自己居住的地方么?黑衣人为何又把他送回来?天逍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黑衣人并未进院,而是一脚踹开了隔壁一户村民家的大门。 这户邻居天逍很熟悉,一家四口,一对朴实的夫妻,一双未出嫁的女儿。黑衣人进入院中之后,又踹开了房屋的门。听到响声的丈夫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黑衣人之后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 黑衣人将肩上的天逍往凳子上一掼,拔出剑来对着那位村民“刷”的一剑,切断了一条腿,那倒霉的汉子还没来得及惨叫,黑衣人追上一剑划破了他的喉咙。 杀死了无辜的汉子之后,黑衣人转过身来望着天逍:“你说还是不说?” 天逍终于知道黑衣人扛他回景仁村的目的,好残忍、好卑鄙的手段! 这时,那位汉子的妻子听到异响之后,也从里屋走了出来,黑衣人回身就是一剑,切掉了她的头颅,“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天逍的脚下,那眼神中充满着震惊与害怕。无头的尸首软软地倒下了,鲜血飞溅,喷到了布帘上。黑衣人一把扯下了布帘,擦了擦剑上的血。 “你好卑鄙!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为何要杀死无辜的百姓!”天逍忿恨地吼道。 “哼哼。”黑衣人冷笑一声,冲进里屋,几声尖叫之后,他又提着这家两个女儿的脑袋走了出来。 “还有几十户村民,我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在天逍的眼里,黑衣人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黑衣人再次扛起了天逍,准备去下一户村民家中屠戮。 “老李……”院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真是不巧,听到了刚才的惨叫声后,隔壁一家的村民过来看看情况,看到黑衣人,他愣了一下。 天逍焦急万分,刚道出一个:“别……”,黑衣人就出手了,那位村民也难逃厄运。 “别杀了,我说!”天逍道。黑衣人如此心狠手辣,再不说的话村人都要遭殃了。 “我警告你,可不要耍心眼,否则,我叫村人给你陪葬!”黑衣人厉声道。 “那你也得答应,我告诉你之后你不得再杀任何一个无辜的村民!” 黑衣人笑了一声:“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枉杀无辜。说,你为何会修魔?” “是一位神秘的前辈偷偷教给我的。”天逍答道。 “神秘前辈?什么神秘前辈,给我说清楚!” “都说了是神秘前辈了,怎么能说得清楚?” 黑衣人一想也有道理,修魔乃是大秘密,隐藏身份也是理所当然。“那人现在在哪儿?” “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天逍这话也算不上撒谎,黑刀祖师的确是灵魂消散了。 听到“去世”二字,黑衣人似乎不太高兴,他抓起天逍的衣领,威胁道:“少给我耍花样!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留下了什么东西?” 天逍平静地回答:“他是被仇家重伤后死的,已经去世十六年了,他只留给我一柄武器。” 黑衣人立即扇了天逍一个嘴巴:“胡说八道!没留下什么宝物,你怎么修的魔?你的玄力哪里来的?看来你还是不老实。” 天逍的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眼神依然十分平静:“我没骗你。他留给我的武器中蕴含玄气,这就是我玄力的来源。” “什么武器?快拿出来!”黑衣人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兴奋。他已经探出天逍是空冥中期修为,武器中蕴含玄气本就稀奇,天逍还能凭借玄气修炼到如此境界,可见那武器必是稀世珍宝。 “不行,拿不出来,那柄武器被前辈封印在我体内了,说是等修成刀魔后才会自动显现。”天逍撒谎道。他心中明白,一旦拿出裂空刀,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 “封印在体内?”黑衣人很惊讶,但也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过,他并未完相信天逍的话,“那武器是不是刀?”黑衣人一边问,一边抓住天逍的手腕仔细探查着,希望能找到那柄神秘的武器。当然,这只是徒劳。 “是刀。”天逍点点头。 “唔。刀才是武器中的霸者,修魔者当然应该用刀。”黑衣人发现天逍体内隐约有一个玄气源头,但根本无法取出,于是放开了他的手腕。可黑衣人无意中说的这句话却让天逍起了疑心。刚才他说话的那种口气, 不太像是修仙者。 天逍的视线落在了黑衣人手中的剑上,剑身很亮,反射着室内的烛光,但忽然发现的一点怪异之处让他不禁暗暗吃惊。 从一开始,天逍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现在终于想到了,黑衣人手中的剑并不发光!换句话说,他拿的不是仙剑,只是一般的凡品剑。 这就太奇怪了,如果是一个实力高超的修仙者,为何连柄仙剑都没有?难道是故意隐藏起来? 天逍想到了自己的那柄松纹仙剑。自从他结出玄力元婴之后,松纹剑就失去了用处。灵力、玄力本就相克,用松纹剑反而会消耗体内的玄力,如此一来还不如用凡品剑,所以天逍离开太清宗的时候,将松纹剑和信一并留下了。 莫非这位黑衣人也是一样?霎那,所有的疑点在脑中部都串联在了一起,天逍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你是刀魔!” 黑衣人吃了一惊:“休要胡说!” “你不用再隐瞒了。修仙者怎么会没有仙剑?”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仙剑?对付你,只用这柄凡品剑就足够了!”黑衣人辩驳道。 “那你倒解释解释,你是如何知道‘玄力’这个词的?”天逍一语道破。就连卢海龙都不知道“玄力”一说,只是称其为“与灵力属性相反的功力”。可从遇到黑衣人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玄力”一词。 黑衣人怔了怔,而后笑道:“想不到你如此心细,的确是我疏忽了。” “难怪你对我会修魔如此感兴趣,要是修仙者的话,恐怕早就把我杀了。”天逍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刀魔的呢?”黑衣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整个青龙大陆,只有我一个人能修魔道。如果你体内也有玄力,那必定不是后来修炼的,而是一开始就有的。因此,只有一个可能,你就是当年仙魔大战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刀魔!”天逍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无比震撼。仙魔大战可是好几百年前的事,这个黑衣人真是刀魔的话,活了多久了? “哈哈哈……”黑衣人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笑停之后,低声道,“真想不到,我隐忍了这么久,如今居然被一个空冥境界的小子给识破了身份!不错,我就是刀魔!” 黑衣人虽然承认了,可天逍的脑中依然满是疑问,刚欲张口,黑衣人却突然恶狠狠地说:“既然你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天逍心中怅然,看来自己终究是难逃一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嘿嘿,谁说我要杀你了?”黑衣人狞笑道,“我留着你还有用处呢。”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去掉瓶塞,倒出了一颗黑色的丹药,塞入了天逍口中:“想活命就咽下去!” “好臭……”天逍的表情痛苦万分,那个黑色丹药入口即化,变成了一滩黏液,不仅奇臭无比,还带着强烈的辛辣味。他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将黏液吞咽下去,辛辣顺着喉咙一直延伸至胃部,可口中的恶臭依然没有消散。天逍干呕了两声,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辛辣味熏得他涕泪横流,而且越发强烈,终于,他撑不住了,竟然被臭晕了。 黑衣人望着地上昏迷的天逍,自言自语道:“呵呵,臭小子,有口福吃我亲自炼制的自大丹,你还是青龙大陆的第一个。” “看来此地不能久留了。”黑衣人心想,“得先把麻烦的事解决了再说。”他没管地上的天逍,轻轻蹬地,越过了院墙,到隔壁人家去了。 …… 天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隐约看到面前有人影在晃动,地上似乎还躺着不少人,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眼皮沉沉地耷拉下来,又睡死过去。 …… “滴答”,“滴答”,冰冷的水滴打在脸上,天逍缓缓睁开了双眼,逐渐清醒过来。“啊……”他忽然感觉头很疼,连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咦?”他回过神来,大为惊讶,自己的手怎么又能动了?不仅是手,连脚也是,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条淡红色的痕迹,就连被黑衣人扭断的右臂,所有的骨头如今也都完好如初了。 天逍坐起身来,四处环视。他正坐在一个石台上,而石台位于山洞的一角。这个山洞又狭窄又潮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山洞并不深,但洞外面仍是黑夜,所以洞中十分昏暗。 洞口走进来一道身影,正是黑衣人。他看到天逍后,冷冷地说:“你醒了,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 “吃了我的自大丹,竟然只昏迷了一个月就醒了。”从黑衣人说话的口气中根本听不出称赞的意思。 “一个月?”天逍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自大丹’就是你给我吃的那种黑色丹药吗?也对,‘自’加‘大’念个臭……” 黑衣人不满地说:“‘自大一点’才念臭呢!我这自大丹,是取‘天上地下,唯我最大’之意,你懂什么?” “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吗?”天逍其实明白,除了黑衣人不可能有别人,他只是有些疑惑,不知道黑衣人为何要这么做。 “明知故问!” “为什么?” “你别问这么多。以后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黑衣人道。 天逍忽然想起迷糊之间看到 的那副情景,急切地问道:“那天晚上我昏迷之后,你在田地里干什么?” “哦,原来你看见了啊。没什么,我把景仁村的人都送去见阎王了。”黑衣人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天逍明白过来了,那时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其实是村民们的尸首,“你好卑鄙!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天逍气急。他在景仁村生活了十多年,虽然不怎么和村民们接触,可那些人都是善良、纯朴的百姓,连爹娘的坟墓也一直是他们照看的,他们居然都被黑衣人给杀了。 黑衣人振振有词:“我只答应你不杀无辜之人,他们并不无辜,所以就……”说着,他抬起右臂,比划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什么叫‘并不无辜’?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又不知道你的秘密,你为何要杀人?你说!”天逍对着黑衣人连声咆哮,黑衣人那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愤恨不已。 “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人,都得死。”黑衣人恶狠狠地说,“村里死人了,你又不见了,其他人岂不生疑?为了避免有人追查你的下落,我索性给村人来个了断!” 天逍义愤填膺,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黑衣人的心性残忍,手段毒辣,使得天逍头一次对修魔之道产生了怀疑。在他看来,喜刀者应具豪放之气,剑乃兵之王者,而刀乃兵之霸者。霸,并非霸道之意,而是威震一方的豪迈。因此,他始终觉得,那场仙魔大战的双方都没有错,只是一场决定谁是强者的惊天动地的较量。可如果刀魔都像黑衣人一样是这般残虐的性格,天逍反而觉得那些刀魔死有余辜。漠视他人生命的人,是对“强者”一词极大的侮辱。 似乎觉察到天逍心中所想,黑衣人冷冷地说:“臭小子,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过分地钻牛角尖,你哪一日能修成刀魔?” “你这种刀魔,修不成也罢!”天逍愤怒中带着轻蔑与不屑,“修炼竟然将人性给炼没了,难怪会称之为‘魔’,你这个魔头,魔鬼!” 黑衣人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你可知,在修魔者心中,‘魔’为至高至圣之词。当年剑仙们是如何屠戮修魔者的你知道么?在绝对立场面前,什么仁义都是假的,只有‘强者为尊’。你想发善心也要看看当下的情势,若是让修仙者们知道了你修魔的事,你还能活得了?” 天逍沉默了,但他并不是被黑衣人的话说服。知道天逍修魔的修仙者已经有好几位了,但他们并没有武断地仇视自己。最重要的,其实是人心。修仙也好,修魔也好,一定都有好人与坏人。天逍心中想起了师父余瑞江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听黑衣人的口气,他应该是经历过那场惨烈的仙魔大战,心中早有成见。天逍知道自己不能说服他,也不愿去说服他,一旦说出了自己先修仙后修魔的经历,恐怕太清宗就有麻烦了。 黑衣人见天逍不再言语,以为自己的那番话起了效果,口气也缓和了许多:“小子,我在青龙大陆已经藏匿了数百年,原本已经近乎绝望了。真没想到,老天终于开了眼,在没有一丝玄气的地方,竟然让我遇到了一个能修魔的人,哈哈哈!传授你修魔功法的那位高人,应该也是当年的刀魔之一吧。” “我不知道。”天逍并不多言。 “小子,我看你根骨不错,又有些灵性,想不想做我的徒弟?”黑衣人忽然道出一句惊人的话。 天逍一怔,当即回答道:“不想!” “难道你不想修习高超的刀法?我可是刀魔!有我的指点,你修炼的速度必然大大提升。你又有蕴含玄气的武器,修成刀魔指日可待!”黑衣人诱惑道。 天逍还是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你的刀法又怎能比得上黑刀祖师的《煜天刀典》?不用你指点我照样能修成刀魔!” 见天逍不买账,黑衣人有些急了,背着手在洞里来回踱步,说道:“臭小子,你可知道曾经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学习我的刀法?” 天逍挖苦他:“得了吧,你要是很厉害,怎么在青龙大陆留了几百年?早该飞升了吧。” 黑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道:“你以为我想留在这儿?青龙大陆一丝玄气都没有,我体内的玄力根本无法转化,也无法补充,用一丝就少一丝!” “难怪……你想收我为徒,其实是看中了我体内的玄气吧?”天逍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黑衣人的用意。 “真是聪明……呵,我说你根骨好、有灵性也没说错。既然你猜到了,我就明确地告诉你。没错,我的目的正是你体内那柄宝刀中源源不断的玄气。不过,我想收你为徒也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的开山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会将我毕生所修倾囊而授,让你成为最强的刀魔,如何?”黑衣人道。 “哈哈哈,你真会做梦。我怎么会拜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为师呢?那是对我的侮辱。”天逍吃准了黑衣人舍不得杀他,言语更加不客气起来。 “啪”!清脆的一声响,黑衣人又狠狠扇了天逍一个嘴巴:“不知好歹,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紧紧攥住了天逍的手腕,一股强大的玄力顿时涌进了天逍体内。天逍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要炸开一般,经脉、丹田灼痛难忍,那滋味难受极了。 尽管痛苦万分,天逍心中却在偷笑。 第一百五十章 路遇同门 ()“哈哈,这样下去你的玄力迟早会用光,到时你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天逍心中暗道。 黑衣人陡然加大了玄力的强度,剧痛袭来,天逍只支撑了片刻就再次昏了过去。短短几日,他已经昏迷好几次了。 当天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感到浑身虚脱乏力,体内的玄力居然被消耗一空!看到黑衣人在旁边打坐,他顿时明白过来:“你吸走了我的玄力!”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黑衣人冷笑道,“玄力如此珍贵,我岂会随意浪费?” 天逍有气无力地说:“你会吸玄力又如何?只要我不恢复玄力,你就没的吸!” “臭小子……”黑衣人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眼前这小子完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当一个人玄力耗空,虚脱昏迷后,体内会自行缓慢地恢复一些玄力。我就吸你那点儿玄力好了。”黑衣人开始耍无赖。 …… 痛苦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四年,每天黑衣人都会吸取天逍的玄力后再将其打昏,天逍苦不堪言,黑衣人也越来越没有耐心。 “你都修成刀魔了还要玄力做什么!”天逍终于忍不住大吼。他始终不明白黑衣人为何不飞升。 “你似乎以为我吸取玄力是为了增强实力?”黑衣人反问。 “难道不是吗?你一旦玄力耗光,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天逍感到奇怪,难道自己想错了? “你不明白。”黑衣人道,“我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可飞升需要将体内的玄力凝聚转换成另外一种功力,必须有大量的玄气支持,可我又回不去玄气大陆,唉……” 天逍还是第一次听说渡过天劫之后的事,相当好奇,他记得当年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第二层的禹馀界是有元、蒙二气的。“那另外一种功力难道就是蒙力?”他心想。 “练成刀魔之后,寿命就突破了界限,可这反而是一种痛苦。在灵气大陆,必然也有剑仙存在,我只得隐忍这数百年。我知道,你怨恨我杀了景仁村的人,那只不过是我多年小心谨慎养成的习惯,要是不够狠心、不够细心,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黑衣人的声音平和中透露着惆怅与无奈,“小子,不如我们来讲个条件。你不愿拜我为师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前提是我有能力做得到。作为交换,你每天好好冥想恢复玄力,如何?” 天逍对黑衣人态度的突然转变感到奇怪,不解地问:“你怎么不坚持了?” “我倒想坚持,可你坚持不住啊!照这个速度,你的大限到时我还没吸收够呢,到时咱俩一起完蛋!”黑衣人没好气地说。 天逍恍然大悟,自己才是空冥境界,如此不冥想不修炼,死是迟早的事。 “如果你没有事,也可以让我为你弟弟做点事。”黑衣人又道。 天逍心头一震,连忙说:“我没有弟弟!” “呵,别再隐瞒了,你就是何天逍。”黑衣人笑道。 天逍脸色阴沉,知道瞒不住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听说十一年前,太清宗有一位年轻弟子放弃了修仙,我立马就猜到是你。另外,你弟弟何天遥在你原先居住的房中留下了字迹,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出乎我的意料,你原来是青龙大陆第一修仙宗派号称‘天才’的弟子,哈哈,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等人才却是我修魔一道的人,太好了,太好了!”黑衣人放声大笑,天逍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高兴。 “遥弟他写了什么?”天逍问。 “只是‘天遥’二字。” “你回景仁村做什么?” “说来也巧,前几天我碰巧看见有人影从景仁村中御剑飞出,所以就去看了看。”黑衣人答道。 天逍的心头一阵狂跳,低声喝问:“你把遥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他们御剑飞得很快,我懒得消耗玄力去追。” 听了黑衣人的话,天逍长舒了一口气:“要是你伤了遥弟,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你刚才说‘他们’,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还有两人似乎是女子。” 天逍点了点头,心想:“估计是君荷师姐和晓敏了。他们去寻我做什么?难道外公或是师父让他们来的?” “既然你走上了修魔一道,最好还是不要同修仙者有牵连为好,别看他们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没有几个好东西。”黑衣人冷冷地说,忽而一笑,“不过他们自己也有麻烦了。五年之后,就是我报仇之机。”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在这山洞的几年期间,外面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绝世仙剑中排名最高的五柄重现江湖;第二,神秘的龙族与修仙者准备开战了。”黑衣人为了缓和一下和天逍之间紧张的关系,对他有问必答。 听到“绝世仙剑”和“神秘龙族”两个词,天逍顿时眼睛一亮,这说明去术藏宫的人回来了!难怪天遥会下山寻找自己,肯定是卢前辈派他来的!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好了没有?”黑衣人有些不耐地催问。 天逍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好,不过条件要由我来定。” 黑衣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低声道:“先听听再说!” “我先问你,如果我每日冥想修炼提供玄力给你,你要 多久才会飞升?”天逍问道。 黑衣人掐指算了算:“少说也要二十年。” 天逍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二十年,太不自由了。他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提供给你足够的玄气,你自己转化成玄力,需要几年?” “你说什么?难道你能控制刀内的玄气?”黑衣人骤然提高了声音,兴奋异常。 天逍点点头:“刀内的玄气源源不断,只是我境界不高,所以玄力不够你用。如果换做是你,估计效率就要快多了吧?” “哈哈,当然,当然!给我足够的玄气,我只需八年,不,六年就可以飞升了!好,条件你尽管说!”黑衣人心情大好。 “从现在起到你飞升期间,你得保证我的安,我提出的要求你不能拒绝。”天逍道,“当然,我不会胡乱指使你为我做事。另外,这段时间内你必须尽心尽力指导我修魔,如何?” 黑衣人思虑了片刻:“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助你。一直听从你的命令也不可能,这样吧,我承诺答应你三个要求,但是有一点,我不会帮太清宗或是其他修仙者。至于指导你的事,你大可放心。” “好!”天逍伸出手来,“君子一言。” 黑衣人握住了他的手:“驷马难追!” 天逍嘴角微微扬起,黑衣人的实力毋庸置疑,能得到一位刀魔的指点还不用拜他为师,这样再好不过。至于另外一个条件,其实他不太在意。黑衣人虽说不会帮助其他修仙者,但紧要关头天逍自己出手就行了,黑衣人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之中的。 从此以后,天逍每日上午练刀,下午引出裂空刀的玄气传给黑衣人,晚上冥想恢复玄力,要知道,引导玄气也是要消耗玄力的。黑衣人却不用这么麻烦,他只是上午指导一下天逍练刀,下午吸取玄气,晚上则经常外出,直至天明才回来。天逍不愿多问,黑衣人也乐得清静。 …… 天遥、花清雨和朱晓敏三人已经下山快半年了,但并未打听到天逍的半点消息。如今三人正在潜龙郡西部的夜哭谷中。 “看来天逍哥也不在这里,唉。”朱晓敏叹了口气。 “天逍哥下山也就到过这几个地方,再耐心地找一找吧。”天遥安慰她。自从景仁村的线索断了之后,三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找了许多地方,可惜一无所获。无奈,天遥决定先来天逍曾经到过的地方看一看。望着夜哭谷两侧的崖壁,回想起当初攀崖煅体的情形,天遥感到无比惆怅。 “谷底灵气这么稀薄,天逍哥怎会回到这里?”朱晓敏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会不会到空灵山去修炼了?” 天遥摇了摇头:“不会的。你难道忘记了吗?天逍哥修炼根本不需要灵气,怎么会跑到妖兽的地盘去呢?” 花清雨问:“天逍以前下山除了来过夜哭谷,还去过哪里?” 天遥仔细回忆道:“第一次下山是和大师兄、二师姐一起去了本郡的芒靖宗。太清武会之后去过游龙郡的绿云沼泽,出来后同几位师兄、师姐还有晓敏一起游玩了数日。再后来是去北极冰原破冰。跟随三位前辈修炼那是最后一次下山。” “游龙郡和升龙郡就不用想了,天逍不可能去的,芒靖宗就更不可能了。剩下的只有北极冰原。”花清雨分析道。 “在北极冰原时我们又没有固定停留在什么地方,我觉得天逍哥不会去那里。”朱晓敏道,“也许他在四处云游,也许他被什么人带走了,也许……”她忽然停住了,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天遥和花清雨都知道最后一种可能是什么,也许,天逍的尸骨就埋在景仁村的田野里。 沿着夜哭谷找了几天后,三人失望地离开了。往后也只能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碰碰运气了。 每到一处州城,朱晓敏都会询问雪晴客栈的掌柜,可她连天逍穿的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只能大概描述说,和天遥差不多高,皮肤略黑,头发不长,长相俊朗。每个掌柜也都是摇头以对,符合这粗略描述的青年,青龙大陆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每天客来客往的,哪里记得住?朱晓敏虽然吩咐掌柜以后要留心这般相貌的人,但心中却不抱多大希望。 这一天,三人来到了骧龙郡的王都建州。 建州位于骧龙郡的北部,离琴雪江畔很近,又是平豫王府所在地,故而相当热闹。雪晴客栈的风、花、雪、月四字号房中的后三种常年客满,很少有空的时候。朱晓敏他们三人来的时候,掌柜只能安排了“杨柳风”与“笑春风”两间最朴素的客房,好在三人并不在意这些。 上午,三人去外面兜了一圈。大街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面孔在眼前晃过,悠哉悠哉的公子哥,行色匆匆的商旅者,沿街叫卖的小摊贩,风尘仆仆的回乡客,嬉笑的,严肃的,放松的,焦急的,每个人的神情都不一样,茫茫人海,芸芸众生,点缀着这座热闹的州城。 在这样的地方寻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谈何容易。晌午时分,三人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一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听着食客们天南地北的海侃。 “胡大哥,你的手怎么了?”“嗨,别提了,还不是跟你嫂子闹的……” “看看,这柄剑花了我二十两银子,不错吧?”“怎么那么贵?”“这还是砍价砍下来的呢,那个老板一开口就要三十两… …” “现在打个野味儿真是困难,捕鱼也难,店里的菜价也黑多了。”“没有野味不是还有山珍吗?要求不要那么高。”“还不都是那个什么龙族搞得鬼……” “听说卞州那里有七星剑的消息,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就凭咱俩?”“咱俩怎么了,过去看看又不要紧,我还没见过绝世仙剑是什么模样呢……” 人声鼎沸,七嘴八舌。 天遥轻轻叹了口气,朱晓敏建议每到一处州城后都去最嘈杂的酒楼探听一番,说不定能听到一些线索,可从潜龙郡一路到此,听到的都是一些无用之言。偶尔听到关于绝世仙剑的消息,后来也都发现是假的。 更加烦心的是,在酒楼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地方,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前来搭讪,谁让两位姑娘都是美人呢?搭讪的人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宦子弟,偶尔还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修仙者,三人不胜其扰,不得已,花清雨和朱晓敏出门时都带着斗笠。 茶续了三壶,天遥终于失去了耐性,起身道:“走吧。”三人正欲下楼,却看见楼梯口走上来几名身着紫衫、背负剑套的修仙者。 “太清宗!”天遥小声道,那衣服三人再熟悉不过了。打头的人转过身之后,三人看清了他的面容,竟然是严落亭。 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严落亭的视线已经投向这边,虽然三人都身穿普通衣物,二女还带着斗笠,但天遥的脸严落亭是认识的。他微微一笑,向这边走了过来。 “该死,我也买一顶斗笠就好了……”天遥心中暗暗后悔,表面上却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这不是严大哥吗,好久不见。”严落亭那伙人太招摇了,酒楼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天遥并不想暴露身份。 严落亭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天遥的意思,于是配合说:“何老弟,好久不见。这两位是?”其实他心中早就猜到其中一人必是朱晓敏无疑,还有一人不知是唐君荷还是花清雨。 “哦,是花家姐姐和朱家妹妹。”天遥道。 “真巧,我们何不同坐一桌,开怀畅饮?”还没等天遥答应,严落亭就自说自话地喊道,“小二,给拼一张大桌!” 花清雨连忙推辞:“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还是等下次再聚吧。” “哎,客气什么?”严落亭拉住天遥的衣袖,他身后那几位师弟也推推搡搡不让三人离开。 “能结识太清宗的人,还不珍惜机会,那个小子真是个笨蛋!”酒客中有一人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旁边的人也小声称赞:“太清宗的那人真是好修养、好风度,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现在太清宗可是修仙第一大宗,我也能拜入门下就好了……”看来,术藏宫五柄仙剑的归属,让人们心中对修仙界的格局有了新的看法。 人们又开始交谈起来,酒店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虽然刚才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以太清宗这一行人的境界,丝毫不难听清。严落亭面露微笑,别人的赞美之词对他来说十分受用。 两桌并一桌,严落亭坐了东头首位,对天遥三人一伸手,客气地说:“何老弟,坐啊。两位妹妹也请坐。”不得已,三人只得坐下。 严落亭点了一桌酒菜,待菜上齐,他呷了口酒,低声问天遥:“师弟,你们三个怎么也下山来了?” “师父让我们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天遥当然不会将寻找天逍的事说出来。 严落亭一喜:“那正好,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吧,彼此有个照应。” “以我们的修为境界,似乎不需要什么照应吧?再说严师兄你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儿去啊!”朱晓敏毫不客气。 严落亭并不生气,依然微笑满面:“哈哈,师妹真是说笑了。如果发现绝世仙剑的下落,宗内的前辈们也没法立即赶过来,我们协力先行取剑,岂不是更好?” 朱晓敏心中感到一阵无奈,严落亭似乎脸皮越来越厚了,以前挖苦他时他还会愠怒,现在好像根本不在乎。 “你们下山其实是为了寻找天逍师弟吧?”严落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脑子并不笨,只是没用在正经地方。 三人沉默不语。 严落亭知道自己猜对了,笑道:“人多才好办事嘛,我们也帮你们出一份力。” 有这么一群人跟着,还不够闹心的,天遥赶紧婉拒:“多谢师兄好意,我们找人只是顺便,不劳师兄费心。清雨姐,晓敏,我们走。”三人不等严落亭开口就起身离席,这时,楼梯口却“呼啦啦”又上来一群人。 这些人身着白色长衫,也背着剑套,似乎是某个宗派的修仙者,但那身衣衫,天遥他们却不认得。 酒楼中客人们的目光再次向楼梯聚集,平时是难得一见这么多修仙者的。当看清那几人的面容之后,许多人眼睛一亮,一共五人,居然都是漂亮可人的女子。 有一位食客或许是盯得太紧了,引来为首一名女子的怒气。“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那女子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都收了回去,继续喝酒聊天。那女子的口气太恶毒了,与她甜美的长相根本不符。 那女子冷哼一声,四下环视,当看到太清宗这几人的紫色衣衫时,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用令人骨头发酥的声音喊了一声:“严师兄!”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貌蛇心 ()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让许多人暗暗吃惊,这股撒娇劲,与方才那凌厉的气势简直是判若两人。 严落亭招了招手,五名女子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哟,还有客人,这几位是?”领头那名女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严落亭怀里。不仅是她,其他几名女子也分别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同坐。天遥他们三个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严落亭轻轻搂着那名女子的腰,说:“莲儿,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何天遥,旁边两位是他的师姐和师妹,你们认识认识。” “你呀,就是爱结交朋友,连一般的武者都成你的兄弟啦!嗬,模样倒是挺俊。两位姑娘,出来行走江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这位叫做“莲儿”的女子并无半点要行礼的意思。她看到三人身穿普通衣物,想当然地将他们当成习武之人了。 “莲儿,不得无礼。”严落亭先轻嗔了一句,而后向天遥介绍道,“何老弟,这位是骧龙郡金仙宗的谢晓莲姑娘。” “见过谢姑娘。不巧,我们正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天遥拱手道。 “各位走好,恕不远送。”严落亭出乎意料地没有强留三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 “哼。”朱晓敏看穿了严落亭的心思,他之前劝三人同行就是为了等那个谢晓莲来了以后刺激一下自己。对这种无聊的把戏,朱晓敏根本不屑一顾。 这时,坐在楼梯旁的一人小声对旁边的后生道:“你疯啦,刚才盯着人家穷看!” 后生委屈地说:“舅舅,我哪里知道那个姑娘那么凶。你看后来她不是变得挺温柔的么。” “温柔个屁!你不知道金仙宗吗?听说那里只收妖娆貌美的女子,专门勾引其他宗派的男弟子双修,省去自己修炼的功夫,你……”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举目一看,吓了一跳,谢晓莲不知何时已站在桌旁,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站起身来,一边摆手,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不、不是,我没……” “背后说我坏话,当我听不见?”谢晓莲猛地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抽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口中只一下,就把舌头剜了下来,“啪”的一声,血淋淋的舌头掉落在桌上,把旁边的那个后生吓傻了,只知道颤抖地念叨着:“舅舅……舅舅……” “呜……呜……”被割掉舌头的人痛得泪流满面,满嘴是血,却挣脱不开。 谢晓莲将那人掼在一边,用匕首尖扎起了桌上的那截舌头,对旁边的后生令道:“吃下去!” 被吓破了胆的后生看着滴答着鲜血的舌头,浑身如筛糠般哆嗦,惊恐地说:“不,我不……” 谢晓莲突然伸出左手两指,插向了后生的双眼,后生“啊”的一声惊叫,紧紧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到预想中可怕的疼痛。稍稍睁开眼,看见两根细葱般的手指就停在眼前寸许,谢晓莲弯下腰来,笑容可掬:“不吃的话,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她是个美人,笑起来更好看,可在后生的眼中,这副美丽的面容却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酒楼其他的客人也都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呆了,心有愤怒,却没人敢上来打抱不平,谢晓莲心狠手辣,又是金仙宗的修仙者,他们哪里敢招惹。 至于严落亭一伙人,仍然在美酒佳肴,谈笑风生,其他人的安危,他们根本不在乎。再说那两人的确是说了金仙宗的坏话,在他们看来,谢晓莲教训那对舅甥是应该的事。 “够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把攥住了谢晓莲的手腕。 谢晓莲略吃一惊,想不到酒楼中竟有人如此大胆。她转头一看,笑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位见不得人的姑娘吗?”说着,她用力甩开了手。 此人正是朱晓敏。方才三人已经下到一楼了,听到楼上的动静,朱晓敏又返了上来。天遥与花清雨并未阻拦她,谢晓莲实在是狠毒得有些过分了。 “见不得人?”朱晓敏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一把扯掉了斗笠,满头秀发如瀑布般飘然散落,秀美的面容带着愠怒,水灵灵的眼睛瞪着谢晓莲。身上朴素的布衣根本遮掩不住她那出尘脱俗的气质,满堂的酒客心中皆是一声赞叹:“好漂亮的姑娘!” 谢晓莲的脸瞬间变了,她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竟会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论容貌,她稍逊朱晓敏一筹;论气质,朱晓敏穿布衣也不输给她。谢晓莲一向引以为傲的外表,在朱晓敏面前悄然失去了光彩。 其实不仅仅是外表,在旁人的心中,两人的内在也有天壤之别。谢晓莲为人阴狠,态度嚣张,这样的女子,又怎能称得上“美”呢? 谢晓莲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口中依然冷嘲热讽:“哟,长得还挺俊俏的嘛。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普通人和习武者,不可阻挠修仙者的行动!” 她所谓的“规矩”,不过是青龙大陆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而已。 朱晓敏针锋相对:“你说的规矩是有前提的,‘修仙者’不可随意伤害普通人!” “说得对!”众多食客之中,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谢晓莲气急败坏地高声喝道:“少废话!给我滚开!”恼羞成怒的她突然起脚狠狠踢向朱晓敏的小腹。 小腹是人的要害。谢晓莲的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气,速度极快,要真是个习武之人被踢中,不死也要重伤。就因为朱晓敏阻拦了她,她居然下如此重脚,实在太过分了。 朱晓敏是空冥中期境界, 而谢晓莲则是元婴后期。朱晓敏应付这一脚当然不在话下。谢晓莲的脚尖还未触到衣服,就被她一把攥住了脚踝。 既然谢晓莲下了重脚,朱晓敏自然也不会跟她客气,右脚勾住她的支撑脚,手腕用力一拧,谢晓莲顿时腾空翻起,转了数圈后重重地摔在旁边的酒桌上,桌子“咔嚓”一声碎裂,酒菜茶饭等部洒在了她的白衣服上,狼狈极了。 “好!”人群里又有人喝了一声彩,带头鼓了两声掌,众人也都随之鼓起掌来。 “师姐……”几位金仙宗的女子连忙走过来搀扶。 “不用!”谢晓莲恼怒地推开一位师妹的手,一骨碌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饭菜,但油水汤汁已将白衫染得乱七八糟。刚才那一下的力道让谢晓莲明白了,朱晓敏也是个修仙者,而且境界绝对不比自己低。打吧,怕打不过;不打吧,面子挂不住。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朱晓敏“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严落亭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皱着眉头说,“你们俩都别闹了!”他心中有些郁闷,原本是想借谢晓莲刺激一下屡献殷勤却始终不得芳心的朱晓敏,可真当两人站在一起时,他发现谢晓莲还是比不上朱晓敏。 “严师兄,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没教养的女人,免得你们走在一起给太清宗丢脸!”朱晓敏冷冰冰地道。然后,她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丹药递给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可怜人,又拿出几两碎银放在了椅子上,喊道:“小二,这是赔桌子的钱。”言罢,她捡起地上的斗笠,潇洒地转身下楼去了,迎接她的是天遥和花清雨满意的微笑。 “亭哥,你怎么不帮我教训她?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谢晓莲抱住了严落亭的胳膊,泪眼汪汪的。 严落亭瞥了一眼谢晓莲满身的油污,斥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啊?你哪能打得过她?” 谢晓莲怔了怔神:“刚才她叫你‘师兄’,难不成……她也是太清宗的?” “那三个人都是太清弟子,而且都和我是同样的境界。”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谢晓莲有些后怕。像她刚才那样下狠脚,朱晓敏只掀了她一跤,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倘若是个脾气不好的,废了谢晓莲的丹田她也没话说。 “我哪知道你能闹这一出?”严落亭摇头无奈,“快去换件衣服!恶心死了。” 谢晓莲委屈地下了楼,她的师妹们也紧随其后。严落亭的几位师弟望了望他的脸色,他负手点了点头,于是那几人也跟着走出了酒楼。 严落亭独自留了下来,脸色阴沉如水,走到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桌旁坐着一位农民打扮的男子,也带着斗笠,看不到相貌。桌上除了两坛骧龙郡的名酒“润香流”以及一个大碗之外,没有任何菜肴。 “这位兄台,还请借一步说话。”严落亭的手掌落在了那名男子的肩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刚才先是带头喊“说得对”,后来又带头鼓掌的人正是这个男子。严落亭看不惯他,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有话就在这儿说!”那男子的声音很低沉,端起酒碗,轻轻一抖肩膀就把严落亭的手震开了,而满碗的酒却不曾洒出半滴。 严落亭吃惊不小,刚才他是悄悄使了暗劲的,就是不想让男子挣脱。可那男子竟然如此轻松地卸去了暗劲,还震开了自己的手。 “你是什么人?”严落亭喝问,他感觉眼前这人境界不低。 “呵呵,严落亭,你还真是有能耐啊,居然下山不久就找了个漂亮的道侣。”那男子摘掉了斗笠,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下严落亭可看清了,居然是太清宗新上任不久的十长老陆柏峰! “见过陆长老。”严落亭不敢怠慢,立即拱手行礼,以前他对陆柏峰的称呼是“师兄”,现在可不一样了,“那位姑娘只是我的朋友,并非道侣。”严落亭撒了个谎。 “唔,那就好。那位谢姑娘虽然漂亮,但心地却不怎么样啊,跟晓敏比起来可差得远了。既然不是道侣,还是不要与她为伍的好。”陆柏峰慢悠悠地说。 严落亭只得点头称是。他心中暗道:“这还用你说?要不是晓敏一直不喜欢我,我又何必找谢晓莲?” 陆柏峰似乎也无意在这里训诫严落亭,扬了扬手:“你走吧,不要打扰我喝酒!” 严落亭欠了欠身,灰溜溜地离开了。 “润香流,润而不辣,香醇满口,啧啧,真是好酒啊!”陆柏峰又喝了一大碗,旁若无人地赞叹道。 “听见没有,那个人好像是太清宗的长老……”一位食客小声道。 旁边一人应道:“嗯!我记得太清宗的规矩是达到寂灭境界才能当长老吧?好厉害!” “真看不出来啊……呵,原来太清宗的长老也和我们一样喜爱喝酒呢!” 众人的议论一声不落地传入了陆柏峰的耳朵,他微微一笑,大声喊道:“小二,再来两坛润香流!” …… 建州城外的一条小路上,朱晓敏正嘟囔着:“我本不想显露身份,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花清雨道:“显露就显露吧,你做得很对,当时我也正打算出手呢。” “没想到严师兄才下山没多久就找到了双修道侣,居然还是个这么阴毒的女子。”天遥叹道。 朱晓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就他那样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姑娘?你没听那人说吗,那个什么‘金仙宗’,就是个傍着男人双 修的宗派,真恶心!”说完,她还吐舌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花清雨笑道:“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话说‘金仙宗’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朱晓敏道:“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说起骧龙郡的修仙宗派,以天云宗为首,接下来是毒炼宗,介虚宗,泛炎宗,决隐宗,同海宗,归龙宗等等。除了天云宗、毒炼宗之外,后面这几个宗派实力都差不多,再往下数就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宗派了。难道这个‘金仙宗’是刚刚崛起的宗派?”天遥一口气说出了许多骧龙郡修仙宗派的名字。 “天哪,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朱晓敏十分惊诧。 “这有什么?晓敏,我们亢龙郡有哪些修仙宗派,你记得吗?” “记得。有太清宗,还有……其他宗。”朱晓敏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天遥与花清雨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原本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三人重新商量起寻找天逍的事来。 花清雨道:“我看天逍师弟大概不会去人多嘈杂的地方,多半是找了个清静之地隐修了吧。再去大州城漫无目的地寻找可不是个办法啊。” “唉,青龙大陆这么大,清静的地方数不胜数,谁知道他去了哪里?”朱晓敏叹道。 天遥也相当无奈:“没办法,没有线索只好胡乱碰运气了,我们就当是云游好了,有缘的话自然能相见。” “也不知道‘缘’在哪里。”朱晓敏望向了远方的天空。 天遥微微一笑:“就在我们心里。” …… 步行了一段时间后,夜幕缓缓降临。三人正要御剑,忽闻前方拐角处的树林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 沿路拐过一个急弯,再往前不远是一个岔口。岔口的旁边有一块岩石,一位怀抱小孩的妇女正坐在石头上“嘤嘤”地哭泣,小孩大约三、四岁模样,已经睡熟了。 “这位……姐姐,你怎么了?”热心肠的朱晓敏刚一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竟憋出一声“姐姐”。 那妇女颔首示礼,轻声道:“姑娘,‘姐姐’二字我可不敢当。我相公在一个月前生病暴毙,料理完相公的后事,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可奇怪的是娘家村人都不见了,我在这里等了半日也不曾有人回来,盘缠又已用尽了,刚才好不容易才把饥饿的孩子哄睡了。想想以后,顿觉无望,一时心伤难以自抑,所以……唉。”妇女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 “大姐,你娘家的村子在哪儿?”天遥急切地问道。 妇女指了指身后的小路:“就是那边五里远的红梁村。” 朱晓敏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妇女手里:“大姐,先去买些吃的,然后回家去吧。” 妇女接过银票,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三人立即御剑而起,沿着小路向西南方飞去。五里路并不远,在昏暗的光线下,红梁村只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村中没有一丝光亮。 “你们去房间里看看,我去田地里。”天遥道。 花清雨与朱晓敏落了地,进入一户村民的家中。天遥则低空贴着房顶继续向前飞。 推开房门,朱晓敏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房间中的摆设很整齐,只是布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当朱晓敏掀开门帘走进里屋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被褥乱七八糟地摊在床上,枕头落在地上,与外间的整齐截然不同。 花清雨依此推测:“看来是在熟睡时被人带走的。” “嗯。不过墙壁上好像没有剑痕。”朱晓敏仔细地观察着房间的四壁。 “景仁村也不是每个房间都有剑痕的。看来这里是和景仁村一样的情况了。咱们去天遥那边看看吧。”花清雨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当两人来到村西头的田地里时,天遥正持剑站在田埂上。田地里的庄稼由于无人灌溉都已经枯死了,不过这也说明红梁村的人消失的时间并不像景仁村那般长久。 天遥的脚边有一个刚掘出的坑,坑底露出一截带着血迹的白骨。 “太残忍了……”朱晓敏握紧了拳头。 花清雨也非常气愤:“如此伤天害理,真是该死!” 天遥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你们说,凶手是习武之人还是修仙者?” “那还用说?当然是修仙者!要是一般的习武之人,当初在景仁村就被天逍哥一刀杀了。”朱晓敏道。 花清雨道:“如果是修仙者,其境界必定在天逍之上,否则天逍决不会容他恣意屠戮百姓。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又为何要做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 “难道……”朱晓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脑中一下子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天逍哥他……” 天遥与花清雨顿时心头一震。 “天逍哥心地善良,怎么可能?”天遥连连摇头,“我不信!” “听说当年那些刀魔个个凶神恶煞、残暴无比,我担心天逍哥是被修魔功法给迷了心窍。”朱晓敏如此推测。 天遥细细回想了一遍天逍讲述的那个惊天大秘密,坚定地说:“不会的。黑刀祖师可是与白剑祖师同样登峰造极的大人物,岂会创出那般蒙人心智的邪恶功法?与其怀疑是天逍哥做下的,我倒更愿意相信他已经被凶手给加害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听途说 ()“都别再说了,我一个都不相信。”花清雨摇头道,“天逍师弟宅心仁厚,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如果连我们都怀疑他,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啊?我们辛苦寻他的目的又何在?天遥?晓敏?” “嗯!”朱晓敏应了一声,天遥也舒了口气,望着花清雨用力点了点头。三人御剑升空,疾速向南飞去。 距离建州最近的州城是岁州。在雪晴客栈中休息一夜之后,三人准备去街上转转。询问了掌柜,得知岁州最热闹的是城西大街。 出乎意料,城西大街店铺和摊头并不多,只在南侧有零星几个茶馆,街道的北侧则有数座露天戏台。粗略望了一眼,除却唱戏的,还有玩杂耍的,展示拳脚功夫的,每座台前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来这里是城中居民娱乐的地方,难怪如此热闹。 三人也随着行人步入了拥挤的大街。第一座戏台,是一个戏班在唱“千里寻医”,说的是一个孝子背着病重的老母,不辞辛苦四处求医的故事。三人本就对戏曲不太感兴趣,另外戏班的铙、钹、锣、铃同响,琴、瑟、阮、筝齐鸣,稍嫌嘈杂,因此他们并未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座戏台上是一个跑江湖卖艺的班子正在表演男女对战,男的耍的是偃月刀、霸王枪、飞瀑镗、方天戟等厚重的武器,女的舞的则是凤翎鞭、流星锤、齐眉棍、秋叶槊等极具观赏性的武器。双方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得相当热闹,引来围观群众的阵阵叫好。 第三座戏台上表演的是杂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第四座、第五座……每座戏台都嘈杂热闹,演绎着这座州城的繁华。 最后一座戏台距离前几座较远,处于街道的末端。由于西大街的这一头拐出去就是城门,所以大多数游人走到此处就折回去了,与街头相比这里要安静许多。戏台前摆着几排长凳,对面则是一座三层高的茶楼,这座戏台正是被茶楼包下的,还请来了说书先生,给品茶的客人们找点乐子。 听内容,说书人讲的是关于仙魔大战的故事。这种流传在民间的故事有许多,各地都不一样,但归根结底就是讲述剑仙的伟大与大战的激烈。在即将与妖兽大战的时期里,这样的故事比以往更受欢迎。在普通民众的心中,修仙者代表着无所不能,有七大宗派的高手们在,妖兽群根本算不了什么。虽然十几年前修仙者放弃了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但三郡王都宣称这纯粹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之举,果然,退守之后,妖兽东进的势头停止了,各路隐修的修仙高手也纷纷现世。因此,对于几年后的决战,大多数百姓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只可惜,他们并不知晓龙族有多厉害。 “想那辰光剑仙,听名号就合该是七星仙剑的主人。北斗七星,夜夜长明。你们说,七星剑不给辰光剑仙还能给谁? 话说那一夜,辰光剑仙正在山头冥想。忽然心中一动,睁开双眼,仰观天象,掐指一算:‘今夜月黑风高,唯独七星闪耀,必有怪异。’正想着,忽见那北斗七星连闪数下,从七星上分别蹿出一颗流星,也呈斗形,划过天际,啸然有声,最后坠落在山谷之中。” 见那说书先生讲得有趣,朱晓敏拉住了天遥和花清雨,继续往下听。 “辰光剑仙立即御剑向七星坠落之处飞去。等到了谷底,隔着老远就发现一柄奇特的仙剑插在地上。 那仙剑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剑身微微颤抖,‘嗡嗡’的剑鸣声不绝于耳。辰光剑仙疾步上前,一把拔出仙剑,却看见剑身上赫然有七个耀眼的白点,恰好就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辰光剑仙大喜过望,因此给那仙剑起名七星。这就是七星剑的由来。” 说书先生的表情和动作有些夸张,但台下的听众却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这么说来,七星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台下一人道。 说书先生眯缝起眼睛,摸了摸胡子,似是故作深沉:“十八柄绝世仙剑,在我青龙大陆危难之时突然出现,这本就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铸炼仙剑的人是谁?用的材料又是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无人知晓。结合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我相信,十八柄仙剑都是由天地自然而生。七星剑嘛,肯定就是从北斗七星上落下来的绝世珍宝。” “啧啧,这等好事儿怎么我就遇不上呢?”这一句引来众多人的笑声。 “这又不是天上掉馅饼……绝世仙剑是有灵性的,它们也会自己选择主人。如果你也修炼成卓绝的剑仙,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的际遇。”说书先生笑道。 “得了吧,我估计下辈子都不一定能修成剑仙呢。再跟我们说说其他仙剑啊。” “那我就说一说七大宗派镇宗仙剑的由来吧。”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磐郢剑,是风凌剑仙的武器。据说风凌剑仙最喜欢风,‘风凌’二字正是狂风凌厉的意思。风凌剑仙修炼的地方是一个时常刮风的峡谷,有一天,她忽然发现,在峡谷众多的树木之中,唯有一棵树与别的不同。其他树木在狂风呼啸之中摇摇摆摆,但此树却纹丝不动。到了晚上,树干还通体发出淡淡的光芒。透过亮光,风凌剑仙觉察到,在树干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她一剑将其破开,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原来是一柄仙剑。这就是磐郢剑的由来。 飞冥剑……” 说书先生的故事越说越玄乎。比如飞冥剑是在山洞里发现的,青霜剑生于雪地之中,流景剑蕴于澜月江底等等。对于太 清宗的承影剑,说书先生也道出了一个奇妙的故事:“有一日,太清剑仙漫步天道山间,忽然发现地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奇怪,在影子的头部,有一圈宝光。往其他方向跨一步,宝光就消失了。当时,太清剑仙推测,此处地下必有异宝。待挖掘之后,果不其然,承影剑自此横空出世,也为太清剑仙日后辉煌的成就更添一笔。所以后来开宗立派时,他就选择了那座藏剑的灵山为宗门圣地。” 天遥听完不禁笑了笑。这种故事不可信,在宗内都没听说过承影剑的由来,一位说书先生又怎会知晓。 说书先生说完之后,又有人提起当下修仙者们正在四处寻找的另外四柄仙剑。关于真罡、墨阳、胜邪三柄仙剑,说书先生并未描述太多。可当说到巨阙仙剑的时候,说书先生的神情忽然变了,神秘兮兮地对台下的听众道:“说起巨阙仙剑,你们可知‘巨阙’二字为何意?” 人们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捻须微笑,沉默不语。 “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堂奥堂奥’,忘记‘堂奥’了。”又有一人道。 这人所说的“堂奥”,其实是一个隐晦的词。“堂奥”原本的意思是指深奥的道理,在此处却引申为赏钱的意思。这片地域的说书先生都有个习惯,先说些人们感兴趣的故事,而后当说到最关键的时刻,忽然闭口不言,以讨些额外的赏钱。具体给多少倒不是很讲究,听众众多,一人给一点儿,合起来也有不少了。人们都知道这句暗语的意思,于是戏台下的听众们纷纷拿出个把铜钱,往台上一丢。茶楼里的客人们则往街上的空地抛去,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响声,就如同下了一场铜钱雨。这时,从台后跑出两个小童,一个负责捡台上的铜钱,另外一个绕过听众,负责捡落在大街上的钱。 说书先生见了钱之后,又重新开了口:“说起这‘巨阙’二字,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阙,指的是宫殿。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们脚下这片大陆还不叫‘青龙大陆’,而叫‘盘古大陆’。盘古大陆远比如今的青龙大陆要广袤许多,大陆上的人们也不会修仙。那会儿并没有七郡之分,而是通归一个帝王统治。那位帝王非常喜爱自己的妻子,也就是王妃。他选了一个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的地方,命令工匠们建造一个最为华丽的宫殿,以作礼物送给爱妃。 可惜,宫殿尚未竣工,那位王妃就溘然病逝了。悲痛的帝王将宫殿改建成一座陵寝。宫殿的大门变成了陵寝的墓碑,当帝王站在碑前缅怀爱人之时,悲痛万分,提笔在墓碑的背面写下了一首诗: ‘宫阙殿堂门, 陵寝墓前碑。 江山万里路, 我心何处归。 不求生不死, 但愿尔相偎。 无奈天不允, 匆匆病魇催。 夫妻同命鸟, 无缘比翼飞。 情深爱切时, 阴阳陌路悲。 相思不堪苦, 月暗日无辉。 仰天长声叹, 还我永爱妃。’ 从此之后,‘阙’字除去宫殿之意以外,还多了第二个意思墓碑。所以‘巨阙’,既可指巨大的宫殿,也可指高大的墓碑。” 听到这里,人们不禁嗟叹连连。且不论故事是真是假,单是那首情深意重的缅怀诗,就足以令人感动。 “巨阙仙剑的主人是昭越剑仙熊杰武,他也是一位痴情之人。据说,他的妻子并不是修仙者,而是一位普通人,因此两人未能长久相伴。待爱人逝去之后,熊杰武悲痛不已,亲自上山寻了一块巨石,用仙剑削成方正墓碑,并久居于荒山之上,陪伴墓中的妻子。或许是因为长久的心静了然,熊杰武的修为迅速提升,一举渡过天劫,修成剑仙。 在一个深夜,天上忽然降下大雨,雷电交加。一个巨雷落在了山头上,正好劈中了熊杰武之妻的墓碑。碑石断为两截,却露出了一个剑柄,原来,巨石的石心竟是一柄仙剑,那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巨阙仙剑。”最后,说书先生话音拖长,意思是今日的内容讲完了。台下的听众们议论纷纷,故事虽然是编造的可能性较大,但情节还是挺吸引人的。闲暇品茶之时,听听也不错。 花清雨对天遥和朱晓敏两人道:“以前还从未听过关于仙剑现世的传说,今天也算是开了‘耳界’。” “挺有趣的。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对仙剑之名咬文嚼字地拆解,没想到还有配套的故事。”朱晓敏道。 天遥笑了笑:“人家干的就是这一行,不弄出些噱头,谁愿意听啊?我们走吧。” 三人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两个捡钱的小童跑回台上,说书先生粗略一点,今日的“堂奥”比以往的都多些,他不禁笑逐颜开,对正要散去的听众们又说了几句:“各位且慢,我尚有话说。自从仙魔大战之后,众多绝世仙剑不知所踪,关于巨阙仙剑的去向,有一个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人们又纷纷围了回来,天遥他们三个也站住了脚步,回身听那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说:“昭越剑仙在武破虚空之前,将巨阙剑重新藏在了一块巨石之中。如今各路修仙高手满大陆遍寻尚未现世的五柄仙剑,却没有任何线索。不知我听到的这个传说算不算一个契机。各位若是有心有力,大可一试。” 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锅,大家上台围住了说书先生,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在普通人看来,若是能找到巨阙仙剑,交给七大宗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换取不菲的奖赏。人群中也有数名不知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回宗报信去了。 天遥、花清雨、朱晓敏互相对视了一眼,顺着大街西头旁边的城门出了岁州城。 路上,天遥问道:“你们觉得那个传说可信吗?” 朱晓敏道:“那要看之前关于昭越剑仙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以一个失去爱妻之人的心境,的确很有可能将仙剑重新封藏在巨石里。” “我觉得是真的。”花清雨道,“你们想想,十八柄仙剑首次现世之时,并不知是从何处来,也不知是何人所铸,所以那些剑名可能都是剑仙们起的。说书先生说得没错,‘阙’字的确有‘宫殿’和‘墓碑’两种意思。从一个剑仙的角度来说,‘宫殿’之意过于俗华,‘墓碑’之意又过于悲凉,并不适合给仙剑命名,除非有什么相关的事情发生……墓碑生剑,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我怀疑,昭越剑仙封藏巨阙剑的也许不是巨石,更可能是一座为亡妻新立的墓碑。” 天遥点点头,花清雨说得挺有道理。但他心中也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倘若传说都是真的,那个说书先生又是何方神圣?” “唉,是真的又能如何?又不知巨石在哪个郡、哪座山。青龙大陆也不知有多少巨石,找起来谈何容易!”朱晓敏慨叹道。 天遥逗她:“那你就看见一块劈一块呗。” 朱晓敏撇撇嘴:“我才不呢,有那功夫还不如好好修炼。” “绝世仙剑,有缘者得之。”花清雨笑道。 “说的对!眼下寻找天逍哥更重要。走吧,我们去厉州。”天遥说罢,三人御剑而起,向西方疾速飞远。 …… 腾龙郡北部的一片山林上方,孟凡涛御剑当空而立。 他眉头微皱,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不巧……”这片密林正是贝元开的隐修之处。孟凡涛特意来寻他商议要事,可贝元开却不在。 下落,收剑,孟凡涛步入密林。不久,贝元开的木屋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孟凡涛推门而入,仔细观察四周。他需要确认一下,贝元开是偶尔外出还是一直没有回来。木屋中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桌椅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土,看来贝元开许久未曾在此住过了。 “莫非四处云游去了?”孟凡涛心中疑惑地想。忽然,他脑中闪现出那一日东海畔分别时的场景:贝元开先行御剑离开,贝元闭立马追了过去。当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孟凡涛一时没注意到这个怪异之处。 “不会吧……难道贝元开在贝元闭那里?”孟凡涛更加疑惑了。 …… 几日之后,孟凡涛来到了亢龙郡东北的啸林山谷。当初在汉州共议寻找金戈洞时,他曾无意间询问过贝元闭的清修之处,不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果然……”孟凡涛感到山谷中有两位修仙高手的气息,一个定是贝元闭,另一个不是贝元开还能是谁?不过他心中甚是不解,贝元开追随贝元闭而来尚好解释,想必是由于贝元闭得到了湛卢仙剑,贝元开想凭借兄弟关系共同参悟剑意,但从两人的情谊来看,贝元闭根本不可能答应。 带着疑惑,孟凡涛下落至谷底,沿着小溪走到了贝元闭的木屋前。 贝氏兄弟正盘膝坐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冥想,那柄蓝色的湛卢仙剑就搁在贝元闭的膝上。感觉到有人来了,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目,贝元闭收起湛卢仙剑。 “原来是孟道友。不知有何贵干?”贝元闭起身向孟凡涛抱拳。贝元开也颔首行了个礼。 “呵,打扰两位清修,抱歉。其实我这次来,是寻贝元开道友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贝元闭与贝元开对视一眼,说了句:“无妨。”然后回木屋去了。 保险起见,孟凡涛传音对贝元开道:“贝兄,你为何会在此修炼?”其实孟凡涛想知道的是为何贝元开会同贝元闭在一起,只不过人家兄弟之间的事,他不便问得太明显。 贝元开也传音道:“孟兄此话有趣。只要心静,何处不能修炼?” 孟凡涛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回答,他不禁有些犹豫,因为贝元开对贝元闭的态度决定了最后的结果。他转念一想:“这两兄弟一向互相看不顺眼,怎会突然就和好了?想必是贝元开许下什么好处与贝元闭,贝元闭才同意两人共同参悟剑意。”可惜,孟凡涛想错了,他并不知道坤宫死门中发生的一切。“贝兄,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是有个计划希望你参与。” “哦?什么计划?” “实不相瞒,自从术藏宫之行空手而归之后,我一直很不甘心。柳茵茵不过是太清宗一个大乘中期之人,她有何德何能占着最强的绝世仙剑?还不是依靠其他人的努力,最后让她捡了便宜?我们付出的丝毫不比他们少,你甘心么?”孟凡涛的口气很是悲愤,似乎有些怨天尤人的感觉。 贝元开感到好笑:“我说孟兄,你该不会是想要抢夺轩辕剑吧?” 孟凡涛蛊惑道:“贝兄,你就不想得到绝世仙剑吗?五年之后修仙界与龙族开战,届时必然天下大乱,正好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寻宝不得 ()面对着孟凡涛的蛊惑,贝元开摇了摇头:“太清宗高手不少,如何抢夺?再说我们也是修仙者,抢夺自己人的仙剑未免太不道义了。” 孟凡涛的眼睛顿时睁得如铜铃一般:“贝兄,你可是‘千手盗圣’啊!这话根本不像是你说的。所谓‘道义’,不过是弱者在无力反抗时用来对付强者的武器而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道义’都是虚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道义’都是假的!” 贝元开“呵呵”一笑:“抢到仙剑又能如何?对我等散修者来说还不是为了成功渡劫?” “那可不一样,参悟的剑意越多,渡劫成功率岂不是越高?说来好笑,一向视珍宝如性命的‘千手盗圣’贝元开,如今怎会变得如此没有斗志了?”孟凡涛用起了激将法。想当初仅仅是睚眦的一块九龙腾云佩,贝元开都惦记了许久,所以他仍不死心。 贝元开却摇了摇头,传音道:“历经术藏宫的生死轮回,我已经看开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实不可取。你我自当清心寡欲,坦荡心胸,宝剑为次,贵在人心。’”这段话本是剑仙们留在术藏宫天芮阁墙壁上的警句,后来贝元闭告诉了贝元开,现在被他引用在此。 孟凡涛却并不知晓,他还以为这段话是贝元开自己想出来的。怔了片刻,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呵,也是,你可以借贝元闭的湛卢仙剑参悟剑意,当然不想要其他仙剑咯。”他心里明白,这场游说已经失败了。 “不知孟兄还有事否?没事的话我要去修炼了。”贝元开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没有了。告辞!”孟凡涛稍一拱手,御剑升空,疾速离去,心中暗道:“不知贝元闭给贝元开灌了什么**药,竟然性情都变了……” 贝元开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后,冷笑一声。贝元闭从木屋中走出,笑道:“孟凡涛这个人,一直心术不正,竟然把算盘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原来,刚才孟凡涛传音所说的话,贝元开早就一字不落地传给了贝元闭。尽管孟凡涛没提湛卢仙剑的事,但他避开贝元闭,单单拉拢贝元开,其心昭然若揭。 贝元开望了贝元闭一眼:“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阴险狡诈的心。但他的名声却在你我二人之上。” “名声这种东西……”贝元闭负起手来,慢慢摇了摇头。 “修炼被他打断了,索性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洞穴吧。”这是贝元开跟着贝元闭来到啸林山谷之后,头一次提起这件事。 “好。师父祭日也快到了,先去祭拜师父吧,顺便取回地图。”贝元闭提议。 贝元开点了点头。 两人当即御剑而起,向着南方飞去。不过贝元闭御的不是湛卢仙剑,而是自己原来那柄仙剑。仙剑谱上排名第二的绝世仙剑,他还不舍得踩在脚下。 …… 几天之后,兄弟二人回到了过去跟随师父修炼的地方。房屋已在早先被贝元开毁了,一片狼藉。在废墟后面不远处,有一座青石垒砌的坟茔,这就是贝氏兄弟师父的墓。值得一提的是,贝氏兄弟对师父非常尊敬,可惜,师父却因两人屡教不改,气得很早就亡殁了。兄弟二人并不缺钱财,花了笔大价钱给师父入土为安,棺椁都是不惧潮气、不会发霉的高档木料,垒砌坟茔时也没用寻常的青砖,而是买的青莹石,用仙剑切成块状,两人亲手垒起来的。坟前所立的那块近一丈高的墓碑,竟是由一整块巨大的青莹石切割而成。 墓碑上刻着“‘千手盗圣’贝元开‘无影盗神’贝元闭恩师方崇定之墓”等字迹。起初只有名讳,没有‘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两个称谓,这是后来贝氏兄弟成名后又特意添上去的,为的是震慑住不知天高地厚的盗墓贼。 两人先躬身对着师父的墓碑拜了三拜,每一拜都一躬到底,而后又一起跪在墓前磕了九个响头。这“三拜九叩”乃是青龙大陆上最高的礼节,足以显示兄弟二人对师父的崇敬之情。 行礼之后,两人绕到了坟茔的后面。贝元开蹲下身来,摸到了从顶往下第七排青石的当中一块,双手抠住两侧缝隙,往外一拽,取了下来,然后依次将两侧与下面的三块青石取下,露出了一个狭小的洞口。其实坟茔原本有三层,最外面一层是坚硬的青石,当中是厚厚的一层土,里面又是一层青石,再往里才是墓室。当初贝元开藏完地图之后就匆匆赶往东海术藏宫去了,所以并未仔细地补好里面两层。 贝元开顺着洞口,一纵身钻了进去,贝元闭又对着坟茔拜了拜之后,才跟着钻了进去。 墓室中很宽敞,仅在当中砌起一座低台,上面放着师父的棺椁。墓室的一角,堆着内层拆下的几块青石。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这十二年来并没有盗墓贼光顾。 贝元开走到棺椁前面几步的位置站住了脚,伸手拦住了贝元闭。他抽出仙剑,对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用力斩下,“啪”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那小石子化成了灰烬。可不要小看了这块小石子,那是当初贝元开临走前所布攻阵的阵眼石。虽然阵眼很不起眼,攻阵也紧紧是护住了棺椁周围一丈的范围,但其威力却堪比贝元开汇聚七成功力的一剑,厉害得很。修为高超的修仙者不会来盗墓,即便想盗也得忌惮贝氏兄弟的名号,对于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这个小攻阵足以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解除攻阵之后,贝元开走到 棺椁前半蹲下来。此举却吓了贝元闭一跳,他连忙问道:“你该不会是把地图藏在师父的棺材里了吧?” 贝元开没好气地说:“哪能啊!在师父棺材底下压着呢!”按照民间的风俗,下葬后再开棺会惊扰逝者的安宁,是大不敬,必然会遭到天谴。有的盗墓贼唯利是图,连棺材中陪葬的物品也绝不放过,这种人往往命不长,不是遇到飞来横祸就是突然暴病而亡。 贝元开单手稍稍抬起棺椁一头,从下面摸出一张纸来,而后又将棺椁轻轻地放下。 “出去再看吧。”贝元开道。 两人爬出了坟墓之后,将从墓中带出的青石重新垒砌好,填上新土,盖好外层,将坟茔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对着地图看了许久,贝元闭喃喃地道了一声:“飞龙郡,天孤山……” “如今龙族已经反目,我俩如果冒然前往,肯定会被龙族知晓,得先想个权宜之计。”贝元开道。 贝元闭点了点头,托腮沉思了起来。要想瞒过龙族,的确是件麻烦的事。由于尚不知龙族的奇异功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能确定龙族那九兄弟的感知范围有多大。贝元闭记得,当初前往游龙郡汉州城时,刚一飞过城墙,睚眦就传音给他了。 “龙族的感知范围似乎比我们修仙者要大许多,连传音的距离也比我们远。好在天孤山在飞龙郡的西南角,距离龙族所在的汉州比较远,或许我们贴着星风海岸飞过去,不会被他们发现。”贝元闭道。 “你怎么知道汉州是龙族居住的地方?”贝元开反问。 贝元闭一愣,这个倒真是疏忽了,龙族在汉州约见了自己,并不代表他们就住在汉州。忽然,贝元闭想起当初在扶琴湖底初次见到睚眦、蒲牢和负三人时,睚眦曾说过,他们来自“龙隐宫”。贝元闭连忙问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龙族所说的‘龙隐宫’?” 贝元开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个已经近乎淡忘的词:“当时大家都处于惊愕之中,加之后来有太多事情发生,或许没人留意到这个词吧。现在想来,这才是龙族真正居住的地方。可‘龙隐宫’又在哪里呢?” “在见到龙族几兄弟之前,我还不知道妖兽也能修炼成人形。若是‘龙隐宫’很容易被发现的话,那龙族兄弟又岂会隐修至如此之高的境界却无人知晓?”贝元闭有些无奈。知道龙族在龙隐宫又如何?还是不知道地方。 “算了,多想无益。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龙隐宫十分隐秘,至少不会在州城附近。我们先沿着星风海岸向西飞,等到了飞龙郡大可高空经过各大州城到达天孤山。”贝元开道。 “只能这样了。等到入夜再去天孤山,天明之前就离开,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两人又御剑继续飞往西南方向的星风海。 贝氏兄弟日夜兼程,到了星风海之后,折向西方,顺着曲折的海岸向着飞龙郡飞行。 “咦?”贝元闭忽然停了下来。 贝元开回身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贝元闭扫视着海面。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明月高照,微风阵阵,缓缓扑上沙滩的海浪泛起道道白花。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仅仅可见几座小岛模糊的轮廓。 贝元开听贝元闭如此一说,也环视起四周,可到处都是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异样。“是你多心了吧?”贝元开道。 “但愿如此。”贝元闭眉头微蹙,心里寻思:“方才分明是有一丝波动,但却不似灵力波动,莫非是……龙族?”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贝元开说:“我知道龙隐宫在哪儿了!” “啊?”贝元开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贝元闭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 “龙生于水,龙隐宫必然就在星风海底!” 贝元开道:“的确很有可能。但是星风海浩渺无边,还是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啊。”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贝元闭传音道,“留意四周,时刻小心。” 贝元开不知贝元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从他凝重的神情来看,此处并不安。 两人疾速飞行,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待两人消失在天际之后,从海水中冒出了一个身影,迅速地掠过沙滩,钻入了岸上的树林之中。 飞了一个时辰之后,贝元闭舒了口气,放满了速度:“应该没事了。” “到底怎么了?”贝元开不解地问。 贝元闭自得地一笑:“我们一直拘泥于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其实不然。龙族帅妖兽从西向东席卷半个青龙大陆,并不是因为龙族老巢在西部三郡,而是因为大陆西部地势相对平坦,易攻难守而已。方才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但绝非灵力波动,你说还能是什么?” “龙族!” “没错。我想,龙隐宫必然就在刚才那片海底深处。所以我们得赶紧离开那里,免得被龙族盯上。”贝元闭道。 “那这样一来,我们此行应该会很顺利了。”贝元开高兴地说。除了龙族之外,西部三郡无非也就是各类妖兽、猛兽,对两位“大盗”来说,隐匿身形再容易不过。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贴着海岸飞了,我们沿着州城和村落飞。”贝元闭记得,去汉州会见龙族之时,沿途的州城和村庄之中并没有任何妖兽。 …… 曲折飞行了几日,两人终于到达了天孤山。 天孤山是飞龙郡西南角一片连绵山丘中最靠近星风海的一座,并没有陆路通往这里,因此山上树林密布,加上此地天气温热潮湿,各种藤蔓缠绕林间,密密麻麻,杂草丛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贝氏兄弟控制仙剑落于山头,沿西坡向下走去。草丛中掩盖着不少巨大的石块,有的草甚至从岩缝中冒出,看地图的标记,那个神秘的洞口就在前方不远处。 由于树木、藤条还有杂草遮挡视线,只能按照距离来估计。贝元开走在前面,拨开一簇草丛之后,露出了一块浅白色的巨石,贝元开欣喜道:“就是这儿!” 他跃下了巨石,肩膀抵住一侧用力一推,移开了巨石,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洞口很小,只容一人匍匐而入。贝元开先钻了进去,贝元闭先四下环视了一番,又端量了几眼那块巨石,这才进入洞穴之中。 洞口狭窄,洞内的空间倒是不小,最深处的洞顶足有两丈之高,贴着洞壁有一座石台,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洞内十分干燥,贝元开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洞中顿时亮堂了许多。 “喏。”贝元开举起了蜡烛,照亮了洞壁上的两行字:“实三元者,方可得之。” 贝元闭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并非师父的字迹,看来是某位祖师留下的。”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方可得之’的‘之’,指的是什么?” 贝元闭并未答话,而是俯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和那座石台。贝元开则一寸一寸地触摸洞壁,希望能发现机关。 许久,贝元闭直起腰来,长舒了口气,对仍在摸索的贝元开道:“别找了。” 贝元开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贝元闭。 贝元闭轻轻摇了摇头:“东西早就被人取走了。” 贝元开大吃一惊:“你如何知晓?” 贝元闭指了指上方。 循向望去,洞顶的岩石上居然有两道剑痕。贝元开愕然:“没想到那里居然会有剑痕,我竟然没发现!” “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总之,这里必然发生过打斗,之所以其他地方没有剑痕,我想是被人刻意刮去了。”贝元闭如此分析,“洞口那块巨石也有些异样,顶部较为平整,略有粗糙估计也是多年风化的结果,所以我感觉,那块巨石曾经被人用剑切割过。” “会不会是挖这个洞的人切的?”贝元开提出了疑问。 贝元闭否定道:“应该不是。巨石的作用仅仅是挡住洞口而已,保持原样不是更显得自然?” 贝元开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地说:“居然有人取走了祖师留给我脉后人的宝贝,太可恨了,可惜你我皆快渡劫,没有闲暇来彻查此事。” 贝元闭微笑着拍了拍贝元开的肩膀:“算了。许多年前的事,如何彻查?再说我们这一脉,传到咱们俩这一代就算是终结,得到了宝贝又有何用?《一气三元》身法,自此便后继无人了。”这番话说得很沧桑。贝氏兄弟因一个“盗”字坏了名声,从未有人主动要求拜入门下。两人多年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就连偶尔见面时也希望自己的修为境界能胜出对方一筹。如今兄弟重归和睦,渡劫在即,却恍然发现,连个继承本脉衣钵的徒弟都没有,真是可惜了《一气三元》这等绝妙的身法。 贝元开长叹一声:“唉……走吧。” 二人神情惆怅地钻出了山洞,却发现外面赫然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说:“两位,何故偷偷来到我龙族的地盘?” 定睛一看,站在前面的人一身金衣,右肩有一龙首饰物,头带金灿灿的额冠,额冠当中的宝石正散发着绚烂的绿光。后面的一人同样身着金衣,白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还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罩。原来是龙族的老三嘲风,还有老四蒲牢。 兄弟二人吃惊不小,贝元闭问:“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此?” 蒲牢冷笑一声:“自从你们进入飞龙郡的范围,我们就知道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山洞的?”他隔着面罩发出的声音,虚幻而又低沉,真实而又悠渺。 贝元开心中一凛:“难道是你们取走了洞中之物?那是师祖留给我脉后世弟子的东西,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嘲风打断了:“我们没取走洞中之物,自从发现时起就是这个样子。”他略微一顿,又说,“我龙族虽然与修仙者有五年不动干戈的约定,但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进入龙族的地盘。这一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定不留情!” 嘲风的口气既冷淡又生硬,激得贝元开火冒三丈:“笑话!青龙大陆西部三郡何时成了你龙族的地盘?你们不过是暂时占据而已,天大地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与你何干!” 嘲风并不多言,双手一横,金光闪耀的螯龙碎神枪出现在手中。 身后的蒲牢也举起了虬龙啸海钟:“怎么,想打一场?” 贝元开正要上前,贝元闭却拦住了他,传音道:“别轻举妄动,你我恐怕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贝元开只得恨恨地攥了攥拳头,强捺住心头的怒火:“我们走!” 贝元闭冷冷地望了嘲风与蒲牢一眼,与贝元开一起御剑离开了。 嘲风与蒲牢收起兵刃,身形一闪,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野巧遇 ()天逍与黑衣人达成协定之后,在黑衣人的指点下,每日努力修炼,从不曾懈怠过。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趁着黑衣人尚未飞升的数年间,尽量提高修为境界。 不得不说,黑衣人对天逍的指点还是相当尽心尽力的。有了刀魔的引导,天逍在修魔一道上自然避免了许多弯路。他发现,黑衣人似乎非常崇尚“实力至上”这一点。在黑衣人看来,绝对的实力就代表着一切,实力弱小之人就只能任由他人宰割。因此,他对天逍的监督非常严格,除了夜里冥想之外,黑衣人几乎一直在旁边盯着天逍修炼。 天逍早已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海岛,往其他任何方向眺望,都是茫茫大海。岛上的天气也很怪异,竟然没有冬夏之分,一年到头都是凉爽的秋季。黑衣人在岛上布下了一个古怪的法阵,天逍根本离不开小岛,等于是被限制了自由。但他也不在意,他原本就哪里也不想去,这座小岛安静、偏僻,他可以放心地舞刀修魔,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黑衣人偶尔会在夜间外出,天亮前必然回到岛上。天逍曾经试探着问过,可黑衣人只是冷冷地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从那以后,天逍不再过问,每日只是一味地苦修。对天逍绝佳的天赋与勤勉,黑衣人十分满意。 有一日,黑衣人外出之后,带回来一大堆矿石材料。天逍知道,他是准备炼制魔刀了。自黑衣人开始指点天逍修炼,天逍就一直是以树枝代刀,很不方便,可他又不能召出体内的裂空刀。 黑衣人似乎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身边只有一把破剑,居然还算不上是凡品剑中的上等。后来,黑衣人带回了数把凡品刀,但一般的刀同样不堪一用,稍微灌注一些玄力于刀身,刀就断了。 从黑衣人口中得知,他的魔刀早在几十年前就断了,为了节省玄力,他一直没有炼制新刀。如今有了天逍的玄气支持,他终于准备动手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黑衣人不再外出,而是一直专注于炼制魔刀。炼制的过程比较顺利,很快,两柄魔刀就铸成了。 虽说是魔刀,天逍却丝毫看不出与凡品刀有什么区别。两柄刀的长短稍有不同,黑衣人将稍长的那一柄抛给了天逍:“接着!” 当天逍的手触到刀柄的瞬间,一阵轻微的波动从刀身传来,那正是熟悉的玄力波动。天逍顿时眼睛一亮,这不起眼的刀的确是魔刀,而且品质不低。“这魔刀是什么品质?为什么不发光?”天逍好奇地问。 “材料不够好,只是上品而已。”黑衣人的口气隐约透露着遗憾,忽而又变得凌厉起来:“傻小子,你别忘了现在的处境,魔刀发光对你来说是件极其危险的事。魔刀是结合我的玄力铸成,如果在充满玄气的天焰大陆,或许会发出淡淡的光,但在这灵气弥漫的青龙大陆,是根本不会发光的。” “天焰大陆?”天逍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词上。无疑,天焰大陆就是另外一块修魔大陆的名字,但天逍还是头一次听黑衣人说起。“我还以为就叫‘玄气大陆’呢。” “‘天空’的‘天’,‘火焰’的‘焰’。上次我说‘玄气大陆’,只是方便你理解,大陆自然是有名字的,就好像这片灵气大陆叫做‘青龙大陆’一样。”黑衣人解释道。 “那你当初是如何到青龙大陆来的?为何不用同样的方法回去?”天逍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以前他只听黑刀祖师说过,是祖师将残存的部分灵魂化成数百份,融合于诸多修魔高手体内,才助他们渡过东海迷雾来到青龙大陆。 “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我只是刚进入渡劫期。有一日,突然有一股强烈而狂霸的神秘力量涌入我的体内,直接促成我成功渡劫。渡劫后我才知道,那股神秘力量来自于天焰大陆修魔的传奇祖师黑刀祖师,原来他的真身已经被青龙大陆的修仙祖师白剑给伤了。后来,我同其他刀魔一起,凭着黑刀祖师留下的灵魂之力涉过了西海迷雾,哦,对你来说是东海迷雾。可惜,渡过迷雾之后,黑刀祖师的灵魂之力就完消散了,不论我们是生是死,注定是回不去了。”黑衣人回忆着当年之事,语气十分沧桑。 “那……黑刀祖师岂不是只把你们当成是复仇的工具?”天逍心中颇为不解,黑刀祖师当时明明知道青龙大陆有白剑祖师留下的绝世仙剑,却依然让那些刀魔们渡海鏖战,连后路都没有留下,难道黑刀祖师并不在乎刀魔们的生死? “住嘴!”黑衣人低声喝道,“祖师自有他的安排,我等小辈岂可随意贬低?再说了,黑刀祖师开创并传下修魔之道,等于是部修魔者的师祖,为他复仇是理所应当之事!” 黑衣人显然很崇拜黑刀祖师。天逍没有继续反驳,但心中却有些郁闷。黑刀祖师让数百刀魔前来屠戮青龙大陆的百姓,白剑祖师又架出通道任由禹馀界的剑仙屠戮天焰大陆子民,难道在至高无上的尊者眼中,大赤界平凡而渺小的生命就有如草芥一般? “试试看顺不顺手!”黑衣人的话打断了天逍的思虑。 天逍抛开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魔刀上。刀身约有七尺长,刀背厚实,刀刃锋利,刀身弯成一个合适的弧度,重量适中。他按 照刀曲挥舞了几下,果然非常趁手。仅用普通材料就能铸成如此品质的魔刀,可见黑衣人的铸刀水准挺高。“不错!”天逍满意地说。 “小子,从明日开始,我会传授你修刀功法还有身法,你可要给我好好学!”黑衣人道。 天逍一怔,问道:“我又没答应做你的徒弟,你传我功法做什么?”他心中对其他刀法并不在乎,还有什么刀法能赛过黑刀祖师所创的《煜天刀典》? “无妨。我的刀法和身法后继无人,放着你这么好的资质不传太可惜了。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师父传给你的是什么刀法,虽然挺精妙,但我的刀法也不输它。至于身法,那是攻击时最强大的辅助,也是逃跑时最有用的方法。为了保证你的安,你必须要学!”黑衣人的口气十分强硬。 天逍啼笑皆非,真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硬要传授功法与他人的人。“既然学了也没什么害处,那我就答应你好了。”天逍道。 话音刚落,他立即感到左耳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黑衣人的手正使劲地掐在上面。“你这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刀法和身法当初不知有多少人想学,我都没有答应。如今你不肯拜我为师,我尚且传授于你,你居然还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故意要惹我生气是不是?”看得出来,黑衣人的怨念不浅,决定传授功法给脾气倔强得如同顽石一般的天逍,他一定很不甘愿,却又无可奈何。 天逍的耳朵被揪红了,他轻轻揉了揉,但并不生气,反而感到有些好笑。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已经摸透了黑衣人的脾气。黑衣人一向对自己的功法相当自负,经常提起让天逍拜师的事,只是每次都遭到拒绝,这回的妥协当真是希望有人能继承功法的无奈之举。 “你在这里好好冥想修炼,要是以后不认真学,我可饶不了你!”黑衣人撂下一句“狠话”,背着手走出了山洞。望着他瘦小又有些佝偻的背影,天逍心道:“不知那黑色斗篷下面,是一位何等孤傲的老者呢……” 黑衣人出了山洞之后,顺手挥了几下刚铸好的魔刀,“呜呜”的破空声类似重剑。“唉,终究是不如‘拔山’好使……可惜,找不到好的铸刀材料,拔山刀断裂之时我又没来得及捡,要不如今重新熔炼一番,又是一口好刀……”黑衣人自言自语。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对啊,还有这个方法,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呵,天逍那小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真乃天助我也,有了他的玄气,大仇得报指日可待……作为谢礼,我传他刀法和身法,也不算亏待了他……”黑衣人想着,来到了海边,脚下生风,踩着海面一步数丈,仿若闲庭信步,却是踏水神踪,飘逸的步伐,迅疾的速度,真可谓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小岛离海岸很远,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只能看到前方天际边青龙大陆朦胧的轮廓。 以黑衣人的速度,只需片刻就能到达海岸。他一边负着手踩水疾行,一边低着头沉思默想。忽然,他心头一震,暗道一声“糟糕”,脚下步伐急停,立即团紧身躯,侧倒沉入了海水之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漩涡,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不远处的天空之中,赫然有两人飘浮而立,衣着一黑一白,脚下各踩一柄飞剑。 “怎么了?”身穿黑衣之人问道。 白衣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扫视着朦胧的海面,说:“刚才我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波动,现在又没有了。” 穿黑衣者闻言,与穿白衣者一起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许久之后,他开口道:“是你多心了吧?” 穿白衣者答道:“但愿如此……” 黑衣人一直小心地隐匿着自己的气息,趴在海底一动也不动。方才踏水疾行之时,他一直在专心思考,并未留意四周。一般午夜时分,也不会有人出现在这种偏僻的海岸。等他突然发现空中有两人正在御剑飞行时,已经离得有些近了。他感觉到那两人的境界不低,所以立即藏进水里,并阻断体内玄力运行。 空中的那两人说话声音不大,隔着丈许深的海水根本听不清楚。好在两人似乎并未发现黑衣人的身影,略作停留之后就匆匆往西飞离。 黑衣人待两人离远之后,才悄悄从水中浮了出来,舒口了气。“差点儿被发现,害我湿了一身衣服……”他低声抱怨着,几步跨上了岸,玄力鼓荡,阵阵水雾从身上弥漫开来,“那两人境界不低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须臾,身上的海水就被玄力蒸干了。“啧啧,真不错,多少年了,终于能不再吝惜玄力了。”黑衣人感慨道。回想这数百年以来的隐忍,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如果没遇到何天逍,又或者我那个时候没有坚持活下来……”想到这里,他忽而又笑了,“也许当时能坚持活下来,就是等待着与何天逍相遇。谁能料想到,堂堂修仙大宗太清宗,竟然会冒出一个修魔的弟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何来如果一说?” 至此,黑衣人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刚才那两位莫名出现的神秘修仙者,难不成是太清宗的高手在寻找何天逍?如 此似乎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们会深夜时分出现在这里。“还好我在岛上布下了法阵,想找到何天逍,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布下的法阵有隐匿之效,否则平日指导天逍练刀,难免会有玄力波动,引来别人就不好了。 黑衣人抽出了背上宽大剑套中的魔刀,刀上还套着一把刀鞘。刀鞘很宽,也很厚,将整个刀身都罩在其中,看上去就如同是一柄无刃的重剑。他御刀升空,如同一根离弦之箭,射向了北方。 按照黑衣人今晚出行的计划,得先找到落单的修仙者。黑衣人控制着魔刀下落在一座州城的中心,闭上眼睛,散开玄识悄悄探查。他并不担心被修为高超的修仙者发现,因为不到渡劫境界的程度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玄识,而且渡劫高手一般都在偏僻之处隐修,不会出现在州城之中。即便运气不佳被发现了,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逃走。 这座州城不大,人也不多,探查的结果令黑衣人十分失望城中一个修仙者都没有。他收回了玄识,御刀飞往下一座州城。可附近一连几座州城,都没有发现修仙者,黑衣人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州城中没有修仙者,又不能离海岸太远,看来最初的计划无法实施了。此路不通,黑衣人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找弱小的宗派下手。打定主意,他折向西南,他记得在那个方向的一座山上,有一个小宗派。 飞到半路,一直小心留意着周围状况的黑衣人忽然停住了魔刀,缓缓下降,藏在了一棵大树上。 树下有人。 一团明亮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木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堆旁围坐着三人,一男两女。男的英姿俊朗,女的隽秀非常。男子往火里不断地添着柴,一名女子正盘腿打坐,另一名则抱着双膝,望着跳动的火焰呆呆地出神。 三人各自身旁的地上都放着一个剑套,虽然只看到了剑柄,但黑衣人能感觉到剑套中的灵力气息。悄悄散开玄识,三人的境界一目了然,都是空冥中期。 黑衣人心中大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他原本打算去小宗派夺取几柄品质不错的仙剑,回海岛之后重新熔炼,散去灵力,融入玄力,重新铸成高品质的魔刀,正巧在此遇到了这三名修仙者。 那三柄仙剑的灵力威能挺强,应该是良品仙剑,而三个修仙者的实力却不高,正好方便实施计划。三柄良品仙剑,实力弱小的宗派还不一定拿得出来,更何况解决三个人远比消灭一个宗派要容易得多。 不知为何,黑衣人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了。就在刚才望向三人的背影时,黑衣人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但仔细思量,却又是一团模糊。 正当黑衣人犹豫不决之间,望着篝火的女子开口了。 “天遥哥,照这个方法寻找,希望好像不大呀。如果在热闹的地方还能探听一下消息,如今光是这么荒山野岭地瞎找,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遇到啊。”女子的口气无奈中带着一丝焦急,又继续说,“就和找巨石一样,漫无目的。而我们仅有区区几年的时间……唉。” “天遥!”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黑衣人心中恍然大悟,当初在景仁村时,他亲眼目睹过三人离去的背影,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觉正源自于此。“还好刚才没有盲目地动手,若是伤了那臭小子的亲弟弟,以后还真不好向他交代了……”黑衣人心中暗自庆幸。 打坐的花清雨睁开了眼睛,安慰道:“晓敏,不要灰心。前些日子即便在热闹的州城,我们不是也没有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么?至于巨阙剑的事,那更是希望渺茫,你觉得一个说书先生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黑衣人原本正欲离开,听到“巨阙剑”几个字,又打消了念头。“巨阙剑,是当年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兵刃……”黑衣人脑海中回想起那位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子,稍显邋遢的衣着掩饰不了他冷峻的气质,眉头总是微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那可是个比冰还要冷的男子啊……”黑衣人心道。他当然知道修仙界正在寻找余下几柄绝世仙剑的事,难道这三名年轻的修仙者知道巨阙剑的线索? “‘巨阙剑被昭越剑仙藏在了巨石之中’,这本来就是不太靠谱的消息,连说书先生自己都说只是个传言而已,所以对这个我压根就没抱多大希望。”天遥开口道,“天逍哥一直杳无音信,除了这么碰运气,还有更好的方法吗?你们还记不记得卢前辈当初分别时所说的话?他好像预料到了什么,才会让清雨姐带上天妖丹。我们先努力寻找,能找多少地方是多少,实在不行,我们提前一年回去禀报。天逍哥的事只有卢前辈、苗前辈、姜前辈、外公和师父五个人知道,卢前辈如果脱不开身,我们可以去求一下苗前辈和姜前辈,以他二人大乘后期的境界,找起人来也比我们有效率得多。” 黑衣人这下听明白了,三人所知巨阙剑的线索并不可靠,另外,他们是奉了宗内高手的命令下山寻找何天逍的。虽然不知那“苗前辈和姜前辈”是何许人,但想起海边遇到的两位修仙者,黑衣人心想:“你们所说的那两位前辈,怕是已经下山了。” 很显然,他猜错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人放火 ()寒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天遥、清雨和晓敏丝毫没有发觉身后不远的树上正藏着一个人。 “苗前辈和姜前辈都知道了吗?”花清雨道,“哦,也是,当初几位前辈曾指点你们修行来着。” 天遥往摇荡的火焰中投入了一根木头:“其实详细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就连卢前辈、外公还有师父他们也都不清楚。了解一切的,只有我们三个。”他看了花清雨和朱晓敏一眼,低下头,目光凝视着篝火,平静地说:“上山后不久,爹娘就去世了。外公又一直忙于宗内的事务,还好有大师兄、二师姐的照顾,本该相依为命的天逍哥和我并没有觉得孤苦无依,修仙过程也一直十分顺利。” “还有我呢!”朱晓敏急得插了句嘴。 天遥笑道:“是,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师妹陪着我们。师父和宗内的长辈对我们也很关心,这是我和天逍哥的福气。” 朱晓敏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树上的黑衣人心想。 天遥继续说:“可自从知道了天逍哥的秘密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担心有一天秘密会败露,给他带来灾祸。唉,其实天逍哥从小就喜欢耍刀,一切的因果或许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了。” “跟我们说说吧,你们小时候的事。”花清雨道。 天遥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娓娓道来:“听外公说,天逍哥是在给我过百日酒的时候,爹爹从云暮山庄外面捡来的。我们一起长大,在爹爹的指导下练剑、练刀…… 直到十二岁,被外公带到了太清宗。在宗内进行了根骨检测,被师父收为弟子。当初一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姐,我就感觉他们是很和善的人。后来在一次送剑任务之后,我们回家探望爹娘,却发现他们已经去世了…… 一年之后,晓敏也拜在师父门下,成了我们的小师妹,直到如今。”他粗略地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 黑衣人听完了天遥的话,不动声色地御刀离开了,天遥他们三个自始至终都丝毫没有发觉。 “原来那个小子是个捡来的孩子……唉,世间有多少亲兄弟,为了利益、权利等诱惑而置血缘亲情而不顾,而何天逍和何天遥并非亲生兄弟,却有如此深厚的手足之情,真是难得……那两个姑娘的心地也不错,明知天逍修的魔道,却依然没有仇视他,看来天逍过去交往的都是一些可靠的人呐。”黑衣人心中感慨,而后转念一想,“可天逍宗里那些所谓的‘前辈’们也能做到如此豁达么?其他宗派的人呢?不行,依照天逍的个性,若是碰到何天遥他们几个,肯定会一起回去。即便现在不回,等我蒙力蓄满飞升之后,也必定会如此。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给害了……”思虑着,黑衣人继续向着那个小宗派的方向飞去。 天逍当初的嘱托和天遥他们三人的情深义重,令黑衣人放弃了抢夺那三柄仙剑的想法,他将目标重新定在那个倒霉的小宗派上。 到了那座山头,黑衣人散开玄识探查宗内的情况。“只有三十来人的小宗,最高的境界才洞虚前期。可惜,从明天开始,这个宗派就不复存在了。”控制着魔刀,黑衣人降落在宗门前的空地上。 仰头一看,“金仙宗”三个烫金大字微微反射着光亮。“名字倒挺有气魄,竟敢称‘仙’。”黑衣人心中不屑,一脚踢开了大门。 门后原本靠着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守门女弟子,被背后突然袭来的巨大力量惊醒,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倒落的门扇压在了下面,黑衣人跟上狠狠一跺,门扇四分五裂,那一脚正踩在守门弟子的后心窝,她闷哼了一声,不动弹了。 黑衣人负着手,继续向里面走去。金仙宗不大,只有一座正殿,一座偏殿,两殿之后有零星几排房屋。 “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出来?”黑衣人不解。刚才门倒、门碎的两次声响,应该已被发现了才对。带着疑惑,他来到一间屋前细听,屋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里面的人似是睡熟了。 黑衣人更弄不明白了,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房中有一张雕木大床,床上挂着轻罗纱帐,帐里睡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衣衫不整,女的衣不蔽体,正慌做一团,男的喝问:“是谁?” 黑衣人冷笑一声,抽出魔刀一记竖劈,连人带床挥作两断,鲜血四溅,魔刀上却滴血不沾。 黑衣人又踹开了第二间房门,一男一女刚披上衣服走下床来,看到黑衣人后一脸惊讶。“又是一对双修的……”刀影一闪,两颗人头落地。 推开第三间房,床上也有一对男女,连外面的响声都没有发觉,正在行苟且之事。黑衣人一阵厌恶,抽刀出鞘对着罗帐就是一刀,将两人拦腰斩断。 第四间房中的场景更加不堪入目,一张大床上居然躺着一男两女,桌上还燃着蜡烛。男子俨然已是须发皆白的一位老者,他坐起身来,两位妖艳的女子一左一右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名老者就是那个洞虚前期境界的人,他显然没将黑衣人放在眼里,瞥了一眼黑衣人手中的“重剑”,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闯入……”“噌”的一声,老者话音未落,“重剑”已经嵌入了他的头颅之中,两位女子被溅了一脸鲜血,惊声尖叫着跌滚下床,逃向了门口。 黑衣人的身影忽然虚幻起来, 再次凝实之后,两名女子分别被他抓在两手之中攥紧了脖子。面对着两名女子的号哭求饶,他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不知廉耻!”“咔咔”两声喉间作响,那两个女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黑衣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一个小宗之内为何有如此多的双修道侣,更有两女侍一男的不堪场景,分明就是一个淫窝! 其他房间内的人听到了声响,纷纷出来探视,他们并不知道,灾祸已经降临,只是和黑衣人打了一个照面,下一刻就黯然倒地,一命呜呼。 片刻之后,金仙宗内的三十多人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那名男子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太、太清宗的弟子,我师兄……啊!”一声惨叫之后,同样命归黄泉。 黑衣人望着脚下之人丑恶的嘴脸,以及身上披着的那件象征着太清宗的紫色衣袍,不屑地啐道:“太清宗也有这等败类!” 说到太清宗,黑衣人自然而然想起了何天逍。望着满地的尸体,他双目一亮,计上心来。他手持魔刀,在一根廊柱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写完之后,黑衣人收刀,“嘿嘿”一笑:“虽然将来那小子免不了怨恨我,但我可是为了救他的命。” 由于死去的三十多人之中并无高手,因此仙剑的品质也很一般,最好的还要数那名老者的中品仙剑,黑衣人不免有些失望。下品仙剑他根本不屑一顾,最后只捡了三柄中品仙剑。正准备离开时,他发现,偏殿上挂着“仙品殿”的牌子。 “这等龌龊的小宗,还有什么仙品?”黑衣人自言自语,推开了殿门。 殿内不大,左右墙上各有三扇门,左边三扇门上分别写着:“剑器室”、“剑籍室”、“丹药室”,右边的三扇则写着“炼丹室”、“铸剑室”、“秘药房”,六扇门上都上着锁。 “剑器……且看一看再说。”黑衣人直接踹开了那扇门,突然,数个火球从各个方向袭向了他。黑衣人并不闪躲,双手在身前横摆,顿时“咔啦啦”凝出一大块冰盾,火球撞在了冰盾上,火星四溅,冰盾被溶出一个个浅坑。一波火球之后,紧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火球连续不断地从墙壁、地面还有天花板飞射而出。 “哟?”黑衣人口中惊叹一声,将冰盾往旁边一扔,施展他那神秘的步法,只见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缭乱的火光中闪了一下就已经出现在房屋的另一端,火球也随着攻击目标的移动而转变了方向。黑衣人的身影在火球中闪烁,但看他双脚却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他从容地抽出魔刀对着墙根某处劈下,“砰”的一声,空中的火球变成了点点星光,消散不见了。 这是一个攻阵,而且威力不小。黑衣人方才那一刀击毁了阵眼,从而破除了法阵。“看来金仙宗宗主的水平不低呢,竟能布出这等攻阵。刚才那个老头儿才洞虚前期,显然不是宗主。”黑衣人心道。 破除法阵之后,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可奇怪的是,房间内并无任何摆设,也没有仙剑。如果没有仙剑,为何要布下厉害的法阵?黑衣人仔细查看着地面,在他想来,此处一定有机关。 果不其然,房间平整的地面上有一处微小的圆形凹陷,黑衣人在凹陷处轻轻一按,墙角处的地板突然弹起,露出了一座向下盘旋的阶梯。他沿着阶梯走下来,原来这里是挖在山岩中的隐秘层,四壁挂满了各式仙剑,有重剑、细剑、长剑、短剑、软剑,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仙剑,只有少数几把是良品。 黑衣人大喜过望,有了这几柄良品仙剑作为材料,他有信心铸出两把极品魔刀。于是,他撇了之前所捡的三柄中品仙剑,将一共五柄良品仙剑捆成一捆,背着离开了隐秘层。“小小的金仙宗,竟有五柄良品仙剑,在秘层的入口还布了一个隐匿灵力的辅阵,难怪一开始我没察觉到仙剑的位置。”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金仙宗的宗主究竟是何许人? 走出了剑器室,黑衣人的视线落在了对面门上的“秘药室”三个字上,旁边分明还有一间“丹药室”。“‘秘药’是什么东西?”黑衣人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推门而入,一股古怪的香气扑鼻而来。房间不大,摆着几排柜子,柜架上整齐地放着一个个坛瓮。他感觉十分稀奇,还有用坛子装药的? 每个坛子上都贴着一个字条,看不清写着什么。于是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壁烛灯,借着烛光,他念了几张坛子上的字条:“鸾凤丸”,“风露丸”,“**丸”……仅从名字看不出个所以然。房中诡异的香气让他有点恶心,索性灭灯退了出来。 炼丹室、铸剑室都没什么好看的,黑衣人又进了剑籍室,他很好奇金仙宗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剑法。 剑籍室中只有一张长桌,桌上零零散散放着几摞书册。点燃桌上的烛台后,黑衣人随手拿起了一本。“《阴阳双修**》?”黑衣人惊讶地念出了声,随意翻了几页,居然都是一些春宫图,不堪入目。丢下书册,再扫视旁边的几册书名:《合欢秘籍》、《金风玉露宝典》、《翻云覆雨功》、《蜜雨甘霖要诀》……黑衣人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秘药室中的坛瓮中装的是什么。 “好一个淫宗邪派!想必是依靠与男子双修的方法修炼,这等龌龊下流的手段,居然还有脸写成秘籍?”黑衣人劈手打翻了烛台,点燃了桌上书册。退出房门后,他索性凝玄成火,烧了整个偏殿。 指一算,已近卯时。在一片火光之中,黑衣人御刀升空,趁着最后的夜色,向海岛的方向飞去。 …… 朱晓敏推了推身边正在冥想的两人:“天遥哥,清雨姐,你们看那边!” 循向望去,在目所能及的极远之处,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是星星么?不可能,那光点明显是在地上,似乎比三人所在的山顶还要低一些。 “好像是……是团火啊!”天遥眯缝着眼睛。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 “这都块五更天了,那里怎么会有火光?”花清雨疑惑道。 天遥站起身来:“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看到火光,应该是场大火,可能是那里招了火灾吧。” 三人扑灭了篝火,一起御剑向着光点飞去。 待三人越飞越近,终于看清了,天遥猜得不错,是半山坡的一座房屋烧起来了,此地方圆数十里都没有州城和村镇,必是修仙宗派无疑,可宗内怎么没人救火呢? 三人控制着仙剑下落,一看山门牌匾“金仙宗”。 “金仙宗!原来就是这儿啊。”朱晓敏冷笑。在建州酒楼里遇见的那个心狠手辣的谢晓莲,不正是金仙宗的人么? “进去看看!”天遥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守门弟子。 从燃烧程度来看,最先着火的是一座偏殿,如今已经烧得就剩下几堵墙了,火势已经顺着房梁烧到了正殿,火光漫天。可周围除了燃烧的“噼啪”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仅以三人的力量肯定扑不灭大火,所幸两座殿内好像都没有人。天遥提剑在手,向殿后的矮房走去,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警惕地跟在后面。 沿着小路拐过一个弯之后,三人发现远处那排房屋前面似乎躺着许多人,他们立即飞奔过去,到了近处,三人吓了一跳,地上的人都死了,而且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不是被砍去了头颅,就是拦腰断为两截,地上的血迹未干,到处散落着断骨碎肉,惨不忍睹。 天遥皱着眉头,蹲在一具尸体旁,伸手探了探体温。凉,但不算僵硬,看来也就是一、两个时辰之前死的。 有几个房间门没有开,朱晓敏分别进去看了看,里面摆设完好,应该是一开始就没有人。 “去那边看看。”天遥站起身,指了指后面不远处的另一排房屋。 这里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忽然,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了天遥的眼帘:那是一件太清宗的长袍! 天遥几步跨了过去,翻过长袍下面尸首的脸,惊呼道:“这不是程师兄么?” 听到天遥的喊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跑了过来。朱晓敏道:“没错,就是程师兄!那边那个莫不是周师兄?” 天遥侧首一看,果然是周师兄,但他并没有穿着太清宗的紫色长袍。 天遥粗略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程师兄和周师兄之外,还有赵师兄和樊师兄。 “他们几个怎么都死在这里?严师兄呢?”花清雨道。死去的这几人,正是严落亭的四位师弟,几个月前和他们在建州酒楼中相遇时还好好的。 “看来是遇到了仇杀,否则下手不会这么狠毒。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向宗里禀报。”天遥道。 “想走?没那么容易!纳命来!”三人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厉的怒吼,急忙回首一看,一道白色身影挥着仙剑疾速袭向了朱晓敏,道道剑影几乎已经触到了她飘起的长发。 “当心!”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朱晓敏左脚向后滑步,身影轻袅袅地飘远,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招,这正是姜桓谷所传的《蝶影迷踪步》。在滑步的同时,朱晓敏手腕连抖,画影剑划出几朵剑花,将对方的招式一一完美阻挡。每一次挪步,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蝴蝶翩翩起舞,力道看似柔弱,却将对手迅猛凌厉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可对手似乎是发狂了,丝毫没有停止的态势,惹得朱晓敏心中生厌,手腕暗暗用力,转守为攻,仅仅数招就迫得对手节节败退。“着!”朱晓敏忽然抖出漫天剑影,其中玄机暗藏,只有一剑为实,其他是虚招,这一剑重重击在了对方的剑托处。那人的仙剑被击飞,一时愣在原处。 收了剑势,双方这才看清了对手的相貌。“是你!”朱晓敏和谢晓莲同时叫出了声。 “你背后偷袭,卑鄙无耻!”朱晓敏从一开始就很厌恶谢晓莲。 谢晓莲冷笑一声:“我哪有你卑鄙无耻?杀害了我宗弟子还想逃?”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赶到这时已经这样了!不信你去看看那些尸体,都僵了!”朱晓敏一指身后。 谢晓莲怔了怔,跑到一具尸体旁伸手探查,果然正如朱晓敏所说,尸体已经发凉了。其实也怨不得谢晓莲误会,她刚回宗就看见了守门弟子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大火,而后急急忙忙赶到此处,一眼瞥见诸多尸首,又恰好听到天遥说要离开的话语,于是便想当然地以为他们三个是凶手。 明知道是误会,可谢晓莲口中却仍然不依不饶:“尸体僵了也不能洗脱嫌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杀人后一直留到现在呢?” 朱晓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你这个人好不讲理!” “都不要吵了!”这时,小路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凶难辨 ()“严师兄!”谢晓莲迎了上去。 来者正是严落亭。他与谢晓莲前夜就住在南边三十里外的冕州,本打算天亮后来金仙宗找几位师弟,谢晓莲却在凌晨时分忽然发现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冒出了火光,于是两人急忙赶了过来。 失火的地方果然是金仙宗,而且是最重要的大殿和偏殿。看到门口惨死的守门弟子后,谢晓莲就径直往后山跑去,严落亭则在大殿外面兜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来到后山遇见天遥他们三个,严落亭的脸色有些阴沉:“三位师弟师妹,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严师兄,我们是发现这里着了火,才过来一探究竟的。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无能为力。我们绕到后山,发现了这一地的尸首,正欲离开时却被这位道友误认为是凶手。”天遥答道。 “天还没亮,你们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金仙宗后山,怎能不让人怀疑?”谢晓莲瞥了朱晓敏一眼。 “莲儿,别说了。同是太清宗的弟子,怎么可能会互相残杀?”严落亭低声喝道,“再说,仅凭他们三个人是不可能毫发无伤地杀了我那几位师弟的。” 谢晓莲只不过是看不惯朱晓敏才那么说的,被严落亭训了一句之后,无言以对,不满地哼了一声,走到一边查探尸体去了。 严落亭扫视了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尸体都衣衫不整,而且距离房门都不超过两丈。这说明凶手的动作很快,手段很高。“何师弟,你们来这里的途中,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严落亭问道。 天遥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也只比你们早到了片刻。” “唔……”严落亭轻轻点了点头,“不管凶手是谁,他要有大麻烦了。” 天遥和花清雨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严落亭此话何意。 朱晓敏嗤笑道:“不会吧?金仙宗的女子,个个都是那副放荡的模样,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不成?”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女子的尸体。 “晓敏!”天遥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嗔道。 严落亭淡淡一笑:“你可别小看了金仙宗的势力。死去的这些,都是金仙宗最底层的弟子,真正的高手都在外面呢。” “嘁,都是些旁门左道的功法而已。”朱晓敏十分不屑。 朱晓敏的声音不小,是故意说给谢晓莲听的。可本该勃然大怒的谢晓莲却没有冲过来与她争吵,而是惊讶地大叫了一声:“严师兄,你快来看!” 严落亭走了过去,天遥低声对朱晓敏道:“你怎么那么不冷静?别引起人家的怨恨,伤害了两宗的关系!” 朱晓敏撇撇嘴:“谁让那个疯女人那么不讲理!” “晓敏,要注意分寸。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花清雨道。 三人来到一处廊柱旁,严落亭正惊讶无比地站在柱前。 往廊柱上一看,赫然有一列字迹:“杀人者,何天逍”! “怎么可能!”天遥惊呼一声,花清雨和朱晓敏也是一脸震惊,刚才他们只顾着看地上的尸首了,竟没有发现廊柱内侧刻着字,而且字迹指证的凶手正是他们寻找已久的天逍! “这何天逍是谁?你们认识?”谢晓莲看到几人异常的神情,不禁怀疑起来,恍然对天遥道,“对了,我记得你也姓何……” “没错,何天逍是他的哥哥,他就是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严落亭道。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的嘴角竟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谢晓莲顿时怒目圆睁,冲过来一把揪住天遥的衣领,高声喝道:“好啊,还说不是凶手!” 天遥没有反抗,也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廊柱上的字迹。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朱晓敏抬手打来,却被严落亭拦住了。 “朱师妹莫急。”严落亭道,“莲儿,你误会了。何天逍原先不过是我宗的一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 谢晓莲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松开手对着天遥的胸口用力一搡:“原来是个没出息的熊包!哼,既然是亲兄弟,难保不是同谋,待我禀明宗主之后再做定夺。在宗主回来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天逍哥?”朱晓敏气呼呼地大声道。 “哟,还‘天逍哥’呢?叫得这么亲热,莫不是你的相好?”谢晓莲阴阳怪气。 朱晓敏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为天下的女子都和你宗里的那些荡妇一样不要脸么?” “你……”谢晓莲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朱晓敏伶牙俐齿,吵架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动手又打不过她,向来蛮横惯了的谢晓莲遇到朱晓敏之后连连吃瘪,心中的怨恨也越积越深。“不管怎么说,死者的指证清清楚楚,不可不信。那个何天逍,就是杀人凶手!”谢晓莲一口咬定。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花清雨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态势,连忙将朱晓敏拉到了身后,“严师兄,天逍师弟失踪十一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金仙宗?我想这其中大有蹊跷,必定是与太清宗有仇的人假借天逍师弟的名字做下了坏事,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两宗不和。” 严落亭却是一脸不屑的神情,口气生硬地说:“花 师妹,虽然何师弟与我曾经分属同门,但他不是已经自己脱离宗派了么?如今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自然也不能偏袒他。如果真是有人假借何师弟之名挑拨两宗关系,那何必要赶尽杀绝?留下我那几位师弟报信岂不是效果更好?另外,花师妹,虽然你我以‘师兄’、‘师妹’相称,但毕竟不是同宗,我劝你还是莫要插手,独善其身为好。” 严落亭的一句“不是同宗”,让花清雨哑口无言。 “严师兄,你说的也不对。要是凶手没有赶尽杀绝,不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么?为了达到挑拨的目的,太清宗的人当然也不能留。”朱晓敏质疑道。 严落亭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不想暴露身份,只要隐藏面容即可。一顶斗笠、一副面罩、一件斗篷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那几位师弟本就与何师弟不熟,更何况这么多年未见了,即便有人假冒,估计他们也认不出来。” 朱晓敏淡淡一笑:“严师兄,原来你也这么想的。既然连宗派的同门弟子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那这句指证就不足为信,也就不能确定凶手是天逍哥了。” 自作聪明的严落亭,被朱晓敏的一句话就给绕进去了。 “这……的确如此,但同样也不能确定凶手不是何师弟。”严落亭的神色有些尴尬,心中暗骂道:“这个鬼丫头太机灵了,不知不觉就着了她的道!” 谢晓莲忽然惊呼:“不对,这个字迹不是死者留的,而是凶手亲自刻下的!” “什么?”在场的人惧是一惊。 “严师兄,你看看这些死者的伤势,每个人都是瞬间毙命,哪来的力气与机会写下凶手是谁?再说凶手会没发现这些字么?为何不将字迹刮掉?因此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凶手自己写的!”谢晓莲分析道。 严落亭眼睛一亮:“对啊!莲儿,你真聪明!” 谢晓莲冷笑道:“好一个狂妄之徒,杀了人还要自报姓名,找死!” 朱晓敏连忙说:“凶手留下字迹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啊!” 严落亭瞥了朱晓敏一眼:“何师弟都失踪十一年了,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之前我们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再说了,他区区一个和合境界的人,有什么值得陷害的?如果是为了挑拨两宗关系,还是那句话,凶手没必要赶尽杀绝。” 朱晓敏又是一个微笑:“严师兄,你的话恰恰证明了天逍哥不是凶手。天逍哥只是和合境界,如何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呃……”严落亭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谢晓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气得暗骂一声:“真笨!” “何师弟虽然自己声称放弃修仙,但谁知道是真是假……他不是号称‘天才’么?这些年独自修炼也不无可能。”严落亭道。 看到严落亭似乎非要将罪名算在天逍的头上,朱晓敏怒火中烧,连珠炮似的骂道:“严落亭!动动你的脑子!天逍哥他为何要放弃太清宗优秀的修仙条件跑到外面去独自修炼?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天逍哥,但请你说话时摸摸自己的良心!” 严落亭听到朱晓敏不客气的直呼自己的名字,也忍不住喝道:“放肆!我是你的师兄,你怎敢如此无礼?” 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遥此时开口道:“严师兄,晓敏她一时心急,言语冒犯,请你莫要怪罪。天逍哥的笔迹我熟悉得很,经我刚才仔细观察,这些字不像是他写的,倒有些像是我的字迹。” 众人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严落亭不解地问:“何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你自己就是凶手么?” “不是。我怀疑,凶手说不定在哪里看到过我写的字,刻意模仿而已。”天遥指着字迹解释,“比如这个‘天’字,撇短捺长,撇末急提,捺末延拖,这正是我写字的独特习惯,其他几个有撇和捺的字同样如此。” 朱晓敏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表示赞同:“对哦,天逍哥的字笔笔有力,端正整齐,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些字看上去略有倾斜,用力较轻,倒真像是天遥哥的笔迹。” 天遥点点头:“不知凶手究竟是何用意。总之,几位师兄无辜丧命,得先向外公禀报。” “嗯,我现在就禀报给李爷爷。”朱晓敏从包袱里拿出了灵息玉。 正要度灵传信,朱晓敏的手却被严落亭按住了。“朱师妹,先别着急……”他有些窘迫地说,“我太清宗距此甚远,不如让晓莲禀报金仙宗的宗主回来彻查吧,相信她定能明查是非,绝不会冤枉了天逍师弟……” 朱晓敏甩开严落亭的手:“严师兄,死了四位本门弟子,为何要由别宗之人彻查?她们查她们的,我们查我们的!” 其实严落亭的话都是借口,真实的心思并非如此。那几位师弟,死得太难看了,连衣服都没有穿好,旁边就是露着肩膀和大腿的妖艳女子,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私自与人双修乃是违背宗规的行为,若是宗里派人过来调查,他自己的脸面也不保。 严落亭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洪亮的一声:“说得没错!本门弟子的死,就该由本门之人彻查!” 众人扭头一看,陆柏峰正坐在路旁的一块岩石上,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 “陆师兄!”朱晓敏欣喜地 喊道。 “晓敏,休得无礼!见过陆长老。”天遥拱手躬身。 花清雨也恭敬地行了个礼。 “哈哈,不要叫我‘长老’,听你们叫我‘师兄’习惯了,还是‘陆师兄’吧。”陆柏峰爽朗地笑道。虽然当上了长老,但他还是原来那副随和的模样。 严落亭有些吃惊,这已经是下山后第二次遇见陆柏峰了,他也行礼道:“陆师兄。” 谢晓莲一听是太清宗的长老,不敢怠慢,赶紧恭拜。 陆柏峰仰头喝了口酒,眯起眼睛望着严落亭说:“我可没说你也能叫我‘师兄’。严落亭,你还敢说那位姑娘不是你的双修道侣吗?” 谢晓莲听了立即不满地瞪着严落亭。自从认识严落亭的那晚起,她就已经是严落亭的人了。 严落亭只得承认:“不敢,不敢。她的确是我的双修道侣。当日未曾说清,还请陆长老原谅。” “那几人身边的女子,也是他们的双修道侣吧?你身为师兄,竟然带着师弟们一起犯错,回去定要禀明执法长老,依宗规处置!”陆柏峰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私自结成道侣,欺骗宗内长老,管教师弟不严,严落亭一连犯了不少错,回去受罚是在所难免了。 “是,是。”严落亭唯唯诺诺。 朱晓敏拉着天遥和花清雨跑到了陆柏峰面前,问道:“陆师兄,你怎么会来这儿?” “其实我在建州就看到你们了。刚才我办完了正事,正在回宗的路上。突然发现这里烧着大火,于是就过来看看,恰巧你们也在这里。” “陆长老,我必须尽快将此事禀报师父,先行告辞。”谢晓莲走过来拱手道。 陆柏峰点了点头。谢晓莲看也没看一脸窝囊相的严落亭,直接御剑飞走了。 “你们对此事是什么看法?”陆柏峰转过头来。 天遥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肯定不会是天逍哥。” “我也相信不是天逍师弟。”花清雨赞同道。 “我也是。”朱晓敏亦道。 陆柏峰站起身来:“好!我们想得一样!既然如此,我立即向宗主禀报,派人来调查此事。”言罢,他收起了酒葫芦,拿出灵息玉,开始度灵传信。 片刻之后,就收到了回讯。陆柏峰灵识一探,对几人说:“好了,卢前辈和余长老会亲自前来调查,我留在这里等他们。你们三个无需担心,继续去寻找绝世仙剑的线索吧。严落亭,你立即回宗去见执法长老。” “是。”严落亭老老实实地御剑离开了。 “卢前辈也要来?”天遥有些惊讶。 “是的。此事关乎到我太清宗的名誉,所以卢前辈才会如此重视。” “陆师兄,你刚才训斥严落亭时,可真有魄力啊。到底是长老,气势就是不一样。”朱晓敏笑嘻嘻地说。 “严落亭那个家伙……就算换做以前,我也照样会这么训他一顿。他的心思根本就没用在修仙上,那几个死去的师弟也是如此,所以宗主才把他们几个安排到猎言堂,希望他们多少能发挥些作用。可宗主想错了,他们下山之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如今做下给宗门丢脸的事,还丢了性命。对他们的死,我一点儿都不感到可惜。”陆柏峰气愤地说,“还是你们几个让人放心。天遥,晓敏,只要你们长此以往地努力修炼,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太清宗说不定会在你们的领导下取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清雨,虽然你并非本门中人,但因你师父的关系,花一脉将一直是我宗牢不可破的盟友,将来若太清宗遇到危难之时,还望你不吝高超的医术,助我宗一臂之力。” “陆师兄,你谬赞了。”天遥笑道。 “啧啧,‘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领导太清宗取得辉煌’,以前咋不知道陆师兄这么会夸人呢?”朱晓敏掩着嘴“咯咯”直笑。 陆柏峰敲了一下朱晓敏的脑袋:“就数你最调皮。好了,快走吧。” 三人和他道了别,一起御剑离开了金仙宗。陆柏峰望着越来越小的三个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陆柏峰回到了前山。此时天已经大亮,金仙宗正殿和偏殿的大火终于熄灭了,两座大殿如今只剩下断壁颓垣和几根被烟火熏得漆黑的柱子。偏殿中的丹药、秘药、剑籍等等尽皆付之一炬。时不时吹来的寒风扬起了烟尘和灰烬,在空中不断地盘旋飘荡,诉说着无尽的萧条与荒凉。 卢海龙和余瑞江赶来大约要两天的功夫。陆柏峰将守门弟子的尸体与后山的诸多尸体部搬至一个大房间内,关门时忽觉天上悠然飘起了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陆柏峰自言自语:“这场雪下得正好,可以延缓尸体腐烂的时间。”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在青龙大陆南部,如此大雪实属罕见。陆柏峰缓步来到殿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冒着茫茫大雪开始冥想修炼。雪花落在他的头上和肩上,他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飞逝,雪渐渐停了,天气却依旧寒冷。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唯独陆柏峰身周一圈没有变化,他这样纹丝不动地冥想已经整整一天了。 忽然,陆柏峰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向半空望去。 有人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仙宗主 ()骧龙郡东部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有一座“森影山”是修仙者们都不愿接近的地方,这里正是骧龙郡第二大宗毒炼宗的地盘。 前些日子,天云宗主叶申荣来访,之后一直不曾离开。 早上,天上罕见地飘起了大雪,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让毒炼宗主彭信威心焦不已。此地每年的冬季都是暖冬,温暖、潮湿也正是培育毒物的最佳环境,不想今年天气异常寒冷,瘴毒园、草毒园、虫毒园还有花毒园中的毒物不堪严寒,已被冻死许多。为了减少损失,毒炼宗宗上下都一直在忙碌。 可叶申荣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日深夜丑时,守门弟子靠在门上昏昏欲睡,忽然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来者何人?”弟子问道。 “金仙宗谢晓莲,求见我师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守门弟子根本不认识谢晓莲,但金仙宗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金仙宗在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又迅速崛起,名声传遍了骧龙郡,很快,其地位直逼毒炼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令守门弟子不解的是,宗主彭信威曾经亲自叮嘱过,如果有金仙宗的弟子前来,一定不得怠慢。 他连忙将大门打开,将谢晓莲迎了进来。谢晓莲的衣服已被雪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躯体。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腮边,点缀着娇媚的容颜。轻蹙的娥眉,略带一丝忧虑的神情,让守门弟子看得痴了。 “快带我去见你家宗主,我有要事!”谢晓莲一转头,却看到了那位男弟子呆滞的眼神,不禁发起火来,“你瞎看个什么!”她一拳捶在了守门弟子的胸口上。 守门弟子挨了一拳之后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胸口,尴尬地说:“姑娘,你随我来。”他带着谢晓莲绕过大殿,踏上通往七毒园的小路。在一个岔口处,他指着最右边的一条山道,对谢晓莲道:“姑娘,你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是我宗的花毒园。到了门口你只需大声喊叫即可,千万不要碰触任何东西,门上和墙上都有毒,切记。” “你们毒炼宗怎么这么麻烦……”谢晓莲抱怨着,顺小路飞奔而去。 守门弟子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守门去了。 彭信威白天都在前山的大殿化生殿之中,晚上就回到这花毒园。 “彭宗主!师父!”谢晓莲的喊声打断了彭信威的冥想,从称呼他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他连忙走出房间,打开了花毒园的大门。 “彭宗主!金仙宗弟子谢晓莲有要事禀报师父!” 彭信威打量了一下,认出了谢晓莲的面容:“是你啊,进来吧。”他将谢晓莲带进了房中,指着一道门说:“你师父就在里面。” 谢晓莲轻轻推开门,房间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穿黄色长袍的女子正背对着房门,坐在桌前忙碌着什么。桌子很大,上面摆满了各式大大小小的药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 “晓莲,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那女子头也不回地问。 谢晓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师父,留在宗里的几位师妹,还有她们的道侣,一夜之间都被杀了!连大殿和偏殿都被凶手放火烧了!徒儿回宗迟了,护宗不力,请师父责罚!” “什么?”黄衣女子惊讶地回过头来。她的容貌竟比谢晓莲更加出色,只是气质迥然不同。谢晓莲是娇媚妖艳,而这位女子则是隽秀雅致。 “责罚你又有何用?即便你回去得早,也只有一起送死而已。你起来吧。”黄衣女子轻蹙眉头。 谢晓莲站起身来:“师父……”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与我金仙宗为敌……”黄衣女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问谢晓莲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没有!徒儿和几位师妹都谨遵师父教诲,不曾招惹其他修仙者。” 黄衣女子瞥了一眼谢晓莲,问道:“你同何人双修了?” 谢晓莲心中暗惊:“师父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出我与人双修了,真是厉害……”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徒儿结识了一位太清宗的弟子,空冥中期境界。他还有四位空冥前期的师弟,也分别与几位师妹结成道侣,只可惜一并死在了宗里。” “太清宗?唔……你六师叔和七师叔不在宗里么?”黄衣女子又问。 “在,六师叔和七师叔同郑礼阳都被那凶手杀死了。” “郑礼阳也死了?”黄衣女子十分惊讶,郑礼阳就是那个左拥右抱的老头,以他洞虚前期的境界来说不算低了,看来凶手是个高手,这也说明肯定不是谢晓莲这等境界的弟子招惹的敌人。 黄衣女子霍然起身:“我立即回去,你赶紧去通知几位师叔,让她们不得延误,速速回宗!” “师父,徒儿尚有一事未禀。徒儿在一根廊柱上发现了一排字迹,写着‘杀人者,何天逍’,徒儿推测是凶手留下的。”谢晓莲道。 黄衣女子略一思索,问道:“那些人都是如何被杀死的?” “都是被扭断脖子或是切断身躯致死。” “何天逍……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谢晓莲回想着严落亭所说,答道:“据徒儿双修道侣所说,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一名弟子,不过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太清宗了。这些年好像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徒儿赶到后山时,遇到了何天逍的亲弟弟何天遥以及他们的两位师姐妹,徒儿还误把他们当成了凶手。后来,又出现了一位太清宗的长老,说是要派人彻查此事。之后徒儿就赶紧来禀报师父了。” “那个何天遥是什么境界?” “他是空冥中期境界。据说何天逍离开太清宗时不过是和合后期境界而已。”谢晓莲猜到了黄衣女子心中所想。 “凶手应该不是那个何天逍。区区十一年,即便他没有放弃修仙,也不可能杀得了郑礼阳。不过,一个高手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一个无名之人呢?这事蹊跷,得好好查一查。不管是谁,胆敢与我金仙宗为敌,就是自寻死路。”黄衣女子心道。 “照我吩咐的去做!”她对谢晓莲道。 “是。”谢晓莲躬身颔首,退出了房门。 黄衣女子从里屋走出,发现彭信威与叶申荣都在外间。叶申荣摸了摸八字胡:“吴道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本宗和你一同前去如何?” “也好,太清宗不知去了哪位长老,我与太清宗又不甚熟悉,那就有劳叶宗主了。”黄衣女子道。 “呵,无妨,无妨。”叶申荣笑眯眯的,他那稍胖的脸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黄衣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转身对着彭信威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叶申荣一起离开了。 路上,叶申荣忽然道:“吴道友,我此番前来毒炼宗,就是为了等待‘梦魂香’的最终顶级成品。由于你一直不曾出屋,所以我没敢打搅。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黄衣女子答道:“叶宗主,我只能说是十成之九,独缺一分。这十几年以来,我一直在研究用各种毒物、药物搭配梦魂香,可终究离叶宗主‘无色无味’的要求差了一步。” 叶申荣略显诧异:“此话怎讲?我接到了彭宗主的传信,说吴道友即将成功,所以才特意赶来的。” 黄衣女子无奈地笑了笑:“叶宗主,抱歉。信威他就是喜欢好大喜功。如今我已经在不计其数的各类毒物、药物之中发现了三种东西可以加在‘梦魂香’之中,可效果都不尽如人意。第一种,虽然能让‘梦魂香’开瓶即挥发,但却是一种深红色的烟雾;第二种,无色,挥发,但却有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最后一种,虽然无色也无味,但功效却大大减弱,要想让一个第三层次的修仙者昏迷,至少也需要五百瓶梦魂香。我曾经尝试有什么方法能够去除前两种梦魂香的颜色和气味,始终一无所获。于是我将希望寄托在第三种梦魂香上。依我之见,药效减弱是因为各个成分的配比有问题,但无奈梦魂香的材料一共有十八种,算上最后加入的毒物就是十九种,各种材料的配比组合不计其数,比例不对就会转成其他毒物、药物,或是非毒非药之物。因此只能慢慢尝试。” 听了黄衣女子的话,叶申荣不禁皱起了眉头,摸了摸八字胡,这是他思考重要事情时的习惯动作。“吴道友,还有几年修仙界就要同龙族开战了,不知你有多少把握在这段时间内研制成功?” “我也说不好,这得看运气。运气好了,片刻就能成功,运气不好,再花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行。总之,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唉,吴道友尽力而为吧!”叶申荣叹道。 黄衣女子应了一声。其实她心中明白,虽然叶申荣的口气听上去无可奈何,但以他的秉性,那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必须研制成功!”想到这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叶申荣与彭信威应是平等互利的地位,可现在却变成了叶申荣支配他夫妻二人的局面。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势力都比不过天云宗,叶申荣又是个老谋深算、阴狠毒辣的人物,得罪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轻则身死,重则灭宗。黄衣女子如今只祈盼能尽快研制出最顶级的梦魂香。 两人一路再无话,半天后,到达了金仙宗所在的麓萍山。 黄衣女子远远望见了残砖碎瓦的两座大殿,揪心不已。正殿尚且罢了,偏殿可是金仙宗最大的财富所在。丹药、秘药、剑籍、仙剑……“对了,仙剑!”黄衣女子骤然加快了飞行速度,从高空一跃而下,直奔偏殿而去。 场院中还站着一个人太清宗的新长老陆柏峰。方才他在冥想中忽然发觉有人来了,估计应是金仙宗的宗主,正准备起身打声招呼,却看见黄衣女子如风一般掠过身旁,冲进偏殿去了。 正在疑惑之时,天空中又飞来一人。 陆柏峰定睛一看,十分惊讶,不知叶申荣为何会来这里。“难道金仙宗和天云宗有什么关系?”他心中暗道。“叶宗主,陆某有礼。” 叶申荣一脸微笑地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友是?” “我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姓陆,名柏峰。” “啊!原来是新长老,太清宗果然人才济济啊,才十几年,又多了一位长老。”叶申荣口中称赞,心中却有些疑惑,眼前这位新长老,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既然是新晋的长老,那以前应该是洞虚境界的弟子,可叶申荣根本就不认识太清宗的普通弟子。“陆长老,我观你容貌,好像有些熟悉,莫非我们曾经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叶申荣忍不住问道。 “叶宗主果然好记性。当初六大宗主为了七星剑的事,曾经齐聚太清宗,我正是那时前往绿云沼泽的弟子其中一人。”陆柏峰答道。当初他也只是回答过叶申荣的一个问题而已,如今事隔好些年,叶申荣居然还有印象。 经陆柏峰如此一说,叶申荣立即想起来了,陆柏峰正是那些弟子中境界最高的一个。 “不知叶宗主为何来此?” “哦,我与金仙宗主有些交情,所以就一同前来看看。”叶申荣道。 陆柏峰却领会错了。刚才冲进偏殿的人分明是一位美貌女子,联想起金仙宗死去的那些弟子,他不禁愕然,金仙宗的女子似乎并非正经之人,难道堂堂天云宗主也经不住美色的诱惑? 这时,黄衣女子从偏殿中走了出来,脸色相当难看。秘药室、丹药室、剑籍室中的东西部被大火烧毁,当她步入剑器室发现攻阵已被破除之时,心中暗道糟糕,急忙打开机关下到隐秘层,却发现大多数仙剑都在,唯独少了品质最好的五柄良品仙剑。地上还有三柄中品仙剑,其中一柄正是郑礼阳的。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太清宗的新任长老陆柏峰道友,这位就是金仙宗的宗主,也是毒炼宗彭宗主的双修道侣吴素樱道友。”叶申荣道。其实他本不想透露毒炼宗与金仙宗的关系,但他从陆柏峰的表情看出,自己被误会了,于是干脆说个明白。 陆柏峰自然听懂了叶申荣的言外之意,神情略显尴尬。他对吴素樱颔首示意:“吴宗主,此番贵宗弟子同我宗弟子一起被杀,我们应当齐心协力追查真凶,我宗的一位渡劫境界前辈还有另一位长老正赶往此处,很快便到。” 吴素樱点了点头:“想不到此事竟然惊动了贵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我们先去现场查探一番吧,听小徒说,凶手留下了自己的名讳,好像是贵宗的一名弟子?我们边走边谈。” 三人一起步向后山。 陆柏峰道:“吴宗主,此事应是陷害。我宗的那名弟子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放弃修仙,离开宗派了。当初他才是和合后期境界,这么多年也一直音讯无,人根本不可能是他杀的。” “嗯,我料想也不会是他。杀了同宗弟子,又留下自己的名讳,这种事似乎解释不通。”吴素樱道。 叶申荣摸了摸胡子:“除非……此人对太清宗有怨恨。” 陆柏峰摇头道:“那就更不可能了。你们有所不知,此人名叫何天逍,是李宗主的外孙,又是余长老的爱徒,当初还是宗内备受瞩目的修仙天才,宗门一直予以优待,他怎么会对宗门有怨恨呢?” “何天逍……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是修仙天才,贵宗又待他不薄,他为何会放弃修仙?”叶申荣问道。 “唉,是因为结婴失败,不堪打击,心灰意冷所致。可惜,他离开宗派之后就杳无音信,宗主曾派人寻找,却无功而返。”陆柏峰遗憾地叹息。拐过弯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屋:“我已将尸体存放在屋中。” 吴素樱推开了房门,房中堆满了尸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下手好狠!”吴素樱恼怒道。 “看样子所有人都是当场毙命。”叶申荣道。 “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小徒才推断那字迹是凶手所留。”吴素樱转身出了房间,来到廊柱的字迹前,仔细地观察着每一笔每一划。 “昨日清晨我就来了,也曾仔细观察过,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陆柏峰道。 “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境界的高手。”吴素樱推测道。 “哦?为何?” “有两点原因。其一,死者中有一位洞虚前期之人,若非寂灭境界,绝不会杀得如此轻松;其二,我宗偏殿之内有一个攻阵,现已被凶手破除,如果没有寂灭境界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吴素樱解释道。 陆柏峰不解地问:“那为何确定不是寂灭境界以上的高手?” “那个凶手还拿走了我宗的五柄良品仙剑,若是大乘或渡劫境界的高人,岂会觊觎区区良品仙剑?” 陆柏峰点了点头,思虑片刻,道:“不知凶手是为了杀人顺便夺剑,还是为了夺剑而杀人灭口。” “可惜没有线索。我宗人力单薄,还需贵宗多派人手,四处打探,令凶手无处遁形。”吴素樱拱手道。 陆柏峰也还了个礼:“吴宗主放心,此人胆敢杀戮太清宗的弟子,还意图嫁祸,挑拨贵我两宗关系,断然饶不得他。” 这时,房内的叶申荣突然开口道:“要说线索嘛,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疑云密布 ()陆柏峰与吴素樱向房内看去,叶申荣正蹲在一具尸体前,手中还拿着一截带着残肉的断骨。 “叶宗主有何发现?”吴素樱走了过去。 叶申荣扬了扬手中那根骨头:“这是一截大腿骨,你们仔细看断裂处,稍有参差,边缘还布满细碎裂纹,再看看筋肉的伤口,并非整齐的切痕,而是碎肉翻卷。由此可见,凶手使用的武器乃是无锋重剑。” 陆柏峰低头仔细看了看断骨,又查探了另外几具尸首。他自己用的就是重剑,对重剑造成的伤口情形自然再熟悉不过,遂称赞道:“的确如此,叶宗主当真好眼力。”。 吴素樱道:“普天之下,使用重剑的寂灭境界高手并不多,这下查找凶手的范围就小多了。” 叶申荣站起身来,走到房屋中尸体堆积最多的角落,用工布剑一具一具地挑开尸体,忽然,一个须发皆白老者的尸首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宗主,你可知这是何人?” 吴素樱瞥了一眼,回答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洞虚前期之人,散修者郑礼阳。” 叶申荣手腕轻抖,用剑锋剥去了颅骨上残存的皮肉,露出天灵盖上一个骇人的缺口,缺口两边的骨头上布满了裂纹,看来是被重剑击碎了脑袋,当场毙命。 “根据这个缺口,大致能推算出重剑的厚度。”叶申荣收起工布剑,对两人道。 吴素樱一喜:“那凶手的范围又缩小了!” 叶申荣神秘地笑了笑:“还能再缩小。据我推断,凶手应该是个寂灭后期之人。” “哦?叶宗主为何如此肯定?”吴素樱问道。 叶申荣对陆柏峰道:“陆长老,看你背上的剑套,你也是个惯使重剑之人。我问你,如果被重剑大力击中天灵盖,死者的脖颈处会是何种情形?” 陆柏峰略一思索,答道:“当然是当场折断。因为颅骨极硬,如果力道足够大,恐怕能将脑袋砸进胸腔之中。” “正是如此。可你们看看这具尸骨的脖颈,”叶申荣一指郑礼阳的尸体,“居然是完好无损的!陆长老,你是寂灭前期境界,如果灌注部灵力,在一个人的颅骨上击出这等大小的伤口,你能否做到不损伤此人的脖子?” 陆柏峰缓缓摇了摇头:“即便我将力量爆发至顶点,挥剑速度提高到极致,灌注身灵力,恐怕他的脖子也会折断。虽然不至于四分五裂,但绝不可能完好无损。” “那就印证了我之前的推断。凶手的力道、速度、修为以及对灵力的掌控水平,应该都在陆长老之上。结合之前凶手不会超过寂灭境界以上的推断,最有可能就是寂灭后期。” 吴素樱道:“各个修仙宗派中,寂灭后期的重剑高手极少,就是不知道散修者之中有没有隐世修行的重剑高手。” “这个嘛,只要去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叶申荣道,“水木散人,易柳尘。” 陆柏峰表示赞同:“没错,易先生境界高超,广游天下,但凡寂灭境界以上的散修者几乎都曾与他结交,只需去问他即可。” 吴素樱点点头,心中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叶申荣又道:“吴宗主,寂灭后期只是一个最大可能的推断。若是真有大乘期或渡劫期的高手非要为难金仙宗,你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知道。”吴素樱轻声道。 “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叶申荣负手踱步到刻着字迹的廊柱面前,端详着那舒逸的字迹,“这个高手,与何天逍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冒充一个和合境界的修仙者……” 这时,陆柏峰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欣喜地说:“我宗卢前辈和余长老到了!” 三人没走几步就迎到了卢海龙和余瑞江两人。 “卢前辈,余长老。”陆柏峰颔首道。 “陆长老,你立即回宗去,这件事交与我来处理。”一见面,卢海龙就下了命令。 陆柏峰一怔,抱拳道:“是。”而后御起容安剑,离开了金仙宗。 卢、余二人与叶申荣、吴素樱互相行礼之后,先去看了看廊柱上的字迹。 余瑞江舒了口气,对吴素樱道:“吴宗主,何天逍以前就是我的徒弟。我向你保证,这字绝非是他所写。” 吴素樱客气地点了点头。 卢海龙走进了满是尸体的房间,一具一具地仔细检查着。余瑞江观察片刻之后,对卢海龙道:“前辈,我看应是重剑高手所为。”他的推断与叶申荣一样。 卢海龙不置可否,继续查看着尸体,只是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忽而,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道:“的确像是重剑造成的伤势。” 吴素樱道:“我们也是如此推测。修仙宗派中重剑高手不多,唯有散修者一方不太清楚。卢前辈,不知你同水木散人易先生可有交情?” 卢海龙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我去一问便知。” “那太好了。其他宗派的重剑高手就由我宗去调查。三个月之后,我会登门拜访太清宗。”吴素樱道。 叶申荣走了过来,对卢海龙道:“我对易先生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不知此番能否同行?” “无妨。事不宜迟,吴宗主,先行告退。”卢海龙向吴素樱拱手道别,而后和余瑞江、叶申荣一起御剑离去。 吴素樱并不 着急,独自留在宗内等待几位师妹回来。 …… 空中,三人并排默默地飞行着。余瑞江察觉到卢海龙的神色不太对劲,但有叶申荣在场,不便多问。 许久,卢海龙忽然道:“叶宗主,我想起宗内还有要事,你同余长老一起去吧。易先生就在雾凌山脉西侧的踏云山上。”拱手示意后,他与两人分道扬镳。 踏云山地处亢龙、骧龙两郡交界处。易柳尘原先隐修的地方在飞龙郡,如今已是妖兽的地盘。自北斗水凌洞之行以后,他就居于这座踏云山。 山名“踏云”,足见其高。御空目睹,峰出云层,好似一只卧伏的猛兽翘首西望。传说中,瑞兽麒麟,踏云登风,飘洋过海,憩于雾凌山脉,眺望西天星辰。“踏云山”因此而得名。 青松翠柏,云山雾罩,踏云山是隆冬时节里群山之中唯一的一抹绿色。山间的涓涓细流,唱着潺潺动听的歌。这里虽然偏远,但无疑是一个隐修的好去处。 论实力和辈分,水木散人易柳尘在余瑞江和叶申荣之上。于是两人在半山腰就下了仙剑,步行上山。 “余长老,贵宗猎言堂一向消息灵通,你所知的散修重剑高手共有几位?”叶申荣问道。 “我只知道‘万里独行’裴雪峰使的是重剑。” “裴雪峰已是大乘后期境界,而且脾气古怪,为人低调,从不显山露水,必定不是凶手。” 余瑞江淡淡一笑:“我想也不是他。不过……叶宗主,为何你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身为修仙同道,自然不能忍受凶手的所作所为。我与吴宗主还算有些交情,出一些力也是分内之事。”叶申荣道,“余长老,我尚有一事不解。贵宗那名叫做何天逍的弟子,为何会突然放弃修仙?” “结婴失败,不堪打击。”余瑞江的回答与陆柏峰并无两异。 “结婴失败算不得大事,努力修炼,日后终有结成之时,何苦放弃?”叶申荣其实早就心有疑惑。 “人与人不一样。我那徒弟心性过于高傲,此举也在情理之中。”余瑞江随口诌道。 叶申荣眯着眼说:“听说他是李宗主的外孙?那找何天逍本人一问不就可以洗脱嫌疑了么?” 余瑞江苦笑一声:“当年他是悄悄离宗的,一直不知所踪,就连李宗主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没能套出余瑞江的话来,叶申荣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不过,他仍然心存疑惑。不论凶手是不是那个“何天逍”,他终究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山巅仅有的一片空地上,竖立着一间孤零零的房屋,那正是易柳尘的居所。两人到时,易柳尘正在空地上练剑。不愧是大乘后期高手,剑速极快,身形飘忽,蓝、绿两色长发在风中飘舞,如皑雪飞落,如浪卷当空;定光仙剑黄色的光芒缭乱闪动,如墨夜繁星,如飞火流萤;易柳尘的身影轻盈飘逸,如薄纱悠荡,如嫩柳垂枝;动作迅疾而刚猛,如电光一闪,如石火微明;剑法精妙连绵而不失霸气,如长河落日,如雷霆万钧。 舞罢,收势,吐息。易柳尘望了一眼来者,将定光剑插回剑套之中,道:“原来是叶宗主和余长老。” “见过易先生。”两人一起抱拳行礼。尽管易柳尘的相貌非常年轻,但却有威严的气场。 易柳尘略略颔首示意:“不知两位寻我何事?” 叶申荣如此这般一说,易柳尘略一思索,道:“重剑乃是仙剑之中比较特殊的一类,据我所知,散修者中只有两人是重剑高手,一位是‘千里独行’裴雪峰,还有一位就是他的师弟‘夜叉探海’亓官应。” “亓官应?”叶申荣与余瑞江异口同声。 说起亓官应,近些年来在修仙界中也算小有名气。他与裴雪峰是师兄弟,在几年前突破寂灭,进入了大乘境界。与修为相比,更出名的是他的相貌,可谓奇丑无比,有诗为证: 鹰钩鼻头鹞子眼, 冬瓜脑袋吊驴脸。 黄毛撅嘴宽如瓢, 青胎刀疤大肚腆。 不是夸张,就凭他那副“尊容”,让小孩看到保准见一个吓哭一个。正因他丑得如同巡海夜叉一般,才得了个“夜叉探海”的名号。 亓官应本人倒不是特别在意,师兄裴雪峰一直劝他带上斗笠遮住那副“震古烁今”的相貌,他每每只是一笑了之。 叶申荣和余瑞江在当初妖兽暴乱时,都曾经见过亓官应,所有人都被他的相貌吓了一跳,自然也就过目不忘了。不过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那会儿看到亓官应的兵刃并非重剑。 “易先生,亓官道友他是重剑高手?我记得他的武器不是重剑啊。”叶申荣疑惑地问。 易柳尘微微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亓官道友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因此他放弃了重剑,转修软剑。不论使用软剑的水准如何,他必然是个重剑高手。现在想来,他与裴雪峰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会使重剑才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裴雪峰与亓官应都不是凶手,我之前的一个月一直同他们二人在一起,直到昨日才刚刚分别。” 既然不是散修者,那就应该是某个宗派的人了。以叶申荣与余瑞江的身份,在大小宗派中寻找重剑高手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真凶的身份似乎就要浮出水面了。 “不过,散修者中或许也有长久隐世不出的人,所以我不能断言凶手就不是散修者。”易柳尘追了一句。 “既然长久隐世,又怎会突然现世?我心中已有数。多谢易先生,我们告辞了。”余瑞江拱手道。 易柳尘点了点头,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跟余瑞江和叶申荣分开之后,卢海龙急匆匆地赶回了太清宗。步入道德殿,李原啸立即迎了上来。听到天逍杀人的消息,他非常焦急,只是宗中有事脱不开身。陆柏峰回宗之后,听他描述的情形,似乎凶手另有其人,李原啸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疑团还是太多,一切都要等卢海龙和余瑞江回来之后才能详细知晓。 卢海龙回来得太快了些,看他凝重的神色,李原啸才放下不久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卢海龙看了他一眼,传音道:“出来细谈。” 避开大殿中的长老们之后,李原啸急忙追上卢海龙,轻声问道:“师父,情况如何?凶手是何人?” 卢海龙并未立即回答,沉吟片刻后,问道:“原啸,如果真是天逍做的,你会如何处置他?” 李原啸一惊,皱眉道:“问清楚原因。如果滥杀无辜,依宗规处置!” 卢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李原啸不安地问:“师父,你这是何意?听柏峰说了,死者之中有洞虚前期的高手,天逍最多失踪了五年而已,应该还是空冥中期才对,怎么可能杀得了洞虚前期之人?更何况还有诸多空冥境界的修仙者也死了,我不相信是天逍做的。” 卢海龙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原啸,我且问你,你可知天逍为何突然消失?景仁村的人又到哪里去了?” 李原啸摇了摇头。 “想想‘骨灵白妖’宋心蓉。” 李原啸顿时瞪大了眼睛:“师父,你是说……天逍修练的功法邪恶?” “自发现他体内的怪异之后,我就一直担心天逍会因修炼邪功而迷乱了心智,可如今我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天逍和景仁村民的莫名消失。”尽管卢海龙的语调很平淡,但李原啸却听出了他心中的惆怅与惋惜。 “可是,五年前我去探望他时,他还好好的。仅仅几年功夫,他怎会修炼得如此厉害?”李原啸还是不愿相信。 “歪门邪道都有速成之法,即便时间很短,功力也会有巨大的提升。我料想天逍很可能是急于求成,试图走捷径,境界不稳导致走火入魔。”卢海龙推测道。 “杀掉那么多人之后尚能身而退,至少也得是洞虚境界,我不敢想象……”李原啸连连摇头。 “如果,他还有一把极其厉害的武器呢?”卢海龙瞥了李原啸一眼,“青龙大陆,灵气充斥,可天逍体内的修魔功力恰好与灵力运行方向相反,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在金仙宗已经仔细查探过所有的尸体,也看过了凶手留下的字迹。从几个不起眼的蛛丝马迹来看,凶手的兵器应该不是重剑,而是灌注着另外一种功力的钝器,如果联想到天逍的话,我猜,是刀背。” “是什么蛛丝马迹?” “第一,是一柄死去修仙者的仙剑。从断裂的剑身可以看出,那个死者曾与凶手拼过剑。若凶手使的是重剑,则断剑应从触点开始裂纹,延伸过剑身,断裂形成切口。而那柄仙剑却是整个剑面都布满碎纹,地面上还有些许剑身掉下的粉末。不仅如此,断剑的灵力几乎散尽,只比凡品剑强了少许。因此我推测,应是一股强大的、与灵力相斥的功力消耗了剑中的灵力,并且震断了剑身。 第二,是一名死者颅骨上的伤痕,虽然像极了重剑所伤,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重剑无锋,大力击中天灵盖之后,缺口因劈砸而裂开,因此断面应是上宽下窄,呈楔形。但那道伤口却是上下同宽,在我看来,应是一柄武器的钝面贯以雄厚的功力瞬间击破头颅所致。最有可能的就是刀背,只是不知道凶手为何刻意不用刀刃。 第三,是柱子上所刻的字迹。重剑刻字,笔划必然很粗,而且当中较深,边缘粗糙。但那几个字却并非如此,横头、竖端的顿笔十分明显,笔划很浅,边缘清晰利落,必然是用开刃的武器所刻。 综合这三点来看,我推测凶手使用的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多半就是刀。而且,凶手在杀人时灌注了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功力,或许是他十分自信,也十分自负,才用刀背伤人。”卢海龙详细地解释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景仁村村人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屠杀之后埋在村北的田地之中。” 李原啸无言以对。经卢海龙缜密的推断,再加上种种迹象,凶手的确很有可能就是天逍。“如果真的是他,我绝对不会徇私情。”李原啸落寞地说。 “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在找到天逍之前,此事切不可声张。那柄断剑和地上的粉末已经被我偷偷处理掉了,至于颅骨上的伤痕,相信没人会看那么仔细,廊柱的字迹也可以用剑刻来搪塞。总之,一切都要指望天遥他们三人找到天逍之后才能弄清。” 李原啸十分担忧:“那天逍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对天遥他们下手?” “等余瑞江回宗之后,让他和花千雪两人一同前去。”原来卢海龙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惨案连生 ()自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以来,无数的修仙者为了与天争命而努力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企望在有限的岁月之中寻求突破,然则成功之人实为少数。想要修仙成功,根骨要佳、悟性要高、毅力要强,即便兼备,也要看是否有运气能渡过最后的天劫。 青龙大陆修仙界历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又有多少人渡劫成功修成剑仙?或许有人会想:“为了长生而穷尽一生,换来的却仍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悬念,如若成功还算值得,倘若失败,倒不如平凡享乐,逍遥自在。” 人,各有所志。修仙者亦是如此。有人开宗立派,将本门修炼功法发扬光大;有人精心授徒,保持一脉传承;也有人独自隐修,追求自达臻境。在历史长河中,多少宗派、宗脉诞生和湮灭,看青龙大陆修仙界如今的格局,除了万古长青的七大宗派之外,各郡实力排名第二至第五的宗派里,建宗最久的也不超过两百年。骧龙郡的金仙宗,便是一个最新兴起的宗派。虽然人数不多,可没人敢惹。 这次竟然有人如此大胆,不仅杀害金仙宗的弟子和她们的双修道侣,还拿走良品仙剑,放火烧了大殿。当吴素樱的几位师妹陆续赶回宗内时,看到满目疮痍的宗门,忿恨地咬牙切齿。 “师姐,不管凶手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凭我们几人的身份,又有何难?”一位绿衣女子挥着拳头。 “说得没错!竟然敢招惹我们金仙宗,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来路!”另外一位蓝衣女子道。 “我们一会儿立即赶回去,发动各方势力,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揪出来!”又一位红衣女子道。 她的话立即引来一片附和。这群席地而坐的美貌女子之中,只有宗主吴素樱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见师姐不发话,其余几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绿衣女子问道:“师姐,你倒是下个命令啊!太清宗去查散修的重剑高手,我们该怎么做?” 吴素樱抬起头来:“师妹们稍安勿躁。这几日我已想过,一来,我们要发动各方势力,细查大小宗派中的重剑高手,看看有没有最近离开宗派的可疑人物;二来,那个‘何天逍’的确令人在意,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凶手认识他,或许他就是解开此案的关键。” 红衣女子“腾”地站起身来:“师姐和我想的一样,不论如何都要先把何天逍本人给找出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吴素樱瞥了她一眼,嗔道:“忻莹,坐下!怎么一直都这么沉不住气?何天逍毕竟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还是宗主李原啸的外孙,你那么大张旗鼓的,不怕惹恼了太清宗?你让海若的面子往哪里放?” 红衣女子气闷地坐下了,看了看身旁的一位紫衣女子。这位紫衣女子,正是吴素樱刚才提到的“海若”。她说:“师姐,你的意思是,我们暗中寻找?那个‘何天逍’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和同胞兄弟何天遥当年都是太清宗里了不得的甲等根骨弟子,他突然放弃修仙离宗之后,李宗主和他的师父余长老都勃然大怒,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太清宗的长老们对此一直深感惋惜。师姐,太清宗的猎言堂闻名天下,明查尚且如此,我们暗查又有何用?” 吴素樱思虑片刻,道:“海若,等她们几个查遍各个宗派的重剑高手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太清宗。诸位师妹,你们现在就速速回去彻查,三个月内务必回报于我。” 几位女子异口同声的回应,然后四散离开了金仙宗。 紫衣女子问道:“师姐,那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么?太清宗以及亢龙郡其他宗派也有重剑高手,不用我去查吗?” “我还有要事得赶回毒炼宗,重建宗门的事就交给你操办了。至于亢龙郡的重剑高手,相信太清宗自己也会去查,我们不必费心。倘若查不到凶手,三个月后我与你一起去太清宗见李宗主,探一探他的口风。师妹,有劳了。”吴素樱交代完之后,匆匆地御剑飞走了。 望着吴素樱远去的背影,紫衣女子不解地轻声道:“师姐究竟有什么事能比宗门大事还重要?”想不明白的她微微摇了摇头,下山寻找工匠去了。 …… 星风海的小岛上,正在打坐的黑衣人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件事。“当时疏忽了,那个老头儿是洞虚前期,以何天逍离开宗门时的境界,如何能杀得了他!我留下的字迹,虽然是模仿他弟弟何天遥的笔迹,但两兄弟的笔迹终究不会一模一样,由此看来,那些修仙者不一定会相信是他做下的……” 正当他思索时,天逍从山洞中走出来,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对黑衣人说:“喂,你该教我刀法了!” 黑衣人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口气吗?” 天逍怔了怔,他一直都是这么称呼黑衣人的,也没见黑衣人生过气,怎么今天不一样了?“你又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知道该如何称呼?” “哼,给我听好了,我姓萧,以后你得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为‘萧前辈’!”黑衣人道。 听到“萧”这个姓氏,天逍不禁想起了心中 那道温柔的倩影:“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我?或是……与他人双修了?不会,不会的,立英不是那种人,除非我死了……呵,像我现在这样的状况,不能随意地见到亲人和朋友,和死了又有多少区别……”想到这儿,他自嘲地一笑。 眼前忽然一花,黑衣人已经闪到面前,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天逍收回思绪,回道:“听到了听到了,萧前辈,行了吧?”然后,他又小声嘟囔:“真是的,同是一个姓,脾气却差这么多……” 这声嘟囔当然没逃过黑衣人灵敏的双耳,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哈哈一乐,道:“臭小子,想女人了吧?” 天逍没好气地说:“没有!” “别瞒我了,一看你刚才那个痴迷的神情,我就猜出个**分了。小子,我提醒你一句,不要陷得太深。那个姑娘虽然不错,但你和她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后不是你害了她,就是她害了你。”黑衣人道。 “你又怎么知道她人不错?”天逍不解,“你见过立英?” “哦,原来她叫萧立英……”黑衣人说,“我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看到过她留下的字迹。正所谓‘字如其人’,看她的字隽秀工整,点画清圆,她必然是个明眸皓齿、仙姿玉貌之人。我猜得没错吧?” 天逍更不解了:“你在哪儿看到她写的字了?” “云暮山庄。” 天逍吃了一惊:“你去云暮山庄做什么?” 黑衣人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别问那么多!赶快修炼!我说口诀,你记录下来!” 天逍心中纳闷,黑衣人今天当真奇怪,平时修炼都是他口述,天逍强记于心。这孤岛没纸没笔,如何记录?“萧前辈,你倒是给我纸和笔啊!” “要纸和笔做什么?拿刀刻石头上!”黑衣人命令道。 天逍无奈,拔出魔刀,刀尖抵在洞口的一块巨石上,等着黑衣人述说。 “天无穷处, 地有尽头。 急则匆匆, 缓则悠悠。 日不移影, 时如长流。 一瞬成久, 一日三秋。 纵横天下, 万事不休。 一泻千里, 一蹴而就。 悟此身法, 无出其右。 恰似凤舞, 宛若龙游。” 说完身法开篇,黑衣人顿了一顿,问正忙着刻字的天逍:“小子,你可明白我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逍刻完最后一个字,仔细读了读,笑道:“是不是说,学会这个身法的人在瞬息之间就能行至千里之外?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日不移影,时如长流。’意思是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日不移影’的须臾,可对你来说,时间却是如同滔滔江水般流过。虽然夸张,但却阐明了此身法的特点:当‘一瞬’变成‘许久’,‘一日’当成‘三秋’,你的速度自然会比别人快许多。能够‘一蹴而就’地‘一泻千里’,才能‘纵横天下’、‘万事不休’。我这套身法,名为《龙游》。”黑衣人解释道。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萧前辈,你继续往下说。” “听好了……”黑衣人继续传授天逍身法口诀。 天逍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连抖手腕,魔刀刀锋在巨石表面留下了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字迹。刻着刻着,天逍无奈地回头说:“萧前辈,写不下了。” 黑衣人负手走到巨石旁,看了看天逍的字迹,说道:“今日是初次,剩下的你就强记吧。”他继续说完了剩下的心法,天逍部一字不落地默记于心。 待传授完毕之后,黑衣人令道:“从明日开始,你每日都要在这块巨石上将身法口诀刻写一遍,记住,必须是完整的一遍。” “这不是都刻满了么?明天……”天逍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抽出魔刀,对着巨石一刀斜着劈下,“哧啦”一声,巨石表面的字迹竟然部被刀刃刮去,地上只留下些许粉末,未见半片碎石,这是何等的精准! “每日刻一遍,对你练习控制力有很大帮助。我去铸刀,没事不要来打扰我。”黑衣人吩咐完就负手离开了,他的步伐很奇怪,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次迈步,却跨出了好几丈的距离,好似闲庭信步,却速度惊人。天逍眼睛一亮,这正是龙游身法,果然绝妙! 黑衣人绕到小山背面,这里也有一个山洞,不过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他亲手挖出来的,以供铸刀之用。从金仙宗掠回的五柄良品仙剑就存放在洞中。 “方才看了那小子的字迹,居然和他弟弟的字迹差别那么大……也罢,待魔刀铸成之后,再去把那些家伙干掉,只要让何天逍无法回去就行了。”黑衣人心想。 “虽然是回炉材料,但处理好了也可以一用。”他自言自语。 过了几天,五柄良品仙剑在祛除了一些杂质之后,被熔炼成了 两柄极品魔刀。 看着双手中并不发光的魔刀,黑衣人非常满意:“虽然比不上拔山魔刀,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我的铸刀水平依然不减当年啊,哈哈!”他举起右手的魔刀,对着洞壁稍一用力,“噌”的一声,壁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刚好将另外一柄极品魔刀藏在其中。“等那小子修炼到炼虚还真的层次再给他用吧。”他心想。至于原先用的上品魔刀,他在铸刀时就已经毁掉了。 出了山洞,外面正是黄昏。黑衣人掐指一算,铸刀已用去了五天。他一掌震塌了洞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朗月繁星,轻声说:“今夜,有人要命丧黄泉了!” …… 短短一个月之内,青龙大陆的修仙界接连出现好几件惨案:先是骧龙郡的银霜宗惨遭灭门;五天后,从飞龙郡迁移至骧龙郡的九霄宗也被屠戮殆尽;隔了半个月,亢龙郡的山宗也遭此横祸;又隔了五天,潜龙郡的崇心宗同遇此劫。一连四个宗派被灭门,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四个宗派天南地北分处异地,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来往,要说唯一的相同之处,这四个宗派都是小宗派,宗内至多不过百余人,宗主也都是洞虚境界。一时间,各个修仙小宗的弟子时刻提心吊胆,人心惶惶。 四个宗派所有死者的死状都很惨,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被切成两段。最令人惊讶的是,每一处惨案的现场,都有凶手留下的字迹:“杀人者,何天逍。”这下“何天逍”这个名字在修仙界可谓人尽皆知,金仙宗发生的惨案也随着人云亦云而广泛传播开来,“何天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这一消息不胫而走,为此,许多中小宗派的宗主、长老连续不断造访太清宗,连飘渺宗主左傲廉与冷月宗主颜素霜也闻讯而来,李原啸可算是费尽了口舌,承诺说一定会找到真凶。 余瑞江回宗之后,卢海龙已经令他与花千雪一起下山天遥等三人会合,苗昊商与姜桓谷已经离开了太清宗,寻僻静之处修炼去了。宗内知晓天逍秘密的人只剩下卢海龙和李原啸两个。李原啸还得留在宗中应付各方登门造访的其他宗派之人,卢海龙只得亲自去几个惨案现场查探情况。 离开银霜宗之后,卢海龙一边御剑飞往九霄宗,心中一边思索着。死者的状况都与金仙宗那一回无异,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凶手留下的字迹明显变了一种风格。这是为何?卢海龙百思不得其解。起初他猜测是有人得知金仙宗惨案之后,出于某种目的而蓄意冒充,但转念一想,那杀人手法分明如出一辙,连死者伤处的细节都相差无几,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他为什么要莫名奇妙地变换字迹? 九霄宗中的状况亦是如此。山宗,崇心宗,凶手在四个宗派如法炮制,杀人,留字。这四回的字迹都是一样的,字风较金仙宗那会儿刚劲了不少。每一处的死者,卢海龙都仔细检查过,与之前自己的推测相符,凶手使用的应该是一柄一边开刃、一边钝面的武器。 “既然确定是同一人所为,他又不会无缘无故地变换字迹……难道说,他在模仿天逍的字风?”卢海龙忽然心头一震,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能解释一切的、最有可能的推断。 于是,他急忙赶回了太清宗,找到李原啸,神色凝重地说:“这几次的事件,应该不是天逍所为。” 一直焦头烂额的李原啸闻言心中大喜,自从上次听过卢海龙的推测之后,他始终有些压抑,虽然天逍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可他对天逍的疼爱丝毫不比对天遥少,想想兄弟二人平日里的乖巧孝顺,又想到找回天逍之后可能要亲手处决他,李原啸反而希望余瑞江他们找不到天逍才好。可最近一连四桩惨案让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如果整个修仙界都开始寻找天逍,那他迟早会被找到。一听卢海龙说天逍不是凶手,他立即欣喜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与其说是发现,不如说是凶手留下了新线索……”卢海龙将四个小宗派中的情形大致向李原啸描述了一遍。 李原啸听完之后眉头紧锁,他也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变换字风。 卢海龙解释道:“撇开金仙宗那一回,这后面四次凶手的字迹一模一样,字体刚劲有力,我猜测,这是他在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点头道:“没错,天逍的字的确笔力浑厚,端正刚劲。” “五次都是同样的杀人手法,证明凶手是同一个人。既然他刻意模仿天逍的字迹,也就证明了凶手不是天逍本人。”卢海龙分析道,“由此也可以推断,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这段时间内,凶手曾经看到过天逍的字迹。” 李原啸眼睛一亮:“师父,你的意思是,凶手很有可能和天逍在一起?” 卢海龙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天逍的另一位师父,那位传授他另一种功力的师父!” 李原啸愣了一下,又问道:“那他嫁祸天逍的目的何在?” 卢海龙想了想,严肃地说:“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高手 ()晨曦东晓,青龙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天。 氤氲盆地的清晨是一天之中雾气最浓郁的时候,已经看不清十数丈之外的景象。一名身着深蓝色长袍的年轻弟子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唉,入宗快五年了,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守大门的差事……”年轻弟子叹着,取下门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在台阶上伸着懒腰,自言自语道:“又没什么人来,还一直要这么看着,真是无……”“聊”字还在口中,他却忽然打住了。台阶旁的空地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声音后,立即站了起来,回身与年轻弟子打了一个照面。此人是名年轻的女子,身穿一件灰色的布衣,头发胡乱扎成一个马尾,面色惨白,眼睛微微发红,眼神孤独而又无助。 “嗬,还是位漂亮的姑娘哩。”年轻弟子心中叹道。或许是因为潮气的原因,那女子的头发和脸上都湿漉漉的。“姑娘,你在这儿等了一夜?” “是的,这位道友,我是银霜宗的弟子,特地来求见天云宗主叶前辈。由于到时是夜半子时,我就没敢冒然相扰。”那女子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口气也十分客气。 “原来是银霜宗的道友。不过实在不巧,我们宗主前些日子出宗去了,至今仍然未归。”年轻弟子为难地说。 “啊……那能否让我在这儿等到你们宗主回来?我确有要事相禀。”姑娘的眼神楚楚可怜。 “我们宗主还不知何时才回来呢,要不你先去附近的州城住下,等过些时日再来吧。” 那姑娘却连连摇头,像是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这位小哥,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只占一小块空地打坐就好了,求求你!” 年轻弟子才十七岁,被一位美貌的姑娘称为“小哥”,心里觉得美滋滋的。看着姑娘苍白的脸色和水汪汪的大眼睛,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这个嘛……得向长老禀报才行。现在刚刚卯时,我先陪你坐一会儿,等到了辰时,我再进去为你禀报,如何?”年轻弟子道。 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谢道:“有劳小哥了。” “来,坐这儿。”年轻弟子坐在台阶边上,用衣袖擦了擦旁边的露水。 “多谢小哥。”姑娘乖巧地过来坐下。 年轻弟子被她一连几声“小哥”叫得有些飘飘然了:“姑娘,你有什么事要找宗主?跟我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什么。” 姑娘一声长叹:“小哥,此事恐怕你帮不了。你不知道银霜宗发生的事么?” 年轻弟子想了想,“银霜宗”三个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却记不清了。 看到年轻弟子疑惑的神情,姑娘轻轻咬了咬嘴唇:“我的宗派,在一个多月之前被灭了宗。” 年轻弟子这才想起,曾经听同门师兄提起过银霜宗的惨案。不过那几个宗派都是默默无名的小宗,当时他未曾在意。 “姑娘,那你找宗主可是为了禀报此事?宗主肯定已经知道了呀。”年轻弟子道,“那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那天我恰巧有事外出,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回宗之后我被吓破了胆,宗里已经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了。其实我在回宗时隐约看到了凶手的身影,此番正是为了禀报此事而来。我换上普通衣物就是害怕凶手来寻我,这些天来,我整日担惊受怕,疑神疑鬼,老觉得凶手就在什么地方盯着我,直到天云宗门口才稍微安心了些……”姑娘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还带了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神情也越来越委屈。 年轻弟子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宗内的前辈们都胸怀正义,修为高超,一定能找出凶手的……” “小元,你在干什么!”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吓得年轻弟子立即缩回了手,“腾”地弹了起来,回身一看,尴尬地打招呼:“二师兄……” 那位二师兄负着手,神情冷漠,口气也十分生硬:“哼,不好好守门,竟然陪姑娘聊天!” “不是的,二师兄。这位姑娘是银霜宗的弟子,在门口等了一夜,为了求见宗主禀报关于惨案的线索。”年轻弟子辩解道。 “宗主走时不是交代过了么?由薛前辈代理宗内事务。我看你是故意偷懒!再狡辩我就替师父责罚你!”二师兄训斥道。 “这位师兄,你别怪他,是我让他陪着我说话的。”姑娘替小弟子求情。 二师兄对姑娘客气地做了个揖:“抱歉,都是小师弟耽误了,道友如有要事禀报就随我来吧。”说完,他狠狠瞪了师弟一眼。 姑娘也望了望一脸沮丧地守门弟子,然后追随二师兄而去。 在薛月霖房中,那位女子描述了当晚所见的情形。 “哦,你看到凶手的身影了?”薛月霖问道。 女子点点头:“当时我正在山道上,却看到从宗内飞出一道身影,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见他的身形瘦小,一身黑衣,头上还包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不过,我看清了他的脚下踩着一柄宽大的重剑。” “唔……重剑,果然与我推测的一样。”薛月霖道,“对了,以凶手御剑飞行的速度来看,你估计他是寂灭境界还是大乘境界?”看飞行速度是一个笼统判断修为的方法,境界越高,速度自然越快。而同一境界的修仙者,不论是前、中、后哪个时期,御剑速度是差不多的。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女子愣了一下,无奈地回答:“前辈,抱歉,我才是和合境界,实在推测不出。我只觉得他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唔,我知道了。”薛月霖道。女子境界太低,说得也太模糊,对她来说不论是寂灭还是大乘,恐怕都是“速度极快”。至于“眨眼不见踪影”,薛月霖觉得她稍微夸张了些。 “前辈,天云宗是骧龙郡最强的宗派,引领着本郡的修仙界,在整个青龙大陆 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宗,还望为我等小宗做主啊。”姑娘双膝跪地,恳求道。 “数一数二的大宗”这句话让薛月霖听着很舒服,她和蔼地说:“在骧龙郡居然有人胆敢胡作非为,我天云宗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你起来吧。其实那个凶手已经犯了众怒,修仙界的几个大宗都在寻他,有了你的线索,可以缩小查找的范围。” “谢前辈。”姑娘毕恭毕敬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你的宗门被灭了,可有别的去处?”薛月霖道,“我与金仙宗主是朋友。你如果没有去处,我就荐你加入金仙宗,如何?” 姑娘显然听说过金仙宗的名声,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她拒绝。“听从前辈安排。” “很好。金仙宗主如今有事在忙,等过些时日我再同她说此事,你就暂且留在我宗休息几日吧。”薛月霖微笑道。 等姑娘退出去之后,薛月霖寻思开了:“身形瘦小的重剑高手……难不成是他?” …… 太清宗主李原啸的房中,卢海龙刚刚说到“只有一个可能他想让天逍与修仙界彻底决裂”,忽闻门外弟子来报:天云宗主叶申荣到访。 “叶申荣?这个节骨眼上他跑来做什么?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李原啸不解。叶申荣城府极深,为人精明,他不禁有些担心。 “去看看再说。”卢海龙道。 两人来到大殿,叶申荣拱手道:“李宗主,许久不见。卢前辈。” 还礼之后,李原啸问他:“叶宗主,突然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叶申荣道:“自上次妖兽暴乱之后,一直未曾得空拜访太清宗。今日前来是想询问一下,查找金仙宗惨案的凶手之事可有眉目?我可听说又有四个小宗派遭了殃。” “目前还没有进展。对于四个小宗的事,我也感到十分遗憾。等找出真凶,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李原啸道。 “嗯。我天云宗也会尽力协助。对了,不知贵宗苗前辈可在?我有几个关于重剑的疑惑想问问他。” 卢海龙道:“叶宗主,实在不巧。小苗和小姜早已离开太清宗,外出隐修去了。不知你有何疑问?关于重剑,我也略知一二,另外本宗陆长老也是重剑高手,我去把他叫来。” “不用,不麻烦了,卢前辈帮我解答即可。”然后,叶申荣问了几个关于重剑伤口的疑问,卢海龙也详细地做了解答。 叶申荣并没在太清宗逗留多久,借宗内事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开了。 李原啸不安地问卢海龙:“师父,叶申荣怎么突然大老远的跑来请教重剑伤口的问题,难道他也发现不对劲了么?” 卢海龙笑道:“不必担心。我料想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请教问题,而是想探一探小苗的口风,看样子他是怀疑上小苗了。因此,我才故意没说小苗在何处隐修,就让他花时间去找吧,正好不会妨碍我们。” 卢海龙看待问题超乎常人的透彻,对他人心思的揣摩也十分准确,这点着实令李原啸钦佩不已。 …… 在啸林山谷作别贝氏兄弟之后,孟凡涛先回住处静修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慢悠悠地飞到了氤氲盆地,将劝说贝元开失败的消息告诉了薛月霖。令他奇怪的是,薛月霖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 “薛姐,你不吃惊吗?”孟凡涛不解地问。 薛月霖品了一口茶,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有一柄绝世仙剑修炼,自然不必再趟浑水。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贪心。”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孟凡涛道,“盗圣和盗神莫名其妙地和好如初,这还不让人惊讶?”贝氏兄弟向来不合,这是修仙界高层次的修仙者们都知道的事。 薛月霖冷笑道:“人家兄弟和不和好跟我们又没有关系。倒是你的计划少了贝元开该怎么继续?” 孟凡涛捻着胡须:“没有贝元开也一样!正好也省得仙剑到手还要分他一柄。” “那你第一个目标是?” “赫连馨的赤霄仙剑。”孟凡涛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先挑难拿的下手?以你的本事,抢易柳尘的定光剑绰绰有余,也不用找人帮忙。”薛月霖道。 孟凡涛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兮兮,他低声问道:“薛姐,你可知‘恶命貔貅’皮撼吉是怎么死的?” 薛月霖蹙眉思索,皮撼吉,一个死去了许久的大乘后期高手,名号“恶命貔貅”,是个贪得无厌的散修者。“不是与仇家相斗而亡的么?” “传言而已。其实他就是因为觊觎易柳尘的定光仙剑,被一位神秘高手三掌击死的。”孟凡涛道。 这下薛月霖有些吃惊了:“仅仅三掌就能杀死大乘后期高手,那神秘人是什么境界?” “你错了,皮撼吉死前已经突破到渡劫前期境界了。”孟凡涛的话再次让薛月霖震惊。大乘到渡劫是实力的一次飞跃,三掌击杀渡劫高手,必是剑仙无疑。 “易柳尘以大乘境界拥有定光仙剑这么多年,觊觎的自然大有人在。虽然他背后没有强大的宗派做靠山,但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定光仙剑始终牢牢地握在他手上。现在想想,原来如此啊!”孟凡涛感慨。 薛月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当初皮撼吉暴毙之后,所谓的‘仇家’始终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大家都推测两人应该是同归于尽了。” “那个消息就是我放出来的。”孟凡涛摇头叹道,“我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了皮撼吉被杀的经过,连我自己都险些丧命……” 薛月霖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之后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也是皮撼吉的同谋,打定光仙剑的主意?” “正是。”孟凡涛承认了,“皮撼吉找我帮忙,许诺事成之后将定光剑借我参悟,我才答应协助他的。” 那你为何要编造‘皮撼吉与仇家相斗而亡’的假消息?” “两个渡劫境界的高手去抢一个大乘境界修仙者的仙剑,这事毕竟不太光彩。”孟凡涛无奈地说。 薛月霖哈哈大笑:“那就不要说出来啊,反正皮撼吉惹人厌恶,莫名奇妙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孟凡涛摇摇头:“你以为我放出假消息是为了顾皮撼吉的名声?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当时易柳尘已被皮撼吉打昏,在场的只有我和那位高手,所幸我始终没有出过手。逃跑之后,为了不让那个神秘高手对我赶尽杀绝,我只好放出这样的假消息,目的是让那个高手知道我已经放弃了。果然,消息传开之后那位高手没有来寻我,否则,我自认为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呵,你想得倒挺周。”薛月霖道,“不知道青龙大陆还有多少位这样的隐世高手……” “绝对不只他一个。我推测,那位高手应该是易柳尘的同脉前辈。”孟凡涛十分肯定地说,“总之,七大宗派以及易柳尘的仙剑暂时都碰不得。赫连馨已经脱离了宗派,虽然境界高,有点儿麻烦,但至少不会招来厉害得吓死人的高手……” 薛月霖摇头道:“你太天真了。赫连馨渡劫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赤霄剑终究是要留给太清宗的。” 孟凡涛“嘿嘿”一笑:“渡劫期之后就脱离宗派,一切恩怨与宗门无关,这是江湖规矩。再说,太清宗有高手,薛姐的天云宗就没有了么?” “哼哼,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要借天云宗的势力保住你抢来的仙剑。”薛月霖道。 “我一介散修,又没有徒弟,若夺得绝世仙剑,我渡劫之后还不都留给天云宗?另外,要得到仙剑不一定靠抢,对上赫连馨以及与她形影不离的皇甫玉,我也没多少胜算。关键,是要靠这儿。”孟凡涛指了指自己脑袋。 薛月霖忽然脸色一沉,霍然起身,吓了孟凡涛一跳:“薛姐,怎么了?” “竟敢偷袭!”薛月霖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赶往后院,就在刚才,远在毒炼宗的叶申荣忽然感受不到宗内申屠旭的气息了。 孟凡涛不知所谓地跟在身后。从薛月霖的神情来看,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正站在申屠旭的房中,手中握着一柄黑黢黢的长刀,而申屠旭已经身首异处。 “这就是下场!”黑衣人将长刀插入宽大的刀鞘,放回背上的剑套之中。 “砰”的一声,黑衣人身后的房门被踹开了,薛月霖喝问:“什么人!” “哦?不错嘛,这么快就发现了。”黑衣人并未转身。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不屑。 薛月霖瞥到黑衣人背上的剑套,惊呼一声:“是你!”旋即抽出仙剑,恼怒道:“竟敢杀害我宗高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其实薛月霖也就是叶申荣有些心虚,申屠旭也是由他控制的,还未察觉到黑衣人的存在,脑袋就已经搬家了,看来他在金仙宗做出的推断是错误的。黑衣人的境界远不止是寂灭后期。薛月霖如今的境界和申屠旭一样只是寂灭,当然不是黑衣人对手,叶申荣指望的是身旁渡劫中期的孟凡涛。 “哼,就凭你们两个?有本事就来追我!”黑衣人转过身来,刚抬起脚,身影就已经从房中消失了。薛月霖和孟凡涛只觉得一道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带起丝丝轻风。 两人吃惊地追了出去,黑衣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仿若悠哉地闲庭信步,可孟凡涛使尽力追赶,却感觉黑衣人始终就在前面几步开外。孟凡涛大吃一惊,他的绰号可是“惊雷一闪”,这也正是他身法的名字。在修仙界中,孟凡涛向来自认为《惊雷一闪》仅比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略逊一筹,不料今天又遇上了新的对手。 追了片刻,孟凡涛收住了脚步,再继续追也是徒劳。他相信,这还不是黑衣人最快的速度,两人的身法明显不是同一个层次。黑衣人一直负着手,没回头也觉察到了一切,仰天大笑了几声,扬长而去。 连孟凡涛都追不上,更不用说薛月霖了。等她赶来,孟凡涛都开始往回走了。 望了望孟凡涛身后,并没有黑衣人的身影。“怎么,跑了?” 孟凡涛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此人身法之精妙,我平生未见,看情形绝对不在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之下。” “想不到他这么强!”薛月霖悻悻道。 孟凡涛想起薛月霖刚才喊的那声“是你!”,似乎是认识黑衣人,便问道:“他是何人?” 薛月霖边往回走边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孟凡涛最近修仙界中发生的几桩灭宗惨案。 “我曾怀疑过‘不动如山’苗昊商,他也是重剑高手,正巧也不在太清宗。不过看刚才那人,明显不是他。”薛月霖道。 “肯定也不是那个‘何天逍’。此人夜间潜入天云宗杀人,莫非与天云宗有仇怨?”孟凡涛问。 “要是知道就好了。宗里那么多人,他单单只杀了申屠旭一个,或许是与申屠旭有仇吧。”薛月霖猜测道。其实离申屠旭不远的两间房内,还有同样被叶申荣控制的两位原本是大乘期的高手,但他俩却没事。如果黑衣人是仇视天云宗,单杀一人这点说不过去。 “有可能。要么是单单和申屠旭有仇,要么是惧怕你我二人。或许,他只有身法精妙,但本身实力不强也说不定。”孟凡涛道。 会是如此吗?薛月霖心中疑惑地想。黑衣人连那些不入流的小宗派都要赶尽杀绝,今日又出手偷袭,似乎没有高手的风范。 孟凡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薛姐,你刚才是如何知道有人在申屠旭房中的呢?” 这冷不丁的一问,还真把薛月霖给问住了。“这个……是天云宗的秘法,我不便多言。”她只好如此搪塞。 “唔……”孟凡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刀天仇 ()这一年的秋季,天气凉得很快。在一个看似平静的秋夜,黑暗中却蕴藏着杀机。 “哈哈,看你们往哪儿躲!接招!”从灌木丛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罩,只露出双眼,目光如鹰般锐利,红色的仙剑光芒让冷漠的瞳仁也带上一丝诡异的色彩。 剑光如虹,在夜幕中化作一道虚影,直向对面坐靠着岩石喘息的白衣男子而去。看得出,偷袭之人境界不低。 白衣男子气喘吁吁,身上也破破烂烂,似乎经过了一番激烈的鏖战。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左手一直捂着肋部,掌下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已经无力站起,只得勉强抬起右臂,用手中的仙剑去挡,“叮”的一声脆响,仙剑滴溜溜落入一旁的草丛中去了。 “你交是不交!”偷袭之人的仙剑架在了白衣男子的脖子上。感受到仙剑传来的丝丝冰冷,白衣男子微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偷袭的男子,表情平静如水:“想不到你这等高手,竟会做下如此卑劣之事。” “少废话!”黑衣男子手腕轻轻用力,仙剑在白衣男子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慢慢渗出。“快把宝图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这时,从另外一边的灌木丛中也走出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中握着橙黄色光芒的仙剑。“师兄,还跟他嗦什么?一剑杀了,搜出宝图不就行了?”此人手起剑落,白衣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迎接他生命的终结。 “”的一声,预想的剧痛没有袭来,白衣人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挡开仙剑的正是那位“师兄”。 “你急什么!”“师兄”瞪了“师弟”一眼,责怪他的莽撞,然后转过头来,蹲下身对着白衣男子小声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我们大开杀戒。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树上的那个人。” 白衣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显露无遗。“师兄”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白衣男子的软肋,笑道:“以宝图换那个人一条命,不,是两条命,你好好考虑吧。” 白衣男子一声长叹,指了指一旁的草丛:“帮我把仙剑拿来。” 后来的那位“师弟”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揪住白衣男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们多少浪费功夫?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样?看我不……” “师弟!”“师兄”攥住了他插向白衣男子双眼的手,“按他说的,去把仙剑捡回来。” “师弟”诧异地回头望着“师兄”,“师兄”点了点头。 “师弟”强按下怒火,走进草丛拾回了白衣男子的仙剑,递到了他的手中,同时威胁道:“别耍花样,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 “借我仙剑一用。”白衣男子对那位“师兄”道。 “师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仙剑递了过来。 白衣男子接过仙剑,对着自己的仙剑奋力一斩,“啪”,自己的仙剑断成两截。他向“师兄”举起了断剑,剑身居然内有乾坤。 “师兄”惊喜地从断剑中抽出一块白绢:“哈哈,就是它!” “快给我看看!”“师弟”急切地说。从“师兄”手中接过白绢之后。他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但什么名堂也没有看出来,于是便喝问白衣之人:“宝图的秘密是什么?快说!” 白衣男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机会细细参悟。” “哼哼,既然你如此识相,就赏你一个痛快!受死吧!”“师弟”扬起了手中的仙剑。 “住手!”“师兄”刚要阻拦,“师弟”却突然回身一剑,刺向了“师兄”的腹部,“哧”的一声,鲜血飞溅。 “师弟……你……”“师兄”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腹部的剑身。 “师弟”一阵仰天狂笑,解开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狰狞而又贪婪的脸。“师兄,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如此宝贝,怎可与他人共享?哈哈哈,要怪,就只能怪你没有脑子!其实,宝图还有另外一块,但你是见不到了。今日师弟就送你上路!”他狠狠地抽回了仙剑,血溅了旁边的白衣男子一身,“师兄”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脚边。 “可悲啊,可悲。”白衣男子摇头慨叹,自知难逃一劫的他忽然大声呼喊:“云儿,快逃!” 远处的一棵树上应声蹿下一道黑影,踏着摇曳的草尖疾速向山下掠去,“师弟”急了,大喝一声:“站住!”正欲追去,白衣男子却手持“师兄”的仙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黑衣人身躯一震。每每回想起从前那段惨痛的经历,他就心如刀绞。 旁边石台上的天逍觉察到了黑衣人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不要多问,冥想时居然分心!还有,你没称呼我为‘萧前辈’,罚你明日多修炼两个时辰!”黑衣人低声斥道。 天逍哭笑不得:“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黑衣人没有理睬他,起身走出了山洞。天逍摇了摇头,继续冥想。 “唉,想不到我竟然等到大仇得报的一天!”黑衣人沿着海边漫步,耳旁回响着阵阵涛声,无比沧桑地感慨。 “不过,也扰乱了之前的计划。这样一来,或许没人会相信是天逍那个臭小 子做下的吧……”黑衣人心道,“细细想来,此事也有些蹊跷。申屠旭那个狗东西竟然没有察觉到,对一个大乘后期的高手来说,似乎不太应该啊……还有,突然赶来的那两人是如何发觉的呢……” 不知不觉,黑衣人又转回了山洞前。洞旁的巨石已经被天逍削薄了许多。“真是个天资聪颖、勤奋刻苦的小子……正是因为遇到了他,我才大仇得报。可惜,他的心性过于慈软,脾气又太倔强。不肯拜我为师也就罢了,以他的心性和脾气,在青龙大陆迟早要吃大亏,严重的话可能会丧命……”黑衣人负着手微微摇头,“唉,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和天逍差不多大了吧……” 黑衣人望着巨石怔怔地出神,天逍从洞中挥着魔刀走了出来。“萧前辈?”他伸手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 “你不好好冥想,又跑出来做什么?”黑衣人回过神来,嗔责道。 天逍“哈哈”一笑,指了指天上:“萧前辈,天都亮了,该练刀了。对了,你给我的这柄魔刀还没有名字呢,要叫什么好呢?” 望着天逍年轻俊朗的脸庞,灿烂无比的笑容,黑衣人心中一动:“像,真像……他的笑容也是这般阳光灿烂……”他抽出自己的魔刀,一刀将天逍的魔刀削成两段。 “前辈……”天逍吓了一跳,不知黑衣人意欲何为。 “区区上品魔刀,有何资格得名?你随我来。”黑衣人转身向小岛另一端走去。 天逍跟着黑衣人来到山背面,伫足在一处碎石堆前。黑衣人挥了几下魔刀,开出了一个大洞,钻了进去,片刻之后,又钻了出来,手中拿着另外一柄魔刀和一个刀鞘,此刀与毁去的那柄尺寸相当。 黑衣人扬手将魔刀抛给了天逍:“刀名‘天仇’。” 天逍接过魔刀,明显感觉到了这把刀不同寻常的威能,甚至超过了宝刀“裂空”。“这也难怪,我的境界不够,裂空刀还没完解封。”他心想。挥舞了几下,感觉甚是趁手,于是称赞道:“萧前辈,你铸刀的水平真高啊!” “那当然!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要不是材料不够完美,铸造条件恶劣,这两柄‘天仇’与‘天杀’应该比现在要强得多。”黑衣人的语气透露出狂傲。他将刀鞘递给了天逍:“套上刀鞘,通常会被当成是重剑。当然,还是瞒不过绝顶高手的眼睛,务必小心!原本想等你达到炼虚还真层次再给你的,念在你修炼刻苦,算是奖励。” “‘想当年’这三个字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天逍心中暗笑,真不知眼前这位“萧前辈”当初在天焰大陆时是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啧啧,‘天仇’、‘天杀’,好暴戾的名字……”天逍将刀鞘背在背后,“萧前辈,记得你说过‘拔山’魔刀是你自己的兵刃。那‘盖世’魔刀呢?” “是我弟弟的武器。可惜,在仙魔大战中,‘盖世’输给了昭越剑仙熊杰武的‘巨阙’,我弟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黑衣人惆怅地说。 “那你的‘拔山’呢?” 黑衣人一声长叹:“被凤凰剑仙祝萱蓉的‘泰阿’斩成了碎片。” “果然还是绝世仙剑更厉害……” “绝世仙剑的突然现世,正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难道青龙大陆有上天庇佑?冥冥之中,也许一切皆有定数。唉……” 面对一个活了数百年的“老”前辈沧桑的感慨,天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他小声问:“那你后悔了吗?” “嗯?”黑衣人转过身来。 “你后悔来到青龙大陆了么?”天逍知道,虽然当时黑刀祖师将残存的灵魂融入了诸多修魔高手的体内,但并不是强行控制他们来为自己复仇,“如果你当时选择继续留在天焰大陆,必然是万众仰目的存在,如今也早已飞升而去,那就不必经历这数百年痛苦的隐忍。” “是啊……我后悔了么?”黑衣人喃喃说道,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人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的往事就如同清澈潺的小溪一般在心中流淌。“不,我不后悔!”黑衣人坚定地说。 …… 亢龙郡山宗内,并排立着三人。 当中一人的蓝、绿两色长发格外显眼。左边一人身高九尺有余,体形偏瘦,面容刚毅而冷峻,颧骨很高,眼神锐利,腰间别着一个大酒葫芦,背上剑套的外面还挂一顶斗笠,要不是背着仙剑,倒像是一个赶路的脚夫。右边的那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肚大如鼓,一头鹅黄色的乱发,皮肤黝黑,面容丑陋,左脸有一块暗青色的胎记,右脸还有一道斜疤,活脱脱一个现世恶鬼。 说起三人的身份,在修仙界中可谓是闻名遐迩。“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以及‘夜叉探海’亓官应。 三人的脚边是几具山宗弟子的尸首。 “没想到我们三人仅仅暂别数日,就再次聚首。”易柳尘淡淡地笑道。 裴雪峰道:“老易,要不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重剑恶人’,我们兄弟俩也不会特地来找你。”敢如此称呼易柳尘的人不多,足见两人关系之好。 “易大哥,在我看来,用重剑的高手都是豪迈爽朗、侠肝义胆之人,却不想竟有如此败类。为 了洗脱我等重剑高手的嫌疑,也为了一正重剑高手的声誉,我们一定要将那个恶人揪出来。我与师兄的脑袋都不如你灵光,偏偏那个恶人又是个胆小如鼠、不敢露面的宵小之辈,只得来麻烦你了。”亓官应的嗓音倒是深沉动听,与长相完不符。 “这么说,你们两人也不相信那个‘何天逍’就是凶手咯?”易柳尘俯下身来,仔细检查着尸体的伤痕。 “我们已经去太清宗确认过了,‘何天逍’不过是一名放弃修仙的和合后期弟子而已,如何能灭得了五个宗派?再说他用的也并非重剑,应该不是凶手。想必凶手与太清宗有过节,冒充其他高手又没人信,就只好冒充一位失踪的弟子了。”亓官应推测道。 “究竟是不是冒充,现在还言之过早。一切等我详细查探过再说。”易柳尘并未被他的想法左右。 山宗一共一百十一具尸体,易柳尘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接着,三人又动身前往崇心宗、九霄宗、银霜宗,每到一处,易柳尘都观察得十分仔细,凶手留下的字迹他也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三人来到了金仙宗。 与其他几个惨遭灭门的小宗相比,金仙宗划算幸运,事发当晚仅有部分修为较低的弟子留在宗内。如今重建大殿和偏殿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工匠们忙忙碌碌,弟子们也搭手帮忙,一位穿着紫衣的女子在监管着一切工事。 看到易柳尘等三人,紫衣女子迎上前来。蓝、绿两色长发正是易柳尘的标志,紫衣女子自然认得,她恭敬地说:“金仙宗贺海若,见过易先生。不知这两位该如何称呼?” “裴雪峰。” “我是亓官应。” “原来是裴前辈和亓官前辈,失敬。”紫衣女子躬身道,“不知三位前来所为何事?” “‘前辈’二字愧不敢当,称呼‘道友’即可。”亓官应还礼道。 “贺道友,不知你我是否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易柳尘突然问道。 贺海若笑道:“易先生真是好记性。十四年前易先生前往太清宗做客时,我们曾经见过。” 易柳尘略一思索,恍然道:“原来是刘长老的道侣,一时未曾记起,惭愧,惭愧。没想到贺道友是金仙宗人。” “正是。我大师姐正是金仙宗主。”贺海若道。 易柳尘所说的“刘长老”,正是如今太清宗的七长老,刘云卫。易柳尘十四年前前往太清宗,正是为了参加那场北斗水凌洞入洞名额的拍卖大会。大会之后,他还在太清宗住了些时日,正是在那段时间内,他与贺海若见过一次。。 “贺道友,我们此番正是为了贵宗发生的惨案而来。如今修仙界正在彻查各路重剑高手,我与亓官师弟都是使重剑的,一来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来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因此特寻易先生与我们同行。不知能否让我们查探一下贵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裴雪峰问道。 “裴道友言重了。两位都是光明磊落、义薄云天之人,岂会做下此等卑劣之事?只是……”贺海若面露为难之色,“三位道友,实不相瞒,我宗死去弟子的尸体腐烂已久,在重建宗门时,我已吩咐下去将尸体尽数掩埋……要不我现在就让弟子们将尸骨掘出来吧。” “不用,不用。”易柳尘连忙阻止,“既已入土为安,那就不必多扰。贺道友带我去看一下凶手留下的字迹即可。” “这个好办。那根柱子我已特意让工匠换下,如今就放在殿后的角落里。三位随我来。” 柱上的字迹风格明显与另外四个宗派之中的不同,易柳尘凝视良久,低头陷入了沉思。 裴雪峰与亓官应也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耐心等待着易柳尘的结论。 许久,易柳尘抬起头,对贺海若道:“多谢贺道友。我们先告辞了。” “因为我宗之事劳烦三位白走一遭,实在抱歉。宗门重建,事务繁忙,恕不远送,还望海涵。”贺海若躬身道。 三人也客气地作了个揖,离开了金仙宗。 御剑飞行时,亓官应问道:“易大哥,四个小宗派所有的尸体都探查了一遍,金仙宗的字迹你也看了那么长时间,究竟有没有找到线索?” “有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易柳尘道,“还有句话,叫做‘雁过留声,人过留痕’。” 亓官应是个急脾气,易柳尘的答非所问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易大哥,怎么突然拽起文来了?” 裴雪峰哈哈大笑:“师弟,你太愚钝了。老易的意思是事情有眉目了。老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易柳尘也“呵呵”一笑:“可惜你二人都是重剑高手,怎么会没有发觉?那些尸首上的伤都不是剑伤!” 亓官应更加不解:“不是剑伤?那还能是什么伤?” 裴雪峰惊讶地问:“老易,莫非你指的龙族?”凶手是高手,用的又不是剑,他自然会这么怀疑。 易柳尘轻轻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那个‘何天逍’究竟是为什么放弃修仙的,最好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 裴雪峰和亓官应面面相觑,不知易柳尘究竟何意。 “走,去太清宗!”易柳尘忽然加快了速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奇毒成形 ()“易大哥,我与师兄前几天刚去过太清宗,也问过李宗主关于那个‘何天逍’的事。和合后期放弃修仙,私自离宗后不知去向。这不是已经弄清楚了吗?”亓官应不解地问。 “我记得,李原啸的女儿早年间被杀了。”易柳尘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 裴雪峰应道:“没错。凶手屠戮了他女儿和女婿山庄的人,当年李原啸四处追查凶手,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易柳尘点点头,问他:“你是否记得那个山庄的名字?” 裴雪峰皱眉尽力思索,却没有丝毫印象。 亓官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做‘云暮山庄’。” 易柳尘微微一笑:“记得就好办了。李原啸是何天逍的外公,他的话不可尽信。既然你们刚去过太清宗,那就在山下悄悄候着即可,我独自进去。” 裴雪峰与亓官应对视了一眼,看样子易柳尘早已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两日后,三人到了天道山下。易柳尘独自一人沿着六千台阶来到了太清宗的山门前。经过守门弟子禀报,李原啸将他迎进了道德殿。 香茶奉上后,李原啸问道:“不知易先生可是为了最近几个小宗派被灭门的事而来?” 易柳尘道:“正是如此。相信李宗主最近一定为此事颇为烦心吧。” 李原啸苦笑:“烦心又能如何?只怪那可恶的凶手非要冒充我的外孙。莫非易先生也怀疑是我那个和合后期的外孙做下的?” “我只相信证据。如果令外孙果真是和合后期,那肯定不是凶手。”易柳尘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然后话锋一转,“李宗主,记得当初你因为令嫒和令婿云暮山庄被屠一事,曾知会各大宗派和散修者一方,最后可有找到凶手?” 李原啸报仇之后,只是告诉了叶申荣,并未将此事传开,为的是顾及天云宗的面子,不知易柳尘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含糊其辞地说:“找到了,那名散修已被我亲手杀了。易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唔……我只是猜想会不会是某人同令嫒一家有仇,又不敢闯入太清宗寻令外孙报复,事隔多年之后偶然获得了令外孙离宗的消息,所以再次兴风作浪。既然李宗主已经亲自手刃了仇人,那就是我料想错了。”易柳尘淡淡地笑道。方才李原啸皱眉的情形,已被他看在眼里。 “有劳易先生费心。” 接着,易柳尘又随意问了几个关于天逍的问题,例如根骨资质如何、修炼时间多久、为何突然离宗等等。他的言语非常谨慎,丝毫没有透露自己主观的想法,李原啸没有听出他究竟是怀疑天逍,还是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之后,易柳尘闲聊了一些其他不相关的事,品完那杯香茶,他起身道:“李宗主事务繁忙,我也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李原啸送易柳尘出宗。跨出太清宗的大门,易柳尘转过身来,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李宗主,我忽然很好奇,当年云暮山庄的人真的都被杀了么?若是没有目击者,你怎会知道是修仙者所为?” 普通剑伤与仙剑伤是没有差别的,所以仅凭死者的尸体无法确定凶手用的是仙剑还是凡品剑。易柳尘如此冷不丁的一问,让李原啸毫无准备。一时间他也猜不透易柳尘问此事是何用意,于是就照实说了:“当时有一位老管家目睹惨状之后被吓得昏厥过去,故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李宗主,多扰了,后会有期。”易柳尘客气地拱手道别,转身下山去了。 李原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易柳尘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他不明白易柳尘为何会对云暮山庄一案这么感兴趣。不过这与天逍的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关联,他索性不再去想,回道德殿去了。 易柳尘下山没多远,裴雪峰和亓官应就从路旁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裴雪峰问:“老易,有没有打听出什么线索?” 易柳尘点了点头:“果然与我猜想得差不多。此地不便细说,我们立即赶往云暮山庄。路上再谈。” 御剑升空,却谁都没有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了起来,他们三个都不知道云暮山庄在哪里。 飞离天道山域之后,三人寻了一个路人问了问,这才知道云暮山庄就在东石山下。飞往那里的路上,易柳尘向两人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判断:“都说那‘何天逍’曾是个修仙天才,今日一问,果然如此。甲等根骨,仅仅八年就修炼至和合后期境界,这份天赋着实骇人。 但仅仅是天资高就足够了么?修仙须离不得‘勤奋刻苦’四字,因此我断定,何天逍必然是个极具慧心、耐心、恒心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次结婴失败而放弃?只要持之以恒,结婴是迟早的事。所以说,他离开太清宗恐怕另有其因。 基于这个推断,那之后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也好解释了。李原啸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寻找却一无所获,那是因为他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已,哼哼。”易柳尘冷笑一声。 裴雪峰与亓官应闻言,尽皆惊讶不已。裴雪峰追 问:“那何天逍离开宗派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易柳尘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结合这次几个宗派被杀之人的伤势来看,此事并不难推断。那个何天逍必然是习得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奇异功法,离开宗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难怪你说那些宗派的弟子并非因剑伤而死……既然不是有人恶意冒充,那这何天逍还真够猖狂的!”亓官应义愤填膺。 “不是猖狂,而是走火入魔。”易柳尘侧首望了亓官应一眼,“别忘记,死者之中可是有洞虚境界的,区区十一年,若是正常的功法,再勤奋刻苦也达不到这等境界,足以说明他修炼的是一门邪功!” 裴雪峰遗憾地叹道:“本是一个天才,却走歪了路,着实可惜啊。” 亓官应倒是十分不屑:“走歪了路说明他意志不坚定,这样的人有何可惜?李原啸身为大宗之主却对外孙纵容包庇,也是不该。” 裴雪峰笑道:“这些年你动不动就说别人意志不坚定,都落下病了?的确,你是意志坚定,不过未免也坚定得过头了吧?你的软剑是练成了,可那姑娘人呢?” “当着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呢?”亓官应急切地埋怨道。 易柳尘哈哈一笑:“亓官老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难道你练成软剑之后一直没再遇到那位女子?” “什么‘耳闻’,还不都是师兄多嘴告诉你的?”亓官应瞪了裴雪峰一眼,“唉,我总觉得我好像被耍了,我这两年的春季都会去东海黄莹岛与她相遇的地方等上一个月,可她始终未曾出现。” “这不明摆着么?人家就是敷衍搪塞你一下,你还当真了,要不那姑娘怎么不把自己的芳名告诉你呢?”裴雪峰道。 “你知道什么?从见到她那天起,她就成为了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梦想,所以我一直称她为‘梦儿’,她也没有反感啊。名字什么的,只是个称呼而已,我还是喜欢叫她‘梦儿’。”亓官应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易柳尘劝道:“亓官老弟,你还是一颗恒心,两手准备吧。那位‘梦儿’姑娘若当真有意与你,当初又何必抛下如此难题?” “归根结底是我的相貌……可相貌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亓官应摇头感慨,“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以后每年的春季我都会去黄莹岛等她,直到我陨落或是飞升为止。” “亓官老弟当真是个痴情之人。”易柳尘称赞道。 亓官应道:“说着说着怎么提起我的事了?还是说何天逍吧。易大哥,我们去云暮山庄是为了寻他么?” “不错。”易柳尘正色道,“如果李原啸成心包庇,指望太清宗找出真凶是不可能了。据我推测,起初何天逍尚未走火入魔之时,必然是被李原啸藏在什么地方。据李原啸亲口说,有一位老管家在云暮山庄惨案中意外生还,我料想应该是和老管家住在一起。十一年过去了,老管家十有**是死了,何天逍走火入魔之后,就离开了藏身居住的地方。管家人老行动不便,住的地方肯定不会离云暮山庄太远。此行去那里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老易,还是你脑子好使。不过,因为你师父的关系,你与太清宗交情一直不错,那个何天逍若真是被你给抓住了,那……”裴雪峰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易柳尘抓住了何天逍,李原啸必定记恨于他。 易柳尘正义凛然地说:“太清宗的客席长老是我师父,不是我。再说在大义面前,有何情谊可言?若是李原啸继续不明就里,我只能说他不配当一宗之主!” …… 吴素樱匆匆赶回毒炼宗之后,就一头扎进房中闭门不出,彭信威只见她回来时背着一个柳条筐,当中放了一个大布包,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对于吴素樱这位道侣,彭信威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她双修之后,她立即展示出了在用毒方面过人的才华。各种毒物的名称、种类、外形、气味、功效、产地、甚至是培育方法,她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有了这样得力的内助,彭信威自然大喜过望。当初彭信威苦心研制成落叶昙,正是大大得益于吴素樱的帮助。在那之后,吴素樱用毒的水平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彭信威这个毒炼宗的宗主。毒炼宗有闻名天下的七大毒园,正好给了吴素樱英雄用武之地。 梦魂香,正是彭信威与吴素樱秘密研制出的奇毒。只是叶申荣不甚满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于毒炼宗与金仙宗都要仰仗天云宗的鼻息,吴素樱对此颇为无奈,只得日以继夜的调配更高级的梦魂香。彭信威早已江郎才尽,尽管心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看到这次吴素樱急匆匆地带着柳条筐冲进房中,他隐约有种预感,梦魂香的事可能有些眉目了。 吴素樱连金仙宗的事都顾不上,回宗门一趟,简单地交代了贺海若一番就匆匆离开,其实是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而心有所得,采集东西去了。 她在桌上摊开那个布包,露出了一个瓮。她深吸了一口气,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充满了整个房间。在瓮的旁边,一字排开几个小碗,她将瓮中的透明液体依次滴了 几滴到碗里。 桌旁有一个水缸,吴素樱又盛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倒入碗中的量。“水一涎九则太浓,水九涎一则太稀,取三七至七三之数,共是五种……”她自言自语。所谓的“涎”,正是一种奇特的花露沁心涎。 此花露取自一种不太常见的小花沁心花。这种小花只生于悬崖峭壁的缝隙之中,并且只在隆冬时节开放,花露实为花苞中冷凝的露水混合了花蜜而成,清澈而又黏稠,本身无毒性也无药性,只有一个特点香。这种稀有的花露一般只被王女贵妇用作香料,由于采集困难,店铺中难得一见。为了收集这半瓮沁心涎,吴素樱跑遍了雾凌山脉的几十座山头。 粉末状的梦魂香已经备好了数份,分装在几个小瓶之中,吴素樱将调配好的沁心涎缓缓注入各个小瓶,塞上了瓶塞。剩下的只要置入炉鼎中熔炼检验即可。 除了沁心涎和水之间的比例,还要考虑梦魂香中各个成分和沁心涎的比例。这个比例就要精确许多了。吴素樱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一共调配出九百九十九批共四千九百九十五瓶梦魂香,光是放这些药瓶就占去了十个房间。 望着长桌上密密麻麻的药瓶,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成败在此一举!” 熔炼时,吴素樱让彭信威也来帮忙,夫妻二人对着炉鼎十天一休,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近五千个药瓶已经淘汰了四千八百余瓶。 “难道我又猜错了?”吴素樱的信心越来越动摇,直到她往炉鼎中投入了第四千九百二十六瓶梦魂香。 黏稠的液体经过炼烧,瞬间化成了一股淡红色的轻雾,这与之前的状况都不太一样,吴素樱眼睛一亮,仔细盯着炉鼎中的变化,淡红的轻雾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在熔炼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化作了无色的气体。吴素樱停了火,打开鼎盖,轻轻一嗅,清香幽幽,脑中却感到一阵眩晕。稳住心神之后,她大喜过望,喊了一声:“成了!” 虽然没有做到无色无味,但如此之淡的幽香已不会引起怀疑。 …… 自打孟凡涛离开天云宗之后,叶申荣就匆匆地赶了回去。他更加警惕了,生怕那个神秘的高手再次找上门来。所幸,宗内一直太平,没再死人。不过叶申荣怀疑的苗昊商显然不是凶手,线索到这儿也就断了。 失去了申屠旭这样一位可以控制的高手,本该懊恼的叶申荣却很高兴,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消息,吴素樱秘密研制的梦魂香,终于成型了。 “有了新的梦魂香,一个申屠旭又算得了什么?”叶申荣幻想着未来各路高手、甚至是整个修仙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心情大好,“不过现在还不是使用梦魂香的时候……等修仙界与龙族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再……” 忽然,灵息玉又传来一丝灵力波动。叶申荣一探查,皱眉思虑了片刻,迅速地离开了天云宗,趁着茫茫夜色向北方疾速飞去。 “云暮山庄……哼哼,李原啸,余瑞江,当初你们杀了我四个徒儿,这笔帐我一直记在心里呢。这次就让你们也尝尝失去外孙、失去爱徒的滋味!”叶申荣恨恨地想。 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早已是一片萧条之色。待叶申荣赶到时,却老远就看见从山庄旁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烟。 那里有两座坟茔。墓碑前摆着几盘饽饽和糕点,香炉里插着几炷香,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跪坐在坟前,用颤巍巍的手抓起身旁的纸钱,投入铁钵里燃烧的火焰之中。 “恩公,夫人,唉……听说大少爷出事了,小少爷忙得没闲,黄老爹又早就去世了,附近的村民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只有我能来看望你们……”老人的语气无比沧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老人惊讶地回头,发现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身穿深蓝色长袍,背着一个剑套,看样子是位修仙者。 “老丈,不知你与何云暮夫妇是什么关系?”叶申荣问道。 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站起身来,问道:“先生是修仙者吧?何大侠曾经救过我的命,还慷慨解囊借给我做生意的本钱,是我的大恩人。我此番重归故里,特地来祭拜一番。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我姓叶,与何云暮的岳丈李原啸乃是至交。老丈,你刚才说的‘黄老爹’可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他生前居于何处?”叶申荣问道。 老者颇感惊讶,连忙躬身行礼:“原来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真是失敬了。黄老爹正是云暮山庄的管家,侥幸从当年的惨案中生还,后来就居于北面十五里外的景仁村之中。” “唔……”叶申荣点了点头,“老丈,你继续祭拜吧,我去山庄里看看。” “叶先生!”老者连忙叫住了他,“既然叶先生是李宗主的好友,那还请帮一帮何大侠的大公子,毕竟他是李宗主的外孙啊!” 叶申荣淡淡一笑,客气地点了点头:“老丈放心,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老者感恩,纳头便拜。却不知背过身来的叶申荣,嘴角闪过一丝阴笑。 第一百六十三章 齐聚太清 ()“云暮山庄到了。”易柳尘等三人控制仙剑下落,迎接他们的是祭坟老者惊讶的目光。 裴雪峰问:“老丈,请问你是?” 老者见三人虽然身着普通衣服,但相貌个个不俗:裴雪峰身长惊人,亓官应奇丑无比,唯一长得比较正常的易柳尘还偏偏生了一头怪异的长发,于是恭敬地说:“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何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特来祭拜他们。” “老丈既是何云暮的旧知,可知道山庄从前的黄老管家居于何处?”易柳尘问道。 “北方十五里外的景仁村。”老者回答道,“真巧,刚才也有一位修仙者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哦?”易柳尘好奇地问,“那修仙者是何模样?” 老者老眼昏花,方才也没敢盯着叶申荣仔细看。他指着山庄的正门方向说:“那人刚才进山庄去了。” “多谢老丈。”易柳尘客气地点了点头,与另外两人沿着围墙绕到正门,大门果然开着。三人穿过庭院进入厅堂,叶申荣正负手站在里面。 “原来是叶宗主。”易柳尘笑道。 叶申荣回身拱手:“易先生,裴道友,亓官道友,幸会幸会。不知三位来此可是为了何天逍的事?” “正是。前番与叶宗主作别不久,就接连发生了四桩宗派灭门惨事。我与裴道友、亓官道友此行是想找出真凶,免得他继续祸害修仙界。” “那既然三位出现在这里,说明与我的推测不谋而合了。不如同行,如何?”叶申荣捻须笑道。 “可以。”易柳尘的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列字上。隽秀的字体、流畅的行笔揭示着留言者是名女子,墨迹有些斑驳,看来已经写下许久。厅堂中的桌椅上布满了灰尘,房顶的瓦片破了几个洞,洒下些许阳光。“除了我们几个的脚印,另外还有三人的脚印,看样子至少有半年了。” “半年前……那几桩凶案还没发生呢,来这儿的会是谁?”亓官应道。 叶申荣道:“肯定是太清宗派出寻找何天逍的弟子,否则,谁会来这么一个废弃的山庄?” “时隔何天逍失踪已经十一年,太清宗为何又忽然派出弟子寻找他?其中必有蹊跷。”裴雪峰道。 “这说明何天逍走火入魔、真正失踪也就是最近半年的事,与我的推测相符。”易柳尘道,“去景仁村!” 景仁村中一片寂静。每家每户都敞开着大门。四人将村中所有的房间逐个探视了一遍,最后,在村西头破落的小院中,他们发现了土墙上刻着的“天遥”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就是何天逍一直藏身的地方!他的弟弟何天遥寻兄不得,所以留下了字迹!”易柳尘略微一想就都明白了。 叶申荣凑近土墙,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大字,这种字体风格,分明与金仙宗廊柱上的字迹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叶申荣疑惑不解:“你们看,这字迹与金仙宗的字迹相同,与之后四个宗派的字迹不同,是何原因?” 易柳尘分析道:“从同样的杀人手法可以确定必是同一人所为,字迹不同么……或许是何天逍着魔之后逐渐发生了改变。这两个字是何天遥留下的,兄弟二人笔迹相似没什么奇怪,在金仙宗惨案与银霜宗惨案之间的时段内,何天逍着魔更加彻底,因此笔迹也由飘逸转为苍劲。” 这个说法似乎有些牵强,但叶申荣本就想将罪名算在何天逍头上,如此一来正合他意。 亓官应问:“景仁村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还用问吗?村子里出了个魔头,这些百姓岂会有生还的可能?”易柳尘走出了院子,四下里张望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村北长满杂草的荒芜田地之上。 突如其来的直觉引领着易柳尘迈向了田边,到了田埂上,他抽出定光剑切断了面前的杂草,往地中轻轻掘了几下,冷不丁的,一截断骨露了出来。 “果然没错……”易柳尘叹了口气。 “看那儿!”叶申荣指着十步开外的一处,顺着他所指,一圈杂草明显比周围的矮了一大截,分明是曾被人斩断过,“太清宗的弟子肯定也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做?”裴雪峰道。 易柳尘将定光剑插回剑套,顺势捋了一下长发,微微眯着眼:“一来,要找太清宗要个说法;二来,要找到罪魁祸首何天逍;三来,要搞清楚,他到底修炼的是什么邪门功法。古有刀魔平地惊雷,今有龙族横空出世,‘修仙是唯一修真之道’的定则已被打破,现在又突然冒出个神秘的何天逍……不知道这几件事有没有什么联系。” “正巧我与金仙宗的吴宗主有些交情,我立即去通知她,顺便提醒各个宗派追捕何天逍!”叶申荣道。 易柳尘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们三个继续查找线索,一个月之后,太清宗会合!” 离开景仁村之后,叶申荣向着毒炼宗的方向疾速飞去,他心中已经酝酿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真是太好了,易柳尘的推测正合我意,也给了我一个契机。一干寂灭境界和三名大乘境界……哼哼哼。”他忍不住摸着八 字胡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到了毒炼宗门口,叶申荣跃下工布剑,径直朝化生殿走去。守门弟子认得是天云宗主,自然不敢阻拦。 彭信威被突然闯入的叶申荣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前:“叶宗主,何事如此紧急?” “快去叫吴宗主来,金仙宗的惨案已有新的进展。”叶申荣道。 彭信威眼珠一转,笑道:“有劳叶宗主为此事费神,我立即去叫内人。”言罢,他大步流星地跨出化生殿,往花毒园的方向而去。 叶申荣踱到桌旁坐下,兀自冷笑,他已经注意到了彭信威刚才稍显怪异的神情。“想跟我耍手段,你还太嫩了!”他心道。 没过多久,彭信威与吴素樱一同回到了化生殿。 叶申荣将易柳尘的推断大致一说,吴素樱听了气愤不已:“好一个太清宗!管教不严在先,纵容包庇在后,出了事,那个什么狗屁长老还惺惺作态、贼喊捉贼,此番定要去讨个说法!” “‘贼喊捉贼’还不至于,估计大多数人都被蒙在鼓里,‘管教不严、纵容包庇’的应该只有李原啸和余瑞江两个人。”叶申荣说到这两个名字时眼中精光连闪,当初就是他们杀了自己的四个徒弟。 “既然约定一个月之后齐聚太清宗,那我得赶紧通知几位师妹。不过,在那之前……”吴素樱的双手摸向了背后。 “不过,在那之前,你想用刚研制好的梦魂香先控制住我,是不是?”叶申荣盯着吴素樱。 彭信威与吴素樱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叶申荣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叶申荣的口气变得阴冷起来:“彭宗主,吴宗主,你们俩的胆子可不小啊!” 吴素樱回过神来,手一翻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瓶,呈在叶申荣面前:“叶宗主,你误会了。我本就是想将此毒奉上,刚才吃惊只是不解为何叶宗主会知晓梦魂香已炼成之事。此毒只有淡淡的幽香,不会引起怀疑。” 叶申荣接过小瓶:“哼,最好你们没有动歪心。” 彭信威与吴素樱背上冷汗直冒。 叶申荣老奸巨猾,心思缜密,当初下令让彭信威与吴素樱改进梦魂香时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早早地买通了彭信威身边的人。 彭信威和吴素樱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面对着这么一个难缠又小心的人,只能暗暗无奈地慨叹。眼线就是彭信威最宠爱的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常住于花毒园的毒炼宗弟子。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有叶申荣做靠山,两人根本不敢将那名弟子怎么样。 “如此一小瓶可以迷住几人?”叶申荣问。 吴素樱老老实实地回答:“要看对方的境界如何。若是寂灭境界,至少可以迷住十人以上,大乘境界的话五人左右,若是渡劫境界就不好说了,可能连迷住一个人都不够。” 叶申荣点点头,对于新梦魂香的功效他还是十分满意的:“保险起见,再多制备两瓶,到时都带去太清宗。” 吴素樱已经知道叶申荣想做什么了,躬身抱拳道:“叶宗主,届时我的几位师妹与她们的道侣也会到场,还请高抬贵手。” 叶申荣却问:“此毒可有解药?” “目前还没研制出来……要想不中毒也简单,只需闭气即可。即便被**了,只要不被别人度灵入脑,也能逐渐恢复。”彭信威道。 “哈哈,那就好办了。吴宗主,到时以我三咳为号。与金仙宗有关的人我不会碰。” “多谢叶宗主。”吴素樱长舒了一口气。 …… 一个月之后。 天道山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不是身份显赫,就是境界高超。 其中有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飘渺宗主左傲廉和四长老丘午田,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冷月宗主颜素霜和九长老尹絮瑶,风凌宗主澹台倩和五长邓龙安。除此之外,还有“水木散人”易柳尘、“千里独行”裴雪峰、“过路剑客”于飞鹏、“夜叉探海”亓官应,以及金仙宗的几位长老。 “各位道友请静等片刻,我家宗主还有天云叶宗主马上就到。”说话的正是金仙宗三长老,胡忻莹。 “来了!”易柳尘起身道。南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两个小点。 两人越飞越近,亓官应极目远眺,使劲眯缝着双眼。 “叶某来迟,请各位见谅。”叶申荣离得老远就向众人打招呼。 待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时,亓官应大吃一惊,高声喊了一句:“梦儿!” 听到这个称呼,在场的人都疑惑万分,只有空中的吴素樱皱紧了眉头。 亓官应没等吴素樱落地就迎了上去,欣喜地说:“梦儿,我可找到你了!” 易柳尘、裴雪峰、于飞鹏三人面面相觑,原来令亓官应魂牵梦绕的美貌女子,竟然就是金仙宗主吴素樱! 吴素樱跃了下来,收起仙剑:“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亓官应一怔,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自从在东海黄莹岛见到你开始,我就将你的相貌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怎么可能认错?梦儿,你当 时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我已经是软剑高手了,也修炼到大乘境界了,可是我每年春天去黄莹岛都没等到你……”多年的思念之情刹那间涌上心头,他说着说着竟握住了吴素樱的手。 吴素樱反感地抽回手掌,冷冰冰地警告:“亓官道友,请你放尊重些!” 亓官应又是一愣,喃喃地说:“梦儿,难道你忘记我了么?”他忽而又猛烈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忘记我!你要是忘记了,怎么会知道我姓亓官!” 看到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师妹都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吴素樱真是烦透了眼前这个丑八怪,她一字一顿地说:“亓官道友,你听好了,我叫吴素樱,现在的身份是金仙宗主,也是毒炼宗主彭信威的双修道侣,请你不要再继续纠缠我。” 这对众人来说倒是个新奇的消息,难怪毒炼宗对迅速崛起的金仙宗没有丝毫敌意,原来两家宗主根本就是一对儿。 亓官应惊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难以置信:“梦儿,你,你嫁人了?当初分别时,你不是说你喜欢软剑,希望我转修软剑,等我修炼至大乘境界,就在春分时前往黄莹岛等你吗?我都已经做到了,可你怎么没有等我,却急着嫁人了?不,你骗我,你肯定没嫁人……” “我当初才是骗你。是你对我纠缠不休,我才略施小计。没想到你真的信了,居然转修软剑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了大乘境界,真是恭喜,如此也令我心安了。”吴素樱道。 亓官应一屁股跌坐在地,长叹一声:“梦儿,既然你从未钟情于我,那为何当时还对我那么温柔体贴?” 听到亓官应用这么亲密的词语,吴素樱气恼道:“我当时身负重伤,躲在黄莹岛是为了避开仇家追杀,顺便养伤。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可以救我命的丹药,像你这样的相貌,和我根本不配,我怎么可能钟情于你!” “吴道友,你这话说得就太过分了。我师弟为了你放弃了修炼多年的剑法转修软剑,日以继夜地刻苦修炼才达到了你的要求,每年的春季还会去黄莹岛等候你的出现,没想到满心的期待等来的却是你冰冷的谎言,你还要这么诋毁他的相貌?你的容貌美丽又如何?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道了你的为人之后,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丑陋的一个!”裴雪峰毫不客气地为师弟出头。亓官应多年来的辛苦他部看在眼里,为了爱情,那份坚毅、那份执着让他佩服不已,可凄惨的是事情的结局如此悲凉,出乎意料。 “要不是他对我纠缠不休,我也不会想到此法摆脱他。再说了,对他好就一定是钟情于他么?误会是他产生,纠缠是他发起,谎言是因他而编造,痴情是他执意要做,最后的结果也理应由他自己承担。”吴素樱丝毫不觉得理亏,咄咄逼人。 裴雪峰大怒:“你要是在师弟误会时就说清,他又怎么会恶意纠缠你?你无非是利用了他的误会,骗取了他的丹药而已!” 这时,亓官应站起身来,对裴雪峰道:“好了,师兄不要再说了。当初误会吴道友对我有意的确是我不好。吴道友,其实即便当时你跟我说清楚,我也同样不会吝惜那区区几颗丹药。之前是我失礼了,对不起。”向吴素樱道歉后,亓官应又转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道友,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也让大家看了笑话,还望海涵。正事重要,我们上山吧。”说完,他大步跨上了天道山的台阶。 裴雪峰狠狠地瞪了吴素樱一眼,追上前去。其他人也纷纷朝台阶走去。 几位师妹围了过来,胡忻莹轻声道:“大师姐……” 吴素樱摆了摆手,迈开了步子,心中冷笑:“裴雪峰,亓官应,你们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一会儿就是报应!” 李原啸万万没有想到,易柳尘这么快就再次来到太清宗,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李宗主,我们此次是为了何天逍的事来讨一个说法。”易柳尘开门见山。 李原啸暗道一声来者不善,硬着头皮问:“哦?易先生此话怎讲?” 易柳尘正欲开口,忽然被一声“且慢”给打断了,他眉头微皱,侧首一看,是冷月宗的九长老尹絮瑶。 “李宗主,我来太清宗只是想看一看清雨,其他事情与我无关,不知可否?”尹絮瑶拱手道。 “当然,尹长老曾是清雨的恩师,清雨也一定很想见你。正巧,前几日清雨刚刚回宗,就在卫空峰竹园里。逸卿,带尹长老去竹园!”李原啸吩咐门口的弟子。卢海龙推测出天逍可能与另一位师父在一起后,就立即用灵息玉通知余瑞江带着天遥他们三个速速回宗,在高深莫测的修魔者面前,恐怕余瑞江与花千雪也不是对手。 徐逸卿带着尹絮瑶到了竹园前就离开了,尹絮瑶轻轻步入院中。正巧,花清雨从一间竹屋中推门而出,看到尹絮瑶的瞬间,她愣住了。 尹絮瑶面露微笑,等待着。良久,花清雨泪眼婆娑地大喊了一声:“师父!”而后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 尹絮瑶也动了情,热泪盈眶,抚摸着花清雨的头,轻声道:“清雨,你还好么?师父来看你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弄巧成拙 ()“师父,你这次闭关修炼的时间可真长……”花清雨道。自从和花千雪一起入住竹园之后,花清雨曾去过冷月宗几次,可尹絮瑶一直闭关未出。一晃好些年过去了,尹絮瑶已经顺利达到了寂灭中期。 “听闻你被太清宗余长老带走医治丹田之后,我就安心了不少,正好修炼到紧要关头,所以就闭了关。没想一修炼就过去了这么久,修仙界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不过,我还是最担心你的伤势。怎么样,你的丹田恢复了吗?”尹絮瑶关切地问道。 “已经完好了,不过……”花清雨忽然踌躇起来,为难地说,“师父,请恕徒儿不孝,为了报答花前辈的恩情,如今早已拜入花一脉门下……” 尹絮瑶微微一笑:“没关系,当初李宗主已托人带了口信给我。花千雪治好了你的丹田,你拜她为师是理所应当之事。” “多谢师父谅解。” 听到院中两人说话的声音,余瑞江同花千雪从房中走了出来。 看到是尹絮瑶,余瑞江道:“原来是尹长老。” “余长老,各路高手会聚太清宗,似乎是为了令徒何天逍而来。你快过去看看吧,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妙。”尹絮瑶道。 “多谢尹长老提醒。”余瑞江略一颔首就急匆匆地直奔道德殿而去。 尹絮瑶打量着花千雪,拱手道:“这位一定就是花道友吧。多谢你治好了清雨的丹田。” 花千雪微笑着摆了摆手:“抢了你的爱徒,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呢。对了,不知此次来太清宗的高手都有哪些?可有毒炼宗主彭信威?” “彭宗主没有来,不过来了他的道侣金仙宗主吴素樱。另外还有……”尹絮瑶将其他人陆续报了一遍。 “金仙宗主吴素樱?”花千雪皱起了眉头,“吴素樱”三个字,让花千雪忽然想起了一个近乎淡忘的人,心道:“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花道友?”见花千雪皱眉不语,尹絮瑶疑惑地喊了一声。 “尹长老,清雨,你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吧。我突然有急事要办,先告辞了。”回过神来的花千雪也匆匆地离开了竹园。 花千雪也想去道德殿。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后山三殿的炼丹房。冲进炼丹室后,她抄起长桌上最角落里的一个小瓶放入怀中,连门都来不及关就跑了出去。 “吴素樱,吴素樱……但愿我想错了。”花千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倘若猜对了,过去晚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道德殿内的气氛十分紧张。 “易先生,你怎么能仅凭如此微小的迹象就对我宗妄加猜测?”李原啸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果熟而知万物硕。’迹象虽小,却揭示了事情的真相。”易柳尘淡然道。 李原啸扫了一眼其他几大宗派的人:“那你们呢?也怀疑我太清宗包庇凶手吗?” 赤日宗六长老钟瑞奇摸着胡须道:“非也,太清宗数百年的清誉,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怀疑的,仅仅是李宗主而已。” “哼,既然如此,朱鸿烈他怎么没有亲自来?” “我此次前来与赤日宗无关,我是为了内人而来。”钟瑞奇微微一笑,拉住了身旁一位女子的手,竟是金仙宗的长老胡忻莹。 “我也一样,希望李宗主不要误会。”夜离宗八长老谭鹰彪也揽过金仙宗的另一名长老。 李原啸这下明白了,这两人前来并非是依朱鸿烈与郭云朝的意思。他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一些。 “那左宗主、澹台宗主、颜宗主、还有叶宗主呢?”李原啸又问四位宗主。 澹台倩客气地说:“我只是陪同我宗邓长老而来,别无他意。邓长老的道侣恰好也是金仙宗的长老之一。” 相比澹台倩,左傲廉的口气就生硬了许多:“李宗主,我只相信事情的真相。另外,我宗丘长老的道侣乃是金仙宗的夏长老,于情于理我都该走这一遭。” 颜素霜则微笑道:“我本不想来的,只是尹长老思念徒弟心切,我正好陪她来一趟。另外,被灭的九霄宗原属于飞龙郡,我也想弄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 金仙宗几位女子的双修道侣竟然都是六大宗派中长老级别的人物,李原啸有些吃惊。“叶宗主,贵宗只来了你一人。难道你的道侣也是金仙宗之人?莫非就是吴宗主?”李原啸当然知道这不可能,如此一问只是为了让两人难堪。 叶申荣竟丝毫不生气,大笑道:“李宗主误会了,我哪有那个福气能娶吴宗主?吴宗主乃是毒炼宗彭宗主的道侣。最近五件惨案中有三件发生在我骧龙郡境内,天云宗作为骧龙郡第一大宗,我当然要过问一番。此外,易先生与裴、亓官两位道友调查凶手之时,我也在旁陪同,此番前来做个见证乃是分内之事。” “李宗主,为何你对何天逍之事避而不谈,反而十分在意谁来或谁不来呢?只要行得正,坐的直,即便满天神佛下凡而来又有何惧?”吴素樱道。 李原啸道:“有什么好谈的?何天逍是我的外孙没错,但早已放弃修仙,如今不知去向。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吴素樱冷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说完,她拍了三下手掌,道德殿的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李原啸定睛一看,竟是七长老刘云卫的道侣贺海若。“贺道友?”他惊讶万分,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贺海若道友,乃是太清宗七长老刘云卫的双修 道侣,也是我金仙宗的二长老。”吴素樱的话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人数不多的金仙宗为何会迅速崛起?这下真相大白了。一共六位长老,居然都与大宗派的长老双修。难怪之前吴素樱有能力彻查各个修仙宗派的重剑高手,她依靠的就是这复杂的人脉。 “诸位道友,我已在太清宗居住多年。据我所知,何天逍本是宗内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在十四年前曾与胞弟何天遥、师妹朱晓敏一起跟随宗内三位前辈外出修炼,两年后回宗,何天遥、朱晓敏结婴成功,何天逍却失败了。十一年前,何天逍忽然离开宗派,不知所踪。李宗主曾派人在附近州城寻找,但没有找到。”贺海若所说的这些都是众人已经知道的,只是更加详细,她略一停顿,继续说,“另外,就在几个月以前,李宗主又派出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下落。” 贺海若话音一落,道德殿中一片哗然。如果十一年前寻找何天逍还在情理之中,那最近这一次就解释不通了。 易柳尘朗声道:“各位,贺道友的消息与我的推测恰好相符。十一年前何天逍并未失踪,而是藏身在东石山下的景仁村。他真正失踪正是在最近的几年,失踪的原因就是修炼了邪门功法而走火入魔!各位大概不知道,景仁村部百姓都已被人残忍地杀害,并且埋在了农田之中!” 易柳尘的话就如同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面对着众人的猜疑,李原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寻找何天逍是我下的命令!”卢海龙忽然跨进了道德殿,“几个月之前我从术藏宫归来之后,让竹园的三名弟子下山寻找何天逍。他毕竟是本宗弟子,又是李宗主的外孙,之所以不声张正是为了太清宗和李宗主的名声,这有何不妥?” 卢海龙前些日子离开太清宗,去了苗昊商和姜桓谷隐修之处,如今回来得正是时候。 卢海龙一来,其他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连易柳尘都要客气地称呼一声:“卢道友。” “各位道友,我以自己的信誉、以太清宗近千年的清誉担保,倘若真是何天逍做下的恶事,我与李宗主决不姑息!不过,如果没有绝对的证据就胡乱猜测或是胡搅蛮缠败坏太清宗的名声,也休要怪我不客气!”脾气一向不错的卢海龙这回是真的发火了。 “我等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逼迫李宗主交出何天逍,只是为了要一个说法而已。既然有了卢道友的担保,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希望贵宗尽力搜寻何天逍的下落,等找到他之后,一切自然会拨云见日、水落石出。”易柳尘起身道,“卢道友,李宗主,多扰了。易某告辞。”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也一起道别,准备离开了。 这是叶申荣最后的机会了。他忽然轻咳三声,吴素樱心领神会,悄悄拔掉了三个药瓶的瓶塞,同时屏住呼吸。清淡的幽香立即在大殿中弥漫开来。 看着众人迷离的眼神,叶申荣喜不自胜,正欲放声大笑,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叶宗主,你没事吧?”他惊而回头,太清宗五长老余瑞江不知何时已站在道德殿门口。 “怎么梦魂香对他不起作用?”叶申荣心中既焦虑又不解,这下可麻烦了,有余瑞江在场,根本没有机会控制住其他人。 接着,让叶申荣更加绝望的事发生了,忽然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剧烈的恶臭,将梦魂香的香气一扫而空,众人的眼神部恢复了正常,对他们来说,之前的迷离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恍惚而已。 “呀,怎么这么臭!”裴雪峰捂着鼻子夸张地挥着胳膊。 捏着鼻子的亓官应瓮声瓮气地说:“好像是谁放屁了,真是臭不可闻!” 于飞鹏靠近叶申荣,轻轻一嗅,顿时眉头大皱,推了叶申荣一把:“叶宗主,你可真没修养!” 被于飞鹏这么一推,呆滞的叶申荣才回过神来,这股恶臭竟然是从自己的臀部散发出来的。他心中明白,梦魂香必然是被谁给解了,而且还顺便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了个大丑。“呵,各位道友,实在抱歉,来这里的途中我贪了几杯酒,吃了点下酒菜,现在肚子不太舒服,一时没有忍住,想必是菜肴的问题。望各位海涵!”叶申荣没办法,只得编了个谎言承认了,谁让自己的屁股就是恶臭的根源呢。 “应素舞,果然是你!”花千雪从余瑞江的背后闪出来。 吴素樱大惊失色:“赵千雪!你不是在无忘谷么,怎么会在这里?”此时,她突然想起,彭信威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因为早先的梦魂香被高手识破,所以叶申荣未能成功控制住苗昊商。吴素樱还以为是某位太清宗的高手,原来就是当初的同门师妹赵千雪! 花千雪鄙夷道:“你这个败类,竟然没有死!我就说彭信威怎会有如此能耐,原来乱神散是出自你手!可惜你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就研制出了乱神散,也早已有了解药。” 吴素樱狡辩:“什么乱神散,我不知道!” “千雪,怎么回事?”卢海龙问。 “各位,你们方才是否感觉到一瞬的眩晕?那是因为她放毒了!”花千雪一指吴素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瞪向了吴素樱。 “难怪刚才有股莫名的香气让人精神恍惚,原来是你在捣鬼!”易柳尘一把掐住了吴素樱的脖子。 “各位有所不知,她原名叫应素舞,与我一同拜入花一脉门下,可后来家师花逸琴发现此人心术不正,竟然刻意用美貌勾引无辜百姓试毒,因此将其逐出师门。当时家师渡劫在即,无暇分心,遂命我清理门户。我一路追杀至东海 后失去了踪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她又冒出来化名‘吴素樱’继续为害他人。应素舞,我看你此次往哪儿逃!”花千雪抽出了淀舞仙剑。 联想起在天道山下吴素樱与亓官应的那一场感情纠葛,众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竟敢暗害我们!”裴雪峰怒道。 吴素樱被易柳尘掐着脖颈,脸憋得通红,“呜呜”地哼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等贱人,留她作甚!”叶申荣突然大喝一声,抽出工布剑猛地刺入了吴素樱的心窝。 “别!”亓官应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扑哧”一声,鲜血满地,吴素樱一命呜呼。 叶申荣舒了口气:“亓官道友,这个妇人骗你在先,害人在后,莫非你还对她余情未了不成?” 亓官应冷哼一声:“叶宗主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亓官应岂是拿得起放不下之人?只是在杀她之前,应该先弄清她的目的和动机。” 易柳尘走到门口,将吴素樱的尸体往殿外空地上一掼,回身道:“叶宗主的确是莽撞了些。不过人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了。赵道友,不,应该是花道友,花一脉不是一脉单传么?尊师花逸琴怎么会收下两个徒弟?” 花千雪解释说:“本脉祖师并未定下一脉单传的规矩,只是收徒条件颇为严苛,要寻找一个继承衣钵的徒弟费心费力,所以列位祖师都是收得一徒之后就尽心教授功法,不再收徒。我与应素舞都是孤儿,遇到家师之时正一起沿街乞讨,家师见我二人资质都不错,因此破例收了两个徒弟。算起来,应素舞还是我的大师姐。” “千雪,乱神散可是你解的?”卢海龙问。 花千雪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正的乱神散无色无味,应素舞炼制得还不到家。她潜心研制,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道我脉祖师早已创出此毒,连解药都研制出来了。” “花道友,不知乱神散有何功效?”易柳尘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不像是什么致命的奇毒。 “迷惑心神,从而受人控制,永世不得解脱。” “好个恶毒的女子!”裴雪峰骂道,“师弟,还好她拒绝了你,要不你被她控制了都不知道!” 亓官应默默无言。 易柳尘眉头微蹙,盯着花千雪道:“想不到花一脉竟然研制出了如此可怕的奇毒……” 众人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余瑞江挺身上前,替花千雪辩护:“花一脉创出此毒已久,但从未害过他人。再说,除乱神散之外,花一脉能杀人于无形的奇毒也不知道有多少种。易先生如此一言,是不是有些太杞人忧天了?” 花千雪也十分不满:“易先生,要是我有异心,又怎会出手救你们?你太小瞧我花一脉了。人性,是我脉收徒的重要条件。” 易柳尘顿默数息,开口道歉:“易某一时过于小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花道友海涵。”言罢,他向花千雪欠了欠身子。 “那这些人该怎么办?”于飞鹏指着应素舞的几位师妹。 “同流合污,一并杀之!”叶申荣手提工布仙剑,杀意凛然。 几位女子闻言,尽皆惊慌失措,一边纷纷叫嚷申辩自己的无辜,一边望向了双修道侣。可这种情况下,那几位长老也不敢公然站出袒护,纷纷低头不语,孰若无睹。 裴雪峰、于飞鹏、亓官应三人纷纷拔出仙剑,李原啸却愠怒道:“三位,太清宗道德大殿不是给你们清理败类的地方!这几人是你们带来的,也请你们带走!” 易柳尘道:“李宗主所言极是。这几位女子都是几大宗派长老们的道侣,他们自会处理,我们这些散修就不要插手了。卢道友,李宗主,余长老,花道友,我等告辞了。” 四位散修者离开后,花千雪扫了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女子:“应素舞研出此毒应该不会轻易告诉这几人,毕竟人多嘴杂。但应素舞是否受了他人指使,这可就说不定了……”上一次叶申荣和彭信威就心怀不轨企图控制苗昊商,这次肯定也逃不了干系,只是没有证据,她不好明说。 胡忻莹求饶道:“李宗主,卢前辈,我等真是不知啊,我们长年居住在其他宗派,并不和大师姐在一起。这次也是为了金仙宗的事才聚到太清宗……” 胡忻莹的话引起另外几位女子的连胜附和,再度讨饶起来。 卢海龙一挥衣袖:“你们几个不必向我求饶,相信各位长老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们走吧。各位宗主,长老,不送!” 没想到此次齐聚太清宗竟会有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原本气焰嚣张的几位长老如今反而出了大丑。卢海龙下了逐客令,他们赶紧拉着自己的道侣灰溜溜地离开了。 澹台倩与颜素霜两人之前的话并未说得太满,此时相较之下也更加从容。澹台倩向卢海龙等人客气地拱了拱手,离开了道德殿。颜素霜则同余瑞江还有花千雪一起去竹园找尹絮瑶了。 待众人部离开之后,贺海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泣道:“求卢前辈和李宗主饶我一命……” 李原啸瞥了她一眼,问卢海龙道:“师父,贺海若是刘长老的道侣,该如何处置?” 卢海龙道:“饶过你可以,不过你得发誓以后安心与刘长老双修,不得再起他心,也不许回金仙宗去。若是能做到,你就起来吧。” 贺海若大喜,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 “另外,你还得说清楚,秘密寻找何天逍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卢海龙突然提高了嗓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有不甘 ()天逍戴着斗笠,在潭州的一条小巷中慢慢地行走。 “萧前辈不是一直不许我出岛么?怎么会突然让我来买什么草药……”他心中甚是不解,“星风海阔,小岛零落,还布下了法阵,即便有人经过也不会察觉,有什么要紧非得炼制丹药?” “满天星……这药名还真是独特,之前的几个州城所有的药铺都问了个遍,不论掌柜还是伙计,都一概不知,难道是天焰大陆特有的草药不成?亦或是在青龙大陆根本不叫这个名字?潭州是骧龙郡南部较大的州城了,若是此处再没有就麻烦了,难道还要一直往北找到亢龙郡去?”天逍扶了扶斗笠,轻轻摇头。。 刚才他已经询问过城中百姓,潭州最有名的大夫就在城北这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天逍决定向他打听打听。 “小巷最里头的一家……到了,就是这儿!”天逍抬头一看,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的牌匾陈旧斑驳,写着几个褪色的大字:“春风斋”。他莞尔一笑,心想:“这么个古朴破旧的小楼,倒起了个风月场所的名字。听闻医术高明之人大多脾气古怪,看来的确如此。” 天逍跨上台阶,抬起手刚想拍门上的铜狮吞环,门却忽然自动向里打开了,一股怪异的发霉气味扑面而来。他向里面望了望,房中一片阴暗,只能依稀看到一张方桌和几把破旧的木椅,还有最里面的楼梯。 “既然来了,为何伫足不进?”从楼上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天逍一愣,人在二楼,刚才是如何开的门?“能察觉到门外有人,还能隔空开门,这个大夫似乎是个高手哩……”他跨进房中,转身关上了大门。 门一关,房中就更黑了,天逍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借着窗外透进的些许光线,他看到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大小的席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有一人正背对着楼梯,单肘撑地躺卧在席子上,他的姿势有点奇怪,整个身体向内稍稍倾斜,但却不倒。 此人身穿灰衣,头发花白,腰束一条绿色绳带,脚上蹬着一双草鞋。 天逍微微一笑,摘下斗笠,对着背影拱手道:“原来神医竟是一位修仙者,失敬。” “哦?你如何知道我是修仙者?”那人没有转身,仍然保持着躺卧的姿势。 “客人未进而知,此为其一;身在二层开门,此为其二;年长底气十足,此为其三;倾身侧卧不倒,此为其四;灰衣右肩破损,此为其五;脚穿草鞋无茧,此为其六。由此六点,我猜测你是修仙者,而且境界不低。” “观察得倒是仔细。可这几点中除了第一、第二条之外,其他的几条似乎并不能得出你推测的结论,我很好奇,你且说来听听。” 天逍解释道:“方才在楼下听到您的声音,似乎年长,您灰白的头发证明了我没听错。但我却注意到,不论在楼上还是楼下,您的声音始终强弱如一,清晰细密,底气充沛,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您侧卧时身体内倾,但却稳固不倒,是浑身筋肉强力的证明。而您之所以侧卧内倾,应该是为了避免背上仙剑剑锋触地而养成的习惯。而您衣服右肩上的破损正是长年与剑套摩擦留下的。 您脚穿草鞋,但脚踝后跟却并没有磨出老茧,说明您不常走路。但行医者怎会不天南地北四处采药?所以我猜测,您御剑飞行的时候比较多。 结合这几点,加上您灵识探人、灵力开门的功夫,我推断您应是境界高超的修仙者无疑。” 老者忽然坐立起来,转过身对天逍大笑道:“你的理由太过牵强。 先说第一点,刚才我正好在窗边,看见了你,所以知道门外有人。 第二点,我行医之处就在这二楼,屡屡下楼开门太过麻烦,所以做了个小小的机关,楼上一拍墙,楼下就开门。 第三,这座小楼家什甚少,稍显空荡,故在楼上说话,楼下也可听得真切。 第四,侧卧身体内倾,是因为我左腰生了一个瘤,倾而不倒只是多年形成的习惯。 第五,衣服右肩磨损是因挑水所致,与剑套无关。 最后一点,”老者指着脚上的草鞋,“此草名为柔茵草,特点就是细软顺滑,故不磨脚。另外,我只开方,从不配药,所以也不必外出采药。你不见我这两层小楼中连一根草药都没有么?” 天逍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面容削瘦,目光仿佛鹰一般锐利有神,一尺长须过腹。对于他的解释,天逍当然不信,既然老者不愿承认,他也不再多言,简单表明了来意:“老丈,听人称赞您是位盖世神医,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满天星’这种草药?” 老者并未回答,而是凝视了天逍片刻,开口道:“你过来坐下,让我给你号一号脉。” 天逍不解,疑惑地走了过去。老者抓住天逍的手腕,闭上双眼,一手摸着胡须,仔细地感受着脉搏。 许久,老者睁开双眼,盯着天逍问道:“小子,你是从何处听到‘满天星’这个名字的?找这种草药做什么?” “老丈,难道您知道此草药?我受一位前辈所托,寻‘满天星’炼制丹药。” “唔……”老者沉吟许久,回答却让天逍再度失望,“我从未听说过这种草药。” 天逍叹了口气,连神医都不知道,看来萧前辈交代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老者忽然话锋一转:“我不知道并不代表一定没 有,一个人的见识毕竟有限。不过,有一人肯定知道‘满天星’是否存在,就看你有没有机缘认识了。” “哦?是谁?”天逍内心又升起了希望。 “听闻修仙界中,唯花一脉医术最为高超,你若能认识当世花门人,可以向她打听。花一脉传承近千年,对于草药的记载一定极为丰富。若是她也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老者道。 天逍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呢?花一脉的医术独步天下、盖世无双,当世门人正是师娘花千雪,只要找她问问不就清楚了?自己不便露面,让天遥代劳即可。正好还能悄悄探望一下久违的师父与外公。 “多谢前辈提醒。告辞了。”天逍起身,向老者拱手行了个礼,转身下了楼。 老者哈哈一笑,目送天逍下了楼。等天逍出了小楼之后,他轻轻一挥衣袖,门再次紧紧闭上了。 打定了主意,天逍就不再耽搁,直接向北出了城,往天道山的方向行进。白天他不敢御刀,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才升空飞行。反正萧前辈让他三个月内返回小岛,时间绰绰有余。 …… 这一日,天逍到达了骧龙郡的王都建州。此时已是晌午时分,天上又忽然下起了雨,于是他打算找个茶馆休息一会。 街上的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从天逍的身边经过。忽然,长街远处的两抹紫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太清宗!”天逍看到久违又熟悉的衣袍,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亲切感,他快步追了上去。 那两位弟子进了一家酒楼避雨,天逍也跟了进去,在两人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浓茶和一盘糕点。 那两名太清宗的弟子则点了一壶润香流和几个小菜,边对饮边交谈了起来。 “李师兄,这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其中一人说道,“我还想趁这几年时间好好修炼呢!” “谁知道啊……可能要等与妖兽开战之后才能回去吧。对了,孙师弟,你是不是快突破到空冥境界了?”李师兄道。 孙师弟仰头喝了一盅酒,叹道:“是啊,唉……还剩下不到四年时间,本来就不充裕,偏偏又因为此事耽搁了。李师兄你就好了,正巧升入空冥,剩下的时间只要巩固境界就行了。” 天逍在旁边仔细听着。那位李师兄看着有些面熟,可能在宗内见过,而那位孙师弟则完没有印象。听两人的口气,似乎是接受了什么紧急的任务。 李师兄给孙师弟满上了酒,安慰道:“人在山下,等于是自由了。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要学会变通,在山下也能修炼不是?白天寻人,晚上练剑,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问我。” “寻人?寻的何人?”天逍心中疑惑,侧耳继续听着。 “毕竟不如宗内啊,天道山上灵气也浓郁……但愿能顺利突破吧,提升一个境界,在仙妖大战中存活的可能也大了些。”孙师弟道,“李师兄,你真的看见易先生了?他长什么模样?” “易先生从道德殿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他了。他长发齐腰,左边一半是蓝色,右边一半是绿色,面容十分年轻,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他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长相都很奇特,有个人又瘦又高,跟个竹竿似的,还有一个胖子,那长相实在是……我都没法形容,真是丑到家了。”李师兄摇头笑道。 孙师弟凑近了轻声道:“咱太清宗那两位大乘后期高手还不是一样奇怪?一个瘦小如猴,使得却是柄重剑,还有一个又胖又壮,可偏偏用了柄‘针’一样的细剑,真是好笑,他们俩换一换还差不多……” 旁桌的天逍听得一清二楚,他呷了口茶,暗自好笑。 李师兄也压低声音说:“或许每位高手自有独特的风范吧。听说那一日其他六大宗派的人和几位散修者齐聚太清宗,个个来者不善,气势汹汹,要不是卢前辈及时赶回,李宗主差点儿应付不过来呢。” 天逍皱了皱眉头,他回想起当初游龙郡探宝之后,因为七星剑的消息而引起六大宗主齐聚太清宗的事。那么这次六大宗派齐聚太清宗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都是那个该死的何天逍引起的?要不是为了寻他,我也不会浪费这几年的时间。”孙师弟抱怨道。 天逍端茶碗的手抖了一下。 李师兄说:“孙师弟,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当初他在宗里的名声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才隔了多少年啊,他居然能杀得了洞虚境界的高手!所以师父才命我们一定要与张师兄他们会合之后再一起行动。” 天逍将茶碗放下了。自己几年前就被萧前辈掠到了小岛上,几时曾杀过什么洞虚境界的高手? “嗨,李师兄,一个败类而已,你佩服他做什么?”孙师弟的口气很是不屑,“没有毅力,经不起打击,现在不知跟谁学的邪门功法,专找小宗派下手,柿子专挑软的捏,有什么能耐?简直是丢我们太清宗的名声!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过去有多天才我不管,现在他即便再强我也看不起他,白瞎了萧师姐这么个大美人为他牵肠挂肚的。” 天逍攥紧了拳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污蔑自己,而且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啧啧,说起萧师姐,我可有好些年没看见她了。最近刚入宗的几位师妹,没一个好看的。”李师兄慨叹。 孙师弟笑道:“李师兄,即便看 到了萧师姐又能如何?人家的心思又不在你身上。要说咱们宗里最漂亮的几位姑娘,可都在竹园里呢。唐师姐和朱师妹没希望的话,那位花一脉的清雨师妹也可以啊,李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哪里敢啊。清雨师妹那个师父,好像叫花千雪来着,可是厉害得不得了,听说上回司雾峰的彭师兄就是因为这事去了竹园,在清雨师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花千雪狠狠骂了一通,哈哈,可丢大人了。” “师兄……”孙师弟忽然握住了李师兄的手,眼睛瞟了瞟天逍的方向,他留意到,从刚才开始,旁边这个带着斗笠的人举止变得怪异起来,不喝茶也不吃糕点,似乎在偷听两人交谈。 没等两人起疑,天逍先站起身来,指着两人的桌子招呼小二道:“小二,给两位道友再上一大坛好酒,四盘小菜,与那桌一起部算在我的账上!” 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噔噔噔”跑下楼去了。 见天逍如此豪爽客气,李师兄起身拱手道:“原来阁下也是位修仙者。多谢道友慷慨!” 天逍压了压斗笠边沿:“两位道友不必在意,我乃是一介散修,仰慕贵宗已久。今日得此机会,定要与两位痛饮一番。” 李师兄对着桌旁的空椅伸出手来:“请!” “道友戴着斗笠多有不便,何不摘去?”待天逍坐下后,孙师弟道。 “我……相貌生得丑陋,从小就带着斗笠轻纱遮挡,摘去怕扫了二位道友的酒兴。”天逍搪塞道。 孙师弟微笑道:“道友言重了,我太清宗弟子岂是以貌取人之辈?道友不必忌讳。” 李师兄被天逍请了客,心情大好:“哎,孙师弟,既然这位道友不便露面,我们就不要勉强。常言道‘相逢即是缘’,既然有缘,知不知道真面容又有何妨?以友论交,看重的不是面,而是心。” 小二抱着一坛润香流还有一摞大碗上来了,以他的经验来看,要大坛酒的客人心胸必定豪迈,不会稀罕那小小的酒盅,定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主。 天逍为两人和自己倒满了酒碗,端起来说:“没错!冲着兄台这句话,我先敬二位!”天逍将黑纱撩开一个小缝,小心不露出面容,喝下了那碗酒。 李、孙二人也举碗示意,一饮而尽。很快,下酒菜就上齐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三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趁着兴头,天逍装作不经意地问:“方才不小心听到了二位兄台的谈话,好像是宗内出了什么大事?不知可有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李师兄道:“我说兄弟你肯定是隐修了许久吧?要不怎么连最近修仙界发生的大事都不知道?” “的确,李兄莫笑,我这是隐修之后头一次下山。” “兄弟贵姓?”李师兄问道。 “免贵姓萧。”天逍随意诌道。 “萧兄弟,这事还得从我宗的一名弟子说起。此人姓何,名叫天逍,在十多年前因为结婴失败而放弃了修仙,离开宗派之后不知所踪。可最近不知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修为大长,连续消灭了几个小宗派,连洞虚境界的高手都被他杀掉了。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这次正是奉了师门长老之命,下山寻他。”李师兄道。 天逍疑惑地问:“哦?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孙师弟道:“那倒不是。见过何天逍的人都被他杀了,但是他杀人后留下了字迹:‘杀人者,何天逍’,简直太猖狂了。” 天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在冒充自己行凶!“如此说来我倒是不信,他既然放弃修仙了,怎么可能会修为大长?结婴失败应该是和合境界吧,仅仅十来年就能杀掉洞虚境界的高手?字迹可能是冒充的,不足为据啊。”天逍不解,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就没人发现么? 李师兄摇头叹息:“萧兄弟,你有所不知。根据‘水木散人’易先生的推测,那何天逍之所以放弃修仙,如今又修为大长,是因为他修习了邪门的功法所致,而且已经走火入魔了,否则他不会那么丧心病狂,灭了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几个小宗派。更可恶的是,他还屠戮了骧龙郡金仙宗的一干弟子,当时还有许多其他宗派的弟子包括太清宗的弟子在内,都被他一并杀了呢!” 天逍愣神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他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自己失踪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那位“萧前辈”,还能有谁?难怪他经常夜间外出,原来是干这等勾当去了。 此时此刻,天逍的心中五味杂陈,震惊、怨恨、懊恼、失望、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间,有人冒充是明摆的事,那个易柳尘为何非要把账算在自己头上?别人不信也就罢了,可怎么连师门长辈也不信任自己?若非经过李原啸的同意,太清宗的长老又怎么会派弟子下山来寻自己? “易先生的推测可有证据?”天逍心有不甘地问。 “听说有吧,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知道的不多。下山寻人是宗主亲自下的命令,应该是错不了的。”李师兄道。 孙师弟端起酒碗:“如今修仙界各大宗派都在寻找何天逍,可就是不知道他藏在哪里。算了,那个败类丢了宗门的脸,不提也罢,别让他扫了我们的酒兴,来,干!” 天逍默默地举起酒碗,喝干了里面的酒,原本醇香可口的润香流,现在却仿佛毒药一般灼烧着他的喉咙。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误会加深 ()“萧兄弟,不知你来建州所为何事?”那位李师兄问道。 天逍回过神来:“我是奉了师父之命下山寻找一种药材,途经建州而已。” “不知萧兄要寻的是什么药材?建州已经是骧龙郡最大的州城了,若是此地的药铺都没有,其他的地方就更不用提了。”孙师弟道。 李师兄笑道:“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寻常药店中的那些常见的药材对我们修仙者来说没多大用处,萧兄弟要找的必定是珍稀奇药。我没说错吧?”他转过身拍了拍天逍的肩膀。 “呵,也算不上珍稀。不提这个了,我们喝酒!”天逍嘴上敷衍着,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在离开建州之后要火速赶往天道山,白天步行,晚上御刀,尽早见到李原啸和卢海龙,把自己不是凶手的事说清楚。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道:“两位兄台,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后会有期。” 天逍没等答话就像一阵风似地下了楼,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出酒楼的大门时,正好又有几名太清宗的弟子往里进,他与打头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连斗笠都撞掉了,他连忙在空中接住斗笠重新扣在头上。那人冷不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刚想开口责怪几句,可天逍却抛下一句“抱歉,我有急事!”就匆匆跑开了。 “张师兄,你没事吧?”那人身后的一名太清宗弟子问道。 “被撞一下而已,能有什么事。”他一边回答,一边望着天逍跑远的背影。方才尽管天逍的动作很快,面容在他面前一闪而过,他并没有看得真切,只是隐约觉得此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正在楼上喝酒吃菜的李师兄忽然一拍大腿,高声叫道:“糟了!” 孙师弟被他吓了一跳:“什么糟了?” 李师兄“腾”地起身,一拳捶在孙师弟的肩膀上:“傻,被骗了都不知道!那小子酒钱没付就跑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追他!”说完他直接奔向窗边纵身跃了出去,左右一看,只见到远处天逍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过街角。他拔腿就追,可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声大喝给叫住了:“李东昊!” 李东昊站住了脚,回身一看,喊话的那人阴沉着脸,身后还有几位同门弟子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只得放弃了对天逍的追赶,恭敬地喊了一声:“张师兄。” “有楼梯不走,却从二楼翻下,成何体统!大庭广众,岂不给太清宗丢脸?”张师兄训斥道。 李东昊老老实实地认错:“师兄教训的是,我一时情急,没顾上许多,以后绝不再犯。” “何事如此惊慌?孙师弟呢?” 李东昊如实回答:“刚才有个骗子点了一桌酒菜说要请我们两个,可吃了一半突然找借口溜了,我正想去追他要钱。孙师弟还在楼上等着呢。” 张师兄身后那几名弟子闻言,纷纷掩面偷笑。 张师兄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了区区几个酒钱,丢不丢人!两个人都没脑子,被骗也是活该!” 那几位弟子“哧哧”地笑出了声,尽管李东昊满心郁闷,也只能继续认错:“师兄所言极是。” “把孙师弟叫下来,结账走人!” 李东昊应了一声,跑进了酒楼之中。 “难怪刚才那个人神色慌张,原来是个骗子。”张师兄心想。 不一会儿,两人一起走了出来,李东昊的神情有些惊讶:“原来那个小子不是骗子,他已经把账给结了。” 其实天逍在下楼时就抛给了小二几两碎银,付酒菜钱是绰绰有余了。 “还好你没追上,要不我们太清宗的脸往哪儿放!”张师兄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地嗔道。 “说起来那个人还真是奇怪,”孙师弟说,“起初他一动不动,我以为他在偷听我们谈话,后来他说要请我和李师兄喝酒,可他从头到尾都没碰过那些菜,酒也只喝了两碗,然后就说有急事要先走。李师兄以为他金蝉脱壳溜了,我却半信半疑,他若真是骗子,早该大快朵颐才对。果然,刚才一问小二,连账都结了。” “兴许人家是真有急事呢。”李东昊道。 张师兄却有些怀疑:“他在喝酒时说过什么?” 孙师弟答道:“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自己是个散修,奉师命下山寻找药材。其余时间都在和我们谈论何天逍的事,他与世隔绝太久了,居然连修仙界的大事都不知道。” 张师兄突然停住了脚步,听到“何天逍”三个字令他心头一震,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面容,不正是何天逍吗?以前在宗内只见过几面,又时隔这么多年,居然没认出来是他!这下可糟糕了,要找的人就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快追,那个人就是何天逍!”张师兄朝着天逍跑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其他弟子反应过来之后也纷纷追了过去,街上的行人疑惑万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逍出了建州北门之后,沿着西北方向的一条小路疾奔。在酒楼门口撞到的那个人他认得,是太清宗洞虚后期的弟子张常荣,论 修为只比陆柏峰弱上少许。天逍不确定张常荣是否看清了自己的面容,也不确定他是否认得自己,保险起见,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张常荣一行人追到城北大门,问了问守城士兵,刚才的确有一位带着斗笠的黑衣人匆匆出了城。 等追出城北,张常荣极目远眺,没有发现何天逍御剑的身影,看来他是沿着道路逃走了,按理跑步是比不上御剑飞行快的,可张常荣却犯了愁,岔路太多,不知何天逍往哪个方向去了。 “师兄,我们分头追!”李东昊道。 张常荣何尝不想,但几位师弟根本不是何天逍的对手,冒然地分开行动恐怕有失。 “我沿着这条小路追,你们几个三人一组,分别沿另外两条小路追。他一身黑衣太明显,不会从大路逃的。发现行踪之后切莫动手,两人继续跟踪,一人用灵息玉传信与我。若是追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就回来吧。”张常荣下令道。 于是,一行人分成了两组,沿着两条小路飞走了。张常荣也沿着最左边的岔路疾速飞去。 天逍跑了许久,放慢了脚步,“看样子张常荣应该是没有察觉到吧。”他心想。 雨依然没有停,天色阴霾,道路泥泞,搅得天逍心烦意乱。一路上他想了许多,到了太清宗该如何避开他人找到外公或者卢前辈?如果他们不相信自己又该如何?即便相信了,他们能有办法帮自己洗脱罪名吗?“毕竟我修练的是魔功,想在他人面前现身解释一切是万万不可的,而且说出真相的话还会牵连到萧前辈……”一想到萧前辈,天逍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呸,害我害得这么惨还替他着想干什么?算了,不管他,等回到宗里我就把一切都说清楚,大不了一死嘛,堂堂正正地死去也比偷偷摸摸地活着要好!不,不行,这样说不定会牵连了外公,连同给整个太清宗蒙羞……”天逍越想越纠结。 不过他还是想通了一点,卢海龙和李原啸下令寻找自己,想必是误解了自己或是碍于他人的压力所致。以他二人的心性,只要自己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至于之后的事该如何处理,就让他们两人想办法好了。反正卢前辈和外公都聪明得很,一定能想到一个万之策。”想到这里,天逍心中坦然了不少。 “哈哈,何天逍,看你往哪儿跑!”空中忽然响起张常荣的声音。运气不好,他选的路正是天逍逃走的方向。 天逍吓了一跳,既然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他只得无奈地说:“张师兄,事情不是我做的。” “住嘴,别叫我‘师兄’,我太清宗没有你这等凶残暴虐之徒!”张常荣斥道。 “师兄,你看看我,可是着了魔的样子?”天逍摘下了斗笠。 张常荣一打量,英俊的面容还同许多年前一样,并无半点凶戾之气。“那你离开宗派后到底去了哪里?”他的口气软了下来,何天逍委屈又无奈的神情实在是与“凶残暴虐”四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天逍叹了口气:“总之一言难尽。师兄你要相信我,那些惨案都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冒充我。我一直在偏僻的地方隐修,直到在酒楼里听李师兄和孙师兄聊天我才知道。” 张常荣冷笑一声,举起仙剑道:“好你个何天逍,装得还挺像,差点儿被你给骗了!你不是放弃修仙了么?还隐修什么?你休要再耍花样,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去见宗主!” 天逍一怔,摇头苦笑:“师兄,个中详细你不了解,我何天逍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做的。同你回去可以,我本来也打算回去找外公解释清楚,只是我有一个要求,请你莫要声张,悄悄带我回宗去见外公或是卢前辈,如何?” 张常荣半信半疑:“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怕我声张?就是因为你始终没有露面才惹得别人怀疑,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不是更好?也让别人知道我太清宗弟子绝不会做下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万万不可,其中曲折我很难跟你说清,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只要让我见到外公或者卢前辈就行了,具体该怎么处理还是听从他们的安排吧。” 张常荣收起仙剑:“我权且信你一回。一会儿我拿一套太清宗的衣服你先换上,这样同我一起御剑回宗也不会招人怀疑,等到了宗门口我帮你进去通报便是。” “这……”天逍面露为难之色,“张师兄,我无法御剑,只能步行……” 张常荣十分惊讶:“你不是一直在隐修么,难道还没结婴?” 天逍只得搪塞:“师兄,你看。”他侧过身指了指背上宽大的剑套,看上去似乎是一柄重剑,“这只是防身用的凡品剑,我的松纹剑当初留在宗里了。” 张常荣点点头:“那好吧,不过我们俩这样上路太容易让人起疑,等我换上一套普通衣服与你一起步行便是。我们先回建州去。” “好。”天逍抬头望了望,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天空渐渐变得晴朗起来。 张常荣刚刚转过身去,天逍忽然觉得背上一轻,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扑哧”一声,魔刀已经从张常荣的背后贯穿至前胸。 张常荣跌倒在地,血流满身,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着一脸茫然地天逍,含糊地骂道:“我瞎了……瞎了眼……相信了你……你这个畜……”话没说完,他就一名呜呼了。 天逍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头:“不,不……”可张常荣胸口冒出的刀鞘尖,正是自己的那柄。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背后刀柄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张师兄,你醒醒!”天逍跪在地上,抱起张常荣的尸体摇晃着,急切地呼喊。 “他已经死了。”耳边忽然传来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 “张师兄!张师兄……”天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难得张常荣这么信任自己,可自己却害了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说!”天逍咆哮道。 “他该死。”那声音冷酷又无情。 天逍抬起头对着一旁的黑衣人大吼:“该死,该死,你看谁都该死!你动不动就杀人,还害我被人误会,难道你就不该死吗?” 黑衣人一步跨到天逍面前,“啪”!清脆的一声响,天逍被掌掴得眼冒金星。“我是为了你好!” 天逍默默地翻过张常荣的尸体,拔出了魔刀,撇掉了刀鞘,摇晃着站起身来,恨恨地说:“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是为了杀戮的罪恶而寻找借口……今天我豁出去了,呀!”他挥起魔刀,怒吼着追着黑衣人乱砍 “哦?”黑衣人边躲边在心中暗暗赞叹,“这臭小子在怒极的状态下,龙游身法居然大有长进!” 天逍当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黑衣人恰到好处的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却又不伤他分毫。 “臭小子,冷静点!”黑衣人低声喝道。 不知不觉,天逍已经泪流满面,他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助你凝聚玄力了,你为何还要陷害我!” “笨蛋,你叫那么响干什么?不就是死了一个洞虚弟子么?你和他又不熟,至于这么哭天抹泪的?” “虽然不熟,可他却信任我!是我想要跟他回宗去的,你不弄清楚就痛下杀手……” 黑衣人道:“从你离开海岛之后我就一直暗中跟着你,有什么没弄清楚?他还要与一干师弟碰头,难免不会泄露你的消息。再说我陷害你为的就是不想让你再回修仙界,免得将来某一天不小心暴露了秘密招致杀身之祸,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回太清宗去的。” “那你直接说明白不就行了?何苦杀害无辜的人?还让我背负了万劫不复的骂名!”天逍质问他,“在景仁村我就发现你杀戮成性,残忍无道!你这个魔头!” “哈哈哈,本来我就是刀魔,叫我‘魔头’是理所当然的。”黑衣人一点儿也不生气,“我能管得了你一时,可我飞升之后呢?太清宗里有你的外公、师父、前辈、弟弟,还有个漂亮温柔的相好,难保你不会傻乎乎地回去找他们。万一有个闪失,我引以为傲的刀法和身法不就失传了?那几个被我灭掉的宗派,都是该杀之人。至于金仙宗的那些女子,本就是淫邪放荡、恬不知耻的货色,和她们双修的人也都是些肮脏龌龊、好色下流的渣滓,该杀!说起来我还算是替你们太清宗清理了门户呢。我让你来青龙大陆寻‘满天星’,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已经无处可去,安心地在海岛上修炼到渡劫飞升吧!”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跟你回海岛上修炼,只求你不要再杀人了。”天逍无奈地哀求,“对了,你曾经承诺过,答应我三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个!” “好,我答应你。把眼泪擦干净!堂堂八尺男儿,居然为了这种事情流泪,看来你的心性还是太慈。难道非要等吃了大亏才追悔莫及?”黑衣人摇头道。 天逍默默地站起身来,看了张常荣最后一眼,长叹了一声,与黑衣人一起离开了。 …… 李东昊等人沿着另外两条小路追了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发现天逍的踪迹,于是折回了建州城北门外。众人等了许久,张常荣却一直没有回来。 黄昏将至,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李东昊沉不住气了:“过了这么久张师兄还没回来,肯定是追到了那个何天逍,我们也追过去看看吧。”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若是没有选错路肯定早就追到了。张师兄这么久都没回来恐怕有些不妙啊。”另一位弟子道。 “所以我说赶紧过去看一看,事情先往好处想,说不定张师兄突然接到宗里的什么任务,来不及告诉我们呢。”李东昊道。 孙师弟道:“赶紧把看看灵息玉,有没有张师兄的传信。” 几位空冥境界以上的弟子查看了灵息玉之后,纷纷摇了摇头。 李东昊道:“这样,我们这组人沿着这条路去找,你们三个留在此处继续等待张师兄。”于是,他和孙师弟还有另外一名弟子御剑沿着最左边的小路低空飞去。 没飞多远,孙师弟惊呼一声:“你们看!” 在小道旁的树林边上,仰天躺着一人,天色昏暗看不清脸,但身上象征着太清宗的紫色衣袍却非常显眼,同样显眼的还有他身上和地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仙妖开战 ()李原啸惊愕地从椅子上弹起:“你说什么?你们遇到天逍了?” 道德殿一干弟子中打头的正是李东昊,他说:“没错,是在骧龙郡建州的一家酒楼之中,我与孙师弟还同何师弟一起饮了酒。不过他带着斗笠遮住了面容,只有张常荣师兄一人无意间看到了他的相貌,我们追出城去,可惜何师弟还是逃跑了。” “那张常荣呢?快叫他进来!”终于得到了天逍的消息,李原啸激动不已。 “张师兄他……被何师弟杀了。” 李原啸震惊万分:“张常荣是洞虚后期,天逍他怎么可能杀得了!” “当时由于岔路太多,我们分头行动,但张师兄却始终没有回来。我们沿着他追去的方向没飞多久,就看到了他的尸体。”李东昊简单地叙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李原啸摸着胡子,自言自语:“那也不能确定是天逍下的毒手……” “宗主,张师兄尸体旁边的地上,写着‘杀人者,何天逍’几个字。”李东昊道。 此时,李原啸忽然想起卢海龙的推测,连忙问道:“天逍是不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没有,只有何师弟一个人。” 李原啸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难道真的是他……” “宗主,何师弟在饮酒时曾说过,此番是奉师命下山寻找某种草药……” 李原啸又霍然起身,嗔责道:“怎么不说完整!还有什么消息?” 李东昊仔细想了想:“有一点比较奇怪,饮酒聊天时,我与孙师弟说起四个小宗派被灭的事,从何师弟的口气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 李原啸眼睛一亮,心道:“对了,对了,一切都与师父推测的一样,天逍是和那个‘师父’在一起,这些恶行也都是那个‘师父’冒充天逍做下的。”“好了,此事切莫对他人声张,你们下去吧。”李原啸匆匆离开了道德殿,找卢海龙商量去了。 卢海龙先去探查了一番张常荣的尸体,从背后通到前胸的巨大伤口,无疑是一种无锋的条形钝器所伤。 “事情再简单不过,张常荣抓住了天逍,而后天逍被他的师父救走了。”卢海龙起身道。 李原啸无奈:“那现在怎么办?天逍的那个师父功力如此之高,连洞虚后期之人都不是对手,难道要出动长老去找?” 卢海龙摇头否定:“不可。据我估计,此人的功力应该不在我之下,让长老去也有危险。” 李原啸吓了一跳,卢海龙可是渡劫境界,那人得有多厉害。 “若是水平相当,偷袭也不会成功,可你看张常荣的衣服,没有丝毫破损,说明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击而亡,足见那人功力不浅。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这个神秘的人物,或许和仙魔大战时的那些修魔者来自同一个地方。”卢海龙只猜对了一半。 李原啸眉头大皱:“那我们岂不是不可能找到天逍了?” “天逍不是说‘奉师命下山寻药’吗?那就去山上找!让弟子去太危险了,令他们在其他宗派面前装装样子即可,我和小苗、姜胖三个人去。说实话,我倒想会一会那个神秘高手……”卢海龙眯着眼道。 第二天一大早,卢海龙就离开了太清宗,与隐修的苗昊商、姜桓谷会合之后,由雾凌山脉中段开始,向南一座一座山峰寻找天逍的下落。 青龙大陆的山峰不计其数,时间一日一日地流逝,三人始终一无所获。 一年后,卢海龙忽然心有所悟,只得暂且放下了寻找天逍的事,专心修炼。 黑衣人与天逍再也没离开过海岛。 时间一长,四个小宗派被灭的惨事逐渐被人淡忘,至于金仙宗,自应素舞死后,名存实亡,没过多久就解散了。 修仙者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仍未现世的几柄绝世仙剑之上。 三年后,七大郡王开始在西线集结军队。 又过了半年,寻剑未得的修仙者们也纷纷按照之前的部署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终于,青龙大陆在一个狂风骤雨的黑夜,迎来了这动荡的时刻。 子夜时分,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啸,数不清的黑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大地在震颤,骤雨在肆虐,狂风在怒吼,惊雷在咆哮。偶尔闪过的电光,映照出迅猛奔来的身影。光芒妖异的兽眼,显露着无可匹敌的狂暴。 墙头上,箭如雨下,镖影如麻,可仅凭这些如何能阻挡住兽群前进的势头?一切防御工事在疯狂而又庞大的兽群面前都如同纸一般脆弱。 护墙被撞开一个个缺口,很快就土崩瓦解,面对着庞大凶猛的兽潮,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没有丝毫的胆怯。他们捍卫的是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保护的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随着将领的号令,人们挥舞起手中的兵刃,凝成一片翻涌的人潮,迎着野兽大军卷了过去。 两股大潮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澎湃出惊天动地的震荡。爪影、尾影、齿影,与刀影、剑影、枪影交错。半空中,断爪、残肢、兽毛、鲜血横飞,咆哮声、哀嚎声、怒吼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会聚成一曲壮烈而又凄婉的悲歌,在 广袤的天地间回响,军士们前赴后继,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战斗,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清晨太阳的升起,但他们绝不会放弃生存的希望。 士兵之中穿插着各式衣衫的武者,三人一组,彼此照应,疾速又高效地收割着毒蛇猛兽的生命。无奈,野兽实在是太多了,体力耗尽的危机在逐步逐步地逼近。所有人的心中都存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守住防线。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修仙者身上。 自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后,青龙大陆就出现了修仙者。每一位修仙者都有超乎常人的根骨,修习的是强大的剑法,体内经脉中奔腾着神秘的灵力。在大陆子民遇到危机的时刻,修仙者们挺身而出,举起五光十色的仙剑,胸怀悲壮的豪情,抱着必死的决心,迎接仙妖大战的洗礼。 人群之中,不知谁惊呼一声:“妖兽来了!” 远处的黑暗中走出一只只庞然大物,几乎每一只妖兽的躯干都在一丈开外,这不是一般的军士与武者可以应付得了的。 “嗖、嗖、嗖”头顶,仙剑密集的破空声响起,修仙者大军迎向了自己的对手,绚烂耀眼的仙剑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看着飞向妖兽群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地上的战士和武者们士气大振。 修仙者与妖兽的战斗更加激烈,这里没有多余的呐喊与嚎叫,唯有“噌噌”的剑声不绝于耳。地上满是尸体,还有失去了主人的仙剑,鲜血和着雨水,将整片草原都染上了一层暗淡的红色。 这只是琴雪大江南部平原上战斗的场景。 沿着飞龙、骧龙两郡交界线向北延伸,穿过腾龙郡,顺着眺晚山与夜哭谷,直到青龙大陆最北端,惨烈的战斗在这条防线上处处可见。 在骧龙郡中部,金乌山与火叶山当中的隘口已经垒起了一堵城墙,赤日宗主朱鸿烈与方万流正站在墙上,远望着前方五里开外地战场。 方万流背着手,来回急躁地踱着步,时不时看看朱鸿烈。可朱鸿烈一直抚着胡须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方万流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要我忍到什么时候?我手痒痒得要命!” 朱鸿烈神情严肃:“方前辈,你的对手不是那些妖兽。太清宗的卢、苗、姜三位高手仍然隐修未归,两宗之内数你的境界最高,所以由你来坐镇这个重要的隘口。你的对手是龙族,在龙族没有出现之前,不能浪费一丝体力与灵力。” “那三个家伙真是的,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隐修个什么劲儿,弄得现在人丁稀少……”方万流挠着头抱怨,“宗门那边没问题吧?” 朱鸿烈镇定地回答:“放心,有五位大乘境界高手坐镇,不会有失的。” 方万流不再言语,继续关注着远处的战场。 其实这个隘口算不上‘人丁稀少’,光是赤日、太清两宗就来了数百名修仙者,加上腾龙、亢龙两郡的其他宗派,少说也有两千来人,再加上普通军士和武者,几万人将纵宽数里的关隘堵得水泄不通。这个隘口的战略意义非凡,后方是大片无险可据的开阔地带,一旦被妖兽大军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伤亡是在所难免了……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高深莫测的龙族……”朱鸿烈心中思虑着,忽然瞥见火叶山的方向飞来几道身影。 “李宗主。”朱鸿烈远远地拱手道。 李原啸跃下承影剑:“抱歉,火叶山那边遭遇到一股强敌,所以来得晚了些。” 方万流看了看李原啸身后的几人,史冲寅、柳茵茵、姚化空、余瑞江,连花千雪都来了,遂大喜:“柳丫头,你来了!那就好办了,最强的仙剑轩辕剑在此,还有纯钧剑、承影剑,龙族来了也不怕!” “可是轩辕剑不在我这儿啊……”柳茵茵说,“被卢大哥带走了。” “什么?”方万流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鸡蛋大小,“这么重要的轩辕剑怎么能随便带着出去闲逛?万一弄丢了,被抢了,我看老卢他怎么向广大修仙者交代!” 柳茵茵抿嘴一笑,望着方万流身后。 方万流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埋怨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人。 “方家雀!”突如其来的大喝如同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吓得方万流一骨碌站起身来,顺势抽出仙剑,左手呈指剑前伸,右手高举仙剑,金鸡独立,摆了一个标准的雄鸡唱日姿势,一气呵成。 待看清来者是谁,方万流舒了一口气,身上也卸了劲:“老卢,怎么不声不响地藏在别人身后?意欲何为啊你!” 卢海龙被方万流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给逗乐了:“谁让你偷偷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说你的坏话?哼!”方万流转过身来,对着其他人道:“有谁听见了?有吗?”一边说着,他还悄悄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朝着众人挤眉弄眼。 众人尽皆笑而不语,这个老顽童,真是个天塌下来都不知道愁的性格。 “好了,没空跟你胡闹。朱宗主,现在战况如何?”卢海龙问道。 “野兽由军队、武者以及元婴境界以下的修仙者对付,双方势均力敌。但对妖 兽,修仙者还是占劣势。由于担心龙族会突然出现,所以我与方前辈一直守在这里。” 卢海龙点点头:“我让小苗和姜胖去支援火叶山了。如果龙族来了就交给我,你们尽管杀敌去吧,为了长远着想,得保存宗内的实力。瑞江,千雪,你们两个先留一下。” 朱鸿烈抽出了赤红色的纯钧仙剑,递到方万流面前:“方前辈,你可以痛快地杀一场了。” 可奇怪的是,方万流对纯钧剑看都不看一眼,他的注意力都在卢海龙身上。“我说老卢,莫非你又精进了?”他皱着眉头怀疑地问。 卢海龙淡淡一笑,身形一闪出现在方万流面前,当胸就是一掌,方万流急退避过,一抬头卢海龙却不见了踪影,忽觉背后轻微风动,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何时闪到身后的卢海龙对着他的后背拍了一掌。 “啪”,清脆的一声格外响亮,但方万流却没感到任何疼痛,只觉得背后涌来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力量,脚下根本停不住,冲着高墙边缘冲去。 “别!别!”方万流急得手舞足蹈,可就是敌不过身后那股既柔和又强劲的力道,最后被推到了墙边,掉了下去。 方万流刚在空中转了个身,忽然又觉得一股怪风由下而上袭来,托着自己重新飘上了墙头,站稳后定睛一看,卢海龙正负手站在远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渡劫中期了?”方万流轻声问道。 卢海龙摇了摇头。 方万流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古怪功法,柔中带刚,还挺厉害的。” “呵,是达到渡劫后期之后偶有心得,自创的。” “哦……”方万流应了一声,忽然鼻孔扩张,眉毛上掀,大声惊呼,“啊?” 其实不仅是他,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卢海龙居然提升了两个时期!还是在最难修炼的渡劫境界! “不,不!打死我都不信……”方万流连连摇头,“这才五年而已,就算是五十年也够吓人的了……” “渡劫境界没有定数。快则数日就能迎来天劫,慢则穷尽寿命也无法突破。五年提升两个时期没有什么,我只是参悟透了轩辕仙剑的部分剑意而已。”卢海龙道。 方万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叹息道:“唉,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对了,小苗和姜胖也成功突破,双双升入了渡劫前期。老鸟,你该努力啦。”卢海龙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连他们也……不行,我不杀妖兽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回宗修炼去!”方万流这下可被打击惨了。 “前辈,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朱鸿烈也急了,现在方万流可是赤日宗第一高手,怎么能让他闭关呢? 可是朱鸿烈没拦住方万流,他已经跳上仙剑飞走了,不过他临走前抛下了一句话:“大事我心中有数,放心!” “让他去吧,他没那么糊涂。”卢海龙笑道。他故意刺激方万流就是想让他别再为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分心,毕竟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时间分毫浪费不得。 “卢大哥,你可真厉害……”柳茵茵钦佩地说。 “多亏了它。”卢海龙抽出了轩辕剑,递给柳茵茵,“以后就由你带着。” 柳茵茵连忙摆手:“卢大哥,你对付龙族正需要这等神兵利器,我拿着也是浪费。” 卢海龙却说:“不,轩辕剑不仅是最强仙剑,也是一种精神象征。倘若有个闪失被龙族夺取,修仙界必然人心不稳,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使用轩辕剑。对付龙族,我用承影剑即可。今后你与冲寅负责坐镇太清宗,务必保管好此剑。” 柳茵茵接过轩辕剑,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皇甫道友与赫连道友也会赶来助阵,届时还有赤霄仙剑,对抗龙族的把握又大了几分。”卢海龙道。 朱鸿烈在一旁看着,只有心里羡慕的份。这次仙妖大战之后,太清宗必然会坐稳修仙界第一大宗的位子。 卢海龙下令:“好了,事不宜迟,速速前去助战吧。” 众人纷纷御剑升空,仙剑在夜空中化作数道美丽的光线,消失在远方的战场之中。 高墙上只剩下了卢海龙、余瑞江与花千雪三人。 “瑞江,千雪,交给你二人一个艰巨的任务。” 余瑞江微微一笑:“前辈,我已经猜到了,是不是炼丹?” “没错。宗内的高手几乎都去了火叶山,连闭关的都提前出关了,但仅靠目前宗内的丹药储备,根本撑不了多久。好在万仙大会上换来的药材还很充足,我再派人多去采购一些,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炼出大量的丹药。思来想去,只有你夫妻二人能够胜任此事。千雪,劳你费心,我保证,将来太清宗定会予以厚报。” “卢前辈,你太客气了。对付妖兽是整个青龙大陆的事,大敌当前,我花一脉自然也要尽一份薄力。你放心,我与瑞江立即回天道山炼丹,前线受伤的弟子,让清雨医治即可。”花千雪望着身旁的余瑞江那刚毅的脸庞,心道:“厚报,我早已得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龙族现身 ()惨烈的一夜终于迎来了黎明,妖兽大军暂且退去了。 人们总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当万丈曙光照射在大地上时,所有人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满地皆是残肢烂肉,惨不忍睹。一夜的杀戮,留下的只是成山的尸首。好在,野兽没有突进防线半分。 修仙者的死伤也不少,太清宗有七位弟子丧命,其中五位是元婴境界,两位是空冥境界。除此之外,还有五十多人受了伤,李原啸分发着丹药,心痛不已。仅仅一战,就死去了这么多弟子,长此以往,太清宗根本消耗不起。 从这天起,一连三晚的子夜时分,妖兽大军都会发动潮水一般的攻势,等黎明到来时又准时地退去,这明显是由于龙族在幕后掌控着。 在这三晚,太清宗又损失了十六名弟子,其中有一人还是洞虚中期。 清晨,卢海龙双手抱在胸前,神情严肃地望着场院中坐满一地的伤者,若有所思。 李原啸分完了丹药,走上大殿的台阶,对着他叹道:“师父……唉……” “你应该庆幸。”卢海龙道。 李原啸不解,仅是惨胜,有什么值得庆幸? “如果龙族九兄弟出战,结果会更糟。”卢海龙坐在了台阶上。 李原啸也坐了下来:“师父,我们耗不起啊。” “我知道。这样下去军覆没是必然的事。妖兽不知几许,实力又强,可我根本不敢出手耗费灵力。龙族九兄弟是我修仙界的心腹大患,相信这几夜来,其他各处的修仙高手们也都同我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太被动了。”李原啸无奈。 “所以,我要化被动为主动。”卢海龙将手指关节握的噼啪作响,“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李原啸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事情有那么容易么?龙族所在的龙隐宫究竟在何处,至今无人知晓。“师父,如何才能找到龙隐宫?” “不,我不去找龙隐宫,那样太慢了,我要把龙族给引出来。”卢海龙道,“你知道最初负是为何现身的么?” “是因为日暮炎狼!” “龙族是妖兽的首领,当初仅仅因为小苗差点杀死那头日暮炎狼,所以负才现了身。这次我打算如法炮制引出龙族。” 的确,这是最好的办法,妖兽暴乱的根源就在于龙族,如果解决了他们,妖兽大军必然是树倒猢狲散。不过,想要击杀龙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师父,你最好不要单枪匹马。”李原啸担心道。 “我心里有数。”卢海龙转过身来,扶着李原啸的肩膀,“原啸,当初因为七星剑的事,我重回太清宗,之后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让我始终无法安心地离开。这次是时候了,逼龙族决战刻不容缓,但你我都知道,此举生死未卜。你是太清宗的宗主,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今后太清宗就交给你了。” “师父,你放心,太清宗在我在,太清宗灭我亡。”李原啸坚定地回答,然后,他抽出了承影剑,双手奉在卢海龙面前,“师父,这柄承影剑是祖师留下镇宗之用,如今太清宗有难,该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有了承影仙剑,卢海龙的胜算更大一些。倒过来想想,如果卢海龙这等高手都斗不过龙族,即便将承影剑留在太清宗也无济于事。 卢海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无多言,接过了承影剑。他对李原啸点了点头,离开了融阳宗。 卢海龙御剑飞行时,心中盘算着:现世的渡劫境界高手,一共有七位。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皇甫玉、赫连馨、贝元开、贝元闭、孟凡涛、薛月霖。当然,卢海龙并不知道薛月霖已经被叶申荣控制,没有渡劫境界的实力。 在这七人之中,拥有绝世仙剑的有三人,卢海龙有承影剑,赫连馨有赤霄剑,贝元闭有湛卢剑,而龙族则有泰阿剑与龙泉剑。相较之下,渡劫高手的绝世仙剑多了一柄,但人数却少了两名。另外,除了皇甫玉与赫连馨,其他四位高手究竟愿不愿意与龙族以死相拼还不清楚。因此卢海龙第一步的打算,就是先联络其余的高手一同商议如何对付龙族。 皇甫玉与赫连馨仍在隐修,卢海龙决定最后再去找她们。孟凡涛不知所踪,贝氏兄弟远在亢龙郡东部的啸林山谷,因此他先飞往了守在琴雪江边的天云宗处。 一路南下飞来,卢海龙连连摇头叹息,每一处的场景都与火叶山下一样凄惨。飞到天云宗所在的宾州城大约需要两天时间,他日夜兼程地赶路,并且时刻担心龙族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所幸,龙族九兄弟一直没有现身。 之所以不用灵息玉,是因为卢海龙想与薛月霖当面细谈。她是众多高手中唯一一位没有去过术藏宫的人,卢海龙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心存芥蒂。 事实证明,自己的担心多余了,薛月霖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看来天云宗的死伤也不少……”卢海龙心道。 “我知道孟凡涛的隐修之处,就由我去说服他,卢道友赶紧去找贝氏兄弟吧 。”薛月霖道。 “如此甚好,十天后,火叶山见。”卢海龙高兴极了,如此一来只差贝氏兄弟二人了。匆匆作别薛月霖之后,他火速飞往了啸林山谷。 卢海龙刚走,孟凡涛就进了屋子,其实他几天前刚来宾州找薛月霖商讨大计,刚才卢海龙进门时被他看到,所以先躲了起来。 “薛姐,卢海龙可是为了龙族之事而来?” “呵,你倒是聪明。” “以他的境界,除了龙族之外还有什么事值得他特意来一趟?莫不是龙族已经现身了?”孟凡涛猜测道。 薛月霖摇了摇头,将之前与卢海龙的谈话叙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孟凡涛眼珠一转,“嘿嘿”一笑:“薛姐,我们正愁没有时机,这不是来了?” 薛月霖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孟凡涛眯缝起双眼,摸了摸胡须,凑近薛月霖,如此这般地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卢兄?”贝元闭一直很佩服卢海龙的睿智,加之五斗星洞、术藏仙宫都一直与卢海龙同行,故一见面就以“兄”相称。他惊讶卢海龙为何会突然到访,也隐隐感觉他似乎与过去不同。 “卢道友,莫非你突破了?”贝元开问道。 “仗轩辕剑之功,侥幸到了渡劫后期而已,”卢海龙拱手道,“也恭喜二位有所精进。” “惭愧,虽然借助湛卢仙剑的剑意达到了渡劫后期,可与卢兄的修炼速度与悟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贝元闭摇头笑道,“卢兄此行所为何事?” 卢海龙正色道:“如今妖兽攻击之势甚猛,我青龙大陆已到危急之时,望两位能携湛卢仙剑,与我等一起对抗龙族,拨云追月、断水求石,尽早结束这场浩劫。” 贝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贝元闭坚定地说:“同为大陆子民,此举义不容辞。” 贝元开也说:“能与龙族相抗之人寥寥无几,我兄弟二人自当尽力。”此时,他心中忽然想起在飞龙郡天孤山洞之外,嘲风与蒲牢对两人的不客气。自古仙妖势不两立,战火迟早会烧到自己身上,不如主动争取先机。 卢海龙大喜过望,皇甫玉和赫连馨两人参战是毋庸置疑的事,这样一来,现世的修仙高手就一个都不缺了。 十天的时间并不长,可当渡劫高手们赶到火叶山时,却听到了不好的消息。琴雪江纵段南部的平原由于无险可守,已被妖兽突破。镇守该处的军队伤亡惨重,风凌宗以及散修者也牺牲了不少高手。有了这个突破口,妖兽更加发狂地猛攻,目标直指东部三郡腹地。原本镇守琴雪江东岸的冷月宗与天云宗不得不分出大部分战力转向南面,可惜这片区域州城太多,地势平坦,防守起来谈何容易。 叶申荣急了,天云宗派所在的氤氲盆地就在骧龙郡东南部,以妖兽大军推进的速度,很快宗门就要遭殃了。无奈,他只得撤回本宗弟子守住宗派。如此一来,只剩冷月宗镇守琴雪江东部,还要应付南来之敌,可谓勉强至极。 妖兽大军却如同怒海狂涛一般,不计其数的兽群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各处州城,所过之处,无人生还。纵然有易柳尘、裴雪峰、余飞鹏这等级别的诸多散修高手,可面对于妖兽大军却如同杯水车薪。 如果说情势紧急之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可怕的龙族依然没有现身。难道他们以为仅仅依靠妖兽就能一统青龙大陆么? 融阳宗大殿内,卢海龙振臂大呼:“地不可再失,找出龙族与其决战刻不容缓!” “可青龙大陆渡劫境界的高手就我们几个,还没龙族的人多,谁有把握能一对一杀死一名龙族?”皇甫玉有些担忧。 孟凡涛冷笑:“一对一?开什么玩笑!此事得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就晚了!防线以东与雾凌山脉之间本就缺少天险之地,妖兽的数量又源源不断,进攻势如破竹,以现在的战力,根本抵挡不住。”赫连馨道。 孟凡涛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可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太清宗得了那么多绝世仙剑,个个都升入渡劫后期,实力岂是我等可比?” 卢海龙听了眉头大皱:“一入渡劫,脱离宗派是约定俗成之事,何况如今是整个青龙大陆的危难,任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孟道友此话岂不惹人耻笑?” 贝元闭打圆场:“好了,大敌当前,当同仇敌忾才是。不知卢道友可有良策?” “对策是有,算不得良策。若能引出龙族一人,我等群起而攻之,他以寡敌众,必然不是对手。只是龙族兄弟似乎总是形影不离,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如何引出龙族?”薛月霖问。 卢海龙正欲说出自己的计划,贝元闭却抢先开口道:“正巧,我知道龙族的老巢龙隐宫所在。” 众人尽皆惊讶地望着他。 “话说那是五年前了,我与兄长飞经大陆南部的星风海时,曾无意间发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此波 动绝非灵力引起,因此我推测,龙隐宫就在星风海底。”贝元闭道。 “那就好办了,引出龙族之后,我们分组与其对抗。以三人、四人两组为佳。卢道友实力超群,才智过人,贝氏兄弟身法绝妙,可组成一组。我与薛道友、皇甫道友、赫连道友一组,如何?”孟凡涛道,“若是龙族九兄弟一起出动,那我们就认栽吧。” 薛月霖闻言心想:“原来他第一个瞄上的是赤霄剑……也是,承影剑排名第十,又在卢海龙手上,拥有湛卢剑的贝元闭也不是好对付的。相较之下,取赫连馨这柄赤霄剑是最容易的……” 这时,李原啸突然闯进大殿:“不好了,龙族出现了!” …… 火叶山与金乌山之间的隘口,许多修仙者呆立着,一动也不动。从近处细看,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凝结了一层薄冰。在对面不远处,一位蓝色长发的金衣青年正淡淡地微笑着负手而立。 龙族老八,负。 时隔近十数年,负再次出现在了火叶山下。那些僵立的人,都是被他的寒气给冻住的。 负缓步走到一人身前,猛然一拳击碎了他的头颅,身体随之倒下,摔成了碎块。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远处的修仙者犹豫着不敢上前,他们自知不是这位金衣青年的对手,但又不忍看到道友们惨遭杀戮。 当负走到最后一人面前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负不为所动,依然挥出了那一拳。 半空的那道身影骤然加速,仿佛一支燃烧的离弦之箭,射向了负的前胸。 负心中暗惊,他没有想到那人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弹指之间,已经容不得他多想,横摆的右拳连忙伸展成掌,向下一按,鼍龙寒魄笔闪现在手中,笔杆迎上,“当啷”一声巨响,负顿觉胸口猛震,单膝跪地,一口血涌向喉间,咳了出来。 那个人则连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 负大惊,他身上还穿着龙鳞甲,如此一击之力不可能让他受伤,肯定是鼍龙寒魄笔受损了! 鼍龙寒魄笔乃是负的本命武器,与生命息息相关。笔损则体伤,笔断则人亡。他连忙旋转笔杆,低头一看,上面出现了一道轻微的裂纹。 负面前两丈开外,一位瘦骨嶙峋、三缕长须的高个男子正用一柄剑指着他,面容冷峻。 负只看了他一眼,视线就落在了那柄白色的仙剑上,正是这柄剑损伤了寒魄笔。 那名男子没给负喘息之机,趁他仍未起身,挥剑攻了过来。 负怒极,握着笔杆连抖,使出了龙飞画影舞。笔尖散射出大量的冻气冰针射向了那个人。 那人脚下急停,手腕疾速回旋,白色仙剑转出一道剑气屏障,冻气冰针纷纷被屏障所挡,一片“哧哧”作响,化作了阵阵水雾,可还是有数根冰针穿了过去,在男子的衣衫上留下了几个小洞。 互相惊异于对方的实力,两人没有继续出手。 负望着那柄散发着雾气的白亮仙剑,心中已然有数。“胜邪仙剑?”他盯着那名男子的眼睛,问道。 “正是。想不到我久隐于世,竟然出现了这等修妖高手。”高个男子淡笑道,“不过,你的死期也到了。”这位神秘男子手中的仙剑,居然就是消失了好几百年、修仙者们遍寻不得的绝世仙剑之一胜邪剑! 负擦干了嘴角的血迹,轻蔑地笑道:“你的话未免太大了一些,即使你有胜邪剑,也杀不了我。” 男子正欲开口,从远处的山石后面又转出一人。同样是金色长袍,白色长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一个金属面罩,这是龙族老四蒲牢,龙族九兄弟竟然来了两人。 蒲牢左手向上勾,金光灿灿的虬龙啸海钟出现在他的左肩。他与负并肩而立,摘去了面罩,露出了帅气而又冷峻的面容。 蒲牢的脸上满是愤怒,眼前这位神秘男子居然伤了八弟负,他二话不说,胸膛猛鼓,横端啸海钟,对着音口吼出一招龙吟爆音波,巨大的白色光球带着猛烈的气旋震荡,从啸海钟口疾速射出,直冲那男子而去。 那位男子显然没有见过这等诡异的招式,情急之下奋起一剑斩向了光球,就在剑与光球碰触的一霎那,爆音波炸开了,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荡气回肠,有如龙吟之慑,恰似虎啸之威,气浪层层翻滚,白光烁烁夺目,那人的身影完笼罩在其中。 待光芒暗淡之后,那男子已经衣衫褴褛地单膝跪地,胜邪剑插在土中。他身前是一条又长又深的浅坑,那正是胜邪剑犁出的沟壑,可见龙吟爆音波的威力之大。男子头发凌乱,狼狈不堪,虎口震裂,手上满是血迹。 负冷冷地望着他,缓步走上前来。男子起身,见龙族两人已摆好了架势,蒲牢平举啸海钟在后,负横握寒魄笔在前,望着啸海钟口隐约闪现的白光与寒魄笔尖逐渐凝集的冻气,男子心道:“想不到我才刚出山,就遇到了这等强敌,还是以一敌二,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露绕丝缠 ()虬龙啸海钟的钟口猛然射出一个光球,擦着负的身侧疾速掠过,负的鼍龙寒魄笔恰到好处地横挥,笔尖的冻气触到了光球,光球仿佛瞬间凝滞了一下,然后借着寒魄笔的助力,带着冻气以更加猛烈的速度射向了男子。 光球的威力男子可是见识过,如果再挨一下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他急忙侧身试图避开。光球眼看着就要擦身而过,却不巧稍稍触到了衣袖的一角,骤然“轰隆”一声巨响,光球居然炸开了! 这可不单单是蒲牢的“龙吟爆音波”,而是夹杂着负可怕冻气冰针的“龙吟冻音波”,无数细小如丝的冰针射向四面八方,男子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冰针穿透了他的衣袖,扎了一脸,身上的衣服也被冰针射穿,从密密麻麻地小孔中流出了滴滴鲜血,很快将衣衫染得通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双目,否则此时已盲。 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寒魄笔当空一抹,一招“龙飞画影舞”即将送男子归西。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蒲牢急切的大喊:“当心!”负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他一肩撞开,“当”一柄蓝色的仙剑狠狠地劈在了啸海钟上,啸海钟长鸣不已。 与此同时,跪地的男子被一道虚幻的身影带到了一旁,冰针部射在了地上。负惊讶地回头一看,蒲牢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虬龙啸海钟之上有一条明显的裂纹,对面站着“无影盗神”贝元闭,他的手中握着蓝光莹莹的湛卢仙剑。天下间,恐怕也只有绝世仙剑能够破得了龙族的本命武器。 而救了神秘男子一命的人正是“千手盗圣”贝元开。兄弟两人都已是渡劫后期,修为精进了许多。 “贝元开!贝元闭!你们……”那名男子显然认识贝氏兄弟,看到两人一起出现,他的表情非常惊讶。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露绕丝缠’鲁成玄呐。”贝元闭大笑,但双目依然紧紧盯着蒲牢。 以二敌一的局势忽然变成了以二敌三,修仙者一方还有两柄绝世仙剑,情况对龙族不利。 蒲牢后退两步,眼角忽然瞥见远方天空出现了几个人影,立即拽住负的胳膊,低声道:“走!”两人腾空而起,疾速飞离。 从山上飞下的几人正是卢海龙等人。贝元开和贝元闭以速度见长,方才听闻龙族出现后,两人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恰巧鲁成玄陷入窘境,可谓时机正好。 蒲牢和负飞走了,众人也没再追。 “原来你没有死啊!”贝元闭收起湛卢剑,对鲁成玄道。 鲁成玄站起身来,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两个毛贼死了我都不会死!” 贝元开拍了一下鲁成玄的肩膀:“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鲁成玄不耐地推开贝元开的手:“别以为你们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们!” 贝元开摇头笑笑,并不生气,鲁成玄就是这么个脾气,正直、执着、不苟言笑。 鲁成玄环视了一圈,发现居然大多都是认识的人,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孟凡涛道:“算你运气好,正赶上我们在火叶山议事。” “想不到你们竟然都沦落到与两个毛贼为伍,我修仙界颜面何存!”鲁成玄摇头叹息着,将胜邪剑插回了剑套中。 卢海龙惊喜地问:“鲁道友,那柄剑莫不是胜邪仙剑?” “正是。这许多年来,我隐居深山不出,为的就是能够参悟剑意。所幸,总算是略有所成。”鲁成玄略显得意。他是一位散修者,早在四十多年前就达到了渡劫境界,之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想当初,他可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软剑高手,他的名号“露绕丝缠”正是由此而得。 后来他始终没有露过面,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或是飞升了,没想到时隔如此之久,他竟然重现青龙大陆,而且还带来了《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二位的胜邪仙剑! 胜邪仙剑,原本是庐雪剑仙秋雁婷的武器。秋雁婷收有一徒,在她飞升之际,将胜邪剑传给了徒弟,后来就代代相传,直至某位弟子没再收徒,胜邪剑也不知所踪了。 “太好了!如此一来,击败龙族的可能又大了一些!”卢海龙十分高兴。鲁成玄失踪时就已经是渡劫前期境界了,而且参悟胜邪剑的剑意后还略有所成,看来怎么也得是渡劫中期境界。高手多了一人,绝世仙剑多了一柄,对修仙界来说无疑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鲁成玄上下打量着卢海龙,众人之中唯有他看着面生,鲁成玄问道:“这位道友,敢问你是何人?是何境界?” 卢海龙恍悟,鲁成玄隐修四十多年了,这期间也正是自己的修为突飞猛进的时期,难怪自己认识他,他却不认识自己。卢海龙拱手道:“一时心喜,忘记向鲁道友自我介绍。我姓卢名海龙,如今是渡劫后期境界。” 鲁成玄蹙紧眉头,口中念念有词:“卢海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啊!你莫不是当年的太清宗主?”他忽然提高了嗓音。 “正是。我刚当上太清宗主没几年,鲁道友就隐修了,所以我们未曾见过。”卢海龙道。 鲁成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滚圆:“你当上宗主时是寂灭后期吧,这才四十来年,你就修炼到渡劫后期了?跨了两个境界?” 其他几人只知道卢海龙的修炼速度很快,却没仔细想过究竟有多快,如今听了鲁成玄的几句话,心中也都暗暗吃惊,这等修仙速度,简直快得骇人。 卢海龙谦虚地说:“其实是因为这些年来借助了轩辕剑的剑意,又偶然心有所悟,这才一举突破,达到了渡劫后期。” “什、什么?轩辕剑现世了?”鲁成玄无以言喻心中的震撼,紧盯着卢海龙肩膀后面露出的剑柄,“快让我看看!” 卢海龙知道他误会了:“这柄不是轩辕剑,而是太清宗的承影剑,轩辕剑还留在宗内。” “唉……”鲁成玄慨叹,“想不到在我隐修期间,不仅出现了神秘的修妖高手,连轩辕剑都再次现世了……” 孟凡涛笑道:“鲁道友,隐修令你孤陋寡闻了,其实不仅仅是轩辕剑,排名前五的仙剑都现世了。喏,你看不起的毛贼手里拿着的那柄,就是湛卢仙剑。” 鲁成玄目瞪口呆,刚才贝元闭手中的那柄蓝色仙剑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湛卢剑!难怪与龙族的那口金钟相拼不落下风! “另外,赫连道友背上的那柄,正是赤霄仙剑。”贝元闭补充道。 赤霄,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那泰阿剑和龙泉剑呢?”鲁成玄急切地问道。 卢海龙回答:“可惜,泰阿与龙泉两柄仙剑都被龙族得到了。” “龙族……”鲁成玄又问,“那剩下的几柄绝世仙剑呢?巨阙、七星、墨阳、真罡?” 七星剑由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所以也被皇甫玉留在了太清宗内,交由余瑞江保管。 “如今依然没有那几柄仙剑的消息。”卢海龙道,“先不说这些,鲁道友,还请融阳宗一聚,顺便也治疗一下你的伤势。” 众高手回到了融阳宗大殿,卢海龙将目前青龙大陆的局势向鲁成玄简略地说明,鲁成玄的看法与卢海龙一样,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龙族速战速决,以免更多黎民百姓遭殃。 “原以为龙族不到最后关头不会出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今日算蒲牢与负逃得快,倘若再遇到他们两个,定然不会放过。”皇甫玉道。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如今龙族知道了修仙界一共有十四柄绝世仙剑,又发现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恐怕以后不会轻易露面。”卢海龙显得忧心忡忡,如果龙族足够小心谨慎,要么不出现,要么九兄弟一起出现,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孟凡涛接话道:“即便露面了,看到我们这一群人的架势,恐怕也不会冒然与我们相斗。我提议,大家分组行动。” 贝元开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当初在术藏宫里就是你嚷嚷着要分组,结果害得大家险些没有过关,现在与龙族相比,我们的人数本就占劣势,分开行动岂不更加危险? 一直没有说话的薛月霖却开口赞成:“我倒觉得孟道友此话有理。我们一共八人,只比龙族少一人,如果一起行动,无非两种结果:其一,龙族出现的人少,对我等避之不及;其二,龙族倾巢而出,对我等大为不利。如果四四分组,难保龙族不会以两、三人应对,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的情况么? 鲁成玄连连摇头:“不妥,万一龙族还是倾巢而出统一行动,那我们这样等于是送死。”蒲牢与负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了,想必其他七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孟凡涛微微笑道:“鲁道友刚刚出山,对龙族还不了解。那九兄弟不仅实力超绝,而且都是心气高傲之辈,最不屑的就是以多战少、暗中偷袭等手段,他们的理念是:战就战个光明正大,胜就胜个光明磊落,这一点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与其一起行动逼得龙族集体现身与我等决一死战,倒不如分组行动降低龙族的戒心,引出两、三人,形成局部有利情势,而后杀之。” “光明磊落?那刚才为何蒲牢和负还联手对付我一人?”鲁成玄不信。 “那是因为你伤了负。”贝元闭回答说,“龙族九兄弟本就对手足之情格外重视,再说你还有胜邪仙剑在手,龙族虽然高傲但却不傻,蒲牢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将负杀死。” 鲁成玄低头不语。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大殿陷入了沉默。 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花一脉最年轻的弟子花清雨。 “清雨见过各位前辈。”花清雨躬身恭敬地说。她身穿一袭白衣,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小药箱。 “清雨,赶快为这位鲁前辈疗伤。”卢海龙道。 鲁成玄侧目一看,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不由得哼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花清雨冰雪聪明,一下就猜透了鲁成玄的心思,她注视着鲁成玄那张被冰针射成麻子一般的 脸,微微一笑,温婉地说:“鲁前辈,虽说我的医术远远比不上家师,可前辈的这点儿小伤还是不在话下的,请前辈尽管放心,不消三日,清雨定让您的伤势痊愈如初。”她这一番话,自傲却不自负,自谦却不自卑,口气、分寸恰到好处,加上花清雨声音清脆,有如流莺啼转、琳琅玉碎,在空荡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悦耳。 鲁成玄惊异地睁开双目,仔细打量了一下花清雨。花清雨轻轻颔首,在他身旁的桌上放下药箱,打开盖子忙碌起来。 “鲁道友休要小看了这位姑娘,她可是花一脉的弟子,师承‘妙毒医仙’花千雪,怎么样,对她的医术还有疑问吗?”卢海龙笑道。 听说是花一脉的弟子,鲁成玄更加惊讶了:“原来是花门人,难怪如此俊俏。卢道友,你是怎么请到花一脉的弟子相助的?” “哈哈,实不相瞒,花千雪如今已是太清宗的客席长老,也是余长老的双修道侣。” 鲁成玄赞叹道:“拉拢花一脉,太清宗还真是有眼光……不,是那个余长老有能耐,居然能与花门人双修。” “前辈,请闭上眼睛,此药性烈。”花清雨指尖蘸了一团红褐色的膏药,轻轻抹在了鲁成玄的脸上。 “小姑娘,看你聪颖、大方、知事、懂礼,如果你不是花门人,今日我定要收你为徒。”鲁成玄忽然一笑,“也罢,花一脉的医术冠绝天下,还是此脉比较适合你这般眉清目秀、心地善良的姑娘。” “哪里,前辈谬赞了。”花清雨从药箱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几滴透明液体到纱布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鲁成玄脸上的伤口。 顿时,鲁成玄感到一股灼热火辣的感觉在脸上蔓延开来,即便闭着眼睛,还是被辛辣的气味熏得泪流不止,眉头紧皱:“小姑娘,你这药也忒烈了点儿!” “前辈乃是被极寒的冻气所伤,需要以性烈的毒中和,此种烈毒遇到寒气之后,会化成无毒之物,再用纱布吸附,温水清洗,抹上这种药膏,每日卯时、酉时各一次,三日后必当痊愈。”花清雨将几个药瓶放入鲁成玄手中,“身上的伤请恕清雨无法直接医治,前辈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 正如花清雨所说,鲁成玄脸上的灼痛感片刻就消失了,以温水沃面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爽之感。 鲁成玄睁开双眼时,花清雨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她又拱手对众高手恭敬地说:“各位前辈,清雨告退。” “且慢!”鲁成玄道,“小姑娘,你替我医好了伤,我便欠下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花清雨灿烂一笑:“清雨谢过前辈。”言罢,她退出了大殿。 医治的整个过程,众多高手部看在眼中。 “这可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花门人了。”贝元闭称赞道。 “你又看到过几个花门人?”贝元开笑道,“卢兄,这姑娘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在花千雪之下,太清宗可是赚大了。” “是啊,呵呵。”卢海龙口中应着,心中却是一阵感慨:“其实,你们又有几人知道她凄惨的过去呢?如果当初原啸没有发现她的伤,亦或是没有多管这桩闲事,又怎会有如今的结果?太清宗有恩与她,她以医术回报,这是一种缘份,或许也是冥冥之中已有的定数。总之,还是应了一句:‘善恶终有报。’”想到这里,他脑中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但我却不知,当初让那小子离开太清宗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决定了。如果我飞升了或是死了,这柄胜邪剑就传给她。”鲁成玄突然冒出一句话,打断了卢海龙的思绪,也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贝元闭难以置信:“老鲁,你……你这也太轻率了吧?” “就是,你当是寻常仙剑呢?你那可是胜邪剑啊!那姑娘不就给你治了个伤吗,至于么?”贝元开附和道。 皇甫玉和赫连馨相视一眼,皆笑而不语。 孟凡涛则有点茫然,不知鲁成玄唱的这是哪一出。 薛月霖,其实也就是叶申荣,脸色有些阴沉。他对鲁成玄的性格并不了解,令他抑郁的是,怎么所有好运气都让太清宗给摊上了。回想当初,五斗星绢的消息还是他自己首先放出来的,可术藏宫之行后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太清宗,光是得到两柄绝世仙剑这一点就令天云宗望尘莫及。花一脉的医术天下闻名,门人的古怪脾气也同样人尽皆知,可为何偏偏就在这一代与太清宗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这下可好,花门人连给别人治个伤这种小事都能得到胜邪仙剑,太清宗也跟着沾光,今后一提起,四柄绝世仙剑都在太清宗天道山,其余六大宗派还怎么混? “老天爷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叶申荣心道。李原啸和余瑞江杀了他的四位爱徒,花千雪破坏了他的盘计划还顺便让他出了个大丑,叶申荣心中忿恨不已:“哼,太清宗,花脉……这此就借龙族之手,把讨厌的家伙们一网打尽……” 叶申荣还不知道,当初他怀疑过的七星剑,其实也在天道山上。 第一百七十章 胜邪仙剑 ()“鲁道友,你真的想清楚了?”孟凡涛问。 “是的。那位姑娘一看就是心地纯良之人,言语谈吐大方得体,脾气温柔随和。我口未开而知我意,可谓聪慧,此外,能拜入花一脉门下,必然勤勉刻苦。善良,温和,聪颖,勤奋,凭此四点,确有继承胜邪仙剑的资格。正巧我没有徒弟,此时得遇乃是机缘。”鲁成玄望向了卢海龙,“卢道友,还望你做个见证,将来务必替我将胜邪仙剑转交给那位清雨姑娘。” 卢海龙爽朗地大笑:“好!鲁道友果然是位豁达之人!” “真是个疯子……”贝元开摇头叹道。 “老鲁,我倒是好奇,你从何处得到的胜邪仙剑?”贝元闭问。 鲁成玄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盗来的。” 贝元闭悻悻地笑笑,鲁成玄脾气耿直又有些钻牛角尖,既然认定了贝氏兄弟是贼,就再难改变他的想法。 “鲁道友,其实我们也很好奇呢。”赫连馨道。 “既然‘碧波仙子’问了,我就如实相告。”鲁成玄回忆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夜,我从飞龙郡的西边的一座海岛沿着星风海岸向东飞行,在飞过一座偏僻的山头时,无意中发现有一个人正贴着丈高的草丛低空御剑飞行,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不动声色,偷偷跟在他身后,直到一块岩石旁边。那人推开了岩石,露出了后面的一个洞口……” 贝元开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他望了一眼贝元闭,正巧贝元闭也看向他。贝元闭眨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听下去。 “洞口很窄,那人钻了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悄悄守在洞口旁的一棵矮树上。不一会儿,从洞里面传出了古怪的声响,好像是剑器相拼的打斗声。没过多久,那个人浑身是伤地钻了出来,自言自语咕哝了一句,将洞口的巨石又推回了原位。我本打算等他走后也进洞去看看,可谁知那么不巧,他御剑离开之前向我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居然发现了我。那人二话不说,直接冲过来欲取我的性命,我自然力抵抗。那人的修为境界不如我,但武器却比我好得多,不过当时他受了伤,所以最后反而被我杀死。当我取了他的剑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失踪已久的绝世仙剑胜邪!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后来,我在腾龙郡找了一个偏僻的山洞隐修,放弃了软剑剑法,重修普通剑法,参悟胜邪剑中剑意,可到了渡劫后期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也不知天劫何时会来。无奈,我前几天出山,想四处云游寻求感悟,却得知了仙妖大战与龙族之事,于是就立即赶往最近的赤日宗。到了金乌山隘口之后,却撞见了负与蒲牢。之后的事你们都清楚了。”鲁成玄叙说得很详细,贝元开与贝元闭心中也有了底。 “鲁道友,敢问那座山是不是叫做‘天孤山’?”贝元开问。 “天孤山?”鲁成玄一脸茫然,“群山连绵,只一峰尔,我哪里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贝元闭略一沉吟,换了个角度问:“那座洞口的巨岩是不是一块白色巨石,高约有一丈左右?”其实他兄弟二人看到的巨石只有五尺来高,但贝元闭推测是被人削去了一块,所以猜了个一丈。 “大概不到,应该是八尺左右。”鲁成玄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贝元开冷笑:“那块巨石莫不是被你削去了三尺?” 鲁成玄更加疑惑了:“与那人打斗时,他的确削下了一小半岩石击向我,被我一拳砸了个粉碎。怎么,你们见过那座巨石? 贝元闭站起身来,讽刺道:“岂止是看见过,还推开过呢!鲁成玄!想不到你也做过这等杀人越货之事!” 鲁成玄大怒:“休要污蔑我!是那个人攻击我在先,招招下杀手,我岂能不反击?而且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胜邪仙剑,怎会有觊觎之理?” 贝元开也站起身高声道:“胜邪剑就是那个人从洞中偷出来的!你杀人而取之,再据为己有,谁知道你开始安的是什么心!实话告诉你,这柄胜邪仙剑,本是属于我们的!” 鲁成玄气急,喝骂:“好你们这两个毛贼,别以为胡乱编几句鬼话我就会信!那个人最初低空御剑时,分明就是踩着这柄胜邪剑,怎么倒成‘从洞中偷出来的’了?再说,洞中的东西就是你们俩的?你们当贼当得未免也太霸道了点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原以为你二人到了渡劫后期能有所改观,现在看来果然是应了那句话:‘狗走到海角也改不了吃屎,猫走到天涯也免不了偷腥!’” 这话就说得难听了些,贝元开与贝元闭顿时勃然大怒,鲁成玄也激动得面红耳赤,三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其他人看了半天好戏,也没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最后还是卢海龙站出来打圆场:“三位稍安勿躁,鲁道友说得详细,不像是撒谎。两位贝道友说得准确,也不像是胡编。大家还是坐下来说清楚为好。” 贝元闭转过身来,拱手道:“卢兄,我们给你这个面子。” 鲁成玄也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然后,贝元闭将夹层发现宝图、飞到小山天孤、入洞寻找无果、他人先登捷足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情节合理,叙述详细,看样子不是临时编造的。 卢海龙又问鲁成玄:“鲁道友,你杀了那个人之后,就没有去洞中看过吗?那个人的尸体又在哪里?” 鲁成玄回答说:“我在不远处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埋完之后我想,那个山洞之中必有蹊跷,于是也钻进去看了看。洞中最深处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个大箱子,但附近布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攻阵,稍一踏入攻阵的范围就有密集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射来,根本无法靠近,尝试了几次,我还受了伤,最后只得无奈地退了出来。” “唔……”沉吟片刻,卢海龙又问,“据你推测,那个人大约是什么境界?” “我那时是大乘后期,与他交手后发现他并没多强,估计应是大乘前期境界。” 双方说的都像真的,一时间也难以判断。鲁成玄与贝氏兄弟互不服气,又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卢海龙想通了:“元开兄,元闭兄,依我之见,鲁成玄在天孤山遇到那个背着胜邪仙剑的人只是巧合,既然是‘实三元者,方可得之’,《一气三元》身法本是不外传的高深秘法,连你们二人都没练成‘实三元’,更何况是一位不明身份的大乘前期修仙者?再说洞中攻阵可怕,连大乘后期境界的鲁道友都受了伤,那个人能身而退就不错了。据鲁道友所说,他离开山洞时,宝物依然还在,所以我推测,取走洞中宝物的应该另有其人。如今大敌当前,我看此事就暂且作罢,如何?” 贝元开与贝元闭心中一盘算,师父是四十年前去世的,贝元开第一次去探查天孤山洞是在三十九年前,那时洞中已经空了,如果取走宝物的的确另有其人,那应该就是在鲁成玄离开山洞后这几年的时间内。总之,现在无凭无据,鲁成玄的言语也没什么破绽,于是两人就都点头同意了。其实贝氏兄弟已经有了湛卢仙剑,与鲁成玄相争并非是贪图那柄胜邪仙剑,只是不想师门祖传的宝物被他人偷走而已。 鲁成玄虽然不满,但眼下不是内斗的时候,他冷哼一声,算是与贝氏兄弟暂且和解。 看了半天热闹,孟凡涛开口道:“各位,对我刚才的分组提议,还有不同意见吗?” “没意见。但是不要让我同那两个人一组。”鲁成玄道。 孟凡涛笑道:“那好办。卢道友,鲁道友,还有皇甫、赫连两位姑娘,你们四人一组。两位贝道友同薛姐还有我一组,如何?”原本孟凡涛的第一步目标是赫连馨的赤霄仙剑,但今日一见,皇甫玉同赫连馨都已是渡劫后期境界,相信不会比贝氏兄弟好对付多少。贝氏兄弟与鲁成玄又吵了一架,干脆顺水推舟,如此分组,他的目标转移至贝元闭的湛卢仙剑。 众人皆无异议。下一步,就是如何引出龙族了。 薛月霖带来了天云宗的工布剑,因此八人之中,没有绝世仙剑的只有贝元开、皇甫玉、孟凡涛三人,为了降低龙族的戒心,由这三人斩杀高级妖兽做为引诱最为妥当。据贝氏兄弟猜测,龙隐宫在骧龙郡南边的星风海底,故众人议定,先奔赴骧龙郡失守的地方抵御妖兽,伺机而动。 孟凡涛这一组,自然是赶回氤氲盆地协助薛月霖守御天云宗,卢海龙这一组则边杀妖兽边慢慢赶往骧龙郡南部,万一龙族在这期间出现在别处,也好火速前去救应。 …… 星风海中的小岛上,天逍正心不在焉地练着刀法。 黑衣人负手站在洞口,连连摇头,终于忍不住训斥道:“臭小子,这些天你修炼时总是精神恍惚,刀法和身法没有半点儿长进,如此心猿意马,何时才能精通《鹏安刀典》和《龙游身法》?” 天逍停了手,平静地望着黑衣人。自打从青龙大陆回来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消沉了许多,脸上也不见了笑意,好在并没有影响修炼。黑衣人对天逍的状态很是满意,对他的教导也可谓是心意,只是再也看不到天逍灿烂的笑容,黑衣人偶尔会觉得怅然若失。 可最近一段时间,天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修炼时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旁骛。 “再过不久,我体内的玄力就凝结完毕,在我飞升之前,你一定要将刀法练到空冥篇!”黑衣人严厉地说。 天逍看着他,心中矛盾至极。最初相遇时,黑衣人对他百般折磨,那会儿他对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齿。后来黑衣人与天逍达成互利的约定,天逍本不以为然,以为黑衣人只是为了自己,没想到尽管天逍从头至尾都没叫过他一声师父,可他却一直对天逍非常上心,毫无保留、不遗余力地指导天逍修炼,看来他心中真把天逍当成了徒弟。只是黑衣人的心态太偏激,行事作风又心狠手辣,天逍对他完尊敬不起来。 黑衣人知道天逍心中一直对嫁祸之事耿耿于怀,但他从不后悔,也不愿将往事向天逍挑明。可距玄力凝结完毕之时越来越近,天逍修炼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他如何能放心地飞升? “萧前辈,我有一事相求。”天逍难得主动开了口,“仙妖大战应该已经开始了,我总是惦记着遥弟他们的安危。反正你也不差这一、两年的时间,能不能让我先回青龙大陆?我保证,等仙妖大战一结束,我就立即回来专心修炼,如何? “你去了又不能现身相见,难道你打算一直暗中跟着他们?” 天逍点点头:“师兄、师姐还有师妹他们都对我真心相待,我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有危险又如何?你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万一搭上小命或是暴露行踪,得不偿失,我不许你去!”黑衣人拒绝道。 “萧前辈,我岂是不冷静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冒然出手。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你承诺过会答应我的。” 黑衣人没有吭声,似乎在思考着。 天逍顿了片刻,继续道:“萧前辈放心,我还有个法儿,可以保证不死。” “哦?”黑衣人有些好奇。 “我的第三个要求,你与我同去。”天逍一字一顿地说。 黑衣人一愣,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倒是机灵!” “萧前辈,你承诺过会保护我的安,我这两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吧?”虽然黑衣人当时说过不会相助其他人,但天逍利用两个要求,间接地达到了让黑衣人保护天遥他们的目的。 黑衣人叹了口气:“我有个附加条件,在这期间,你必须听从我的指挥,不得莽撞行事,青龙大陆肯定有隐藏在暗处的高手,如果不小心遇到个剑仙,你的小命就危险了。要是能做到这一点,我就答应你。” 天逍欣喜地应道:“没问题!”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灿烂如阳光,温柔如和风。 “和他实在是太像了……”黑衣人再一次在心中感慨。 “前辈,你刚才的意思是,这次仙妖大战会引出剑仙?”天逍问。 黑衣人回过神来:“这次仙妖大战是青龙大陆的一场浩劫,如今妖兽占据优势,人类节节败退。到了最后关头,青龙大陆隐世的剑仙一定会现身,挽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天逍不解:“那剑仙们为何不早点现身,击退妖兽?也免得死那么多人。” “小子,你不明白。渡过天劫之后,就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不论是剑仙还是刀魔,都是如此。除非有特别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一般是不会再插手世俗之事。仙妖大战也许是气运中的定数,青龙大陆合该遭此一劫。剑仙此时不会出手,但也不会坐视修仙界甚至是青龙大陆覆灭,所以到了最后关头,肯定会现身。”黑衣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此时,天逍忽然想起在夜哭谷山洞中遇到的剑仙晏林松。“刀魔飞升前需要凝结玄力为蒙力,那么剑仙就是凝结灵力为真力,可晏前辈为何要选那样一个灵气稀薄的山谷静修呢?”天逍心中疑惑,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无非是为了一个“情”字。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即便是超脱俗世的剑仙,也抛弃不了感情的纠葛。正所谓:“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畜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有义,故为天下之贵也。”也只有具备了重要而又复杂的情义,才能称之为“人”。 …… 余瑞江与花千雪回到太清宗之后,与留守宗内的二长老周鸿语、四长老汪莉萍以及八长老梅冼芳一起大批量地炼制各种丹药,后来史冲寅与柳茵茵也加入其中。附近州城的大小药店纷纷主动将各类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运往天道山,担着药材的挑夫在六千台阶沿路随处可见。其实,前线的军士和武者们也需要疗伤的药材,半个青龙大陆都陷入了药材的匮乏时期,只是“好钢要用在刃上”,在百姓看来,救活一个修仙者远比救活一个普通军士要有用得多。 炼丹的七人之中,属花千雪的炼丹水平最高,因此她负责炼制最稀有、最难炼的丹药,许多丹药的名字连史冲寅和柳茵茵都没有听说过。史、柳夫妻二人则专门炼制太清宗的极品恢复丹药大还丹。 除了花千雪之外,其他人炼制的丹药,包括大还丹在内,每练出一批就立即送往火叶山去。花千雪炼制的稀有丹药则留在太清宗内,这些丹药都是针对龙族而炼制的,她得亲自送到卢海龙的手中。 在回太清宗之前,卢海龙曾经给花千雪详细地描述过龙族每个人的武器以及功法的特点: 囚牛,武器名为蟠龙咒魂琴,善用琴声诅咒敌人或是辅助自己人。 睚眦,武器名为蛟龙炀骨刀,招式为火系功法。 嘲风,武器名为螯龙碎神枪,招式为金系功法。 蒲牢,武器名为虬龙啸海钟,擅长音波攻击。 狻猊,武器名为应龙震山鼎,招式为土系功法。 霸下,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狴犴,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负,武器名为鼍龙寒魄笔,招式为水系功法。 螭吻,武器未知,功法未知。 除了霸下、狴犴、螭吻三人,其他人的招式卢海龙都做了个总结,花千雪一听就明白了要炼制何种功效的丹药应对。这些珍贵稀有的丹药都暂时存放于太清宗的碧水寒潭之中。 这一日清晨,忙碌了一夜的花千雪又捧着几个玉盒往寒潭处走去,她低着头,脑中思虑着霸下等三人可能的功法。当她走过一个拐角,猛然抬起了头,她刚才好像瞥见远处隐约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可这条路只通往碧水寒潭一处,平时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来这里。 “难道是我眼花了么?”花千雪顿时警觉起来,飞奔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土崩瓦解 ()太清宗的碧水寒潭,位于寒水峰顶。寒水峰乃是天道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离主峰较远,因碧水寒潭而得名。除了寒潭之外,此峰上别无他处。 碧水寒潭因水冷,只做存放丹药或是性寒药材之用,平日里有两名弟子负责看守。如今仙妖大战期间,宗内大多弟子已被调去了火叶山,存放的丹药也几乎被取尽,也就没有看守的必要。花千雪每练出一批丹药,就会送来寒潭中保存,除她之外,应该不会有人接近这里才是。 花千雪隐约看到人影之后,心生警觉,立即飞奔过来。可直追至寒潭边上,也没有看见任何人。她心中不禁纳闷,难道真是自己看花眼了? 回首望一望来路,台阶层叠,羊肠小道,蜿蜒曲折,两旁尽是密林杂草。花千雪眉头轻蹙,朗声道:“心胸坦荡,方为君子。如此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未免让人鄙夷。我已看见你了,你还是出来吧!” 回答花千雪的只有阵阵轻风。林叶生响,草身摇曳,看来并无他人。 花千雪没有诈出人来,只当是一时恍惚。炼丹时间紧迫,她将盛放丹药的白玉盒沉入潭底,转身欲离。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花千雪的目光扫过潭边的一块青石,顿时大吃一惊,上面赫然有一小滩水渍! 池边其它地方都很干燥,唯独这块青石例外。有水渍,说明有人刚才从潭底捞上来过某样东西。“可是寒潭中除了近日炼制的丹药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呀……”花千雪不解,这些丹药仅是针对龙族功法炼制,并无其他神奇功效,有什么值得惦记的? “啊!”花千雪心中暗道糟糕,她忽然想起,潭中还有一样珍稀之物天妖丹! 她心急火燎地拉起青石旁边的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本该拴着放天妖丹的玉盒,可等绳头拽出水面之后,却是空空如也。 原来刚才不是眼花,果然有贼!花千雪大怒,一来天妖丹取材不易,极难炼制,当初得到皇甫玉、赫连馨两位渡劫中期的高手相助才得以炼成,着实珍贵;二来是盗取者的身份让人气愤,此时此地,只有太清宗本门之人才有机会盗取!当同门、同道都在为抵御妖兽大军而拼搏之时,居然还有人起这等心思,着实令人心寒。 花千雪抽出仙剑,气势汹汹地冲入路旁树林中搜寻盗贼,可密林一直覆到谷底,如何能寻得着! 花千雪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余瑞江,余瑞江气愤至极,但实在无暇为此事分心,只得命两位在宗内养伤的空冥境界弟子负责看护碧水寒潭。 余瑞江怕李原啸分心,因此并未将此事禀报于他。卢海龙等一干高手离开火叶山之后,妖兽的攻击越发猛烈,八类妖兽混杂,空中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令人防不胜防。虽有苗昊商与姜桓谷两位渡劫高手坐阵,可终究无法护住部弟子,太清宗伤亡惨重,李原啸日日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再次击退了妖兽的一波猛攻之后,太清宗又损失了数位弟子,疲惫不堪的长老们甚至没空为失去徒弟而悲伤,这时,恢复体力和灵力才至关重要。 花清雨虽然未上战场,但却是融阳宗内最忙碌的人。天遥和晓敏也一直在为她打下手。看到同门弟子再一次伤痕累累地从战场上退下,天遥再也忍不住了。 “外公,就让我去杀妖兽吧!”一冲进李原啸的房间,他就大声恳求。 正在调息的李原啸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又闭紧双眼道:“不可!你境界太低,去了也是送死!” “那些死去的同门弟子,难道都比我境界高吗?”天遥反问道。其实他何尝不明白,李原啸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如此。只不过好男儿血气方刚、豪气干云,天遥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目睹同伴们奋勇杀敌,血染沙场,叫他如何袖手旁观。 “李爷爷,我也要一起去!”朱晓敏也走了进来,“清雨姐精通医术,我又不会,眼看大师兄、二师姐他们都受了伤,我再也不想当缩头乌龟了!” 李原啸叹了口气,对天遥道:“我就剩你一个外孙了,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忍心?如何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娘?”而后,他又转向朱晓敏:“你也一样,若是受伤挂彩,我不好向朱宗主交代。” “外公,我心意已决,大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何妨?天遥自然死而无憾。爹爹英雄一世,我绝不能给他丢脸!”天遥坚定地说,“再说,天逍哥还没有死,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李爷爷,要是曾外祖父知道我这么窝囊地躲在后面,肯定也会生气的!如果您不许,那我就回赤日宗去,曾外祖父才不会拦着我呢!”朱晓敏急切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晓敏,回来!”李原啸连忙叫住了她,“唉,好吧,下回妖兽来攻时,你们就与明飞还有君荷一起行动。不过,一定要小心,切莫恋战,这座火叶山,我们恐怕守不了多久了……” 天遥与晓敏惊讶地互相对望了一眼,天遥问:“外公,难道我们要撤离吗?那东边的那么多州城怎么办?” 李原啸无奈地说:“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太清宗的弟子就要死光了!我们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 于那些州城,我们爱莫能助。回天道山后,好歹有祖师留下的护宗大阵,还不必分出战力分守两个地方……” “那赤日宗呢?”朱晓敏又问。赤日宗与太清宗分守腾龙郡纵向的南北两座大山以及当中隘口,太清宗要是一撤,亢龙郡的其他修仙宗派必然跟着撤离,赤日宗独木难支,这个隘口铁定是守不住了。 李原啸摸着胡须道:“我会与朱宗主好好商议一番……好在赤日宗也有护宗大阵,眼下这等险恶局势,两宗只好退守山门、各自为战了。” “只是苦了那些黎民百姓……”天遥感慨。 其实,萌生退意的不只是李原啸,率领夜离宗守护潜龙郡西侧防线的郭云朝亦是如此。夜哭谷对于疯狂的妖兽来说构不成太大的障碍,夜离弟子同样伤亡惨重。 宗内高手只有上官飞、上官飘兄弟和苏晓辉三人,而且苏晓辉还在与一只白鳞龙蟒的鏖斗中受了伤。郭云朝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哎哟,你轻点儿,疼!”脸色煞白的苏晓辉对正给他包扎的上官飘道。 “都大乘后期了,还怕什么疼啊!”上官飘瞥了苏晓辉一眼,然后对身旁的兄长忿恨地说,“连守护术藏宫级别的妖兽都冒出来了,这仗还怎么打?在术藏宫的兑宫沼泽,守着惊门出口的就是那畜生!” 上官飞也是一脸无奈:“你向我抱怨也没有用啊!” “不行的话,只能撤离,大不了死守岁寒山不出就是了。”郭云朝托着下巴,指尖蹭着鼻头。身为一宗之主,说出这样软弱的话令他有些惭愧。 夜离宗原本镇守在夜哭谷东侧崖顶,可当妖兽大军进犯之时,却发现这里根本腾挪不开。与十多年前的那一次不同,此番兽潮中妖兽的数量大大增加,战场过于拥挤,导致修仙者们无从施展身法,迫于无奈,郭云朝只得下令后撤三十里,此区域地势较为平坦宽阔,但却连个遮阳避雨的屋子都没有,修仙者与军士都是搭建帐篷露宿,条件十分艰苦。 正当上官两兄弟愁眉不展之时,一名弟子忽然进帐来报。上官飘的脸色更难看了:“是不是妖兽又攻过来了?” 出乎意料,一直带来坏消息的探听弟子终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前辈,刚才从夜哭谷对面飞过来两位高手,看样子应是修仙同道,现在已在帐外驻扎下了。” “哦?”郭云朝面露喜色,刚欲仔细询问却被上官飘急急地打断了:“那两位高手穿的可是金色龙衣,左肩裸露?”依他心中料想,这种时候怎么会从妖兽那边突然飞来什么高手?若是龙族可就不妙了。 “不是的,一人穿棕色长衫,还有一人是蓝色长衫。”弟子的回答令上官飘舒了口气。 上官飞猜到上官飘心中所想:“二弟,你也太紧张了些。若是龙族,外面早就哀号连天了。” 苏晓辉催促道:“能从妖兽那边安然无恙地飞来,定是不可多得的高手,我行动不便,你们赶紧去看一看呐。” 郭云朝与上官两兄弟走出罗帐,一眼就瞥见远处立着的衣着颜色不同的两人,一老一少,正在交谈着。 上官飞忽然欣喜地高喊一声:“金彪!三吊!”上官飘也面露惊喜之色,两人大步迎了上去,看来是认识。 郭云朝只认识其中一人,“贱命一条”瞿三吊。此人正是夜离宗人,别看他名号不雅,修为境界可不低,早就达到大乘境界隐修去了。 说起他那古怪的名字和不雅的名号,是与他小时候凄苦的经历有关。瞿三吊原本姓董,刚生下不久就父母双亡,所以连自己的本名都不知道。父母去世后,由叔婶抚养他,无奈叔婶家也穷困潦倒,连自己的孩子都养活不起,夫妻两人正在为将来犯愁时,忽然听说村中有名的守财奴老孙头打算过继个义子。 老孙头年轻时经商,攒下不少家产,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做生意时过于缺德,儿子才长到八岁就夭折了。妻子后来始终未能再育。上了年纪后,老孙头不再跑商,与老伴儿一起住在村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里。老孙头爱财如命,吝啬至极,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老伴的心思念想在死去的儿子身上,越想越觉得老无可依,整日茶饭不思,落下了心病。眼见老伴儿身体垮了,老孙头终于决定花钱过继个儿子,可他此时依然不改抠门秉性仅仅出钱三吊。 但凡有人卖子女,都是因家中贫苦而做出的无奈之举,本就不舍得,偏偏老孙头又是个吝啬鬼,有谁肯将儿子只卖三吊钱? 卖儿子的人没有,倒是有卖侄子的人。瞿三吊的叔婶急于摆脱这个累赘,就收下三吊钱,将不满周岁的瞿三吊过继给了老孙头。 老孙头的妻子见了瞿三吊,抱上就舍不得放手了,满心欢喜,因自己本家姓瞿,遂给他起名瞿宗耀。老孙头与妻子百般疼爱这个继子,到了十三岁,还让他参加了夜离宗的收徒大会。瞿宗耀根骨不错,顺利地进入了夜离宗修仙,二十载后,老孙头与老伴儿接连去世。在弥留之际,瞿老太太将瞿宗耀的身世告诉了他。 回宗之后,瞿宗耀心中不是滋味,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当初爹娘花了三吊钱买回来的。从此,瞿宗耀改名“三吊”,念在 瞿老太太养育之恩,未改其姓,到了大乘境界后又自称“贱命一条”。 郭云朝正了正衣襟,向瞿三吊行了礼。可另外一位棕色长衫的人又是谁呢? 上官飘向郭云朝介绍道:“宗主,这位名叫‘雪夜飞雕’翟金彪,乃是出身我夜里宗的大乘中期高手。” 瞿三吊笑着更正道:“小飘,彪哥他隐修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渡劫后期的境界了。” 渡劫后期! “原来我夜离宗除了‘天外飞鹏’白天恒之外,仍有在世的渡劫境界高手!”郭云朝大喜,连忙向翟金彪躬身行礼。如此强大的战力,对夜离宗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三吊,那你现在是何等境界了?”上官飞问。 “惭愧,修炼了几十年,仅是渡劫前期。”瞿三吊叹道。 上官飘擂了瞿三吊一拳:“当初离宗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之前绝世仙剑的消息也没把你引出来,我还以为你渡过天劫飞升了呢!” 瞿三吊哈哈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我离开宗门之后就找到了彪哥,与他一起在升龙郡的一片密林中闭关隐修,前几天被妖兽相扰,出关后才知道当下的情势。你刚才说的绝世仙剑的消息是什么?” 于是,上官飘就将五斗星绢现天下、术藏神宫闯关难、绝世仙剑出前五、修仙龙族三两分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惊得翟金彪与瞿三吊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以后太清宗必然是修仙界不可及其的存在,还好我夜离宗一直与他们关系不错……”瞿三吊感慨。 上官飞叹道:“这场大劫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呢!你们是不知道龙族有多厉害……” “能号令八类妖兽,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我不信他们能胜得了手持绝世仙剑的渡劫后期高手!”翟金彪自信满满,问郭云朝,“郭宗主,可否暂且将青霜剑借我使用?待击退龙族之后,必当奉还。” 郭云朝连忙抽出背后的青霜剑,双手奉上:“前辈本就出身夜离,又是绝顶高手,当用此剑。” 上官飞笑道:“好了,有你二人在,我们可是轻松了不少。只是宗内弟子经不起消耗,还是举宗撤回比较稳妥。” 望了望远处许多负伤的弟子,翟、瞿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 “夜离宗居然撤离了!”飘渺宗主左傲廉有些心焦,背着手在房中急躁地踱来踱去,“夜哭谷失守,妖兽必然大举进犯,届时眺晚山西、北两面受敌,我飘渺宗离灭绝就不远了!可人家有宗可回,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想到这里,左傲廉不禁对朱鸿烈牢骚满腹,当初正是朱鸿烈的决议,让飘渺宗放弃了宗门之地空灵山,原本打算击退进攻之后就高手齐出收服失地,可谁想因为绝世仙剑的事一直耽误至今,这次的妖兽大军可比上次暴乱时多了许多,也强了许多,还有各种没见过的厉害妖兽,别说收服失地了,连坚守都捉襟见肘。 “不行,眺晚山的这个小宗派连护宗阵法都没有,我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左傲廉心道。思来想去,最适合的去处就是夜离宗的岁寒山,两宗一起镇守,又有护宗大阵,门下弟子生还的几率大大提高。与三位大乘期高手议定之后,左傲廉下令主动放弃眺晚山阵地,举宗赶往岁寒山。 远在大陆南端的冷月宗与风凌宗状况同样不妙,自琴雪江南边的防线被攻破之后,修仙者节节败退,与冷月宗一起守在江东的天云宗已经撤回氤氲盆地,不得已,颜素霜带领宗弟子投奔了赤日宗。 金乌山这下可热闹了,从不收女弟子的赤日宗居然在三日之内涌入大批女子,男人们天生的怜香惜玉之感被大大激发,个个豪情万丈。再加上颜素霜带来了飞冥剑,赤日宗的战力提高了不少。 如此一来,李原啸也心安理得地带领太清宗弟子撤回了天道山,加紧休养。 七大宗派中伤亡最严重的就属风凌宗,散修一方高手虽多,但不似大宗派这般有秩序,防线被突破后,散修者们就如同一盘散沙,纷纷作鸟兽散,风凌宗一边抵挡妖兽一边向北撤,企望天云宗与冷月宗能鼎力相助,可天云宗早早地撤退了,冷月宗又投奔了赤日宗。澹台倩只得继续引着风凌宗弟子往东北方向迁移,她不愿与老谋深算的叶申荣打交道,所以并无投奔天云宗的打算。 相较之下,太清宗主李原啸为人正派、热诚,而且太清宗渡劫境界的高手最多,还有数柄绝世仙剑,因此越过琴雪江之后,澹台倩带领着风凌宗弟子直奔太清宗天道山而去。李原啸当然乐得接纳,如此一来,天道山的绝世仙剑又多了一柄磐郢剑。 仙妖大战开战不到半年,七大宗派陆续撤退,当初七大宗主们议定的防御线至此土崩瓦解。 各个中、小宗派见此情形,纷纷投靠本郡的大宗,散修者亦是如此。如今,整个青龙大陆的修仙者们牢牢地抱成了四个大团,金乌山、岁寒山、天道山、氤氲盆地成为了修仙界最后四处得以仰仗的阵地。 说来也巧,“太清的山,天云的水,赤日的木,夜离的雪。”这四处正是享誉天下的修仙四景,如此美妙的地方,会是青龙大陆修仙界最终覆灭之处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方氏姐弟 ()赤日宗曦和殿中,方万流坐在上首,左边一排,分别是赤日宗的大乘期高手景明波、贺思翔,宗主朱鸿烈以及七位长老;右边则是冷月宗的大乘期高手慕容秋、林羽若、秦婉风,宗主颜素霜还有冷月宗的六位长老。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金乌山已被众多可怕的妖兽围了起来,其中不乏日暮炎狼、白鳞龙蟒、幽云飞豹这等罕见的妖兽,不过它们的实力比起术藏宫中守关的妖兽却低了许多。凭借着护宗大阵与诸多高手,赤日宗才未被攻破,不过妖兽似乎并无退却的意思,干脆围着金乌山停驻下来,与修仙者们比起了耐性。 从山上眺望,各类妖兽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金乌山、火叶山之间的隘口通过,而金乌山就仿佛洪流中的一块磐石,至于隘口对面火叶山上的融阳宗,早已被捣毁了。 腾龙郡修仙宗派都会聚在金乌山,赤日宗变得异常拥挤,宗内各个山峰都搭满了帐篷。修仙者们都清楚,这种战局之下,倚仗赤日、冷月两大宗是唯一的出路。 “原来腾龙郡有这么多修仙宗派和修仙者,我还真是没有料到。”方万流道。在众人面前,他又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今日议事大会的座位就是他亲自排的,座位靠背上还贴着姓名字条,尤其是上座所贴自己的名字,写得格外显眼,大到一跨入曦和殿就能看得见。 朱鸿烈回答:“其实那些不是腾龙郡的宗派,还有一些是以前飞龙郡的宗派,当初追随冷月宗一起撤到了骧龙郡,后来就一直由颜宗主统一带领。” 对面的颜素霜向方万流颔了下首:“原本人数更多,可惜,抵御妖兽时牺牲了一部分,一路撤离时又牺牲了一部分,如今十中仅存五、六而已……我冷月宗痛失一百七十六名同门,其中还包括三位长老,另外还有九十二人伤了丹田与经脉,成了废人。剩下的人中伤者占了近乎一半。这场仙妖大战,实为我冷月宗之大劫,唉……” 朱鸿烈也摇头叹息:“我赤日宗又何尝不是如此?钱长老与陈长老壮烈战死,洞虚以下弟子伤亡惨重……” “砰”的一声,方万流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叹什么气?赤日宗的弟子,没有一个是孬种!即便是死,也死得轰轰烈烈!自赤阳祖师建宗以来,在历代宗主的领导下,赤日宗声名显赫,加之纯钧仙剑叱咤风云,《誉阳剑籍》冠绝天下,故我宗长久占据着第一修仙大宗的宝座。如今青龙大陆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赤日宗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退缩!妖兽大敌当前,各位切莫妇人之仁!朱宗主?”说着,他看了朱鸿烈一眼。 朱鸿烈深吸一口气:“方前辈所言极是,死去的弟子不会白白牺牲。” 方万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颜素霜:“颜宗主,你……”他忽然卡了壳,抓了抓脑袋,声音小了一些,继续说,“你倒是个妇人,偶尔‘妇人之仁’一下,还是可以谅解的……” 颜素霜苦笑一声:“方前辈这是哪里话?冷月宗虽然尽皆女流,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不是常言‘巾帼不让须眉’么?只是我觉得莽战终不可取,金乌山各个宗派的修仙者众多,得有个统筹的作战计划才行。” “颜宗主说得没错。军队作战都得有帅运筹,有将指挥。我们这么多修仙者,倘若各自为战,不仅打不赢,还会白白送命。”慕容秋道。 “这事儿容易,不就是选个领头的么?我看,就由……”方万流刚想拍拍自己的胸膛,却被突然迈进曦和殿的一个人打断了。 “由我来指挥!”来者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满头皆是白发,编成一股粗辫绕在脖子上。眉若卧蚕,眼若铜铃,鼻若悬胆,口若门扇。褐须红脸,袒胸裸肩。 从他的身后,闪出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短发齐耳,肤白貌美。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右脸颊上,有一枚青色的月牙形胎记。 “黄大哥!大、大姐……”方万流结结巴巴的。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位大姐啊。”那女子似笑非笑。 “黄前辈!”“方前辈!”朱鸿烈与颜素霜一起欣喜地上前行礼。 “气吞山河”黄宗善与双修道侣“青月双钩”方翎悠,分别出身赤日宗与冷月宗,早年间双双步入大乘境界之后就销声匿迹,不想今日却突然出现在曦和殿内。 殿内的各路修仙者们或多或少都听过此二人的名号,在紧缺高手的危急时刻,他们的出现可谓是雪中送炭。 黄宗善将背上巨大的仙剑抽出,随意地往身前一杵,地面竟然被戳出一个浅坑,足见其厚重之甚。黄宗善身高近一丈,此剑杵地之后居然与其发际齐平,近一尺宽的剑面上,刻着一个“山”字,另一面则刻着一个“河”字。山河剑,与其主人一样出名。论剑长、剑宽、剑重,当世重剑之中无出其右者,就连苗昊商的赫隐剑与其相比也小了好几圈,更不用说陆柏峰的容安剑了。如此厚重的山河剑,恐怕也只有黄宗善这等身材魁梧壮硕之人才能用得得心应手。 至于方翎悠,众人只知道她是高手,但不知她就是方万流的亲姐姐。可看两人相貌,却相差太多。方万流身材瘦小,长得也不算英俊,可方翎悠却是窈窕曼妙,秀丽端庄。 黄宗善声若洪钟:“我与翎悠都是渡劫后期,由我来指挥,诸位没有异议吧?” 渡劫后期!四个字 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然,当然!”朱鸿烈应了一声,心中狂喜:“哈哈,我赤日宗渡劫境界高手果然不只‘烈阳飞鹰’袁齐天一人。再说渡劫中期的袁齐天、杨芝远夫妇,终究比不上渡劫后期的黄宗善、方翎悠夫妇。” 如此高手坐镇金乌山,指挥腾龙郡修仙者,无可厚非,曦和殿内的修仙者们顿时都有了主心骨,纷纷议论起来。 不过也有人不太开心。 方万流低着头,猫着腰,趁乱悄悄闪到了人群后面,一步一步挪向了门口。 “嗬,往哪儿跑!” 就在方万流冲出大殿的时候,却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是一名女子,比方万流高出一头还多,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抓小鸡似地提溜起来。 “大姐和姐夫都在这里,你还想往哪儿逃?”那女子戏谑地笑道。 “二、二姐……”方万流彻底蔫了,垂头丧气。 原本嘈杂的曦和殿顿时安静下来,方万流居然还有个二姐?仔细一想,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方万流称呼方翎悠为“大姐”而不是“姐姐”。 颜素霜又惊又喜,这位“方万流的二姐”她认识,同是出身冷月宗的“万里飞霜”方滢秋。当初方翎悠与方滢秋相继步入大乘境界离宗时,颜素霜还是冷月宗内的一个和合境界、默默无闻的弟子,原来这两位前辈是亲姐妹。 方翎悠,方滢秋,方万流,这姐弟三人竟然都修炼至如此高深的境界,太让人吃惊了。 可众人却不知方万流为什么见了大姐就想溜走。 “有劳二妹和妹夫了。”方翎悠将方滢秋和站在她身后的一名负手微笑的男子迎进了曦和殿。 方滢秋放下了方万流,笑道:“大姐如此客气作甚?” “江老弟,多谢了。刚才我着急宗内的情况,没空与那些妖兽过多纠缠。”黄宗善对那名男子道。看来这两对夫妻之前在宗外就遇上了。 那男子笑道:“没事。不过几只妖兽,正好让我练练手。” “那人不是‘秋风追雨’江宏良么?”林羽若对秦婉风道。 秦婉风点点头:“没想到他还在青龙大陆,还成了方滢秋前辈的双修道侣。” 慕容秋道:“上前行个礼吧。我们与两位方前辈都许久未见了。此番仙妖大战,冷月宗的生死存亡就系在她们身上了。” 另外一边,景明波、贺思翔也与黄宗善行了礼。 至于江宏良,由于他是一位散修者,所以众人只是朝他客气地拱了拱手。 黄宗善大声道:“诸位,我这姨子、连襟都是渡劫中期,是我邀来一起护宗的。与妖兽作战之事,就由我等四人商议决定,如何?” 大乘境界的几人当然没意见,有渡劫高手在,他们乐得轻松。 朱鸿烈与颜素霜也没意见,有些妖兽的实力过于恐怖,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应付得了的。 至于其他宗派本就唯赤日、冷月两宗马首是瞻,自然也没有异议。 “很好。”黄宗善道,“大家先回去休息,调整状态。” 待其他宗派的修仙者散去之后,朱鸿烈拿下背上的剑套,双手呈到黄宗善面前:“黄前辈,纯钧剑原本是打算交给方前辈的,可是他之前一直在宗内闭门修炼。现在正好给您,相信纯钧剑在您手里将会发挥出更大的威能。” 慕容秋也摘下了飞冥剑递给方翎悠。 黄宗善却摆了摆手:“不用。我用重剑习惯了,还是山河剑最趁手。江老弟也并非出身于赤日宗。算了,你还是给方万流用吧。” “前辈……这个……”朱鸿烈为难地望了望了垂头丧气倚门而立的方万流。之前决定将纯钧剑交给他,是别无选择,谁让他实力最强呢?可朱鸿烈心里终究是不太放心。 黄宗善知会其意,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朱鸿烈的肩膀:“放心,有我和翎悠在,没问题的。” 方翎悠接过飞冥剑后则直接抛给了方滢秋:“我也用惯了自己的武器。二妹你拿着吧。” 方万流忽然抬起头来,轻声道:“大姐,二姐,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奋力杀敌,努力修炼。” 刚跨出殿门的景明波与贺思翔一起站住了脚,又一起退回了殿内。这可太稀奇了,方万流居然会认错?看他那诚恳的表情,坚定的目光,谦和的态度,就像小孩子认错一般。 方滢秋将飞冥剑套绑在了身上,撇嘴道:“大姐,不要信他,他每次惹了麻烦都这么说!” “以前都是假的,这次可是真的!”方万流急了。 方翎悠笑道:“对了,这一句也是每回都少不了的。” “你们……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方万流跺脚抱怨。 方滢秋嗔道:“你不想想你惹了多少祸?要不是我和大姐轮流督促你,就以你那个贪玩的性格,怎会有今日的成就?闲话少说,出来!”她跨出了曦和殿,来到了场院中。 方万流不情愿地跟了出去。在这位厉害的二姐面前,他可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二妹,注意分寸。”方翎悠叮嘱道。 “大姐放心,眼下大敌当前,我不会打伤他的。不过嘛,得让他好好吃点苦头!”说完,方滢秋一蹬地,冲向了方万流。 方万流抬起胳膊招架,可就凭他大乘后期的境界,哪里是渡劫中期方滢秋的对手?方滢秋出拳如急雨,对着方万流从头至脚狠狠一顿招呼。方万流没有逃,他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只有尽力阻挡,化解攻势。 “哎哟嗬?”方滢秋有些惊讶。以往方万流不专心修炼或是惹出什么麻烦时,她都是这么惩罚方万流的。一来给他点教训;二来也让他看看实力的差距,激励他修炼。往往挨过一顿“揍”之后,方万流就会收敛很长一段时间。 但此回似乎与以往的情形不同。以前方万流挨了拳头必定叫苦连天,可这次却不吭不嚷,死死盯住方滢秋的双拳,脚下也始终不曾停步。这份斗志,远超往昔。 “他进步了。”站在台阶上观战的江宏良道。 黄宗善与方翎悠都点了点头。 其他几人以前从未见过这等“切磋”,也不愿错过欣赏渡劫高手身手的机会,更想亲眼目睹那个老顽童最后的结局。 方万流的动作越来越迅速敏捷,应对方滢秋的攻势也越来越从容了。脚下步伐稳而不慢,快而不乱,双手或是阻挡、或是横拨,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渐渐的,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越来越少了,方万流防御之余还能偶尔还击几拳,虽然触不到方滢秋,却阻碍了她攻击的速度。 方滢秋心中又惊又喜,这个贪玩了一辈子的弟弟在离开赤日宗之后还是头一回如此认真。在方万流还未达到大乘境界之前,有宗门的约束,有同门的比较,好胜的他还算没有枉费那宝贵的修仙天赋。但出宗云游之后就不同了,方万流修仙的进度很慢。方翎悠与方滢秋议定之后,决定轮流监督这个令人操心的三弟。也正因为如此,方万流才得以顺利修炼至大乘后期的境界。 后来的某一天,方万流忽然不辞而别,溜了。两个姐姐寻了他许久,得知他是因为妖兽之事回了赤日宗,也就由他去了。五斗星绢现世的消息传播开之后,方翎悠料定方万流必定会参与此事,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历练,又恰巧逢方滢秋境界突破之际,所以姐妹俩没再多管方万流。此番仙妖大战,几人本不想插手,可听说修仙者节节败退,赤日、冷月两宗缩守金乌山,这才一起赶来护宗。 “好,我来帮他一把!”台阶上的黄宗善忽然道了一句,两步冲到场院之中,加入了战斗,与方滢秋一起攻击方万流。 “二妹,我主攻,你协助,不必留手,力以赴!” 方滢秋虽不知黄宗善有何用意,但她十分信任这位实力强大的姐夫,于是闪出了空档。黄宗善以掌为剑,正面攻向方万流,方滢秋则游走于两侧,并伸二指为剑,配合着黄宗善的攻势。 黄宗善的实力比方滢秋又高出一截,何况方万流还是以一敌二,之前的从容不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狈不堪。黄宗善宽厚的手掌就如同重剑一般势大力沉,方万流即便防住了也觉得双臂隐隐作痛,更不用说落在身上的掌击了。 江宏良轻轻摇了摇头:“方老弟还是大乘后期,黄大哥是不是出手过重了点儿……” 方翎悠微微一笑:“妹夫,你不了解赤日宗的功法,宗善他自有分寸,你只管瞧好便是。如果顺利的话……呵呵!” 场中的方万流已经鼻青脸肿了。他心中焦急,面对着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同宗高手,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黄宗善忽然道: “赤日当空, 万物亨通。 浴光得长, 向阳得。 疾风劲吼, 气凛声汹。 日不移影, 任尔西东。 腾云欲雨, 电耀雷轰。 猛势终散, 和暖回中。 骄阳之烈, 煦日之雍。 不迫而防, 从容而攻。” 这正是《誉阳剑籍》中的一段口诀。 方万流顿时心头一震。太阳,乃万物生长之本源。日光恒常,照耀四方。狂风怒吼又如何?再汹涌的气势也无法撼动太阳丝毫。即便是雷鸣电闪的黑云骤雨,也仅仅只能遮蔽阳光一时半刻,待得**散尽,温暖便会重回大地。攻击时就要如同骄阳一般猛烈,防守时也要仿佛煦日那样从容。这一刻,他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看到方万流的眼神起了变化,黄宗善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方万流突然大笑一声,双拳迅猛如电,脚下徐徐生风。黄宗善与方滢秋分别虚晃一招之后,闪到一旁收了势。 “恭喜方老弟。”黄宗善道。 方万流目光中满是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真的突破了?” 方滢秋拍了拍方万流的肩膀:“总算是没有枉费我与大姐以前的辛苦。” “哈哈哈,我突破了!我没有绝世仙剑也突破到渡劫境界了!”方万流高兴地在场院中跑跳起来,“小苗,姜胖,看你们以后还如何在我面前显摆,大家平起平坐!不,我没有借助绝世仙剑的剑意,我比你们更强!” 众人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模样,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此时,远在天道山的苗昊商与姜桓谷忽然一起打了个喷嚏。苗昊商揉了揉鼻子,姜桓谷摸了摸脑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继续闭目冥想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劫将至 ()“噌”,卢海龙将承影仙剑从一头啸月天狼的头颅中抽出,妖狼鲜血四溅,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其周围,还有十几只妖狼的死尸。 “呼,又解决了一小股妖兽,痛快!”鲁成玄高兴地收起胜邪仙剑。 赫连馨却面露忧虑之色:“如果以这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达星风海?” “妹妹,你想错了。我们的目的并非直捣龙族老巢,而是将他们引出龙隐宫。反正骧龙郡近乎失守了,我们一路南下,能杀多少是多少。”皇甫玉道。 卢海龙将承影仙剑插回剑套之中,沉默不语。对于如何引出龙族,他有自己的考虑。 鲁成玄见其蹙眉不展,遂问道:“卢道友,你有什么良策?” 卢海龙长叹一口气:“赤日、太清、天云、夜离四大宗派都已退守本宗,冷月、飘渺、风凌三宗也一起协助,有护宗大阵的抵御,相信短时间内妖兽无可奈何。可是,修仙者一撤,军队岂是妖兽大军的对手?众多黎民百姓怕是要跟着遭殃了。” 鲁成玄也叹道:“的确,我们拖不起,妖兽血腥残暴,决不能任其恣意屠戮我大陆子民。我们杀的妖兽也不少了,可龙族并未现身,所以我才问你有何良策能尽快逼出龙族决战。”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略微一顿,卢海龙继续说,“你们有没有发现,妖兽对百姓仅是驱赶,似乎并不是肆意杀戮?” 鲁成玄瞪大了双眼:“卢道友,你难道没有看见吗?前日路过泛州之时,多少百姓惨死?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不,那些被妖兽所杀的百姓都是主动抵抗之人,包括守城的军士。破城之后,凡是逃跑的人,妖兽仅是追,但没有杀。主动咬死人的都是野兽,并非妖兽。” 鲁成玄不解:“妖兽、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卢海龙淡淡一笑,摸着下巴的胡茬,“妖兽与野兽相比,已经初具灵智。试想,仅以龙族区区兄弟九人,如何统领这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兽潮?自然是利用兽潮中的妖兽。龙族之前也提过,与修仙者势不两立,而并非与人类势不两立,加之妖兽不主动杀人……这其中的意义就很深了。” 皇甫玉惊道:“卢道友,你的意思是,只要百姓和军队不主动抵抗妖兽,妖兽就不会伤人?” “这只是希望。军队仍需抵抗野兽,百姓以逃命为主。倘若遇到妖兽,即便抵抗了对普通人来说又有多少胜算?修仙者抱团坚守,最恶劣的结果就是黎民百姓惨遭屠戮,如果能避免这种情况再好不过。妖兽不主动伤人,也许是受龙族的指使。若真是如此,倒可以伺机与龙族谈笔交易,让战争上升到修仙者与妖兽的层面,放过野兽与百姓。” 鲁成玄摇头轻笑:“卢道友你想得太简单了。即便是太平时期,人们照样猎杀野兽果腹,如今野兽大举反击,岂会与人类相安?另外,修仙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什么条件可以与龙族交换?这场大战,黎民牺牲在所难免,修仙者们已经尽力了。” “唔……”卢海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然,他感到怀中灵息玉传来一阵波动,拿出探查,脸色阴沉:“龙族出现了,金乌山!” 三人俱是一惊,赫连馨道:“没想到龙族比我们的动作还快!我们还没赶到星风海边呢,他们反而先到腾龙郡了!” 皇甫玉问:“攻打赤日宗?” 卢海龙点点头:“并非龙族动作快,而是我们的推测有误。龙隐宫根本不在大陆南面的海中!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赶过去!” 于是,四人御剑升空,掉转方向,向着腾龙郡疾速飞去。 路上,卢海龙推测:“现在看来,龙隐宫应该在大陆西面的海中。龙族并不知晓我们几个渡劫境界之人的行踪,如果龙隐宫在大陆南面,按理他们应该先攻打距离最近的天云宗才是。” 鲁成玄道:“那也不一定吧?我遇到蒲牢与负时就是在火叶山,或许龙族一直是混迹在妖兽群中,伺机而动。” “要是换做以前尚有可能,可如今骧龙郡防线早已土崩瓦解,与其去打有山险之利的赤日宗,不如先除掉氤氲盆地里的天云宗更容易。而且……”卢海龙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龙族九兄弟是一起出现的,所以赤日宗立即向太清宗求援。” 鲁成玄大惊失色:“九人一起出现?他们这是要一锅端了赤日宗和冷月宗啊!” “好在赤日宗与冷月宗有三位渡劫高手外加一位散修渡劫高手回宗镇守,按理……”卢海龙忽然又不说了。 他的表情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眉头紧皱,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另外三人并未注意到他奇怪而又复杂的神情。 皇甫玉道:“四位渡劫高手?呵,妹妹你猜是谁?” “赤日、冷月两宗双修道侣较多,四位高手中还夹杂一名散修,除了方家两位姐姐和她们的道侣之外,还能是谁?”赫连馨笑道。 “有他们在,赤日宗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气吞山河’黄宗善可是相当厉害的,早年间我还没得到胜邪仙剑时,曾与他交过手 ,虽然当时境界只差一个时期,但还是在千招之内败给了他。他的道侣‘青月双钩’方翎悠也是绝顶高手。”鲁成玄回忆道,“五柄绝世仙剑的消息居然没有引出他们,到了这等紧要关头才现身,他们还真是沉得住气。” 皇甫玉说:“人各有志。不是每个高手都想要绝世仙剑的。话说回来,绝世仙剑的消息不是也没有引出你么?” “我已经有了胜邪仙剑,自然不同。别说我一直在参悟修炼,即便是知道了消息,我也同样不会去争的。” 赫连馨担忧地说:“龙族九兄弟,实力尽皆深不可测。九人联合,恐怕他们四人对付不过。” 鲁成玄应道:“无妨。我与负交过手,要不是后来蒲牢突然出现,一对一我应该不输他。黄宗善他们人数虽占劣势,可凭借着护宗大阵坚持到我们赶过去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就是以八敌九,孰胜孰负还说不定。” 皇甫玉神色凝重:“鲁道友,你错了。那一日负与蒲牢受伤不是因为功力不济,而是因为你和贝元闭手中有绝世仙剑。在术藏宫中,我可是亲眼目睹过龙族的恐怖实力。我们片刻耽误不得,晚一刻,金乌山就多一分被攻破的危险。” 鲁成玄他回想起来,当初自己一剑斩在负的金笔上,负立即咳了一口血。之后蒲牢的受伤也是由于贝元闭的湛卢剑与那口金钟相拼的缘故,他眉毛一扬,猜测道:“莫非龙族的功力与那些金灿灿的武器有关?” 赫连馨道:“很有可能。另外,龙族还有护身的鳞甲,品质也不低。总而言之,既然龙族倾巢而出,我们定下的分而灭之计划也就没有意义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部高手立即会集金乌山,与龙族决一死战。加上贝氏兄弟他们四个,我们渡劫期修仙者总共有十二人。算上赤日宗的纯钧剑与冷月宗的飞冥剑,一共有七柄绝世仙剑,应当有一战之力。” “嗯。虽然我不太想同那两个毛贼联手,但危急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卢道友,你已经传息通知薛道友他们了么?”鲁成玄问道。可卢海龙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卢道友?”鲁成玄又问了一声。 沉默了许久的卢海龙回过神来,拱手道:“联络之事各位无需担心。我突然想起一件要事,要赶回太清宗一趟,三位,金乌山再会。”说完,他立即控制着承影仙剑转向东北飞离。 三人面面相觑,还能有什么要事比得上与龙族决战? 鲁成玄纳闷不已:“我说……卢道友他该不会是惧怕龙族吧?” “怎么可能?卢道友不是那种人。他说了‘金乌山’再会,就一定会赶去赤日宗的。”皇甫玉道。 …… 天云宗鸢飞殿内,薛月霖也得到赤日宗被围攻的消息。她思虑片刻,便寻孟凡涛商议去了。龙族九兄弟的突然出现再次搅乱了两人的计划,赶往赤日宗之后就是殊死一搏,哪有机会谋取其他绝世仙剑? 孟凡涛摸着胡须在房内来回踱步,速度越来越快。 薛月霖道:“你到底想出来对策没有?光在这走来走去惹我心烦!” 孟凡涛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眼中冷光闪现:“薛姐,没其他机会了,就在路上下手!” “我们以二敌二跟他们硬拼?”薛月霖,或者说是叶申荣,最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夺剑,因为她根本敌不过贝氏兄弟的任何一人。“不行!我可没把握能打得过贝氏兄弟,再说他们还有湛卢仙剑在手呢!” “你不也有工布仙剑吗?”孟凡涛劝道,“再说也不是完的明抢硬夺,得耍一个小小的手段……”他凑近薛月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薛月霖听完之后,惊讶的神情溢于言表:“这个方法太冒险了点儿,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孟凡涛嘴角一扬,斜眼看着薛月霖:“只要有了天云宗的那个乱神散,怎么可能会失手?” 薛月霖眉头大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乱神散’的?” “哈哈,我就知道,”孟凡涛拍手笑道,“‘乱神散’那件事叶宗主应该是受到薛姐你的指使吧?其实前些时候我们离开火叶山之前,卢海龙已经悄悄给我还有贝氏兄弟一人一瓶乱神散的解药,我这才知道天云宗还有这等可怕的药物。怎么样?依我之计,湛卢仙剑必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薛月霖冷哼一声:“卢海龙,他还真是多事……当初我只不过想收几个大乘境界的高手为助力而已。孟老弟,借给你工布仙剑倒是无妨,可是贝元开怎么办?还有,结果了贝元闭以后你要如何向其他高手自圆其说?” “这个容易。贝元闭都死了,还能让贝元开继续活着吗?他没有绝世仙剑,结果了贝元闭之后你我以二敌一,还有湛卢与工布两柄绝世仙剑,还怕他不成?至于其他高手那儿嘛,嘿嘿……”孟凡涛眯起眼来诡异地一笑,“原本我是打算赖在龙族身上的,可不想此次龙族九兄弟倾巢而出,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不过,我还有个更绝妙的主意。要说贝氏兄弟如今可都是渡劫后期境界了,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并非是龙族,而是……”说着,他指了指上方。 薛月霖知会其意,笑 道:“真服了你能想得出来。好,就依你之计!不过要稍微改动一下。我引走贝元开,你结果了贝元闭之后立即追上我们,届时再用同样的方法结果贝元开,如此更加保险。”她如今并非渡劫中期境界,和孟凡涛以二对一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贝元开,如若被他逃走,大事休矣,不如耍诡计到底,可保万无一失。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寻贝氏兄弟!”孟凡涛迫不及待了。 “我去取乱神散。”薛月霖起身离开了房间。 …… “老卢,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赶去金乌山了吗?我和胖蝴蝶正想过去助你们一臂之力呢!”苗昊商一进道德殿,就大声问道。在他身后,还跟着姜桓谷、史冲寅、柳茵茵以及太清宗和风凌宗的两位宗主。 卢海龙道:“不行!你们两个不能去!龙族虽然已经出现了,可还得提防其他厉害的妖兽。宗里没有高手坐阵怎么行?我赶回来是有要事要与你们相商。澹台宗主,你可否回避一下?” 澹台倩欠身道:“卢前辈,我来是为了代出身风凌宗的乔前辈向你问好,乔前辈如今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便前来相见。” 卢海龙双眼一亮,欣喜道:“‘惠风雪莲’乔潇玉?她也来了?” “正是。听闻我宗暂居天道山,乔前辈就赶来相助了。”澹台倩拱了拱手,退出大殿掩上了门。 收回视线,姜桓谷问:“老卢,刚才看你神色凝重,究竟有什么要事?” 卢海龙长叹一声:“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最差的时机,迎来最重要的事。九天之后,我要渡天劫。” “什么?”众人尽皆大惊失色。 苗昊商已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问:“不会吧,老卢,这么快?你才刚进入渡劫后期几天啊,居然要渡劫了?你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卢海龙苦笑:“这么重要的事,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我也没有料到,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哪怕再延后个把月,等修仙者与龙族的决战之后也行啊,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老卢,你是怎么知道要渡劫的?会不会弄错了?”姜桓谷问。 卢海龙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赶去金乌山的半路上我忽然感应到,天劫就在九天之后。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清晰,也很确定,不会错的。” “卢大哥,那你别去找龙族决战了。你拿着轩辕剑,留在天道山渡劫好了。”柳茵茵道。 史冲寅也附和:“是啊,卢大哥。等你渡劫成功了,你就是剑仙了啊!到时再去找龙族算账也不迟。” “不行!轩辕剑我不能拿,那是修仙界最重要的至宝,这等紧要关头我不能用它冒险。天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有多大的威力我们现在都不清楚,所以我什么绝世仙剑都不要,就用我自己的仙剑即可,我也不能留在天道山渡劫,免得天劫威力过大波及到其他人或是破坏了护宗大阵。我这次回来,一是告诉你们这件事,二是将承影剑送回来。” 苗昊商急了:“那怎么行?除了轩辕剑,我们还有七星剑,还有承影剑,还有风凌宗的磐郢剑守着天道山,你放着这么多绝世仙剑不用,却用你自己的仙剑?与绝世仙剑相比,当然是你的命更重要!” 卢海龙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拍了拍苗昊商的肩膀,安慰说:“好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柄柄失传已久的绝世仙剑或许正是因为这场浩劫才纷纷现世,它们有重要的使命,我岂能自私地据为己用?再说,渡劫艰难,成功与否尚是未知,倘若我……那绝世仙剑损坏或是丢失了岂不可惜?” “那就让我和苗哥陪你一起去渡劫,为你护法。”姜桓谷道。 卢海龙依然摇了摇头:“不!我都说了天劫危险,你们俩又是渡劫境界,万一有连带反应拖着你二人一起渡劫岂不糟糕?在我离开之后,太清宗内就数你们两人境界最高,给我好好守着天道山!” “那就让我和冲寅陪你一起去!你渡劫时我们俩远远地守着不靠近就是,我在术藏宫喝了花蜜之后已经是大乘后期了,冲寅修炼了这些年也升入了大乘后期,自保应该是没问题。让你一个人去我们实在是不放心。”柳茵茵道。 史冲寅也说:“卢大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和你一起去!” 卢海龙见拗不过这夫妻俩,只好点头应允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原啸忽然道:“师父,您不带绝世仙剑,至少也换一柄其他仙剑吧?极品仙剑也有品质高低之分,您在剑器殿里拿一柄品质最高的用吧。” “不必了。我自己的那柄仙剑在术藏宫中已经提升了品质,已不是一般极品仙剑可比的,你无需担心。” “唉,怎么可能不担心……师父,事不宜迟,你和史、柳两位前辈赶紧出发去寻合适的地方吧,准备得越充分越好,再多带些大还丹和其他丹药……” “我身上的丹药已经足够了。如果天劫太难渡,再多丹药也无济于事。渡劫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切莫让他人知晓。另外,我还得先去一趟赤日宗,妖兽围山,我有必要去会一会龙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弟同死 ()四柄飞剑当空划过,贝氏兄弟在前,薛月霖与孟凡涛在后。 远处的天边,忽然泛起一道金色。 贝元闭极目远眺,道了一声:“金翅鹏雕!” 很明显,金翅鹏雕是冲着四人的方向飞来,在空中赤手空拳与妖雕相搏是不明智的,孟凡涛扫了一眼下方,连绵矮丘,密林丛生。他向薛月霖使了个眼色,薛月霖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暂避,杀妖为次,赶路要紧。”孟凡涛道。 四人控制仙剑下落,换成步行。不一会儿,近十只金翅鹏雕飞过树林上空。妖雕并没有发现几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另一边的天际。 “孽畜!往哪里逃!”薛月霖突然大喝一声,施展身法,身影闪烁了几下就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 贝氏兄弟惊讶地收回视线,难道有妖兽?为何之前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正在纳闷之时,远处传来薛月霖的一声惨叫,紧接着还有挥剑声、低吼声、树木震颤声,看来薛月霖正在与妖兽搏斗。 能令拿着工布剑的薛月霖受伤,看来此妖兽非同一般,难怪方才隐匿气息的水平如此之高。贝元开与贝元闭立即循声而去,想要协助薛月霖。 就在贝氏兄弟起步的同时,孟凡涛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同时呼喊:“耀光圣熊!元闭兄速来助我!” 贝氏兄弟又是一惊,他们都见识过术藏宫中耀光圣熊的可怕,或许此时也只有湛卢仙剑才可化解险情。贝元闭与贝元开对视了一眼,立马化出三道身影,真身调头疾奔,将《一气三元》身法“复三元”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可丛生的树木与遍地的藤蔓非常麻烦,贝元闭挥起湛卢仙剑,舞起一片剑光,沿途草叶飞扬,在飘荡间化作了阵阵绿色的齑粉,他心中不禁荡起一阵豪情:“就凭这等神兵利刃,何惧龙族!” 飞速行进之间,贝元闭透过茂密的树林,依稀看见前方孟凡涛若隐若现的身影,但孟凡涛一直未曾停步,似乎在追赶着耀光圣熊。孟凡涛绰号“惊雷一闪”,虽然极限速度稍慢于贝氏兄弟的《一气三元》身法,但贵在持久。《一气三元》对灵力的消耗极大,贝元闭不可能长时间维持最快的速度,因此片刻之内还追不上孟凡涛。 事情也蹊跷,贝元闭压根没有发现耀光圣熊的身影,再者,耀光圣熊遇到修仙者为何不大战一场,而是疾速逃跑呢?未等细想,他发现前面的孟凡涛已经停住了脚步,猫腰蹲在一棵大树之后。见贝元闭追了上来,孟凡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贝元闭也俯下身,摸到孟凡涛身旁,警惕地扫视着前方,传音问道:“怎么了?耀光圣熊在哪儿?” 孟凡涛没有答话,只是朝远处的树影里指了指。由于光线不佳,贝元闭眯缝起双眼。树影里草叶轻摇,四周一片寂静。忽而,飘来了一阵柔和的微风,轻轻地拂面而过,带来了沙沙叶响,还有阵阵幽香。 那种幽香,似云似雾,如烟如尘,若纱若丝,轻悠悠仿佛飘至九霄云外,软绵绵好像遁入清水之中,如梦如影,亦幻亦真。 瞬间,贝元闭反应过来了,乱神散!此情形分明与卢海龙的描述相符!在他的怀中,还揣着花千雪制出的解药。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高手对决,成败皆在一瞬之间,更何况是孟凡涛居心叵测地偷袭!在贝元闭精神恍惚的刹那,孟凡涛已经狞笑着对准他的丹田刺出了凝聚力的一剑。贝元闭还未拿出解药,剧痛就已突如其来。 贝元闭心中怒极,可双手却使不上力气,他艰难地瞪了孟凡涛一眼。老谋深算的孟凡涛没有给贝元闭任何机会,抓过湛卢仙剑,一剑削掉了他的头颅。 事情正完按照孟凡涛的阴谋发展。先在落地之后与薛月霖设计诱使贝氏兄弟分开,等超过了传音的距离之后再对贝元闭下杀手。贝元闭万万没有想到,孟凡涛在知道了乱神散的功效之后会与薛月霖联手实施如此毒计。 “湛卢仙剑顺利到手,计划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只需如法炮制,再灭了贝元开就行了。”孟凡涛心情大好,用湛卢剑在自己身上胡乱划了几道,切开数条小伤口,再用力一挣,鲜血直流,假装挂了彩样子,又将宝剑藏在一棵大树下,然后沿着来路往回奔去。 贝元开追上薛月霖时,薛月霖已经收起了仙剑。虽然她的衣服上有不少破痕,但似乎并未受伤。 “妖兽呢?”贝元开疑惑地问。 “日暮炎狼,一不留神被它遁地逃了。” “唔……”贝元开环顾着周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他心头一悸,右眼跳了两下。“元闭……”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我过去看看!”他抛下一句,转身而返。 还未到与贝元闭分开的地方,他就看见衣衫褴褛的孟凡涛迎面奔来,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满是焦急又悲伤的神情:“元开兄,元闭兄他……” 贝元开双目圆睁,未等孟凡涛说完加速急冲而去,孟凡涛紧随其后。 没过多久,贝元开一眼就望见了远处贝元 闭倒在地上的尸首,头颅和身体已经分了家。 “二弟!”贝元开大吼一声,眼睛顿时迸出道道血丝,几步冲到尸首旁蹲了下来。 就是此时!贝元开的注意力集中在尸体上,孟凡涛抓住了这个瞬间,屏气打开了乱神散的瓶塞。 贝元开的身后,薛月霖已经举工布剑杀到,孟凡涛也狠狠一剑挥了过去。“哧”,工布剑贯穿了贝元开的丹田,而孟凡涛的剑则剖开了他的胸膛。 “原、原来是……”贝元开口吐鲜血,绝望地倒在地上。在弥留之际,他眼中闪过的是贝元闭的面容。“二弟,你我枉修百载,却一直多有不合。难得刚刚抛却旧念重归于好,如今却被奸人杀死一处……唉,你我兄弟之情,只好来生再续了……”心中默念着,贝元开缓缓闭上了双眼。 千手盗圣贝元开, 盗术至极无人盖。 无影盗神贝元闭, 盗亦有道侠义在。 自幼伶仃命多灾, 心坚意韧不言败。 枉有同胞相似容, 宁愿老死不往来。 五斗星洞术藏开, 生死关头怨念改。 抛却过往重修好, 共参仙剑意不怠。 手足续情仅数载, 一时不慎遭人害。 盗神盗圣同处死, 悲叹不甘命无奈。 两位渡劫后期的高手,还未在仙妖大战中发挥任何作用,就死在了修仙同道的手上,也不知得到梦寐以求的湛卢仙剑究竟是福还是祸。 孟凡涛从树下取回了湛卢仙剑,兴奋地双眼放光,一边挥剑,一边不断地念叨着:“湛卢仙剑是我的了!是我的了!”饮了血的湛卢剑,似乎连荧荧蓝光都变得阴沉起来。 薛月霖冷眼望着手舞足蹈的孟凡涛,提醒道:“孟兄,你可别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孟凡涛大笑:“哈哈,薛姐你放心,我对天发誓,渡劫之后一定将这柄湛卢剑留给天云宗!” “那就好。”薛月霖的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不过眼下妖兽大敌当前,天云宗也是朝不保夕,你可不要得了仙剑就躲起来独自隐修去。” 孟凡涛收起湛卢剑,捻须道:“独自隐修?呵,我可没那么容易满足。再说,还有三柄绝世仙剑握在太清宗手里,我就不信你能安心?” “不安心又能怎样?龙族九人一起现身,太清宗那伙人肯定也是聚在一起,如何下手?”薛月霖问道。 孟凡涛诡异地一笑:“只要你我有心,何愁没有机会?赤日宗一战绝对不会是仙妖大战的终结,你我暂时保存实力即可。等龙族与修仙高手们拼个两败俱伤之际,就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之时……嘿嘿嘿!” “呵,机关算尽,我看你到时怎么渡过心魔一劫!”薛月霖御剑而起。 孟凡涛满不在乎地笑道:“若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什么样的天劫过不去?”两人一起御剑往金乌山方向飞去。 …… 卢海龙与史冲寅、柳茵茵三人只用了一天就到达了金乌山地境。 如今的金乌山已处在妖兽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空中的各类妖禽看到三人御剑而来,纷涌而至。从赤日宗内也飞出几人,协力将三人迎入宗内。 曦和殿内如今坐有十一位渡劫期高手。其中渡劫后期共有七位,“腾龙出海”卢海龙,“化骨绵柔”皇甫玉,“碧波仙子”赫连馨,“气吞山河”黄宗善,“青月双钩”方翎悠,“露绕丝缠”鲁成玄,“雪夜飞雕”翟金彪。 卢海龙环视一番,众多高手他大都认识,只是翟金彪看起来面生。“不知这位是?”他还以为那是赤日宗的某位隐世高手。 黄宗善介绍道:“卢老弟,这位乃是夜离宗的‘雪夜飞雕’翟金彪。他接到赤日宗的传讯之后立即赶来助阵,昨日刚到。奇怪,太清宗与夜离宗多年交好,你怎么不认识他?” 翟金彪开口道:“我已隐修多年,这位想必是太清宗的后起之秀,不认识我也属正常。” “雪夜飞雕”翟金彪,这个名号卢海龙是听说过的,只是不曾见过。六十多年前,卢海龙还是个洞虚境界的弟子,而那时翟金彪已经跨入大乘境界开始隐修。如此算来,卢海龙当真称得上是“后起之秀”。 黄宗善继续介绍:“还有这一位,是出身飘渺宗的‘沧海一笑’杜蓝双,渡劫中期境界。他也是接到传讯后,同翟兄一起赶来的。”这位杜蓝双身材发福,大肚便便,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头上蒙着头巾和面罩,仅露出两只不大的眼睛。他向卢海龙客气地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除了杜蓝双之外,还有“秋风追雨”江宏良,“万里飞霜”方滢秋,共是三位渡劫中期高手。 最后一位渡劫高手就是刚升入渡劫前期不久的方万流。 “老卢,你看,我没有绝世仙剑也升入渡劫前期了,厉害吧?咦?怎么小苗和姜胖没有一起来?我还想好好臭摆他们一下呢!”方万流得意洋洋地 说。 “三弟!”方翎悠和方滢秋一起狠狠瞪了方万流一眼。 卢海龙心头一震,原来三位方姓渡劫高手居然是亲姐弟!他不由得多瞅了方万流几眼,心道难怪这个老顽童不怎么专心修炼境界都那么高,原来这姐弟三人竟是一奶同胞!其中一个是修仙奇才,另外两个的根骨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姐弟三人,尽皆踏入渡劫境界,算是修仙界的一个不小的奇迹吧。 “方老弟!你脸上还挂着乌青呢,还好意思臭摆别人?”黄宗善沉下脸道。 方万流揉了揉淤青的眼眶,吓得吐了吐舌头。论身份,黄宗善不仅是方万流的大姐夫,还是出身同宗的前辈,更是指点迷津的贵人,方万流对他可谓又敬又怕。 卢海龙情不自禁地笑了。 “卢老弟,让你见笑了。赤日宗当年怎么会收了这么个长不大的家伙。”黄宗善苦笑。 “不,不。”卢海龙摆了摆手,“我笑是因为心中喜悦,各位临危来助,实乃修仙界之大幸。这里有七位渡劫后期高手,还有正赶往此处的‘千手盗圣’和‘无影盗神’贝氏兄弟,到时多柄绝世仙剑汇集,我们与龙族相抗已不落下风。再加上三位渡劫中期的道友,还有风凌宗的‘惠风雪莲’乔潇玉,天云宗的‘西月王母’薛月霖,散修方的‘惊雷一闪’孟凡涛,更似如虎添翼!” “还有我呢!再算上小苗和姜胖,等于凭空又加生一双大翅!”方万流见没提到他,遂急切地说道。 “呵,没错!”有如此多的高手现身,卢海龙已改变了当初的决定。八天内与龙族决战胜负,来得及! “还有战力。我宗‘贱命一条’瞿三吊正镇守岁寒山,相信天云宗也会有隐世高手赶回救宗。”翟金彪笑道,“龙族既然胆敢九人一起现身,那就给他们来个痛快,让他们记住,我青龙大陆修仙界不是好惹的!” 谈起正事,卢海龙收起笑容,问道:“我来时并未发现龙族的身影。不知各位可曾与龙族交过手?” 黄宗善道:“只是前几日忽见九位金衣青年在金乌山下指指点点,当时各路高手未到,因此我们没有轻举妄动。之后仅有几波妖兽来攻,赤日宗有护宗大阵,也不惧那些妖兽。只是苦了诸多腾龙郡和飞龙郡的宗派,护宗大阵再大也不可能都挤进来,居于其他山头的他们每日都要与妖兽斗上几场,不堪其扰。” 方万流从椅子上跳下,慷慨激昂地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龙族一死,那些妖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我等高手齐出,它们必定作鸟兽散!” “给我好好坐下,静静听着!”方翎悠皱眉嗔道。 卢海龙摸了摸下巴:“方兄的话没错。既然高手齐聚,就得趁早决战,以免妖兽为害大陆子民。我看就不用再等贝氏兄弟他们四人了,直接下山寻龙族决战,若是贝氏兄弟他们赶到就趁势夹击,务必要让龙族部葬身金乌山!” “好!如今我们共有绝世仙剑五柄,流景剑在杜道友手中,胜邪剑与赤霄剑自不必说,飞冥剑给滢秋妹子用,纯钧剑给方老弟用,小景、小贺你们两个也别闲着,连同冷月宗慕容秋、林羽若、秦婉风以及太清宗的史冲寅、柳茵茵五位道友,率领金乌山各个宗派洞虚境界以上的同道一起下山对抗妖兽,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黄宗善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备好丹药之后,一行十一位渡劫高手浩浩荡荡地走下了金乌山。 卢海龙与黄宗善并肩走在最前方。卢海龙道:“赫连道友,方道友,杜兄,鲁兄,方老弟,你们听好了,龙族的古怪兵刃虽然厉害,但却是他们兄弟九人的命门,武器伤则人伤。若论威能,那些兵刃与绝世仙剑不相上下,但论硬度,却比绝世仙剑略逊一筹。因此,决战时你们五人主攻,我们其余人负责分散牵制。” 鲁成玄应道:“好!不过龙族九人,先杀谁?” 螭吻、负、狴犴、霸下、狻猊、蒲牢、嘲风、睚眦、囚牛……龙族九兄弟的面容在卢海龙的脑海中一一闪过,最终,停在了一头金发,睿智雍容的一人身上。他坚定地说:“先杀囚牛!” 黄宗善十分疑惑:“曾听方老弟说过,龙族九人之中攻击力最强的当属老二睚眦和老三嘲风,为何不先杀他们两个?” 卢海龙自嘲地笑了笑:“光想着决战,差点儿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各位应该对龙族还不太了解吧?” “仅是粗略耳闻。其中详细并不知晓。”黄宗善道。 卢海龙神色凝重:“龙族九人,个个都是强中好手,尽皆攻守俱佳,所谓的‘攻击最强’仅是相对而言。睚眦用的是蛟龙炀骨刀,嘲风用的螯龙碎神枪,大刀与长枪皆是霸锐之器,端是威猛无比,但其他几人也毫不逊色。蒲牢使用虬龙啸海钟将音波转化为实质性的攻击,狻猊的应龙震山鼎招式狂霸,负的鼍龙寒魄笔冻气超然。虽然眼下霸下、狴犴、螭吻三人的情况未知,但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要说九人之中最可怕的,我觉得还是他们的长兄囚牛!”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调虎离山 ()囚牛,一头金发垂肩,两鬓长缕荡胸,相貌英俊,气质高雅,神情悠淡,谈吐随和,俨然像是一位与世无争的恬静之人。可他却是龙族的长兄。蟠龙咒魂琴的威力卢海龙已经在囚牛诛杀“骨灵白妖”宋心蓉时见识过了,抚琴流音之间,渡劫中期高手灰飞烟灭。与炀骨刀、碎神枪不同,咒魂琴不必与敌人的兵刃硬碰硬,那华美之中摄人心魂的琴声才是其真正的可怕之处。 琴声可以杀人于无形,也可以辅助同伴。在术藏宫的死门之中,若是没有囚牛那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振奋心神的琴曲,如何能过日曜狮那一关?优美的琴曲,正配优雅的囚牛。只可惜,他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听完了卢海龙言简意赅的回忆之后,众人尽皆沉默了许久。 “如果有机会,我想问问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黄宗善开口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相信,如果连他的敌人都不敢小觑他,那他必然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如此一位淡雅之人,为何会掀起这样一场旷世的浩劫?若不是以敌对的立场相遇,我想我一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卢海龙轻轻摇了摇头:“这场恩怨恐怕是化解不了的。” 黄宗善长长地叹了口气,环视左右:“大家就依照卢老弟所言,先杀囚牛,再杀睚眦、嘲风。” 沿着金乌山道一路下山,也有不少不长眼的妖兽冲上来寻死,面对这些凶狠残暴的敌人,众高手当然不会客气,都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可龙族如今在何处?在找到龙族之前,大家可不愿浪费灵力。 黄宗善扛起山河剑,大吼一声:“跟着我冲!妖兽找厉害的杀,我就不信龙族不出来!”他一马当先,抡起巨剑卷入了妖兽群中。其他人紧随其后,十一人形成一支利箭,直指兽群深处。 山河剑被黄宗善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来不及逃走的妖兽都被卷进去碎成了烂肉。在他身后是卢海龙与鲁成玄,两人剑影霍霍,妖兽惨叫连连。再后面是皇甫玉、赫连馨、方翎悠、方滢秋四位女子,四剑并举,妖兽碰着就落伤,磕着就挂彩。最后是江宏良、杜蓝双、方万流、翟金彪,四人一路殿后,如同四尊杀神,收割着妖兽的性命。 “哈哈,在那儿!”在仙剑剑影与妖兽爪影的缝隙间,黄宗善瞥见了远处一抹亮丽的金色。“上!”听到黄宗善的口令,众人齐齐摸出沁华丹吞下,施展身法冲向远处,同时,方万流吹出一个嘹亮的响哨,这是面猛攻的信号。 哨声在金乌群山间回荡,各座山头立即升起大批仙剑,早已待命多时的各路修仙者如潮水一般向四方扩散,与兽潮开始了这恢宏的一战。 渡劫高手们的注意力部集中在一里开外树林边的那几名金色的身影上。可奇怪的是,龙族根本不为修仙者惊天动地的气势所动,只是端坐在地上,围成了一圈。 卢海龙眉头微皱,有些不太对劲。 一里的距离很近,弹指之间,众人已冲到龙族身后。黄宗善大喝一声,横抡山河剑,扫向龙族几人的头颅。 诡异的事发生了,山河剑抡了个空,从龙族的身体中穿过。 幻影!大家心中皆是一凛,后面的四人立即转向,当中四名女子分别转向两侧,十一人默契地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圈。这是抵御偷袭的最有效的方法。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龙族兄弟九人的虚影依然端坐在原地,真身不知躲在何处。其他妖兽也并未冲上来,只是在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在哪儿?”黄宗善低声问道。 “没有。”几人齐声答道。 众人的灵识早已散开,可根本没有发现龙族藏身的地方。 杜蓝双警惕地说:“可能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龙族的境界超过渡劫后期;第二,龙族有隐蔽气息的功法。” “超过渡劫后期是堪比剑仙了!不可能!”鲁成玄否定道。与蒲牢和负交手时,他感觉两人虽然厉害,但威力在绝招之上,施展绝招不仅需要消耗大量功力,还可能被躲掉。如此看来,和渡劫境界高手也就在伯仲之间。 “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黄大哥,我们怎么办?”江宏良问道。 黄宗善一时也没好主意,只得使出激将法:“龙族何必畏首畏尾,有胆量就现身出来好好较量一番,黄某正想会会你们,领教一下妖族的高招!”洪亮的嗓音响彻树林上空。 卢海龙忽然叹了一口气:“别喊了,没用的。” “嗯?”黄宗善不解地望着他。 卢海龙已经收起了进攻的姿势:“还有第三种可能:龙族根本不在这里。” “那这幻象是?”皇甫玉疑惑地问。 “能制造幻象的妖兽,并非只有龙族。”卢海龙猛一蹬地,钻入树林中,只见他所过之处草叶横飞,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此举何意。 没过多久,树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偶尔还夹杂几声尖锐的叫声。黄宗善一愣,哭笑不得,自嘲道:“想不到,我们堂堂十一位渡劫境界的高手,竟被几只畜生给骗了……” “咦?”方万流发出一声惊呼,原本端坐在地上的龙族虚影,已经少了一人。 片刻,卢海龙就抓着一条红彤彤的东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东西约有六尺来 长,毛茸茸的,从上至下一片火红色,末端还滴着血。 “狐狸尾巴!”方万流失声叫道。 卢海龙将狐尾往地上一掼:“魅影赤狐。” 方万流泄气道:“嗨!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害得我们瞎折腾……还有八只狐狸呢?看我不扒了它们的皮!” “肯定藏在妖兽之中。算了,知道是假的就别去找了,还不够麻烦的。亏我们还商讨了半天计划,到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鲁成玄十分丧气。 赫连馨道:“那妖狐为何要制出龙族的幻影引我们上当呢?被修仙者识破后,只会迁怒于它们,这对它们有何益处?” “是啊,它们目的何在……”方翎悠喃喃地说。 众人一时间都没想明白,转身一起往回走去。 卢海龙突然停住脚步,焦急道:“坏了,调虎离山!你们两个赶紧回自己的宗派去看看!”他所说的“你们”,是指从岁寒山赶来的翟金彪与杜蓝双二人。 事不宜迟,卢海龙来不及告知史冲寅和柳茵茵,立即与皇甫玉、赫连馨御剑而起,赶回天道山。翟金彪与杜蓝双也赶往岁寒山。剩下几人又与妖兽杀了一阵,与其他修仙者一起回赤日宗去了。 史冲寅与柳茵茵刚走,孟凡涛与薛月霖就到了赤日宗。从跨入赤日宗大门开始,两人脸上就挂着一副忧愁的神情。 看到黄宗善等人,两人着实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隐世的渡劫高手还有这么多。 寒暄了一番之后,黄宗善将妖狐制造幻影、唯恐调虎离山的事说了一遍,把薛月霖吓了一跳,天云宗内如今一位堪比大乘境界的修仙者都没有,更不用说渡劫境界的高手了。叶申荣坐不住了,得赶紧让薛月霖与孟凡涛一起回氤氲盆地才行。 “不知贝氏兄弟身在何处?”黄宗善冷不丁问道。 按照孟凡涛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薛月霖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唉……可惜了两位‘盗神’和‘盗圣’,即便是得到了湛卢仙剑,终究也没有熬过那可怕的天劫啊!” “什么?贝氏兄弟渡劫了?”方翎悠惊讶万分。 “没错。贝氏兄弟修仙天份颇高,贝元闭在术藏宫得到湛卢仙剑之后,与贝元开共同参悟剑意,已经达到了渡劫后期的境界。原本我们正打算一起赶来金乌山助阵,可谁料,贝氏兄弟在半路上忽觉天劫将至,于是匆忙准备,我与薛姐为其二人护法。只可惜,时间仓猝,准备不足,我与薛姐眼见着两人渡劫失败,浑身是血,临终时贝元闭将湛卢剑抛给了我,与贝元开一起化作了两团灰烬……”说着,孟凡涛还惺惺作态地捶了捶胸膛。 众人皆是一声叹息。这些人都是渡劫境界,离天劫不远了。贝氏兄弟根骨颇佳,还参悟了湛卢仙剑的剑意,却依然渡劫失败,这无疑又给他们增加了一分压力。要知道湛卢仙剑在仙剑谱上的排名可是高居第二,除了轩辕剑就属它最强,看来在天劫面前,绝世仙剑也并非必定成功的法宝。 “罢了,横竖早晚都得过这一关,只管尽力就是。到时真是失败灰飞烟灭了,活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江宏良感慨道。 “天云宗如今并无高手坐镇,我与孟兄得马上回去了。各位,来日再聚,后会有期。”薛月霖与孟凡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 一切都正如卢海龙所料,在诸多渡劫高手被吸引至赤日宗的同时,龙族已经悄悄展开了行动。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潜龙郡,岁寒山。 时值严冬,岁寒山早已是一片白雪皑皑。霸下与负正负手立于漫天纷落的雪中,两人显眼的青色、蓝色长发在风中飘舞,落在霸下身上的雪瞬间变为了水汽,而落在负身上的雪则悄无声息地化为虚无。 负面露微笑,任凭掠过的寒风亲吻自己的脸庞,他喜欢这样寒冷而又清爽的天气。 “八弟,你上次的伤已经完好了么?”霸下侧首问道,“我就说大哥不该让你来的,你与四哥都受了伤,当好好休养才是。” “不用担心,只是小伤。我的寒魄笔被九弟修复之后,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攻打拥有如此雪景的岁寒山,我怎么能不来呢?”负笑道。 霸下将视线重新投向了岁寒山:“据大哥推测,岁寒山如今应该仅有一柄绝世仙剑才是《仙剑谱》上排名第十五的青霜剑。以你我二人的实力,端掉岁寒山应该不成问题。” “那还等什么?趁其他高手未回,我们力取之。”负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周围渐渐响起了沉闷的“隆隆”声。树林间雪花飞溅,地面在不断地颤抖,远处的天边泛起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妖兽大军来了。 得知守门弟子传讯,夜离宗冰峦殿内的瞿三吊眉头紧蹙。许多天来岁寒山一直比较太平,天气渐冷之后,妖兽也慢慢地退去了,为何又突然返回围攻? “莫非翟大哥他们……”瞿三吊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算一算,翟金彪与杜蓝双刚离开岁寒山没几天,难道诸多渡劫高手在金乌山军覆没了?瞿三吊焦急地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夜离宗有护宗大阵,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可如果真损失了那些渡劫境界的高手,修仙界也就完 了。 “前、前辈,不好了,妖兽攻势极其猛烈,在护宗大阵以外的潜龙郡和升龙郡各路修仙宗派都抵挡不住了,伤亡惨重!另外还有诸多妖兽在两名金衣青年的带领下攻击护宗大阵,照这样下去,大阵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怎么办?”一名负了伤的守门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冰峦殿。 “什么!”瞿三吊惊出一头冷汗。“两名金衣青年,还能率领妖兽,除了龙族还能是谁?可龙族九兄弟不是都在围攻赤日宗吗?这两人又是谁?难道……难道龙族不只有九人?”他心中思绪杂乱,“罢了,不管怎么说,翟大哥将夜离宗托付给我,我拼了这条命也得守住岁寒山!” 瞿三吊手提青白色的青霜剑,冲出了夜离宗的山门。从山顶到山脚,包括群山周遭,随处可见与妖兽杀成一团的修仙者。 这次的妖兽比以往还要暴戾、凶狠,不要命似地往山上猛冲。修仙者们起先被杀得懵了,节节败退,后来终于在大乘境界高手们的引领下扳回了劣势,将几乎冲上半山腰的妖兽又赶回了山下。 上官飞、上官飘兄弟带领夜离宗弟子镇守着山南大路,温廷英、舒广闻则率领飘渺宗弟子守护西山斜坡,苏晓辉与项梵晴则各自领着其他宗派修仙者应付遁地与掠空而来的妖兽。 真乃一场惨烈的大战,鲜血几乎染红了半座岁寒山,热血融冷雪,化作阵阵腥红的水汽盘旋而升,岁寒山就仿佛是雪天里的一把火,一把凝聚着无数修仙者与妖兽之灵魂与生命的悲壮之火。 瞿三吊杀下山来,他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飘飞在半空中的霸下与负。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瞿三吊大吼。 “哦?终于出来个厉害点儿的。”霸下戏谑地笑着,轻轻落在了地上。 负并没有理睬瞿三吊,他手中拿着鼍龙寒魄笔,正不断发射着冰针攻击着夜离宗的护宗大阵。护宗大阵已处在激发状态,能抵挡甚至轻微反弹妖兽的攻击。负也懒得去寻什么阵眼与阵脚,干脆用强大的攻击力直接强行破阵。 霸下落地之后,双手举向脑后,一根金光灿灿的长棍凭空出现在他的肩膀上。长棍约有碗口来粗,长约丈许,两条龙纹浮刻顺着金棍两端向当中盘旋,棍中间镶着一颗青色的圆形宝石,呈双龙戏珠状,气势非凡。 “龙族老六,霸下。”霸下向瞿三吊点点头。 果然,龙族正和传闻中所言那般客气。 “‘贱命一条’瞿三吊。”瞿三吊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霸下“呵呵”一笑,平和地说:“好独特的称号。既然阁下自称‘贱命’,那霸下也取之无疚了。”口气虽和,但却句句狂傲。 瞿三吊冷哼一声,摆开架势:“想要取我性命,先胜过我手中的仙剑再说!” 霸下凝视着青霜剑。那仙剑青白色光芒闪耀,仿佛散发着阵阵寒气,连偶尔擦过剑身的雪花都凝成了冰渣掉落在地。 “那就是青霜仙剑吧?名不虚传。正好,好多年没用过这宝贝了,今日我就以这根蜃龙霸元棍会你一会!”霸下将霸元棍从肩上卸下,横摆握在手中,手腕回旋,棍中的圆珠顿时迸射出一片青光,圆珠表面似有雷电光波流转,时有时无,若实若虚。 瞿三吊心中默念口诀,直接施展夜离宗最强的《落雪剑籍》,攻向了霸下。 青霜映落雪, 天池绽冰莲。 风卷飞晶过, 露凝碎星颜。 青霜剑在雪天之中显得格外有气势,与天、风、雪、冰融为一体,剑既动,天则阴,风逆起,雪零落,冰凝现。 “真乃一柄好剑!”霸下心中赞叹。绝世仙剑威能极强,蒲牢的啸海钟与负的寒魄笔都在与绝世仙剑的硬碰硬中落了下风,因此霸下很小心,不以棍身硬接青霜剑,而以棍端巧妙地化解瞿三吊的攻势。 “好本事!”瞿三吊不禁也对霸下卓绝的棍术钦佩起来。棍端与剑锋的攻击面都很狭窄,但霸下总能恰到好处的用霸元棍端拨开青霜剑锋。而且从霸下的神情来看,他还未使出力。 “呵,竟敢小瞧我!”瞿三吊心道,“那我就拿出点儿真本事给你瞧瞧!” 陡然,瞿三吊的攻击套路又融入了三种新动作,在原本的刺、挑、斩之中加入了削、拍、刮,刺剑被拨开,就顺着霸元棍削向霸下的手腕;挑剑被挡住就侧过剑身再度发力,拍开霸元棍;斩剑被阻挡就旋转剑刃刮向霸下的身躯,六种动作融会贯通,衔接流畅,青霜剑被瞿三吊使得得心应手,收放自如。 霸下的心中涌起一丝羡慕。从白剑祖师传下修仙功法以来,由剑势悟出剑招,由剑招形成剑式,由剑式融成剑法,由剑法汇成剑术,最后由剑术集成剑籍。可以说,修仙者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先人的经验与意境,代代相传,优胜劣汰,完好补差,扬长避短,是无数修仙者心血与智慧的结晶。转而想想自己的棍术,完是自己创造,自己练习,自己领悟,就连其余兄弟八个,用的武器还各不相同,想要精益求精着实不易。 “既然技不如你巧,那就以力克之!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是浮云!”霸下抛开郁闷的心境,抖擞精神,凝聚功力,准备使用绝招与瞿三吊一决胜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多方失守 ()“他要出绝招了!”瞿三吊后撤两步,双目死死盯着霸下手中的蜃龙霸元棍。 忽然,霸元棍亮光一闪,连同弓着腰的霸下一起消失了。瞿三吊一惊,连忙左右环顾寻找着霸下的踪影。 “上面!”瞿三吊来不及细看,只瞥见头顶有一团黑影由上而下疾速坠落。他横挪一步,举剑上迎,不料却刺了个空,霸下于空中再次消失,还未等瞿三吊反应过来,霸元棍已经带着尖锐的风啸抽向了他的手腕。 瞿三吊收剑回身,紧接着一剑斩向身后,又劈了个空。霸下的身形已经迅捷得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瞿三吊即便眼睛能跟上,动作也跟不上。 攻既不成,守而待之。瞿三吊深知自己处境危险,索性不去费力寻找霸下的踪迹,甩手挥起青霜剑,在周身舞得密不透风。“你身法速度再快又如何?我舞剑防御如同铁板一块,让你无从下手!”瞿三吊心想。 可惜,他不了解霸下,他也忘记了,蜃龙霸元棍的当中还有一颗青色的宝珠。 霸下的身影在瞿三吊周围接连闪现,霸元棍与青霜剑之间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只是瞿三吊不曾留意,金色棍影之中,一个青蓝色光点越来越明亮。 “哈!”霸下大喝一声,一头青色长发根根冲天竖起,发丝之间蓝光缭绕,霸元棍当中的青珠陡然涌出两圈光波,沿着棍身分别向两端射去,霸下双手握持长棍中段,手腕回旋将霸元棍抡起,顿时闪现漫天棍影,棍影形成一个虚幻的金色光球,将霸下包在其中,他一个箭步贴近瞿三吊,金色与白色交织在了一起,刺耳的“叮当”声大作,须臾之后,瞿三吊已仰天吐血被弹飞。 “龙威瞬定杀!”霸下收势,将蜃龙霸元棍贴紧小臂。 地面上满是残雪碎冰,瞿三吊跌落在地之后继续滑行,直至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他被震得再吐两大口血,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飘落。他艰难地抬起手腕,衣衫已碎,臂上满是淤血乌青,还隐隐有些焦黑的痕迹。他的四肢百骸充斥着强烈的麻痹感,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根本动弹不得。青霜剑已被击落,被不知何时停止攻击护宗大阵的负接在了手中。 “好强!”瞿三吊盯着霸下,有气无力地说。 霸下强行压下胸中气血的翻涌,提着霸元棍走了过去。霸元棍与青霜剑相拼之时,他的感觉也很不好受,只是因为自身功力较强,才用雷电之力强行震飞了瞿三吊。 “你也不差。今日必取阁下性命,要怨,就怨你修仙界的列祖列宗去吧!”话音落,霸下眼角闪过一丝狠戾,跨步上前,手起棍落,当头一棒,击碎了瞿三吊的天灵盖。“贱命一条”瞿三吊,在自家宗门山下,漫天飞雪之中,化作南柯一梦。 这是第一位丧命于龙族之手的渡劫境界修仙者。 霸下回头望了一眼负,轻轻叹息:“我们的本命武器与绝世仙剑相比果然略逊一筹,连杀一个渡劫前期之人都如此艰难……咳咳……”他捂着胸膛单膝跪了下来。 负连忙上前搀扶:“虽然艰难,但好在青霜剑到手。我们每多一柄绝世仙剑,修仙界就少一柄,加上大哥的运筹帷幄,我们兄弟齐心协力,何愁修仙界不破?” 霸下点了点头,盘膝坐下:“瞿三吊已死,岁寒山已同囊中之物,破开护宗大阵就交给你了。” 负转身飞起,直至夜离宗山门之前,高举青霜仙剑,大声道:“以彼之矛,克彼之盾!我倒要看看,青霜剑究竟有多大的威能!”他凝聚身功力一剑斩下,“噌”的一声,青霜剑带出一道可怕的剑波,狠狠冲击护宗法阵。 法阵光罩深深地凹陷下去,并产生了剧烈的震荡,未等震荡平复,负又疾速地挥下了第二剑,紧接着,第三剑、第四剑……终于,在第二十七剑时,光罩就如同一个硕大的水泡,破裂开来。 “大阵居然被毁了?”在岁寒山域鏖战的修仙者都听见了山顶爆发出的那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感受到了席卷而来的灵气激荡。人们绝望了,护宗大阵已破,最后一道抵御妖兽的屏障也消失了。 几位大乘境界的高手尤其惊恐,他们远远瞥见山巅那名金衣青年手持白色的青霜剑,自然也心知肚明,瞿三吊恐怕是凶多吉少。众多妖兽已经一窝蜂涌向了夜离宗,上官飘焦急地问兄长:“哥哥,怎么办?” 上官飞心中飞速地盘算着:“瞿三吊已死,翟金彪与杜蓝双未回,宗内还有许多受了伤的弟子,妖兽源源不断,龙族的负眼见是毫发无伤,虽不知霸下情况如何,但肯定不会死……”短暂地权衡了利弊之后,他下令:“命众弟子投奔太清宗!” 上官飘愣了,望着哥哥的背影:“你是说……弃宗?” “对!弃宗!” “那宗门里那些弟子怎么办?” 上官飞转过头来,眼睛已布满血丝:“还能怎么办?眼下这局势,留下来就是等死!我不能让夜离宗毁在这里!你和苏晓辉带领在宗外的作战的两宗弟子立即赶往天道山,逃得一个是一个!用灵息玉通知李宗主他们出宗接应,我来断后!” 上官飘一 剑斩断了一头扑上来妖豹的脖子:“你一个人哪够?我和你一起!” 上官飞一把揪住弟弟的衣襟,对他大吼道:“少废话,赶紧给我走!夜离弟子四处分散,赶紧通知他们集结,再不走就迟了!”说完,他将上官飘使劲向后一推,自己则疾速冲向了山顶的宗门。 上官飘的眼圈红了,情非得已,只得舍弃被妖兽围在宗里的诸多弟子,上官飞独自去截住龙族,想必也是有去无回了。 “呜”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岁寒山间,这是最后集结的信号。正与妖兽苦斗的修仙者们抛下了敌人,纷纷御剑向南飞去。而夜离宗内,除却伤残之人,还有诸多不到元婴境界的修仙弟子。听到了集结的号角,他们也试图冲破一个缺口,可无奈,妖兽已经将夜离宗围得水泄不通,有飞天的,有遁地的,令修仙者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眼见着远处天空中其他修仙者逐渐远去,宗内的人慌了,剑招也乱了章法,随着抛洒的头颅与热血,修仙者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怎么可以这么不义气!”一名只剩一条胳膊的弟子眼含热泪忿恨道。 “留下来的结局就是谁都逃不了!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尽量坚持,拖住妖兽大军!”满身血污的夜离宗二长老依然在奋勇杀敌。 “可是……”那名弟子依然不甘心。 旁边一名飘渺宗的弟子指着远处道:“怕什么?前辈们也与我们同生共死!” 冰峦殿前,几道身影将负团团围住。 上官飞、苏晓辉、温廷英、舒广闻、项梵晴,除了带领两宗弟子逃离的上官飘之外,其他所有大乘境界之人都留了下来。 “你们为何不逃?真是不自量力!”负冷冷地说。 “我誓与夜离宗共存亡!”苏晓辉道,“飞哥,就让我陪你一起壮烈一回!” 温廷英责怪项梵晴:“让你走,你居然去而复返,我飘渺宗弟子怎么办?” 项梵晴从容一笑:“你和老舒都留下来了,我怎么好意思走呢?有上官飘带领我宗弟子就够了。” “既然各位打算殊死一搏,负就奉陪到底。”对于没有绝世仙剑在手的大乘期修仙者,负以一敌五也毫无惧色。 “竟敢夺走我宗的青霜剑,看招!”上官飞率先攻向了负。温廷英与苏晓辉双剑并举,从身后夹击负,项梵晴与舒广闻则左右夹攻。可众人的剑锋还未触及,就听到上官飞大喊:“当心!” 从空中疾速坠落一个金光物体,“轰隆”一声没入地中,剧烈的震荡与澎湃的气浪将五人部逼退,待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柄金色的长枪! 鳌龙碎神枪! 众人连忙抬头,嘲风正缓缓下落,落地之后抽出了长枪,轻轻吐了个旗鼓。 “三哥!你怎么来了?”负十分惊喜。 嘲风微笑道:“大哥不放心你和六弟,让我前来相助。” 上官飞心中暗暗叫苦,一个负就够难对付了,居然又杀出来个帮手,而且还是攻击力极强的龙族老三嘲风!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调息完毕的霸下也手持霸元棍从山门跨进了场院。 “这下完了……”五位大乘期修仙者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 翟金彪与杜蓝双正心急火燎地赶往岁寒山,但又不敢耗费部的灵力加速飞行,毕竟途中也可能遭遇龙族,多一分灵力就多一分胜算。 在接近潜龙郡的过程中,两人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南逃的修仙者,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发生在岁寒山的惨烈一战。翟金彪的拳头握得“劈啪”直响,脸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怒容。杜蓝双倒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只是他的眼睛似乎瞪大了不少。 三个时辰之后,他们遇到了上官飘带领的修仙者。眼见得只逃出了这么些人,瞿三吊战死,连青霜剑都被抢走,翟金彪怒极,大嚎一声:“妖龙,翟某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翟金彪不再节省灵力,速御剑飞向东北方,杜蓝双急追而去。 上官飘摇头长叹,引着剩余修仙者继续飞往天道山。刚行至亢龙郡中部,就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太清、风凌两宗大批修仙者,由这些人断后,与追上来的妖兽们边打边退,回到了天道山。 李原啸、澹台倩两位宗主连同长老们将诸人迎进了宗门,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郭云朝一见到李原啸就忍不住痛哭流涕,这次大战的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于心不忍的澹台倩将郭云朝拉到一边柔声安慰着,李原啸则在人群中寻找着飘渺宗主左傲廉的身影。 “别找了,左宗主……也死了。”上官飘无奈道。 潜龙、升龙两郡相加数千名修仙者,仅仅剩下了这几百人,而且至少有一半身上带了伤。如果渡劫期高手没有中龙族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果翟金彪与杜蓝双没有离开,相信结果不会如此凄惨。 当翟金彪与杜蓝双赶到夜离宗之时,岁寒山一役已经结束了。妖兽群早已退散,龙族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了满目疮痍。无数修仙者倒在凝结的血泊之中,脸上还弥留着逝去之前融合了恐 惧、愤慨与不甘的复杂神情。大雪依然纷飞未停,逐渐将这份惨烈的萧瑟掩盖。寒风呼啸,吹得夜离宗内的铜钟一阵阵轻鸣,像是对死去之人最后吟唱的挽歌。 在岁寒山下,两人发现了瞿三吊的尸体;在冰峦殿前的场院里,又发现了五位大乘期修仙者惨死的尸首。面对三位强大的龙族,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幽幽岁寒, 皑雪纷然。 遭此大劫, 热血满山。 英灵赴死, 魂断冰峦。 大仇不报, 誓不复还!” 翟金彪眼含热泪,低声吟咏出了这首凄婉而又悲壮的诗。 …… 在嘲风、霸下与负攻打岁寒山的同时,青龙大陆的东南部,也同样有一场浩劫。 睚眦、蒲牢与螭吻三人率领妖兽大军攻破了氤氲盆地。只不过,叶申荣比较精明,一看龙族有三人来犯,立即带领宗内的精英弟子与其他骧龙郡修仙宗派的高手一起赶在被妖兽包围之前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也舍弃了一些有伤在身与境界不高的修仙者,但在没有高手镇守的情况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龙族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天云宗,但幸好他们并未得到工布仙剑。叶申荣控制的薛月霖与孟凡涛在骧龙郡中部与逃军会合之后,一起赶往了太清宗。 修仙界七大宗派,如今已有五个聚集在天道山。得知岁寒山、氤氲盆地两处皆已失守,赤日宗内也是一片哗然。 “卢海龙所料果然不错,龙族居然也玩起计谋来了!”方万流道。 “正所谓‘兵不厌诈’。如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惨胜算不得真正的胜利。龙族能聚集如此庞大的妖兽大军想必是经过了多年的隐忍,若是因为人类所谓的‘道义’二字而冒险,那龙族就都是些傻子。”黄宗善道。 方翎悠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江宏良分析道:“看样子龙族是暂时将重心放在与修仙者的战争之上。如今我们在明,龙族在暗,我们完不知道龙族何时来攻,从何处攻来,又攻打何处。这样太被动了。” “没错,而且岁寒山与氤氲盆地皆已失守,修仙者坚守的阵地就只剩下金乌山与天道山两处了,我有预感,龙族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们!”方滢秋道。 黄宗善沉吟片刻,说:“既然只剩下两处,龙族自然不必分兵多处,也许是五人、六人,甚至是七、八人一起攻打金乌山。此处与天道山不近,打起来时连求援都来不及,而且只要龙族有一个人还未出现,天道山的道友们就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举宗驰援,届时我们赤日、冷月两宗也许会与夜离宗、飘渺宗落个同样溃败的下场。” 方万流着急了:“那不是完蛋了?如今天道山各路修仙者云集,绝世仙剑众多,有轩辕、湛卢、赤霄、承影、工布、流景、磐郢,哇,足足有七柄啊!而且《仙剑谱》排名前三的三柄都在天道山!这下龙族铁定先拣我们下手了……” 方滢秋接道:“而且我们这里有纯钧、胜邪、飞冥三柄绝世仙剑,因此来攻的龙族必定不会少于三人……” 黄宗善站起身来,负手在殿内踱着步,众人的目光都会聚在他身上,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须臾,黄宗善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弃宗!前往天道山!” 众人都愣住了,这个决定很清晰,很简单,简单到有一点儿荒唐。堂堂修仙大宗赤日宗不战而退,去太清宗寻求庇护。 不过大家很快就想通了黄宗善的用意。与其等待龙族前来围剿,不如去天道山与其他修仙者抱成一团。其实同时面对龙族七、八人与同时面对九人也没多少分别。修仙者高手越多、绝世仙剑越多胜算则越大,何况天道山比金乌山高许多,大战之时场域也更加开阔。只是唯一的一点令众人有些犹豫,这意味着必须放弃宗门圣地。 似乎看出了大家心中的迟疑,黄宗善劝道:“只是暂时放弃。如同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一样,现在正是需要整个修仙界团结一心的时候。待击败龙族,我们自然会收服失地。” “那就这么决定了。”方翎悠道。 黄宗善下令:“朱宗主,颜宗主,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在山下集结,赶往太清宗。” 围困金乌山的妖兽显然不是几位渡劫境界高手的对手,各路修仙者浩浩荡荡地御剑飞向太清宗,只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金乌山。 修仙者齐聚天道山,各郡的军队也护送着幸存的黎民迁往亢龙郡东部的雾凌山脉附近。在与强大敌人的长久鏖战之中,军队已伤亡大半,如今仅仅十存三、四。七大郡王也仅剩下了东昌王齐司樊与光兴王燕光羽。两人正率军分别守在亢龙郡雾凌山脉的南北两端。他们已经不想再战了,青龙大陆所有幸存的子民都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 在距离天道山十里开外的一棵大树上,立着两名头带斗笠的黑衣人。身材矮小的那人以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临阵退战 ()十八柄绝世仙剑如今现世的有十五柄。 轩辕剑,在太清宗。 湛卢剑,在散修者孟凡涛手中。 赤霄剑,在出身于太清宗的赫连馨手中。 泰阿剑,在龙族手中。 龙泉剑,在龙族手中。 巨阙剑,下落不明。 七星剑,秘密藏于太清宗某处。 纯钧剑,在出身于赤日宗的方万流手中。 定光剑,在散修者易柳尘手中。 承影剑,在出身于太清宗的姜桓谷手中。 工布剑,在出身于天云宗的薛月霖手中。 胜邪剑,在散修者鲁成玄手中。 流景剑,在出身于飘渺宗的杜蓝双手中。 墨阳剑,下落不明。 青霜剑,在龙族手中。 真罡剑,下落不明。 飞冥剑,在出身于冷月宗的方滢秋手中。 磐郢剑,在出身于风凌宗的乔潇玉手中。 其中有十柄在天道山修仙者手里,有三柄在龙族手里,有三柄依然下落不明。另外有一柄七星剑被雪藏,还有一柄定光剑在不知所踪的易柳尘手里。 修仙者齐聚天道山,妖兽也随之而动。各种高级、超级妖兽在天道山周围聚拢,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两名黑衣人在树上远远望着天道山,矮个子的问道:“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另外一人回答:“如今正是青龙大陆修仙界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是不会走的。” 矮个子“嗤”了一声:“气数已尽,垂死挣扎而已,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 那人沉默不语。 矮个子的又说:“你似乎不知道龙族的厉害。我告诉你,龙,本妖中圣兽,是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虽然那龙族九兄弟都不是真正的龙,但若论单打独斗,他们的实力已接近剑仙,只不过本命武器不如绝世仙剑坚硬罢了。” 那人不解:“如此说来,天道山各大宗派云集,绝世仙剑大多都在修仙者手中,那龙族岂不是败局已定了?修仙界何来气数将尽之说?” “呵,我说的是‘若论单打独斗’。修仙者齐聚一方,你觉得龙族会傻到一个个过来送死吗?那些所谓的修仙高手们中计了!若是像以前一样各守一方,尚有一线生机,如此抱团聚拢,必死无疑。”矮个子轻蔑地说。 “萧前辈,这是为何?你似乎对龙族相当了解?” 黑衣人侧首问道:“天逍,你听好了:在这片青龙大陆上,团体作战的实力,龙族绝对是佼佼者。你出身太清宗,应该知道当年太清剑仙怒斩琴雪江巨蛟之事吧?” 天逍讶异道:“莫非龙族与那头巨蛟有关系?” “没错。”黑衣人道,“龙族九兄弟,正是那头巨蛟的后代。当时巨蛟正是因为分娩之痛才在琴雪大江兴风作浪,最终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天逍恍然大悟,“难怪龙族如此痛恨修仙者,还欲将青龙大陆修仙界覆灭!那他们最痛恨的应该是太清宗才对啊,为何之前囚牛还助我宗除去了心腹大患宋心蓉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巨蛟已是接近于龙的存在,即便是太清剑仙,也不可能仅仅一剑就斩其头颅。很明显,在那之前,那头巨蛟受了重伤,始作俑者恐怕就是其他大宗之人。龙族知晓其故,所以就没有刻意针对太清宗。”黑衣人解释说,“当然,这仅是我的推测。总之龙族与修仙者有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他们隐忍了数百年,等待的就是这复仇的一刻。龙族有独特的修炼功法,有独特的本命武器,更创出了独特的杀敌绝招,”黑衣人“嘿嘿”一笑,“能够在此坐看青龙大陆修仙界覆灭,真乃一大快事啊,哈哈哈!” 天逍心中暗叹,看来指望着他在暗中出手协助修仙者攻击龙族是不可能了。“龙族团战天下最强吗?就没有人能破得了?”他似是自言自语。 黑衣人的话出乎了天逍的意料:“倒也不尽然。既然你不愿回去,就静观其变吧。” 忽然,黑衣人拽住天逍的衣袖,跃下大树将其拉入草丛蹲了下来,片刻之后,数道仙剑的光芒掠过树林上空,飞向了天道山。 天逍看得真切,领头的那个人,蓝、绿两色长发随风飘舞。“最前面那个不是‘水木散人’易柳尘吗?那后面的几个肯定也是散修高手。太好了,连定光剑也聚齐了!”天逍心道。可回想刚才黑衣人的话:“若是像以前一样各守一方,尚有一线生机,如此抱团聚拢,必死无疑。”他不由得又开始不安起来。 …… 当易柳尘跨入道德殿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定光仙剑也来了,只不过,使用者的境界仅是大乘后期。 易柳尘左右一扫,心中明白众人所想,朗声道:“生死存亡之际,易某岂会吝惜?定光仙剑也有它自己的使命。”他抽出定光剑,双手横托至卢海龙面前,颔首道:“此剑就交与卢道友安排。易某别无他求,只愿大战结束后归还即可。” 这是易柳尘来时路上就早已打定的主意。一来, 临危献剑,可彰显自己的大度、大义;二来,主动示好,可缓解前番因何天逍之事而引起的与太清宗之间的不快;三来,大庭广众,无论卢海龙将定光剑交与谁使用,应该都不会不顾颜面霸着不还。 卢海龙对易柳尘点点头,将定光剑抛给了翟金彪:“夜离宗痛失青霜剑,此剑就暂交与翟道友。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翟金彪已是渡劫后期境界,定光剑给他用,无可厚非。 这可真是: 绝世仙剑十一柄, 临危而现聚太清。 山中尚有隐秘处, 藏剑一把号七星。 修仙者们准备就绪,严阵以待。妖兽虽然围困天道山,但始终不曾主动进攻,龙族也一直没有出现。五天,四天,三天……随着天劫的日子越来越近,卢海龙的心中也越来越着急。 天道山汇聚了近乎青龙大陆部的修仙者,此处绝不是渡劫良地。冒然外出寻找合适的渡劫地点,则有可能被妖兽甚至是龙族干扰。尽管柳茵茵与史冲寅一再催促,但卢海龙仍然未打定主意。 终于,在卢海龙即将渡劫的前一天,龙族出现了。 一切都如修仙者所料,龙族九兄弟这回是一起现身的。 渡劫高手们立于山巅眺望,透过朦胧的云雾,可见山下妖兽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 卢海龙等人走下山来,见龙族九人正立于妖兽大军之前。 囚牛出列,一捋两鬓金发,平淡地说:“多年怨仇,今日始解。我龙母当初被几位修仙者联手所伤,最终被太清剑仙斩杀,幸而临终留下意识于我兄弟九人脑中,才使得我们知道仇家是谁。我们兄弟自幼无母,隐忍多年,苦心修炼,终于等到了这复仇的一刻。各位,休怪龙族无情了!”原来如此,几乎所有的修仙者都知道太清剑仙李耽辰于琴雪大江斩杀独角恶蛟之事,经囚牛一说,来龙去脉尽可而知。 龙族身后的妖兽龇牙咧嘴,蠢蠢欲动,就等着囚牛挥手下令。修仙者纷纷散开,摆开阵势,准备迎接这最后的一战。 “慢着!”卢海龙突然喊道。 囚牛微微一笑:“卢兄还有何事?” “敢问囚牛兄,如若此战龙族获胜,不知尔等将对青龙大陆意欲何为?”卢海龙问道。修仙者们面面相觑,甚是不解,尚未开战就假定失败,有损军心。 囚牛一怔:“卢兄的问题还真是出乎意料。修仙界覆灭之后,青龙大陆自然归我龙族统治。” 卢海龙追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黎民百姓?” “人与兽,道不同。既然从前人多猎兽,那么以后换兽来猎人,可谓公平。” 卢海龙叹了口气:“卢某愿意退出这场仙妖之战,以换我大陆黎民之命。” 话音刚落,诸多修仙者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口出恶言。 “堂堂渡劫后期之人,居然还怕死?” “为了大陆黎民,哼,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想不到修仙界的领导者居然是个懦夫!” …… 卢海龙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并不言语。 囚牛仰天大笑:“哈哈哈,卢兄,你觉得这场交易公平吗?” 卢海龙摇了摇头:“以我一人的退战来换千万百姓的性命,着实有些不公。但我知道,龙族的仇恨在于修仙界,黎民百姓之性命对你们来说有如草芥一般,是死是活都毫无影响。以从前的迹象来看,各位并非嗜杀之人,否则也不会命令妖兽不得伤害逃跑的百姓。我说得可对?” 囚牛赞叹:“那命令的确是我下的。卢兄果然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囚牛甚感佩服。” “当初龙族的仇恨因修仙者而起,如今也会因为仙妖大战而终结。黎民百姓是无辜的,试想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之中,也有父、母、夫、妻、儿、女,如若任由野兽猎杀,岂不是使一大批人陷入与龙族相同的凄惨遭遇之中?黎民百姓的生死对你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生死存亡在你的一念之间。卢某言尽于此,如果囚牛兄依然一意孤行,那只能说,我看错了你,卢某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卢海龙严肃地说。 “我龙族岂会惧怕你的威胁!”囚牛身后的嘲风大声喊道。 囚牛扬起左手,示意嘲风勿要多言:“卢兄,在我看来,修仙者、甚至人类都是一些自私自利之流,唯独你的大仁大义让我钦佩。大战既起,我龙族自然无所畏惧,不过我等也并非嗜杀成性的蛮野兽类。那就依你所言,只要黎民百姓不主动抵抗,我妖兽大军不会伤其性命。”他竟答应了,“也别忘记了你的承诺,你从现在起必须退出这场仙妖之战,并且不得为他人出谋划策或是提供任何援助,包括炼丹、铸器、传授功法等等,大战过后你只能在某处隐修,我龙族会留给你一片清静之地。坦白地说,我不想与你为敌。” 这正是卢海龙想要的承诺。“好!一言为定!”他痛快地应了。 鲁成玄皱眉道:“卢道友,此举恐怕不妥吧?倘若此战之后,龙族出尔反尔……” 卢海龙转过身来,御剑飞起,大声说:“我相信龙族做出的承诺。各位,卢某先告辞了。”说完,他疾速飞离了天道山。 除了知道内情的人之外,所有的修仙者都对卢海龙莫名其妙的举动大为不满。真要是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着想,就该与龙族奋战到底才对。 卢海龙天劫将近,与龙族这最后一战也不知要打多久,修仙者一方还有这么多渡劫境界的高手,倘若战时渡劫,极易引起渡劫连带反应,拖着其他渡劫境界的修仙者一起渡劫,那后果不堪设想。卢海龙以退出仙妖大战为筹码与龙族谈了最后的条件,纯属无奈之举,可却被其他修仙者们曲解为贪生怕死。 藏在一处山谷中的史冲寅与柳茵茵看见天边卢海龙飞过的身影,也一起御剑起飞,跟了上去。 忽然刮起了寒风。 龙族九人一起仰天长啸,龙吟九天,响彻云霄,大风载着啸声传至天边,这是总攻的信号。 修仙者与妖兽大军阵中皆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大战一触即发。 黄宗善冲向了囚牛,翟金彪与鲁成玄截住了睚眦和嘲风,方翎悠、方滢秋、方万流三姐弟围住了蒲牢,皇甫玉、赫连馨分别对上了狻猊和霸下,江宏良战狴犴,杜蓝双战负,乔潇玉战螭吻,孟凡涛、薛月霖、苗昊商、姜桓谷四人一起协助黄宗善夹攻囚牛。 这是战前就部署好的安排。牵制住其他人,主攻囚牛。蒲牢的音波攻击属远程,又容易震晕敌人,所以让方家三姐弟先围住他,利用纯钧、飞冥两柄绝世仙剑毁掉虬龙啸海钟。 蒲牢被三人近身,却依然没有祭出啸海钟。 “呵,你未免太自大了吧?这样更好!”方万流心道。他先发制人,举起纯钧剑,挥出道道红光攻向蒲牢。 蒲牢从容不迫,一甩手腕,居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绿色的仙剑,抵挡住纯钧剑的攻势。 “泰阿剑!”方万流一声惊呼。原来,泰阿剑在蒲牢的手上,难怪他没有用虬龙啸海钟。虽然蒲牢的剑法不如修仙者,但泰阿剑的威能与坚韧却不输给纯钧剑和飞冥剑,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因为啸海钟破损而受伤。 泰阿剑在蒲牢手里,那龙泉剑与青霜剑呢?方万流撇了一眼远处的囚牛,估计有一柄是在他那儿了。 囚牛同时面对着五位渡劫高手的围攻,施展身法疾速闪躲,不让五人形成围攻之势。蒲牢亮出泰阿剑之后,也引起了其他修仙者的注意。黄宗善传音给另外四人:“小心龙泉剑!” 孟凡涛有湛卢剑,薛月霖有工布剑,姜桓谷有承影剑,苗昊商却不知将轩辕剑放在了何处,用的依然是自己的赫隐重剑。 囚牛忽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横托招出了蟠龙咒魂琴,难道龙泉剑不在他这儿? 面对一蓝、一白、一青三柄绝世仙剑,囚牛单膝半蹲盘坐,拨弄琴弦,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防御光罩。孟凡涛大喝一声,用尽力气狠狠一剑劈在光罩上。 太鲁莽了!若此剑破不开光罩,下场就是被反震弹飞,即便能大力破开光罩,孟凡涛落剑势尽,也必然遭到囚牛的反击。而且孟凡涛此举过于突然,其余人来不及共同发力,只得上前准备接应,以免囚牛伤到孟凡涛。 “嘭”,湛卢剑化作一道蓝光,与囚牛五彩斑斓的光罩碰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光罩迸发出一阵耀眼夺目的金光,孟凡涛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跌落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这个光罩的防御力竟如此之强?其余四人大吃一惊。 毫发无伤的囚牛依然安稳端坐,但眉宇间却忽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知道,自己的光罩并没有那么厉害。 在与弟弟们切磋之时,泰阿剑与龙泉剑都能破开防御光罩,何况是渡劫期修仙者手里的湛卢剑!“看来孟凡涛之前受过重伤……”囚牛心中推测,“受此反震,想必他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 囚牛只有两回在修仙者面前显露过此防御光罩。第一回是在与“骨灵白妖”宋心蓉的斡斗之时;第二回是在术藏坤宫死门力战妖狮之时。此时围攻囚牛的四人之中只有苗昊商与姜桓谷见过囚牛使用这个光罩,当时宋心蓉没有破开,想不到有了湛卢剑的孟凡涛也破不开。 那囚牛岂非无敌了?要知道湛卢仙剑高居《仙剑谱》第二位,换句话说,普天之下,除了轩辕剑之外,它比其他任何一柄仙剑都强! “轩辕剑呢?”黄宗善焦急地望向了苗昊商与姜桓谷。 “在皇甫道友那里!”苗昊商回道。 众人齐齐望向了皇甫玉,果然,正与狻猊鏖斗之中的她手中握着一柄闪耀着黄色光芒的仙剑。 忽而,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囚牛开始弹咒魂琴了。一曲急促的歌调如同青叶随风转,好似晴雪落飞滩,伴随着琴音,蟠龙咒魂琴激射出无数光点,随着最后一声高昂的终音,光点化作颗颗流星,向众人袭来。 “快闪开!”苗昊商与姜桓谷齐声大喊。 当初“骨灵白妖”宋心蓉就是在囚牛的这个拿手绝招下吃了大亏,从而落败被杀。 龙天万律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初试牛刀 ()清静了千年的天道山,如今已变成喧嚣的战场。 在渡劫境界高手与龙族鏖战的同时,修仙者大军也激烈地与妖兽大军撞击在了一起。天道山方圆数十里之内,随处可见惨烈的战斗。除了元婴境界以下的修仙者留守在太清宗内,空冥境界以上的修仙者尽数出宗参战。 竹园的弟子们正与一小拨妖兽斡斗。 韩明飞与唐君荷在前,天遥与花清雨在后,当中是朱晓敏,以及特意赶来相助的秦月杰。 朱晓敏问他:“你不好好地和陆师兄他们在一起,跑来和我们一起做什么?” “陆师兄可是长老,得带领其他的弟子。”秦月杰一边回答一边杀死了一只妖狼。 花清雨笑道:“晓敏你可真迟钝,秦师弟过来还不是为了你?正好我们这个小团队缺人手。” 朱晓敏撇撇嘴:“过来又没有多大用,你那套什么‘胡说八道干扰法’对妖兽就行不通了吧?要是萧师姐在就好了。” 秦月杰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 “萧师妹肯定也出宗与妖兽厮杀去了,就是不知道她在何处。”唐君荷道,“大家小心,厉害的来了。” 前方的草丛中,一左一右走出两头妖狼。一只浑身雪炼似的洁白,另一只则一身乌黑。 啸月天狼和暗影幽狼。 六对二,人数占优。 这两头妖狼几乎一般大小,体长都在丈许,比起当年天逍、天遥他们在颍州遇到的那头啸月天狼要大了一圈。 韩明飞、唐君荷如今都已是洞虚境界,对抗妖狼并非难事,何况还有另外四人相助。 “上!”韩明飞一挥手,唐君荷已经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向了啸月天狼,韩明飞则迎上了暗影幽狼。 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都是以速度与灵巧见长,两头妖狼的配合倒是极为默契,黑、白两色交错穿梭,互相掩护,一时间众人还无法取胜。韩明飞与唐君荷挡住了妖狼的大部分攻击,但出于保护几位师弟师妹着想,无法展开有效的还击。 “何师兄,你我分别招架一只,让韩师兄与唐师姐主攻!”秦月杰道。 天遥应了一声:“好!” 两人齐跨一步,横挡在两只妖狼中间,施展《源影》、《寸乙》剑法,不重防守,只求进攻。 妖狼的注意力果然被两人所吸引,抛下了韩明飞与唐君荷。韩、唐两人心领神会,后撤几步退出战圈,瞅准空档,正欲猛攻,韩明飞忽然眼角瞥见远处树林中蹿出几道黑影,扑向了花清雨和朱晓敏。 韩明飞心道一声:“不好!”立即调转方向,一边大叫着:“快闪开!”一边冲了过去。那几道黑影同样也是狼类妖兽,除了一头啸月天狼与一头暗影幽狼之外,还有两头星芒雪狼。 花清雨和朱晓敏避过了攻击,韩明飞的攻击也被打头的星芒雪狼用一身极硬的皮毛硬接了下来。妖狼们慢慢靠近,一字排开。 六对六!修仙者一方的优势荡然无存。 “你们几个快逃!”韩明飞喊道,“我与君荷挡住它们!”无奈,另外四人都不是妖狼的对手。他两人立即分别服下一颗暴灵丹。 “我留下,你们几个快去找余长老和师父!”花清雨不忍弃两人而去。 可是谁都没有动。仙妖大战之中,人人都自顾不暇,余瑞江与花千雪这等寂灭高手当然还有更可怕的敌人需要面对,再说战乱之中如何能寻得着? 妖狼可不会心慈手软,两头星芒雪狼已经扑了过来。星芒雪狼速度虽慢,但防御极高,在妖狼协同作战之时,往往充当掩护同伴的角色,硬接修仙者的攻击,给啸月天狼和暗影幽狼制造机会。 韩明飞与唐君荷一人截住一只,挥剑斩在妖狼的皮毛之上仅仅留下浅浅的伤痕,看来,这两头星芒雪狼好像还是妖狼中实力较强的,即便两人借暴灵丹之效暂时拥有了寂灭境界的实力,也无法重伤它们。 韩明飞脱不开手,眼见着啸月天狼与暗影幽狼化作几道黑白虚影闪向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他心急了,一不留神被星芒雪狼当胸抓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他疼痛难忍,后退了两步,撑剑单膝跪地。 “大师兄!”天遥惊呼,可暗影幽狼已经扑到面前,他只得后退。论灵巧敏捷,他比不上暗影幽狼,好在《源影剑籍》剑法精妙,暗影幽狼的爪影每每都被古定剑挡住,他仅仅衣服上被抓出几道破痕,可妖狼的爪尖却被仙剑所伤,滴下了暗红色的血迹。妖狼怒极,随着一声仰天长嗥,暗影幽狼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仿佛一道黑色闪电来回穿梭,天遥身上多出了一道又一道鲜红的伤口。 另外一只暗影幽狼则盯住了朱晓敏,朱晓敏施展学自姜桓谷的《蝶影迷踪步》,在小范围内与妖狼周旋,倒是暂时不落下风。 秦月杰则与一只啸月天狼厮杀。他最拿手的就是“暗劲”,可他不过才空冥前期,啸月天狼的速度对他来说太快了,他的剑根本碰不到妖狼的身躯。看到韩明飞受了伤,秦月杰连忙将啸月天狼引了过去,“韩师兄,咱俩换!” 韩明飞眼睛一亮,对啊,秦月杰善用暗劲,可越过体表攻击体内脏腑,正是克制星芒雪狼防御的好方法!他连忙捂住胸口站起身来,截住了追来的啸月天狼。 最后一头啸月天狼对上了花清雨。花清雨速度不如朱晓敏,攻击力不如唐 君荷,剑法不如天遥精妙,又不像秦月杰那样会用暗劲,所以在妖狼的爪下吃了大亏,不消片刻就已伤痕累累。她心中懊恼,若是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妖狼爪下之鬼。 为免失血过多,花清雨在奋力抵挡的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一把攥碎,往自己身上抛洒,一股浓郁的黄色粉末沾满身,顿时,从伤口传来一股刺痛感,令她不禁颤抖起来。 血在良药的作用下止住了,花清雨的头脑也在刚才的刺痛中清醒过来,“哈哈,当局者迷!”她心中大喜,已然有了主意。花一脉擅长的不只是用药一道,还有使毒这一道!她左手一探环在腰上的布袋,从里面夹出四个小瓶,五指用力一并,夹破了四个瓶颈,向妖狼砸去。妖狼不知为何物,连忙向侧方避开。药瓶在空中散落出数颗丹丸和一种绿色的粉末,花清雨侧身挥剑横拍,几颗弹丸被剑身击碎,剑锋在绿色的粉雾中颤抖着,逐渐染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以药制毒、空中淬毒一气呵成,现在花清雨手中的仙剑已经成为了一柄毒剑。“此毒虽不致死,但会让妖狼暂时虚脱,再加上另外一味药,即可让它彻底瘫倒。如此大家都能脱险。”花清雨思定此法,精神抖擞地重新战斗。 果然,此毒颇为有效。毒剑触到狼爪之后,毒素顺着爪上的伤口渗入妖狼体内。之后花清雨就只顾闪避,等待着毒效发作。渐渐的,啸月天狼的步伐越来越慢,身体也微微摇晃起来,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花清雨抓住妖狼眼神迷离的瞬间,又摸出一颗丹药在手中攥捏成粉,瞅准妖狼面门撒去,白色粉末大多被妖狼吸入,剩下的被掠过的轻风飘然带走。 妖狼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可身体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其实花清雨刚才使用的所有材料都不是毒,而是药。配药成毒,化毒为药,她已经颇有造诣了。 此毒也只能困住妖狼片刻,事不宜迟,花清雨一剑刺入啸月天狼的前胸,狼血喷涌而出,一股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也许是剧烈的疼痛和濒死的绝望刺激了啸月天狼,它突然打了两个滚,一骨碌爬起身来,前爪并伸,爪尖没入地中,前身匍匐,后腿成弓,狼尾夹在双股之间,嘴巴啃地,发出一声动人心魄的狼嗥:“啊呜” 这一声嗥叫,响彻云霄,在群山间回荡。当真是: 天狼啸月, 风咽云幽。 寒意四起, 心怵魂。 最终妖狼气尽,咳血而亡。不知为何,花清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大战开始,死去的妖狼绝对不只这一头,可为何之前从未听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狼嗥声呢? 更奇怪的是,啸月天狼的嗥声仿佛给其他妖狼下了个命令,正与韩明飞他们鏖战的妖狼聚集在一起,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慢慢向后退去。最后一跃进入草丛之中,逃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此时,山道上又冲下来一人,正是太清宗的十长老陆柏峰。他手提容安重剑,看到众人之后先舒了口气,然后立即板起脸来训斥秦月杰:“师弟,你也太自说自话了。独自行动也不告诉师父或是我一声,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秦月杰悻悻地笑了笑:“我要是说了,师父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太担心晓敏的安危,就忍不住偷偷溜过来了。” 朱晓敏瞪大了眼睛,脸皮比纸还薄的秦月杰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大家笑而不语,秦月杰红着脸转过身来对着朱晓敏道:“晓敏师姐,仙妖大战不知最终是生是死,我要是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 朱晓敏“呵呵”一笑,打断了秦月杰的话:“你担心我是吗?可我的境界还比你高一个时期呢!” 秦月杰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少有的严肃郑重,一字一顿地说:“的确,我的天赋比不上你,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究竟配不配来保护你,不是看我有多大能力,而是看我有没有那份心。” 朱晓敏望着秦月杰白净得有些秀气的脸庞,充满热情的眼神,不禁俏脸一红,扭头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一切都等到仙妖大战结束之后再说吧。要想说给我听,就小心不要死了。” 秦月杰一愣,兴奋地应道:“好!” 陆柏峰收起笑容,几步冲到几人身后,横剑而立,大声道:“小心,敌人又来了!” 草丛之中露出了几个脑袋,还是之前那几头妖狼,它们去而复返了。 这是何意?众人不解。天遥忽然瞥见远处较高的草从之中,还有一只不太一样的狼头若隐若现:“不对,有更厉害的妖狼!” 看那个狼头的轮廓,要比其他妖狼的头大了一圈,虽然在枯黄的草中看不清妖狼的颜色,不过那对火红的双目让天遥直觉地认为,它应该比啸月天狼、暗影幽狼还有星芒雪狼更加可怕。 狼群陡然加速,从草丛之中蹿了出来。好家伙,最后面的那头红眼妖狼个头足有两丈,浑身暗红,唯有狼爪末端是一簇白毛。 “糟了,日暮炎狼!”陆柏峰心头一紧,虽然他没亲眼见过,可曾经听说过这种妖狼的可怕。若拼力角斗,他尚有信心,可日暮炎狼有着一口灼石成灰的妖火火龙波!若是被妖火沾到,别说几位师弟师妹了,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劫难逃。 怕什么来什么,前面几头妖狼左右散开,日暮炎狼高挺上身,胸部猛鼓,张开嘴一声怒吼:“嗷 ”随着嚎叫,一股妖冶的火浪疾速扩散,向众人袭来。 “快逃!”陆柏峰的呼喊几乎与妖狼的嚎叫同时响起,他顾不得自己,将容安剑插进地面,转身对着自己身后的韩明飞与唐君荷背部各推一掌,而后立即高高跃起,避过火浪,落在了容安剑柄之上,可容安剑身在火龙波的灼烧之下,已经变软变弯,边缘部分已融化成滴滴铁汁。 “容安剑……”陆柏峰心痛不已,这柄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仙剑就这么被日暮炎狼的妖火烧毁了。逐渐弯曲的剑身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连忙跳了下来。比起容安剑,更重要的是几位师弟师妹的安危。他回头一瞥,韩明飞与唐君荷借着自己的推力已经上了一个斜坡,秦月杰与朱晓敏跳上了一块山岩,天遥与花清雨则分别攀上了两边树林里的大树。 火龙波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焦土,大部分妖火撞在土坡上,消失了。而秦月杰和朱晓敏所立的山岩居然被拦腰削去了一层。当妖火波及到天遥和花清雨攀爬的大树时,其势已尽,仅在树干上烧出了一个斜坑。大树倒了,天遥和花清雨从枝头上轻轻跳下。 “还好,他们都没事。”陆柏峰心中松了口气,“日暮炎狼,火龙妖波,果然名不虚传。照其焚金熔岩的情形来看,若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当他回过头时,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日暮炎狼高高鼓起的胸腔,预示着第二口火龙波的来临。 当下最危险的就是陆柏峰,离妖狼太近,身边又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和山岩可以落脚。情急之下,他拔起弯曲的容安剑,心中默念:“老伙计,最后再救我一回吧!”他大喝一声,灌注身力量,汇聚大量灵力,容安剑暗红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耀眼,伴随着一声巨响,尘土和雪花漫天飞扬,还有一物从白尘中飞旋而出。与此同时,火龙波也喷袭而来,遇到雪尘之后爆发出一阵“哧哧”声,雪变成雾气上升,尘化为灰烬下落,陆柏峰的身影却消失了。 火龙波继续向前疾速蔓延,这次妖火的高度较前一次略高,而且略微向上倾斜,岩石上的朱晓敏不知在想什么,危急关头居然目瞪口呆盯着前方发愣,旁边的秦月杰急了,使劲一拉朱晓敏的胳膊向侧方倒去。朱晓敏倚靠在他的怀中,可飘起的长发却沾上了火龙波的边缘。幸而秦月杰反应迅速,及时挥剑,“噌”的一声,朱晓敏回过神来,侧首一望,几缕燃着妖火的青丝随风飘落,两人一起跌落下巨岩。 天遥和花清雨伏在斜坡旁的沟里,避过了妖火。当火龙波冲上斜坡时,韩明飞和唐君荷已经飞快地冲进林中跃上了树杈。 “你不要命了!”还没起身,秦月杰就对着怀中的朱晓敏吼道。 朱晓敏眼圈都红了,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地上。秦月杰循向望去,那里竖着一段黑色的物体,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截容安剑的剑锋,刚才从烟尘中飞旋而出的东西正是此物。容安剑已毁,那陆柏峰呢?难道也化作灰烬了吗? “陆师兄!”秦月杰松开朱晓敏,一骨碌爬起身来,绝望地大声呼喊,左右寻找着陆柏峰的身影。 地上的那片黑灰动了一下,从中站起一个人来,正是陆柏峰!原来,火龙波席卷而过时,陆柏峰用容安剑猛击脚下的土地,劈出一个坑来并伏身其中,避过了火龙波。容安剑不堪重负,从融化处断成两截,激起的泥土被火龙波烧成灰烬落下后覆在陆柏峰身上,加上此处地势是个斜坡,所以几人之前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师兄接着!”秦月杰将仙剑抛了过去,陆柏峰一把攥住剑柄,径直冲向了日暮炎狼。一定要阻止妖狼继续喷吐火龙波! 连续两次喷出火龙波,日暮炎狼似乎显出了疲态,见陆柏峰攻来,它向后退开了。陆柏峰自然紧追不舍,绝对不能留给日暮炎狼远程喷火的空间,天遥和花清雨已经从两侧包抄而至,三人从三个方向夹攻日暮炎狼。 一直躲在日暮炎狼身后的几头妖狼见状也扑了上来。韩明飞与唐君荷分别截住了两头星芒雪狼。“清雨!”唐君荷喊道。目前人与狼仍然是六对六,但秦月杰没有武器,当务之急是依靠花清雨的毒再杀一头妖狼。 花清雨转变方向,冲向了唯一的一头啸月天狼。啸月天狼灵巧不如暗影幽狼,防御不如星芒雪狼,相对好杀。 这头啸月天狼方才亲眼目睹了同类的死亡,似乎知道了花清雨的剑碰不得,于是玩起拖延战术,只是一味地腾挪闪躲。秦月杰赤手空拳与暗影幽狼相斗,已经着了几道伤,见了血气,暗影幽狼更加疯狂。花清雨急得满头是汗,可仙剑就是碰不到啸月天狼。 啸月天狼边逃边引,将花清雨一路带到了远处,陆柏峰余光瞥见,急得大喊:“清雨,回来!” 可花清雨急火攻心,哪里还听得见,径直追到树林中去了。 不妙!妖狼绝不会无故引开花清雨,陆柏峰又不敢撇开日暮炎狼,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天遥高声道:“陆师兄,你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去追!” 陆柏峰大喜,暗暗赞叹:“好小子,紧急关头竟然还能如此从容,想出这等两之策!”四人一起去追花清雨,花清雨就不会独自陷入危险。即便四头妖狼没有追过去,都留下围攻陆柏峰一个,以他的实力,至少逃走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还未等几人起步,就听见远处林中传来花清雨的一声尖叫:“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双双战死 囚牛的一招“龙天万律罗”,打散了修仙者们的阵型。大家干脆四散而开,边打边跑,拉开了足够的空间。 翟金彪和鲁成玄分别引着睚眦与嘲风来到山脚下一片地势平坦的空地,而后捉对厮杀起来。 翟金彪手持定光仙剑,同睚眦战了个平手;鲁成玄比起嘲风则攻击力略逊一筹,嘲风的一杆鳌龙碎神枪挥舞得如同巨龙出海一般,势大力沉,连绵不绝,枪头闪耀着金光,在划过的空间留下了点点星芒。 睚眦和嘲风还未使出最强的绝招。 鲁成玄的剑法并非刚猛风格,与对手硬拼的招式甚少。发现了这点之后,嘲风放得更开了,只要鲁成玄不以胜邪剑同碎神枪硬碰硬,他就不用担心本命武器受损导致负伤。 “哧啦”一声,鲁成玄一不留神,被碎神枪划破了腹部的衣物,虽未伤及皮肉,但枪尖带起的凌厉劲风刮得他肚皮一阵火辣辣的痛。鲁成玄捂着腹部向后踉跄了几步,嘲风的碎神枪紧接着追刺而来,惊得旁边的翟金彪一阵心慌:“老鲁!” 翟金彪撇下睚眦,飞身扑了过来,抢在碎神枪刺到鲁成玄之前拨开了枪头。 翟金彪勉强抵挡着睚眦与嘲风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大声道:“老鲁,你那纠缠的功夫哪去了?” 鲁成玄绰号“露绕丝缠”,擅长的是一股绵柔之劲。正所谓: 软绵不经险, 四两拨千斤。 轻曼不失利, 一柔抵万钧。 “自从有了胜邪仙剑,居然把看家本领都忘了!”经翟金彪提醒,喘着粗气的鲁成玄心中恍然大悟,为何自己的境界提升至渡劫后期就再无进展?原来是修炼的根本方向发生了偏差。得到胜邪仙剑固然是好事,但何必为了一柄仙剑而改变多年修炼的方向呢?这可真是削足适履、本末倒置!虽然胜邪仙剑并非软剑,但不代表一定不能使用绵柔的剑法。鲁成玄一路修炼上来,都是依靠对软剑的感悟,想想这几十年来就因为胜邪仙剑而改练硬剑的剑法,不善此道自然事倍功半。 鲁成玄闭眼默念数息,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陡然睁目,嘴角上扬,脚下轻轻一顿,加入了战圈,翟金彪压力大减,专心应对睚眦。 “枪乃狂霸之器,以绵柔克之正妙!”鲁成玄心想。 在嘲风的眼中,鲁成玄的气势陡然变了,好像失去了热血斗志一般,连动作似乎都变缓、变轻了。上身无力,脚下不稳,如同吃醉了酒一样。嘲风却犹豫了,这浑身都是破绽的架势,究竟暗藏着何等玄机? 谨慎起见,嘲风出招的速度放慢,幅度也小了些,对着鲁成玄敞开的胸膛挺枪。三尺、两尺、一尺……三寸、两寸、一寸!对方依然没有闪避,嘲风暗暗用力,碎神枪尖挺进的速度骤然提升,就在触到衣服的刹那,鲁成玄恰到好处地轻轻转身,惊险地让过了枪尖,后仰身躯,避过碎神枪带起的劲风,右手已将胜邪剑经背后交至左手,长伸左臂,一招“树猿探枝”攻向嘲风的右肋。 在伸臂的同时,鲁成玄习惯性地抖了抖手腕,这是使用软剑的修仙者都十分熟悉、也是必须掌握的“颤锋之技”。手腕须臾之间小幅轻抖,抖动由剑柄传至剑身,软剑锋利的剑锋就会随之疾速颤动,一来让攻击更加犀利,二来令对手难以防御。 可鲁成玄抖了手腕之后马上就萌生了悔意。手中这柄仙剑已经不是从前的软剑了,而是刚硬的胜邪仙剑!硬剑剑身韧性很小,不仅剑锋颤动的幅度不大,颤动的速度也不快,而且容易握不紧剑柄。 正当鲁成玄犹豫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之时,眼前发生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胜邪仙剑仿佛生了灵性一般,在抖腕的影响下,剑锋居然疾速颤动起来!不,不仅是剑锋,还有剑身、连同剑柄一起,与鲁成玄的手腕默契地互相呼应,“嘶嘶”地轻鸣在剑身上欢叫,剑锋凝出一个白色光点,在空中画着规律的螺旋形轨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嘲风的左肋,“叮”,在遇到一层硬甲阻碍之后,爆发出一声悦耳的长响。 龙鳞甲被贯穿了!嘲风倒退一步,避免胜邪剑伤及脏腑。失去了平衡的鲁成玄翻转剑身,对着嘲风的脚踝再次抖腕,不过这一次抖腕是连续的,夺目的胜邪剑就如同一条游走的白蟒,锐利的剑锋就是其飘忽的蛇信,究竟冲着左脚还是右脚?恐怕要等剑扎到脚上才能知道。 龙鳞甲在绝世仙剑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块木板,嘲风大惊失色,右肋已经被刺伤,再被伤到脚的话败局将定。颤抖的剑锋速度又急又快,往何处闪避均非良策,嘲风将碎神枪杆竖着向下一戳,腾身跃起,在空中抽起长枪,对着即将倒地的鲁成玄大力送出,顿时撒落漫天金色枪影,竟有逐渐凝结成晶之势,嘲风终于不再藏拙,使出了绝招“龙闪晶光刺”。 鲁成玄不慌不忙,右脚竟诡异地扭转了半圈,双腿并力,看似软绵无力的身躯居然如同挥起的鞭子,陡然竖立起来,“龙闪晶光刺”刺空了,雪、土四处飞溅,地面上满是坑洞。 嘲风落地之后,紧接着前跨弓步,持枪的右臂后拉蓄势,看样子又要追击一次“龙闪晶光刺”。 鲁成玄横挪一步,屈膝发力,在枪尖未刺出之前跃起,避过晶光刺的扇形范围。不料,此举正中嘲风下怀,他斜举长枪,双手攥住枪杆,轻轻一旋,晶光刺由扇形变为了圆形,范围极大,鲁成玄在空中不便闪避,眼看着就要落入晶光刺的攻击范围之中。 嘲风对这一招十分自信。当初在东斗木叶洞口,“血灵黑妖”万禹闲就是被同样的招式搅成了碎片。 鲁成玄在空中忽而变成了双手持剑的姿势,身躯倒转,头下脚上,举剑过顶,飞速地挥舞着胜邪仙剑。挥舞看似随意,实则不然。仙剑经过的轨迹如丝,拐角如露,白色的光线隐约结成了一张大网,这才是真正的“露绕丝缠”! “龙闪晶光刺”的金光撞进了“露绕丝缠”的白网,眼花缭乱的枪影、剑影繁杂交错,金铁交鸣的“叮铃当啷”声密集而又急促,借助着彼此攻击的推力,鲁成玄没有落入晶光刺的攻击范围中,嘲风也反向退开一步。两人绝招施展完毕,一同收势。 嘲风杵枪于地上,脸色发白,一头冷汗,胸中气血翻涌,按捺不住,涌上喉间,从嘴角渗出。鲁成玄则急促喘息着,手背上青筋直冒,身上横竖布着几道伤口。 势均力敌!鲁成玄一阵后怕,嘲风的攻击力着实惊人,若不是绝招“露绕丝缠”正好可以化解,可能他在空中就被撕碎了。鳌龙碎神枪之坚硬,鲁成玄已经感受到了,那绝非一般的极品仙剑可比,除了绝世仙剑,恐怕任何武器都会被碎神枪搅碎。他等于是被胜邪剑救了一条命。 嘲风气闷,碎神枪再硬也比不过胜邪仙剑。他忽然拔起长枪迅速后撤,鲁成玄一愣,不知其何意。 背后忽然袭来一股热浪,鲁成玄慌忙回头,睚眦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从他的头顶、四肢连续窜出的火龙竟有九条之多,以睚眦为中心上下飞腾旋转,火光映天。对久攻不下的翟金彪,睚眦也放出了绝招,并且打算将鲁成玄一起卷进火中。 “快走!”翟金彪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额上青筋暴起,脸色通红,不知是因为火光映照还是气血上涌的原因。他将定光剑竖直插入地中,单膝跪在剑后支撑,抵挡着旋转的蛟龙炀骨刀。炀骨刀的刀刃切在定光仙剑上,火星四溅。“这招的力道竟如此之大……”翟金彪心中慨叹。再看火中的睚眦,怒发冲天,剑眉倒竖,眼眶中已看不见眼珠,只剩下两团耀眼的烈火。 鲁成玄正欲挪身,身后又来风响,原来嘲风并未退远,只是为了挡住去路,碎神枪已蓄势待发,眼看着一招晶光刺袭来就要把两人扎成窟窿,鲁成玄急忙抵住翟金彪的后背,对着嘲风再次施展“露绕丝缠”。可惜,这一回碎神枪的速度稍快,鲁成玄的“丝”还未织成“网”,晶光刺就已经扎到了面前。“哧哧哧……”碎神枪就如同织布的梭子,不断刺在鲁成玄的身上。鲁成玄身负重伤,口吐鲜血,手臂也软了下来,挥不动胜邪剑了,“白丝”逐渐暗淡,“大网”终究是没有形成。 听到鲁成玄的闷哼声,翟金彪急忙想站起身来,可睚眦察觉到了这一点,旋转的炀骨刀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压得翟金彪无法站起分毫。翟金彪怒极,双腿并蹲,腿上肌肉鼓胀,两手按剑下压,猛力蹬地,仿佛离弦之箭一般疾飞冲天而起,连定光剑也被顺势拔出了地面,他那可怕的爆发力居然将冰冷的地面踏出两个深深的脚印,附近满是龟裂细纹。 “雪夜飞雕”翟金彪,得意之技就是非凡的脚力与独特的身法,以及结合身法特点所创的特殊剑法。 翟金彪跃起后,鲁成玄身后露出了一大空档。睚眦的龙火狂旋斩已毕,嘴角一扬,炀骨刀骤然下落,三道半弧形刀波几乎瞬间就命中了鲁成玄。他背上血肉模糊,被刀波推力撞得喷出一大口鲜血,踉跄前冲,嘲风的碎神枪杀到,带着一道金光没入了眉头正中。鲁成玄双手无力垂下,两膝弯曲,胜邪仙剑掉在了地上。嘲风抽回碎神枪,旋了半圈甩掉血水。鲁成玄跪地,栽倒,命归黄泉。 可惜,如果鲁成玄没有改练硬剑剑法,而是一直专注于修炼有成的软剑,恐怕结局就不会如此了。至少,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晶光刺时,他能够熟练地疾速施展“露绕丝缠”。人的一生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即便是长命的修仙者,在渡劫之前不过一百六十年而已。他几十年不碰软剑,当然会手生。 翟金彪在空中看得真切,悲愤不已,方才他跃起实属无奈,再不行动,两人必定死在一起。他心道:“老鲁,看我为你报仇!” 翟金彪于空中倒转过来,举剑落向了正弯腰捡胜邪剑的睚眦。 睚眦好像没看到一样,毫不担心,嘲风跨步上前,将碎神枪向空中戳去。 翟金彪冷哼一声,只是轻微地一扭身体,居然转变了方向。他下落的势头极猛,如同雄鹰扑食,对嘲风攻出诡异的数剑。锐利的剑锋就好似鹰爪一般,刺剑幅度极小,但剑影却有许多道,密集地聚拢在一起,并成一个硕大的锥形扎向了碎神枪尖。 “又要跟我硬碰硬!”嘲风不敢硬解此招,收枪闪躲,不料翟金彪在空中竟再次转向,剑锋直指刚直起腰来的睚眦。 嘲风大吃一惊,翟金彪跳得很高是不假,可他为何能在空中连续两次随意转变方向?难道他真的如同老鹰一样会飞不成? “二哥!”嘲风顾不得自己会受伤,飞身扑到睚眦身上,挡在了定光剑影之前。 可睚眦却侧身一掌拍在嘲风的后背,将他推开了。 剑影已至,正中睚眦来不及收回的右臂,一阵“哧啦”声响,龙鳞甲被定光剑穿透,睚眦的小臂血流如注。他眉头大皱,想不到定光剑的剑锋锐利非常,在穿透小臂和内外两侧的龙鳞甲之后,势头依然不减,穿破了他身上的龙鳞甲,刺入了右胸。这居然还不是势末,定光剑接着又穿透了睚眦的后背以及背部的龙鳞甲! 旁边的嘲风看呆了,定光剑连剑托都没入了睚眦的小臂,鲜血不断顺着剑身滴落。 定光仙剑,居然如此锋利?睚眦不解,嘲风也不解。 其实,这是由于翟金彪的剑法特殊所致。 雄鹰捕捉猎物之时,往往从高空就开始收翅疾速下坠,即便猎物在奔跑,雄鹰也能通过摆尾、振翅等方式迅速改变捕捉的方向,最终以锐利无比的鹰爪刺入猎物的身躯并牢牢抓住,使猎物动弹不得。 翟金彪的剑法亦是如此。他双腿爆发力非凡,可以比同等境界之人高跃三倍之距,在空中翻转身体,收并四肢,疾速下落,在空中小幅度刺剑,尽量不减缓下坠的速度。为了攻击闪避中的敌人,他还自创了一套利用双腿双脚改变周身气流从而转变攻击方向的奇妙方法,不需费力,不用减速,加之定光剑本就锐利,这才造就刚才那犀利无比的一击,最终结果就是,睚眦连胳膊带胸膛以及里外共四层龙鳞甲被一剑刺穿。 愤怒的翟金彪没有抽出定光剑,而是探出两指插向睚眦的双目。睚眦上身右半边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用左手握住翟金彪的手指,用力一脚踹向他的小腹。 翟金彪似乎早有预料,先是后退一步,避开睚眦的脚,而后趁着对方来不及收脚时单膝下压,将他的右腿枕在膝下。睚眦被压得跪在地上,右腿抽不回来,左腿也动不了了。翟金彪右手被攥住,左手干脆松了定光仙剑,抓向了睚眦的喉咙。 突然,翟金彪眼前一道金光掠过,左手一阵剧痛,嘲风抛掷过来的碎神枪精准地扎穿了他的手掌,钉在了地上。 愤怒之中的翟金彪一心只想置睚眦于死地,疏忽了旁边不远处的嘲风。这下,陷入被动的反而是他自己。左掌被钉,右手被睚眦牢牢攥住,等嘲风攻来就全完了。 “看我们谁先死!”翟金彪佝偻着后背站起身来,当胸一脚踹向睚眦的心窝。 睚眦一动也不动,冷冷地瞪着翟金彪。 “嘭”的一声闷响,翟金彪的脚被一样极为坚硬的东西挡住了。 龙鳞甲!翟金彪心中“咯噔”一沉,有绝世仙剑在手的他一直没将龙鳞甲放在心上,可区区重踹,如何能比得上绝世仙剑之威呢? “你是死在自己的不冷静上。”睚眦冷冷地说。 嘲风的脚已带着呼啸声扫来,踢中了翟金彪的脖子。趁着翟金彪头晕目眩之机,嘲风上前抱着他的脑袋用力一拧,“咔嚓”一声,翟金彪倒地,一命呜呼。 嘲风松了口气,对着睚眦伸出了手。 睚眦挣扎起身,右胸又迸出一股鲜血。 “二哥……”嘲风望着睚眦的眼睛。 “嗯。”睚眦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目。 嘲风握住露在睚眦小臂外的那一小段剑柄,用力向外一抽,睚眦痛吼一声,飙血的右臂无力地垂下了。 龙族攻击力最强的老二和老三,最终携手干掉了两名拥有绝世仙剑的渡劫后期高手,自己则是一重伤,一轻伤。 嘲风捡起地上的定光剑与胜邪剑,冲着脸色苍白的睚眦一笑。睚眦原地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以本命武器力敌绝世仙剑,力斩两位渡劫后期的修仙者,这可以说是龙族的大胜。 在睚眦能够自保之前,嘲风不敢离开。“不知道其他几位兄弟与修仙者们斗得如何了……”嘲风轻声道。此处距离其他龙族兄弟较远,无法传音。远眺青山,嘲风想起四弟蒲牢乃是以一敌三,长兄囚牛更是以一敌五,心中不禁担心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真罡仙剑 ()狴犴、负、螭吻正与江宏良、杜蓝双、乔潇玉对峙着。 原本是三场单对单的较量,可狴犴和螭吻两人始终不离负左右,杜蓝双和乔潇玉当然也不会让江宏良以一敌三。 江宏良身形削瘦,脸净肤白,细眉凤目,头顶包巾束发,颌垂数缕长须,白衣素襟,时常左手持一折扇,乍看好似书文先生,细瞧却颇有仙风道骨之感。他的仙剑非常纤细,约有一丈长,通体蓝光,剑名“风雨”。 杜蓝双体形肥胖,头上戴着头巾和面罩,露出的双眼又细又长,时而闪过一丝精明凌厉之色。他手中握着浅绿色光芒的仙剑,乃是《仙剑谱》中排名第十三的流景仙剑。流景剑是飘渺宗的镇宗仙剑,传自于飘渺剑仙龙昱灵。 在龙昱灵看来,“流景”二字有其特殊意境。“流”,乃风动之意;“景”,乃幻妙之境。与其开创的宗派之名“飘渺”二字恰相呼应。流景剑剑如其名,浅绿清光,如风如水,莹莹流转,好似微风拂面、澹水轻吟。龙昱灵的剑法与身法都属轻柔一道,宗内弟子也大多继承此道,加之原本位于升龙郡的洞天福地空灵山灵气充裕,历来不乏根骨优秀、修炼有成之人,故泱泱大宗之誉始终不曾衰败。 乔潇玉则是一位容貌端庄的妇人。虽不年轻却不失其貌,虽不苗条却不失其韵。短发齐耳,柳叶淡眉,眉间朱砂一点,皓齿明眸,给人以自信、随和之感。由于近日刚升入渡劫后期,平添一份淡雅的气质。 她手中的正是风凌宗的镇宗仙剑磐郢剑,剑光微红,剑宽刃利,于《仙剑谱》中排名最末,一十八位。风凌宗创宗祖师风凌剑仙曾梦琳,创宗后久居西部游龙一郡,虽在七大宗派中实力相对较弱,但历代宗主都颇会为人,以韬光养晦为宗旨,从不参与其他宗派之间的争斗,与六大宗关系都比较融洽。 传至此代宗主澹台倩,她也是个有礼有节、随和优雅之人,与脾气暴躁的赤日宗主朱鸿烈、城府极深的天云宗主叶申荣、刚愎自用的飘渺宗主左傲廉都能和睦相处、平心而交,对豪爽豁达的太清宗主李原啸彬彬有礼,对沉默寡言的冷月宗主颜素霜谦和恭敬,最后更是受到了夜离宗主郭云朝的倾心,可见其和谐的待人之道。 三位高手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龙族的三人尚未亮出兵器。 狴犴、负、螭吻恰是龙族九兄弟中最小的三个。据卢海龙的情报,除了知道负使用的是鼍龙寒魄笔、擅长极寒冻气之外,另外两人的武器与功法皆是未知。 “三位何不亮出武器?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杜蓝双瓮声瓮气地激道。他的声音很奇怪,不像是从喉间发出,倒像是从肚中传出,闷闷的,却非常响。 负轻轻皱眉,这种声音听上去的感觉似乎有点熟悉,运气方式和四哥蒲牢相像。他后退一步,右手平伸,一柄青白色的仙剑出现在手中,那正是在岁寒山一役中被夺走的青霜剑。 乔潇玉冷哼一声:“竟敢夺走青霜剑,此战定要让其物归原主!” 负却说:“青霜覆雪,寒意凛然。难道你们不觉得给我用更合适吗?” “休要做口舌之争!”杜蓝双愠怒道,“瞿老弟的仇,今日就由我来报!” 江宏良一声不吭,脚下侧移一步,微微下蹲,横持风雨剑,蓄势待发。 狴犴与螭吻分别上前一步,几乎同时甩腕,两道光芒从袖间闪烁而出。 “那就是狴犴与螭吻的本命武器!”三位渡劫高手皆是如此想的。可定睛一看,却大吃一惊。 狴犴手中武器的是一柄剑,长约六尺,剑身通体银亮,闪烁着明亮的白光,在靠近剑柄的位置,刻有一条青色的龙纹。 “龙泉剑!”三位修仙者心道。原来龙族将泰阿剑给了蒲牢,龙泉剑则给了狴犴。 不过这还不是三人惊讶的原因,他们看了一眼龙泉剑之后,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螭吻手中的那把武器之上。 那也是一柄剑。剑长同样六尺左右,剑面较宽,剑刃稍厚,明晃晃的金色光芒,剑身正中位置有一个圆形的蓝色纹刻,当中写的是一个“四”字。 这个纹刻太奇特了,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三位修仙者心里充满疑惑,若果真是那柄剑,为何会在龙族手中? 似乎料到了三人心中所想,螭吻看似不经意地将宝剑转了个面,在同样的位置,还有另外一个纹刻,当中写的却是个“正”字。 “四正”者,乃天正、地正、人正、心正! 天道有常,不为人之意愿而转移。出生起始,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他人度一日,自己也过一天,是充实生活还是游手好闲,看自己如何安排。时如流水,不可反逆。勤勉终有报,倦怠必得悔。此为“天正”。 地产万物,庄稼、水源、矿产、草木、牲畜、野兽等等,皆依地而生。修仙者所必需的灵气,也在苍茫大地之上广袤分布。此为“地正”。 人有善恶之分,物有好坏之差,事有利弊之别。行善者,光明磊落;行恶者,晦暗卑劣。正所谓“善有善报,恶 有恶报。”恶中胆大者,有如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多行不义必自毙;胆小者,仿若过街老鼠,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惶惶不可终日。唯有善者,胸怀坦荡,心净无尘,昼不怯光,夜不惊魂。此为“人正”。 心正,说起来最简单,做起来却最困难。人生曲折,坎坷不断。心正者,须有两大要求:顺境时,不急功近利,不急于求成;逆境时,不灰心丧气,不意志消沉。心态平和,循序渐进,荣辱不惊,宁静致远。此为“心正”。 天、地、人、心皆正,方可大事有成。 剑身两面“四”、“正”两字合而为“罡”字,此剑名为“真罡”,《仙剑谱》中排名第十六。 “真罡剑!”三位修仙者异口同声。 “你们从哪儿抢来的?”乔潇玉厉声喝问。 螭吻大笑:“送你们一句谚言:‘休要以己之卑劣,衡量天下磊落之人。’我龙族的语言之中,根本没有‘抢’这个字眼。” “笑话,既然不是‘抢’,青霜剑为何在负的手中?既然不想‘抢’,尔等又为何侵犯我青龙大陆?原来龙族也是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杜蓝双嘲讽道。 狴犴脸色阴霾,反驳说:“青霜剑,杀敌而取之,是战利品。剿灭修仙界则是为了复仇。废话少说,动手吧!” 战斗一触即发。 一场三对三的战斗,居然汇聚了五柄绝世仙剑,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从实力上看,三位修仙者中两名是渡劫中期,剩下一位渡劫后期也是刚进升不久,因此龙族三人略占优势。此外,龙族三人手中的绝世仙剑排名分别是第五、十五、十六,胜过修仙者的十三、十八两柄。万幸的是龙族的剑法显然不可与修仙者同日而语。 飘渺宗、风凌宗的剑法都是走的虚幻飘渺的套路,剑招以轻快为主。江宏良绰号“秋风追雨”,也是相近的风格。 三人配合默契,先发制人,将龙族三人围在一起,同向旋转,边转边打,如同走马灯一般,旋了几圈忽然又调转方向。三人步伐轻松自如,剑招连贯流畅,彼此协力呼应,这是三人刚刚传音制定的战术。之前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龙族三兄弟居然能人手拿出一把绝世仙剑,如此一来江宏良的仙剑就是弱点所在,如果仍然捉对厮杀,恐怕难敌龙族。用此轮转战法可以扬长避短,极大限度发挥剑法、身法方面的优势,先伤了龙族之后,再予以重创。 龙族三人显然非常不适应这种打法,在用剑方面本就技不如人,被灵动又飘忽的身法绕得昏了头,被急促又连续的攻击晃得花了眼,虽有绝世仙剑在手,可惜有宝不擅用,有力使不出。龙鳞甲在绝世仙剑面前毫无作用,就连江宏良手中的极品仙剑也几乎抵挡不住。在眼花缭乱的剑影之中,龙族三人都负了轻伤。 伤口虽不严重,大多伤在持剑的手臂上,可长此以往,必然会导致败局。 螭吻急了,用龙族特有的功法传音狴犴:“六哥,你的速度最快,赶紧突破出去啊!”龙族传音亦是使用通灵术,但与修仙者相比所消耗的功力较多。交战之际,每一丝功力都很重要,螭吻不顾功力消耗而传音,足见事态之紧急。 狴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行动。 负猜到狴犴在担心什么,也传音道:“六哥,我们暂时能顶得住,你冲出包围之后,立即攻击那个没有绝世仙剑的人,这样另外两人必定会去助他,我们趁机前后夹攻!” “节省妖力。”狴犴张口只说了这么一句。 修仙者三人听不到之前的传音,对狴犴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都被围攻了,还要节省妖力? 狴犴忽然冒失地举剑斩向乔潇玉,乔潇玉随意一闪就避开了。好机会!狴犴收剑速度稍慢,乔潇玉抬腿踢向了他的胳膊,若能令他的龙泉剑脱手就好了。 江宏良却急切地喊道:“小心!”他散修多年,不论遇到什么事,无宗无派的他只能依靠自己,因此养成了处处谨慎的习惯。狴犴这一个破绽露得蹊跷,不像是这等高手会犯下的错误,虽然江宏良猜不到狴犴此举有何目的,但直觉反应狴犴是故意引诱乔潇玉来攻的,其中必定有诈。 果不其然,乔潇玉的脚狠狠地踢中了狴犴的小臂外侧,可狴犴的胳膊却纹丝不动。这一脚用力不轻,却好像踢中了一块铁板似的,难道是龙鳞甲的缘故?正在疑惑时,乔潇玉大惊失色,她发现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另外两人的步伐随即停止,一齐举剑攻向狴犴,却被负与螭吻截住。 狴犴的胳膊仿佛磁石一般,牢牢地吸住了乔潇玉的右脚。 乔潇玉当然不会静等狴犴采取下一步行动,她腾身而起,左腿横摆踢向了狴犴的太阳穴,同时举剑斩向他的膝盖。 “当”的一声,磐郢剑被一样坚硬的物体挡住了,火星四溅,乔潇玉突然感到左腿一股钻心的剧痛,轻呼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 狴犴的两手小臂之上凭空多出来两样古怪的器具,通体金色,由三道圆箍牢牢地固定在胳膊上,像一件臂铠,但又 多了些东西。这两件“臂铠”从肘部一直覆盖到拳头,并且继续延伸出五根锐利的刺尖,手背上有三根,手心下有两根,三长两短,长者约有一尺,短者足有五寸,末端皆带着挠钩,刺尖外部雕刻着弯曲的花纹。正是这个怪东西阻挡了磐郢剑,也正是这个怪东西扎进了乔潇玉的左腿。 “龙爪!”这是乔潇玉第一个反应,那弯曲的花纹,和鹰爪如出一辙,但鹰爪仅有四指,前三后一,这种尖刺却是前三后二,乃是金龙五爪之相。 无疑,这是狴犴的本名武器。可该如何称呼它呢?乔潇玉从未见过类似的兵刃。 以本命武器抵挡磐郢仙剑,狴犴的体内一阵激荡,不过好在他已经控制住了乔潇玉。这两只“龙爪”,名为“夔龙噬血爪”,一旦刺入体内,就不会轻易让敌人挣脱。狴犴轻抖手腕,让龙泉剑落回衣袖之中,然后用力回拉噬血爪,那三支长刺在乔潇玉的腿上划出三条长沟,顿时伤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乔潇玉痛得快要昏厥过去,那条腿近乎被噬血爪犁成了四瓣,即便挣脱,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了。她欲抽回磐郢剑,剑身却被另一只噬血爪的五根刺尖牢牢卡住。“龙族的本命武器是比不上绝世仙剑坚韧的!”乔潇玉心道。她暗运灵力,攥紧剑柄用力扭转起来,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中发毛,狴犴的胳膊顿感乏力,连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不停地颤抖。他咬紧牙关,右手噬血爪两根短刺向内勾去,割断了乔潇玉的脚筋。乔潇玉强忍疼痛,在旋转中猛地抽回了磐郢剑,碰撞中也切断了噬血爪的一根长刺。 狴犴踉跄后退,口吐鲜血,单膝跪地,看样子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乔潇玉的左腿在不断地抽搐,透过骇人的伤口明显可见森然白骨,筋肉从伤口空洞处垂下,腿下早已血流成河,这条腿算是废了。 两败俱伤! “六哥!”负与螭吻齐声呼喊,撇开各自的对手向狴犴聚拢过来。杜蓝双与江宏良也赶紧将乔潇玉搀扶到一旁。 负一看到狴犴断裂的噬血爪,怒从心起,收起不趁手的青霜剑,双手横端召出了鼍龙寒魄笔,对着修仙者三人开始挥动。那动作是何等的潇洒奔放,仿佛挥毫写字一般;又是何等的轻柔自如,仿佛泼墨作画一样。可就在这等优美的动作之中,却蕴含着无限的杀机。 “龙飞画影舞!”随着负一声低喝,寒魄笔尖蓝光闪烁,他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带出不计其数的冰针,向着三人激射而来,其范围之广,其分布之密,连囚牛的“龙天万律罗”都要略逊一筹。 江宏良急出一头冷汗,冰针又密又小,不便硬接,只可闪躲。可身后的乔潇玉怎么办?这片冰针过去,她定会被扎成筛子。 无奈,总不能让负一招击败三人,危急关头只好牺牲一人了。江宏良向一侧飞速闪开,回头一瞥,却看见杜蓝双纹丝未动。 “啊!”江宏良惊呼出声,认为杜蓝双此举实在是不明智,大敌当前,牺牲自己掩护已经失去战力的同伴,必定得不偿失。在江宏良看来,这根本不是“义气”,而是“愚莽”。杜蓝双如果死了,剩下他以一敌三,怕是也难逃一劫。眼看着冰针铺天盖地射向杜蓝双,江宏良绝望地暗叹一声:“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杜蓝双忽然一把扯去头巾和面罩,露出了真容,对着大片冰针,惊天怒喝一声:“哈!” 江宏良看傻眼了,自杜蓝双口边开始,冰针纷纷被他喝出的气流激荡得调转了方向,与后续的冰针撞在一起。紧接着,杜蓝双又接连急促地大喝了两声,离得远的冰针不具威胁性,高高飞过了杜蓝双与乔潇玉的头顶,还有一些冰针被气流冲偏了方向,从两人身侧掠过,最后那部分正面飞来的冰针居然倒飞回射向负! 负大惊,他也不敢闪躲,因为身后还有负伤的狴犴与毫无准备的螭吻,他只得再次“挥毫泼墨”,施展“龙飞画影舞”,企图用更加密集的冰针阻挡反射回来的那部分。果然,反射回的冰针都被新的冰针撞落,剩余的冰针再次射向了杜蓝双。 杜蓝双不敢迟疑,继续大喝数声,相同的情形再次发生,又有部分冰针回射。 负算是遇上对手了。杜蓝双的怪异绝招正好可以化解“龙飞画影舞”。 江宏良忽然想起,杜蓝双的绰号叫做“沧海一笑”。他终于明白了,杜蓝双大喝的“哈、哈”声不正像豪放不羁的大笑吗?但凡身材肥胖之人,其底气必然雄厚,杜蓝双居然可以练到以大喝的气流来攻击,着实惊人。 负也恍然大悟,难怪之前听到杜蓝双说话方式时会感觉怪异,因为四哥蒲牢的绝招就是以音波转为实质攻击,与杜蓝双的绝招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两者的呼吸吐纳方式十分类似。 在如此密集的冰针来回飞荡的空间,江宏良可不敢冒然插进去。刚才他与负单打独斗时感到稍有力怯,此时不想与螭吻硬拼。不过螭吻也没有攻过来,而是一直蹲在狴犴的身旁搀扶着他。 最后的胜败就看杜蓝双与负绝招互斗的结果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耀天金弓 ()原本激烈的三对三战斗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负与杜蓝双两人的耐力之争。 龙飞画影舞,负在功力满的状态下也只能放出五次。可现在,已经放出三次了。完成画影舞的最后一次挥笔后,透过白雾状的冰针,负看到了杜蓝双的面容。也许是因为运气过猛的缘故,在数九隆冬的时节,他居然面如重枣。负不禁心急,天知道杜蓝双还能坚持多久。 江宏良也颇为不安,不过须臾之间,负和杜蓝双已经动用绝招你来我往三个回合了。其实由于负的视线被冰针遮挡,看到的情形并不详细。杜蓝双不仅脸色憋得如同猪肝,而且天灵盖上也开始腾起阵阵烟雾,眼珠布满血丝,高高凸起似乎要夺眶而出。 “不好,杜蓝双要坚持不住了!”江宏良无法再等下去,提剑冲向了负身后的螭吻。杜蓝双若是溃败,恐怕他和乔潇玉都在劫难逃,他绝对不可能同时面对三名龙族的夹攻,即便其中一人已经收了重伤。 负眼角瞥见江宏良疾速而来的身影,心中一沉,看来不用最后的绝招是不行了,他知道,此时的螭吻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也罢,这是和那个胖子做个了断的唯一办法!”负后撤一小步,仅仅贴住后面的狴犴,左手纵托鼍龙寒魄笔,大喝一声,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寒魄笔的末端。这一拳凝聚了负体内剩余的部功力,巨烈的激荡将他满头蓝色发丝吹起,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笔端迸射而出,在周围皑皑白雪的映照之下格外夺目。光芒化作一道光环,沿着寒魄笔身如同闪电一般刹那冲到了笔尖,原本凝聚在一起的笔毫骤然蓬散开来,仿佛钢针一般根根立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鸣响,猛烈地爆射出去。 顿时,每一根笔毫破空的“咻”声汇成了一阵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音。被杜蓝双气浪激回的冰针在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笔毫之后,就如同悠悠落叶卷入强风一般,顿时被吹得不见了踪影。这片暗器覆盖范围之大,将江宏良攻来的角度封得死死的。 龙须漫天破。 负施展完绝招之后,身体感到一阵虚脱,功力消耗一空,头晕目眩的他只得用光秃秃的寒魄笔杆杵在地上支撑着身躯。虽有如此厉害的绝招,他却不敢轻易使用。这是危急关头用来搏命的,不成功,便成仁。 江宏良吓了一跳,笔毫激射而来,他只能尽力向侧方闪躲。尽管距离很近,可以江宏良的能力,勉强躲开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事情的发展偏偏在此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江宏良,堂堂渡劫中期的修仙高手,居然在紧急关头,一不留神,犯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失误他脚下踩滑了。 他脚踏的是一块偏圆的山石,露出地表几寸高,由于被雪水润泽的缘故,变得十分滑溜。江宏良猛然一踩,居然没使上力,仅仅侧移了八尺左右就横身坠落。江宏良顿时脸色煞白,若是此时落地,腰部以下将被笔毫射中。 “不能就这么死了!”江宏良急中生智,翻转身躯,灌注灵力至风雨剑中,同时用力插进地面,下落之势骤止,风雨剑身被压弯成弓形,借助仙剑回弹之力,他团身向前飞跃出去。 由于压力过大、剑身过细的缘故,被灌注了灵力的风雨剑也没能经住这般拗折,在江宏良跃起之时,剑身也“啪”的一声断了。 无奈,江宏良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他还未来得及心疼风雨剑,左脚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尽管他已经团身将身体受危面降到了最小,可还是被寒魄笔毫扎中了。 江宏良从空中跌落,但只是脚上中了些许笔毫。他更担心杜蓝双与乔潇玉的情况。 杜蓝双见笔毫射来,立即叉腿成马步,双手紧紧握住膝头,对着漫天暗器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怒吼。这声怒吼气势之足,如同千军万马,雷震九天,连飘落的雪花似乎也被震得停滞了一瞬,他身侧与身后的积雪被气浪吹飞,一股极为剧烈的气流从他嘴边扩散开来,与迎面而来的笔毫撞击在一起。 “好样的!这家伙居然还留了一手!”在杜蓝双发出惊天怒吼之时,江宏良心中就已经了然,可怕的“龙须漫天破”被破了。 就如同之前冰针的情形,离得较远的笔毫不具威胁,离得较近的笔毫被气浪吹偏了方向,唯一不同的是,正面飞来的笔毫大多在气浪猛烈的冲击下碎成了齑粉,仅有寥寥数根倒飞了回去。 可就是这几根笔毫,负已经无力闪躲,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扎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松开了寒魄笔杆,斜斜地倒了下去。 江宏良大喜过望,不管负是生是死,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战了。可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回杜蓝双身上时,心中一沉。 杜蓝双发出绝招之后就保持着下蹲马步、微微扬首的姿势纹丝未动。他的眼角、 鼻孔以及口中流出道道鲜血,双手十指居然插入了腿肉之中,抠出一个个人的血洞,可见其最后一声怒吼用力之猛。 从他胸口微小的起伏来看,他还没死。江宏良舒了口气,脚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收回了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伤势之上。大约有数十根笔毫扎在左脚上,还有几根扎在右脚上,按理左脚的伤势更重,可眼下疼痛的却是右脚,除却疼痛之外还有一股刺骨的冷意,而左脚似乎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宏良甩掉鞋子,撕破袜子,不禁傻眼了,左脚已经变成了可怕的青黑色,寒魄笔毫上的海章鱼毒汁已经开始沿着小腿向上逐渐蔓延,青筋都变成了暗红色,根根凸出皮肤表面。此外,脚上的筋肉已经被笔毫带来的可怕寒气冻得坏死,并且大有扩散至身的趋势,再不采取措施,必死无疑。 江宏良立即用灵力逼毒化冻,可根本无济于事。龙须漫天破可是负消耗了近一半的功力所释放的绝招,其寒气之强超过了江宏良灵力可以融化的极限,短短片刻,他就憋得满脸通红,头沁汗滴,可仅仅能维持住寒气不再扩散而已。至于海章鱼的毒,他更是无能为力。 他连忙摸出怀中丹药瓶,吃了一颗黄宗善给他的万荣丹。万荣丹性热,不仅可以治疗伤势,还能驱除寒气。可那恐怖的毒该如何化解?他盯着手中的风雨断剑,正欲下狠心,忽然一个药瓶抛落在他身旁的雪地上。 江宏良抬头一看,竟是脸色苍白的乔潇玉。她已经撕破衣服将受伤的左腿包住,单腿站了起来。 “玉露丹,可解万毒。”乔潇玉道。 一听到“玉露丹”这三个字,江宏良眼中一亮,玉露丹可是传说中解毒的良药,虽说“可解万毒”有些夸张,但比起露凝丹来,其药效可要强得多。据说玉露丹是取春季的一场雾、夏季的一场雨、秋季的一场霜、冬季的一场雪融合而成的“四季之菁露”为汤汁,熬煮诸多解毒之物直至水干,再投入丹炉炼制而成。 春季雾气弥漫,夏季雨水滂沱,秋季寒霜遍地,冬季大雪纷飞。究竟取哪一场“菁露”,其中详细要求异常严苛,取露的时节、集露的方法、采露的地点都有讲究,就连“天降甘露”的时辰也有要求,具体细节恐怕只有会炼此丹的人才知晓。总而言之,要炼此丹,除了非凡的耐心、高超的技艺之外,还要看老天是否给予那份运气。 江宏良飞快地吞下了一颗玉露丹,一股温和的暖意由腹部开始扩散,腿上人的青黑色迅速消退了。不仅如此,这股暖意还与万荣丹的热性相辅相成,对寒气也起到了很好的驱除作用。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仍然扎在脚上的那一根根笔毫了。 硬拔,无济于事,笔毫又细又滑,而且寒气逼人,根本无从下手。这时,江宏良余光瞥见负身旁金色的寒魄笔杆发出了幽幽的蓝光,煞是好看。他顿时警觉起来,可负功力透支,又被自己的笔毫所伤,分明早已昏厥在笔杆一旁。 正在疑惑,江宏良脚上的笔毫竟然自发的缓缓向外拔出,和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笔毫一起飘飘悠悠地飞向了寒魄笔杆,重新附着在杆端之上。原来鼍龙寒魄笔在“龙须漫天破”之后,还能自行收回笔毫! 可是,江宏良敏锐地发现,笔尖似乎变细了。仔细一想,原来如此,刚才有部分笔毫在杜蓝双的大吼声中碎成了粉末,这对寒魄笔来说也是不小的损伤,难怪负仅被几根寒魄笔毫伤着之后就昏了过去,原来其根本原因是本命武器破损之后导致他受了内伤。 江宏良挣扎着站起身来,脚部的剧毒已经化解,寒气也被万荣丹的热力驱散,可从表皮到骨肉都被笔毫扎伤,只能用轻微受伤的右脚站立。 他刚立起,杜蓝双就仰天倒了下去,灵力极大的爆发消耗差点儿令他七窍流血身亡,以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无力再战了。 乔潇玉在刚才就已经服下了一颗太清宗所赠的大还丹,现在勉强能站立。她正一脸紧张地盯着远处同样刚刚站起身来的螭吻。 龙族三人,已经倒下两个,只剩下螭吻没受多少伤。而修仙者这边,虽然还剩下两人,可两人的左脚都已经废了。 江宏良抛开了风雨剑柄,单脚跃至杜蓝双身旁,捡起落在雪中的流景剑,与乔潇玉并肩而立。对付龙族,只有绝世仙剑才能轻易地破开龙鳞甲。两人不解,为何螭吻方才迟迟没有动手协助负,而是一直蹲在狴犴身旁。 螭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起了真罡剑,此时他的右手正攥着一张威风凛凛的金色长弓。 那长弓约有七尺来长,当中部分碗口粗细,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之后两端向外反曲,弓弧上端乃是一只龙首,弓身细鳞雕琢,惟妙惟肖,弓弧下端自然是一只龙尾,整个长弓的形状与龙形雕刻浑然一体。而张起的弓弦则只看得出 是一道极细的金色丝线,却不知是何材质。奇怪的是,螭吻的左手中则空空如也,没看到任何箭支。 “螭龙耀天弓,取尔等之命。”螭吻沉声说道。他头上青筋直冒,满头短发竖立朝天,额前两缕长发无风而飘,横眉怒目,眼中时而闪过一抹紫光。 怒发冲天起, 脚踏雪中地。 目现紫晶光, 金衣持弓立。 螭吻托起耀天弓,左手向后拉开金弦。只见两个紫色光点由弓弧的龙首与龙尾冒出,沿着龙身向当中聚拢,并且越变越大,越变越长,化作了一根紫色光芒的羽翎箭!箭搭在弦上,不断有淡淡的金色光芒往箭尖凝聚,弓已被张成近乎圆形,紫光箭蓄势待发。 “灵力……不,妖力化箭!”江宏良惊讶无比,难怪螭吻没有携带箭支。这并非真的“箭”,而是一支“箭”形的妖力波,被射中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江宏良与乔潇玉不敢小觑,两人心照不宣地先下手为强,一起挥剑攻向了螭吻。 螭吻并不在意,只是轻轻将耀天弓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速度稍慢的乔潇玉。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尊金衣魔神一般,面容冷峻,从容不迫,“尝尝这‘龙灵幻影箭’的威力!”他口中小声念着,松开了金色弓弦。 螭龙耀天弓瞬间弹回原形,甚至连长弓震弦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收缩的弓弦就已将妖力箭狠狠地射了出去,并且在不断地振动化作一片虚影,弹指之后,弓弦才迸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弯弓似满月,箭去似流星。紫色光箭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瞬间就射到了乔潇玉的面前。乔潇玉虽有准备,但没料到箭速竟会如此之快,她侧身躲避的同时举剑阻挡,可已经来不及了,磐郢剑触到光箭一下子就被弹开,光箭飞速地穿透了她的右肩窝,从背后带着喷薄的血迹飞出。在光箭没入乔潇玉身体之时,她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了一下,当长长的紫色光尾穿过身体时,她才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剧烈疼痛。 紫光箭飘落着细小的血滴疾速穿过空中飞舞的片片雪花,射入了远处的山石之中。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山石爆裂开来,碎屑四处飞溅。 乔潇玉低头一看,肩窝处留下了一个血洞,鲜血喷涌而出,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江宏良已经冲到螭吻身前,绝对不能给他射出第二箭的机会。刚施展完绝招的螭吻并未显出丝毫疲惫之色,而是在闪躲之间飞快地将耀天弓递到左手,右手重新持起真罡剑应接江宏良的攻势。 乔潇玉又服下一颗大还丹,趁着江宏良与螭吻斡旋之际赶紧调息。 江宏良左脚已废,右脚也有轻伤,大大阻碍了身法速度,螭吻仅凭不太趁手的真罡剑也可游刃有余。但奇怪的是,螭吻始终没有收回耀天弓的意思,硕大的长弓拿在左手上,多少对螭吻的行动造成了一些影响。 “螭吻擅射,只要不和他拉开距离,他就没有张弓搭箭的机会。”江宏良心中如是想。的确,贴近螭吻,令他无法射箭,反正他剑法不精,又不敢以耀天弓硬接流景剑,看来这是牵制住他的最好方法。待得乔潇玉调息完毕加入战圈,局面对螭吻来说就不利了。 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看着螭吻古井无波的面孔和平静如常的眼神,江宏良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他一剑落下,螭吻举剑上迎,架住流景剑之后,左手忽然向下垂,将耀天弓弧甩到脚边,左脚踏弓,左手拉弦,一支光箭再次凝聚在弓弦上,螭吻单脚而立,对着江宏良的腹部射了一箭。 这次距离更近,好在江宏良见螭吻迟迟不收起耀天弓,心中有所提防。在螭吻甩弓之时就已经侧身闪躲,光箭擦着他的小腹险险地划过,飞入了雪堆之中。 好险!螭吻果然留了一手。江宏良一边攻击,一边紧盯着耀天弓,生怕他再次突施冷箭。 螭吻依然没有收起耀天弓,可江宏良身法不便,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一旁的乔潇玉已经睁开了眼睛,即将调息完毕,江宏良信心大增。 螭吻忽然冷哼一声,连续向后三个大跳,江宏良急追而去,乔潇玉已经站起身来,却没有过来助攻,而是走到仍然昏迷未醒的狴犴与负身旁。她要趁机将这两名龙族斩草除根。 虽不道义,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乔潇玉举剑,对准负的心窝扎了下去。 “当心!”江宏良焦急地大喝一声,乔潇玉心头一惊,下意识地横剑阻挡,一支光箭已飞到眼前,“当”,光箭撞在了剑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击飞了磐郢剑,震得她虎口发麻。 乔潇玉惊出一身冷汗,还未回过神来,两个细小的光点冲入了她的双眸之中。 “啊”山道上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九宫天龙 ()乔潇玉捂着双目跌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淌。 那两个细小的光点毁了她的眼睛。 江宏良大怒,攻击更加凌厉了,大骂道:“卑鄙小人,居然放暗器!” 螭吻的眼神冷淡如冰:“是她卑鄙在先。” 江宏良无言以对。 乔潇玉停止了痛苦的呻吟,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足残废,双目失明,她的理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强?我可是渡劫后期啊……”乔潇玉心中不是滋味。螭吻射出的妖力箭速度极快,威力无比,光是闪躲就很难了,居然还藏着不易察觉的暗招。方才那两个光点在空中飞行时一直隐藏在光箭末端,在光箭撞上磐郢剑之后才骤然从“羽翎”中飞出,看来是专门针对双目的绝招。 江宏良顿感压力倍增,眼下的乔潇玉别说联手攻击,就连闪躲螭吻的箭都不可能了。正当焦急之际,从山路一旁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滢秋!”江宏良大喜,原来是道侣前来助战了。虽说他与方滢秋是双修道侣,不过论实力,还是修习了冷月宗剑法的方滢秋更胜一筹。 看到方滢秋,螭吻心中一沉。他倒不是害怕战不过她,而是之前方滢秋一直与方翎悠、方万流一起围攻四哥蒲牢。现在她出现在这里,莫非蒲牢出事了? 方滢秋瞥了一眼江宏良脚上的伤:“先带乔道友和杜道友去安的地方,我来对付他!”她手持飞冥剑,对螭吻怒目而视。 “当心他妖力箭中的光点,那玩意儿专伤眼睛!”江宏良传音叮嘱。 方滢秋只回应了两个字:“放心!” 螭吻的攻击是远程,故而江宏良丝毫不敢大意,紧紧盯着螭吻,手持流景剑缓步后退,直至乔潇玉身边。乔潇玉此时已无斗志,杜蓝双则不省人事,江宏良也有一腿不便,于是他背起杜蓝双,与乔潇玉互相搀扶着,一起向山上走去。 螭吻没有阻拦他,而是阴沉地注视着方滢秋:“你们把四哥怎么样了!” “哼,他独自应对我方家三姐弟外加两柄绝世仙剑,即便有泰阿仙剑又能如何?他放出几个音波攻击之后被我们打败了。要不是关键时刻囚牛来搅局,他现在早就被送上黄泉路了!”方滢秋道。 螭吻稍微松了口气,四哥蒲牢由于其绝招与本命武器的特点,并不像二哥睚眦与三哥嘲风那般善战,好在有大哥囚牛在。可转念一想,囚牛本也是以一敌多,还要照应蒲牢,如何能应对得过来?“大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何迟迟不用那招?兄弟们以少敌多,又被修仙者分散开来,即便获胜也是惨胜,这是何苦呢……”螭吻心中慨叹。 “咳咳……”山路旁的狴犴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正在盘腿调息。负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方滢秋暗道糟糕,如果狴犴与负参战,自己必败无疑。在打伤蒲牢之后,方翎悠让她与方万流赶紧前去相助其他修仙者,于是她急匆匆赶来丈夫这边,方万流则去了翟金彪那里。“龙族九兄弟的战力并不平均,蒲牢相对容易对付一些,负等人则稍强,睚眦与嘲风最难应付。也不知翟金彪和鲁成玄如今情况如何,三弟过去会不会有危险……”方滢秋有些担心。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吼声,荡气回肠,响彻云霄,惊涛拍岸,石破天惊,在天道山群峰之间阵阵回荡,久久不绝于耳。 “这是何等可怕的妖兽?”所有听到此声的修仙者心中皆是一惊。 螭吻的胳膊忽然动了一下,方滢秋的注意力重新凝聚在他身上。令她惊讶的是,螭吻居然收起了耀天弓与真罡剑。他快步走到负身旁,狴犴也结束了调息,站起身来,两人一起搀起负,沿着小路向天道山方向奔去。 “休走!”方滢秋虽然不解三人为何不战,但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去。 狴犴与螭吻同时回过身来,“噌”的一声,分别亮出了龙泉剑与真罡剑,两人怒目圆睁,气势凛然。方滢秋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狴犴正在逐渐恢复,螭吻则基本无伤,又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使得她迟疑了:“上山并非退路,且看看他们有何目的再说……”于是,她保持着与龙族三人二十丈左右的距离,警惕地尾随而行。 行至山脚,另一个方向的岔路上又出现了两道金色的身影,是嘲风驾着睚眦。方滢秋使劲咽了下口水,望了望两人身后,并未看到翟金彪与鲁成玄,连赶去助战的方万流也不见踪影。 方滢秋急了,顾不得其他,立马心急火燎地往睚眦与嘲风的来向疾速而去。“看情形嘲风似乎并未受伤,难道三弟也……”她不敢细想,只是一味地提气急奔。 等到了之前睚眦、嘲风与修仙者鏖战的空地,方滢秋一眼瞥见躺在雪地上一身红袍的方万流。“三弟!”她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方万流身边扶起了他,探了探鼻息。 还好,有热气。方滢秋松了口气,开始检查方万流的伤势。 可奇怪了,方万流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方滢秋正欲将他翻过身来看看后背,他却忽然叹了口气,开口道:“二姐,我没事……”方滢秋吓了一跳,感 情他刚才没有昏迷? “嘲风……果然强悍!鳌龙碎神枪虽然不比纯钧仙剑,可他的枪术着实炉火纯青。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我输得心服口服。”方万流坐起身来,喃喃自语。 方滢秋啼笑皆非,给了方万流当胸一拳,嗔责道:“没受伤还装死,你要吓死人啊!” 方万流拂去了头发上的雪屑,一脸不解地站起身来:“嘲风为何不杀死我?被他一脚踹飞之时我就闭上了眼睛,绝望了。” 方滢秋也站了起来:“没死还不好吗?”说话的同时她环顾左右,发现了翟金彪与鲁成玄的尸体。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睚眦与嘲风果然厉害,看来定光剑与胜邪剑也落入了龙族之手。忽然想起刚才那嘹亮而又诡异的啸声,联想到龙族奇异的举动,方滢秋隐约猜到了什么。“快走!大姐他们有危险!”两人立即御剑而起,向着囚牛与蒲牢所在的方向飞去。 空地上的形势剑拔弩张。 黄宗善、方翎悠站在最前,皇甫玉、赫连馨、苗昊商、姜桓谷立于其后。其中皇甫玉、赫连馨与苗昊商三人伤势较重,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皇甫玉与赫连馨之前分别与龙族的狻猊、霸下经久大战,斗得两败俱伤;苗昊商则是因为身法不佳,吃了部分囚牛的绝招龙天万律罗而受了伤。 几乎在方滢秋与方万流赶到的同时,江宏良也匆匆地从天道山上赶了下来。修仙界的顶尖高手与龙族一场大战下来,战死两人,重伤两人,失踪两人,如今剩下的绝世仙剑还有轩辕、赤霄、纯钧、承影、流景、飞冥六柄,而龙族则有泰阿、龙泉、定光、胜邪、青霜、真罡,一共也是六柄绝世仙剑。 再看龙族九兄弟的状况,囚牛轻伤,睚眦重伤,嘲风轻伤,蒲牢重伤,狻猊重伤,霸下重伤,狴犴重伤,负重伤,螭吻无伤。综合来看,优势仍在修仙者一方。 龙族九兄弟在听到长啸之后纷纷抛开对手重聚在一起,令修仙者们琢磨不透。九人之中,嘲风、狻猊、霸下、狴犴四人皆是由于本命武器破损而受伤。不过嘲风的内伤似乎已经痊愈,而狴犴的重伤似乎也并无大碍。 狻猊与霸下分别召出了各自的本命武器,金光灿灿的应龙震山鼎和蜃龙霸元棍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经过与轩辕剑、赤霄剑的对拼,震山鼎与霸元棍都被切出了明显的裂缝。修仙者们立即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仙剑,可接下来的事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狻猊和霸下将震山鼎和霸元棍放在螭吻的身旁,而后两人各自坐下闭目调息,旁若无人。螭吻也亮出了螭龙耀天弓,横托在左臂之上,用右手轻轻地拨了一下弓弦。“嗡……”若有若无的轻鸣声响起,弓身的龙首与龙尾分别涌出一股淡淡的金光,如轻纱柔荡,缓缓地落在两侧的震山鼎和霸元棍之上。 这是何意?修仙者们不解。黄宗善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金光,分明是两股极其细微的金粉。“莫非……”他不安地向震山鼎一看,鼎上的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不好!他在修复两人的本命武器!”黄宗善大喊一声,立即提起山河重剑向螭吻冲了过去。江宏良恍然大悟,难怪之前杜蓝双在与负鏖斗之时,螭吻迟迟不曾加入战斗,原来他一直蹲在狴犴身旁是在帮他修复夔龙噬血爪!爪钩断裂难接,可裂纹却十分易补。补好之之后,狴犴的迅速恢复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一回,螭吻还未等黄宗善冲到面前就补好了两件武器的裂纹。 囚牛突然抚琴,伴随着一声爆音,一个五彩光罩笼罩住螭吻身,黄宗善抡起的重剑砸在了光罩上,虽然击破了,但螭吻已经安然无恙地后撤了两丈。 不仅是螭吻,龙族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行动起来,一个个金色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来回穿梭,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眼前频繁闪耀。来不及退却的黄宗善已经被卷入缭乱的身影与夺目的光芒之中,只听闻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与刺耳的破空声传来,最后一切声响都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金光中隐约迸射出点点红光,那是飞溅而出的鲜血。 “宗善!”方翎悠急切地呼喊,欲冲进阵内,却被身后的方滢秋和方万流牢牢地拽住了。 黄宗善破碎的衣物被扬飞至半空,白色的发丝在落雪中隐隐可见。 在弹指一挥间,龙族的八人围绕着囚牛摆成了一个整齐的阵势。 螭吻张起螭龙耀天弓立于最前方。稍后的左侧是平端鳌龙碎神枪的嘲风,右侧的狴犴紧握夔龙噬血爪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再往后有三人横排,当中是半膝端坐、轻抚蟠龙咒魂琴的囚牛,左侧是横握鼍龙寒魄笔的负,右侧则是竖持蛟龙炀骨刀的睚眦。三人身后又有两人,左边是扛着应龙震山鼎的狻猊,右边是斜举蜃龙霸元棍的霸下。站在最后的则是手捧虬龙啸海钟的蒲牢。由于本命武器已被修复,狻猊与霸下的气色正在逐渐恢复,其余几人的伤势似乎也好了不少,现在龙族九兄弟各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 不仅如此,九人的本命武器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原本的金光之中似乎融进了其他颜色的光芒。耀天弓发出了强烈的白光,碎神枪有绿莹莹 的光芒,噬血爪的金光中夹杂着黄色光芒,颜色变得更加明亮。寒魄笔带着蓝幽幽的光芒,炀骨刀红彤彤的光芒好似霞光一般。霸元棍是紫光,震山鼎是棕色光芒,啸海钟的光芒中则融进了许多灰黑色,金光似乎变暗了许多。最后,咒魂琴的光芒最为怪异,似蓝非蓝,似绿非绿,像是金光中多了一抹青色,但其明暗却一直在变化,难以看清,更难以形容。 九兄弟的每个人身上都沾染了数道血迹,那是黄宗善的血。囚牛前方数尺的地上,是黄宗善残破的“尸首”如果那还能被称为“尸首”的话。原本伟岸的身躯如今已被剁作一堆烂骨肉泥,更可悲的是,黄宗善使了一辈子的山河剑正插在那堆肉泥之中。 方翎悠的眼泪大滴大滴涌出,撕心裂肺地呼喊了一声:“不!”她忽觉胸中一痛,大口鲜血涌上喉间。 其余的人尽皆大惊失色,方才在一片眼花缭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力卓绝超群的黄宗善居然瞬间被惨杀,而且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方滢秋和方万流紧要关头拽住了方翎悠,恐怕她夫妻二人的下场会一样凄惨。 在惊讶的同时,皇甫玉有些疑惑。眼前龙族的九人无疑是布出了一个可怕的战阵,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法阵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赫连馨,赫连馨恰好也侧过头来与她对视,这表明赫连馨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术藏宫,术藏八卦宫!”方万流突然激动地失声叫道。 皇甫玉与赫连馨顿时恍然大悟,没错,龙族摆出的这个阵法,正与术藏仙宫的九宫八卦排列方式相同! 最前方的螭吻代表乾卦,色白。按自西向东顺序分别为狴犴代表的兑卦,色黄;睚眦代表的离卦,色红;霸下代表的震卦,色紫;蒲牢代表的坤卦,色黑;狻猊代表的艮卦,色棕;负代表的坎卦,色蓝;嘲风代表的巽卦,色绿。最后是囚牛坐镇中宫,色青。这可真是: 弓名耀天位在前, 乾卦色白意为天。 东侧兑卦黄色现, 噬血双爪金光炫。 三位东首离卦红, 炀骨长刀号蛟龙。 西旋震卦雷鸣轰, 霸元金棍杀意汹。 正北坐地啸海钟, 对应黑芒坤卦宫。 顺次西许艮当冲, 震山神鼎其光棕。 坎卦为水至西座, 冻气凛人笔寒魄。 东转巽卦风凌霍, 碎神枪尖晶光烁。 八卦轮转中宫尊, 八人围立半膝蹲。 青光闪耀蟠龙稳, 五弦金琴名咒魂。 囚牛淡淡一笑,赞叹道:“好眼力!居然能看出此阵的初源之处!” 方万流却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不敢相信,真是不敢相信!你去了一趟术藏宫,竟然能悟出剑仙布阵的奥妙!” 囚牛大笑:“要说术藏宫的奥妙,尚不敢妄称领悟。只是一场艰险磨砺之后,偶有所感而创。此阵虽不完善,但对付尔等已经足够。阵脚为我兄弟九人的本命武器,阵眼为我九人本身。阵名为‘九宫天龙阵’,诸位敬请受死!” “管你什么鸟阵法,老娘不怕!还我夫君命来!”满眼血丝的方翎悠破口大骂,眼神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她恨不得将对面的九人一剑一剑地剜成碎片。她双脚猛一蹬地,衣袖撕裂,挣脱了紧抓着她的方滢秋与方万流,冲向了为首的螭吻。 方滢秋与方万流见状也赶紧跟上去支援他们的大姐。其他人正欲上前协助,“九宫天龙阵”却发生了变化,坐阵正中的囚牛未动,其他八人以其为中心向外迅速散开,当螭吻即将冲至方翎悠面前之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射出一支妖力箭,江宏良吓得立马大喝一声:“当心眼睛!” 可出乎意料的是,箭速并不快,方氏三姐弟都轻松地躲了过去,趁着三人闪避的空档,螭吻已经向右方斜向闪开,其他七人也顺着自东向西的方向旋转,西南方巽位的嘲风接替了螭吻的位置,自己的位置则由最西边坎位的负接替,之后的每一个人都顺次前移了一位,同时,九宫天龙阵随着八人的移动,其范围扩大了好几倍,将方氏三姐弟包在了阵内。 随后冲上来的人则被嘲风的“龙闪晶光刺”阻挠,进不得阵去。 八人继续旋转,不过不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阵中的囚牛也开始弹琴奏曲。 嘲风转走之后,众人刚想杀入阵中,可随即转过来的负寒魄笔一抹就是一招“龙飞画影舞”,逼得修仙者们不得不停住脚步,四下散开。 眼见着九辰天龙阵越转越小,阵中光芒四射、人影纷乱、剑声呼啸,从外面完看不清其中的状况,只听闻囚牛的琴声丝毫不乱,弹出琴音的远近也没有变化,看来他一直没有移动位置,说明他并未受到攻击。换言之,阵中的三人十分危险! 这是要瓮中捉鳖,将方氏姐弟三人一锅端啊!修仙者们都亲眼目睹了黄宗善顷刻之间命丧阵中的惨状,不禁心急如焚。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损八九 ()方氏三姐弟被“九宫天龙阵”围困住,在一片绚烂光芒之中失去了踪影。除了悠扬的琴声从阵中传出之外,还有金铁交鸣声、利器破空声、沉闷爆炸声,看来阵内的三人想要在短时间内突围出来绝非易事。 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凶险。江宏良焦急地大喊:“强攻下一个!” 负在释放完“龙飞画影舞”之后已经转走,转过来的是艮位的狻猊。狻猊未等众人接近,将震山鼎横端,双手分别握住鼎脚与鼎盖,向回一收,右肩猛然撞击鼎底,同时打开了鼎盖,一个棕黄色的土球从鼎口射出,震得大鼎“嗡嗡”鸣响,那土球飞出两丈后骤然炸裂,化作不计其数的小球,呈扇形散射出去。这是狻猊的绝招“龙厚裂土弹”,其范围丝毫不逊色于负的“龙飞画影舞”,修仙者们不敢硬接,只得再次散开躲避。 一向温文尔雅的江宏良此刻气急败坏:“怎么个个都那么难对付!” 狻猊转走之后,再转过来的是坤位的蒲牢。苗昊商眼睛一亮:“强攻蒲牢!”蒲牢在之前的战斗中已被方氏姐弟击成重伤,短时间内恢复的程度有限。再者,他的攻击比起睚眦、嘲风等人也更容易应付一些。 阵中的囚牛对阵外的情形了如指掌,修仙者的话语也被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听到众人打算强攻蒲牢之时,他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心道:“来吧,正好也省了我不少功夫!”他加快了拨动琴弦的速度,琴曲由平缓悠扬转为急促跌宕。 不知为何,阵外的修仙者们听到转调的琴声之后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焦躁不安,眼前的“九宫天龙阵”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着众人的胆量与斗志,连手捧啸海钟的蒲牢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如同一尊魔神一般,其威严的气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真是匪夷所思,堂堂渡劫境界的高手,居然集体怯战了? 可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此时此刻不攻破坤位的蒲牢,之后转向正面的将是震位的霸下、离位的睚眦、兑位的狴犴,这三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再拖延等到下一圈,“九宫天龙阵”早就收缩至最小,阵中的三人势必在劫难逃。 江宏良一马当先,沿着弧线冲向了蒲牢。蒲牢平举啸海钟,将钟口对外,对着钟顶小口吼出一招“龙吟爆音波”,硕大的白色光球激射而出,径直向江宏良射去。一个光球不难躲,江宏良早有防备,正欲单脚回旋闪身,忽然囚牛的琴声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巨响,将江宏良给震懵了,呆立当场。 诡异的是,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这声巨响,只看见江宏良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龙吟爆音波”。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他的衣衫碎成了齑粉,胸口被炸出一个可怕的血坑,双臂从肩关节处断裂,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七窍流血,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腔,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刚才江宏良为何不闪开?众人无暇细想,蒲牢即将转走,还得继续强攻。 “该死的!”苗昊商大怒,抡起赫隐剑大跳至半空,砸向了蒲牢的天灵盖。“来吧!即便举钟来挡,也要让你双臂齐断!”他心道。 苗昊商的举动看似冒失,其实不然,姜桓谷早已心领神会,作为苗昊商多年的伙伴与搭档,两人有一套默契的配合。在苗昊商跃起的同时,姜桓谷也已经施展《蝶影迷踪步》,俯身飞速冲向了蒲牢。他瞄准的是蒲牢的下盘,承影剑在他手中抖出一朵青色的剑花,蒲牢的双脚至膝盖都处在剑花的笼罩范围之内。上有苗昊商,下有姜桓谷,皇甫玉与赫连馨也一左一右分别挥舞着轩辕剑与赤霄剑紧随两人身后攻来。蒲牢刚放出一招爆音波,来不及施展第二招,要么硬接来自多方的攻击,要么闪躲。无论是哪种结果,“九宫天龙阵”外围八人的旋跑之势必然停止,战阵也就会露出缺口。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然从阵内的彩光中疾速飞出一道光影,其速度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那道光影如同闪电一般贯穿了尚在空中的苗昊商,巨大的力量不仅阻住了他前跃的冲力,还带着他继续倒飞出去,瞬间撞在了远处的山石上。“轰隆”一声巨响,碎石如同天女散花般激飞,姜桓谷等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空中一物坠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居然是苗昊商的尸首!他的头颅却不见了,断颈处可怕的筋肉裂簇说明头颅是被极大的力道硬生生扯断的! 三人都惊呆了,刚才飞出的光影究竟是什么?循着光影飞行的轨迹望向远处凹陷的山岩,坑底一根紫色的光条正在慢慢消散。 光翎箭! 毫无疑问,这一箭是螭吻射出来的。可他分明处于乾位,与蒲牢所在的坤位正好相对!他是如何透过阵中刺眼的光芒与凌乱的人影看清苗昊商的位置的? 姜桓谷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怒吼了一声:“苗哥!” 与术藏宫中的情形不同,这一回,苗昊商是真的死了。 “这群杂种!爷爷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姜桓谷破口大骂,低头就向阵中撞去,他的脸上早已涕泪横流。 “那个傻子不要命了!”赫连馨急追上前,愤怒至极也不可莽撞行事,否则只是白白送死。 “妹妹!”皇甫玉也如燕子抄水般紧紧跟上。 蒲牢已经转走,手持霸元棍的霸下迎上了姜桓谷。暴怒中的姜桓谷哪里还记得什么招式,只是一边怒吼咆哮着一边抡起承影剑一通胡劈乱砍。而霸下居然敢以霸元棍硬接,棍子当中青蓝色的宝珠外面有紫色雷电萦绕,看来霸元棍必是受了九辰天龙阵的辅助之效,增强了坚韧度。 霸下低喝一声,两道青紫相错的光波由棍中宝珠生出,沿棍身向两端射去,同时他回旋手腕使出了绝招“龙威瞬定杀”。姜桓谷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心中只有“复仇”二字,面对扑面而来的漫天棍影,他毫不退却,将部的灵力灌注于双手之上,用最大的力气一剑刺向了霸下。 霸元棍劈头盖脸地砸在姜桓谷的身上,每一棍都砸得他皮开肉绽,承影剑与霸元棍的碰撞发出了密集的交鸣声,而且两人越靠近,交鸣声就越急促,承影剑前进的速度也越慢。霸下一看不妙,一连五棍砸在姜桓谷手腕的同处,将骨肉连筋部砸断,姜桓谷终于握不住承影剑,跌倒在地,雪地湿滑,他魁梧的身躯接着冲势继续擦着地面向前滑去。 霸下正欲举起霸元棍对着姜桓谷的光头狠狠砸下,却忽然发现他身上泛起淡蓝色的灵光。“糟糕,他要自爆!”霸下心中刚刚涌出这个念头,姜桓谷前滑之势却减缓了,随着“九宫天龙阵”的旋转,离位的睚眦即将转来。 “二哥小心!”霸下提醒一句之后就转走了。 姜桓谷已经无力再战,他催动着灵力,只想跟这群可怕的金衣青年同归于尽。 “不要啊!”一声急切的呼喊传入了姜桓谷的耳朵。“是她!”姜桓谷心中怦然一动,余光瞥见一道倩丽的身影离自己近在咫尺。 “不行!不能伤到她!”姜桓谷立即强行阻断了体内疾速运转的灵力。这就如同在滚油的锅中撒上了一瓢水,狂躁的灵力突然被阻,来回激荡,愈演愈烈,硬生生地冲断了所有的经脉,也冲破了丹田,姜桓谷身血管迸裂,惨不忍睹。 睚眦已横刀转来,赫连馨猛地一扑抓住了姜桓谷的脚踝,奋力向后拖去,可眼见着就要来不及了,睚眦的蛟龙炀骨刀已经对着赫连馨的后颈劈了下来。最后面的皇甫玉急了,也是一个鱼跃抓住了赫连馨的脚踝,用力向后一扯,将赫连馨连同姜桓谷两人一起拽了回来。 赫连馨是逃过了一劫,可炀骨刀却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姜桓谷的腰上,将他挥作两段。 趴在地上的赫连馨愣了,睚眦侧过身来就是一招“龙炎追日斩”,皇甫玉看得真切,用力蹬地,带着赫连馨腾空翻起,落向一旁,避过了刀波。赫连馨仰天摔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飘落的飞雪,姜桓谷憨厚的笑容在眼前浮现,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 睚眦也转走了,转来的是兑位的狴犴,皇甫玉不敢再迎上去了,只得拖着愣神的赫连馨向后退去。为了营救阵中的三人,片刻之间,已经死去了三位渡劫高手,“九宫天龙阵”越收越小,看来方氏三姐弟是逃不出来了。 赫连馨倏地坐起身来,方才的刹那她脑中忽然回想起在术藏宫中时,卢海龙所言的奇门八卦布局,于是向阵内大声喊道:“天盘左转,从艮位杀出来!”而后,她又对皇甫玉道:“姐姐,乾位为开,强攻螭吻!” 赫连馨猜得没错。艮位为生门,是出阵的关键,想要冲进去,则需从开门而入。生、开二门皆是吉门,因此艮、乾两卦位是“九宫天龙阵”辅助效果相对薄弱的环节,艮位的狻猊攻击力较防御力要稍弱,而且震山鼎是龙族的九件本命武器中最为沉重的一个,因此狻猊转身速度并不快,攻击阵外时就顾不了阵内。在方氏姐弟刚被围困于阵中之时,如果阵内、阵外的修仙者能齐心协力夹击狻猊,打开战阵缺口应该不难。 战阵对乾位的辅助之效虽然较弱,但螭吻的攻击是远程射箭,大大弥补了这个缺陷,而且乾卦位十分重要,是整个战阵的入口,所以起初螭吻站在最前方。黄宗善与方氏姐弟的攻击都是冲着螭吻而来,可谓正中龙族下怀,于是他们毫不客气地将几人纳入阵中。 入阵之后,将会同时面对来自数个卦位的攻击,而且八卦位还在不停地旋转缩小,使得八人的攻击穿梭融汇、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况且正中的中宫位还有囚牛坐镇,其咒魂琴曲遍布整个阵中,更是让被困者腹背受敌,难逃厄运。 可惜,赫连馨明白得太晚了。在苗昊商错误的选择之下,阵外的人居然去围攻坤位的蒲牢。坤卦对应死门,是“九宫天龙阵”最威猛、最可怕的卦位,来自任何一个卦位的攻击都可以传至坤位发射出去并且大大增强威力。江宏良之所以面对“龙吟爆音波”不闪不避,是因为囚牛的琴声从坤位发出震懵了他;螭吻射出杀死苗昊商的那一箭也是经过坤位时被大大加速、提升威力,才令苗昊商无从应对,一箭毙命。 皇甫玉听了赫连馨的提醒,恍然大悟,“九宫天龙阵”已经收缩到仅仅几丈的范围,逐渐停止了旋转,阵中的肉泥又多了几堆,方氏姐弟三人的仙剑散落在地上,阵阵红色的血雾随着时而刮过的寒风飘散,其中还夹杂着衣服的碎布。 这是何等惨烈的场面!足足七位渡劫境界的高手接连在可怕的“九宫天龙阵”之下丧命,现在是打是逃,是进是退,皇甫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姐姐!”赫连馨已经站起身来,见皇甫玉愣着,侧头喊了一声。 皇甫玉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当世的渡劫高手已经十损**,难道要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苟活下去?对皇甫玉来说,这种窝囊的做法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也罢,自幼拜入太清宗,直到如今也未能为宗门做下点儿什么,此番就与太清宗共存亡吧!”她心道。 “九宫天龙阵”再次开始旋转扩张,这回的目标是仅剩的两位渡劫期修仙者。 “妹妹,按照闯术藏宫的顺序破阵!我主攻,你协助!”皇甫玉传音道。 赫连馨的回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姐姐你疯了?阵中凶险,方家姐弟又已命归黄泉,你我为何还要闯进去白白送死?赶紧逃跑才是!”在传音的同时,赫连馨已经转过身来,一把抓住皇甫玉的胳膊,飞也似地逃跑了。 皇甫玉有点儿发懵:“逃到哪里去?难道不管宗门的其他弟子了吗?” “姐姐你错了,仅凭你我二人如何是龙族九兄弟的对手?现在的逃命,是为了将来的复仇!卢道友去渡劫了,你我还有两柄绝世仙剑在手,等渡劫之后再……”赫连馨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皇甫玉心中茅塞顿开,赫连馨的想法没错,等将来渡劫了,连同卢海龙一起回来找龙族算账!就不信三位剑仙还破不掉那该死的战阵! 两人直线逃跑的速度远超“九宫天龙阵”扩张的速度。外围的八人停止了旋转,螭吻张弓搭箭,瞄准两人的后心窝,射出了两支连珠箭。 两支光箭如同流星赶月般追向了两人的背影,她们早有提防,分别向两边闪开,让过了箭矢。 囚牛当然不会坐视两人逃走,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四弟,借啸海钟一用!” 蒲牢望了囚牛一眼,心领神会,将啸海钟移至腋下抱紧,钟顶小口对准了咒魂琴。 囚牛拨动琴弦的动作骤然加快,已经到了手影化为虚无的程度,蟠龙咒魂琴的五根金弦在急促地振动之下已经模糊成金光一片。琴声在啸海钟内来回震荡放大,蒲牢忽然举起啸海钟,对着钟顶小口一声长啸,同时松开堵住钟壁上机关小孔的两指,顿时,一个白色的音波弹裹着一层淡青色的光罩飞射出去。这个光球的飞行速度比螭吻的光翎箭还要快上许多,眨眼之间就逼近了皇甫、赫连二人。 两人察觉到背后异响,刚想闪避,白色光球却在距离两人几丈远的地方炸开了。奇怪得很,两人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并没有发生,裹在光球外面的青色光罩好像抑制住了爆炸的声响,反而化作了阵阵优美的琴声钻入了两人的耳朵。 那琴声似云似雾,如纱如罗,亦真亦幻,听得两人如醉如痴,竟然放缓了脚步。 可怕的“龙灵咒魂曲”与“龙吟爆音波”完美融合,让皇甫玉与赫连馨忘记了逃生。后续的琴声如轻丝般划过耳边,令两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着琴声的源头前进,前进!她们转过身来,眼神迷离,神情呆滞,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突然,皇甫玉感到一股激荡而又清凉的冷意从右手传遍了身,整个人如梦初醒,醍醐灌顶,清醒过来。惊讶之余低头一看,原来救命的竟是手中的轩辕剑。她侧目一看,正巧赫连馨也转头对视,看来赤霄剑也稳住了她的心神,两人不再受到咒魂琴曲的影响。 “果然厉害!”皇甫玉心中慨叹,早已沁出一背的冷汗。当初囚牛在天道山用“龙灵咒魂曲”与“龙象灭无音”将“骨灵白妖”宋心蓉轻而易举杀死的情形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次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囚牛的道。事不宜迟,机不可失,二人立马转身飞奔而去。 “果然厉害!”囚牛也在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慨叹,只不过他慨叹的是绝世仙剑。刚才皇甫玉与赫连馨手中的轩辕、赤霄两柄仙剑分别发出一道黄光和一道红光扩散至两人身,随即两人就恢复了清醒。 嘲风等人正欲追去,却被囚牛阻拦住了。“听闻绝世仙剑中有剑仙留下的剑意,看来果真如此。”囚牛淡淡地说。仗打到这个地步,皇甫玉与赫连馨两人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了。 “大哥,之前只听你说过创出了一个厉害的阵法,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而且以我们兄弟的默契,连演练都不需要,头一次布阵就尽显其威!啧啧,‘九宫天龙阵’……不过我不明白,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们?若是一开始就布阵,便可将他们轻松地一网打尽,也免得你和二哥、四哥他们受伤了!”螭吻问道。 囚牛却轻轻摇了摇头:“此阵虽是我对术藏仙宫的布局有感而创,究竟有多大的功效我也估不准。另外,我们是妖族,没法用灵力布阵,所以这个阵法是结合我等兄弟本源妖力而布成的。没有天地灵气支持,导致这个看似完美的阵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对妖力消耗过大,根本无法持久。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使用……”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虽然我之前说过:‘此阵虽不完美,但对付尔等已经足够。’但却是为了震慑修仙者才这么说的,而且那时我和四弟已经快撑不住了,不得已而为之,唤你们回来布阵。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渡劫期的修仙者之中……少了……两个人……”还没说完,囚牛居然精神恍惚,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久别重逢 ()花清雨追着啸月天狼冲进树林之后不久,就发出了一声惊叫。 天遥等人心急如焚,纷纷撇开妖狼赶了过去。此时虽是冬季,树叶凋零,可树干太过密集,视线依然不佳。雪地上留着一人一狼的脚印,众人追寻了片刻,发现了前方不远处花清雨的身影。看情形她并未受伤,她侧前方的大树上,盘着一条水桶粗的斑斓巨蟒,树干下方则立着那头啸月天狼。 “龙鳞王蟒!”韩明飞惊呼。 不料,这声大喊却惊起了雪地中的一只庞然大物。众人面前的雪忽然蠕动起来,从中扬起一物,高约两丈,浑身雪炼似的白,晃得众人眼花。定睛一看,也是一条巨蟒,居然比龙鳞王蟒还大了一圈,约有水缸粗细,蛇头扁平呈倒三角形,蛇眼幽蓝,目射冷光,咝咝地吐着信子。诡异的是,蛇信居然是白色的。 众人惊呆了,这是什么怪物?蟒类妖兽的三大王者之一龙鳞王蟒就已经够大的了,可显然眼前这条白色巨蟒更胜一筹。如果有去过术藏宫的高手在场的话,会认出这是一条白鳞龙蟒,是镇守兑宫惊门出口的超级妖兽。 “快逃!”韩明飞抛下一句就冲向了白鳞龙蟒。虽然不知道妖蟒的名字,可看这等身躯,这般威严,必定不是等闲之物。 “清雨姐快逃啊!”朱晓敏焦急地大喊,却被秦月杰一把拉走。 唐君荷也没有逃走,而是冲向了花清雨。她正面对着一蟒一狼,须有个照应才便于脱身。 可白鳞龙蟒怎会轻易让几人逃脱,它轻轻一震埋在雪中的长躯,尾巴稍微一扫,就将逃跑中的三人撞飞出去。至于韩明飞的攻击,它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手无寸铁的秦月杰在蟒尾扫过的刹那挡在了朱晓敏身前,但那股可怕的力道还是将两人拍得吐血,怕是震伤了脏腑。秦月杰更是感觉好像浑身骨架都断了一般,看了一旁的朱晓敏一眼就昏了过去。朱晓敏挣扎着想起身,可浑身软软的就是使不上力气。天遥虽然用古定剑挡了一下,却依然被蛇尾巨大的力量扫飞至半空,当腰挂在一棵树杈上 这时,追逐几人而来的四头妖狼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韩明飞的攻击不仅奈何不得这条硕大的白蟒,反而惹恼了它,它侧过身,对着韩明飞张开血喷大嘴一口咬了下来,速度极快。好在韩明飞早有准备,见白蟒不惧自己的攻击之时就已经打算闪开,所以白鳞龙蟒咬了个空,蛇口下颚狠狠地啃在地上,居然刨出一个大坑!韩明飞倒吸一口冷气,太悬了,要是刚才被白蟒咬着,肯定一命休矣。 韩明飞避开蛇咬之后就与唐君荷、花清雨背靠背站在了一起,白鳞龙蟒也转过庞大的身躯,阴冷的双眼紧盯着三人。唐君荷面对着已经从树上盘旋爬下的龙鳞王蟒,花清雨则对着淌着口涎的啸月天狼。 “韩师兄,唐师姐,是我害了大家,”花清雨满怀歉意地说,“要不是我鲁莽……” “这是什么话!”唐君荷未等花清雨说完就打断道,“先想如何逃生才是,道歉的话等以后说也不迟,集中精神,寻找破绽,伺机……糟糕!” “我们是逃不掉了,得想办法引开这三只妖兽!”韩明飞也神色凝重地道。 花清雨忽然想起,之前韩明飞与唐君荷在树林外对付妖狼之时已经服下了暴灵丹,想必是药效就要过去了。面对可怕的啸月天狼和龙鳞王蟒,以及一条更可怕的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蟒类妖兽,看来三人是凶多吉少了。韩明飞是打算引开妖兽之后给天遥、朱晓敏和秦月杰三人赢得逃生的机会。可局面会按照他的设想发展吗?即便引开了三头妖兽,已经重伤的天遥他们又有多大希望能从追来的四头妖狼爪下生还呢? 越来越强烈的疲乏感阵阵涌来,时间已经不容许韩明飞多虑了。他举剑冲向白鳞龙蟒,唐君荷也攻向龙鳞王蟒。花清雨恨透了面前这头啸月天狼,正是它引诱自己深入密林,从而导致大家都身陷危险之中。她大喝一声,施展由“花凌剑仙”花燕芸所创的本脉秘传剑法《飞花剑雨》,迎向啸月天狼。她手中的秋朔剑上还淬着毒,亲眼见过同伴惨死的啸月天狼也不敢造次,只得向后躲闪开去。 三人之中只有花清雨是逼迫着妖狼向树林深处退却,丛生密布的树干对啸月天狼也是不小的限制。而另外两人的情况就不妙了。 韩明飞刚冲至白鳞龙蟒身前,妖蟒的大口就已经朝着他的脑袋落下,他正欲侧身避让,突然袭来的强烈虚脱却让他的行动慢了半拍,妖蟒这一口啃下了他整条左臂,蟒身落地激起的震荡又将他弹飞。对付一个脱力的洞虚境界修仙者,白鳞龙蟒连绝招都用不上。 唐君荷在龙鳞王蟒面前虚晃一剑之后就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开,妖蟒直追而去。龙鳞王蟒圆滚滚的长躯在雪面上竟不下陷,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波浪形痕迹。乏力感越来越强,唐君荷感觉身体越来越沉,奔跑速度也越来越慢,最终被妖蟒追上。龙鳞王蟒对着她拖后的右 腿咬去,蛇牙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拽得唐君荷跌倒在地。妖蟒猛一甩头,蛇牙在她的腿上犁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复上一口,她的右腿连骨带筋被切断。唐君荷痛吟一声,回头一看,右腿从膝盖往下已断作两截。龙鳞王蟒游到唐君荷身旁,张开大嘴咬向她的头颅,她无力避开,只得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天逍与黑衣人正立在距离众人几丈开外的大树上。天色已暗,加上大雪与树林的阻隔,谁也没有发现他们俩。天逍一直神贯注地关注着战场中的局势,刚才在白鳞龙蟒扫伤天遥他们三个之时,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刚跃下树想冲过去营救,却被黑衣人萧前辈一把牢牢抓住,提上树来。 天逍怒极,侧首对黑衣人怒目而视,低声吼道:“要是他们死了我就再也不……”话未说完,黑衣人却遥指远处,小声道:“莫慌,有人来了。” 天逍连忙扭头观望,却正好看到龙鳞王蟒咬向唐君荷的情形。“二师姐!”他心中绝望地呼喊。忽然,一道身影闪过唐君荷身侧,救走了她,龙鳞王蟒咬空了。妖蟒恼怒地转头一看,唐君荷正被一人抱在怀中。 天逍看清之后,怔住了。那道身影正是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那个她萧立英。不知不觉,泪水盈润了眼眶,百般思念涌上心间,但这寥寥十几丈的距离却仿佛是远隔天涯海角,只能远远望而不可近身倾诉衷肠。 天逍的异样被黑衣人看在眼中,稍微一想就明白那位突然出现的姑娘是谁了。“臭小子,眼光还不错嘛。”黑衣人笑道。 天逍扭头瞅了他一眼,擦干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立英也不是那些妖兽的对手,一会儿你可不要阻拦我去救她。” “呵呵,先看看那个丫头的实力再说。”黑衣人干脆在树杈上悠闲地坐了下来,仿佛是在观赏一出好戏。 天逍可没那么轻松,虽然十多年未见了,他猜测萧立英是空冥后期,光应付那头啸月天狼都困难,更何况还有两条妖蟒。再说另外四头堵住退路的妖狼该怎么办?天遥挂到树上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来,想必是伤得不轻。秦月杰昏迷不醒,朱晓敏也未曾起身,萧立英哪能救得过来? “只靠她一个人肯定不行的,我要去帮忙!”天逍又准备下树。 黑衣人也再次阻拦:“别急,那小丫头应该是洞虚前期,没那么容易死的。再说,还有另外一个人呢。虽然他弱了点儿,但好歹和你差不多,是个空冥中期之人。且看他俩如何行动。” 听黑衣人说话的口气,天逍稍微心安了些,看样子黑衣人在最后关头应该会出手相助。“反正他知道我的脾气,不会故意见死不救的。就是不知道另外那个空冥中期的人是谁,为何还不现身救人?”天逍心想,“没想到立英已经修炼到洞虚境界了,真令人佩服……” 其实在两年前,萧立英还是空冥后期境界。她这突飞猛进的速度完是拜天逍的失踪所赐,心灰意冷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味的苦修。避不见人,足不出户,心无旁骛,促成她顺利突破,短短十余年时间就由元婴后期修炼至洞虚前期,乙等根骨的她修炼速度已经和甲等根骨之人差不多了。 天逍离得不够近,否则他会发现,萧立英除了境界提升之外,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眉毛没有了从前平静的舒缓,而是始终微微蹙起。眼神不见了从前宜人的柔和,取而代之的却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嘴角失去了从前温暖的笑意,紧抿的嘴唇为她平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如果说以前的萧立英是一条温柔而又欢快的小溪,那现在的她则是一口井,一口泛不起任何涟漪,始终平静、冰冷的深井。 大敌当前,萧立英却丝毫不惧,放下唐君荷之后,她挥剑攻向了追来的龙鳞王蟒。她修习的并不是《源影剑籍》,可天逍却敏锐地发现她的剑法套路似乎也与从前不同。原本轻盈如落花的剑法如今却变得格外犀利,但并不是因为剑法高超,而是她只追求猛攻,却不注重防守,是生是死对她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好在龙鳞王蟒一时间被她凌厉而又迅疾的攻击唬懵了,但回过神来只是个时间问题。 “气势虽猛,可只是莽攻。她的心态有问题。”黑衣人一语道破。 天逍撇撇嘴,心道:“还不是你干得好事?让我俩相爱却不能相聚。” 另外一边,龙鳞王蟒吞下断臂之后,一甩长尾卷起了爬不起身来的韩明飞。不远处的三头妖狼也围住了秦月杰与朱晓敏,还有一头暗影幽狼则开始攀树,它的目标是挂在树杈上的天遥。普通的狼不会爬树,可对妖狼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他几步就蹿到了天遥身边,准备下口了。 “嘁,没想到另外一人居然是个胆小鬼,真是愧对你们太清宗的名声!”黑衣人蓦然站起,轻点树杈,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飞了出去,转瞬之间就出现在暗影幽狼身边,举手拔刀斩下。一刀,仅仅一刀就切掉了暗影幽 狼的脑袋。狼首还未落地,他已经下到了地面,身影闪过之后,另外三头妖狼的头颅高高飞起。他两步就跃到了白鳞龙蟒身上,踏着蟒身冲到了蟒颈处,双手握刀一阵横劈竖斩,未等白鳞龙蟒回过神来就已经切断了蟒首。之后他的身影又闪现至龙鳞王蟒面前,同时向后抛出了手中的武器。带着宽大的刀鞘,魔刀“天杀”宛若一柄重剑斜向下落,“剑面”正好垫在从半空落下的天遥身下,卸去了他下坠的势头。在天杀刀飞行期间,他对着龙鳞王蟒的头顶一掏,挖瞎了妖蟒的左眼,旋转身体之后右手手掌伸平,掌侧凝出刀芒,对准妖蟒的心脏处划了一下,切开鳞片后一拳打了进去,龙鳞王蟒只发出“咝”的一声长啸就轰然倒地,砸在了目瞪口呆的萧立英面前。黑衣人脚下未停,身影一晃又追向花清雨的方向,弹指之间就传来一声妖狼的哀嚎。 连毙五头妖狼、一条妖蟒、一条超级妖蟒,却只用了不到数息的时间,杀死那条龙鳞王蟒时甚至都没有用武器!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萧立英望着面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眼神中充满着敬佩,他刚才展现出的一切,充分表明了他“剑仙”的身份。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萧立英拱手躬身道谢。 “唔。”黑衣人的态度很冷淡。 “多谢……咳咳……”朱晓敏欲起身答谢,疼痛却令她再次跌坐在地上。 “不必多言。”黑衣人走到天杀刀前,刀身已滑出刀鞘一段。他不动声色地捡起,插回背上的剑套之中。而后又走到天遥身边,搭了搭脉搏,拿出一颗红色的丹药塞入他口中。昏迷的天遥竟然一下子清醒过来,脸色憋得通红,捂住喉咙就要往外吐。 “忍着!”黑衣人轻轻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天遥眉头紧皱,“咕噜”一声将口中的黏液咽了下去,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嘴唇已是红彤彤一片,眼泪、鼻涕淌了一脸。咳了一阵之后,他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躺倒在地,喘着粗气,话也说不出,只能向黑衣人点点头。 “你的根骨不错,跟那个臭小子相比居然不相上下,要不是……哼哼,我还真想收你为徒。”黑衣人道,“丹药虽辣,但却是疗伤的极品之物,还有巩固修为之功效,算是看在那个臭小子的份上给你的见面礼。”接着,黑衣人又拿出另外一种丹药来,分别给昏迷的秦月杰、重伤的韩明飞以及唐君荷服下。众人再次称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个臭小子吧。”黑衣人道。 他的口气颇为讨好天逍,但众人不解,那个“臭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如此高手也给足面子。 忽而,黑衣人干笑了一声:“臭小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躲着干什么?” 众人闻言都四下张望,天逍再也按捺不住了,从树杈上跃下,边跑边喊道:“遥弟,晓敏,立英,清雨姐,师兄,师姐……” 听到这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高手口中的“臭小子”,竟然就是失踪了十几年的天逍! “哥哥!”“天逍哥!”“天逍师弟!”每个人都面露喜色,想迎上去,可除了花清雨之外,其他人根本动弹不得。 只有一个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萧立英本该欣喜若狂的脸上却古井无波,丝毫不见久别重逢的愉悦之情。她忽然挡在花清雨与天逍中间,冷冷地注视着天逍。 天逍停住了脚步,满脸愧疚:“立英,我……”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只言片语又如何能说得清。 “你闭嘴!”萧立英却喝了一声,望向天逍的眼神中似乎满是愤怒。 “萧师姐,你……”花清雨忍不住问了一声。 萧立英侧头瞅了她一眼,花清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黑衣人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双手交叉抱在脑后,又开始看好戏了。 萧立英回过头来,凝视着天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何天逍,我问你,当你无故失踪,宗主以及各位长老派人下山寻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当你的师兄、师姐、师妹、弟弟心急如焚、担心不已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宗门遇险、仙妖开战的时候,你躲在哪里?当我为你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的时候,你到底死去哪里了,你说啊,你倒是说啊!”她说越激动,拽住天逍的衣襟推搡着,“你放弃修仙,离开宗门时,你心里有没有忠?你躲躲藏藏,避人不见时,你心里有没有义?你销声匿迹,让我悲痛欲绝,你心里有没有爱?我怎么这么傻,居然会爱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呜呜呜……” 无尽的思念在瞬间就击溃了萧立英的坚强,她一头栽进天逍宽阔的怀中放声大哭,双拳捶着他的胸膛。天逍早已泪流满面,用力地拥住了久违的爱人,萧立英也仿佛生怕会再次失去他似的,抱得很紧很紧。 漫天的飞雪依然在空中飘舞,思念的泪水则是它的舞伴,两者相触、相拥、相融,挥洒在茫茫的天地之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去匆匆 ()黑衣人忽然吹了声口哨:“不要再缠绵了。臭小子,你的要求我也帮你完成了,该乖乖跟我回去了吧?” 萧立英离开了天逍的怀抱,擦了擦眼泪,疑惑地盯着天逍的双眼,问道:“回去?你要去哪儿?你不回太清宗了吗?” “师弟,等我回去跟师父还有宗主好好说说,你再认个错,他们会原谅你的。”吃了黑衣人的丹药后逐渐恢复了气力的韩明飞劝道。 唐君荷亦道:“是啊,天逍,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早就结成元婴了吧?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经不起打击,真的放弃修仙。” 天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萧前辈是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回太清宗去见外公和师父的,天逍现在只想和这些胜似亲人的挚友多相处一会儿:“前辈,仙妖大战还没有结束,我不放心……” 黑衣人却摇了摇头:“刚才那声长啸你没有听见吗?那是龙族的啸声,他们已经集结在一处了。不出意外的话,仙妖大战即将结束了。另外,此处也并非久留之地,保险起见,你必须跟我回去。”他的口气很强硬,不过天逍知道他已经很客气了,他出了手,救了这么多人,天逍没法挑他的错。再说,以他的实力,真要强行带走天逍的话,天逍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前辈,这座密林挺偏僻的,在场的又都是与天逍哥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人,就算称为‘亲人’也不为过,您就让他多留一会儿吧。”朱晓敏恳求道。 “哦?”黑衣人笑了,“当真是如此么?那躲在我背后十二丈那棵大柏树后面畏首畏尾的窝囊废,也和你们是一路人吗?” 众人闻言皆惊,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了黑衣人的身后。天逍想起来,黑衣人曾经说过,后面赶来的除了萧立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黑衣人刚才说话时刻意提高了嗓门,是故意要让藏在树后面的那个人听见。既然被发现了,那人也不再躲藏,清了清嗓子,从树后面闪身出来。 看清他的相貌之后,所有人都皱了皱眉。严落亭,一个讨厌鬼,至少对竹园这帮弟子来说他就是宗门内最惹人厌的家伙。 严落亭面露微笑,毕恭毕敬地一躬到底:“严落亭拜见前辈,方才我因为担心萧师妹的安危才一路追随至此,危急时刻有幸得见前辈现身救助众人,晚辈感激不尽,甚是崇敬,但唯恐冒然露面给前辈多添不便,故而远远躲藏不敢相扰,实无恶意,望前辈莫要见怪。” 了解严落亭为人的朱晓敏撇了撇嘴,心道:“瞧这厚脸皮,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其他人也都对严落亭的把戏不以为然,他就是这种人。 “哈哈哈!”黑衣人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唯恐露面多添不便?你是惧怕妖兽才躲起来的吧!不过也是,你要是露面了,碍手碍脚地妨碍我杀妖兽,还真是添了大大的不便!” 众人都抿嘴轻笑,严落亭还欲狡辩:“前辈误会了,仙妖大战,我辈修仙子弟自是义不容辞,岂有惧怕之理……” “啪”的一声脆响,黑衣人闪现至严落亭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嘴巴。 严落亭猝不及防,被扇得腾空翻起,重重地摔落在两丈开外的地上,还飞出几颗牙齿,嵌落在雪中。 “在我面前竟敢撒谎?贪生怕死,鬼鬼祟祟,还要花言巧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即便修炼有成也只会祸害他人,不如今日我就早些送你上路!”黑衣人一步一步地逼近严落亭。 严落亭眼前金星直冒,脸颊像发面馒头一样肿了起来,听到黑衣人的话语,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一边挥手乱摆,一边向后蹭去。牙齿掉了,满口流血,疼得张不开嘴,严落亭只能口齿不清地发出“呜呜”声,不知是被掌掴的还是被吓的,眼泪也流个不停,惊恐地看看黑衣人,又殷切地瞅瞅远处的天逍,不断地使着眼色,希望他出言向这位脾气古怪的前辈求求情,那副窝囊的模样,狼狈极了。 虽然讨厌,可毕竟份属同门。天逍叹了口气:“前辈,他毕竟没做什么坏事,还是放过他吧。” “放过他?”黑衣人回过身来,“他就这么花言巧语、欲盖弥彰的,你就不怕他泄露了秘密?对付这种人,只需当喉一下,也就一了百了了!”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严落亭的脑子可不笨,他立即明白过来黑衣人要杀他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灭口。可他不明白,在场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单单只要杀他一个人呢? 很快,他就从黑衣人的话中找到了答案。黑衣人继续说:“你弟弟天遥,还有这两个小丫头,”他指了指花清雨和朱晓敏,“我曾见过他们三个,也听过他们的交谈,对你可谓有情有义。那个丫头,”他又一指萧立英,“十多年了,对你始终念念不忘,死心塌地,这份真挚我很赞赏。至于你这两位受伤的师兄和师姐,他们明知有巨大的危险,却为了师弟和师妹冒死引开妖兽,可见是值得信赖的人。唯独这个窝囊废,”黑衣人转过身,对着严落亭蹲了下来,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贪生怕死还油嘴滑舌,必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我怎么能放心呢?”他手上渐渐用了力,严落亭憋得满脸通红,想咳嗽又缓不上气来,双腿乱蹬。 天逍于心不忍:“前辈,今天是我与‘亲人’重逢的日子,既然你出手救了人,就不要再杀人了。毕竟严师兄没做什么坏事,况且他再不济也是太清宗空冥中期的弟子,杀了他,遥弟他们回去也不好交待。不如这样吧,让他立个毒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就行了。” 黑衣人叹道:“你就是心肠太软了!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而吃亏的。罢了,你只要答应立即跟我回去,我就照你说的放过他。” 天逍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萧立英攥住了天逍的手,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天逍轻轻帮她拂去了泪滴,眼神中满是温柔和歉意。 黑衣人松开了手,严落亭捂着脖子喘着粗气,向天逍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给我吃下去!”黑衣人手掌一翻,掌心中多出了一颗绿色的丹药。 严落亭接过之后问也不问就吞入肚中,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是什么了,哪怕黑衣人让他吃粪球他都得乖乖咽下去,反正黑衣人答应了不杀他,能活命就好。 “你给我好好听着,”黑衣人揪住了严落亭的耳朵,“我不用你发什么誓,你这种人发再毒的誓我也不相信。刚才给你吃下去的是我特制的毒药,如果让我知道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别人,哪怕远在万里之外我也能立即让你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说出去试试!” 严落亭的脑袋点得同小鸡啄米一般。 黑衣人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你们也是,为了天逍的安危,千万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连你们的师父也不行!” “前辈尽管放心。”韩明飞道。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天逍,走!”黑衣人负手向密林深处走去。 天逍不舍地望了望众人:“遥弟,好好修炼,代我向外公、师父尽孝,你我兄弟有生之年必有重逢之日。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晓敏,遥弟和立英就拜托给你们了。 最后,天逍望着泪眼婆娑的萧立英:“等我!”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虽然与恋人最后的告别仅仅只有两个字,可其中却蕴含着一份真挚的情,一颗永恒的心。 目睹着天逍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萧立英跌坐在地上。这次意外的重逢太短暂了,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可还未等细细品味,就已经怅然醒来。萧立英甚至没有弄清这些年来天逍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除了秦月杰仍在昏迷中之外,其他受伤的人都已经恢复得可以站起身来了,这多亏了黑衣人给予的灵丹妙药。 “萧师妹,不要难过,至少我们知道天逍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唐君荷道。 “是啊萧师姐,看样子,那位高人前辈对天逍还很不错呢。”花清雨也劝慰道。 朱晓敏道:“立英师姐,天逍哥不是说了让你等他吗?他以后肯定会来找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师嫂。” 听了朱晓敏的话,萧立英终于破涕为笑,轻搡了她一把:“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调皮?刚才受的伤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的伤并不重,那位前辈还给吃了颗丹药,疗伤效果好得不得了。”朱晓敏眼神转向了躺在树下的秦月杰,不忍地叹道,“这也多亏了那个傻瓜,没有武器还要挡在我的身前。如果我当时直接被妖蟒抽死了,那再灵的丹药也救不回来了……” “晓敏,有人能为了救你而甘愿舍弃最宝贵的生命,你应该高兴才是。那位前辈也给秦师弟吃了丹药,相信养些时日就能恢复。倒是韩师兄和唐师姐,你们的伤……”花清雨看了看唐君荷断掉的右腿与韩明飞空荡荡的左肩,没忍心再说下去。 “你们没事就好了,少一条胳膊不算什么,不妨碍我继续修炼。”韩明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又对唐君荷开玩笑道,“师妹,只是可惜了你这么个大美人,残了以后恐怕那些仰慕者们都要嫌弃你咯。” 唐君荷哈哈大笑:“他们不来骚扰我更好,免得我心烦。回头得让师父帮我炼条假腿了。” 几人齐声笑了起来,唯独天遥始终一言不发,脸上也不见任何笑意。 “天遥,你怎么了?”花清雨问他。 “那位黑衣‘前辈’……虽然他救了我们的性命,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天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朱晓敏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几年前那几桩小宗派灭门的惨案,都是他做的?” “嗯。”天遥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屠戮景仁村和红梁村村百姓的凶手,恐怕也是他。他带走了天逍哥之后,担心天逍哥会回来找我们,所以故意用他的名字做恶,好让天逍哥不敢露面,老老实实地留在他身边。虽然他救了我们,也很给天逍哥面子,但看得出天逍哥 对他也非常敬畏,结合这几年来没再出现小宗灭门的惨事,因此我猜测,他们之间必定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从刚才他要杀严师兄灭口这点来看,他是个心细如麻、心狠手辣的角色,这等境界高超、行事缜密、性格孤傲的人,为何会对天逍哥如此特别呢?我思考过三种情况:一是他受过天逍哥的帮助或是想得到天逍哥的帮助,不过以他展现出的实力,这点可能性很小;二是他看中了天逍哥的天份,想收他为徒。可若是这样的话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更不必随意杀戮他人,这点可能性也不大;如此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天逍哥有他想要而又无法用武力得到的东西。” 天遥娓娓道来,思路清晰,字字在理,大家不得不承认,他的推断令人信服。 萧立英舒了口气:“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天逍和他在一起应该不会有危险。” 天遥点了点头,但又马上摇了摇头:“没有危险只是暂时的。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现在他等于是变相的有求于天逍哥,当然会保他平安。不过这也预示着最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最终得偿所愿,从他小心谨慎而又心肠残忍的行事作风可以推测,天逍哥十有**会被他斩草除根;要么他始终未能得手,那他终究会失去耐心,恼羞成怒,对天逍哥痛下杀手……” “别说了!不可能,你想得不对!”萧立英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但愿我想得不对。不过目前一段时间天逍哥应该是安的。等仙妖大战之后,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卢前辈帮忙。”天遥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不行!黑衣人不是说为了天逍的安危,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吗?”萧立英道。 “没关系,卢前辈并不是外人,外公和师父也同样如此。黑衣人他是不了解情况才那么说的。” “天遥哥,你记不记得,黑衣人说过,曾经见过清雨姐、你、还有我,还听过我们之间的交谈?现在想来,肯定是在我们上次下山的时候。如果黑衣人心性狠辣,又不想任何人找到天逍哥,他大可杀了我们,以他的境界,想不让天逍哥发现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另外,他还赞赏了立英师姐的用情专一,表扬了大师兄和二师姐舍生取义的行为,我觉得,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朱晓敏反驳道。 “我倒是忘记了这点。不过,又该如何解释景仁村和红梁村、金仙宗以及其他四个小宗派的惨案呢?罢了,再继续猜测没有意义,眼下的重中之重是仙妖大战和宗门的存亡。不知道陆师兄和日暮炎狼斗得如何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天遥道。 “师妹,你和晓敏先带着秦师弟回宗去,我与天遥还有萧师妹过去看看。”韩明飞四下张望了一番,“咦?严落亭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朱晓敏哼了一声:“大师兄,别管那个讨厌鬼了。二师姐你带着秦师弟回去吧,我的伤不重,还可以继续战斗。” “我的境界比你高,还是你带他回去吧,他为了救你才受伤,醒来的时候自然希望第一眼就看见你。”唐君荷也不愿离开。 “都别争了,你们几个受伤的一起回宗去,我没事。”陆柏峰洪亮的嗓门忽然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回头一看,陆柏峰毫发无伤地从秦月杰的仙剑上跳了下来。 “陆师兄!”众人大喜。 “果然寂灭境界就是不一样啊,轻而易举就结果了日暮炎狼!”朱晓敏夸赞道。 陆柏峰苦笑一声:“要是真的‘轻而易举’,我的容安剑也不会被毁了。日暮炎狼死是死了,但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 “我不认识。是一个面如黄土、骨瘦如柴、眼小鼻尖的人,两撇八字胡,一身破夹袄,可谓其貌不扬。不过,他当真是位顶尖高手,我连他用的什么武器都没有看清,日暮炎狼就被大卸八块了。”陆柏峰钦佩地说。 “又是位高手……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已经岌岌可危,看情形隐世的高手们也沉不住气开始出手了,难怪刚才黑衣人说‘不出意外的话,仙妖大战即将结束了。’但不知道所谓的‘意外’又是指的什么呢?”天遥心中思索着。 “那位高手救了我之后,就往天道山东大道的方向走去了,我本想向他道谢,看着他在前面好似闲庭信步地走路,可就是追不上。没办法,身法实在是差太多了。”陆柏峰自嘲地笑了笑。 “好厉害的身法!”花清雨惊讶道,“他可能是散修的渡劫境界高人吧?” “只是看似在走路,实则不然,抬腿一迈就已跨过了十几丈的距离。”陆柏峰继续回忆,“不过”他忽然拖长音调顿了一顿,“即便是渡劫高手,应该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杀死日暮炎狼。要知道,当初在火叶山的时候,日暮炎狼可是一口火龙波就烧死了十几位寂灭境界的高手呢!可刚才那个高手,火龙波对他居然完不起作用……” 众人的表情越来越惊愕。 最终,陆柏峰十分肯定地说:“那个人是剑仙!”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机关算尽 ()自古以来,修仙有成者不计其数。可称得上“得道”之人却寥寥无几。多少号称修仙天才的惊才绝艳之辈,最终却可惜地倒在了“天劫”这最后一关。 天劫,顾名思义,乃是天上降下的劫难。修仙之道,汲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菁华,突破年龄界限,打破凡体之生、老、病、死四苦轮回,乃是逆天而行。境界修炼至“炼虚还真”层次之后,可以说一切修行都是为了最后的天劫做准备。究竟“天劫”降临时是什么样的情形,究竟有多难渡,除了剑仙之外,没有人知道。成功渡劫的剑仙们大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世,即便偶尔在江湖上露面,也如同流星破天、转瞬即逝,令人捉摸不着,寻觅不得。 “天劫之难,堪比巍山勺挖、汪洋瓢取。 天劫之险,堪比烈火焚露、暴雨淋烛。” 卢海龙默念着这两句笑语剑仙留在《古今异志》中的话语。十天前,天劫的感应突如其来,同时还要面对仙妖大战,让他近乎无所适从。所幸,龙族终于在天劫降临之前露面了,情急之下,卢海龙也只能为青龙大陆的子民做了最后一点贡献。 在听到囚牛亲口答应不伤害平民百姓之后,卢海龙立即动身离开了天道山。在剩下的一日之内,他希望飞得离天道山越远越好。几乎每个修仙者都知道,在渡天劫时,若是其他渡劫境界的修仙者陷入天劫的范围,会产生可怕的连带反应,被拖着与渡劫之人一同渡劫,天劫的威力也大幅增加。天劫的这个特性不知是哪个人流传下来的,也无从考证是真是假。毕竟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没人胆敢以身试险。 可是,去哪里渡劫合适呢?要论灵气充裕程度,在飞行一日的范围内,无疑是天云宗的氤氲盆地为最佳,但一来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二来担心天劫毁了人家的宗门圣地,于是卢海龙只好另寻别处。他思来想去,还是雾凌山脉中比较妥当,那里既清静又偏僻,还不乏灵气,距离也比较近,如此在渡劫前还可省下半日的时间调息准备。 打定主意后,卢海龙稍微偏转方向,向东径直飞去。 当卢海龙的身影在天边几不可见时,又有两柄仙剑划过当空,追随而去。 须臾,这片天空又飞来两人,正是囚牛所说在大战斗中莫名失踪了的两位高手孟凡涛与薛月霖。 “薛姐,你看,我果然猜得没错,哈哈。”孟凡涛兴奋地满脸红光。其实,他根本没有受伤。剑劈囚牛的光罩,吐血弹飞,跌落远处,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在孟凡涛“受伤”之后,薛月霖也假装力敌不过,败下阵来,而后趁着其余人乱战之际悄悄离开,在距离天道山路十里开外的偏僻之地与先到此处的孟凡涛会合。 “唔……”薛月霖含糊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临阵脱逃,苟且偷生,我才不信卢海龙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事。考虑到他的境界,只有一个可能他要渡劫!”孟凡涛继续得意地说。 “话虽如此,可你的打算是什么?我听了你的传音,假装受伤脱离了战场,可卢海龙身上并没有带着轩辕剑啊!不仅如此,赤霄、承影两柄仙剑也分别在赫连馨和姜桓谷的手上,难道你仅仅是想杀了卢海龙?”薛月霖问。 孟凡涛笑着摇了摇头:“卢海龙是生是死与我何干?你觉得他会毫无准备地应对天劫吗?前面的那两个人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必有底牌!” 薛月霖远远望着天边两个微小的黑点,有些迟疑:“你指的是……绝世仙剑?” “当然。你不要忘了,还有四柄绝世仙剑尚未现世呢!”孟凡涛并不知道真罡剑已经落入龙族手中。 “真罡,墨阳,七星,巨阙。”薛月霖轻声念着四柄绝世仙剑的名字。 孟凡涛眯着眼睛说:“不知你发现没有,那个柳茵茵的背上背着一柄仙剑。虽然看不到剑身,可当她飞过我们头顶上空之时,我感觉到一丝强烈的灵力波动。再说,大战伊始,她夫妻二人为何要飞离战场?柳茵茵自己的仙剑已经踩在脚下,为何还要多背一柄?由此可见,那个剑套中的仙剑,肯定不简单。所以我就立即传音给你了。” “如此说来,柳茵茵背后的那柄仙剑,必定是七星剑无疑了。”薛月霖是由叶申荣控制的,当年游龙郡探宝之后,六大宗主曾经就七星剑之事齐聚天道山,叶申荣一直不太相信那几名太清宗小弟子做出的解释,但李原啸已经发了毒誓,六大宗主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此事就只好作罢了。 孟凡涛摸着胡须:“不管是哪一柄,都是威震天下的绝世仙剑。看来卢海龙并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否则他大可自己带着绝世仙剑渡劫。这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他本想留在宗里的、而两个大乘境界的同伴又亲自带去相助的东西,不是绝世仙剑还会是什么?哈哈!” 薛月霖给孟凡涛迎头泼了一盆冷水:“知道了是绝世仙剑又能如何?渡天劫时会有连带效应,渡劫境界之人根本无法靠近 ,你怎么抢剑?难道只是藏在远处等待卢海龙渡劫失败之后捡漏吗?” 孟凡涛不屑地哼了一声:“被动捡漏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风,再说这事赌不得,倘若卢海龙渡劫成功了怎么办?他修成了剑仙,咱俩还抢个屁!动手的时机只能在柳茵茵将仙剑交到卢海龙手上之前,行动要迅速、隐蔽,切莫让卢海龙发现。现在虽然卢海龙不知道身后跟着两人,但天空中太过空旷,我们的兵刃又踩在脚下,不宜动手,等卢海龙降落之后再说。到时你缠住史冲寅,我对付柳茵茵。”老谋深算的他早已考虑好了一切。 薛月霖应了一声“好”,可眉头却稍微皱了皱。她现在不过是寂灭中期而已,要对付大乘后期的史冲寅,谈何容易。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不消半日,卢海龙就飞到了雾凌山脉。史冲寅与柳茵茵也悄悄地降落下来。严冬时节,树枝都光秃秃的,即便在树林中,卢海龙的身影也清晰可见。史冲寅与柳茵茵一心留意着他,却不知自己早就被人盯梢了。 卢海龙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找了一处山顶的空地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闭目调息。大劫将至,太清宗、龙族、仙妖大战……其他的一切都已被暂时忘却,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史冲寅与柳茵茵匍匐在距离山顶半里开外的山坡上,柳茵茵倒是紧张得不得了。她望着山顶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捏了捏史冲寅的手,小声问:“你觉得卢大哥他能成功吗?” “放心吧,卢大哥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修仙高手,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一定没问题的。”史冲寅对这位出身同宗的前辈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信任与尊崇。卢海龙强大的实力、稳重的作风、睿智的头脑、豪爽的性格,再加上独特的领袖气质,将他特殊的个人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谁也不知道渡天劫时是什么情况,我们什么时候把七星剑交给他?”柳茵茵担心地说。 孟凡涛猜测得没错,卢海龙并不知道史冲寅与柳茵茵一直跟着自己。其实原本的确说好了由他们夫妻二人为卢海龙护法,但那时高手们被魅影赤狐所骗,卢海龙还以为和龙族九兄弟的决战会在天劫降临之前结束。岁寒山一役之后,龙族再度隐藏起来,眼见渡劫之期逼近,为了大战考虑,卢海龙不得不改变计划,说什么也不许史冲寅夫妇跟随。于是,太清宗几大高手与宗主李原啸一起商议决定,让史冲寅夫妻二人带上七星剑暗中跟随。 “现在卢大哥正在调息,我们不要去打扰他。还是等天劫降临时再冲过去给他吧,也免得他赶我们回去护宗。”史冲寅回答道。 此时此刻,孟凡涛与薛月霖正躲在半山腰的一座巨岩上面。 “朝他们两个面朝的方向看过去,我根本看不见卢海龙。看样子他们似乎离卢海龙挺远的,如此正好方便下手。”孟凡涛轻轻抽出了湛卢剑,准备上前夺剑了。 趴在一旁的薛月霖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应该不会很快就将仙剑交给卢海龙的。” 孟凡涛又伏下了刚撑起的身体:“此话怎讲?” “他们追随而来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送仙剑这么简单。卢海龙渡劫时,他们必然会留在一旁护法。现在他们没有着急现身送上仙剑,说明卢海龙还未开始渡劫。以卢海龙的脾气,即便收下仙剑,肯定也会赶他们回去守卫天道山。串起来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们两个的打算了。他们肯定会在卢海龙即将渡劫时将仙剑送过去,那时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现在就动手,万一把卢海龙引过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孟凡涛想了想,薛月霖说得的确没错。如果引得卢海龙出手,能不能成功夺剑身而退尚且不谈,倘若打到一半时卢海龙开始渡劫,把自己也卷进去那可就完了。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薛姐,现在卢海龙没渡劫,我们上前夺剑还算安。那两人究竟离卢海龙多远只能揣测,等到最后时刻再冲上去的话,保不准距离太近,天劫引起连带反应把我们两个卷进去怎么办?别忘了,那两个都是大乘后期境界,他们可不怕天劫连带。” 薛月霖微微一笑:“放心,他们不会离得太近的。否则,以卢海龙渡劫后期的境界,早就发现他们了。现在我们换个方向接近山顶,要能同时看到卢海龙与他们两个的身影才行。他们一动身,我们就在半道上截住他们,到时卢海龙渡劫在即,看到是我们两个也绝对不敢冲过来,反而可能会逃得远远的,他害怕连带反应导致天劫威力增加,那他还渡个鬼!退一万步说,倘若他犯傻朝我们冲来,我也有妙法,绝对不会被卷入天劫,你放心好了。” 孟凡涛点了点头,两人悄悄爬下了山岩,从另一侧的山坡偷偷摸了上去,直到看到卢海龙的身影为止。两人在一棵几人粗的大树后隐匿好,视线重新投在史冲寅和柳茵茵的身上。 远在天道山消灭妖兽的叶申荣嘴角上扬,心中想道:“ 哼哼,想要和大乘后期的人动手抢剑,怎么可能不引起卢海龙的注意?到时我只要静观其变,卢海龙必然忙于渡劫无暇分心,你若是很快就夺了那柄仙剑,我就控制薛月霖过去给卢海龙一剑结果了他,反正薛月霖现在和我是一样的境界,不会引起连带反应。若是你没有立即夺剑成功,一直拖到卢海龙渡劫完毕,那就且看他渡劫的结果。他死,我仍然和你一起夺剑;他生,我就冲你的背后倒戈一击,到时再装成好人,你那把湛卢剑就归我了!最好是你杀了他们两个之后被天劫卷进去,和卢海龙一起去死,那两柄绝世仙剑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至于最极端的孟凡涛虽被卷入天劫却侥幸渡劫成功、成为剑仙的情况,叶申荣根本想都没想。孟凡涛干了那么多亏心事,天劫时必然心魔难渡,这也是他得了湛卢仙剑后还一直觊觎其他绝世仙剑的原因,在他看来,绝世仙剑越多,渡劫成功的概率也就越大。 山上的五个人都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三个时辰,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天劫即将降临,调息完毕的卢海龙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下筋骨,仰头望了望灰霾的天空,自言自语:“居然如此平静,我还以为天劫来临时会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呢!”他抽出了仙剑,准备迎接修仙之道最后的挑战。 看到卢海龙准备渡劫,史冲寅与柳茵茵从山坡上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他。自方才卢海龙起身时开始,孟凡涛与薛月霖就已经猫着腰悄悄地接近史、柳两人这边,现在是时候了!孟凡涛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施展《惊雷一闪》身法疾速冲了过去,而薛月霖则刻意落在了后面。 史冲寅和柳茵茵看到侧方冲来的身影,吓了一大跳,不管是什么情况,别影响到卢海龙渡劫才好。 与此同时,天劫没有一丝征兆地降临了。卢海龙的头顶上空忽然落下一道炫目的亮光,笼罩住他的身,顿时,一股可怕的压力袭来。他咬牙坚持,却发现这股无形的压力是根本无法抗拒的,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地面仿佛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让他连抬一下头颅都做不到。手中的仙剑越来越重,就快拿不住了,他攥紧了手掌,手背和小臂上满是暴起的青筋,可剑柄还是将他的手掌死死地压在地面。再这样下去手指都要被压断了,不得已,在手掌还勉强能动的时候,他放开了仙剑。 奇怪的是,山顶的冻土居然出乎意料的坚硬,这么恐怖的压力都没有将他压入地面之中。卢海龙感觉天与地仿佛是两大块坚不可摧的铁板,并且在逐渐靠拢,似乎要将他挤成肉酱。 “天地相合了吗……”卢海龙咬紧牙关,心中想道,“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前,天地本合为一体,难道这就是天劫的由来吗……”仅仅数息,他已经大汗漓淋,浑身肌肉鼓胀,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接近了极限。“糟了,撑不下去了……”卢海龙憋得满脸通红,连气都不敢喘,这等紧要关头,稍一松气就会泄劲被压扁,“难道就这么完了么……”他好像听见浑身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支撑着地面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十根手指的指缝中已经渗出了鲜血。 正当卢海龙近乎放弃的刹那,压力忽然停止了增大,虽然他依然抵抗得很痛苦,可至少不会被压死了。总这么趴着可不行,他用脚蹬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弓起身子,而后艰难地转过身来,换成了仰天平躺的姿势,可想要挺腰坐起身来,却是难上加难。 不知为何,卢海龙脑中想起了那柄参悟了数年剑意的轩辕剑:“轩辕剑,青龙大陆第一神兵,不知你能不能斩破这股天劫之力……况且天劫难渡,绝不会仅仅只是让修仙者抵抗压力这么简单……唉,轩辕剑啊轩辕剑,虽然我有幸使用了你一段时日,可我的能力终究比不上你那传奇般的第一任主人黄龙剑仙……”他忽然一个激灵,黄龙剑仙是在修成剑仙之后才得到的轩辕剑,换言之,他渡天劫时并没有借助轩辕剑之威。不仅是黄龙剑仙,另外十七名剑仙得到绝世仙剑时都已经成功渡劫,想到这里,卢海龙的精神为之一振,“若是天劫易渡,那人人都是剑仙了。我是公认的修仙高手,渡劫失败的话,岂不让人们耻笑?呵,成败在此一举!” 卢海龙用臂肘撑地,慢慢地抬起上半身,而后伸直胳膊,换为手掌撑地。虽然双臂在不停地颤抖,可总算是坐起身来了。他刚想思虑一下下一步该如何之时,耳边却传来柳茵茵焦急的大喊声:“卢大哥,接剑!” 卢海龙大吃一惊,柳茵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艰难地扭过头来,却发现笼罩着自己的亮光格外炫目,外界的一切都看不清了,耳边只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与打斗声,“不只有柳茵茵一人!”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嘭”的一声响,一样物体掉落在卢海龙的身边,可他根本无力伸手去拿。从柳茵茵急切的呼喊声与持续不断的打斗声判断,似乎是发生了危急的状况,卢海龙一时间心慌意乱。此时,来自天劫的压力骤然发生了变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功亏一篑 ()在冲向柳茵茵的刹那,孟凡涛信心十足。对方才刚刚起步,以自己《惊雷一闪》的身法,瞬息之间就可以下手夺剑了。 柳茵茵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侧前方袭来的人影,这个时刻,这个地方,来者必定不善。此时,前方的山顶忽然降下一道炫目的亮光,卢海龙开始渡劫了! 柳茵茵焦急万分,若是打斗起来影响到卢海龙渡劫可就糟糕了,必须引开来者。她立即调转方向,向左侧逃去,她身后两步的史冲寅则挡住了偷袭者的来路。 待看清偷袭者的面容,史冲寅愤怒至极,居然是一同去过术藏宫的渡劫期高手!此人本应该在天道山与龙族大战才对,居然一路尾随至此意图不轨。 孟凡涛根本没管史冲寅,按计划是由薛月霖来对付他。他稍微绕了个小弯,欲以疾速的身法掠过史冲寅身侧,可史冲寅哪会如此轻易地放他过去?挥剑,出手,两人交上了手。 孟凡涛原以为薛月霖会很快就冲上来相助,可一连斗了近十回合,依然不见薛月霖的身影。眼见着不远处的柳茵茵再次奔向山顶,孟凡涛急了,几式阴狠的剑招逼退史冲寅之后虚晃一下,闪出空档急追柳茵茵而去。直至此时,薛月霖的身影才忽然从树后冒出,不过她已经蒙了面,径直冲向了正在渡劫的卢海龙。 “还有同伙!”柳茵茵大惊失色。她一直留意着孟凡涛的方向,见史冲寅拦不住,她脑中飞快地思虑着眼下的情形:“孟凡涛无疑是冲着七星剑而来,他已是渡劫中期境界,还有湛卢仙剑在手,我不是他的对手,因为天劫连带反应的关系,他必定不敢接近卢海龙,而他的那个同伙似乎不怕,看来孟凡涛早就计划好了要干扰卢大哥渡劫!该死的家伙,跟你拼了!”柳茵茵心急如焚,当机立断,服下一颗暴灵丹,速度再次提升。 孟凡涛却放慢了脚步,再这样下去距离卢海龙太近了,史冲寅已经追了上来,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史冲寅自知敌不过拥有湛卢剑的孟凡涛,也服下了一颗暴灵丹,至于药效后的虚弱,此刻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无论如何也要拖住敌人直至卢海龙渡完天劫为止。 孟凡涛一时间拿不下史冲寅,不禁心烦意乱,当他瞥见薛月霖居然毫无顾忌地接近正在渡劫的卢海龙,惊讶无比,心道:“她不要命了?” 柳茵茵眼见着蒙面人离卢海龙越来越近,再不把七星剑交给卢海龙就没有机会了,她只得大喊一声:“卢大哥,接剑!”她扯下剑套,用力地掷向卢海龙,七星剑滑出了剑套,紫莹莹的光芒在雪地中格外显眼。 “是七星剑!”薛月霖大喜,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可惜,柳茵茵并不知道卢海龙正在抵抗着天劫巨大的压力,而且他根本看不清外界的状况。七星剑就落在了他的身边,可他却迟迟没有拾起。 薛月霖忽然用极细的嗓音高声道:“压制境界!” 孟凡涛听后如梦初醒,对啊,渡劫境界会引起天劫连带反应,那只要把境界压制在渡劫以下不就行了?原来这就是薛月霖之前所说的那个“绝对不会被卷入天劫”的妙法!孟凡涛大喜过望,压制境界到大乘后期之后,撇开史冲寅,也冲向了山顶。 什么压制境界,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薛月霖不想和服了暴灵丹的柳茵茵动手,她的目的就是让孟凡涛冲上来对付柳茵茵。柳茵茵与史冲寅以保护卢海龙的性命为重,势必会和孟凡涛死斗,她就可以趁机捡起七星剑后溜之大吉,最后孟凡涛必定会被天劫卷入与卢海龙同归于尽,蒙面又使得柳、史二人又不知她是谁。如此计划虽然得不到孟凡涛的湛卢剑,有些可惜,但至少七星剑是到手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卢海龙骤然感到天劫的压力发生了变化。侧方忽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自己推下了山坡,与此同时,孟凡涛、柳茵茵、史冲寅、薛月霖四人也分别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拽着身体靠近卢海龙。 连带反应!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天劫并非五斗星洞洞口的禁制,岂能靠压制境界来蒙混过关?孟凡涛被卷入天劫是理所当然的事。柳茵茵与史冲寅也受牵连则是由于一时的疏忽,他们错在不该服用暴灵丹,大乘后期的他们吃了暴灵丹之后升入了渡劫境界,暂时提升修为的极品丹药此时却成为了自杀的工具。至于薛月霖,她原本就是渡劫中期境界,只是因为控制她的叶申荣为寂灭中期境界,她的境界才被降了下来,这被动降低境界和主动压制境界其实是一个道理,自然也躲不过天劫的连带反应。 五人同时渡劫! 这是何等可怕的场面!天上降下的粗大光柱已经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暗紫色,将所有人都罩在其中。天劫的压力已经大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任何人都无法抵抗,五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都被压成了肉饼,顿时鲜血四溅,碎肉横飞,阵阵血雾弥漫开来,可悲的五位高手,在天劫的第一阶段就化作了齑粉。 卢海龙苦心修八十余载,终被阴险小人连累,功亏一篑。 柳茵茵与史冲寅护友心切,一时不慎,双双搭上了性命,着实可悲可叹。 孟凡涛机关算尽,急 功近利,却被“同伴”摆了一道,未曾细细考虑就冒然接近天劫,导致粉身碎骨,可谓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薛月霖早已失去心神,根本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是死是生毫无意义可言。对叶申荣来说,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天劫即将至, 东飞入雾凌。 二友悄相伴, 奸人觊七星。 危时遭人扰, 一发系千钧。 鬼胎各自怀, 敌友同归尽。 五人身死,但仙剑却留了下来,连同七星剑在内,一共有六柄仙剑散落在地上。天劫的亮光已经消散,湛卢、七星、工布,三柄绝世仙剑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正逐渐被飘落的雪花埋藏。 “唉!”青龙大陆的某几处地方,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声叹息。 从山坡下走上来一位灰衣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削瘦,长须过腹,背上的剑套昭示着他修仙者的身份。他走到了五人身陨的地方,拾起了三柄绝世仙剑,摇了摇头,而后御空飞起,向西方疾飞而去。 …… “如今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三柄绝世仙剑的下落,哈哈哈!”远在天道山的叶申荣兴奋不已,他当然不知道,绝世仙剑已经被人捡走了。他急于从仙妖大战中脱身,前去雾凌山脉取剑。 斩杀了一头妖兽之后,叶申荣正欲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休走!”震得他耳膜一阵轰响,隐隐作痛。他恼怒地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的人,还带着一顶破旧的尖帽。他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斩杀着妖兽,可叶申荣却连他的武器都看不清楚。几头妖兽在顷刻之间就被他切成了碎块,附近修仙者们都惊讶地望着他削瘦得似乎弱不禁风的背影。 这位其貌不扬的人必是绝顶高手。叶申荣不敢怠慢,恭敬地问:“敢问道友是哪位散修?” “我是谁你不用管,在我消灭龙族之前,你别想离开天道山。”那人面无表情地说。 叶申荣吓了一跳,这瘦子好大的口气,居然声称要消灭龙族!再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思?不管怎样,现在暂时是走不脱了。“道友真是说笑,我身为天云宗主,怎么会逃跑呢?既然道友如此高手,那我就随你去看看如何消灭龙族好了。”叶申荣自忖反正只有自己知道三柄绝世仙剑的下落,眼下还是不要惹恼了这个高手为好。 其他修仙者也都相随而来。瘦子夸下海口,众人都好奇他有何等手段。 一行人没走多远,就迎面遇上了御剑逃跑的皇甫玉与赫连馨二人。 瘦子似乎认识她们,仰头喊道:“皇甫道友,赫连道友,莫要惊慌,且随我来。” 皇甫玉与赫连馨却面面相觑,这个领头的瘦子她们根本没见过。两人跃下仙剑,皇甫玉拱手问道:“道友是哪位?” 瘦子摸了摸八字胡,答非所问:“我是来助你们消灭龙族的。” “龙族的长兄囚牛创出了一个恐怖的战阵,令七位渡劫高手丢了性命,只剩我俩逃了出来,不知道友有何妙招破阵?”赫连馨有些不信。 听了赫连馨的话,瘦子身后的修仙者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渡劫高手死了七位?那是何等厉害的阵法啊,龙族的实力未免太可怕了! 瘦子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其实那个‘九宫天龙阵’还叠加了一个辅阵。布阵的九名龙族不仅人数与‘八卦九宫’之数相合,又是同胞兄弟,故阵脚心意相通,阵眼又是龙族的九柄本命武器,气韵相辅相成,这正是‘九宫天龙阵’厉害的原因。不过此阵也有缺陷,龙族九兄弟并非人类,而是妖族,没有天地灵气的辅助,是不会支撑太久的。等一会儿我的两位老友到了,必破此阵。” 皇甫玉与赫连馨愕然,这瘦子是何许人也?居然对“九宫天龙阵”如此了解,看来绝非等闲之辈。他那两位“老友”又是什么人呢? …… “萧前辈,感谢您方才出手相助。”天逍跟在黑衣人身后几步。 “我不出手你也会出手,最后还不是得靠我?”黑衣人道。 天逍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陪着你闲逛了这么久,你的刀法与身法有没有退步?”黑衣人问。 “肯定没有。刀法也许没有长进,但对身法却有所领悟。目睹前辈杀敌一场,远胜在孤岛修炼数载。” “哦?”黑衣人乐了,“那你就用《龙游》身法来追赶我试试。”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天逍急追而去,竟不落黑衣人十丈之外。雪花纷飞,天逍的足迹仅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痕迹。而黑衣人则是袅如轻烟,踏雪无痕。 黑衣人在心中赞叹:“好小子,居然进步得如此之快!这次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也算是有所回报。相信等龙族消灭了修仙界之后,他就能安心地修炼至渡劫了吧。在我飞升之前,一定得想个办法让小岛更加隐蔽、更加安才行……”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呵,我还真把这个又臭又硬的小子当成徒弟了……”突然,他感到一丝异样 的气息,脚下急停,一把按住追上来的天逍的脖子,趴倒在雪地上,同时左手一扬,积雪飞起,覆盖在两人的身上。 “前辈?”天逍这才刚刚回过神来。 “嘘!”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雪,露出双眼观察着空中。天逍也学他那样,拨开空隙,扫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不久,一道身影当空御剑飞过,由于速度太快,天逍看得并不真切,似乎是一位身穿灰衣的人,脚下的仙剑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黑衣人从雪中站了起来,天逍刚想问他是怎么回事,却发现黑衣人异样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恨,可怕至极。黑衣人忽然沿着来路疾速奔去,身形几下闪烁就失去了踪影,天逍心中疑惑:“难道萧前辈与刚才那位灰衣人有什么过节?” 天逍也原路返回,穿过密林一直来到天道山东大道,只见远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身影。他悄悄攀上一棵大树,向空地上望去。 空地正中是龙族九兄弟,个个身负重伤,正背靠背站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则是三位修仙者,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灰衣人! 这下天逍可看清楚了,那位灰衣人头发花白,长须过腹,腰束绿带,脚穿草鞋,难怪觉得他似曾相识,他不正是骧龙郡潭州城春风斋里的大夫吗?正如初见时天逍的猜测,他果然是位修仙者! 另外两人中有一位是个头戴尖帽的瘦子,还有一位则是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的公子。 灰衣老者背着剑套,瘦子依然没有亮出武器,白衣公子则手持一柄红光仙剑。 白衣公子道:“你来得太慢了,公孙大哥。” 灰衣人捋着胡须道:“我去雾凌山脉转了一圈。你那柄仙剑用得太久了,不如给你一柄好的仙剑用用吧?” “用不着。对付他们几个,这柄仙剑足够了。”白衣公子似乎根本未将龙族放在眼中。众人对他看似狂妄的话语没有任何不屑,因为刚才只有他和瘦子两个人,就轻而易举地击伤了龙族九兄弟,众人甚至连瘦子的兵刃都没有看清。 瘦子道:“公孙大哥,许久不见,你难道对铸剑产生了兴趣?” 灰衣人一甩袖子,“嘭”的一声,从宽大的衣袖中掉落出三柄仙剑:“不是我铸的,而是卢海龙渡劫失败后我捡的。楚老弟,湛卢、七星、工布,任你挑选。” 围观的人惊讶万分,湛卢剑不是在孟凡涛的手上么?工布剑则一直为薛月霖所用,怎么会在灰衣人手里?孟凡涛和薛月霖人呢? 皇甫玉与赫连馨对视一眼,原来卢海龙渡劫失败了。孟凡涛与薛月霖自大战起始不久就不知所踪,难道他们已经死了?七星剑明明被柳茵茵和史冲寅带走了,为何会和另外两柄仙剑一起出现在灰衣老者手中? 最惊讶的人当数叶申荣。卢海龙渡劫时灰衣老者并不在场,梦寐以求的绝世仙剑,本应该静静地躺在雾凌山脉的积雪之中才对啊! 场中的囚牛一声长叹,幽幽地说:“我以为剑仙不会插手……” 天逍暗暗吃惊,原来那个大夫居然是位剑仙! “剑仙……”“难怪那么厉害……”“能亲眼目睹剑仙出战,真乃三生有幸……”众人又惊又喜,忍不住窃窃私语。在青龙大陆最危急的关头,隐世的剑仙们终于露面了! 白衣公子冷声道:“‘九宫天龙阵’将你们的实力催发到极致,已经超过了渡劫后期的范畴,所以是你们违背约定在先。你们虽然没有枉杀无辜,却令手下的妖兽屠戮生灵,我们已经一忍再忍,若是此时再不出手,青龙大陆的人类岂不覆灭了?” 囚牛却摇了摇头:“我兄弟的修炼已到最后关头,留在这一界已经时日无多,不得已,只得发动未曾开启灵智的妖兽与野兽,屠戮平民也并非我等本意。” 瘦子摇头叹道:“当世的这些修仙者并不是你们真正的仇人,你们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原本你们可以静静地修炼至飞升,却非要一意孤行地兴风作浪、杀人复仇,事到如今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囚牛仰天长笑,忽而厉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的目标就是要覆灭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多说无益,动手吧!”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龙族兄弟齐声大吼,身上光芒闪耀,金衣上的龙纹装饰仿佛活了一般升空而起,绕着九人的身体盘旋飞舞,最终化成龙鳞甲浮现在体表,金光灿灿的九件本命武器也被召出,九人仿佛天神一般,威风凛凛,“九宫天龙阵”再次成形。 “执迷不悟。”灰衣老者摇头叹息,摆开了攻击的姿势。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场中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嗡鸣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一柄柄绝世仙剑发出的声响。 “真没想到,十八柄绝世仙剑竟在此重聚,看来无需我们出手了。”灰衣老者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仙剑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芒,正伴随着嗡鸣声的节奏闪耀。 赫连馨轻声问:“姐姐,那柄仙剑莫非就是……” 皇甫玉十分肯定地回答:“没错,那柄就是墨阳剑!”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世大白 ()《仙剑谱》自成书以来,所记载的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中,除了七大宗派的镇宗仙剑与散修一方的定光仙剑,其他十柄仙剑一直是广大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宝贝。只可惜,仙魔大战之后,那十柄仙剑一直不知所踪。 十多年前的五斗星洞觅宝之事,间接地引出了几柄最强的绝世仙剑。紧接着,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绝世仙剑一柄接一柄地重现于青龙大陆之上。有虔信者认为,绝世仙剑有其特殊的使命,在青龙大陆危急之时,必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此番仙妖大战与古时的仙魔大战却是不同,大战未起,已经有数柄绝世仙剑落入敌人手中。还有一点,修仙界并没有卓越的剑仙领导。 直至渡劫高手被龙族杀得所剩无几,三位剑仙才终于现身出手。原来一直遍寻不得的墨阳剑,就在灰衣剑仙的手中。 墨阳剑,仙剑谱中排名第十四,剑长六尺五寸,剑芒墨绿,原为夕颜剑仙莘姿宸的兵刃。 灰衣剑仙手持墨阳剑,将视线投在了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山上远远地走下两人,是苏醒过来的杜蓝双与乔潇玉。两人惦记着修仙者与龙族的战况,稍作调息之后再度下山。 杜蓝双的流景剑被江宏良拿去使用,最终江宏良丧命于“九宫天龙阵”,流景剑落入龙族之手。而乔潇玉的磐郢剑却一直带在身边。她双目已盲,看不见手中仙剑炫烂的光芒,她只感觉磐郢剑一直在轻鸣震颤着,而且越接近山脚越甚。 “仙剑欢鸣,乃齐聚之象。轩辕为尊,众剑辅之!”那位瘦子剑仙手腕一抖,终于亮出了兵刃。人们这才看清,他手中的仙剑剑身明亮,面宽刃厚,散发着如同泥土一般的棕黄色光芒。 “巨阙剑!”有人惊呼。 最后一柄不知下落的绝世仙剑也出现了。 皇甫玉手中的轩辕剑忽然自动脱手飞出,赫连馨的赤霄剑也紧随而去,飞至数丈半空。灰衣剑仙的墨阳剑,瘦子剑仙的巨阙剑,乔潇玉的磐郢剑,还有地上的湛卢剑、七星剑、工布剑也纷纷升空飞起。与此同时,一柄柄绝世仙剑从“九宫天龙阵”内飞出,泰阿、龙泉、纯钧、定光、承影、胜邪、青霜、流景、真罡、飞冥,十八柄绝世仙剑,竟然已有十柄落入了龙族之手。 十八柄绝世仙剑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在空中欢快地鸣响着、盘旋着,五彩缤纷的光芒照亮了阴霾的天空。 三位剑仙后撤了数步,围观的众人也散开了距离,龙族九兄弟则死死盯着空中的十八柄仙剑。 绝世仙剑盘旋了数圈之后,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圈,外圈十柄,内圈七柄,正中围绕的则是轩辕剑。剑锋齐齐倾斜向下,遥指着龙族九兄弟。骤然,轩辕剑旋转着向下射去,内圈七柄紧随其后,外圈十柄跟在最后,内外两圈分别错向旋转,十八柄仙剑组成了一支巨大的利箭,袭向了“九宫天龙阵”。 囚牛猛一拨琴,“九宫天龙阵”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快得看不清人影,只可见一道道模糊的金光。仙剑疾速攻入了天龙阵之中,随即爆发出了密集的金铁交鸣声,那是龙族本命武器与绝世仙剑硬碰硬的较量。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条长约十几丈的金须巨龙现于空地上,众人皆惊,待得定睛一看,原来乃一虚影,夺目的金光四射,震撼的巨响爆发,十八柄仙剑激射飞出,插在了空地上,轩辕在最前,湛卢、赤霄、龙泉、泰阿为次,巨阙、七星、纯钧、定光、承影、工布在第三排,最后一排则是胜邪、流景、墨阳、青霜、真罡、飞冥、磐郢。再看龙族,皆已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龙鳞甲破碎不堪,九件本名武器悉数被切成一堆金片。 九人之中忽然有一人踉跄站起,满身是血,腾空飞去。 白衣剑仙正欲去追,却被灰衣剑仙伸手拦住了:“不必追了。他浑身经脉尽断,功力尽失,若不是囚牛在最后关头化出龙形替他挡住了仙剑的攻击,他早已命丧当场。”原来刚才巨大的金须龙影就是囚牛的本体,可是由于绝世仙剑的攻势太过猛烈,他只替一位弟弟挡下了致命的攻击后就身陨了。 白衣剑仙不解地问:“既然功力尽失,又如何会飞?” 灰衣剑仙抚须笑了笑:“龙本就会飞,与功力无关。当初龙母遭人算计,最终被太清剑仙斩杀,实乃修仙界之过错。兄弟九人虽因复仇心切而一意孤行,但并非心肠歹毒之类。龙生九子,如今八死一伤,相信不会再为祸他人,还是放过他吧。善哉。” “公孙大哥,你这性情太慈了。看看他们九兄弟此番害了多少人?就这么放过实在太便宜他了。” “因果是非,皆有定数。身为剑仙,你为何还看不开呢?” 白衣剑仙轻轻摇了摇头:“真看开的话,此次也不会出手了。” 天道山域的各类妖兽失去了领导者,纷纷向深山老林中散去。仙妖大战,因为龙族的覆灭,就这么结束了。 可修仙界诸多高手阵亡,十八柄仙剑又该如分配呢?由于有三位剑仙在场,谁都没敢发话,但大多数人望向绝世仙剑时那炽热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心思。 躲在远处观望的天逍轻轻舒了口气,仙妖大战总算结束了,太清宗没有覆灭,师兄、师姐、弟弟、师妹他们也都没事。 白衣剑仙刚将仙剑插回背上,侧首一瞥,冷哼一声,身影“刷”的一下不见了。树杈上的天逍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人带到了空地正中。 “小子,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白衣剑仙牢牢地抓着天逍的手腕,忽然眉毛一掀,睁大了双目,一把掐住了天逍的喉咙。 “楚老弟,冷静点儿。”瘦子剑仙道。 “蒋兄,这小子是修魔者!”白衣剑仙手腕加大了力气,掐得天逍脸色绛红。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人窃窃私语:“咦,那不是何天逍吗?” 白衣剑仙听觉敏锐,轻笑道:“原来那个消灭了几个修仙小宗的恶徒就是你啊!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露面!” “楚老弟,放下他吧,那不是他做的。”灰衣剑仙按住了白衣剑仙的胳膊。 “公孙大哥,你认识他?”白衣剑仙有些迟疑,但还是松开了手。 天逍摔落在地,不断地咳嗽着。 灰衣剑仙没有回答白衣剑仙的话,而是微笑着对天逍道:“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待喘息平定之后,天逍站起身来,躬身道:“老丈,真没想到您竟是位剑仙,前番相见时若有冒犯,还望您海涵。” 灰衣剑仙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只听见空中一声宛若霹雳一般的大喝:“公孙老贼,纳命来!”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挥舞着“天杀”魔刀劈向了灰衣剑仙的后背。 灰衣剑仙惊讶地回头,却不闪不避,只是高声喊道:“不要过来!” “扑哧”一声,天杀魔刀深深地切进灰衣剑仙的脊背之中,鲜血迸飞。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大怒,一人一掌击在黑衣人的肩膀上。黑衣人没有料到竟然如此轻易就劈中灰衣剑仙,一时间有些愣神,要闪避时已经有些迟了,不过好在没有承受部的掌力,只是被掌风推得向后一个趔趄。退了两步之后,他忽觉身后异响,立即回身一刀劈下,“当啷”一声脆响,黑衣人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腹部,一黄、一蓝、一红、一绿,四柄光亮的剑锋穿透了他的身躯,竟是轩辕、湛卢、赤霄与泰阿四剑,天杀魔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灰衣剑仙跌坐在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唉,十八柄绝世仙剑齐聚,自发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你即便要寻老夫复仇,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刀魔!”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齐声惊呼。 围观的人群“哗”的一下炸开了,今日天道山下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震撼了,龙族,剑仙,绝世仙剑,刀魔,居然都出现了!可是,刀魔不是早在仙魔大战时就被赶尽杀绝了吗?这个黑衣刀魔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的身影已经闪现在黑衣人身旁,灰衣剑仙却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咳咳咳……”用力过猛的他大口吐着鲜血,背后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看了看灰衣人,又彼此对视了一眼,撤了回来。 “萧前辈!”天逍心中莫名地涌出一丝不忍,他连忙跑过去搀住了即将倒地的黑衣人。初遇时暂且不提,后来黑衣人的确对天逍颇为照顾。虽然他的所作所为让天逍十分恼怒,可不知为何就是恨不起来。 黑衣人闭上了双目,两滴清泪从眼角渗出:“我恨你入骨,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你同归于尽!” 灰衣剑仙叹了口气:“萧夫人,当年的事老夫早已心生悔意,这些年来也一直在默默地寻你,为的就是了却当年的仇怨,解开老夫长久以来的心结,无奈你却躲了起来始终不肯露面。” 天逍瞪大了眼睛,萧夫人?难道萧前辈是个女的? “哼,若是被你找到,我岂能活到今日?”黑衣人摘下了头套,果然是一名女子,只不过,她的面容着实可怕:头皮上满是一道道沟壑,仅生有几根参差不齐的短发,连脸上都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疤痕,惨不忍睹。天逍不忍细看,稍稍扭过头去。 灰衣剑仙又是一声长叹:“萧夫人,你何必如此自毁容貌,更让老夫于心难安呐!” 萧夫人冷笑一声,吐了一口血,轻轻用手抹去了下巴上的血迹:“你会于心难安?那你当初何必仅仅为了那两块宝图就对我夫妻二人痛下杀手?我自毁容貌与你无干,你们修仙者都是些道貌岸然的败类,在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一个个对我都不怀好意。哼,银霜宗,九霄宗,山宗,崇心宗,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该死!连你那位‘好’师弟申屠旭,也早已被我手刃,只可惜我一直没寻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竟修成了剑仙,哈哈哈,真是好笑,连你这样的恶人都能练成剑仙,可见修仙一道的败坏!” 天逍心中震惊,原来萧前辈选那四个宗派下手是有原因的!一位女子竟被逼得狠心破坏自己的容貌,当时她的心情该有多么忿恨与悲凉! 叶申荣也吃惊不小,原来当初出现在天云宗杀死申屠旭的神秘高手就是此人!另外让他荣诧异的是,灰衣剑仙竟是申屠旭的师兄?那也应该是出身于天云宗咯?他仔细端详着灰衣剑仙,终于想起一个名字公孙就。公孙就正是出身于天云宗,不过叶申荣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加上现在公孙就头发变白,还蓄起了长须,所以一时没认出来。叶申荣心中窃喜,三位剑仙中竟有一位是出身本宗的,而且看情形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对他格外尊重,一会儿分配绝世仙剑归属之时,天云宗必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萧夫人,逼死尊夫之事实乃老夫之过,但老夫心中并非真想杀人,只是想逼迫萧道友说出宝图的秘密之后就放过你们。可是申屠师弟却着了心魔,偷袭老夫。从那时起,老夫就怅然悔悟了,真正珍贵的东西并非宝图,而是人心。所幸当时申屠 师弟只是刺伤了老夫,并未伤及性命。从那之后,老夫一直受到良心的谴责,心中思定以后一定要寻到萧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此才心中稍安。后来疗伤之时,在山洞中意外地发现了墨阳仙剑,竟然一路修炼成了剑仙。”灰衣剑仙回忆道。 “哈哈哈!”萧夫人放大声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一般,笑到咳血才停下,厉声道,“好一个怅然悔悟!既然你悔悟了,为何还要一路追杀我?为何还要杀死我那苦命的孩儿!当时我身体虚弱,无法带着孩儿一起逃跑,只得将他藏在草丛中,可等我回去寻时,他已经死了!你杀死了我的夫君与儿子,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之前我功力有限,不敢轻易现身寻你,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报仇了,只可惜时运不济,竟栽在绝世仙剑之下。不过我死了你也别想苟活,我那一刀,足以要了你的狗命!”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在我心中存了许久,终于能当面对你说清楚了。当初我装死时看见,申屠师弟杀了萧道友后就离开了,我知道你临盆在即,生怕师弟继续追杀你残害无辜,于是带着伤一路跟随你。不料你却误会了,以为我要对你不利,所以将刚出生的婴孩留在了荒郊野外。那一带野兽众多,婴孩又嗷嗷待哺,我只得抱走了他,你说婴孩死了,可曾看见他的尸体?其实地上的那滩血迹不是婴孩的,而是我的。当时我的伤势已刻不容缓,必须寻一处僻静之地疗伤,于是我飞去了雾凌山脉。为哺令郎,我遍山寻找刚生育不久的母鹿、母羊等取奶,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我打算在伤势稍愈之后,将他送与寻常人家收养。那天恰逢令郎百日,我带他路过一处山脚的庄园时,将他放在了墙外。眼见庄内有人出来抱走了婴儿之后,我才安心地离开了。所以,令郎并没有死,咳咳咳……”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公孙就有些撑不住了。 “啊……那座山是什么山?那座庄园叫什么名字?你说啊,快说!”萧夫人忽然激动起来。 公孙就指了指扶着萧夫人的天逍,断断续续地说:“东……东石山下,云暮……山庄……”他的头慢慢垂下,死了。 其实五年前在潭州遇到天逍之时,公孙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那个婴孩,借故号脉时发现了天逍体内功力的不寻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当时萧夫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天逍,但公孙就一直以来都是隐匿着气息寻找萧夫人的,结果两人互相都没发现对方就是自己要寻的人,直到如今才真相大白。 天逍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萧夫人微笑着,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天逍的脸庞,轻轻地问:“孩儿,原来你真是我的孩儿!我……我一直对你……不好,你一定……很恨我吧?” 天逍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恨,一点都不恨。我现在才知道,娘亲杀人都是有原因的。可怜我爹爹,我都没能看他一眼……” 听到天逍的这声“娘亲”,萧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好……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很像你爹……和他一样温柔、善良……也和他一样英俊、威武……娘很欣慰……去找你的‘外公’和师父……想办法逃回去……记住,你爹叫萧……若放,娘叫……叶丛……”话终究没能说完,萧夫人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娘!”天逍一把将娘亲抱紧,泣不成声。 瘦子剑仙与白衣剑仙纷纷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天逍哥!”陆柏峰带着一干竹园弟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围观的人群之中,亲眼目睹了有关天逍身世的一切。天遥、朱晓敏、花清雨、萧立英都冲进场中,与天逍紧紧拥抱在一起,韩明飞与唐君荷也吟着泪花望着几人,陆柏峰则拿着一个酒葫芦,仰头大口灌着酒。 “天逍哥,外公死了,师父、师娘他们都死了!”天遥涕泪横流。李原啸带领几位长老死守太清宗的大门,可惜最终还是被凶狠的妖兽攻破,李原啸与守门的长老们部战死,花千雪也和余瑞江死在一起。 可惜貌美如花的花千雪,成为了花一脉第一个没有修成剑仙的人。在临死之际,她紧紧握着余瑞江的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没有经历和余瑞江的这份感情而一直在僻静之处隐修的话,应该也会顺利地修行直至飞升吧……”但她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时间退回从前,她还是会选择与余瑞江刻骨铭心地爱一场。 天逍与天遥他们抱头痛哭,接连而来的打击令他难以承受。 围观的修仙者不忍看到如此凄悲的场景,纷纷散去,他们也有许多亲密的人在这场大战中牺牲,师父,师兄弟,甚至是爱侣。人是由感情维系的生灵,如此触景生情,如何会不难过呢?很快,场中只剩下了两位剑仙与几位生还下来的宗主、长老。他们虽然也难过,可还得考虑宗门的将来,十八柄绝世仙剑的归属决定着未来修仙界的格局。 七大宗主之中,只有赤日宗主朱鸿烈、天云宗主叶申荣以及风凌宗主澹台倩活了下来,太清宗仅剩下了四位长老。 大乘境界的高手们部与高级妖兽拼得阵亡,史冲寅与柳茵茵则死于天劫的连带反应之下。 渡劫境界的高手仅剩下了杜蓝双、乔潇玉、皇甫玉、赫连馨四人。 只不过,除了叶申荣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卢海龙等五人已经死了。 许久,一人忽然走上前,对抱成一团的竹园弟子说:“你们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好好道个别,我送他上路。”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深义重 ()说话的正是白衣剑仙。 几人侧首一看,他正负手立于几尺开外,冷冷地看着天逍。毫无疑问,他刚才的话是针对天逍的。 韩明飞连忙上前一步:“剑仙前辈……” 白衣剑仙一扬手,没让他再说下去:“我主意已定,他必须死。”剑仙的口气似乎不容一丝转圜的余地。 天逍放下母亲的尸体,站了起来,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白衣剑仙。 朱晓敏不满地说:“那位剑仙前辈刚才都说了,那些恶事不是天逍哥做的,你没有听到吗?” “晓敏!休得无礼!”萧立英一把将朱晓敏拽到身后,对白衣剑仙躬身道:“剑仙前辈,那些恶事虽然是天逍的母亲做下的,但似乎是事出有因,而且天逍一点都不知情。如今您要让他‘母债子还’,实在是有些难以服众。况且刚才那位公孙剑仙也说过让您放过天逍,还请高抬贵手。 “公孙就与萧夫人的恩怨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萧夫人是上古时期侥幸存活下来的刀魔,又屠戮我修仙者,原本罪不当容,可念在她已经逝去,我也不再追究。但是”白衣剑仙忽然提高了声调,“我楚元晖是绝对不容许刀魔的孽种留在青龙大陆上的!你们速速让开,休要多言!” “我们不让!”天遥大声吼道。外公、师父、师娘都死了,眼前这位顽固的剑仙居然还要杀死他的兄长,他下定决心要守护天逍到底:“你贵为剑仙,高高在上,居然要对一个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小辈动手,颜面何在?”他又对瘦子剑仙说,“说书剑仙,您平时游走于民间,平易近人,难道您也认为天逍哥该死吗?” 天遥自来到山下时就一眼认出,瘦子剑仙正是在骧龙郡岁州城透露巨阙剑消息的那个说书先生。 瘦子剑仙嘴角微微一扬:“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也记得你,你当时和那两位姑娘在一起,”他指了指朱晓敏与花清雨,“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根骨奇佳,正好我没有徒弟,两位师侄又不堪重任,所以故意放出巨阙剑的消息,想诱你来岁州城外的山上寻剑,顺便收你为徒。可你们却对巨阙剑没有太大的兴趣,出城后就立即去了别的地方。所以我猜,你们当时应该是在找这位天逍小兄弟吧。” 天遥一怔,原来瘦子剑仙还记得自己,刚好可以向他为天逍求求情。天遥拱手作揖,刚欲开口,瘦子剑仙却忽然不见了,天遥正在疑惑之时,后脖颈被轻轻拍了一掌,他当即昏了过去。 瘦子剑仙将天遥扛在了肩上,向立于远处的几人问道:“哪位是太清宗管事之人?” 一身血污的太清宗二长老周鸿语连忙上前:“太清宗二长老周鸿语听从前辈吩咐。”宗主李原啸与大长老姚化空皆已战死,如今太清宗中属他的地位最高。 “周长老,我蒋承栋向太清宗要了这个徒弟,你没意见吧?”瘦子剑仙道出了自己的名讳。 蒋承栋,出身风凌宗,早年间声名远播,但为人低调,很少在江湖上露面。这一代的风凌宗主澹台倩从未见过他,所以并不认得。乔潇玉本是认得他的,但她的眼却瞎了。 周鸿语听说过他的名讳,立即欣喜地躬身道谢:“当然,当然没意见。天遥能拜得剑仙为师,是他的福气。李宗主已逝,这也算是对他为太清宗立下汗马功劳的最佳补偿。” “嗯。”蒋承栋点了点头。 “拜见前辈!”澹台倩带着风凌宗仅剩的两位长老一起跪拜在地,“请恕之前澹台倩眼拙,不认得前辈尊容。” 乔潇玉也对着蒋承栋的方向拱手行礼:“乔潇玉见过蒋道友,多谢蒋道友及时出手,才保住我风凌宗一丝残脉。” “到达渡劫境界就已脱离宗派,你们不必拜我,起来吧。”蒋承栋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了乔潇玉,“乔道友,将瓶中药膏一日八个时辰敷在眼上,七日后即可复明。” 乔潇玉接过药瓶之后再次拜谢。 接着,蒋承栋转过身来,对楚元晖道:“楚老弟,你要杀他我不会阻拦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元晖笑了一声:“蒋大哥,我这人做事向来斩钉截铁、铲草除根,绝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说着他一指公孙就的尸体,“公孙大哥不就是被刀魔害死的?今日修魔孽种不除,他日必定后患无穷。待得他修成魔道,若也像龙族那般为母复仇,搅得我青龙大陆天翻地覆,到时再后悔已然迟矣。” “既然你主意已就,我不再多劝。不过在走之前,我要先替我那两位师侄报仇。”蒋承栋忽而指着叶申荣骂道,“你这个败类,居然使用邪药控人心神,还害了我义弟的徒儿,杀人夺剑,罪不可赎!” 叶申荣大惊,蒋承栋是如何知道自己做下的坏事的?他赶忙辩解:“蒋前辈,控人心神的邪药我承认我用过,但那药并非是我炼制的。至于杀害您义弟徒儿之事,这从何说起啊?我没有做过!” 蒋承栋冷笑道:“还不承认。那你说说,贝元开与贝元闭兄弟二人是怎 么死的?” 叶申荣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千手盗圣”贝元开与“无影盗神”贝元闭竟然是蒋承栋的师侄!这下货可闯大了!“前辈误会了,贝氏兄弟的死因是渡劫失败……” “哼!”蒋承栋从鼻孔中出了一口气。 叶申荣吓得立马打住了,对一个剑仙撒关于天劫的谎言?真是蠢到家了。“前辈,这些都是听孟凡涛与薛月霖所言,贝氏兄弟身陨时我并不在场。”叶申荣脑子灵光,转而推卸责任。 “别装了。你用邪药控制薛月霖伙同孟凡涛害死了贝氏兄弟,又害得卢海龙渡劫失败,还连累了两位太清宗的道友,最后五人一起丧命在天劫的连带反应之中,你以为我不知道?”蒋承栋伸手一抓,巨阙剑“噌”的一声从地中拔起,飞至他的掌中,他用巨阙剑锋指着叶申荣,“我那两位师侄偷盗成性,义弟郁郁而终之前曾嘱托我取得他师祖传下的巨阙剑,以后就传给天云宗。现在看来,绝世仙剑何尝不是一种蛊惑人心的诱惑,为防宗门再出现你这等败类,我不会将巨阙剑传给天云宗了。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天谴惩罚了,为了义弟,为了两位师侄,为了清理门户,你去死吧!” “前辈不要,且听我说……” “扑哧”一声,巨阙剑刺入了叶申荣的喉咙,将他的脖颈扎了个透,也止住了他令人厌恶的狡辩声。 “你们几个听着,带领剩余的弟子好生修炼,不得做出有辱天云宗数百年清誉的事,否则和他一样的下场!”蒋承栋严厉地说。 “是!”叶申荣身后的几位天云宗长老一起哆嗦了一下。 楚元晖忽然道:“蒋兄,原来巨阙剑不是你自己找到的。你打算把它传给你肩上的那个小子吗?” “我从未说过巨阙剑是我自己找到的。我那义弟的祖师本乃是昭越剑仙熊杰武,他在飞升之前将巨阙剑藏在了飞龙郡天孤山的山洞之中,并且布下了机关,只有练成最高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之后才能取之,可惜此脉后世子弟没有一人练成。义弟临终之前将藏剑的地图给我看了,我不过是去山洞中取出了此剑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的义弟将《一气三元》身法传给了你,而你又练到了最高层次。” “没错。《一气三元》身法本是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祝萱蓉没有徒弟,就传给了师弟熊杰武。熊杰武又传给了徒弟,这才一代一代秘传至今。义弟早就担心两个徒弟本性难移,所以破例将该身法传给了我,让我练成取剑,传给光明磊落之人,不至埋没了巨阙剑仙。我想,义弟最后郁郁而终也算是他违背祖训的报应吧。”蒋承栋轻轻叹了一声,“现在两位师侄已殁,他们又没有收徒,为了不让《一气三元》身法失传,我就传给这个小子好了。以他的天资,练到最高层次应该不成问题。刚才我出手杀了叶申荣,违背了渡劫成功后不得杀戮弱者的天理,看来得在青龙大陆多留些时日了,正好悉心教导这个小子。将巨阙剑传给《一气三元》身法的传人,也算是对得起昭越剑仙了。” 蒋承栋解释了这么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何天遥是我蒋承栋的弟子,我也没有那么快飞升,看你们以后谁敢打巨阙剑的主意! “我杀了那个孽种之后也得接受天谴惩罚,得留在青龙大陆多陪你些时日了。”楚元晖笑道。 蒋承栋稍稍颔首,道了一句:“告辞了。”之后就带着依然昏迷的天遥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元晖收起笑容,转过身来,却发现方才一直坐在地上仰头喝酒的大汉挡在了天逍的身前。 那大汉似乎有些醉了,眼神惺忪,脸色通红,指着楚元晖,口齿不清地说:“即便你是剑仙,我也不许你杀他!要想杀他,踏过我的尸体!” “还有我们的尸体!”韩明飞、唐君荷、萧立英、花清雨、朱晓敏异口同声地喊道,并排站在陆柏峰的身后。 “看来那小子为人还算不错,有这么多人愿意以性命袒护他。只可惜他已经入了魔道,根骨又颇佳,将来难免不会成为祸端。换做是一位修仙子弟,我又怎会杀他?”楚元晖心中惋惜地想。 “我要杀他,你们是挡不住我的。”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快给我过来!”太清宗的二长老周鸿语气急,“柏峰,你喝多了吗?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快把他们几个带走!”大战之中伤亡惨重,太清宗的优秀弟子也就剩下这几位甲等根骨之人了,若是惹得剑仙生气,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长老,你不必多言。我陆柏峰一生豪情万丈,顶天立地,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此时又安能袖手旁观?天逍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心地善良,将来也绝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太清宗的长老,而是天逍的好兄弟!”陆柏峰响若洪钟的声音在空地上方回荡。 “我们也都脱离太清宗!”韩明飞等五人依然异口同声。 这下可急得周鸿语直跺脚了,无奈六个人好似吃了 秤砣铁了心,他只得恳求楚元晖道:“楚前辈,他们几个年轻气盛,又意气用事,我代他们向您赔罪,希望您不要生气,等回宗之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楚元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周长老你放心,我不会怪他们。另外,你们几个也不必急着和太清宗撇清关系,我不会针对太清宗的。你们若是现在就退去,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继续不自量力,一会儿动起手来仙剑无眼丢了小命,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空地上一片寂静,六个人谁都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将天逍团团围住。 “真是一群重情重义之人呐!”楚元晖心中赞叹。 “你们……”天逍感动得热泪盈眶。 唐君荷道:“天逍,我们深知你的为人。放心,大家都会陪着你的。” “天逍,你死了我绝不独活!”萧立英道。 天逍一把抹干了眼泪,推开朱晓敏走上前来:“楚前辈,我有个请求。” “你说。” “你要杀我,我自知难逃一死,但请你放过他们几人。我知道,你刚才说‘动起手来仙剑无眼’是为了吓唬他们,你可是剑仙啊,不伤他们而取我性命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 “好!我答应你。”楚元晖点了点头。 朱晓敏大声道:“天逍哥,我们要死就一起死!至少大家死后有脸去见为宗门牺牲的宗主爷爷!”六人又将天逍紧紧围住。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却始终没有阻拦的朱鸿烈见朱晓敏如此情深义重,不禁拍手称赞道:“好!这才是我朱家的好姑娘!” 楚元晖冷哼一声:“这是他们自己要送死,可别怪我无情!”他的身形突然闪现至陆柏峰面前。陆柏峰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就重重挨了一掌,楚元晖顺势攥住他的衣服向外一拽,又是一掌击在他的背部。陆柏峰痛苦地叫了一声,飞了出去,摔落在十几丈外的地上,连血带酒吐了一地,头一歪不动了。 其他几人也是相同的遭遇,短短几瞬,楚元晖一连十掌,击飞了五个人,天逍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只是在楚元晖一掌击中萧立英的腹部之后,下意识地拉了萧立英一把。萧立英“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扭头望了天逍一眼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立英!立英!”天逍捧着她的身体用力地摇晃,大声地呼喊,可萧立英却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天逍的手微微颤抖着,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气了。“啊!”天逍仰天怒吼,“楚元晖!你算什么狗屁剑仙!我要了你的命!” 天逍的心中充斥着无限的怒意,他感觉身上下肌肉鼓胀,体内的玄力如同大江泛潮般汹涌澎湃,而源源不断的玄气还是不停地涌进他的丹田与经脉之中,而那玄气的来源正是黑刀祖师传给天逍的宝贝裂空刀。 裂空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蓬勃的玄气猛烈地爆发开来,天逍的境界居然在瞬间从空冥中期提升至空冥后期,他手腕一抖召出裂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楚元晖的天灵盖。 忽然冒出的魔刀让楚元晖措手不及,大吃一惊,立即上举双掌架住了裂空刀,天逍怪叫着向后使劲抽回,再次一刀劈下。这一刀,他用出了最大的力气,经脉中的玄力部自动流向了裂空刀,可裂空刀却仿佛是一个无底洞,瞬间吸收了天逍的部玄力!刀刃带着暗红色的光芒落下,楚元晖已经闪开,天逍虽想收势,但劈出这一刀之后他已几近虚脱,裂空刀狠狠地劈在了萧立英身旁的地上,“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道灼热地暗红色光波从裂空刀上扩散开来,楚元晖抽剑挡于身前,半蹲在地,依然被震退了一步。萧立英的身体则被震飞至半空,落在了远处。 楚元晖诧异不已,如此猛烈的一击,竟然逼得他要拔剑抵挡,心中暗道:“这小子才几岁?居然有这等可怕的实力?他终于显出入魔的一面了,着魔之后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还好没有轻易地放过他,否则他日必成修仙界的心腹大患!” 楚元晖终于要下杀手了。他一步跨到天逍身前,举剑击飞了裂空刀,而后快如闪电的一剑刺向了天逍的丹田。虚脱之中的天逍根本躲不过这一剑,境界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看着刺入腹中的仙剑,天逍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裂空刀落地之后就消失了,其实是自动回到了天逍的体内,静静地散发着温和的玄气滋养着主人受伤的丹田。 天逍扫视了一眼空地,娘亲、爱人还有诸位师兄妹都静静地躺在地上。 “你觉悟了吗?”楚元晖负起手来,冷冰冰地问。。 天逍抬头怒目而视:“死在你这种恶人手下,我不甘心!” “其他几人并没有死,不过那位姑娘却是被你自己杀死的。”楚元晖的手正指着萧立英。 “你说什么?” “虽然是我令她受了伤,但最终却是因为你爆发出的强大魔功震死了她。太可惜了。”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一百九十章 青龙一统 ()“楚元晖,你不必假仁假义地惺惺作态了!要不是你重伤了她,她怎么会被震死?立英分明就是你害死的!”天逍咆哮道,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地流淌。 楚元晖叹了一口气:“我楚元晖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再说我身为剑仙,又怎会对几位还不到大乘境界的修仙子弟出手?我刚才那几掌,分别击在他们的任、督二脉,灌注以灵力,为他们拓宽了经脉。由于是在瞬间拓宽,强烈的灵力冲击与巨大的痛楚让他们暂时陷入假死的状态,虽然没有了呼吸,但等体内灵力运行顺畅之后就会苏醒过来。可惜,你爆发出的魔道功力却在那位姑娘最虚弱的时候震死了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天逍痛苦地摇头道。 “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楚元晖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边那位姑娘是否被某位高手拓宽过经脉了?经脉宽阔,所以她经住了我度灵的冲击。她应该已经苏醒过来了。” 天逍扭头望去,朱鸿烈怀中的朱晓敏正努力地转过头来,气力虚弱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冲天逍眨了眨眼。 “是另一位剑仙拓的……”天逍低声道。楚元晖并没有骗他,他追悔莫及。 “我道是谁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与控制力,原来是位剑仙。可是夜哭谷的那位?”楚元晖问。 天逍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无比。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萧立英,每一步都伴随着一摊鲜血洒下。 “且容我葬了我娘和立英。”天逍头也不回地说。 楚元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身负重伤的天逍又如何能抱得动萧立英,他拖着萧立英的躯体向娘亲那里走去,刚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 “本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可惜却入了魔道。真是世事难料啊,谁又能想到,暴戾残忍的刀魔居然会钟情于萧若放那样一位寂灭境界的修仙者呢?今日那位姑娘的死也有我的责任,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楚元晖惆怅地望了天逍最后一眼,回过身对众人道,“往日恩怨,今日种种,均在此时此刻一并了结。除了巨阙剑之外,其余十七柄仙剑就由你们几大宗自行分配。希望你们不要再被利益蒙蔽双眼,好自为之。” “是!”众人一起抱拳颔首应道。待得抬头时,楚元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周鸿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正欲与另外两位长老前去搀扶昏迷的几人,却被朱鸿烈叫住了。 “各位长老,如今七大宗仅剩下我与澹台道友两位宗主了,各宗的长老也十存二三,眼下绝世仙剑却多出了许多柄,如何公平分配是个难题。我有个提议,可以避免这个棘手的问题。”朱鸿烈大声道。 正欲退去的修仙者们纷纷停住了脚步,且听朱鸿烈有何好办法。 “此次仙妖大战,各路高手前赴后继,接连壮烈牺牲,可也有孟凡涛、叶申荣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为了绝世仙剑不惜残害修仙同道,将来也难保修仙者们不会为了绝世仙剑你抢我夺,明争暗斗。” “朱宗主,大家共同经历了这番惨烈的大战,又见到了叶申荣的下场,相信不会再有人如此卑鄙了吧。”澹台倩道。 朱鸿烈点点头:“的确,我们之中或许不会。那以后呢?各个修仙宗派还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若是后世子弟再度利欲熏心,宗派之争在所难免。因此我提议,从此以后,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者都归于同一宗派,如何?” 周鸿语惊道:“朱宗主,你是说,成立一个新的宗派,江湖一统,七郡大同?” “正是如此。修仙者根骨优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我们七大宗与散修者一方分别为新宗派的八脉,愿意拜入门下修仙的子弟可以自行挑选修习的功法,修炼至洞虚境界以上的为宗派骨干弟子,可以收徒;寂灭境界的修仙者方可担任长老一职。那十七柄绝世仙剑部都是新宗派的镇宗之宝,给大乘境界的修仙者参悟剑意使用,你们看如何?” “好!我们赞成!”几位散修者当即欣喜道。 澹台倩疑惑地问:“朱宗主,贵宗珍贵的剑籍、剑器、丹药,你愿意给拜入你那一脉的弟子使用吗?不论是谁?也不管是什么资质?” “愿意。当年七大宗的七位祖师之所以开宗立派,我想都是希望本脉的功法能够长久传承、发扬光大,我们又为何要吝啬自珍呢?剑籍都可以修习,但最终的成果如何,却要看自身的资质与勤奋了。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根骨不佳,偏偏要去修习最难修炼的功法而白白浪费了时间,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别人。至于剑器、丹药,本就数量有限,该如何分配当然要经过长老们的磋商。具体的构局细节还要慢慢完善,你们先说同不同意我这个提议吧。”朱鸿烈道。 澹台倩说:“既然朱宗主已经考虑周,我自然赞成。” 其他几宗的长老也纷纷点头。 “还请朱宗主为新宗派起名。”周鸿语道。 “方才周长老所言‘江湖一统,七郡大同’实在妙极,老夫只改两词:‘青龙一统,天下大同’。新宗派就以普天之下的这片沃土来命名,叫做‘青龙宗’,以雾凌山脉为宗门圣地,如何?”朱鸿烈兴奋得满脸红光。 “青龙宗!”众人纷纷小声默念着,将视线投降了东边雾凌山脉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那横卧在苍茫大地之上、宛若巨龙一般巍峨连绵的群山。 “咳咳……”昏迷中的几人纷纷苏醒过来,恢复得最快的朱晓敏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她泪眼婆娑地蹒跚着走到天逍与萧立英的尸体旁,跌坐在地,泪珠扑簌扑簌地往下淌。朱鸿烈走了过来,心疼地安慰她:“晓敏,昔人已逝,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和我上山去吧,我会让人好好葬了他们的。” “曾外公,你就让晓敏和天逍哥、立英师姐多呆一会吧,他们由我来葬就行了。”朱晓敏从未如此悲伤过,短短的一日之内,师父、师娘、李爷爷、萧立英和天逍接连逝世,连天遥也被剑仙带走了。回想起往昔竹园中快乐的修仙生活,朱晓敏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韩明飞、唐君荷与花清雨被人搀扶时都拒绝了,他们都不想马上离开这片悲伤的地方。对于有恩于他们的剑仙楚元晖,几人实在是敬重不起来。虽然他击伤萧立英是出于一番好意,可却间接地害死了她,若不是他一心要杀死天逍,也不会是这样凄惨的结局。陆柏峰在几人之中境界最高,强行拓宽经脉对他的冲击最大,他仍然昏迷未醒,被几位长老抬上山去了。 其他人都已经散去,那十七柄绝世仙剑也被朱鸿烈带上了天道山,如今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这几位竹园的弟子。三人慢慢地爬到了天逍身边,默默无言。已经停了一阵的雪花再次开始轻轻飞舞。 朱晓敏一把搂住唐君荷,两人泪如雨下,连一向坚强的韩明飞也眼泪汪汪的。花清雨边流泪边将双手放在天逍与萧立英的胸口。数九隆冬,天逍躯体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胸膛已经渐渐发凉,而萧立英的躯体早已被冻僵了。 忽然,花清雨似乎感到左手传来一下极其微弱的跳动,她连忙拂去眼泪,对朱晓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天逍胸膛上侧耳仔细听着。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声音。花清雨的泪又流了下来,也许是自己脉搏的跳动让她误以为是天逍的心跳了吧。花清雨近乎绝望了,可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嘭”,一声微弱的心跳在她耳中堪比天籁之音,“天逍还活着!”她从天逍胸膛上弹起,兴奋地喊道。 “啊!”几人一听,不知从何处又来了力气,抱起天逍的四肢揣进怀中开始摩擦起来。 “清雨姐,快给他吃大还丹啊!”朱晓敏焦急地催促。 花清雨无奈地一摊手:“要有的话早就给他吃了!丹药都用完了!韩师兄,唐师姐,你们有吗?” 韩明飞与唐君荷一起摇了摇头。 “晓敏,现在你的体力最好,赶紧上山去拿药啊!我们守着他。”韩明飞急切道。 “不行,来不及了,天道山无法御剑,等晓敏一去一回天逍早就撑不住了,快在现场的死人身上找一找,有没有大还丹!或者是化莹丹、络血丹,润息丹也成啊!”花清雨所说的后三种丹药分别是疗伤的高级、中级、低级丹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丹药的品级了,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疗伤效果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四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由近及远开始翻起一具具尸体。 可是,事关生死的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还会剩下本就不多的丹药呢?附近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没有疗伤的丹药。韩明飞急中生智:“清雨,晓敏,你们快去天逍的娘亲还有公孙剑仙的身上找一找!” 花清雨走到公孙剑仙面前,轻轻一拜,道了声:“得罪了!”而后翻开他的衣襟,可惜,空无一物。想想也是,堂堂剑仙,哪里还用得着带什么丹药? “这里有,清雨姐快来!”那边的朱晓敏一阵欢悦,花清雨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忙走了过去。 朱晓敏从萧夫人怀中拿出两瓶丹药,其中一瓶正是当日救了天遥的红色丹药,正巧剩下了最后一颗。“这瓶可以!”朱晓敏记得萧夫人说过,这种红色丹药虽然辛辣,但却是疗伤的极品之物。她刚想塞入天逍口中,花清雨却急忙制止:“住手!那会害死他的!” 朱晓敏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掌,焦急地问:“为什么啊?” “当时天遥服此丹时只是受伤昏迷,现在天逍却是奄奄一息。这种红色丹药的药性太烈了,天逍的丹田又已经受损,肯定经受不住的!得先用药性温和的丹药恢复一下才行!”花清雨解释道。 “那这一瓶呢?”朱晓敏连忙将另外一个小瓶递给了花清雨。花清雨打开瓶塞倒在手中一看,是几枚绿色的丹药。 “唉……”四人几乎同时一声长叹,这种丹药,正是萧夫人强迫严落亭服下的毒药。 唐君荷想到了别的方法,连忙问:“清雨,你能不能用什么办法减弱那颗烈药的药性?” 花清雨摇了摇头:“这颗丹药无论是从触感还是气味,我连任何一味药材都分辨不出,恐怕不是青龙大陆的草药练成的丹药,我没办法……” “呜……”希望破碎,朱晓敏再次哭出了声,贴在天逍的胸膛上仔细地听着。 花清雨十分犹豫,手中紧紧攥着那最后一粒红色的丹药。 “咳。”从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有人来了!几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撑着伞的严落亭。 “严 师兄!你有没有疗伤的丹药!”朱晓敏霍然起身,颤悠悠地向严落亭小跑过去。 “有。” 几人大喜过望,朱晓敏伸出手:“严师兄,快给我丹药!” “不。”严落亭嘴角上扬。 朱晓敏愣了一下,带着哭腔恳求道:“严师兄,求求你了,给我丹药吧!你行行好,我一定报答你!” 此时根本顾不上来者是谁了,只要他有疗伤的丹药,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也得去求他。 “哈哈哈!”严落亭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用手一指天逍,“我知道你们要救他,我绝不会给你们丹药的,我要看他死!” “你……”朱晓敏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韩明飞暗暗握紧了拳头,要是体力充沛,他哪怕杀了严落亭也要取来丹药,可眼下的自己却根本不是严落亭的对手。 “严落亭,你见死不救,就不怕长老们怪罪吗?”唐君荷怒道。 严落亭悠闲地转了转雨伞,抖掉了伞上的积雪,慢悠悠地说:“你尽管去告我好了,反正要杀死何天逍的是楚元晖楚剑仙,我区区一位空冥境界的弟子如何能忤逆他的意愿呢?那个魔道孽种根本就该死!” “你这个狗杂种……等我恢复了,一定不会放过你!”韩明飞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严落亭收起笑容,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绿色丹药,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敢在宗内杀害同门弟子。我倒要告你们跟刀魔勾结,串通一气,还逼我服下毒药呢!”他瞥了一眼萧夫人的尸体,又狂笑了一声,向那里边走边道:“这个丑老太婆居然敢害我!哼哼,现在终于死了!呸!”他朝着尸体啐了一口,一脚踏在萧夫人的胸口,还使劲碾了两下。 “你这个败类!”花清雨大怒,抽出仙剑跌跌撞撞冲向了严落亭,朱晓敏也一剑砍去。 严落亭后撤躲开了,不屑地冷笑:“哟?竟敢对我出手?晓敏师妹,我们分属同门,我就不为难你了,量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至于清雨妹子嘛,呵,你不是宗里的人,还对我挑衅出手,我生起气来可不会对你手下留……” 正催动体内灵力运行的严落亭感觉腹部一阵突如其来袭来的剧痛,还愈演愈烈,他猖狂的话语还未说完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连声哀嚎起来。 腹部仿佛万虫啃噬般的剧烈疼痛让严落亭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急了,他也不再狂妄,连连向花清雨求饶道:“清雨……师妹,哎哟哟,我刚才是……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快,快帮我看看……肚子……疼、疼……” 花清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谨慎的萧夫人如何会放过严落亭这种人?其实那颗毒丹只要他一运行灵力就会立即发作,换句话说,身为修仙者的严落亭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花清雨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对萧夫人不敬,她的毒药开始惩罚你了。真是可悲,如果你一开始就给我们丹药救活天逍的话,他是萧夫人的儿子,说不定有方法化解你体内的剧毒。可惜,现在不需要你了,我们自己就能取走丹药。晓敏,帮我按住他!” 朱晓敏走过来,奋力一脚踩在严落亭右肩上,将胳膊踩脱了臼,严落亭再次哀嚎连连,扭动着身体。朱晓敏又一脚踏在他腹部,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儿!要不是怕你这种人弄污了我的仙剑,我早就一剑割破你的喉咙!” 花清雨已经从严落亭胸口翻出了三个药瓶,可连续打开两个都是空的。当打开第三个药瓶时,花清雨心头一喜,里面有丹药!她连忙将丹药倒在掌心,那丹药呈白色,圆溜溜的,表面十分光洁。 花清雨一看,顿时怒从心起,将三个药瓶狠狠砸在了严落亭的脸上,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贼!疗伤丹药呢?” 严落亭已经肝肠寸断,奄奄一息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清雨,你手里那颗那是什么丹药?”韩明飞心急如焚,从花清雨的口气来看,那颗并不是疗伤的丹药。 “这是天妖丹!”花清雨快哭出来了,“师父说过有一颗天妖丹被偷了,原来是严落亭干的!”她又仔细地搜寻严落亭的衣襟内,可惜,并未找到其他丹药瓶,只在里襟内侧翻到一个掩藏隐蔽的布包。 “这是什么?”花清雨心急火燎地打开裹布,发现里面是一封信函,上书:“叶宗主亲启”。拆开匆匆一扫,信中写了天妖丹的秘密以及太清宗的讯息,由于仙妖大战的混乱,严落亭一直没机会将此信送到叶申荣手中。花清雨不禁气怒至极,大骂道:“原来这个狗贼早已背叛宗派,成了叶申荣的爪牙!” “死有余辜!”韩明飞啐了一口。严落亭的脸色泛青,皮肤已经溃烂,蠕动了几下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那天逍哥怎么办?”朱晓敏又哭了起来,花清雨也哭了,唐君荷也哭了。任谁也无法经受这等从希望到绝望、反复由巅峰跌至深渊的折磨。 “清雨!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天妖丹和那颗红色丹药一起给天逍服下!”韩明飞大睁着通红的眼睛,“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清雨别无他法,谁也不知道天妖丹究竟有何功效,但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要试试看。她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天逍冰凉的嘴唇,将两颗丹药塞了进去,再一捋脖颈,让丹药进入腹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而复生 ()“你说什么?胡闹!”朱鸿烈响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在道德殿中回荡着,其他的修仙者们立即安静了下来,将视线投向这边。 朱晓敏正站在朱鸿烈身前,奇怪的是,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衣衫,右手握着画影剑套,左手还提着一个包袱。“我已经决定了。”她的语气平静而又倔强。 周鸿语过来打圆场,笑道:“朱宗主,顺顺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晓敏,你怎么这身打扮呀?” 朱晓敏侧过身对周鸿语躬身道:“周长老,我也正要告诉您。晓敏自十二岁拜入太清宗,深得宗主爷爷与各位长老的厚爱,如今晓敏想要离开太清宗了,希望您莫要见怪。画影剑在此,晓敏原物奉还。”她将包袱挎在肩上,双手将画影剑托到了周鸿语面前。 周鸿语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离开太清宗?你要去哪儿?” “这丫头是要学她外婆,放弃修仙!”朱鸿烈非常不满,“真是疯了!” 诸人闻声皆惊,澹台倩也走过来劝道:“小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放弃修仙?你甲等的根骨岂不可惜了?”朱鸿烈曾不只一次在别人面前夸耀朱晓敏的根骨有多优秀,所以宗主们都知道他有个可以称得上是“修仙奇才”的曾外孙女在太清宗。 “修仙种种,不过过眼云烟。昔人已逝,修成剑仙又能如何?晓敏甘愿再入凡尘,平平淡淡也没有什么不好。”朱晓敏寥寥几句尽显惆怅,“曾外公,我心意已决,您不必再强留我了。”说完,她对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朱鸿烈深深地鞠了一躬,将画影剑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向殿外走去。 当她即将跨出殿门之时,朱鸿烈深深地叹了口气,抓起画影剑抛向了朱晓敏,喊道:“接着!” 朱晓敏转身接住了仙剑,不解地望着朱鸿烈。朱鸿烈负手摇了摇头:“真是和当年的晴雪一个脾气。此剑伴你二十余载,就带着它一起走吧。若是将来回心转意,可以再回来找我。”他又转向周鸿语道:“赤日宗愿以一柄极品仙剑交换那柄画影剑,望周长老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朱宗主不必如此,区区良品仙剑,太清宗如何舍不得?只是晓敏……未免太过可惜了。”周鸿语十分惋惜。 朱晓敏将剑套挎在背上,再次躬身行礼,退出了道德殿。朱鸿烈怅然若失,跌坐到椅子上,目光依然停留在紧闭的殿门上,若有所思。旁人见他如此失落,也不愿言语多扰。道德殿内虽然有很多人,可却充满着一种寂寥、落寞的气氛。 朱晓敏一路低头出了山门,却发现韩明飞、唐君荷、花清雨三人站在门口。 唐君荷泪流满面,在热泪盈眶的花清雨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两人与朱晓敏紧紧拥抱在一起。“晓敏……”唐君荷轻轻吐出两个字之后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朱晓敏已泣不成声,韩明飞双目通红,不忍地扭过头去。 默默流泪许久,朱晓敏轻声道:“二师姐,你与大师兄的伤势未好,清雨姐从大战起始就一直劳碌至今,该好好休息才是。你们都回竹园去吧,我……要走了。” 唐君荷想起昔日热闹的竹园如今只剩下了这几个人,愈加悲伤地说:“晓敏,你我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往昔竹园众人,经历生、死、离、别之苦,仅剩下我们四个,可今后分道扬镳,天各一方,叫我如何舍得……” “晓敏,我们虽非亲姐妹,感情却早已凌驾其上。如今姐妹分别,就如同断我手足,这刻骨铭心之痛,恐怕我是此生难忘了……”花清雨泪如泉涌。 “二师姐,清雨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你我各奔东西,但这份情谊会永远存于晓敏心中。你们快回去吧,当想念你们的时候,我会去雾凌山脉看你们的。”朱晓敏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丝笑容。 唐君荷默默地点了点头。花清雨从袖中拿出一支精美的发簪赠给朱晓敏留做纪念。韩明飞则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了一声:“小师妹,一切珍重。” 朱晓敏对三人抱拳颔首,踏上了熟悉的天道山六千台阶。行至拐角,回首相望,三人依然在不停地挥手告别。 朱晓敏也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拐过弯去,太清宗的大门逐渐隐藏在山石之后。 “愁云泣雪落, 悲心空幻执。 此去孤身路, 情犹未尽时。 天水各一方, 重归红尘世。 待到有缘日, 相逢亦不迟。” 朱晓敏轻声吟咏着这首离别之诗,大步向山下走去。 走到山脚,她忽然发现远处站着秦月杰,一身布衣,背挎包裹,正等着自己。 “晓敏,我和你一起走。”秦月杰的眼神无比坚定。 朱晓敏淡淡一笑:“修仙之道,我已无所留恋,可你不同。你还是回去吧。”说罢,她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秦月杰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留恋的只有你。” 朱晓敏侧首:“‘相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这又是何苦……” “纷繁天下,世间种种,只是浮云乍现、轻风过耳,唯有此情此意却是永恒。晓敏,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放弃修仙 ,但求能常伴左右,仅此足以,别无他求。”两人四目相对,秦月杰的目光清澈而又炽热,倒是朱晓敏的脸先红了,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将包袱塞到了秦月杰的手中,迈步向前。 秦月杰大喜,连忙将包袱斜跨在肩上,追了上去,忽见朱晓敏抿嘴一笑,遂问道:“你在笑什么?”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朱晓敏一字一顿地说。两人手挽着手,一起步入灿烂的落日余晖之中。 在青龙大陆的黎民百姓重回家园之后,各个州城的雪晴客栈再次开张,在新任女老板的运营之下,生意蒸蒸日上,重返往昔的辉煌。此乃后话。 …… 一丝冰凉顺着嘴角流入口中。 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泥土的气息钻入鼻子,慢慢地睁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好……痛……”伴随着轻微的呻吟,他努力想活动四肢,身体却绵软无力。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很重很重,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引起身的震颤。浑身冰冷,唯有丹田传来的火热感在支持着虚弱的躯体。 “我这是在哪里……”闭上双目,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记忆中最后的片断。陡然,双目圆睁,“我竟然没死!”瞬间,他也想明白了一切,苦笑一声,“想必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给埋了……” “现在该怎么办?没想到娘亲的自大丹如此厉害,居然能恢复我的伤势?难道她事先就料到我会丹田受损吗?”想起娘亲被绝世仙剑刺穿的一幕,又想起娘亲趁着抚摸自己脸颊时将一颗丹药塞入口中的情景,天逍不禁叹了口气,“唉,反正现在也没有力气,再躺一会儿好了。” 好在冰凉的水滴渗透了天逍身上的覆土,带着泥土的芬芳流入他的口中,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这也许是融化的雪水吧?”天逍忽然想笑,“不知外面会不会竖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何天逍之墓’?” “咦?不对,我体内的这股温润之力是……”天逍尝试着运行玄力周天时,却无意间发现了丹田附近环绕的一股奇特的“功力”,正是这股微弱的“功力”在滋养着自己的丹田,而且正在越变越少,最后化作一丝玄力融入了丹田之中。“莫非是裂空刀内的玄气?可也不像啊。以前从未听说过灵气可以自动入体修复丹田的,玄气想必也一样吧?算了,不管了,大概是娘亲的自大丹有奇效。对了,娘亲当时还传音让我回小岛的山洞去,等一会儿出去了我就回去。” 打定了主意之后,天逍静静地闭目养神。丹田初愈,还需休养一段时间。其实天逍并不知道,萧夫人给他服下的自大丹仅能让他陷入假死状态修复普通伤势而已,并不能修复丹田。当时萧夫人自知命不久矣,只能想到此法,让天逍有一丁点儿的希望能瞒过剑仙从而获得一丝生机。普天之下,也许只有花千雪知道修复丹田的方法,但天逍的丹田在楚元晖的攻击下彻底损毁,恐怕让花千雪来治也仅能保住天逍不死而已。 修复丹田的那股温润之力,其实是自大丹、天妖丹以及那种辛辣的红色丹药三种药力融合之后,结合裂空刀内的强大玄气而形成的。自大丹让天逍陷入昏死并引出了裂空刀的玄气,天妖丹缓和了红色丹药的药性,红色丹药的辛辣又赋予了玄气温热之感,加之自大丹、天妖丹、红色丹药都有极为卓越的疗伤效果,再有无尽玄气的辅助,最终缓慢地修复了天逍残破的丹田。总之,各个条件缺一不可,连服丹的顺序都不能错,还好,花清雨他们赌对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天逍的死是假死,于是就把他与萧立英的尸体搬到风律谷中埋了。 天逍在休养时再次昏沉沉地睡去了。直到一声沉闷的惊雷将他震醒,一股股细小的水流从土壤中渗入,看来外面是下雨了。 天逍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轻松而又自如的感觉无比惬意,他双臂向上用力掀,破土从坟中坐了起来。外面已是黑夜,阵阵凉风夹杂着雨点掠过,滋润着大地万物。 初春之夜,惊雷喜雨,不微不骤,乍暖还凉。原来天逍已在坟中躺过了冬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活着的感觉真好!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墓旁还有一座坟墓,远处还有另外两座。自己的墓前并没有墓碑,旁边这座也没有,远处的两座则有两块发白的木头立在墓前,看不清上面的字。 天逍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已经猜到了,远处那两座是敬爱的师父与师娘的墓,身边的这座则是萧立英的墓。 “立英……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天逍口中轻轻的念叨着,眼泪和着雨水滴滴落在墓前,他无法归咎于本是好意的楚元晖,只能慨叹造化弄人。伫立许久之后,天逍慢慢来到师父与师娘的墓前,“噗通”一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头。“师父,师娘,你们对我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不肖徒弟给你们添麻烦了!不过师父教导我的‘行善者,人敬之;作恶者,人诛之’我会永远记得,你们尽管放心。”天逍哭道。 接着,他遥望当空,对着远处朦胧的山峰伏地跪拜:“外公,您待我如同亲孙儿一般慈爱,我却没有机会报答您……如果与遥弟有缘再见,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彼此,努力修炼,将来必定有所成就,以慰您在天 之灵。不知您葬在何处,天逍只好就此别过,待有机会必然会去墓前拜祭。” 天逍意识到,这片修仙为尊的青龙大陆终究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处。娘亲弥留之际曾让他“想办法逃回去”,当时未曾细想,现在想来“回去”之处应该就是那神秘的天焰大陆。于是他打定了主意:“等回去孤岛山洞中取得娘亲遗物之后,我就借助裂空刀跨越东海迷雾。” 春雨渐渐地停了。天逍将自己的坟墓重新堆好之后,对着萧立英的墓喃喃轻语:“立英……”心中的哀伤与不忍涌到嘴边,却觉得任何的道别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份感情,唯有静静地放在心中。 “今生之爱匆匆尽, 未了之缘存我心。 浩渺青天尤可鉴, 苍茫大地知我情。 立英,我走了……”天逍与爱人做了最后的道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风律谷。 这条通往竹园的山路对天逍来说熟悉无比,当朦胧的竹园出现在视野之中,天逍回想起刚刚拜入太清宗时,与天遥在韩明飞的指导下练习竹剑的情形。 “也不知大师兄、二师姐还有清雨姐、晓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伤势恢复了么?”天逍强忍着思念,按捺住想要步入竹园的冲动,匆匆地离开了。此时此刻,不是重聚的时候。想要从风律谷离开天道山,必须穿过太清宗。天逍必须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好在此时尚是凌晨,宗内一片寂静。 可是,如何瞒过守门弟子的眼睛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天逍一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得贴着场院的院墙接近宗门,打算伺机而动。 当天逍靠近宗门之后,却心生疑惑,大门正紧紧闭着,并没有守门的弟子,连照明用的火把都熄灭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走到门前,发现门上脏兮兮的,满是泥泞。他大胆用手一拉门环,两扇大门“吱呀呀”地开了。天逍吓了一跳,生怕惊动了别人,连忙向身后望去,可场院之中依然静悄悄的。“奇怪,人呢?”他不明白,为何大门会这么脏,为何没有守门弟子,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带着疑虑,天逍关上了大门,向山下走去。天道山的六千台阶上生出许多青苔,好像已经很久没人走过这条路了。 即将行至山脚处时,从山下走上来一个樵夫。冷不丁撞见天逍,那位樵夫吓了一跳:“你、你是谁?为何从山上下来?” 总算遇到一个人了,天逍连忙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莫要惊慌。我是去太清宗来寻朋友的,不过叫了半天的门,却没人给我开,我只好下来了。” 那樵夫舒了口气,看了看天逍背后露出的刀柄,笑道:“原来你是来找人的啊。太清宗在两个多月前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好像是修仙者们联合起来成立了个什么‘青龙宗’,都搬到雾凌山脉去啦。你的消息这么不灵通,我猜你一定是个散修者吧?” 天逍总算明白了,原来宗内是真的没人。“看来这次仙妖大战对修仙界的打击不小,也难怪他们会联合起来了。”天逍心想。“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叔告知,告辞了。” 修仙者都搬走,对天逍来也是个好消息。至少南下回小岛这一路安了许多。此时天刚蒙蒙亮,天逍御刀而起,向南方疾飞而去。当然,刀上还套着那个好似重剑般的刀鞘。 天逍白天休息,夜里赶路,四天之后回到了小岛上。他直奔往常休憩的山洞,寻找娘亲留下的遗物。山洞并不大,可天逍寻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难道是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他回想起天仇魔刀就是被萧夫人藏在一堆碎石掩盖的山洞里的,于是他一寸一寸检查着洞壁上的每一处凹陷与每一条裂缝。可惜,忙乎了一夜之后,依然一无所获。 “呼……莫非当时娘亲传音让我回小岛,只是想让我在这隐世修炼?那‘想办法逃回去’又是‘回去’哪里呢?”失望的天逍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以前打坐冥想的平台。 因为这一靠,阵阵灰尘从平台侧壁扑簌簌地落下,天逍随意地一瞥,却发现了一处怪异。灰尘掉落后的台壁上,居然有一处颜色较深的地方。“这是什么?”他连忙凑近了仔细看,用手轻轻拂了拂灰尘,原来是一横的笔划!这台壁里面有字!天逍大喜,抽出天仇刀,按照当初雕刻《龙游身法》的方法在台壁上轻轻一刮,去掉了表层,露出了里层的真面目。 天逍大吃一惊,只见台壁内层刻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开头四个字稍大一些,天逍借着洞外晨曦微弱的亮光仔细一看,乃是“鹏、安、刀、典”四字。“《鹏安刀典》!这不正是娘亲指点我的刀法么?”天逍连忙继续往下读,可光线实在太暗,字又特别小,他只得靠手触来辨认字迹。“没错,没错,这正是《鹏安刀典》!原来娘亲早已刻在这台壁内层!”天逍激动不已,可转念一想,“不对,这台壁的宽窄有限,即便字迹再小也不可能刻得完啊!”他赶紧摸了摸台壁的右下角,果然,一句话只写了一半就没有了。 天逍将台壁的头尾两侧也削去了一层,可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莫非……?”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再着急,而是像从前一样,坐在台子上静静地打坐调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焰大陆 ()晨曦东晓,一缕阳光斜斜地射入山洞之中。 坐在石台上冥想的天逍睁开了双目,他在等待这个黎明。 跳下石台,台壁上的小字已经清晰可见。这些内容娘亲早已教过,天逍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之后,抽出天仇刀,按照以前雕刻《龙游》身法那样,用刀刃贴着台壁薄薄地刮去了一层。 “哈,果然如此!”天逍很兴奋。台壁里面还有一层,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刮掉的那一层正好衔接起来。“娘亲的刀法真是出神入化……”他心中不停地赞叹着。萧夫人究竟是何时刻下的,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看来《鹏安刀典》的篇都刻在台壁之中了。雕刻的顺序是从最内侧开始无疑,也就是说萧夫人是将刀典从尾至头倒过来刻的,刻完一层,就糊上一层石粉继续雕刻,这等精细的控制力着实令人佩服。 虽然《鹏安刀典》比不上《煜天刀典》,但却是娘亲传下的刀法,天逍决定暂居小岛一段时日,以记熟篇刀典。 天逍天资聪颖,记忆力卓绝,白日强记于心,黑夜默诵回忆,记牢一层上的内容之后就刮去,再记下一层。就这样,一个月之后,天逍将整个刀典记得滚瓜烂熟,石壁也被削去了足有半尺的厚度。 刮去最后一层,天逍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山洞。湿润的海风轻拂着脸庞,惬意无比。来到海边,碧蓝的星风海水清澈见底。他深吸了一口气,施展《龙游》身法,轻踩水面向着东方飞速前进。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 天逍玄力消耗大半,行进方式也由踩水变成了御刀飞行。待得玄力耗尽,他也没有停下冥想恢复,索性游泳前进。游累了就休息半日,恢复体力后继续向前。就这样游了一个多月之后,天逍终于望见了天边远处的那片灰白色。 那就是东海迷雾地带。 天逍一直很好奇,迷雾地带中究竟是什么情形? 迷雾地带的界限分明,灰白色的水雾仿佛一道上触天顶、下至海底的屏障。天逍回首向着青龙大陆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转身一头扎入了迷雾之中。从这一刻起,他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迷雾之中的视野很差,一丈开外就已经模糊一片。天逍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疲软,沉入了海中。他体内的裂空刀随即扩散出一阵玄力激荡,这股激荡直冲灵台,仿佛醍醐灌顶,震醒了他。天逍大喜,一切都如同当初黑刀祖师所言,凭借裂空刀内的玄气可以穿越东海的**烟雾。“海上朦胧一片,不如就在水下潜泳,乐得自在。”他心想。 如此潜游了数日,天逍的心头涌出一丝不安。海水中虽然比海面上视野好,可东海实在是太深了,向下望去,海水的颜色由蓝变黑,仿佛一个无尽的深渊,让人有些心怵。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正欲浮上水面之时,却发现极深处的海水中似乎隐约闪过一丝红光。 “那是什么?”天逍吓了一跳,连忙仔细盯着漆黑的深处寻找,过了片刻,果然,又有一点红光闪现,但明显不在刚才的位置。 “还会动?莫非是什么动物?**烟雾区域中难道会有动物?”天逍自己都感到怀疑。很快,他就否认了刚才的想法,因为在另外一处又亮起一个蓝色光点。 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凄冷的不安感,天逍向着光点的方向下潜。渐渐的,光点越变越多,但仅有红、蓝两色。三个,四个……直至连成一片亮光。 不知为何,这片漆黑中闪耀的亮光给天逍一种平和、安谧之感,他越游越近,最后终于看清,那些光点原来是一个个悬浮在海水中的“宝石”。 这种“宝石”的光芒并不刺眼,忽明忽暗,呈现圆形,通体透亮。天逍用指尖轻轻碰触了一颗红色的,那“宝石”飘悠悠地滑开了。他索性伸手将它抓住,触感非常奇妙,顺滑中带着一丝温润。他又抓了一颗蓝色的“宝石”,触感依然顺滑,但却有一丝清凉之感。“莫非这就是夜明珠?”天逍曾经听说过,夜明珠只产于两处,一处是山岩之中,另一处就是海底,“可这里并非是海底啊!真奇怪……” 天逍望着双手中一红一蓝两颗“宝石”,心生喜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被“宝石”美妙的光泽吸引住了。“先带两个走吧,以后再慢慢研究。”他心想。他将两个“宝石”揣入怀中,向上浮去。 在继续向东潜泳的过程中,天逍留意了一下海水深处,但没再发现有其他的亮光,似乎只有之前那片区域有漂亮的“宝石”。 又过了几天,天逍游着游着,眼前豁然开朗,晴空万里,白云飘飘。他惊讶地回头一看,迷雾就在自己身后不远。从进入迷雾地带后不到半个月,居然已经穿越了迷雾地带,还是游泳前进,当中还潜到海水深处耽搁了一些时间。据此估摸着一算,原来迷雾地带的范围也就一千里左右。 “这里就是‘天焰大陆’的范围了?”天逍有些不敢相信,可充斥于天地间的玄气却令他感到舒适无比。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玄气,体内的玄力运行速度也加快了一些。他继续向前游去,又过了一个多月,天边已经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天逍笑了,他知道,那是岛屿。海中已经出现了鱼的踪影,海底也迅速变浅。天逍加快了游泳的速度,他迫切地想要到未知的大陆上去游历一番。 正在 欣赏海底细软的白沙之时,天逍忽觉头顶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周身水响,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张大网紧紧地缠住了。他仔细一看,原来大网是由近乎透明的线织成的,难怪在水中难以察觉。他用力一拽,那网线不知是什么材质,坚韧无比,反而将手心给割破了。天逍想要抽出背上的魔刀斩断网线,不料他一动大网就缠得更紧了,连衣服都被切出一道道破口。不得已,他只好召出裂空刀,反手用锋利的刀刃将大网破开,终于逃脱了。 天逍看了看手心的伤口,好奇地触摸着破网,忽闻背后有人大喊:“天蚕网破了!天蚕网破了!” “天蚕网?原来是天蚕丝!”天逍恍然大悟,难怪大网如此坚韧。他正要回头看来者是谁,突然被人从背后掐住了脖颈提出水面,贴着海水向前“飞行”。 “好强!”天逍心中一惊,抓住他脖颈的人居然能提着他在水面健步如飞,境界必定不低。他的头不能动,所以无法看清此人的面容,只觉得此人力道控制得正好,自己并没感到脖颈处有什么不适。 不远处有一艘楼船,看来刚才那几声就是船上的人喊的。天逍被掼在船头上,正欲起身,脖子却被那高手踩住,双手被剪缚在背后,趴在船上动弹不得。 天逍的耳朵贴在甲板上,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从船舱走了出来。 “大小姐,不是妖鱼,而是这个人弄坏了天蚕网,我给您抓来了。”踩住天逍的人说道。令他惊讶的是,原来这位高手是位女子,看情形她的地位不如那位“大小姐”。 “嗯,我就说妖鱼的牙怎么会那么厉害。破坏天蚕网就是死罪,杀了他。”那位“大小姐”的口气轻描淡写,根本不把天逍的命当回事。 “区区渔网岂能比人命重要?再说我也不故意的,天蚕网在水中根本看不见,不能怪我!”天逍分辩道。 他的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脚。“大胆,竟敢对大小姐如此不敬!” “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哪里知道什么大小姐!”天逍有些恼怒地吼道,“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嗬,你胆敢冒入我西门家的海域之内,还敢说不认识我们?要想不死也行,你赔我一张天蚕网!”那位“大小姐”厉声喝道。 抓住天逍的那位高手禀报:“大小姐,天蚕网极其坚韧,一般的兵刃岂能切断?这厮莫不是其他家族的奸细?还是带回去细细审问为好。” “让我看看他的脸。” 天逍又被抓住脖子拽了起来,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几步开外站着四个人,都是女子。最前面的女子身穿绫罗衣,齐耳短发,眼睛不大,长得并不算漂亮,眼神冷淡,面容冷峻。她身后的那名女子也是类似的装束,长相也与前面那位女子有七分相像,但气质却完不同。她的眼睛很美,眼神也很温柔,好奇地打量着天逍,目光中还带着一丝天真。再后面的两人穿着朴素,一左一右站得笔挺,看来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你是哪个家族派来的奸细?到我西门家的海域里意欲何为?”“大小姐”的口气与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来这里游玩的。”天逍无奈,真是奸细的话,来大海里能干什么坏事?真不知这些人为什么这般警惕。 “游玩?哼,鬼才相信。说!你是不是南宫雪派来的?”“大小姐”提高了嗓门。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奸细!我不认识你们,更不认识什么‘南宫雪’。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被天蚕网缠住纯属意外,为了脱身我才不得已切断了天蚕网。在听到你们大喊之前,我连那网是由天蚕丝织成的都不知道。不信的话,我手上还有刚刚想要拉断天蚕丝而被割破的伤口呢!” 那位“大小姐”满腹狐疑地走到天逍身后,看了看天逍的手掌,果然,掌心有一道很新的伤口。 “这西平海是我西门家族的海域,海中布有‘天蚕网阵’,你居然不知道?”“大小姐”还是有些不信。 另外那位姑娘“扑哧”一乐:“姐姐,我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有谁真要行刺你的话,怎么会派个这么傻的来?竟然想用手扯断天蚕丝,结果还被苗姨给抓住,太好笑了。再说南宫姐姐也不是那样卑鄙的人。我估计啊,他就是个不知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大老粗,居然连南宫姐姐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也难怪他不知道这西平海的状况了。天蚕网固然珍贵,可咱家不是还有吗?看他这身破烂衣服,他怎么陪得起啊?还是放过他吧。”说完,那姑娘还对天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少给南宫雪脸上贴金!你就会帮那个贱人说好话!”“大小姐”略显恼怒。 看此情形,天逍心中猜测,那个叫做“南宫雪”的人应该与眼前这位“大小姐”地位相当。 “哎呀,哪有嘛。南宫姐姐以前不是救过我吗?她人不坏。再说你可是我的亲姐姐,我当然向着你啦!”那姑娘搂住“大小姐”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 “嘁,你呀,从小就爱撒娇!”“大小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推开了她。 “大小姐”再次踱到天逍身后,一把抽出了天仇刀。“嗯?”看到重剑形的刀鞘,她疑惑了一声。“噌”的一声拔刀出鞘 ,天仇魔刀深蓝色的光芒绚烂夺目,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之后,她连忙问天逍身后的高手:“苗姨,你看这刀是什么品质?” “应是极品无疑。” “你居然有极品魔刀?难怪能割破天蚕网了。说,从哪儿得来的?”惊讶于天仇刀的品质,“大小姐”更加怀疑天逍的身份了。 “是我娘传给我的。”天逍看到她手中的天仇刀时也有些吃惊,因为它一直是不发光的。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以前之所以不发光是因为青龙大陆只有天地灵气的缘故。 “你娘?你娘是谁?”“大小姐”继续追问。 天逍轻叹一声:“我娘也是我的师父,我只知道她的姓,不知道她的名。前不久,她……去世了。”他心头涌上一股哀伤,脸上的神情也表明这不是谎言。 “唔……那你为何要套个重剑剑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套个剑鞘遮掩,我怕遭人觊觎。”天逍胡乱答道。 “大小姐”微微一笑:“呵,这把魔刀归我西门家了。二妹,接着!”她将天仇刀抛给了身后那位姑娘。 那姑娘接住了魔刀,有些不安地说:“姐姐,这是人家娘亲的遗物,我们这样夺走不太好吧……”她一边说还一边看着天逍。 天逍也看着她,心想:“这姑娘的心眼儿挺好。” “这是用来抵偿他割破的天蚕网!叫你拿着就拿着!”“大小姐”喝斥道。 那姑娘吓得吐了吐舌头,对天逍略略颔首以示歉意。天逍也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苗姨”问道:“大小姐,那这人该如何处置?” “带回去细审。就算不是南宫雪派来的,也有可能是东方、北堂两个家族派来的。”“大小姐”下令道,“今日扫了兴致,我们回去!” “苗姨”用绳子缚住了天逍的手腕和脚腕,天逍这才看见了她的面容。身材微胖,个头几乎与天逍齐平,容貌虽不年轻,但风韵犹存。只是她与大小姐一样神情冷峻。 缚好天逍之后,她将天逍丢在了船头,进船舱去了。 楼船悠悠地向东驶去。天逍轻轻挣了挣,手腕立即传来一阵疼痛。“又是天蚕丝……”他叹了口气,仰望着渐入黄昏的天空,思绪万千。满心向往的天焰大陆新的旅程,却是起步于如此哭笑不得的开头。 天上的白云慢慢地向后飘去,天逍闭上了眼睛。 …… “醒醒!”腰上忽然被踢了一脚,天逍睁眼一看,是那位“苗姨”。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屑。此时天上已是繁星璀璨、皓月当空,原来天逍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被“苗姨”押下了船,跟随一些护卫装扮的人沿着一条小路前行,没过多久,远处就出现了一座庄园,院门下挂了两排硕大的灯笼,照得门前灯火通明。 来到庄园门前,天逍抬头一看,门楣上没挂任何匾额。进入庄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假山水塘、亭台楼廊,花草的芬芳扑鼻而来,轻风中的树叶沙沙作响。“原来那是个后门,这里是后花园……”天逍惊异于这座庄园的排场,连后门都那么大,庄园的主人必定身份显赫。 在此处,天逍与那帮护卫分开了,苗姨押送着天逍穿庭过院,最终来到一间大屋之中。跨进房门,他一眼就瞥见了白天船上的那两位姑娘,她们正一左一右盘膝坐在两个蒲团上打坐。听到天逍进来,两人也不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 天逍好奇地打量着房屋中的摆设,烛光点点,却不足以照亮宽敞的房间。墙壁雪白,没有挂任何装饰。房中没有桌椅,仅在地上放着三个蒲团,近处的两个已被两位姑娘所占,远处的那个空着,似乎很旧,应该是经常被人使用。 内墙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妇人。 两位姑娘起身,躬身行礼:“师父。” 那位妇人看上去与“苗姨”差不多岁数,只是着装更加朴素一些。她没有理睬两位徒弟,而是直接对“苗姨”说:“苗道友,你如此纵容两位小姐,可是在害她们。若是怠慢了修炼,老爷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当不起。” “原来在天焰大陆也用‘道友’这个称呼……唔,没错,大家都是修魔同道,是该叫一声‘道友’。”天逍心道。 “苗姨”淡淡地笑道:“两位小姐已经很勤奋了,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适当的松弛反而会让之后的修炼更专注。” 那位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对两位姑娘道:“魔宝大会就在眼前了,你们还有心思出去闲逛?” “师父,我们就是出去透透气,明天会继续好好修炼的。至于那个魔宝大会,我一点儿都不想参加。”那位心善的姑娘撅着嘴道。 “二妹!不许胡说!”“大小姐”斥道,“爹爹如此看中‘魔宝大会’,我们自当力以赴。不仅是为了你我的前程,还是为了咱们这一系!难道你想让西门燕她们继续骑在咱们头上?” 不知所以的天逍有些弄不明白,从那位“大小姐”白天的话来看,她姐妹二人也都是西门家族的人,那个‘西门燕’也姓‘西门’,但似乎与两人不合。‘魔宝大会’又是什么? 正当天逍胡思乱想之际,两位姑娘的师父却突然一步冲至面前,出掌击向了他的胸膛。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四大家族 ()那妇人当胸一掌袭来,天逍却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原来她只是一把抓出了天逍衣襟中的两颗宝石。 一红一蓝,圆溜溜的,被妇人托在手掌之上。 “这蓝元石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妇人喝问天逍。 “什么蓝元石?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知道。”天逍撒谎道。 不知为何,天逍察觉到那位“大小姐”愤怒地瞪了自己一眼。 “哐”的一下,天逍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被扇得眼冒金星,口中流血,咸丝丝的,一边的脸颊如同发面馒头迅速地肿了起来。 “小子,别以为你不说实话我就拿你没辙了。苗道友,把他先关起来,等老爷回来鉴别蓝元石的真假之后再做处置!” “好。”“苗姨”押着天逍向房外去。 “师父,那个红蒙石挺漂亮的,能不能给我啊?”背后传来“二小姐”的声音,这也是天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出了房门之后,苗姨直接一掌将他打昏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逍忽然感到一阵晃动,耳边响起小声的呼唤:“喂,喂!你醒醒!” 天逍昏沉沉地醒来,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位“二小姐”的面容。 来到天焰大陆之后遇到的这些人之中,天逍唯独对她抱有一丝好感。 “哈,你醒啦!”那姑娘欣喜道。 天逍有气无力地问:“我……这是在哪儿?” “嗯……这里是我们姐妹犯错时,罚我们思过的地方……”姑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她向天逍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这是清琼丹。”看到天逍不解的神情,姑娘解释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清琼丹是恢复玄力的丹药。” 天逍“咕噜”一下将丹药咽了下去,果然,丹药在肚中迅速化开,体内玄力在丹药的滋养下快速地恢复着。 “谢谢。”天逍对她点了点头。 她蹲在天逍面前,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天逍的脸微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莫名其妙地闯入天蚕网阵,还带着那么多宝贝……哎,你是不是从哪座大山或是哪座孤岛跑出来的?” “呃……”天逍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能说出实情,但也不想欺骗这位善良的姑娘。 看出了天逍的尴尬,那姑娘“咯咯”笑了一声:“不方便说的话我也不多问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你转过来,我替你松绑。” 在姑娘为自己解绑时,天逍好奇地问:“姑娘,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好人?”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咯。清澈、明亮的眼眸代表着这个人的内心也必然是光明、善良的。”那姑娘将背上的魔刀抽出,正是天逍的那柄天仇刀。她将解下的天蚕丝割断,散落在地上。 “喏,这把刀还给你。”姑娘用完之后,将魔刀插回刀鞘,递到天逍面前。 “你不想要极品魔刀?” “想,当然想,可我不想抢走别人的武器。对了,还有这个。”她又从怀里拿出那颗红色的“宝石”,塞到天逍的手里,“这些既然都是你娘亲留下的,对你一定很重要。很抱歉,那颗蓝元石在师父手里,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赶快走吧,你有这么多秘密,爹爹和师父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原来她问妇人要来这颗“红蒙石”是为了归还给天逍。 天逍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眼下并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他将刀套挎好,站起身来:“你私自放走我,没问题吗?” “没事儿,放心吧。”姑娘胸有成竹,“你跟我来。” 她推开了房门,带着天逍贴着围墙七弯八绕,最终来到一处偏门附近。 “你在这儿躲着,我去支开守卫。”姑娘小声叮嘱天逍。 她从暗处走出,清了清嗓子,门口的守卫连忙行礼:“见过二小姐。” “庄园都遭了贼,你是怎么看门的?”姑娘假意训斥。 守卫不解:“属下一直在这里守着,没人从此门进或是出啊!” “哼,我放在房里的红蒙石都被偷了,还不快去抓贼?”姑娘提高了嗓门。 守卫慌了神:“是,属下这就去找!”随即就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姑娘对墙根暗处的天逍招了招手,天逍奔了过去。 “你出门以后,钻入树林向东南方向一直走,遇到一条小河后再顺游而上,就是南宫家族的地盘了。” 天逍正欲跨出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拱手问道:“承蒙大恩,还不知道姑娘名讳,可否告知?” 那姑娘笑道:“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我姓萧,名叫……天河,萧天河。”天逍灵机一动,将“何天逍”三字倒置取谐音,恢复了自己的本姓。 “我叫西门瑞。切记,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后会有期。”姑娘一把将天逍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有两条小路,一条向东,一条向南,天逍按照西门瑞的嘱咐,猫腰钻进了树林,向着东南方行进。刚走没多久,背后就传来西门瑞的惊声尖叫:“救命啊!” 天逍趴在地上,从树木的缝隙中远远地望着那扇门。片刻之后,门开了,嘈嘈杂杂地涌出了一群侍卫,还有几道黑影从庄园内升起,沿着两条小路的方向疾飞而去。 天逍微微一笑,这必是西门瑞设下的脱身妙计,回想刚才她解开天蚕丝之后还故意用天仇刀切 断,也是为了营造成天逍自己逃脱的假象。他心中不禁赞叹:“真是个善良又机灵的姑娘!” 待得人散尽之后,天逍起身继续前行。 “萧天河……呵,听起来还不错。以后我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好了。” …… 南琅城,南宫府西部大城,紧邻西门府地境。南宫、西门两大家族关系密切,此地多有来往客商,是个繁华的去处。 萧天河初来乍到,一边感受着天焰大陆的民风,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南琅城内熙熙攘攘,小摊、商店中有许多青龙大陆没有的东西。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逛了几家店,发现此地的货币制度与青龙大陆无二,也是以金银为主,可惜从青龙大陆涉海而来时,他连一文钱都没有带。 虽然不用吃喝,可总要花钱买套衣裳吧。萧天河身上的衣物被天蚕丝割出许多破口,一路已经引得众多人注目了。另外,他还准备买一幅天焰大陆的地图。来到玄气大陆,毕竟得以修炼为主,所以寻一静谧之处乃是首要之事。 走着走着,前面一家店铺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店铺屋檐下挂着一面方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当”字。 当铺。萧天河摸了摸身上,除了一颗红色“宝石”之外,别无他物。 “红蒙石……西门瑞说我有许多宝贝,她师父又十分看中那颗蓝元石,想必这颗红蒙石也是珍稀之物,不如把它当了,也顺便问问此物有何用。”萧天河心想。打定了主意,他掀开当铺的门帘跨了进去。 “嗬!好气派的地方!”一进门,他就被当铺内奢华的布置震慑住了。琉璃晶盏,红绒毡毯,天花板上吊着花式宫灯,墙壁上画着青山绿水,宽敞的房间中左右各摆了两排宽椅,每两座中间都有一个高腿方几,每张方几上都放着瓷盘、茶碗、砂壶、檀炉。茶香芬芳,檀香冉冉,不似接待破落之人的当铺,倒像是接纳高朋胜友的酒楼。 四排宽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听到有人进来,纷纷侧目,看到萧天河衣衫不整的样子,又都摇头哂笑起来。萧天河有些纳闷,这群人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哪像是来典当东西呢? “客官,请问您要当什么?”一位掌柜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我要当这个。”萧天河拿出了红蒙石。 顿时,房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甚至还有几人发出了惊讶的叹声。 掌柜的眼睛睁得比红蒙石还要圆,难以置信地问:“红蒙石?您要当红蒙石?” 萧天河心中暗暗窃喜,看来这东西的确是稀罕玩意儿,于是装模作样地点头说:“是的,要求不高,平常价就行。” “哈哈!”“嘻嘻!”“嚯嚯!”“嗨嗨!”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前俯后仰,一个个捶胸顿足,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房内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莫名其妙的萧天河,还有一个就是一脸怒容的掌柜。 “臭小子,你是存心来找事儿的是吧?”掌柜恶狠狠地说。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难道这红蒙石不值钱吗?”他已经隐约猜到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只能给小孩儿当玩具罢了,给你一文钱我都嫌多!今天有贵客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给我出去!”掌柜不耐烦地说着,欲将萧天河推出门外。 “原来这么不值钱啊……”萧天河心中十分失望,又非常不解,为何西门瑞的师父要抢走蓝元石呢?难道蓝元石和红蒙石价值不同? “徐掌柜,不必如此。”最前面一排椅子上站起一人,身穿红色长衫,腰束金色鸾带,头顶素色包巾,背负刀套,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掌柜闻言,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看来此人地位不低。 “这位兄台,我方才察言观色,觉得你并非无事生非之徒。徐掌柜有得罪之处,我代他道歉。只是……这红蒙石虽不常见,但却是无用之物,若用做宝石又不够光洁美观。这样吧,若是兄台急需用钱,我给你便是。”那位公子谈吐优雅,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金子,递到萧天河面前。 “这……”萧天河有些犹豫。 “呵,天下任谁都有不顺落魄之时。放心,只是借予,并非施舍,兄台但收无妨。”那公子笑劝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必当奉还。”萧天河接下了金子。 客人中爆发出一阵赞美之言。“霆公子当真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啊!”“那当然,提起南宫家族的一干嫡传子弟,唯有霆公子最为慷慨,世人皆赞。”“今日一见,便知其风度翩翩。善举一行,便知其义薄云天。佩服,佩服!”…… 萧天河心中了然,南宫家族,来到天焰大陆之后已经听过好几遍了,想必是声名显赫的名门旺族。“原来是南宫霆公子,在下萧天河。公子慷慨解囊之恩,萧某铭记于心。”南宫霆面相和善,举止温雅,不禁让萧天河心生好感。 南宫霆连忙收起折扇拱手还礼:“我南宫家族家道兴旺,我又喜交天下英雄豪杰,区区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南宫公子谬赞了。英雄豪杰萧某可算不上,落魄之士而已。只是萧某尚有一问,红蒙石如此无用,那蓝元石呢?” 南宫霆十分惊讶:“原来萧兄果真不知?如果说红蒙石是世间凡品,那蓝元石就可称得上是天境至宝,若能远睹一眼也算是三生有幸啊。怎么,萧兄曾经见过?” “哦,那倒没有,我只是感到好奇,故而一问。”萧天河吓 了一跳,没想到蓝元石竟然如此珍贵,他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称自己见过。 “我曾闻言,早年间世上的蓝元石比现在要多。我南宫家的先辈有幸寻得数十颗,这才换来了南宫家族如今的地位。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可惜,这几十年来,蓝元石越来越少,鲜有现世的消息。”南宫霆道。 “唔……”萧天河点了点头。关于蓝元石与红蒙石,他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不过南宫家族的地位竟是用蓝元石换来的,足见其珍贵。此外,南宫霆所说的“另外三大家族”又是什么家族呢?看来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天焰大陆的格局。 “徐掌柜,去给萧兄拿一套干净衣服,再拿一副新的刀套来。”南宫霆吩咐道。 “是。”徐掌柜恭敬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泛起了嘀咕:“霆公子这是怎么了?竟对一个流浪汉如此客气。” 萧天河正欲称谢,南宫霆道:“萧兄,既然你我都是修魔同道,我就多问一句,你为何要将刀鞘打造得如此怪异?”他指的是重剑形的刀鞘。 萧天河回答说:“刀鞘仅为存刀之用,是何形状并无影响。” “话虽如此,只是此剑形刀鞘十分引人注目……呵呵。”南宫霆话没说,但明显话中有话。这也提醒了萧天河,在以刀为尊的天焰大陆,剑形刀鞘必定惹眼,保险起见还是换一换为好。于是他问道:“不知附近可有打造刀鞘的地方?” “不必寻了,我赠一个刀鞘给萧兄便是。”南宫霆十分大方。 徐掌柜从里屋拿了一套青衫,一副刀套出来,递给了萧天河。 南宫霆又邀请道:“萧兄,不知你是否有空与我去酒楼痛饮一番?” 萧天河正好想探听一下天焰大陆的状况,欣然同意。 一旁的徐掌柜却急了,连忙对南宫霆说:“霆公子,拍卖会还未结束,这样离去不太好吧?” 坐席中一人道:“徐掌柜,不必为难。霆公子既然有兴结友,我们改日再来便是。” 其他客人也随声附和,纷纷起身告退。当铺大厅内只剩下了萧天河、南宫霆与徐掌柜三人。 “既然他们都走了,我们就在这里饮酒好了。徐掌柜,去吩咐一下金玉楼,尽快备一套宴席送来。萧兄,里面请。”南宫霆用折扇掀起了门帘,客气地说。 出了房间后是一条长廊,两边是美丽的花园。园中有精致的假山,有修剪得整齐又美观的花草,清澈的水塘点缀着宽阔的庭院。萧天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左右观望,欣赏着难得的美景。南宫霆见状,微微一笑:“萧兄既然喜爱这花园精致,我索性陪你游览一番。” 萧天河连忙推辞:“不劳公子。只是萧某不解,南宫家势力显赫,公子与我地位相差悬殊,为何对我如此客气?” 南宫霆哈哈大笑,手腕一抖甩开了折扇:“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萧兄虽然外表落魄,其实不然。我的玄识较他人稍强一些。从萧兄一进门开始,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背上那柄魔刀散发出的强烈威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刀应属极品。” 萧天河惊讶无比,想不到南宫霆的玄识竟如此敏锐。“敢问南宫公子是何境界?” “不高,不高,仅是空冥前期而已。萧兄应该已是空冥后期境界了吧?无需诧异,我只是玄识灵敏,这与我修习的功法有关。”南宫霆解释道。 “不知南宫家族子弟是跟随哪个宗派修炼?”萧天河趁机打探讯息。 “宗派?”南宫霆面露疑惑,连连摇头,“宗派都是些无名之辈或是旁门左道之人创立的,岂能与我堂堂南宫家族相提并论?萧兄,恕我直言,你身带极品魔刀,境界却算不上很高,又似乎不谙世事,之前是否一直在隐秘之处静修?” 萧天河尴尬地拱手笑道:“的确如此。之前我一直跟随师父修炼,很少涉足江湖。此番乃是头一次出来闯荡,让南宫公子见笑了。我只知道四大家族,但详细情况并不了解,还望公子赐教。” “随我来。”南宫霆引着萧天河来到水塘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说起四大家族,天焰大陆几乎无人不晓。南宫,北堂,东方,西门,四大家族分别雄踞一方。另外,有林林总总若干家族分别与四大家族结盟,形成了如今的四方势力,统治着天焰大陆的‘外圈’。”南宫霆简要地描述道。 “既有‘外圈’,必有对应的‘内圈’,不知划分这内、外两圈的依据是什么?”萧天河好奇地问。 “看来萧兄当真对天下的格局一无所知。与‘外圈’相对的乃是‘内核’,并无‘内圈’一说。划分依据嘛,估计没人知道,反正自古就是如此。” 萧天河又问:“那‘内核’与‘外圈’的界限在哪里?” “‘内核’区域其实很小,不过方圆几百里,但那里却是禁地,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能进入。” 萧天河更好奇了:“为何是禁地?需要得到谁的允许?没有允许进入‘内核’地域又会如何?” 南宫霆也更诧异了:“萧兄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还好你没有冒然进入内核区域。那里是‘魔主’居住的地方,所以是禁地。想要进入内核区域,当然得得到‘魔主’的允许了。如果不得允许,不论是修魔者还是平民百姓,不论境界高超还是低微,也不论是故意硬闯还是无意冒入,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魔主……”萧天河心中默念。光从这个名称就能看出,此人必是个极为强大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同族相争 ()“霆公子,酒菜已在宴厅备齐。”正当萧天河打算进一步向南宫霆打听有关那位“魔主”的消息时,徐掌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南宫霆收起折扇:“走,萧兄,我们边吃边聊。” 萧天河跟随南宫霆沿着长廊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之中。这个大厅布置得与当铺的门厅一样豪华,房当中的圆桌上已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热菜冷碟,琳琅满目。 “萧兄,我不会饮酒,金玉楼的厨子知道我的习惯,一向是以茶代之。刚才我忘记叮嘱徐掌柜了,所以金玉楼并未备酒送来,还望见谅。”南宫霆一进门就客气地说。 萧天河连忙道:“无妨,我也不喜饮酒。清茶一杯足矣。” 南宫霆“哈哈”一笑:“如此甚好。金玉楼的菜肴可以称得上是这座南琅城,不,在整个南宫府也排得上号,萧兄莫要客气,请尽管品尝。” “你我本素不相识,却承蒙霆公子热情款待,感激不尽。如若公子有事需要萧某帮忙,萧某乐意效劳。”萧天河的这句话已在心中寻思了许久。南宫霆虽然为人豁达,但应不至如此客气,或许是有求于自己。另外,萧天河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能帮到南宫霆,等于是与四大家族之一攀附上了关系,这对自己以后在天焰大陆的生存是很有好处的。 南宫霆面露微笑,先给萧天河倒了杯茶,正欲开口,宴厅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萧天河扭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垂发至肩,细眉星目,朱唇玉颜,长得很是秀气。白色衣袍,配着红底金丝坎肩,拿金色绸带束了腰,显得十分干练。鲜亮的衣服昭示着她不凡的身份与地位,萧天河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也是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霆见到来人后一惊,慢慢起身,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那女子并未答话,而是先冲着萧天河点了点头,再转向南宫霆,面露微愠之色,嗔道:“你眼里哪有我这个姐姐?为了你我没少挨父亲责罚。挨罚之后还要到处找你,你倒好,躲在这里逍遥快活!” “嘿嘿,姐姐,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南宫家吗?我走时已留了字条,你看见了么?”南宫霆打着哈哈。 “哼,净是胡诌。要找人怎么不见你去深山老林,却在这南琅城吃喝会友?”那女子说着,又瞥了一眼萧天河。 “这下你可错怪我了。原来我打算去西门府的,在南琅城只是暂留休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他,就是我想找的人。”南宫霆将手搭在了萧天河的肩膀上。 “哦?”那女子上下仔细打量萧天河一番,拱手道:“我叫南宫雪。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南宫雪”,这个名字为何有些熟悉?萧天河细细回想,在西平海被抓住时,那位西门家族的“大小姐”曾经怀疑他是“南宫雪”派来的,莫非她口中的“南宫雪”就是此人? “在下萧天河,见过南宫姑娘。” “不知萧道友修炼是否超过三十五年?”南宫雪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萧天河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南宫雪。 “那萧道友是否加入了其他三大家族?”南宫雪又问。 “也没有。” “我代表南宫家族,诚心邀请萧道友加入我南宫家。”南宫雪向萧天河伸出了纤纤玉手。 萧天河有些惊讶,不知这所谓的“加入”是何意。 南宫霆拍了拍萧天河的肩,劝道:“萧兄,你就加入我南宫家好了,虽然在四大家族中我南宫家仅排第三,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南宫家的实力蒸蒸日上,蓄势已久,将来定能超越东方、北堂两大家族。” “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只需在‘魔宝大会’上代表我们这南宫支系出战即可。萧道友放心,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南宫家都不会亏待你的。修魔所需的物品,只要南宫家出得起,就一定不会吝啬。”南宫雪答道。 “这……”萧天河面露为难之色。在西门家被缚之时,他曾听过“魔宝大会”这一词。在大会上为南宫家族出战,看情形对手是其他三大家族的人,萧天河有些不情愿。至于修魔物品,他什么都不缺,因此并不在意。 “萧兄,你可能不太了解。魔宝大会是在南宫家主和诸位长老的监督下进行的,点到即止,是不可害人性命的。”南宫霆道。 萧天河问:“其他三大家族也会参加魔宝大会吗?” “不会。这是我南宫家族内部的魔宝大会,其他三大家族也会各自召开魔宝大会,我们互不干涉。” 萧天河点了点头,原来此“魔宝大会”并非西门家族的那个“魔宝大会”。 “这样吧,萧道友不妨先随我们回去,相关事宜会慢慢详细告知于你,到时萧道友再决定是否加入我南宫家。即便不愿意,我南宫家族也乐得多你一个朋友。”南宫雪客气得让人无法拒绝。 萧天河笑了:“我还有一问。你们并不知道我的详细身份,为何如此信任我?” “萧兄,姐姐也是我的师姐,玄识较我还要稍胜一筹。以你空冥后期的境界,又身负极品魔刀,正是我南宫家需要的人才。若是可 以的话,萧兄可以请你的师父也出山加入我南宫家族。南宫府掌管着天焰大陆的南部,地大物博,可供修炼的风水宝地不计其数,可任由尊师挑选。哎,说不定尊师隐修之处就在南宫府境内呢!不知尊师身在何处?”南宫霆越说越兴奋,能炼制极品魔刀的人,修为必定高超,说不定还是个擅长铸刀的大师,南宫家更是求之不得。 萧天河不愿多言,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家师……已经去世了。” “啊!抱歉……”南宫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想要安慰萧天河两句,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萧道友,请原谅小弟的鲁莽。我们这就动身吧。”南宫雪道。 “萧兄,我欠你一顿宴席。等回家后再好好招待你。”南宫霆向萧天河挤了挤眼。 萧天河跟随姐弟俩匆匆离开了当铺,出门后上了一辆马车,向着城东飞快地驶去。 出了南琅城之后,马车沿着东南方向的大路疾驰。萧天河忽然想起刚才南宫雪说过“我们这南宫一系”,遂问道:“南宫姑娘,不知南宫家族分为几系?” 南宫雪还未开口,南宫霆就抢着回答:“萧兄,我南宫家族子弟众多,一共分为三部共十二系。我家是属于桂溪部,南江系。” “桂溪部,南江系……”萧天河小声重复了一遍。 “萧兄,你该不会连‘桂溪’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吧?”南宫霆试探着问。 “恳请霆公子赐教。” 南宫霆夸张地说:“我的天呐,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你以前修炼的地方该有多封闭啊?” 南宫雪也好奇地望着萧天河。 萧天河苦笑一声:“不瞒两位,我师父也就是我的娘亲,我自打出生之后直至出山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别人,也不知道天下局势,见笑了。” 南宫霆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不,不,我没有任何瞧不起萧兄的意思,反而相当钦佩。能在一个绝对封闭的环境中修炼如此之久,这份心性我十分欣赏。” 南宫雪“咯咯”一笑:“如果你能有萧道友十分之一的耐性,你的境界也远不止如此。” “姐姐,你错了。人各行其道,总有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我已经按我的方式努力了,如今的境界我已经相当满意。”南宫霆满不在乎,“萧兄,‘桂溪’二字在天焰大陆可是闻名遐迩的,‘桂’乃‘丹桂’之‘桂’,‘溪’乃‘溪流’之‘溪’,‘桂溪’是一把绝世魔刀的名字。” 萧天河恍然大悟,当初黑刀祖师曾经说过,天焰大陆上流传着他早先铸造的十八柄绝世魔刀,原来其中一柄名为桂溪。“十八柄绝世魔刀的事我略有耳闻,不知桂溪刀排名第几?”萧天河连忙追问。 “排名第十七。我南宫家有三柄绝世魔刀,桂溪刀的排名最低。”南宫雪坦然道,“另外两柄分别是《魔刀榜》上排名第九的昆吾刀与排名第十三的霸天刀。昆吾、霸天也正是南宫家另外两部的名字。至于脉系之名,则是依照城名而取。我们南江系的主城正是南江城。” “那我们现在是驶向南江城咯?” “不是。南宫家族势力庞大,加之与各个附属家族通婚联姻,因此血脉众多。南江一系有许多支系,人数多到无法居于同一城内。南江城是南江系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我们这些小辈子弟则散居于桂溪部的其他城镇。我家这一支系居于南麓城。南琅城也是我们的势力范围,现在是由一个杨姓的附属家族掌管着。”南宫雪答道。 萧天河心中忖思:“原来天焰大陆的局势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四大家族内部脉系众多,和诸多附属家族之间关系纠结,权利必定分散。南宫家竟然有三柄绝世魔刀,实力不可谓不强,想必另外三大家族也差不到哪儿去。”萧天河觉得,目前的首要是得弄清楚四大家族之间的强弱对比。之前听南宫霆所言,南宫家在四大家族中排第三,但不知第一、第二分别是谁,比南宫家强多少。“不知南宫家与另外三大家族的关系如何?”萧天河问道。 “分分合合,尔虞我诈。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南宫雪回答得很是精辟。 南宫霆详细地解释说:“就目前来讲,我南宫家族与西门家族是结盟关系,东方家族与北堂家族是结盟关系,两两对立。以实力来说,西门家族最弱。因此族中许多长老反对与西门家族结盟,可族长却一意孤行,我们也没有办法。”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族长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摩透彻的?别忘记了,二十多年前,我们南宫家族还是最弱的呢,多亏了族长的领导,南宫家族的地位才上升了一位。”南宫雪道。 “嗯。实力上升了之后也使得四大家族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南宫霆点头赞同,“唉,要不是那几个附属家族从中作祟,南宫家本不必如此。 “有些小家族本就是墙头草,在四大家族的夹缝中谋取生存,怪不得他们。” 南宫霆撇撇嘴,冷哼一声:“要我说就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挑拨离间,否则我们也不会和北堂家族决裂。西门家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趁机狮子大开口,我怀疑根本就是他指使的。” “没有证据别妄下推断。家 主他深谋远虑,相信心中早有一番计划。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萧天河的问题好像问到了关键,南宫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来,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外人存在。萧天河则是听得云里雾里,理不清头绪。刚刚结识,也不好询问得太多,看来只能以后再慢慢了解。 忽然,车夫吹出一个急哨,马车停下了。 南宫雪掀开了车帘,疑惑地问:“怎么了?” 透过缝隙,萧天河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晃动着许多马匹的影子。 “哟,这不是雪妹嘛,怎么这么有兴致出来游玩啊?”一个令人厌恶的女声传来。 南宫雪跳下了车,车帘又垂了下来。只听南宫雪道:“见过秋姐姐,晖兄长。我是去南琅城找舍弟的,现在正要回南麓城去。” “哦?霆弟也在车中?为何不出来相见?”这次是一个男声。 南宫霆叹了口气,小声道:“萧兄,还请稍待片刻。”言罢,他也掀开帘布跳了出去,向来者行了礼。 “霆弟,你我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快一年不曾见了吧。不知你的刀法修炼得如何了?不如我们切磋切磋吧。”那男声又道。 “我的刀法岂能比得上兄长?兄长就不要再为难小弟了。”南宫霆似乎在隐忍。 “哈哈,这是哪里话?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你我都三百余日未见了。让我看看你的刀法有何长进!”“噗通”一声,看来那人跳下了马。 “就是啊,霆弟你和晖哥先切磋,过一会儿我再和雪妹较量一番。”又是那个讨厌的女声。 萧天河轻轻皱了皱眉头,对这两个无礼之人,他没有半点好感。不过从几人的称谓来看,他们应该也是南宫家族的子弟。 “兄长,这里是道路,又不是演武场,比武切磋会妨碍到别人的,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南宫霆道。 那男子却忽然提高了嗓门:“南宫霆!我好言好语,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莫不是怕输得惨了被路人耻笑?” 南宫霆终于忍不住了:“南宫晖,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你别以为进入空冥后期就可以随意欺负别人!遇到洞虚前期的威兄长和艳姐姐他们你还不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噌”的一声拔刀响,南宫晖轻蔑地说:“臭小子,你少拿南宫威的名字来吓唬我!你不提他便罢,一提他我更来气!就冲着你刚才对我的大不敬,我今天就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南宫雪急了,连忙挡在南宫霆身前,拱手道:“晖兄长,霆弟年轻气盛,口无遮拦,最近修炼又不太顺利,心情不好,故而出言不逊。还望你看在同族的份上,莫要同他计较……” “雪妹,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劝你还是赶快让开,免得我出手捏拿不准伤了你。”南宫晖冷声道。 “哈哈,要是晖哥一不小心破坏了你如花似玉的容貌,你可就和你娘落得一样的下场喽。”南宫晖身后的一干人中,传出一句阴阳怪气的笑声。 南宫雪脸色一沉,跨步冲了过去,对着那人使劲抽了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声传来,萧天河在心中暗道一声:“打得好!” “我告诉你,我娘再怎么落魄也是南宫家的媳妇,还轮不到你这个仰人鼻息的喽来讥笑!”南宫雪也动了怒。 “南宫雪!你竟敢对我的人动粗?你难道不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南宫秋喝道。 车里的萧天河摇头笑了笑,这南宫秋说话真没水准。 “呵,你说得没错,他就是条狗,南宫家族就是主人!主人打自家不听话的狗,天经地义!”南宫雪反唇相讥。 “你!”南宫秋果然没话说了。 “秋妹,还嗦什么?她姐弟二人对你我如此无礼,今日定要以家规处置!”南宫晖怒道。 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南宫晖还真是不要脸,正的说成反的,黑的说成白的。 这一声笑引起了南宫晖的注意,他没想到车内居然还有一个人,于是对着马车吼道:“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偷笑?给我滚下车来!” “萧公子,你不要下车!老赵,快驾车赶回南琅城去!”南宫雪急切地说,“南宫晖,车中之人是我姐弟结识的凡人好友,不是修魔者,你不要为难他!”善良的南宫雪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而将萧天河卷进来。 马车夫老赵早就吓得哆哆嗦嗦了,得令之后立即调转车头。 “嘁,区区一介凡人,还当成是好友?他胆敢笑我,今日必取其狗命!”南宫晖脚下一蹬,举刀飞身向马车砍来,他要将萧天河连人带车劈成两半。 “小心!”南宫雪与南宫霆一起高声喊着,欲追来阻挡却是来不及了。 萧天河毫不客气,抽出天仇魔刀从马车中破厢而出,正迎着南宫晖下落的刀刃向上削去。 南宫晖吓了一跳,他真以为车中坐的是一个普通人,出招时也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天仇刀锋狠狠切入了南宫晖的魔刀之中,随着萧天河手腕轻轻一转,南宫晖的魔刀断成了两截。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主人就这副德性,难怪狗也那般无礼。”萧天河冷冷地笑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匠之名 ()“你……你好大的胆子!”南宫晖惊异万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中品魔刀居然被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给切断了! 南宫霆拍手大笑:“哈哈,好,好!南宫晖,萧兄是我们的好友,与你无冤无仇,而且我们都看见是你动手在先,于情于理都是你不对。现在你欺人不成反被人毁了兵刃,无话可说了吧?” 南宫雪惊讶之余也有些不安,惊讶的是萧天河竟有如此胆略与本事,不安则是因为如此一来就同南宫晖结下了梁子。 “把他给我抓起来!”南宫晖一挥手,一群手下立即抽刀下马围了过来。 萧天河临危不惧,冷眼环视着这群虎视眈眈的人。 南宫霆急了:“他是我南宫家的贵客,我看你们哪个赶动他!” “尽管动手,凡事有我给你们担着!给我杀了他!”南宫秋尖锐的嗓音听着格外刺耳。 这群人中,境界最高的也就是空冥后期,萧天河修习绝妙的《龙游》身法,自忖脱身是没有问题。可看南宫晖、南宫秋对南宫雪、南宫霆恶劣的态度,萧天河怕自己走了两人会吃大亏,心中冷静地分析:“按理,这群喽是不敢对南宫家的人动手的,所以尽管南宫雪与南宫霆不是南宫晖与南宫秋的对手,但好在我刚才已经毁了南宫晖的兵刃。看来在目前的状况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我吸引住一干喽,给南宫雪姐弟制造机会逃走。” “统统给我住手!”南宫雪大喝一声,“南宫晖,我警告你,刚才我已经通知了师父,他片刻就能赶来,到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喽们不敢动了,纷纷望着南宫晖。 南宫晖气得脸色铁青,南宫雪的师父护短是出了名的,他们也就敢趁着南宫雪的师父不在时欺负欺负她姐弟二人,再倚仗南宫家子弟的身份将事情平息。其实一般对于同族子弟之间的争斗,家族中的领导者们也不会太当回事。 “我们走!”南宫晖恼怒地喊道,拾起断裂的魔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萧天河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走着瞧!” 对于这种恶劣之辈的威胁,萧天河然不当一回事。 随着南宫晖与南宫秋带着一干喽离开,这场同族相争风波暂时平息下来。 “姐姐,原来你带着传讯石了啊,为什么不早点通知师父?也省的麻烦了!”南宫霆道。 南宫雪瞥了他一眼:“我是骗他们的。传讯石如此珍贵,师父怎么可能给我?何况我出城只是为了找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等你回去,师父肯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南宫霆吐了吐舌头:“被师父教训也比被那几个人渣欺负强!这次多亏了萧兄,给我们出了口恶气。萧兄,刚才你切断南宫晖的魔刀时,我心里真是太痛快了!啧啧,不愧是极品魔刀,就是厉害!” 萧天河说:“我也是气不过才出手的。刚才你故意说出南宫晖的境界,也是想让我动手帮你吧?不过他们缘何如此无礼?对同族子弟居然还这般盛气凌人。” “这可说来话长了。南宫家就是因为势力太大,各部、各系甚至各个支系之间的关系才错综复杂,等回去后再慢慢告诉你。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御刀飞回去吧,免得再生事端。老赵,你自己驾车走吧。”南宫雪吩咐道。 三人御刀升空之后,向着东南方向朦胧的城郭飞去,那里就是南麓城。 “南宫姑娘,不知你可认得西门瑞?”萧天河问。 南宫雪笑道:“萧大哥,你有如此胆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与霆弟的至交好友了。以后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姓名。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也可以报上我姐弟二人的名讳,毕竟大多数人会忌讳南宫家族的势力。西门瑞妹妹我认识,只是许久不曾见面了。怎么,你也认识她?” “实不相瞒,我之前无意中闯入了西门家的西平海域,被天蚕丝网给缠住了,不得已用极品魔刀毁之,结果被西门瑞的姐姐给抓了回去,最后就是她偷偷放我走的。在被缚期间,我曾听她姐妹二人提起过你的名字,故而有此一问。”萧天河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南宫霆道:“萧兄你可真是厉害啊,居然闯入西门家的禁地西平海,还毁了宝贵的天蚕丝网,难怪西门珏要抓你回去了。不过西门珏应该没说我姐姐什么好话吧?” 原来西门瑞的姐姐叫西门珏。 “的确,西门珏好像对南宫妹子颇有微辞,不过西门瑞倒是替南宫妹子说了些好话。那两姐妹的秉性相差太多。” 南宫雪无奈:“其实西门珏的心眼儿并不坏,我与她的不合源于早年间的一场误会,不提也罢。” “对了,南宫妹子,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天焰大陆的格局如此规整?四大家族的姓氏都是复姓,还分别带有‘东、南、西、北’四字,又恰巧与占据的地方相符,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据说我们家族以前并不姓‘南宫’。这个复姓是第一代魔主赐予的,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南宫雪答道。 “第一代……那现在这位魔主是第几代?”萧天河又问。 “是第十二代。我们到了,降落吧。”南宫雪道。 萧天河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可 眼下只好暂时作罢。三人收起魔刀,进了南禄城。 南麓城的繁华程度丝毫不差于南琅城,一路上,南宫霆兴奋地给萧天河介绍这介绍那,南宫雪大多数时间都在旁边听着,偶尔补充几句。没过多久,三人来到了位于城西北的南宫苑,这里就是南宫雪姐弟的家。 南宫苑很大,南宫雪把萧天河安排在一处僻静的偏院,然后带着南宫霆匆匆去见他们的师父了。 萧天河在小院中逛了一圈,房间不多但足够居住,房内摆设虽不奢华但样样不缺。房前还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一角是一棵大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空地之外是草木丛生的花园,通过穿梭于花园中的曲折小路才可到达外面的庭院。 “‘曲径通幽深几许,别有洞天一线开。’”萧天河在空地上活动着筋骨,口中随意念着诗句。此处的景致让他回想起小时候在云暮山庄的生活,那里也有空地,也有绿树碧草,也有石凳石桌。触景生情,他沉浸在回忆之中。何云暮、李玉茹、李原啸、余瑞江、花千雪……一个个熟悉而又有些疏远的面容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如今这些人都已阴阳两隔。韩明飞、唐君荷、天遥、朱晓敏……这些胜似亲人的同伴也不知近况如何。萧夫人、萧立英,两道身影让萧天河心中一痛,修练刀法的兴致溃散,他从未感觉如此乏力过。环视一眼幽静的庭院,进屋,闭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努力想要摆脱忧伤的心境,却发现只是徒劳。朦胧中,仿佛觉得青龙大陆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似乎已经忘却了大陆上的一切,而眼前陌生又复杂的天焰大陆则一直处于云雾迷蒙之中,很难让人感到心安……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对新大陆的疑惑,萧天河沉沉地睡去了。 …… “嘭、嘭、嘭”。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唤醒。房外已经没有阳光,屋中一片昏暗。 敲门之人的倩影被月光投射在扇上,萧天河已知来者是谁了。 “南宫妹子,我睡了多久了?”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果然是南宫雪,只不过,与之前的那个南宫雪不太一样。 青丝秀发,轻罗细纱,少了一丝英武,多了一分婀娜。 “萧大哥,在南宫府可以称得上是‘南宫妹子’的人数不胜数,光在此处的南宫苑就有十几位,不知你称呼的是哪一位?”南宫雪笑着调侃。 “当面唤己不知省,切记莫问眼前人呐,呵呵。”萧天河伸着懒腰。 南宫雪歪了歪脑袋,看她那有些疑惑的眼神,似乎是没明白萧天河信口所言的诗句。 “雪妹,你拿的什么?”萧天河注意到她怀中捧着两本书册。 “这本是历代魔主的简单资料。这本上则记载着我南宫家族的大略族谱,你可以先看一看。”南宫雪似乎很喜欢“雪妹”这个称呼,笑靥如花,“萧大哥,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一天半了。” “什么?这么久?” “嗯,可能你最近太辛苦了吧?我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都来看过你,见你始终在闭门休息,就未敢打扰。今晚一来是给你送书,二来是邀请你赴宴,爹爹和师父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如此客气,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哪儿的话,爹爹和师父听我讲述了和你结识的经过,对你颇为赞赏,都很想见见你。这接风酒宴,你可不能推辞哟。”南宫雪伸出手指晃了晃。 “长辈盛情邀请,令我受宠若惊,怎敢推辞?我们走吧。”萧天河正了正衣襟,跟着南宫雪穿过空地步入了花园。 “对了,霆弟他情况如何?受罚了吗?”萧天河问道。 “呵呵,这自然是免不了的。就以师父那个火爆脾气,不听话怎么会有好果子吃?不过念在因为他才结识了你,所以师父罚他面壁思过一天也就完事了。” “一天?这不等于没罚么?你们的师父可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到底还是心疼徒弟。” 南宫雪扭头望着萧天河,抿嘴笑道:“你不了解,霆弟是最坐不住的人了。对他来说‘面壁一天’已经是很重的责罚了,方才刚刚放他出来,一直在那儿吵吵着‘快闷死了’呢。后来听说要请你去赴宴,他才住了嘴。” “哈哈,原来如此。”萧天河也乐了。 出了花园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另一处小院。院中的仆人们正陆续往房间内端酒送菜,灯火通明的房中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南宫雪小声道:“我师父的脾气有些古怪,如果有让萧大哥觉得别扭的地方,还望海涵。” 萧天河点了点头。两人推门而入。 房中摆设很朴素,仅在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看来南宫苑的主人生活得很简朴。想想也是,修真之人,对凡物大多无欲无求。厅中一张长桌,桌前已落座了三人,上首一位是面容和蔼的中年人,右侧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左侧那人正是南宫霆。 见到萧天河,南宫霆兴奋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萧大哥!” “萧大哥,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家父南宫栩,那位是家师张东正。爹爹,师父,这位就是萧天河。”南宫雪道。 “晚辈萧天河见过南宫 前辈,张前辈。”萧天河拱手行礼。 “呵,萧公子快请入座。我……”南宫栩的话还未说完,那张东正突然一挥手,“噌”的一声,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魔刀。炫目的蓝光,正是萧天河的天仇刀。 萧天河心头一惊,就刚才一眨眼的瞬间,张东正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取走了自己背上的魔刀,绝对是个高手! 张东正细细打量着天仇刀,边看还边频频点头咂嘴。 南宫栩显得有些尴尬,对萧天河点头示意他先坐下,而后对张东正说:“张先生,你这样冒犯客人可不太妥当啊。”说完他也一挥手,张东正手中的天仇刀已经被他夺了过来,交给南宫霆还回了萧天河手中。 “这南宫栩的修为也不低……”萧天河心中暗暗赞叹,收起了魔刀。 “萧公子,我生平就喜铸刀,见到如此极品的魔刀就如同丢了魂一样,你别介意。”张东正客气地说。 “无妨。日后可借与前辈仔细研究。” “哈哈,好。由此小事就足以可见萧公子心胸豁达,甚合我意。我张东正先干为敬!”他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当由小辈先敬才是。”萧天河连忙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心想:“这张东正还真是乱来,宴席的主人是南宫栩,他只是陪客,哪有不看主人自己先敬客人的道理?再说他是长辈,我是晚辈,这礼数都乱套了。南宫雪说他脾气古怪,果然不假。” 可看看南宫栩,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似乎对张东正不合时宜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了。 “来,都动筷子吧。萧公子,酒菜有些清淡,不知是否合你胃口?”南宫栩微笑道。 “我正喜爱清淡口味。从南宫苑的摆设来看,南宫前辈应是个‘淡泊名利,宁静致远’之人。” “修魔之人,自然不在乎名利那些浮华的东西。萧公子,听霆儿说你是空冥后期的境界?不知你修炼了多久了?”南宫栩问道。 “我自幼跟随母亲修炼,已经三十二年了。资质愚钝,不值一提。”萧天河故意把修炼的年数加大了十年,谦虚地回答道。 张东正撅了撅胡子:“小兄弟,刚三十二年就修炼到空冥后期,这还算‘资质愚钝’?那有人修炼了三十一年才达到空冥前期,是不是该羞愤得自杀了?”说着,他还用眼角瞥了南宫霆一眼。南宫霆低头只顾吃菜,装作没听见。张东正又不满地哼了一声,继续说:“为人谦虚是好,可谦逊过头了反而会变成炫耀,在我听来,你刚才那句话就是在恃才傲物,是在嘲笑修炼速度慢的人!另外,修炼过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得稳扎稳打才行。对于令堂指导你的修炼方式,我可是不敢苟同啊!” “真是让人无语……这老头儿的脸色咋说变就变呢?还是为了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事……”萧天河心中暗暗抱怨,口中还得解释:“前辈教训的是,娘亲教导我为人要谦虚谨慎,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真没有嘲笑别人的意思。此外,我在修炼时几乎不与外界接触,这个修炼速度究竟是快是慢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唔。尽管令堂的教导方式我不赞同,可我不得不承认,令堂绝对是一位铸刀的高手。刚才借刀稍微一看,虽不知详细,但已可知其铸造者的技艺惊人,着实令老夫钦佩不已。”张东正赞叹道。 南宫栩惊喜地问:“哦?当真如此?与先生相比又如何?” “呵呵,”张东正边笑边摇头,“区区萤火岂可与朗月争辉!以萧公子母亲的这等铸刀水准,恐怕在整个天焰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来!拿我的水平与她相比,实在令我无地自容呐!” “啊!”南宫栩蓦地站起身来,眼神中充满着兴奋的亮光,“先生如此一说,那萧公子之母的铸刀水平应该不比东方家的屠令春、西门家的邓先觉差咯?不知比起北堂家的杜怀柔又如何?” 萧天河心想:“屠令春,邓先觉,杜怀柔,这都是些什么人?”他不知道,这几人其实都是天焰大陆闻名遐迩的铸刀大师。 南宫雪与南宫霆听了张东正的赞扬,都住了筷,一起吃惊地望着萧天河。 “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是整个天焰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来,从、古、至、今!”张东正一字一顿地说完,夹了口青菜若无其事地嚼了起来。 “咯吱,咯吱……”酒席上只能听见张东正清脆的咀嚼声。 南宫雪与南宫霆惊呆了,另外三大家族那三位铸刀大师的名号他们可是如雷贯耳,想不到萧天河母亲的铸刀水准居然这么高! 南宫栩兴奋得身躯都在微微地颤抖。许久,他压抑着激动,平声道:“先生,你可真是没有吝惜赞美之词啊!” “咕噜”,张东正咽下了口中的菜,慢悠悠地说:“屠令春与邓先觉的水平差不多,比杜怀柔稍逊一筹。南宫家买下的那柄由杜怀柔所铸的极品魔刀我也见过,还仔细地把玩过,也就那么回事。在我看来,比萧公子的母亲还是差了许多。” “那岂不是可以同古代的铸刀神匠阮元迪、贾万钧、叶丛云相媲美了?”南宫栩又道出了三个名字。 当听到“叶丛云”三个字时,萧天河不禁心头一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盛情相邀 ()如同青龙大陆有铸剑大师一样,天焰大陆也自古不乏铸刀名师。但真正称得上“神匠”之人,在天焰大陆的历史中也不过三人而已:“金鼓齐鸣”阮元迪,“一气呵成”贾万钧,还有“游龙惊凤”叶丛云。 阮元迪,一生之中铸下极品魔刀不下百柄,其中高品质的极品魔刀足有四柄。要知道,只要达到大乘境界就可以铸出极品魔刀了,但“极品”这个范围太过宽泛,因此人们把最高品质的极品魔刀称为“超极品”,也就是超过极品的意思。超极品魔刀可是仅次于绝世魔刀的存在,即便是铸刀大师,穷其一生也难以铸出一柄。而阮元迪居然在大乘期之后不到百年的修魔岁月中铸出了四柄,这份佳绩足以名垂青史。至于“金鼓齐鸣”的称号,乃是因为他铸造刀胚时必定先以平常的铸铁之法锻打一番,一则单调的敲打可以稳定心态,二则多一道工序可以更好的去除材料中的杂质。他锻打之时一手敲打材料、一手拉扯风鼓,如此得名。 贾万钧,同样也是一位传奇式的铸刀巨匠,因在洞虚境界就铸出极品魔刀而闻名于世。他不仅是铸刀的奇才,也是一位修魔的天才。只可惜,后来由于卷入江湖恩怨之中,还未修炼至渡劫境界就被仇家杀了。从洞虚后期铸出第一柄极品魔刀开始,直至大乘中期陨灭,贾万钧一共铸出极品魔刀数十柄,其中包含两柄超极品的魔刀,这等超绝的铸刀水平丝毫不在阮元迪之下。“一气呵成”的名号则是形容其铸刀过程的迅速。 叶丛云,是三位传奇铸刀神匠中身份最神秘、脾气最古怪的一位。虽然她拥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铸刀技术,但却极少铸刀。据传,她一共只铸造了两柄魔刀,一柄自己使用,另一柄赠予了弟弟,姐弟二人也凭借高超的修为与这两柄超极品的魔刀而叱咤天焰大陆。当时,求她铸刀的人可谓络绎不绝,但无论求刀者给出多么优厚的报酬,叶丛云只是一个不允。后来,在仙魔大战爆发前不久,叶丛云姐弟与诸多修魔高手一起消失了,绝非渡劫成功破空而去,也必定不是渡劫失败而身陨,就仿佛一夜之间从人世蒸发一样,不知所踪并且从未回还。这是天焰大陆自古以来最大的谜团,至今无人知晓其答案。至于叶丛云的铸刀水准究竟如何神奇,也只存在于人们的传闻之中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她自创的《龙游》身法极为精妙,人赠称号“游龙惊凤”,只可惜,这绝妙的身法与那神奇的铸刀技术都随着叶丛云的消失而失传了。 在萧天河的接风宴上,南宫栩兴奋地提到了这三位铸刀神匠的名讳,激动地等待着张东正的评价。 “这我就不敢断言了。”张东正摇了摇头,“三位神匠生活的年代距今太过久远,阮大师与贾大师留下的极品魔刀大多在长年的你抢我夺中损毁或失散了,仅存的几柄也被拥有者存藏起来,我是没有见过。至于叶大师就更不用说了,她在世的时候连四大家族的格局都没有形成,她铸造的两柄魔刀也早已不知所踪。有时我甚至怀疑,她是果真有惊世的铸刀水平还是人云亦云地被夸大了呢?罢了,不管怎么说,对一位过去的渡劫高手妄加揣测也是件不太合适的事。” 南宫栩慢慢坐下了:“的确如此。不过先生是如何断定,萧公子母亲的铸刀水平在屠、邓、杜三人之上的呢?” 张东正放下筷子,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悠悠地说:“从三点即可以断定。第一,材料;第二,手法;第三,时间。”说完,他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好像在卖关子。 南宫栩自然晓得,这是张东正的老毛病又犯了,喜欢听别人说些恭维的话。“萧小兄弟,我方才没看仔细,可否再把魔刀借来一观?”南宫栩对萧天河客气地说。在得知萧天河的母亲是位铸刀高手之后,他把对萧天河的称呼也从“萧公子”换成了“萧小兄弟”。 萧天河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凝视着桌面出神。 “萧大哥?”南宫雪轻轻推了他一把。 萧天河从深思中回过神来,问南宫栩道:“南宫前辈,不知那三位铸刀大师所铸的最高品质的魔刀都叫什么?” “阮元迪铸出了四柄超极品魔刀,我只听闻其中两柄叫做‘龙牙’、‘犬神’,其余两柄不知。贾万钧所铸的两柄超极品魔刀我只知道其中一柄名叫‘五色’。至于叶丛云,她一生只铸造了两柄魔刀,一曰‘拔山’,一曰‘盖世’。萧小兄弟,可否将魔刀再借一观?”南宫栩再次问道。 萧天河舒了口气,他想的果然没错。那位传奇的铸刀神匠叶丛云,就是自己的娘亲萧夫人!当初娘亲弥留之际没能说完自己的名字,如今萧天河终于知道了,原来娘亲在天焰大陆如此出名!回想当初在海中小岛上修炼之时,萧夫人曾经说过:“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当初萧天河还以为那是一位落魄刀魔为了仅存的尊严而稍微自傲的夸口,原来娘亲所言非虚,在十八柄绝世魔刀还没有出世的 那个年代,她所铸的两柄超极品魔刀绝对是兵刃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 “抱歉,刚才听到前辈把我母亲与三位铸刀神匠相比,走神了。”萧天河抽出天仇魔刀,双手递了过去。 “我对张先生的评价亦感到十分震惊。”南宫栩接过魔刀,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个遍,还用手指弹了弹刀身,侧耳仔细听着轻微的回声。张东正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宫栩的一举一动。 南宫栩略显疑惑:“先生,恕我鉴别水平不高,但是在我看来,这把魔刀也算不得是超极品的魔刀啊!甚至在极品魔刀中也不算是很高的档次。” “呵,谁说这柄魔刀是超极品魔刀了?论品质,这柄魔刀充其量也就和你那柄差不多。关键不是看表面,而是透过表面看其内涵。”张东正捋着胡须,摇头晃脑。 “先生乃是铸刀的高手,我的鉴别水平自然不可同先生同日而语。恳请先生赐教。”南宫栩笑道。其实他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而言,为了引出后面奉承张东正的话。 果然,张东正等的就是这句“恳请赐教。”他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侃侃而谈:“我先说第一点材料。要评定一个人的铸刀水准,不能光看其成品的品质,还要看材料的品质。以同样品质的良品魔刀来说,如果给一个铸造者最顶级的材料,区区铸出一柄良品魔刀,那此人在铸刀方面肯定是个废物,因为他浪费了极佳的材料;反之,如果给一个人较差的材料,他却可以铸出一柄良品魔刀,那他照样堪称是铸刀大师。你们看这柄魔刀”他从南宫栩手中将天仇魔刀拿了过来,“材质很容易辨认,都是在天焰大陆十分易求的材料,即便是其中最珍贵的一种,也是可以稍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就可以搜集到的。但萧公子的母亲却以这般平凡的材料铸出一柄极品魔刀,这就令人钦佩了。如若换做是我,用这些材料能铸出一柄中品魔刀就算不错了。” 众人都频频点头,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张东正见状更得意了,晃了晃两根指头继续往下说:“再来说第二点,手法。‘手法’一词涵盖的范围太广,这里我仅是指淬炼这一方面。仔细看一看,这柄刀的材料并不是初次锻造,也就是说,此刀是由已经铸好的刀具再次回炉炼制而成的。萧公子,我说得可对?” 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的了,南宫栩将目光投向了萧天河。 “前辈好眼力!的确如此,母亲没有搜集到好的材料,就将几柄良品仙……嗯……良品魔刀熔毁,重新铸炼成两柄极品魔刀……” “哦?还有另外一柄?那柄现在何处?”张东正追问道。 萧天河差点儿说出了“仙剑”一词,幸而及时打住了,不过慌乱间还是犯了个错,说出了还有另外一柄魔刀的秘密。 不过还好,天仇刀与天杀刀并非超极品的魔刀,算不得十分珍稀之物。萧天河稳了稳心神,以悲伤的口吻回答:“另一把刀已在娘亲与仇家的战斗中损毁了,娘亲也被仇家害死了。” “唔,抱歉,提及了你的伤心事。” 南宫栩问:“先生,我不解,这一次铸造和熔毁后再次铸造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当然有。铸造时最忌讳的就是中断,不仅影响铸造者的心态,还影响了材料的品质。经过别人提炼铸造后的材料,回炉后再次铸炼之时,材料的品质会下降许多,更何况还要将数柄材料不尽相同的魔刀再次提纯,仅凭这份技艺,屠令春、邓先觉还有杜怀柔他们就差得远了。”张东正解释道。 南宫栩点了点头:“确实,屠令春他们三人铸刀时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几年,从未听说当中曾经间断过。现在想来,难怪贾万钧大师号称‘一气呵成’呢,看来铸刀也是个一鼓作气之事。” “最后一点,时间。屠令春等人铸造较好的魔刀所耗的时间,一般都在三个月以上。要铸极品魔刀,那就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还不一定能成功。可从这柄回炉而铸的魔刀来看,从熔炼那一刻开始到成刀,所用的时间最多也就十天而已。啧啧,真是厉害啊!”张东正赞叹道。 南宫栩大吃一惊:“先生,你连铸造消耗的时间都能看得出来?” “别的刀我不敢说,这柄刀我估计得应该没错。要知道,熔炼材料时并不是时间越长就越好,不管任何材料都有个最佳铸造时机,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材料的品质只会越熔炼越差。所以真正伟大的铸匠,在铸造前不仅要充分考虑到各种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还要有能力把握住那个时机,将各个材料都锻打到最纯净的状态才行。所以这就要求铸刀者有相当高深的修为以及十分高超的技艺。这也是在寂灭境界就能铸造出极品魔刀的贾万钧神匠之所以闻名遐迩的原因。像屠令春他们,即便知道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也无法将材料淬炼到适合铸造的状态,因此他们退而求其次,放弃最佳时机,只追求材料纯净,所以才有了‘数月’甚至‘数年’铸一刀的情形。”张东正滔滔 不绝,给几人讲述着铸造方面的知识。 “我大致明白了。铸造此刀的材料最佳时机在熔炼后十日左右,所以师父敢于定论铸造时间就在十天内,是这样吗?”南宫雪问道。 “没错。一般越是高级的材料,铸造的最佳时机越短。其实不管是何种材料,其最佳铸造时机都不会达到数月、数年之久。由于当世近乎部的极品魔刀都是在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之后才炼成的,所以我看不出究竟铸造了多久。可这柄魔刀,分明是在材料的最佳铸造时机内铸造而成的,这才使得回炉材料成就了极品的品质。我之前说过,若换做是我,以相同材料能铸出中品魔刀就算不错了,现在你们知道为何了吧。” “多谢先生解释得这么详细。总而言之,萧小兄弟的母亲绝对是一位凌驾于当今世上三大铸刀大师之上的顶尖高手。今日能够通过小儿和小女结识萧小兄弟,实乃我南宫家族之大幸。来,萧小兄弟,我敬你一杯!”南宫栩兴奋得满面红光。 “南宫前辈客气了,应当我先敬前辈才是。”萧天河连忙举起了酒杯。 “萧大哥,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加入我南宫家族一事,你考虑好了么?”南宫雪再次发出邀请。 南宫霆也帮腔道:“萧大哥,你我一见如故,就别再犹豫了!” 的确,南宫霆与南宫雪都是心地纯良之人,萧天河乐意与这等人结交。但加入南宫家族后可能会牵涉到许多其他事情,他有些犹豫。 听过张东正对天仇魔刀的评价,南宫栩自然也不会放过拉拢萧天河的机会:“原来雪儿和霆儿已经邀请过萧小兄弟了,不知你有何疑虑?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所谓的“更好的选择”,无疑是指实力更加强大的东方和北堂两大家族。 萧天河道:“南宫前辈误会了。我只是对‘加入家族’这件事不太了解。不知加入家族之后要我尽何种义务?实不相瞒,我初涉江湖,对天下间的恩怨纷扰不甚清楚,也不感兴趣,我只求能够在某处安心修炼即可。” “萧小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想象中的‘江湖’与现实中的‘江湖’还是有些差别的,这些以后让雪儿和霆儿慢慢告诉你好了。”南宫栩收起笑容,郑重地说,“我很中意萧小兄弟的沉稳,也很钦佩令堂铸刀的技术。我敢保证,加入一个大家族对你来说绝无害处,相反,还有许多独自修炼时得不到益处。其他三大家族我不清楚,但加入我南宫家族之后,绝对不会束缚住你的自由。另外,其他三大家族究竟会不会真心对待你,还是说另有所图……这样吧,你就先加入我南宫家族,如若以后你有其他打算,我南宫栩绝不阻拦。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天河也不好意思再推辞。想想西门家族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南宫家族还真是没法比。张东正脾气古怪了点儿,但从言谈来看是个实诚之人。南宫栩虽然看不穿,但从其一双儿女的秉性来看,他应该不是个心肠歹毒、两面三刀之人。萧天河初涉天焰大陆,很有必要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南宫家族正是理想的选择。 “既然南宫前辈如此盛情,我就不再推辞了。就以此杯酒为约,多谢南宫前辈。”萧天河仰头喝光了杯中之酒。 “好!以酒为约!我代表南宫家族欢迎萧小兄弟!”南宫栩也饮干了杯盏。 “太好了,萧大哥,我平日从不饮酒,今日破例,欢迎你!”南宫雪面色微红,满杯之后一饮而尽。 南宫霆“嘿嘿”一笑:“萧大哥,你的面子可真大,姐姐这可是从小到大喝的第一杯酒!” “既然开心,喝一杯又何妨?”萧天河又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南宫公子,为了咱俩的偶遇,干一杯!” “别叫我‘南宫公子’了,和姐姐一样叫我‘霆弟’即可。我一见萧大哥的相貌就感觉你必非一般的修魔者,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感谢萧大哥昨日帮我姐弟出头,也欢迎你加入我南宫家族!小弟先干为敬!” 南宫栩看到三人关系融洽,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其实,他拉拢萧天河也是有目的的。 天焰大陆四大家族之中,除了南宫家族之外,另外三大家族各有一位铸刀大师。 东方家族的铸刀大师是屠令春,邓先觉是西门家族的,而水平最高的杜怀柔则是为北堂家族效力,唯独南宫家族没有厉害的铸刀人才。魔刀与仙剑一样,也是修真必须的物品。不仅是修炼刀法提升境界的工具,还是保护自己的兵刃。对一个家族来说,拥有的高品质魔刀越多,可以配给的高手就越多,等于是变相提升了整个家族的实力。 “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铸刀高手隐世修行……”望着正在与南宫雪、南宫霆交谈的萧天河,南宫栩心道,“或许,这是上天赐予我南宫家族的一个契机……” 和谐的酒宴之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也打断了南宫栩的思绪。 “你们究竟兴奋个什么劲儿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洞虚妙境 ()“你们究竟兴奋个什么劲儿啊?”说话的人是张东正,他满不在乎地咀嚼着口中的菜,“小兄弟的母亲的确是位罕见的铸刀高手,可又有什么用呢?霆儿不是说了吗?小兄弟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番话太煞风景了,不仅提及萧天河的伤心事,还让南宫家三人激动的情绪一扫而空。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原本他也有些想法,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南宫栩拉拢他至少有部分原因是看中了娘亲的铸刀技术。 气氛尴尬,南宫栩赶紧打圆场:“萧小兄弟莫怪。令堂逝世的消息霆儿的确已经告知于我,只是南宫家族一直没有一位足以和另外三位铸刀大师匹敌之人,如今见令堂铸刀水平如此之高,难免心生一股殷切的希望。谈了如此之久,还不知道萧小兄弟的母亲当如何称呼?” 不得不说,南宫栩非常坦诚。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解释,萧天河倒更希望听到这样的话。既然南宫栩态度诚恳,萧天河也不好太冷漠,毕竟南宫雪与南宫霆在邀请他加入家族的时候并不知道关于他母亲的事。“我母亲姓李,名玉茹。”萧天河当然不能说出娘亲的真名,只能以另外一位“娘亲”的名字代替。 南宫栩带着期望询问:“不知令堂在指导你修炼的时候,有没有传授一些关于铸刀方面的技术?” “没有。”萧天河摇了摇头,“我对铸刀可谓是一窍不通。” “哦,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南宫栩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那不知令堂的铸刀技术是师从何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跟随娘亲修炼期间,我从未听她提过。我想或许是她自己研究的吧?”萧天河道。 说话不太讲究的张东正又开口了:“老爷,你以为那些真正的铸刀大师都是跟别人学的铸刀技术吗?这你可猜错了!只有自己不断钻研,不断总结,不断感悟,才能结合自身的玄力打造出绝佳的魔刀。具体情况我跟你这样的外行也说不清楚,你就看看杜怀柔他们几个好了,他们是铸刀大师,但是他们的徒弟铸刀水平都挺差劲的,说明铸刀这事一看天份,二看实力,三还要看运气。小兄弟的母亲很可能是运气好,突然某一天就领悟到了铸刀的精髓,但不得不说的是,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有极佳的天赋和极强的实力才行。” 虽然被张东正不客气地说成是“外行”,但熟悉他脾气的南宫栩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点头表示赞同:“先生所言极是。罢了,绝佳的铸刀技术失传了的确可惜,但那不是邀请萧小兄弟加入我南宫家族的主要原因,莫要因此扫了大家的兴致。萧小兄弟,我对令堂深感钦佩,再敬你一杯!” “南宫前辈太客气了,晚辈也回敬你一杯!”萧天河对南宫栩的为人十分满意。 “爹,萧大哥是空冥后期境界,而且修炼的时间不超过三十五年,应该可以参加‘魔宝大会’吧?”南宫雪问道。 听到南宫雪再次提出“三十五年”这个年限,萧天河不禁心生好奇,于是在心中迅速地算了算。按照青龙大陆修仙者的情况,普通资质的人修炼到空冥后期恰好在三十五年左右。莫非这是天焰大陆区分根骨资质的一个标准? “当然可以。关于‘魔宝大会’之事,就由你以后再向萧兄弟说明。‘魔宝大会’将至,你们也要好好准备,尤其是你!”南宫栩瞪了一眼南宫霆,“霆儿,本来我是要严惩你一番的,但念在你结识了萧小兄弟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魔宝大会’上,你可要给我争口气!” “是,父亲大人,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只是刀法本就不是我的擅长,我也挺无奈的。”南宫霆耸了耸肩。 “尽力就好。”南宫栩又饮了一杯酒。 这场接风素宴一直持续到接近子时。席上南宫雪与南宫霆一直与萧天河天南地北地聊着。萧天河也稍微询问了一下四大家族的情况。 东、南、西、北四大家族中,东方家族人数最多。这里所说的人数是包含附属家族在内的。但实力最强的却是北堂家族。寂灭以上高手的人数,两大家族相差无几,但造成北堂家族较为强势的根本原因居然仅仅是由于一个人的存在杜怀柔。东方家族的屠令春铸刀技术比不上杜怀柔,因此北堂家族的优质魔刀较多,在两大家族高手的实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兵刃的品质直接左右了实力对比的最终结果。 得知此情形的萧天河也暗暗吃惊,想不到一位铸刀高手居然会对整个大陆的局势造成如此显著的影响,难怪南宫家族如此迫切地想要寻觅一位铸刀大师呢。 西门家族的实力最弱,所以在二十多年前铸刀大师邓先觉横空出世、一鸣惊人之后,西门家族不惜耗费巨大的代价把他请了过去,当时四大家族都向邓先觉抛出了优厚的条件,尤其是南宫、西门两家,但最终邓先觉还是选择了待遇更优厚的西门家族。 其实,为了稳住这等铸刀高手,东方和北堂家族也都付出了许多。不仅要给铸刀大师自家高超的刀典和身法秘籍,丹药管够,东方家族还将一位貌美的大乘境界女子配与屠令春 为妻,总而言之,就是满足铸刀大师的一切要求。 酒足饭饱,回到别院之后,萧天河没有立即冥想,而是点起蜡烛,翻阅之前南宫雪送来的书册。既然答应加入南宫家族了,弄清家族内部的关系是首要任务。 经过前几页粗略的浏览,萧天河对南宫家族的状况有了初步的了解。南宫府分为三大部,从西至东分别为桂溪部、昆吾部与霸天部。其中桂溪部分为南江系、南河系、南湖系、南海系,霸天部分为南日、南月、南星、南辰四系,昆吾部则分为南亭、南台、南楼、南廊四系。 “江河湖海,日月星辰,亭台楼廊。”萧天河自言自语,“还好,不算难记。” 不过书册后面对于各个主系、支系以及附属家族的描述就令萧天河感到头疼了。林林总总,错综复杂,亲戚、联姻、师徒关系穿插在其中,看得他心如乱麻,索性翻过这部分内容。然而正是这部分内容占据了书册的主体,如此一翻就翻到了书册的末尾。 “哦?这里还有另外三大家族分部与主系的介绍。”萧天河凑近了烛光,仔细地读着尾页上的几行小字。 “北堂家族 含章部:北福、北禄、北寿、北喜 白鹿部:北风、北雨、北雷、北电 鸾凤部:北魑、北魅、北魍、北魉 东方家族 破山部:东诗、东词、东歌、东赋 寒月部:东春、东夏、东秋、东冬 贪狼部:东松、东柏、东柳、东杨 西门家族 镇岳部:西梅、西兰、西竹、西菊 断水部:西琴、西棋、西书、西画 麟嘉部:西王、西侯、西将、西相”。 “如此命名,真是工整,好像是由同一个人划分设置的一样。”萧天河心道。忽然,他想起南宫雪说过的一句话:“据说我们家族以前并不姓‘南宫’。这个复姓是第一代魔主赐予的,另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还真有可能,第一代魔主既然能按照方位给四大家族赐姓,也就有可能将每个家族的三部十二系给规划好。”萧天河想,“按照南宫家的三部之名对应三柄魔刀来推测,莫非其他三大家族的九部也是取自魔刀之名?若真是如此,四大家族总共有十二柄绝世魔刀,那还有六把在哪里?也在四大家族手中还是失传了?” 带着疑惑,萧天河合上了《南宫族谱》,视线落在了另外一本书上《历代魔主录》。 这本书册稍薄一些,装订得也十分精美。打开扉页,四句小诗映入眼帘: “芸芸众生, 皆随魔主。 顺其者昌, 逆其者亡!” “嗬,好狂霸的口气!”萧天河心中叹着,继续翻阅后面的内容。 “第一代魔主:不详。”第一页上就这么几个字。萧天河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这算什么?” 再翻一页。“第二代魔主:耿寅飞。自十三岁起修炼九十六年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第二年接替上代魔主之位,在位五十二年后飞升……”之后就是一些关于第二代魔主的详细生平。 第三页上。“第三代魔主:东方昊。自十二岁起修炼九十四年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第三年接替上代魔主之位,在位五十三年后飞升……” 之后的每一页都记载了一代魔主的修炼时间以及在位时间,直至第十二代魔主为止。 “如今的魔主是第十二代,等他飞升之后,这本书册又要再添一页了。”不知为何,萧天河总觉得这本册子记载的内容似乎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是何处怪异。另外,让他有些不解的是,天焰大陆的格局就是第一代魔主建立的,但偏偏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载。 “咦?后面怎么还有这么多页?” “《魔刀榜》。”之后的一页上只有三个大字。 “哈,原来这本《历代魔主录》与《魔刀榜》合并在一起了。”萧天河迫不及待地翻到了下一页。 “第十八位,含章刀。刀长五尺六寸三分,重四十八斤七两三钱,现为北堂家族含章部北寿系北堂恭之兵刃。”萧天河轻声念道。之后的六页,分别画着一幅详细的刀样图案,从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对含章刀的外观进行了绘制,不仅标了尺寸,而且还是上了色的,细致到刀身和刀柄上每一处花纹都清清楚楚,刀刃和刀背上每一处弧度都明明白白,就连魔刀发出的光芒也形象地画在纸上。萧天河睁大眼睛细看,原来那清晰无比的光芒是由极细的画笔一笔一笔勾勒描绘出来的! “啧啧,要画出这等令人过目难忘的精美图样,不仅需要画艺高超的画师,还要有技艺超绝的工匠配合。更关键的一点,必须要把含章刀摆在他们面前才行。看来修魔者们为了制作这个《魔刀榜》,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萧天河暗暗赞叹。 接着往后面看。 “第十七位,桂溪刀。刀长五尺五寸五分,重四十九斤二两六钱,现为南宫家族桂溪部南海系南宫桐之兵刃。”接下来 的六页也是详细的图示。 “第十六位,破山刀。刀长五尺七寸五分,重六十二斤三两四钱,现为东方家族破山部东歌系东方眉之兵刃。” “第十五位,镇岳刀。刀长五尺四寸七分,重五十五斤八两九钱,现为西门家族镇岳部西兰系西门落之兵刃。” “第十四位,断水刀。……” “第十三位……” …… 正与萧天河之前预料的一样,从排名第十八位的含章刀开始至排名第七的鸾凤刀,一共十二柄魔刀恰好被四大家族四等分,每家三柄。 萧天河饶有兴致地统计了一下每个家族所占三柄绝世魔刀的排名。 东方家族有排名第八的贪狼刀,排名第十二的寒月刀,排名第十六的破山刀。 南宫家族有排名第九的昆吾刀,排名第十三的霸天刀,排名第十七的桂溪刀。 西门家族有排名第十一的麟嘉刀,排名第十四的断水刀,排名第十五的镇岳刀。 北堂家族有排名第七的鸾凤刀,排名第十的白鹿刀,排名第十八的含章刀。 如此一比对,北堂家族的三柄绝世魔刀实力最强,东方家族次之,南宫家族再次,西门家族最末,恰好与如今四大家族的实力排名相符。不过联想起南宫雪所说的三十多年前南宫家族才超越了西门家族之事,看来四大家族的排名并非完按照这一点来定。 “不知除了绝世魔刀与高品质的魔刀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因素?”萧天河并未多想,他更感兴趣的是最后六柄排名靠前的魔刀。 翻过鸾凤刀的六幅图样之后,原本该是排名第六的魔刀的详细介绍。可奇怪的是,书页上却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小字:“第六,灭魂刀。”没有尺寸与重量的描述,也没有图样。 萧天河诧异不已,将书册仅剩的几页匆匆翻过,每一页都只有一个绝世魔刀的名字而已。 “第五,雪饮刀。 第四,虎翼刀。 第三,龙雀刀。 第二,苗祖刀。 第一,鸣鸿刀。” “怎么回事?关于这六柄绝世魔刀的资料为何连只言片语都没有?难道它们失传了?”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萧天河转念又将其否定了,“不,不可能这么巧,怎么会恰好是最强的六柄魔刀失传了呢?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藏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忽然蹦出两个字内核。 “罢了,现在研究这个也没有意义。等改日问问南宫雪那个‘魔宝大会’是怎么回事。”萧天河合上了书,闭上了双目,开始冥想。 …… 一连三日,南宫雪与南宫霆都没有来找过萧天河,南宫栩也没有出现。反倒是张东正在宴席的第二天一大早来了别院一次,不过他可不是来探望萧天河的,而是来借天仇刀看看的,一边看还一边蹙眉沉思,时不时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张东正只停留了半个时辰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这座别院着实僻静,萧天河也乐得清静,白天在空地上练刀,晚上索性在花园中冥想。 这天晚上,天上下起了小雨。春雨簌簌,润物无声,洗去了草木上的尘土,给空气带来了一丝清新。萧天河在花园正中的草地上端坐,任由细雨逐渐洇湿了衣裳。 在丧母的暴怒之中提升了修为,而后丹田遭到楚元晖损毁,接着又被灵丹妙药修复,一身的修为也随之失而复得。人生际遇,着实难料。 也不知是否因为这座静谧的花园以及悄然的夜雨,萧天河感觉这次冥想的状态格外好。渐渐的,淅沥的水滴声好像越来越响,拂面而过的轻风也仿佛越来越强。是雨变大了吗?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可雨点飘在脸上的感觉并没有变。 “不,变化的并不是这场雨,而是我自己的内心。”萧天河散开玄识,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微摆的树木,摇曳的花草,湿润的泥土……虽然他闭着眼睛,可却感觉到脑海中花园的景象从未如此清晰过。轻风之中,每一片树叶的震动、每一株草叶的摇摆,甚至连每一滴雨坠地后激起的极其微弱的水花,都“看”得一清二楚。萧天河觉得,此时此刻,他洞悉着花园中的一切。 “砰、砰、砰”,沿着小路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荡,“有人正在朝这里走来,从重量判断是位女子,她每一步跨过二尺四寸四分,距离花园的入口还有两丈四尺三寸六分,两丈一尺九寸二分,一丈九尺四寸八分……她走进花园了……离我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五步,她站住了。”萧天河心中默道。这种洞悉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风住了,雨也停了。突然,萧天河感到胸口传来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引起了体内裂空刀的一阵颤动,刀内磅礴的玄气彷佛冲破了阻碍一般,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丹田与经脉就如同久旱的土地吸取甘露一样贪婪地吸收着玄气。他猛然睁开双眼,仰头望天,浮云散去,明月朗星现于当空。刹那间,心有所悟,起立转身,却望见撑着一把纸伞的南宫雪微笑着立于身后。 “洞虚前期,萧大哥,恭喜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促膝夜谈 ()“我达到洞虚境界了?”萧天河有些难以置信。 南宫雪收起了纸伞,笑道:“是的,萧大哥,你修炼到洞虚前期了!原来你还是个修炼的天才啊。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境界,必是甲等根骨无疑了。” “可我才刚进入空冥后期没多久啊,怎么会突然就突破了呢?”萧天河还是一脸茫然。 “你放心,我虽然境界不高,但玄识很敏锐,你现在肯定是洞虚境界没错。以前也有惊才绝艳的修魔者在短期内境界大幅提升,这并不奇怪。感悟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玄妙得很。”南宫雪解释道,“萧大哥,你可真让人羡慕。” “唔……”萧天河若有所思。 “萧大哥,你刚刚提升境界,赶紧巩固一下比较好。我也没有什么急事,就不打扰你了。”南宫雪转身欲离。 萧天河赶紧叫住了她:“雪妹,你先别走,修炼不必急于一时,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进屋之后,萧天河点起了蜡烛,房间中亮堂起来。南宫雪却一挥衣袖拂灭了两座烛台:“就你我二人,不必点那么多。” 萧天河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在桌旁坐了下来。昏暗的烛光之中,南宫雪歪着脑袋,一手拖着香腮,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明眸如含秋水,目不转睛地望着萧天河。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萧天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雪妹,这几天你和霆弟都在忙些什么?前两天你们的师父倒是来了一趟。” “嗯……没忙什么呀。‘魔宝大会’就要到了,师父和爹爹让我们好好准备呢。” “那你今晚为何不好好修炼,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可是我们的贵客,又刚刚加入了南宫家。作为主人,总不能冷落了你吧?嘻嘻,怎么,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啊?”南宫雪的口气和之前相比变了许多。前几日还是个飒爽干练的姑娘,如今仿佛变成了一个爱撒娇的小丫头。 “哪里,哪里。”萧天河挤出一丝笑容,同时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眼前这位姑娘走得太近。不是担心她害了自己,而是不想辜负了她。“对了,说到‘魔宝大会’,究竟是……”萧天河对此一无所知,忽然发现想问的实在太多,以至于无从问起,“算了,你还是将有关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南宫雪“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今日来本也是想将大会的情况告诉你的。我先说明一点,既然你加入我南宫家族了,也就获得了被推荐参加南宫府‘魔宝大会’的资格,这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被推荐?被谁推荐?”。 “当然是南宫家族啦!‘魔宝大会’是南宫府的大会,只要是南宫家子弟或是结盟的家族子弟都可以参加的。” “那与其说是‘被推荐’,倒不如说是‘被允许’。如此隆重的盛会,参加的人一定很多吧?” “你错了,”南宫雪笑了,“‘被推荐’和‘被允许’完是两码事。一般人的话,即便加入南宫家族之后也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得靠实力去争取资格。但是每个支系都能推荐一个符合条件之人直接入赛,这才是‘被推荐’的含义。” “哦?那这么说来,我会‘被推荐’入赛咯?”萧天河问。 “是的。我们这一支系人数较少,往届‘魔宝大会’也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人,别的支系都……总之,我向你保证,参加‘魔宝大会’百益而无一害,萧大哥,你该不会不愿意‘被推荐’吧?”南宫雪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也许是有些不美好的回忆涌上了心头。 萧天河没有立即回答南宫雪,在弄清‘魔宝大会’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会冒然做出决定。“我不明白,加入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难道也分系别么?”他问道。 南宫雪解释说:“那是当然。如果是被邀请加入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自动归属于发出邀请的南宫支系。如果是没经过邀请,而是自愿向南宫家族长老会申请加入的,则由长老会决定分配。凡是在‘魔宝大会’上获胜的人,其所属支系也会得到非常优厚的奖赏,所以各个支系除了好好培养本家子弟之外,也很热衷于拉拢外家的高手。” “原来如此。难怪四大家族长盛不衰,不仅悉心培养本族子弟,还注重吸纳外姓高手。不过你们就不怕有外姓家族实力越来越大,影响到南宫家族的地位么?”萧天河忽而想到南宫雪的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怕。我南宫家族雄踞天焰大陆南方,数百年来风风雨雨,历久弥坚,除其他三大家族之外,没有任何家族能够撼动得了我南宫家族的地位。南宫家族的附属家族中,也有不少实力雄厚的家族,不过他们也都是由南宫家族一手培养发展起来的,是南宫家族的忠实盟友。为了稳固这种结盟关系,南宫家族与这些家族之间长年相互通婚、结义、收徒,关系网已经复杂到不可能撇清的密切程度,这些大家族是断然不会背叛南宫家族的。至于 一些墙头草的小家族,究竟是去是留根本无所谓,反正对南宫家族的整体实力根本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南宫雪的言语之中洋溢着对家族的热爱与自豪。 萧天河点点头:“也是。若是不可靠的小家族,南宫家族不会让它肆意发展壮大的,即便有此苗头也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对。在很早之前的某代族长就定下了邀请外族人加入的标准。概括来说为七条:第一,高手;第二,修魔天才;第三,有精妙刀法或身法的人;第四,有特殊技艺的人;第五,身带异宝之人;第六,有侠者风范之人;第七,有背景之人。从那以后,南宫家族就一直按照这个标准来邀请外族人,凡是符合任一条件的,都是重点拉拢、培养的对象。若是向长老会申请加入南宫家族的人则另当别论,反正即便长老会批准了,也不会那么受关注的。”南宫雪言简意赅地讲述道。看来受邀加入和申请加入的待遇完不同。 萧天河哈哈大笑了几声,调侃道:“我该不会是因为第五条才被邀请的吧?” 南宫雪凝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萧大哥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我们才刚认识几天而已,你如何断定我以前很自信呢?”萧天河反问一句。 南宫雪掩嘴乐了:“能穿着一身破烂衣服去南琅城最大的当铺去当一文不值的红蒙石的人,该有多大的勇气与自信呐?萧大哥,你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前期了,可谓‘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呐,最初拉拢你是因为第二条,后来嘛,发现你还符合第六条,另外也算勉强符合第七条吧。” “第七条?我整个儿一不谙世事的山野村夫,哪里来的什么背景?”萧天河摇了摇头。 “萧大哥,你误会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前两条与我南宫家族的实力有直接的关系,就不必说了。 第三条,有精妙刀法或身法之人,即便自身并非高手,也可以通过收徒、双修等方法将其刀法、身法留在南宫家族之中。 第四条,若有身怀炼丹、铸刀、配毒、医治、阵法等特殊技术之人,那可是四大家族争相邀请的对象。家师正是由于这一点而被爹爹邀请加入南宫家的。 第五条,异宝包括魔刀、丹药、刀典、秘籍等各种修魔物品,拉拢这种人之后,一是可以获悉异宝的来源,二是可以等其渡劫或陨落后得到他的异宝。 第六条,能称得上是‘侠’的人,必定受人尊敬。邀他加入,会给南宫家的子弟做出榜样,产生正面影响。 第七条,此‘背景’并非你理解的‘身世背景’。若论身世,在南宫府还有大过南宫家族的么?这个‘背景’其实是指一个人的人际关系。或许这个人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他的亲人、师父、朋友,都有可能符合之前的六条。你明白了么?”南宫雪婉婉道来,阐述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啧啧,居然能设想得如此周到细致,定下这套标准的族长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萧天河赞叹。 “的确。族长背负着整个南宫家族的命运,一切都要为南宫家族的兴衰而设想。为了挑选合格的继任者,每任族长在达到渡劫境界之后都要提出三个候选名额,然后由整个南宫家族所有寂灭境界以上的人投票选出下一任族长,一旦选出就不得以任何理由更改。新族长继任后,家族必须听从他的命令。我想,这也是南宫家族长盛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族长是由长老会决定的呢。嗯,还是这样公平,家族的高手都要投票,也避免了有人为了权利而徇私的可能。” “长老会是由族内一些德高望重、实力超群的前辈组成的,仅仅帮族长分管族内的事务而已。” “唔……”萧天河摸了摸下巴,“那如果族长没来得及提出候选名额就……啊,雪妹,你别介意,我只是假设,毕竟修魔的事谁也说不准。”他意识到了言语的不妥,慌忙道歉。 南宫雪满不在乎地笑笑:“没关系。其实以南宫家族的势力,不可能拥戴一位实力平平之人当族长的。要当族长,必须是大乘境界才行。从古至今,南宫家族还从未出现过一位达不到渡劫境界的族长。” “南宫家族果然厉害啊!”萧天河不由得赞叹道。 “唉……”南宫雪忽然叹起气来,“南宫家族的总体实力的确很强,但具体到系与支系,实力就有强有弱、参差不齐了。比如我这一支系……”她摇了摇头。 “南麓支系?” “嗯。其实南麓支系的系主就是我的爷爷,他只是一味地修炼,很少过问家族中的事。我们这些晚辈想要见他一面都很困难。平日的事务都是由大伯代为管理的。” “那南宫前辈呢?我是说你的父亲。” 南宫雪皱了皱眉头:“爹爹他……算了,萧大哥,我都告诉你吧。其实爹爹不是爷爷的嫡传,而是爷爷年少时一次醉酒之后的私生子。奶奶地位卑微,连给爷爷做妾的资格都不 够,所以奶奶怀了爹爹之后一直没有告诉爷爷,生下爹爹之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在外面生活。直到数年后奶奶病重,留了封信给爷爷,爷爷才将爹爹接入南宫家。可因为爹爹身世的关系,一直不受大奶奶待见,他也受尽了族内嫡传南宫子弟的鄙视,因此他一直忍辱负重,刻苦修炼。 由于奶奶连修魔者都不是,所以爹爹的根骨并不好,可他却比族内的其他子弟更先达到了寂灭境界。后来大奶奶亡殁,爹爹在族内终于获得了应有的地位。” 听到这里,萧天河也叹了口气,想不到谦和的南宫栩还有如此一段艰苦的往事。 一阵轻风忽然吹开了虚掩的窗户蹿进了房屋之中,熄灭了跳跃的烛火。 “正好快烧完了,我再去点一根蜡烛。”萧天河刚起身,手却被南宫雪按住了。 “别,萧大哥,别点了,就这样听我说,好吗?”南宫雪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怆然忧伤。 “好吧。”萧天河坐了下来,轻轻抽回了手。 “后来,相似的情形也发生在我与霆弟的身上。娘亲并非出身于大家族,而是南宫苑内伺候爹爹的一位婢女。可爹爹却对她动情了,最终不顾爷爷的反对,娶了娘亲为妻。自那之后,爷爷就放弃了爹爹,不再过问他的事……”南宫雪停顿了许久,萧天河也一直没有吭声,静静地等待着。 “毕竟爹爹还要修炼,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娘亲身旁。因为这场地位悬殊的爱情,娘亲也不知受了多少冷目与屈辱,多少次她都想一走了之,可她每每在哭过之后,都鼓励自己要坚强,要隐忍,为了我与霆弟的前途,必须要在南宫家族忍气吞声地生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我十二岁那年,娘亲在持久的压力之下,崩溃了,成了个疯子。某一天,可怜的娘亲在混乱之中用一把剪刀自毁了容貌,因此得病去世了。”窗外的月光投射进房内,南宫雪静坐在一片朦胧之中,两滴晶莹的泪珠反射着微弱的光芒,沿着柔美的脸庞轻轻滑落。 萧天河默默无语,拿出了一块方巾递给她。 南宫雪接过了手帕,拭干了泪痕:“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 “这就是南宫晖那帮混蛋欺负你们的原因么?”萧天河问道。 南宫雪站起身来,走向窗边的矮桌,扶窗望天:“是的。那天南宫晖那个言语不敬的手下曾经追求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因此他一直怀恨在心。不过,侮辱我我可以忍,侮辱我娘就不可饶恕了。” “砰”的一声,萧天河一拳捶在了桌上,震得茶杯盖“叮叮”响:“太过分了,那耳光扇得好,我最讨厌那种狗仗人势的家伙。不过你的父亲不管管南宫晖他们吗?他们毕竟是晚辈,应该会顾及他的面子吧?” 南宫雪轻轻摇了摇头:“南宫晖和南宫秋是大伯与二伯的孩子。”她点燃了一根蜡烛,落寞的背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无助, 萧天河叹道:“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其实多亏了师父护着我们,我们的状况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他虽然脾气古怪了点儿,但非常疼爱我与霆弟两个。”南宫雪端着烛台走回桌旁坐了下来,微微低头凝视着桌面。 萧天河不忍地看着南宫雪微红的双眼:“‘有权利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句话果真不假。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们的。” “真的吗?”南宫雪抬起头来,与萧天河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柔情,“萧大哥,你……你真好!” 萧天河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悔意:“本来只是出于朋友角度的一句仗义之言,她却好像有些误会了……唉,但愿别因为这事生出什么麻烦才好,以后可得注意说话的方式。” “对了,我刚才还没问完呢,不知‘魔宝大会’的优胜者会得到什么奖励?”萧天河赶紧岔开了话题。 “太多了。有各种修真物品,甚至可以向族长索要一处清修之地,当然,必须在南宫府的境内才行。另外,对所属支系来说,出了一位优胜者则代表着在族内声誉与地位的上升,由此而带来的好处是你无法估量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优胜者与表现突出之人,可以参加‘风云大会’,那才是‘魔宝大会’最为优厚的奖励。”南宫雪回答道。 “怎么又冒出来个‘风云大会’?那个大会又是干什么的?我都弄糊涂了!”萧天河揉了揉太阳穴。 “你别着急。关于‘风云大会’的解释很简单。‘魔宝大会’是四大家族在各自地盘上分别召开的、以选拔人才为目的的切磋大会。而‘风云大会’则是由魔主召开的、汇聚四大家族推选出的人才之后,进行实打实较量的比武大会。换言之,‘风云大会’是‘魔宝大会’的后续,可以称得上是天焰大陆的‘魔宝大会’。” “魔主召开的大会?那奖励必定异常丰富吧!”萧天河有些兴奋了。 南宫雪答道:“奖励只有一个进入内核。” 第一百九十九章 红蒙之珍 ()第一代魔主将天焰大陆划分为外围、内核两大区域,又定下了古怪的规矩:除了得到魔主的允许之外,外围的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内核地域。这条规矩一直延续至今。 神秘的内核区域,究竟其中是何种景象?不仅仅是修魔者,连平民百姓也都十分好奇。起初也有许多胆大之人企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某个荒无人烟的角落溜进内核去看一看,可这些铤而走险者无一例外地尽皆惨死并遭到抛尸,于是再也没有人胆敢以身犯险了。 天大地大,内核区域不过方圆数百里,只要不涉足其范围即无危险,其实这并非一件困难的事。久而久之,黎民百姓们习惯了“内核”这块禁地的存在,甚至习惯了不去谈论“内核”二字,除了年幼孩童依然对那块神秘之地抱有天真的幻想之外,其他人仿佛都将它从脑海中的天焰大陆上抹去了。 对于修魔者,“内核”则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那里不仅是魔主的地盘,也是高手云聚之处。要进入内核,必须得到魔主的允许。而要得到魔主的允许,只有两种方法:第一,修炼至渡劫境界;第二,在魔主召开的‘风云大会’上有优异的表现。 如此一来,能收到魔主的召唤而进入内核的修魔者们,不是高手,就是天才。在修魔者的心目中,那里不仅是严禁踏足的禁地,同样也是趋之若鹜的圣地。能进入高手云集的内核,不单单是一种荣耀,而且对修魔之路也有莫大的好处。对于大多数修魔者来说,修炼至渡劫境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在“风云大会”上崭露头角得到魔主的垂青成为了诸多修魔者的目标。要知道,凡是以第二种方式进入内核的修魔者,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渡劫失败的。 因此,“加入四大家族获得参加魔宝大会的资格在魔宝大会上胜出参加风云大会”这条路线是最为稳妥的进入内核的方式,倘若失败了,就只好寄希望于能够顺利修炼至渡劫境界了。 以上这些讯息,萧天河都在与南宫雪的交谈之中获悉。他对天焰大陆的历史与现状近乎一无所知,好脾气的南宫雪也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述解释。两人秉烛夜谈,不知不觉已至黎明。 在交谈时,每燃尽一根蜡烛,南宫雪就换上一根新的。直到第七根蜡烛的烛火熄灭,两人才发现,原来天已经亮得不需要烛光照明了。萧天河扫了一眼桌上攒下的那层厚厚的蜡滴,对南宫雪说:“抱歉,说着说着就忘记时间了。” 南宫雪莞尔一笑:“那有何妨?反正也不觉得困倦。与萧大哥交谈的感觉很惬意,我很享受。” “呵,是么?多谢你耐心地讲解。” 南宫雪单手托腮,侧首望着窗外:“萧大哥,你知道吗?由于我南宫子弟的身份,平日接触到的人几乎没有可以与我真心交流的。其他南宫子弟又对我……唉,除了霆弟,连个可以陪我聊天的人都没有。我想这也是霆弟总想往外跑的原因吧。” “以后我可以陪你聊天啊。”这句自然而然的话涌到嘴边,又被萧天河咽了下去。“嗯……霆弟的性格比较活泼,自然耐不住寂寞。” 没有等到期待的回答,南宫雪转头看着萧天河,眼神中一丝失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喜悦与狡黠:“萧大哥,谈了这一夜,你可亏欠了我两件事哦。” “什么事?力所能及的话,我一定做到,以示谢意。”萧天河诚恳地说。 “第一,是公平。这一夜几乎都是你问我答,我还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情况呢。下次你可要都告诉我。”南宫雪笑道。 “我的情况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土包子,身世、境界等等你都清楚了啊。” “不,我指的不是这些。”南宫雪轻轻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你回忆中的过去,你意想中的未来,还有你藏在内心深处的现在。萧大哥,你瞒不过我的,你的眼神、气质、言谈、举止都表明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样简单而又苍白的过去绝不可能是你所经历的部。我想认识你,想了解你,想熟悉你。当然,在你信任我的前提下。”南宫雪的目光炽热而又真挚,让萧天河无法回避。 沉默片刻,萧天河叹了口气:“雪妹,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交心,而是我背负的秘密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请你谅解,我现在的确是无法坦言相告,但我保证,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毫无保留地让你知晓关于我的一切。” “当你告知我一切的时候,会让我失望吗?”南宫雪问。 聪明的萧天河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南宫雪的意思:“你放心,绝对不会。我虽然有秘密,但都是光明、清白的。能够结识你与霆弟并加入南宫家族,归根结底是因为一个‘缘’字,我又怎么忍心给这份‘缘’抹上污点呢?” 南宫雪笑了,灿烂如花:“以往有许多人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南宫子弟,也让我变得多疑起来。但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就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可经过几天的交流之后,我又觉得你说的不是真话,让我心中好 生矛盾。” “呵,谨慎一点儿没有错,你可真是个心智聪颖的姑娘。那第二件事呢?” 南宫雪“嘿嘿”一笑:“这第二件事嘛,是公正。咱俩在这促膝长谈了一夜,可别人却不知道哟。他们只看到我昨晚入夜来你这儿,今朝清晨时才离开,若是传开,只会说:‘南宫雪在萧天河那里过了一夜。’你说说,出于‘公正’考虑,你是不是该为了我受损的名誉而补偿些什么呀?” “好一个‘公平与公正’!”萧天河苦笑,“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很简单,和我一起修炼即可。你都洞虚前期了,我才空冥中期,你可得好好指点我一下。反正距离‘魔宝大会’还有段时日,能让我有所突破也说不定。”南宫雪道。 “这个啊,指点你倒是可以。不过,这样的话流言蜚语不是闹得更厉害吗?”萧天河有些犹豫。 南宫雪连忙说:“还有霆弟,我们三个人一起。” 萧天河暗暗松了口气:“那好吧。” 目送南宫雪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拐角之后,萧天河立即关上了房门和窗户。他十分清楚,头天晚上意外的突破绝非自己突然感悟的结果。他拉开衣服,露出了胸膛,低头一看,果然如他所料,胸膛正中多出一块圆形的红色印记,这正是那股奇妙暖流的来源。“这究竟是……”萧天河皱眉思索,“啊,红蒙石!红蒙石不见了!”他恍然大悟。 红蒙石,人们口中一文不值的红蒙石,居然令萧天河修为大涨!他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突破的每一处细节。感悟,红蒙石所化的暖流,裂空刀的激荡,无尽的玄气……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许,也许……”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红蒙石是玄气的高度凝结,是比灵晶还要珍稀千百倍的稀世珍宝!” 一点都没有错。其实感悟是一个契机,经过数种仙丹修复过的强大丹田是必要的前提,裂空刀内的玄气是提升修为的源泉。而红蒙石,正是由于它释放的温热玄气让萧天河的境界暂时提升,才激发了裂空刀中黑刀祖师留下的禁制释放出大量的玄气。因此,红蒙石既是引导玄气冲破禁制的“钥匙”,也是保护身体不受损的关键。几个因素相互作用,在短短的须臾之间就让萧天河完成了好几年的修炼! 若换做一般的修魔者,体内突然涌入大量玄气无疑会使其爆体而亡,可萧天河的经脉经过卢海龙与晏林松两次拓宽,丹田被楚元晖损毁之后又在自大丹、天妖丹、红色丹药三种灵丹的滋润下恢复,而且比损毁前更加强大,加上红蒙石热而不烈的蕴养,使萧天河的身体经受住了这次考验。随着红蒙石消耗殆尽,裂空刀的禁制重新封住了玄气,他最终得以安然无恙地完成了这次突破。 “还好黑刀祖师的禁制是随着我的修为而变化的,否则刀内的玄气必定会像洪水决堤一样冲垮我的身体……”萧天河暗自庆幸,“不过若是有更多的红蒙石,我岂不是可以一直这样提升修为了?”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那样做太危险了。修为可以迅速提高,而灵魂的修炼却没有捷径可走,急于求成而导致境界不稳的话,痴狂疯癫是小事,走火入魔可就惨了……”萧天河忽然想起与楚元晖打斗时的情形,正因为那次愤怒的癫狂,萧立英才永远离开了自己。 “唉,还是稳扎稳打地修炼吧,我的机遇已经比许多人要幸运得多了……再说下次感悟还不知道要等到多久呢。”萧天河心道,“不过红蒙石如此珍贵,为何人们都视其为无用之物呢?想必是他们感受不到其内部凝结的玄气。红蒙石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为何在迷雾地带的深海中有那么多?那蓝元石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蓝元石会被认为是无价之宝?”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心头,他觉得红蒙石与蓝元石之中必然隐藏着更深层的奥秘。“迷雾地带靠近西门家族的西平海,暂时不能冒险去那里了。既然红蒙石‘一文不值’,改日问南宫霆要一个过来研究研究。” 打定主意之后,萧天河开始闭目冥想,修炼灵魂才是目前的重中之中。 …… 自此日起,萧天河每天上午与南宫雪、南宫霆一起修炼两个时辰。三人修炼时,南宫栩偶尔会来看看,见到萧天河与姐弟二人融洽地相处、交流、切磋,甚感满意。张东正则非常尽责,一直陪着三人,时不时指点一番。不过在萧天河看来,张东正的“陪同”不如说是“监视”,“指点”不如说是“防备”,防备的是萧天河偷学走自己传授给南宫姐弟的东西。 萧天河暗自好笑,他修炼着两套超绝的刀典与一套精妙的身法,还不至于沦落到偷学他人功法的地步。 对于萧天河的突破,张东正十分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急于求成必然会导致可怕的后果。这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萧天河在空冥后期修炼了多久,若是知道,恐怕他会惊讶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 这一日修炼完毕后,萧天河问南宫霆道:“霆弟,前两天,我的那颗红蒙 石不小心丢失了……” 南宫霆未等萧天河说完就十分恼火地说:“被偷了吗?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南宫苑盗取贵客的东西?一定要让爹爹彻查此事!萧大哥,你放心,那颗红蒙石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萧天河连忙摆手道:“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那座别院很僻静,除了你们也没人来过,我想是我自己遗失在哪里了。” “可那颗红蒙石不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吗?这就不能以价值来衡量了。要不我多叫些人帮你一起在别院中找找吧!”一旁的南宫雪提议道。 “真不用。我自己找找好了。只是每日都见到的东西忽然不见了,有些失落而已……不知你们有没有红蒙石,能否赠我一颗?” 南宫霆与南宫雪对视了一眼,对萧天河抱歉地说:“萧大哥,这事还真是尴尬,南宫府没有红蒙石……” “不只是南宫府,红蒙石在其他地方也难得一见,尽管它一文不值。”南宫雪补充道。 萧天河大为诧异,不是“物以稀为贵”么? 看出了萧天河的惊讶,南宫霆解释说:“红蒙石论用途,一无是处;当作宝石,又不如翡翠、玛瑙等光润,而且质地坚硬无比,无法切刻琢磨,所以才会如此。其实红蒙石自古以来就很少见,最初是和蓝元石一起被发现的,但其价值却有如天壤之别。” “那蓝元石有什么作用?”萧天河问道。 “蓝元石是修炼的极佳辅助之物,魔主广征蓝元石,而后用以帮助内核的高手们修魔,大大增加了渡天劫的成功率,乃是无价之宝。不过蓝元石极为稀有,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也不一定能出现一颗。初代魔主曾经说过,蓝元石与红蒙石一般共生于一处,不过蓝元石无比珍贵,红蒙石一无所用。他还定下了规矩,献出蓝元石者可以直接进入内核,还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所以蓝元石成了每个修魔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南宫霆回答道。 “这样也可以进入内核?”萧天河看了一眼南宫雪。 南宫雪道:“的确如此。不过以这种方法进入内核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与我先前告诉你的两种方法相比更加虚幻,所以我没有说。另外,我也不希望你耗费时间与精力去寻找蓝元石……萧大哥,我自作主张了,很抱歉。” “放心,我岂会将宝贵的修炼时间耗费在赌运气上?不过既然蓝元石能增加渡天劫的成功率,那还献给魔主做什么?倒不如自己留着更好。”萧天河不解。 “哼哼,那就是找死!”方才坐在远处的张东正见三人一直交谈没有继续修炼,就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萧天河的话,于是接上了话茬,“蓝元石的使用方法可是魔主代代秘传的,其他人一概不知。而且初代魔主定下了规矩,若有发现蓝元石后私藏不献者,必诛。你们还是安心修炼吧,不要寄希望于以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进入内核。” “是,师父。”南宫雪与南宫霆齐声答道。南宫霆又向萧天河挤了挤眼,萧天河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说:“先生教训得是。” “唔。快修炼吧!”张东正背着手离开了。 “萧大哥,你可知道当初西门珏为何要将你抓回去?”南宫霆忽然小声道。 萧天河很奇怪他为何提起此事:“难道不是因为我割破了她家的天蚕网么?”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你误闯了西门家的西平海!在二十多年前,西平海出现了一颗蓝元石!”萧天河一直以来的困惑被南宫霆一语道破。 为何当日西门家族的人会仅仅因为一张天蚕网就如此愤怒,为何西门珏会怀疑萧天河是奸细,为何西门珏与西门瑞的师父在发现萧天河衣襟内的蓝元石后会格外重视……一切一切,原来如此。 “二十六年前,西门家族的一位高手在西平海斩杀一条妖鱼,在其肚中发现了一颗蓝元石,西门族长将此蓝元石赠予铸刀大师邓先觉,由他献给魔主,但约定邓先觉在进入内核前必须为西门家族效力五十年。”南宫雪道,“一颗蓝元石足以拉拢一位铸刀大师,所以邓先觉没有选择加入我们南宫家族。” 萧天河若有所思,与南宫雪、南宫霆的这番对话让他心潮澎湃。妖鱼肚中有蓝元石,说明妖鱼进入过那片迷雾海域,也就是说,迷雾对妖兽不起作用。其实这一点很容易就想明白了,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布下迷雾时依靠的是玄力与灵力,而妖兽是以特殊的方式修炼的,不受迷雾影响也是正常。另外一点,蓝元石究竟有何作用,修魔者们只是人云亦云,而传言正是由魔主发布的。换言之,蓝元石的价值是被魔主抬高的,红蒙石的价值也是被魔主贬低的。经过那次极为偶然的突破之后,萧天河已经意识到,对于修魔者来说,红蒙石才是极品之物,只是人们无法利用、也不知该如何利用而已。 “可惜南宫家没有红蒙石……西门家族的西平海……等有机会,一定要再回迷雾地带一次,多弄些红蒙石回来好好研究一番。”萧天河心道。 第二百章 再访西门 ()萧天河是个有了想法就会付诸行动的人。 意外地突破至洞虚前期之后,他暗自庆幸,还好以前一直没有放松过对灵魂的修炼。这还要感谢娘亲叶丛云,即便在传授萧天河《鹏安刀典》与《龙游》身法的时候也没有急于求成,每天至少分出一半的时间让萧天河冥想。 其实修魔高手都很清楚,笼统地说,修炼分为炼体、炼魂两部分。细分的话,炼体还能分为煅体与功法两项,炼魂则可分为精神力与控制力两项。 炼体的两部分比较直观,“煅体”就是提升身体的各种素质,比如强度、速度、耐力、爆发力以及丹田与经脉的强韧度;而“功法”不仅包括刀法、身法两项,还涵盖阵法、丹术、铸技等等特殊的技艺。其中刀法是提升修为的方式,身法同实力有直接的联系,故此两项是每一位修魔之人都必须修炼的。 炼魂两部分之中的控制力较易理解,是指一个人对体内的玄力的掌控程度。而精神力则代表着对修真一道的领悟水平,这直接影响一个人吸收天地玄气并转换为玄力的速度。 正如凤凰剑仙祝萱蓉在西斗金戈洞口留下的诗句一样:“炼魂为主体为宾”,修炼以炼魂为重,而炼魂又以修炼精神力为重。要提升境界,必须精神力先达到该境界的领悟水平;而提升精神力,则由修炼刀法、消耗玄力打坐冥想、恢复玄力这样一个循环的过程实现。精神力突破之后,再通过刀法与身法的修炼提升对玄力的控制力,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稳固境界”。 炼体可以提升修为,为提升境界而塑造身体,这正是刚踏入修真一道之人为何以炼体为主的原因。炼魂则可以提升境界,境界的高低又决定了身体可以塑造的强度以及可以修炼的功法。总而言之,炼体与炼魂相互依存,相互渗透,又相互制约。 萧天河先后跟随过余瑞江、卢海龙以及叶丛云修炼,三人又都是修真高手,因此他在修炼一途上虽然进展神速,但仍遵循层层推进、步步升高的原则,既没有浪费其过人的资质,也没有因急于求成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正所谓:“修真之道,天下大同。”修仙与修魔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真途径,但其煅体炼魂的本质却是相通的。就如同《煜天刀典》开篇中所言,“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天地乾坤,一阴一阳,二气相生、相克、相和,混沌得解,万物和谐。 在确定前些时日偶然的突破对自己并无不利影响之后,萧天河放下心来。他本想问南宫霆索要一颗红蒙石的计划落空了,眼下又暂时无法回迷雾地带去取,只得暂时按捺住内心中强烈的好奇,每日与南宫姐弟一起修炼,等待着日益临近的南宫家族魔宝大会。 这一日晌午,萧天河修炼完毕,正欲回自己的小院中歇息,却被突然而至的南宫栩叫住了:“萧小兄弟,还请留步。雪儿,霆儿,你们也留一下。” 三人聚拢在南宫栩面前。南宫栩抚须和蔼地说:“雪儿,霆儿,最近你二人与萧小兄弟一同修炼,颇为认真,进步斐然,为父已经在远处留意很久了,心中甚感欣慰,望你二人今后也要长此以往,再接再厉。我非常期待你们在此次魔宝大会上的表现。” “哈哈,您尽管放心。只要有萧大哥在,姐姐哪里还有工夫分心?如果能早点儿认识萧大哥,姐姐她恐怕现在也是洞虚前期喽!”南宫霆笑道,调皮地对南宫雪眨了眨眼睛,“看他们两人都那么认真,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拖后腿。” “霆弟,休要胡说!萧大哥是我们的榜样,当然要向他学习!”南宫雪微微涨红了脸。 南宫栩敲了下南宫霆的脑袋:“你以为洞虚前期是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万事贵在持之以恒。天道酬勤,每一个高手都是从筑基起始修炼的,之所以为‘高手’,比他人‘高’就‘高’在耐心与毅力之上。明白吗?” “是、是、是,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不过嘛,您说的这点因人而异,也因时而异。”南宫霆故作玄虚地负手仰头,眯眼望天。 “哦?”南宫栩听不明白了,“为何因人而异?又因何人而异?因时而异又是何意?” “喏,打个比方,像我这样的,想要有所成就,必然要付出相应的努力。而姐姐她可就不同啦!嘿嘿!”南宫霆冲着南宫雪咧嘴一笑。 南宫雪诧异地用手指着自己:“我?有何不同?我现在的境界也是一点一滴辛苦换来的!” “所以我说‘因时而异’嘛。”南宫霆摇头晃脑,“以前咱们修为低,年龄又小,当然得一步一步靠自己走。可是现在,基础已稳,都已经是炼神还虚的第二层次了,人也长大了,咱俩就有区别了。我是男人,想找个境界更高的姑娘指点我可不容易啊。姐姐你就不同咯……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南宫雪怔了一怔,却看见南宫霆对自己拼命使着眼色,瞟向身旁的萧天河,顿时明白过来,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扯过南宫霆的衣襟抬手便打:“竟敢在爹爹面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那张破嘴!” 南宫霆知道姐姐这是娇羞嗔怒,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一边躲一边打着哈哈。 萧天河莞尔一笑,微微摇头,心道:“这南宫霆调皮风趣,倒是和遥弟有些相像。” 南宫栩即便开始不明白,看到南宫雪绯红的脸色之后也明白过来了。“好了,休要胡闹!”他喝住了姐弟二人,板起面孔训斥南宫霆,“霆儿,不要将修炼的希望寄托于这种虚幻的捷径之上!双修也是要看机缘的,像你这样不着调,怎会有人愿意同你双修?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然后他又对南宫雪道:“雪儿,记住,你是南宫家族的子弟,从你出生那一刻开始,你的人生、命运皆已注定,生为南宫人,死为南宫鬼。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知道吗?” 南宫栩的口气有些重,似乎话中有话。南宫雪理了一下鬓发,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萧天河心中冷笑:“看来,这南宫栩是不愿让我这样一个没身世、没背景的人做他的东床快婿。呵,也罢,我也不想让南宫雪误会,如此斩断她的情丝也好。”他看了看南宫雪,南宫雪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南宫栩恢复了平和的口气:“好了,言归正传。过些天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个抽出几天时间陪同萧小兄弟去观摩一下,也让他熟悉熟悉魔宝大会的流程。” “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怎么,四大家族不是一起召开魔宝大会?”萧天河不解地问。 “当然不是。魔宝大会由四大家族分别召开,时间也各不相同。魔宝大会可以说是风云大会的局部预演,可以初步了解其他家族子弟实力如何,四大家族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南宫栩解释道,“另外,想要观摩其他家族的魔宝大会需要付出一定的报酬,这可是四大家族重要的敛财方式之一。”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南宫前辈,实不相瞒,我在遇到霆弟之前,曾经与西门家族的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误会,若是观摩时遇见,生出事端,该如何是好?” 南宫栩微微一笑:“西门家族岂会允许区区一个子弟破坏了魔宝大会的秩序?再说,你现在背后有南宫家族支持,西门家族无论如何也会给你个面子,但去无妨。”言罢,他拿出三个红色腰牌,分给三人,叮嘱道:“这是你们三个人身份的象征,可要收好了。” 萧天河仔细一看,菱形的腰牌正面阳刻“南宫”二字,以金漆涂之。翻过来北面阴刻“萧天河”三字,字迹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今日收拾收拾,明日就启程吧,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们看完第一轮了。”南宫栩说完,对着萧天河点了点头,负手离开了。 “太好了!又可以出去逛逛了!”待南宫栩的身影消失后,南宫霆迫不及待地欢呼起来。 “你还要感谢萧大哥,若不是因为他的关系,爹爹岂会让你去?”南宫雪笑道。 “那是那是。萧大哥,西门家族我也有不少旧识,今番前去若是遇见,少不了请我们喝酒。我告诉你,西门家族的名酒‘梦逍遥’的滋味,啧啧,那可叫一个美啊……”南宫霆搭着萧天河的肩膀打开了话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儿。 听南宫霆越扯越远,南宫雪赶紧打断:“好了,霆弟,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再聊吧,差不多该让萧大哥回去了。” 南宫霆似乎意犹未尽:“萧大哥,你先回去休息,等路上我们再细聊。” 萧天河点点头,转身向别院走去。不用说,南宫雪就如同往常一样,依然陪着他一起走。 萧天河一路无话,心中思索着此行究竟该不该去。西门珏暂且不谈,他真正忌讳的其实是西门珏与西门瑞的师父。从蓝元石的珍稀程度来看,她们的师父一定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怀疑。不过南宫雪说过,早些年间西平海曾出过一颗蓝元石,于是他心想:“到时若是被那人抓住,大可以编造说我那蓝元石也是取自鱼腹,相信凭借如今南宫家族盟友的身份,那人也不敢将我如何……” “萧大哥,你在想什么?”眼见就要走进别院的花园,南宫雪忍不住轻声问道。 萧天河心有所想,压根忘记了南宫雪还在自己身旁,连忙说:“没什么,刚才在想一些琐事,抱歉。” “萧大哥你太见外了,跟我还说什么抱歉?我猜……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西门珏的事?你放心吧,有爹爹给你的那块腰牌,西门家的人不会为难你的。”南宫雪安慰道。 “我知道了。雪妹,今日就送到这儿吧,我有些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见!”萧天河略微颔首,跨进了别院的大门。 南宫雪停住了脚步,带着一丝落寞的神情,目送萧天河消失在花园小路的拐角之后才转身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雪与南宫霆就一起来找萧天河,三人出了南宫苑之后上了马车,向南麓城外驶去。 南麓城西北不远就是南琅城,再过去就是西门府地境了。但西门家召开魔宝大会的地方是在镇岳部的西 兰城,距离颇远,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是不值当的,于是等马车出了南麓城之后,三人就御刀升空,向西兰城飞去。 西兰城,西门家族镇岳部的最大州城,西濒西平海。镇岳魔刀的拥有者西门落就居于此城之中。由于西门家族魔宝大会召开在即,西兰城在数日之内涌入了大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宾客。这些宾客无一例外,都从属于其他三大家族,但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带着象征着身份的腰牌。 经留意,萧天河发现,东方家族的腰牌是青色的,北堂家族的腰牌是黑色的,看其外形倒是一模一样。 “带着腰牌的人可以免费观摩任何一场比赛,没有腰牌的话可是要付钱的。”南宫雪向萧天河解释道。 令萧天河奇怪的是,他还看见有些人带着白色的西门家族腰牌:“难道西门家族的人看比赛也要收费?” “那当然啦!从属于西门家族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总不能阿猫阿狗、三教九流的人都往赛场里放吧?观摩比赛的费用高得惊人,等于变相地禁止小家族的人进场。看,我们到了!”南宫霆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府邸。 “南宫苑?南宫家族在西门家族的地盘上还建了府邸?”萧天河吃了一惊。 南宫雪莞尔一笑:“那可不是南宫家族建的,是西门家族建的。在四大家族每一部的最大州城内都建有另外三大家族的府邸,是给来访的宾客临时居住的。只有佩带腰牌的人才有资格入住,这可是相当于家族使节身份的待遇。至于其他人嘛,只好花钱住客栈咯。当然,在这样的时期,客栈的住宿费也贵得吓人。” “不知南宫家族有多少人有资格配给腰牌?”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南宫雪道:“大约三百来人吧。我和霆弟此番真是借了萧大哥的光,要是以往,别说腰牌了,爹爹根本就不许我俩来看。我们上一次来还要追溯到头一次参加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的时候呢,为了让我们长长见识,爹爹才带我们来的。” 门口站着几名侍卫,看到三人腰间别着腰牌,没有多问,直接打开了大门。 南宫苑里人声鼎沸,好在院落够大,并不显得拥挤。除了挂着南宫家族腰牌的人之外,还有仆从、丫鬟等在院中穿梭奔走,这些下人都是西门家族差遣来服侍宾客的。 耳边嘈杂一片,萧天河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如此纷繁杂乱的情景。 三人刚跨进院子,就有一位老者迎了上来,恭敬地问:“三位不知是哪一部哪一系的?” 萧天河留意到,这位老者腰上也挂着南宫家族的腰牌。“难道这老头也是宾客?”萧天河有些疑惑。放眼望去,南宫家族的宾客几乎都是年轻人,如此须发灰白的老者并不多见。“对了,修真者的年龄不能以相貌衡量,也许他实际岁数并不大吧。”萧天河心中猜测。 “我们三人是桂溪部,南江系的。”南宫雪答道。 老者双臂一抖,原本空空如也的双手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冒出了一本书册和一支毛笔,他一边在书册上记着什么一边低头说:“好了,南江系一共二十五人已悉数到齐。三位先请进前厅内登记一下,顺便领取物品和房屋钥匙。” 穿过庭院之后,萧天河低声问南宫雪:“刚才那位老者是?” “是负责记录人数的,他手拿的那本册子里有此次南宫家族各系发放的腰牌数目。一会儿在前厅还要进行更加详细地登记。” 三人跨进大厅,只见厅中并排放着几张长桌,将大厅一分为二。桌上摊着一幅长卷,还有一座砚台,一个笔托。笔托旁边还有一个方形的红色小盒,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桌后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背后则是一大堆铜皮乌柚木箱子,不大但很精致,整整齐齐地摞着。 妇人见到三人进来,立即站起身,笑容满面地问:“请问三位的名讳是?” “桂溪部,南江系。南宫雪,南宫霆,萧天河。”南宫雪解下了自己的腰牌,南宫霆与萧天河也解了下来,一起呈了上去。 那妇人将腰牌分别置于笔托旁的方形小盒上,又放在了一边。萧天河不解何意。妇人转身拿过三个铜皮小箱,连同腰牌一起发还给三人:“好了。” 铜皮小箱的箱盖上有一个凹嵌的把手,三人提着小箱出了大厅。跨出门时,萧天河回头望了望,妇人正低头在卷轴上记录着。 “刚才她拿腰牌做什么?这小箱里放的又是什么?”萧天河一肚子的疑问。 “拿腰牌是为了验明真伪,那个方形小盒就是检验的工具。腰牌上有家主留下的玄力印记,若是假冒的,那个小盒中的铃铛就会鸣响。至于箱子里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南宫雪笑道。 萧天河摆弄了小箱一番,又不明白了:“箱子似乎有锁啊……咦?为何没有锁眼?我也没有钥匙,怎么打开?” “呵,萧大哥,用腰牌!”南宫霆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箱子。 萧天河恍然大悟,把腰牌镶进了箱子正面的菱型凹槽里。“咔嚓”一声脆响,箱盖轻轻地弹开了。 第二百零一章 四方大殿 ()一把串着铜圈的钥匙、一个束了口的小布袋、三个扎起的卷轴静静地躺在箱底。 “这布袋里装的是……”萧天河解开了束口的绳子,“啊,钱?”布袋口露出了金锭的一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布袋里不仅有金锭,还有一沓银票。 “才一千两银票,这西门家族还真是小气哎!”南宫霆连连摇头,“听说上次东方家族的魔宝大会给了宾客五千两银票呢!” “霆弟,不要忘记咱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别那么口无遮拦的。再说修魔之人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钱?”南宫雪嗔怪道,又对萧天河提议说,“萧大哥,我们去房间把东西放下,然后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好。”萧天河从箱中拿出了钥匙,又撇了一眼那三幅卷轴,盖上了箱盖。现在庭院当中人来人往,不如去房间内清清静静地仔细研究。 三人绕过正厅,向后院走去。院门处整整齐齐立着几位仆人,看见三人后,其中一人上前恭敬行礼,并为三人引路。一行人穿庭过院,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座阁楼前。 这座阁楼傍湖而建,底层有一大半悬于水面之上,围廊一直通往湖心小亭。湖乃人工挖掘而成,风景秀丽,湖水清冽,可见水中鱼群嬉戏。湖心荷叶茂密,沿岸垂柳依依,的确是个静心安谧之处。 可惜,那惬意的宁静却被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哟,这不是雪妹和霆弟嘛,呵,连那个外姓家奴也来了啊!” 南宫晖扛着一根鱼竿从楼梯上走下,皮笑肉不笑地站在走廊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三人。 他旁边还站着一名青衣男子,身形削瘦,束发长鬓,神情冷峻,默默地注视着萧天河。 南宫雪与南宫霆一起上前行礼:“见过兄长。” “大哥,当日就是他斩断了我的魔刀!”南宫晖指着萧天河对青衣男子道。 “你闭嘴!”青衣男子喝斥了南宫晖一声,对着萧天河点了点头,“请问你是什么境界?” “洞虚前期。”萧天河平静地回答。 “很好。”青衣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我叫南宫曦,很期待与你在南宫家的魔宝大会上相遇。晖弟,我突然没了兴致,你自己去钓鱼吧。”南宫曦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哎,大哥……”南宫晖急忙喊了一声,南宫曦却头也不回。 “那个外姓家奴你给我听好了,我曦哥可是个修魔天才,你最好祈祷到时别在魔宝大会上遇上他,否则有你好看的……你,你要干什么?”大放厥词的南宫晖看到萧天河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颇为紧张,一点点向后挪着步。 萧天河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毫不理睬,继续向楼上走去。 南宫晖松了口气,仔细一想,萧天河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随意出手,于是继续出言讥讽:“哈哈,外姓家奴,哦,不,你就是我南宫家族的一条狗而已,料你也不敢在这里猖狂……” 南宫晖正在得意之时,忽然眼前一花,萧天河已经冲至面前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脖子:“你敢再多骂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切下来喂鱼,你信不信?”说完,萧天河将他用力向后一推,冷哼一声,上楼去了。 南宫晖的项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红印,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在心里恶毒地咒骂着萧天河。 南宫雪鄙夷地瞅了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南宫霆摆出一副同情的脸色连连摇头叹道:“唉,想让畜生说人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南宫晖不敢发作,眼见三人都上楼去了,心中愤懑不已,将手中的鱼竿在膝盖上一磕两段,气鼓鼓地走了。 “望湖阁三楼西边第十间。”萧天河看了看钥匙圈上的铜牌,上面写着这样一排小字。 楼梯在阁楼的当中,左右各有一排房间。走廊延伸到东头之后向南拐去,连接着一座长长的空中索桥,架在湖面上空,一直通到湖泊对岸的阁楼上。 上了三楼往左拐,每一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木牌,上面写着宾客的名讳。 南宫让,南宫礼,南宫莘,南宫立,南宫荣……诸多名字之中南宫家的子弟占了绝大多数,三楼西侧前十间房,除了萧天河之外只有两个外姓之人。南宫雪与南宫霆的房间就在萧天河的隔壁,第九间与第八间。 萧天河推开了房门,眼前豁然开朗,房间里面非常宽敞,圆桌、屏风、床榻、帷帘、妆台、衣柜、书架、地毯一应俱,其装饰竭尽所能的奢华。壁上烛光熠熠,架上花香渺渺,桌上茶韵悠悠,几上檀烟袅袅,有如富贾豪宅般富丽,好似帝王华寝般堂皇。 “硕大一间屋, 却非久居处。 只求窗几明, 不求奢华富。 房本休之所, 装饰何必多。 我心趋静隐, 古井终无波。 如此奢侈的房间,倒显得我土气了。区区休憩之所,当真不必如此。修魔之人若是追求享受,岂不落入庸 俗?草屋蓬荜,也一样能修炼有成,更何况诸多高手云游四方,只一偏隅山洞已然足矣。”萧天河心中想道。 将包裹放在方几之上后,萧天河立即打开了小箱,他对那三幅卷轴十分好奇。 卷轴用蜡滴封好,用红线束着。萧天河解开了第一幅。 “哦,原来是南宫苑的详图。”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把萧天河吓了一跳,原来南宫苑占地居然如此之广。 摘月山、思远山、流云山、洞明山,东西南北各一座。名字叫“山”,其实是“丘”,皆是由人工垒土而起,也就几层楼高。 伏波湖、碧泉湖、四海湖、春息湖、晚风湖……粗略一看,大小湖泊竟有十几处之多,同样也是由人工挖掘而成。 亭台楼宇星罗棋布,林园桥塘密密麻麻。 “这么大的地方是给南宫家族区区几百人住的?可光是这处‘望湖阁’就能住下几十人呐!”萧天河带着疑问仔细一看,刚才他没有留意,其实地图的另外三处分别写着“东方苑”、“北堂苑”、“西门苑”几个字呢。“四大家族的人都住在这里啊……呵,四边墙上各开一道门,当中则被围墙分隔开来,原来如此。”萧天河笑了笑,闭上了卷轴。 第二幅卷轴则是西兰城的地图。其中酒楼、赌坊、妓院、浴场、市集等热闹场所皆一一标注。“这些都是玩乐的场所,是花钱散财之处,这西门家族还挺会赚钱的。”萧天河对这些不感兴趣,略微一扫就合上了卷轴。 展开第三幅卷轴,则是此次西门家族魔宝大会的详细日程表。最早的一场比赛在三天后开始,而大会结束日期则距今有三个月之久。“啧啧,竟然要进行这么长时间!倘若其他三大家族的魔宝大会亦是如此,那岂不是要用一年?”萧天河连连摇头,修魔时间弥足珍贵,勤勉之人怎会将一年的时光耗费在观看他人比赛上? 萧天河放好卷轴,闭上了小箱,来到圆桌前斟了杯茶。刚品了一口,就听见南宫雪在外面轻轻叩门:“萧大哥。” 萧天河打开房门,只见南宫雪已经换下了象征着南宫家子弟的红袍,换上了一套朴素又轻便的衣服,拔去了发簪,改用发带束起,如果不看其腰带上挂着的腰牌,倒像是邻家小妹那般质朴亲切。 南宫雪倚着门框笑道:“萧大哥,不用着急品茶,我们出去兜兜吧。西兰城可是大得很呢,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萧天河向门外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喜欢热闹的南宫霆的身影:“霆弟呢?” “他呀,放下东西就去找他那些朋友去了。如此盛会,他的朋友们肯定都来了,估计是去东方苑了吧。”。 “霆弟在东方家族还有朋友?”萧天河有些诧异,他记得东方家族与北堂家族是盟友,与南宫家族不合才对。 南宫雪莞尔一笑:“霆弟秉性豁达真挚,又经常偷溜出去,倒是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其实四大家族之中都有一些人并不是那么墨守成规的,他们与人相处时会抛开家族地位,凭心而交。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霆弟如此个性,又怎会认识萧大哥呢?” “说得也是。如果他当时带着大家族的傲气跟我说话,我肯定不会理睬他。我们走吧。” 沿途经过的每间房都闭着,也不知其中有没有人。 出了南宫苑,两人往闹市方向去。西兰城宽广的道路两边满是小摊,卖的都是些吃喝玩乐之用的杂品,南宫雪就好像欢快的小鸟,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萧天河看着她活泼的背影,触动起心中依稀的回忆,想当初在游龙郡的汉州城、在潜龙郡的复州城逛闹市时,身边都曾经有这样一个欢欣雀跃的身影……思绪延展到此,萧天河情不自禁地思念起故人来:“晓敏,你还好吗……”他低头喃喃自语。 “喂!”有人忽然挡在萧天河面前,回神一看,正是南宫雪。 “我说萧大哥,你走神了,刚才该不会是……在思念哪位姑娘吧?”南宫雪弯腰侧首,笑容可掬。 “嘁,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些东西都是姑娘家稀罕的玩意儿,你先自己逛吧,我去别处看……” 南宫雪没等萧天河把话说完就抢先说:“这些东西不看也不要紧,我陪你一起去吧。” 萧天河婉拒:“不用,我稍微逛一下就回去。” 南宫雪的神情有些失落,她小声问:“萧大哥,难道你要去……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萧天河愣了一下,看到南宫雪羞红了脸,他才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和,雪妹,你把萧大哥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想一个人考虑些事情,对那些风月场所,我丝毫不感兴趣。” “嗯。”南宫雪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可别迷路了哟。” “放心。”萧天河摆了摆手,沿着一条小巷拐出了闹市大道。 踏上另外一条大路之后,萧天河举目向南方眺望,最终视线落在远处一座朦胧的建筑之上:“应该就是那里吧。” 顺路走了许 久,建筑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乃是一座巍峨的大殿。萧天河加快了步伐。之前在浏览西兰城地图之时,有一处标记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四方殿”。其后还有一行注释:“修魔物品交易之所”。刚才在闹市闲逛期间,他忽然想起这句注释,“修魔物品”四字涵盖的范围极广,或许会有人出售红蒙石也说不定。 跨进四方殿,萧天河却没有听到原以为会有的嘈杂与喧嚣,殿中宽敞无比,人也很多,但却非常安静井然。大殿内共有四层平台,有四个入口通往中心圆台,其余四圈环形平台围绕着中心圆台由内向外变高,每圈平台当中留有约五人宽的通道,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柜台。 “好一座宏伟气派的大殿!”萧天河心中赞叹着,忽而留意到走道一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铺位每日租金: 中心白银八百两; 内圈:白银五百两; 中圈:白银二百两; 外圈:白银五十两; 看店伙计:白银五两。” 小小的一间铺位,日租金居然要数百两白银!更让萧天河吃惊的是,放眼望去,竟然没有铺位空着! 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吵闹叫嚷,恢宏的大殿之中只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与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里,萧天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个字秩序! 毫无疑问,这座四方殿是由西门家族开设并管理的,如若修魔者本人不愿浪费时间看店,还可以雇佣伙计帮忙代为看管,由于西门家族的声望,修魔者们也十分放心这样的经营方式。如此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交易大殿,每日都为西门家族敛收着巨额的财富。 萧天河随着人流向中心圆台走去。进了圆台之后,他先绕着各家店铺观望了一圈,每座柜台前都聚集着约十来人,萧天河不愿挤身上前,于是沿着楼梯上到了内圈层。 内圈层的人数较中心圆台要少了些,但每家店铺前仍有五、六人排队。萧天河选了几家店铺靠近看了看,柜台中的物品大多是矿石、药材,偶有几柄铸好的魔刀或是炼好的丹药,但都价格不菲。由此看来,内圈层与中心圆台所贩的都是些比较抢手的修魔物品。一来萧天河推断,这些较平常的店铺估计是不会有红蒙石的;二来客人众多,萧天河也不愿让别人知晓。因此他沿着楼梯继续向上走去。 中圈层的人数更少,萧天河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直接上到了最高的外圈层。 上了外圈之后,萧天河才发现,之前由于视野限制的关系无法看清外圈的部,其实这一层并非所有的铺位都有人租。客人三三两两,走马观花地经过,店铺的主人似乎也没有下面几层的铺主那般热情,大多懒洋洋地坐在铺中,冷眼望着过往行人,大有一幅爱买不买的模样。 萧天河选了一间摆着几块古怪石头的店铺询问:“请问,这里有红蒙石吗?” “红蒙石?那种破玩意儿我们不卖!”看店铺的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小伙计,他等了许久也没有顾客上门,终于有人来问,却是无聊的消遣,小伙计不禁有些恼怒。 萧天河恍然大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一心想再觅得一块红蒙石好好研究,却忽略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第一,红蒙石颇为少见,连身为南宫家族子弟的南宫霆都弄不到,更何况他人呢?第二,红蒙石的价值只有萧天河自己清楚,整个天焰大陆的人都认为红蒙石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又怎会拿来贩卖呢? 古怪的红蒙石,也许是普天之下唯一不符合“物以稀为贵”这句话的东西吧。 不管现在天焰大陆还有没有红蒙石存在,至少眼前这座“四方殿”不是寻觅它的地方。 萧天河深深地叹了口气,遗憾又无奈。他顺着楼梯一直下到了中心圆台,向殿外走去。正欲跨下殿门外的台阶,冷不丁前面一人却突然转过身来,思索中的萧天河避闪不及,两人撞了个满怀。 “这位兄台,着实抱歉!”萧天河抱拳颔首,正欲侧身离去,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肩膀:“且慢!” 萧天河停步,与那人对视一眼,那人松了手,“呵呵”一笑,轻轻抚平了萧天河肩上被他抓出的皱褶,抱拳道:“萧兄留步,还请借一步说话。” “你认识我?”眼前这人分明是个陌生人。 “不,不认识。不过那腰牌上有你的名字。萧兄你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此处人来人往,我们还是寻一处细谈为好。” 萧天河不由得细细打量此人一番,此人头戴发冠,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笑容可掬,看其外表不像是什么奸邪之徒。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问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会儿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你想要的东西可谓是:‘有市时无价,有价时无市’,稀有无比却又一文不值,路人皆知却又天下难觅。是否正确?”那人笑道。 萧天河也笑了:“的确如此,那请兄台领路吧。” 第二百零二章 萍水相逢 ()“不知兄台该如何称呼?”跟随着那位陌生人拐过两条大街之后,萧天河开口问道。 “我姓黄,名天远。今日闲暇,故来到四方殿中逛逛。”那人笑道。 “黄兄,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要买何物的?” “呵,那是因为萧兄行为特殊。你身佩南宫家族的腰牌,以如此身份按理不会对四方殿外圈所贩的东西感兴趣才对。当时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就跟在萧兄之后,看看你究竟想买何物,后来却听到你竟要买毫无价值的红蒙石。不仅如此,看到萧兄询问无果之后径直往殿外走,由此可见红蒙石是你此行唯一的目的。我心中不禁大为好奇,不知萧兄可否告知,你要红蒙石究竟有何用?”黄天远十分坦诚,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家母去世之时曾留下一颗红蒙石给我,不过在数日前不慎遗失,所以路过四方殿时就顺便进去碰碰运气。”萧天河当然不会说出红蒙石的秘密。 “原来如此,想不到红蒙石竟是萧兄寄托哀思之物。”黄天远摸了摸下巴,“萧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不等萧天河回答,一溜烟拐进一条小巷,跑远了。 “这人……莫非是信口胡诌消遣我的?”萧天河心中有些怀疑,他抬头望了望天,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在这里等等看,反正离天黑还早。 环顾四周,对街不远处恰好有一爿茶摊,于是他走了过去,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品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直至日暮将尽,萧天河已经续了四、五次茶,可黄天远却依然不见踪影。 “看来是被一个无聊的人给愚弄了。”萧天河苦笑一声,站起身来,付了茶钱,打算回南宫苑。 刚走出数步,却听闻背后传来黄天远的声音:“萧兄莫急!” 回头一看,黄天远从去时的巷口飞奔而来。 “萧兄,抱歉,我存放红蒙石的地方有点儿远,让你久等了。”黄天远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颗红蒙石! “黄兄原来真有红蒙石!多谢多谢,萧某感激不尽!”萧天河顿时心情大好,“黄兄,不知你这红蒙石卖价多少?” 黄天远很大方:“哎,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送与萧兄了!” “东西虽然不贵重,但你我萍水相逢,让黄兄如此劳心费神,萧某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我们去酒楼痛饮一番,如何?”萧天河提议道。 “哈哈,好!不瞒萧兄,我正是好酒之人!”黄天远爽朗地大笑,“正好,西兰城最大的酒楼摇风楼就在不远处,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要说这黄天远还真是不客气,以红蒙石公认的价值来看,根本不值得萧天河在奢华的摇风楼陪酒一场。不过萧天河有西门家族赠予的巨额银票,倒是不太在乎这点儿花费,主要是黄天远性格开朗豪爽,又守信重诺,萧天河乐得同这种人结交。 魔宝大会召开在即,可以登高望海的摇风楼早已聚满了八方宾客。难得,在人声鼎沸的观海顶台之上,萧天河还找到了一处可供两人品酒的小桌。 店小二连问也不问,直接端来了一个酒坛和几碟小菜。因为来摇风楼的客人,无一不是冲着西门家族的名酒而来。萧天河与黄天远斟满美酒,一边闲聊一边品尝起来。黄昏已至,广阔的西平海送来阵阵凉风,小二为每一桌客人都点亮了一支蜡烛,罩上了灯罩。往南北远处看去,还有几个地方同样也是烛火点点,宛若流萤零星,那些也是滨海的酒楼无疑,给夜幕降临前的海岸平添了一份情趣。 酒香清幽,入口后却倍感醇厚,咽入腹中顿生暖意,口中回味无穷,确乃好酒也。 四大家族实力相近,明争暗斗,就连酿酒一业都在互相拼比。早先时,西门家族原本是没有独家特酿的美酒的,在听说其他三大家族相继推出秘制名酒之后,西门家族那一代的族长将族地境内的酿酒大师悉数集中起来,连续秘密酿造数年,终于创出了西门家族享誉天下的美酒,起名“梦逍遥”。 当初从南宫霆口中听到“梦逍遥”三字时,萧天河的心中就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这个巧合的酒名唤起了他对青龙大陆的回忆。仰望朦胧云影,坐看海天一色,不由心生慨叹。 人生如雾亦如梦, 缘生缘灭还自在。 崇山阔海相隔远, 岁月恍惚心生哀。 逍遥江湖一朝散, 重逢之时何日来。 云涌云消望天叹, 潮起潮落愁满怀。 “怎么,萧兄似乎有心事?”黄天远问。 “没事,偶然回忆起从前的老友而已。”萧天河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酒。 黄天远重新给萧天河斟满,端起自己的酒盅,劝道:“萧兄,人生须往前看。虽然已与故人分别,可同时也在结交新的朋友不是吗?为了今日的相识,我们干了这一杯!” “干!”萧天河也举起了酒盅。 好酒值得细细品味,萧天河本不好酒,黄天远好酒却不嗜酒,这坛“梦逍遥”两人一直喝到了入夜三分才见了底。 黄天远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萧兄 ,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好,我去结账。” “不必了,萧兄,今日你我一见如故,酒钱就算在我的账上吧。”黄天远从袖中摸出一个金锭放在桌上,不容萧天河分说,拽着他下了楼。 “黄兄,你如此破费,实在令萧某心中过意不去。”黄天远的大方有些出乎萧天河的意料。不仅那锭金子的价值远远超过了酒钱,而且关键是萧天河欠黄天远的人情,按理当萧天河出钱才是。 “花费区区一些钱财,能结识萧兄这等高手,何乐而不为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兄的应该是洞虚境界了吧?不知你修魔多久了?”黄天远笑问道。 “高手还算不得,我已修炼了三十几年了,只不过刚刚升入洞虚前期而已。”萧天河依然刻意多说了自己的修行时间,“不知黄兄的境界是?” “洞虚中期。萧兄,在我看来,高手不能光看境界,还要看修魔年数。仅仅三十余年就修炼至洞虚前期,这已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了,难怪南宫家族要邀你加入呢。”黄天远称赞道。 “哪里,黄兄谬赞了。”萧天河话音刚落,却看见一连数人从摇风楼中走出,其中正有南宫霆。 南宫霆也看见了萧天河,连忙过来打招呼:“萧大哥,你这一日到哪里去了?我回南宫苑里也找不到你,问姐姐,她只说你去闲逛了。呃,不知这位兄台是?” “在下黄天远,与萧兄有幸结识,特来摇风楼一品美酒佳肴。既然你是萧兄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以后再聚吧,先告辞了。”黄天远略一颔首,转身离去。 “哎,黄兄莫急……”萧天河喊了一声,黄天远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有缘自会再见,萧兄,你我后会有期!” 南宫霆望着黄天远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萧大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四方殿中偶遇之人,赠我一颗红蒙石,又请我一顿酒菜。我本不愿欠下人情,但此人性格颇为豪爽,是个可交之人。” 南宫霆皱了皱眉头:“如果性格豪爽,为何见我之后就急着要走呢?莫非是心怀其他目的而刻意来接近萧大哥?” 萧天河拍了拍南宫霆的肩膀:“你多虑了。他与我素未谋面,萍水相逢,境界又高过我,交谈时未曾问过我的住址,离去时又不留下自己的住址,这样的情况恐怕以后想见面都难,会有何目的?” 南宫霆轻轻摇了摇头:“萧大哥,江湖险恶,人情世故纷繁复杂,还是先把人想得坏一些比较好。我总觉得这人有些怪异,当小心为妙啊。” 萧天河笑道:“哦?你只见他一面,连片刻的交谈都算不上,又能看出多少怪异?” 南宫霆郑重地说:“我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那个人似乎……似乎有秘密,有危险。如果非要说何处怪异,我觉得是他的气息令我有点儿不安。” “气息……”萧天河仔细回想着与黄天远相遇后的每一处细节,言谈举止,举手投足,好像并无奇怪之处,于是对南宫霆道,“至少我是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我看他未带腰牌,本想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南宫家族的,以他洞虚中期的境界也不算低了,可是没来得及开口。” “萧大哥,洞虚中期境界应该已经加入其他家族了才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腰牌的。” “好了,别多想了。那边的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吧,他们还等着你呢,咱们过去吧。”萧天走回摇风楼门口。 提起自己的朋友,南宫霆又笑了起来,追上来介绍道:“萧大哥,最左边的这位是西门飞,旁边的是他同族兄弟西门狄,这位黑衣公子是北堂鹭,旁边两位青衣公子分别是东方藏与东方秦,他们都是我的至交好友。诸位兄弟,这位就是我同你们说过的萧大哥。” “见过萧兄。”众人一一行礼。 萧天河本打算与南宫霆一起回南宫苑,可那些人哪里肯放,又把他俩拽进摇风楼痛饮了一番,直到喝得酩酊大醉,众人这才散席而去。待走出摇风楼时,已是翌日四更时分。南宫苑与其余三座府邸虽建在同处,但里面互不相通,四座大门分别开在四条大街上,故无同路之人。萧天河与南宫霆踉踉跄跄回到南宫苑时,南宫雪正等在门口,见两人醉得一塌糊涂,想生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将两人扶回望湖阁。 南宫霆的酒量比萧天河还大一些,进屋之后就倒头呼呼大睡。萧天河恍惚之间闻到了房中的檀香之气,忍不住肚中翻涌,哇哇吐了南宫雪一身。南宫雪忍着酒腥饭臭,赶紧撤去了檀香,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打了盆清水,替萧天河擦去脏污,然后吩咐下人熬好醒酒汤,一勺一勺喂给萧天河,悉心照顾他直至天明。 “梦逍遥”酒力劲道,萧天河即便喝了醒酒汤也宿醉难消,他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傍晚,惺忪睁眼,却发现正躺在南宫雪的腿上。他连忙翻身下床,不料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南宫雪赶紧上前搀扶,嗔怪道:“萧大哥,即便美酒再好,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呀!” 萧天河晃了晃脑袋,依稀记得昨夜是南宫雪照料自己,心中既感激又懊恼,人道是:“财债易还,情债难偿”,他此时真不知该如何与善良的南宫雪保持距离才好。 “雪妹,多谢你的照顾。我的酒已经醒了,你还是去看看霆弟吧。” 南宫雪嫣然一笑:“他呀,像这样醉得不省人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我都已经习惯了,没事的,他只要睡上一大觉,很快就会好的。” “唔……那你先回房去吧,害得你一直都没休息。” “不妨事。萧大哥,剩下的几天你别再跟着霆弟去喝酒了,他的酒量可比你好多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南宫雪嘱咐完就关门退了出去。 萧天河长吐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醉生梦死’了,还剩四天时间魔宝大会就要开幕了,还是静心修炼吧。” 萧天河将黄天远赠送的红蒙石仔细藏好,开始了冥想。此处不比南麓城中别院,不宜修炼刀法。接下来的几天内萧天河足不出户,南宫雪与南宫霆分别来找过他几次,见他一直在静心冥想,就没有打扰。 终于,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如期举行。 按照西门家族的规矩,魔宝大会每十年一届,轮流在每一系的主城召开。不仅是西门家族,其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比赛规则近乎相同,获胜奖励也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召开的时间。东方家族的魔宝大会召开日期为该年的一月到三月,西门家族的则是四月到六月,七月到九月是属于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的时间,北堂家族的则在十月至十二月期间召开。 身为掌管天下四方之一的大家族,西门家族与附属家族中可以参加魔宝大会的人不计其数。由于魔宝大会的最终意义在于选拔修魔天才,因此比赛的分组不看境界,只看年限。按照大会规定,从修魔二十一年起始至修魔三十五年为止,每五年分为一组,故而一共有初级、中级、高级三组。为了公平起见,第一轮的比赛方式为打擂。一人一天最多六战,每一战之后可以任意服用由西门家族提供的恢复性丹药。 胜利的方式共有三种: 第一,连续胜。连续胜利五十场者,胜出; 第二,总数胜。累计胜利二百五十场者,胜出; 第三,挑战胜。连续打败三位连胜四十五场以上之人者,也算胜出。但这一项有个苛刻的附加条件,如若战败一场,则直接出局。 最终每组决出共三十人参加第二轮比赛,缺少的名额则从最高连胜记录与最多胜利场数者中选出补上。 比赛方式看似简单,一对一的擂台赛而已,其实其中的博弈很复杂。如果一开始就打擂,恐怕会在真正的高手上阵之前消耗元气;如果等到后期再打擂,那么遭遇高手的概率极高,胜负难料不说,还要担心前期被人抢先占去宝贵的晋级名额。 若想“连续胜”,到了最后几战必然是高手轮番出战,谁都不想让他人轻易地获取名额;若想“总数胜”,则对体力与玄力是极为艰苦的考验,两百五十场,谈何容易;若想“挑战胜”,则要面对极大的风险。高手对战,胜负皆有可能,成则晋级,败则出局。 当萧天河从南宫雪口中得知具体的比赛规则之后,不由得慨叹,制定出这套规则的人是何等的聪明! 对比太清武会,这种打擂规则避免了抽签时会产生的强者相争、弱者得益的不公平性,增加了同等级别参赛者之间胜负的不确定性,而“连续胜”、“总数胜”与“挑战胜”的场次规定则彻底杜绝了部分人妄图投机取巧的思想。 另一方面,这样看似复杂混乱的状况却不会埋没人才。真正的高手,是肯定不会以前两种方式晋级的,以第三种“挑战胜”的方式最为轻松,可谓一劳永逸。稳妥之人则会选择第一种方式,连胜五十场虽然很难,但若是输了至少不会出局,还可以重新累计连胜次数,即便连战的最后几场总是功亏一篑,始终无法达到五十场之数,最终也可以凭借累计两百五十场胜利而晋级。 西兰城在城外郊区一共划分出三处比赛场地,分别为三个组别所用。每座场地有擂台八座,监督长老则分别是西门家族三大部的十二位系主。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高级组的比赛,所以观摩这组赛事的费用也最贵,因此没有腰牌之人则会退而求其次,去观摩中级组的比赛。不算富裕的小家族就只能去观看初级组的比赛了。 萧天河与南宫姐弟都有腰牌,自然是去观看高级组对战。 高级组的比赛场地设在西兰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野地之上,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正适合搭建擂台与观众席。 步入场内,萧天河环顾四周,观众席上几乎是身着红、白、黑、青四色衣服的四大家族子弟,像自己这样身穿便装的人零零星星。观众席三面围着场中八座擂台,唯独东面的数层坐席并不与观众席相连,席上满是白衣的西门子弟,看来那里是参赛者的席位无疑。东席之后则架起一座高台,上面放着一张长桌与四把椅子,那是监督长老的席位。如今监督台上已坐了三位老者,个个鹤发青须,仙风道骨的气场;尽皆闭目养神,深不可测的模样。 “难道高手就一定要是老头儿,还非要摆出一副故弄玄虚的姿态吗?”萧天河正觉得好笑,忽闻观众席中一阵喧哗,人人看天。他抬头仰望,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监督台上。 第二百零三章 十年情仇 ()落在监督台上的乃是一名中年男子,横眉细目,脸上无肉,面色无光,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我乃西兰城主西门落,这几位分别是西梅城主西门田、西竹城主西门允、西菊城主西门良,高级组的比赛就由我们四人监督。比赛规则为打擂,没有时间限制,直到一方掉下擂台、或者认输、或是失去战斗能力为止,连战的休息时间为半个时辰。各位参赛者必须点到为止,不得恶意伤人,违禁者永久驱逐出西门家族!观摩者必须遵守秩序,不得高声喧哗,不得呐喊助威,以免影响场中参赛者的发挥。如有忘乎所以之人,无论是谁,一律驱逐出擂场!”略微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擂场上空。 身为镇岳宝刀的拥有者,西门落在西门家族内的名望极高,观众席上立即安静下来。 西门落对此情形十分满意,入了座。 辰时一到,西门家族魔宝大会正式开始。东席最底层打开了几个通往擂场的入口,入口处各有一人负责给打擂者发放牌号。八座擂台按八卦方位排列并命名,台下也有专门负责记录胜负场数的人。 很奇怪,参赛席上白色衣衫的西门家族弟子都未动,杂色衣衫的从属家族之人出来了几位,分别跃上了擂台,而后又从东席走下数人,上台捉对厮杀起来,这些后出场的也都是附属家族的。 萧天河不解,轻声问南宫雪:“难道西门家族的子弟都是高手么?怎么没有一人上场?” “并非如此,任何家族的子弟同样都是良莠不齐,只是附属家族的人总要给西门家族一些面子,所以一开始就上擂台。一来是展现自己的实力,好让西门家族的子弟们选择对手时心里有数;二来是先耗费些体力与玄力,等于是让些便宜与西门家族的子弟。这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萧天河又不明白了:“每战之后不是都可以服用丹药恢复体力和玄力么?为何说是让便宜?” “嗨,萧大哥,每战结束之后,有人挑战才会开始下一场战斗,那些人不会马上就吃丹药的,等看清下一场的对手是谁再决定服什么丹药、服多少丹药,这都是可以自己掌控的事。如果是对战西门子弟,恐怕在出招上都得礼让三分,更有甚者会先赢个四十五连胜,然后再故意输给西门子弟,送其晋级呢!”南宫霆解释道。 “谁的胜利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何必如此!”萧天河摇头叹道,“最多下手别太重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能四十五连胜的人肯定是个高手,所以其中也有不在乎以何种方式晋级的人,毕竟以后还要倚仗西门家族生存,孰轻孰重,个人想法不同而已。”南宫雪道,“萧大哥,若换做是你,你会让吗?” “不会。反正我也没什么家族,就我自己一个人,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我赢就赢得光荣,输也不能窝囊。我觉得,台下是朋友,怎么礼让都可以;台上是对手,故意打输那是对对方的不尊重。”萧天河心中自有一套行事的原则。 “那……如果你的对手是我呢?”南宫雪侧首问道,双眸带着一丝笑意,径直望着有些惊讶的萧天河。 “这个嘛……”萧天河赶紧避开南宫雪的视线,挠挠头,“如果非要我回答,我想我会让的。” 南宫霆捂着嘴“哧哧”笑了起来。 南宫雪也促狭地一笑:“好了,萧大哥,我不为难你了。如果是你坐擂,我才不会去打呢!” 萧天河“嘿嘿”干笑了一声:“那样最好。” “哎呀,萧大哥,姐姐那问题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原则!她哪会去挑战你啊?别说人情摆在这里,就光论实力,她也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南宫霆道。 萧天河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默不作声。 “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萧大哥,你真的只修炼了不到三十五年?”南宫雪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凝重,“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般人修炼了三十二年时,大部分都还在空冥中期呢,能达到空冥后期的已经是算得上根骨优秀了,可萧大哥你都已经……” 萧天河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为何会修炼这么快,也许是运气好吧。”其实他早已盘算过,三十二年修炼至空冥后期,这在太清宗内也只算是平常罢了。 萧天河一直对“三十五年”这个年限的由来很感兴趣,于是问道:“为何你们都一直提‘三十五年’呢?当初邀我加入南宫家族时你们就提过,后来推荐我参加魔宝大会时又提过,就连魔宝大会的规则也是以‘三十五年’为限制的,这个限制是谁定下的?” “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的部规则都是由初代魔主设定的,这么多年来四大家族一直遵守着这个规则。正因为能否参加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是选拔人才的重要准则,所以当初邀请你与后来推荐你时我提到了这个年限。”南宫雪解释道。 又是初代魔主! 萧天河心中对那位神秘的魔主越来越好奇,虽然《历代魔主录》上对初代 魔主的生平只字未提,可他对天焰大陆格局的布置以及对修魔一道的影响却根深蒂固地流传至今。从四大家族的格局以及魔宝大会的规则来看,那位魔主必定是位严谨而又睿智之人,外围内核的划分再次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擂场中的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咿呀”的叫喊声与“叮当”的武器交鸣声不绝于耳。观众席上虽然一片寂静,可从人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观摩如此激烈的擂台赛,他们的内心非常兴奋。 东席上的参赛者们则姿态迥异,有的焦躁不安,不断起身观望场中战局;有的闭目养神,在上场之前抓紧时间稳定住心绪;有的眉头紧蹙,肯定是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出战计划;还有的闲逸自在,仿佛一切都已成竹在胸。 在这硕大的擂场之中,恐怕也只有萧天河的心境如同无波古井,止水一潭。据他观察,与眼下擂场中的任意一人对战,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所以在知晓了具体规则之后,他已经不再关心场中的战局。他心中有许多事需要考虑:红蒙石的秘密,如何再探西平海,初代魔主的神秘,内核的情景,在南宫家族将来的打算等等。 不知为何,萧天河心生一丝不安,从来到这个擂场之后,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偷偷地盯着自己。可每当他举目索寻之时,那人却已收回了目光,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异样。 从小开始,萧天河的感官就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这一回他坚信自己的感觉肯定没错。偷窥之人究竟是谁?是善意还是恶意?他佯装观看比赛,提高警惕,留意着可疑之人。很可惜,一直到傍晚酉时比赛结束,那道目光也再没有出现过。 魔宝大会的第一天结束了,八座擂台的擂主中只有一人是空冥后期。至于洞虚境界的高手,还未见一位出场。 第二天,第三天……一连数日,萧天河都对擂场中的比武提不起兴趣。他真正想看的是洞虚高手过招,好给初入洞虚境界的自己增加一些经验。 当初南宫栩让三人来观赛一个月后打道回府,可直到魔宝大会开赛十日之后,都仍然没有洞虚高手登场。萧天河不禁有些郁闷,难道洞虚高手都打算以“挑战胜”的方式晋级吗? 那位悄悄窥视萧天河的可疑人物,似乎最近几天一直没有再出现。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如今萧天河也不敢肯定当日的感觉是否确切。 西门家族魔宝大会第十一天。 萧天河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艮位擂台上一对空冥境界之人鏖斗,其中一人身穿灰衣,一人则穿着西门家族的白衣。在战前互通姓名时,萧天河听见,西门家族的子弟乃是空冥后期,而附属家族的那人则是空冥中期。其实战斗的实力不能仅仅以境界高低来判定,同是空冥境界,中期、后期其实相差得不多,那位附属家族子弟的身法非常矫健,刀法也十分娴熟,一看就是根基扎实、勤奋刻苦之人,他在上一战打败了一位空冥后期之人,从而引起了萧天河的注意。 台上两人上下纷飞,刀光阵阵,刀影连连,打得难解难分。不过萧天河望了一眼便知,西门家族的那人落在下风。一旦对手出招的速度加快一点,西门家族子弟的手头就有点儿松劲,步伐也略显不稳。可每当这时,附属家族那人就刻意放缓速度,两人重回旗鼓相当的局势。 “嘁,一边想让着对方,一边心里还不太情愿,如此纠结,再战下去必败无疑。”萧天河摇摇头,心里颇为不满,“正所谓:‘众生平等’,何必因为无法选择的身世而自傲或自卑呢?每个人的修为境界都是靠自身努力得来的,凭什么遇到四大家族的子弟就要让着呢?”萧天河顿时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转向其他擂台。 就在萧天河的目光扫向坎位擂台时,忽然一个激灵,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有人正在远处盯着自己! 他立即将视线投向东席的第二层,一道白衣身影上。 那人避闪不及,被萧天河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萧天河眼力非凡,看清那人相貌之后,松了口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帮助自己从西门家族逃走的西门瑞。 “原来她也来参加魔宝大会了。”萧天河心道。他忽然回忆起来,当初被西门珏抓住之时,曾听她们的师父说过,两人是要参加魔宝大会的。不过让萧天河没想到的是,西门瑞竟然已经是高级组。 萧天河冲西门瑞笑了笑,还摆了摆手,可西门瑞却仿佛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望向擂场之中。 “她怎么了?”萧天河纳闷。 “萧大哥,等今天比赛结束我们一起去看望西门瑞吧,我也很久没有见她了。”南宫雪提议。 “唔……”萧天河应了一声,同时心想:“若是西门瑞在高级组,那个凶巴巴的西门珏肯定也在这里。” 他在西门瑞周围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西门珏。那只有一个可能:西门珏正在场中打擂。他又扫视了一遍八座擂台,终于,在离自己最远的离位擂台上发现了西门珏 的身影。 西门珏本就是短发,又穿着西门家族的服饰,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男子。“连性格也和男的差不多。”萧天河对脾气暴躁的西门珏没多少好印象,“且看她实力如何。” 西门珏已经与对手斡斗了许久,两人旗鼓相当。据萧天河观测,西门珏应该是空冥后期的水平。“高级组的修炼年限是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即便是修炼时间接近三十五年,能达到空冥后期也算是不错的资质了。”萧天河心想。 “西门珏的资质颇高,又得名师指点,修炼了不到三十五年就升入了空冥后期,在这方面,我是很佩服她的。”南宫雪望着擂场中,仿若自言自语,“只不过她的心胸有些狭隘,颇难相处。” “似乎她对你的怨念还挺深呢。”萧天河道。 “我们之间有一场误会。话说那是上一次南宫家族魔宝大会时候的事情了……”南宫雪婉婉道来,沉浸在回忆之中,“在十年前,西门珏还是元婴期之时,曾经来过南宫府。在南亭城中,她偶遇了一名风度翩翩、温柔和善的男子,可谓是一见倾心、一见钟情吧。只不过……那名男子仰慕的是我。当后来西门珏向他表白之时,他果断拒绝了西门珏的好意,并且说出了我的名字……” “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怎至如此?西门珏的心胸未免也太狭窄了吧!”萧天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唉……这些当然不是部。”南宫雪长叹一声,“其实那名男子是南宫家附属家族的子弟,我与他只是认识,谈不上熟悉。不想他居然在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期间对我展开追求,其势头之猛烈让我茫然不知所措,因此而分心,没能晋级第二轮。父亲责怪我,我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没想到父亲勃然大怒,将我失败的原因部归咎于那名男子,最终上报长老会,将那男子以恶意扰乱大会之名处死了。” “处死?”萧天河倒吸一口冷气,“这惩罚也太重了吧……” “扰乱魔宝大会可是重罪,犯禁之人都是以处死收场的。只是那男子的行为并不够‘恶意扰乱’的罪名罢了。他大胆表白、追求幸福的行为并没有错,只是错在不该是那个敏感的时期。这件事我一直很后悔,当初不告诉父亲就好了,或许他是太过重视我在魔宝大会上的成绩吧。”南宫雪的语气十分无奈。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南宫霆接话道:“那关系到我们家、甚至是我们南麓支系在家族中的地位,父亲怎么会不重视?那个追求你的家伙不分时间场合,居然在擂场中向你表白,还真是胆大得可以!当时监督的南宫望长老已经说过赛后要严惩他的,就算父亲没有上报,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南宫雪微怒嗔责:“霆弟!注意你的分寸!对已逝之人怎能如此不敬?” 南宫霆撇了撇嘴:“我只是心中有气。这本不该怪你的事,西门珏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吧账都算在你头上,直至如今依然耿耿于怀。那个女人生起气来真是没完没了,心眼儿简直比针鼻儿还小!” 南宫雪忽然“扑哧”一乐:“我倒是忘记了,你好像和西门珏的小堂妹关系还不错吧?是姐姐害得你这么多年没法见她,你恨不恨我呀?” “恨你个大头鬼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西门珏?百般阻挠,莫名其妙!”提起这段往事,南宫霆气得摇头晃脑。 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西门珏的小堂妹?” “嗯。西门珏有个小堂妹叫做西门瑾,和霆弟关系甚好。自从出了那事之后,西门珏一直以为是我因为魔宝大会的成绩不佳,所以恼羞成怒禀报长老会处死了她心爱之人。结果殃及池鱼,西门珏一直拦着西门瑾,不让她与霆弟相见。”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点头,“不过我惊讶的不是这个,难道四大家族的子弟也可以联姻?” “是的。四大家族的子弟可以和其他三大家族或是其附属家族之人双修。不过有一个严苛的要求,女子从成婚时起必须加入丈夫的家族,并且不论将来是聚是离,永世不得回还本家。本家则自该女子出嫁起,就将其从家族内除名了。”南宫雪回答道。 多么古怪的规矩!萧天河开始还为四大家族子弟也可以自由恋爱而赞赏,听到后面的话就有些遗憾了。四大家族之人果然有着牢不可憾的从属感,那条规矩换个方式说就是:“要么放弃爱情,要么放弃亲情。”“还‘永世不得回还’,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不许回娘家么?大家族排除异己的观念也太根深蒂固了点儿。”萧天河慨叹。 “回去探亲还是可以的啊,只不过不再属于本家族就是了。不论女子出嫁前在家族中的地位有多高,哪怕贵为族长,一旦同其他三大家族之人双修,就再也不能参与本族事务了。”南宫霆道,“其实像西门瑾那样一个普通的西门子弟,嫁过来也就嫁过来了,没什么可惜的。” “我决定了。”南宫雪忽然神情认真地说,“今晚去找西门瑞时,一定要和西门珏解清这十年的仇怨。” 第二百零四章 夜闯重地 ()西门苑就在南宫苑的北面,但院中不通,要从南门出去沿街绕到西门而入。 自出了望湖阁之后,萧天河的神色就一直十分凝重。他倒不是害怕去见西门珏,而是顾忌西门珏的师父以及那位“苗姨”。“苗姨”当时能像提小鸡一般抓着空冥后期的萧天河在海面上健步如飞,估计至少也是寂灭以上的境界。西门珏的师父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真本事如何能当西门子弟的尊师?最麻烦的就是她们都知道蓝元石的事,萧天河必须准备一套说辞才行。 他原打算以“妖鱼吞石”的说法搪塞,但是否能让对方相信就不得而知了。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绕到了西大门的大街,西大门有几名守卫看护着。三人正要踏上台阶,却被门卫拦住了:“魔宝大会期间,闲人免进。” “什么闲人?我们是南宫家的,看看,这是腰牌!”南宫霆满不在乎地继续往里进。 “不论何人,一律不许!”几名守卫齐刷刷地抽出了魔刀,挡在门口。 南宫雪连忙拉回南宫霆:“算了,霆弟,别扰乱西门家的规矩,咱们可担待不起。还是回去吧!” 三人只好悻悻地返回了南宫苑中。 南宫霆对西门家的严苛规矩非常不满:“连探望一下朋友都不允许,真是莫名其妙!还说是我们南宫家的盟友呢!” “恐怕是担心影响到参赛者休息吧?”南宫雪道,“索性等第一轮比赛结束之后再去吧。” “要我说啊,管他什么规矩,我们不走大门,直接翻墙过去就是咯!”南宫霆大胆提议。 “翻墙?”萧天河与南宫雪异口同声。 南宫霆“嘿嘿”一笑:“箱子里的地图你们都看过了吧,四大家族的府苑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仅以围墙分隔开。我就不信了,那围墙能比天还高?” “这……不太好吧?”南宫雪有些犹豫,“万一被人发现,惹出事端可就麻烦了!” “就是去见见朋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以我们的身份,别人也不会相信我们是去做什么坏事。我是肯定要去的,萧大哥,你呢?”南宫霆问。 其实南宫雪明白,南宫霆是迫切希望见到西门瑾。西门瑾的天资不错,肯定也参加了这次魔宝大会。 萧天河本不想去的,可突然想起有一件事需要当面问一问西门瑞,于是说:“我陪霆弟走一趟吧。” “那我也要去。”南宫雪道。 “别,雪妹你就不要去了。”萧天河劝阻道,“万一我们真的运气不好被抓住了,得有人想办法帮我们脱身呐。” 南宫雪只好同意:“千万小心,早些回来。” 望湖阁以北不远是“流云山”,越过“流云山”之后就能依稀看到分隔府苑的围墙了。 围墙没有什么特别,白墙青瓦,大约两丈多高。这点儿高度对于第二层次的修魔者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两人轻轻一跃,跳上墙头。墙另一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从竹林的缝隙隐约能见远处的亮光。月光皎洁,寂静一片。 某处房屋中,冥想中的一人陡然睁眼,步履轻盈地冲了出去,一跃从四层阁楼的围栏跳下,空中趁势拔刀踏脚,御刀疾飞。 南宫霆拨开挡在面前的最后几根青竹,观望了一下林外的情形。湖水如镜,倒映着朗月繁星。土丘连绵,仅在丘峰之间可见几座楼阁。 “霆弟,西门苑这么大,你可知西门瑞她们住在何处?”萧天河问。 南宫霆摇了摇头:“没事,我们摘下腰牌,一会找个仆从问问就是。反正西门家族的人也不见得互相都认识。” 萧天河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南宫霆的脑袋:“没有腰牌人家就认不出你是南宫家的人了?你还穿着这身红衣服呢!再说仆从也不见得认识西门瑞和西门瑾,万一东问西问引起别人注意怎么办?” 南宫霆又“嘿嘿”一笑:“那只好偷偷摸摸挨个阁楼仔细寻了。门上肯定有名牌,找遍南宫苑总能找到的!”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暂且依此计行事。 翻墙夜闯西门苑乃是临时决定,两人也没有准备一套类似西门家族白衣的装束,一路鬼鬼祟祟,像两个蟊贼似的。 好在此时已近亥时,这里又是西门苑最深处,所以一路没遇上什么人,想必西门家族子弟都在房中静心休憩,准备来日的擂台赛呢。 萧天河与南宫霆偷偷进入了一座“思远山”边的三层阁楼,逐个房间的名牌一一看过,并没有发现西门瑞与西门瑾的名字。 两人又登上“伏波湖”边的另外一座阁楼,寻遍三层,仍然没有找到。 下楼之后,南宫霆又要继续往远处的阁楼而去,却被萧天河拉住了。 “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飞可不是个办法。”萧天河道,“我问你,西门苑中的人数与南宫苑中的人数相比如何?” “嗯……南宫苑里住的仅是有资格佩戴腰牌之人,大约三百余人吧。西门苑里除了佩戴腰牌的观摩之人以外,参加魔宝大会的子弟也有许多居于此处,所以我想应该比南宫苑要多很多,至少也有上千来人吧。”南宫霆估算道。 “你可知道我们刚才花去了两刻的时间,才 找了数十个房间么?再往前寻就是西门苑的中心地带,太危险了,我可不去!原以为你大胆提出夜探西门苑,已经胸有成竹了呢,结果却是这般没头没脑地乱撞!我可真是舍命陪君子了。”萧天河连连摇头。 南宫霆提出翻墙就是一时脑袋发热,哪曾考虑周?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再次“嘿嘿”干笑。 萧天河苦笑一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刚才的围墙那么容易就翻过来了,那么大门口把守得那般严格又有什么用?” 南宫霆想了想,明白了萧天河的言外之意,于是打起了退堂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担心了,不如趁着还没被别人发现,我们回去吧!” “走!”萧天河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赶紧回去为妙。 不料两人刚转过身来,却突然被人一齐攥住衣领,向后一掼。这一下力道极大,两人飞出了竹林,直直摔向了不远处的“伏波湖”。 “噗通”,两人应声落水,萧天河被清凉的湖水一激才反应过来,暗道不好,到底还是被人逮住了。来者虽然不知是几位,但能在刹那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背后,必定是西门家族的高手无疑。 萧天河从湖面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见岸边草地上站着一人,身穿白衣,负手而立,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哼,私闯西门苑还想走?”那人的声音略带沙哑,口气凌厉。 “糟糕!”萧天河记得这个声音,此人正是西兰城主西门落! 南宫霆也从水中露出头来,萧天河无奈地瞅了他一眼,心道:“真是被你那三声‘嘿嘿’给坑惨了!” “西门前辈,晚辈并无恶意,只是来寻故友而已。”萧天河抱拳道。 “废话少说,都给我上来!”听声音西门落很不高兴。 两人乖乖地爬上岸来,湿漉漉地站在西门落面前。 没等西门落发话,南宫霆就躬身道:“西门前辈,我叫南宫霆,这位是萧天河,我二人都是南宫家族的。只因前来西门苑探望故友时被守卫阻拦,不得已才想出这个翻墙的方法,望前辈海涵。” 南宫霆指望着西门落会顾及南宫家族子弟的身份放两人一马,可惜他想错了。 西门落毫不客气地训斥:“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家族的,魔宝大会期间非西门族人不得进入西门苑,这是西门家族的规矩。深更半夜,翻墙而入,非奸即盗!既然被抓就得西门家的族规处置,即便到时南宫炎亲自来要人我也有理!” 南宫炎,南宫家族当代族长,也是昆吾刀的拥有者。 看样子西门落连南宫炎的面子都不会给,萧天河与南宫霆索性不再争辩。面对一位大乘境界的高手,逃,逃不得;打,打不过,只能认命。 西门落审问二人:“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非要深夜来探故友?你们的故友又是谁?” 萧天河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白天在擂场中看见了故友,但只可远望而不能接近,所以打算晚上前来拜访。我们的故友是西门瑞与西门瑾。” “你们可莫要撒谎!” “晚辈句句属实。” “随我来!”西门落转过身走了。 萧天河与南宫霆相视一眼,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西门落带着两人在西门苑中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一处厅中。西门落冷冰冰地警告:“在这里等着!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哼哼!”说完,他又负手出去了。 “萧大哥,我们怎么办?”南宫霆小声问道。 萧天河无奈:“还能怎么办?态度诚恳一点,好好认错呗!” 南宫霆点点头,嘴里嘟嘟囔囔的:“真没想到,西门落那个老家伙连炎族长的面子都不顾及,他用的镇岳刀还是西门家族三柄绝世魔刀之中排名最低的呢!真不知道西门寿与西门定该傲气到什么程度……” 西门寿,断水刀的拥有者。 西门定,麟嘉刀的拥有者,也是西门家族当代族长。 萧天河没听南宫霆的自言自语,心中思虑着:“不知‘按西门家的族规处置’是怎么个处置法……看那西门落凌厉的气势,估计不是个心慈的人……明早也不知雪妹有没有好办法救我俩出去……” 正在萧天河一筹莫展之时,厅门突然被推开,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个人。 萧天河定睛一看,西门珏、西门瑞、西门落,最后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不用说,她肯定就是西门瑾。 南宫霆的举动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他有些兴奋地喊道:“瑾儿!是我!”说着他竟想迎上前去。 西门瑾皱着眉头狠狠瞪了南宫霆一眼,向他使了个眼色,南宫霆这才停步。 “你们认识他们俩么?”西门落问三位姑娘。 西门瑾抢先回答:“认识,那位南宫霆是我的朋友,我和他……” “瑾妹!”西门珏回头喝了西门瑾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西门瑾似乎很害怕这位堂姐,低下头不再作声。 西门珏负手上前,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我说这只落汤鸡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哼哼,我没抓着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天河没理 会西门珏,他一直注视着西门瑞。可是西门瑞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眼神冷漠,表情冷淡,好像没见过萧天河一样。 萧天河心中疑惑:“白天在擂场中西门瑞也是冷冷望了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难道她在生我的气吗?”可自从逃离西门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萧天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西门珏侧目望着萧天河冷笑:“回长老,这人是南宫雪派来的奸细,上个月曾经偷入我西门家的西平海域,还毁坏了一张天蚕网,被我擒住,后来却趁人不备逃跑了。前几日我们一直在苑中备战,没去擂场,所以也没发现他,没想到今日他却送上门来,还在我西门苑内图谋不轨,呵,真是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 “既然如此,留他作甚?待我拖出去杀了!”西门落闪到萧天河身后攥住了他的衣领。 “且慢!”萧天河道,“西门前辈,反正我也逃不掉,等我说清事实再杀也不迟。” “且看你如何解释!”西门落松开了手。 萧天河瞥了西门珏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南宫雪的奸细。” 西门珏如何肯信?“你和南宫雪的弟弟在一起,还敢说你不认识南宫雪?”她提高了嗓门。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认识南宫雪了?当日我离开西门府之后有幸结识了南宫霆与南宫雪,后来应她姐弟二人的邀请加入了南宫家族。今夜我翻墙而来主要是为了见见西门瑞,顺便陪南宫霆来见西门瑾。我萧天河行得正,坐得直。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萧天河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其它不愿多说,反正西门珏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分辩无益。 不过西门瑞倒是在听了萧天河的话之后,神情起了变化。从冷峻到温和,从冷漠到温柔,特别是听到萧天河说此夜是为了见自己而来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这个小丫头,恐怕是看到我与南宫雪在一起,还真以为我是南宫雪的奸细呢!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萧天河一下子想明白了,向西门瑞微微点了点头。 “你……”听到萧天河的口气如此不屑,西门珏正要发作,西门瑞却插言道:“姐姐,他与南宫霆是从南宫苑翻墙过来的,看来他真是后来才加入南宫家族的,否则以一个奸细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资格入住南宫苑?再说他与南宫霆都没有佩带兵刃,连最起码的夜行衣都没换,想必也没有什么恶意吧。” “既单纯又聪明。”萧天河心中赞叹,向西门瑞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见西门瑞帮着萧天河说话,西门珏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冲着西门瑞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是不愿看你受师父责罚才没点破,这次可不能惯着你了!” 西门瑞惊得脸都红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禀长老,此人即便不是奸细,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当时我师父还从他身上搜出了一颗蓝元石,来源并未调查清楚。”西门珏道。 “哦?”西门落听了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萧天河一番,“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秘密!” 萧天河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旦和蓝元石扯上关系,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你的蓝元石从哪儿来的?”西门落喝问。 “从一条鱼腹中寻得的。”萧天河不能再撒谎说是母亲遗物了,否则西门落追查起身世来可就不好办了。 “嘁,上次还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呢,真是鬼话连篇!”西门珏撇了撇嘴。 “唔……是什么样的鱼?”西门落又问一句。 “长约一丈,背鳞是靛蓝色,腹鳞发红,满口利牙,两条金色长须。”萧天河信口胡诌。 “他撒谎!”西门珏喝道,“西平海根本没有这等模样的妖鱼!再说你若是同妖鱼搏斗过,我们安排的巡海之人早就该发现了!就凭你,应该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妖鱼吧?” “事实就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萧天河摊开双手耸耸肩,“我也没说妖鱼是我杀的,妖鱼死在海中,我剖开鱼肚时发现的蓝元石。” 西门珏冷笑:“妖鱼怎会无缘无故死去?你又为何无缘无故剖开鱼腹?妖鱼的死尸又在哪里?哼,我倒要看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生死有命,妖鱼为何会死我哪里知道?要我说它就是因为吞了蓝元石没法消化才死的。我剖开鱼腹是为了清理出它的肚肠。妖鱼的尸体么,不好意思,被我烤了吃了。”萧天河何等聪明,眼也不眨一下就编出了一套“十分合理的解释”。 “你……”西门珏万万没想到萧天河居然真的能对答如流,“你是猪啊你,一丈长的鱼也能吃得下?” “我天生胃口大,从小爱吃鱼。”萧天河一边说着还一边拍了拍肚子。 “哧哧……”西门瑞和西门瑾都憋不住笑出了声。南宫霆则以崇拜的眼神望着萧天河,萧天河跟他说过红蒙石是母亲的遗物,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蓝元石亦是如此。此刻他万分佩服萧天河编造谎言的“本事”。 “好了!”西门落有些不悦地斥道,吓得西门瑞和西门瑾立马屏住了笑。 萧天河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西门落,心中暗叹:“听天由命吧……” 第二百零五章 如意算盘 ()西门落吼了一声之后,慢慢踱到厅中的八仙桌旁坐下,若有所思。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 “小子,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那颗蓝元石究竟是怎么来的?”西门落根本不信萧天河“妖鱼吞石”的鬼话。 “真是从鱼腹中发现的。”萧天河嘴硬。 西门落干笑一声:“西门府就有其他妖鱼的尸体。你不是胃口大、爱吃鱼吗?我倒要看看到时你能不能吃得下一丈长的妖鱼!” 自从二十多年前,西门家族的某位高手在西平海斩杀一条妖鱼,并从其腹中发现蓝元石之后,西门家族就在西平海域布下了天罗地网,并且日夜派人巡视,为的就是“守株待兔”,期待再有吞过蓝元石的妖鱼撞入网中。迄今为止,妖鱼抓了数条,可鱼腹中都没有发现蓝元石。至于妖鱼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西门落说那话纯粹是为了吓唬萧天河。 不料萧天河却不吃这一套,他镇定自若地辩解:“我又没说我是一顿就把妖鱼吃完的,我一连吃了好几天才把它解决掉。” “哼,臭小子嘴倒挺硬!”西门落见从萧天河口中问不出什么话来,转而对南宫霆道,“你是南宫家族哪一部哪一系的?” “桂溪部,南江系。”南宫霆老老实实回答。 “唔……南江系,我与你们的系主南宫桐也算有些交情。算了,今天见你未带兵刃,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暂且作罢。要探故友就等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来,再翻墙的话我可饶不了你。你走吧!”西门落一挥衣袖,带起一股气浪顶开了厅门。 南宫霆喜出望外,连忙向西门落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前辈宽宏大量,晚辈一定不会再犯。”然后,他还不忘对西门瑾说:“瑾儿,等魔宝大会第一轮结束之后我再来看你。萧大哥,我们走!” “慢着!”西门落大喝,“我只说放了你,可没答应放了他!” 南宫霆急了:“前辈,他也是我南宫家的人,为何不放?” “他从我西门家族的海域弄到了一颗蓝元石,我当然得调查清楚!现在魔宝大会之事更为紧要,一切都等大会结束了再说!你们都退下吧!”西门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南宫霆还欲争辩,却被西门瑾从身后拽住,强拉出了厅门。 “真不讲理!”在去往西大门的路上,南宫霆气忿忿地抱怨。 “你呀,真是个大傻冒!西门苑这么重要的地方,岂能允许你们随意乱闯?亏你还是个修习阵法的!”西门瑾数落南宫霆。 南宫霆恍然大悟:“你是说这里有法阵?难怪西门落那么容易就发现我们了。不过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法阵的存在啊?” 西门瑾撇撇嘴:“那是因为你还修炼得不到家呗!” “南宫霆,今日看在瑾妹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不过你听好了,我与南宫雪势不两立,你以后休要再来叨扰瑾妹!”西门珏冷冰冰地警告。 南宫霆对西门珏的话嗤之以鼻,不屑地说:“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断我和瑾儿的感情。你和我姐姐之间究竟是误会还是仇怨我管不着,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将自己的情感强加给别人,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姐姐我估计找遍天下也没几个吧?” “你!”恼羞成怒的西门珏被西门瑾给拉住了。 西门瑾对南宫霆嗔道:“你还在这儿耍什么贫嘴?还是赶紧回去想办法怎么救你的朋友出来吧!” 南宫霆一拍脑袋:“是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事,瑾儿,儿女情长我们以后再说。”言罢,他一阵风冲向了西大门。 望着他的背影,西门瑾甜甜地一笑。 不料南宫霆奔出数步又忽然折了回来,对西门珏道:“按道理我应该和瑾儿一样尊称你一声‘大姐’,可你现在的所在所为根本配不上那个称呼。西门珏,我且问你最后一句,如果当初你的长辈也不许你接近乔素槐,你会放弃那份感情吗?” 西门珏身躯一震,呆立当场。乔素槐,正是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人。是啊,设身处地,如果换成是自己,会轻易地放弃吗? 乔素槐和善的笑容、温雅的举止一一在西门珏的脑海中浮现。当听闻他被南宫家族处死之时,西门珏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虽然乔素槐始终没有接受她的感情,可西门珏始终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姐姐……”西门瑾轻轻摇了摇西门珏的手臂。 西门珏回过神来,眼中已是泪水汪汪。转头望了望西门瑾,喃喃轻语:“瑾妹,你怨恨姐姐吗?” 西门瑾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西门珏一声长叹,不再言语。 三人一路沉默,回住处去了。 …… 此时,南宫雪正在望湖阁自己的房间中冥想,见南宫霆与萧天河许久未归,她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猛一推门冲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南宫霆,可他身后并没有萧天河的踪影,顿时,南宫雪心中冒出了不好的感觉。 “姐姐,大事不好了,萧大哥被西门落给抓去了!”南宫霆如此这般地将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 “什么?萧大哥竟然还有一颗蓝元石?”南宫雪大吃一惊。 “估计也 是他娘亲的遗物吧?现在西门落非要逼他说出蓝元石的来源,把他扣在西门苑了。怎么办?”南宫霆焦急万分。 “还不都怨你,想出的什么馊主意!”南宫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霆懊恼地说:“的确怨我,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想想找谁能去把萧大哥救出来啊!” “西门落不是说和桐爷爷有交情吗?你我立即回南宫府去找爹爹还有爷爷,让他们拜托桐爷爷帮忙!”南宫雪道。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家族长辈之间的关系了。 两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背上魔刀就往楼下冲。下到二层,却迎面遇上三人上楼。 为首的男子长发垂肩,剑眉星目,面素唇朱,气韵儒雅。身后的两人分别是南宫曦与南宫晖。 “雪妹,霆弟,如此急促要去哪里?”那男子问道。他的声音不粗不细,音调不高不低,语速不缓不急,口气不轻不重,悠然若雪,和顺如风,与他的外表一样飘逸。 “威兄长,我们有个朋友身陷西门苑,现在正要回去恳求桐爷爷出面要人!”南宫雪答道。 “就是那个外姓家奴吗?啧啧,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估计是深夜前去骚扰西门女眷才被抓住的吧?哈哈哈!”南宫晖幸灾乐祸。 “晖弟!”一旁的南宫曦皱眉喝斥,而后又问南宫雪,“是那个萧天河吗?” 南宫雪点点头。 “曦弟,就是你说的那位洞虚前期之人吧。”南宫威不紧不慢地说,“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吧,有我在比较好说话。” 南宫雪眼睛一亮,等的就是南宫威这句话,因为南宫桐正是南宫威的爷爷。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心急如焚的南宫霆拽住南宫威的衣袖就往楼下跑。 目睹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南宫曦回过头来训斥南宫晖:“你当着威大哥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有本事就在魔宝大会上以实力击败人家,别光耍嘴皮子!也不嫌丢人!” “可西门家族也不会无缘无故扣押我们南宫家族的人啊?肯定是他犯了什么坏事。”南宫晖道。 南宫曦敲了下南宫晖的脑壳:“真是品性有问题的人,雪妹和霆弟怎么可能邀他加入?休要胡乱猜忌,眼下悉心准备魔宝大会才是真的。”稍微一顿,他又道:“这一届魔宝大会西门家族的参赛者也都是些老面孔,没什么值得看的。明天我也要回南宫府了,你是和我一起走还是留下来?” “我还没玩儿够呢,想再多留几日。秋妹和艳姐她们不是也没走吗?”南宫晖道。 “随便你。”南宫曦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 …… 西门落将萧天河用天蚕丝捆缚好并关押起来,去寻其他三位监督长老交待了一番之后,他匆匆离开了西门苑,而后直接往南出了城,御刀升空,疾速往东南方向飞去。 自从听西门珏提到蓝元石之后,西门落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虽然身为镇岳魔刀的拥有者,可西门落的根骨资质却并不高。能修炼至如今的大乘境界,一半原因是因为自身的刻苦努力,还有一半原因就是借助镇岳刀中的刀意。其实四大家族中真正的顶尖天才必定会在魔宝大会上脱颖而出,并通过风云大会的机会进入内核,所以他们是无缘成为家族长老的。 西门落修炼至今已用去了一百二十年,进入大乘境界也已经快三十年了,何时能突破到渡劫境界仍然不得而知。以往也曾有过身佩绝世魔刀的长老直至寿限来临时依然处于大乘境界而身陨的先例,西门落越修炼越着急,越着急反而越难突破。于是,他就将希望寄托在别的方法上那就是想办法进入内核,接受魔主的指点。 可进入内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修炼至渡劫境界”这一方法算是行不通了,年岁已过又不能参加魔宝大会,西门落只能企望觅得一颗蓝元石了。 但蓝元石何等珍稀,西门落暗寻多年也毫无结果。二十多年前,一颗久违于天下的蓝元石横空出世,西门落大喜过望,曾恳求过族长西门定数日,希望将蓝元石让与他。可西门定思虑再三,为了整个西门家族的未来,最终还是拒绝了西门落的要求,将蓝元石赠予了铸刀大师邓先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的良机,西门落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为了那颗蓝元石,他连第二天的擂台监督事务也顾不得,连夜赶往西晴城。 西晴城,地处镇岳部南端,与南宫家族桂溪部交界。那里正是西门珏等人所属的支系所在,当初萧天河被抓住后就是关押在该城的西门苑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哈哈!”原本以为只是抓住两个大胆的愣头青,没想到还能牵涉出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西门落兴奋得快要唱歌了。据他推测,那颗蓝元石应该还没有送到族长西门定手中,否则消息早就传遍天下了。不过这也表明有人怀藏私心,想要将蓝元石据为己有,亲自献给魔主。 “还好蓝元石没有落入断水部与麟嘉部手中,否则西门寿和西门定那两个老家伙肯定不愿意将蓝元石让给我。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西门落越想越激动,谁让萧天河偏偏是被西门珏给抓住呢?谁又料到西门珏偏偏就是镇岳部的人呢?这不是老天眷顾又是什么? “只要蓝元石还在镇岳部就好办。”西门落心道。他打算先将蓝元石收入囊中并且封锁消息,待风云大会之际亲手奉与魔主大人,届时即便西门定知道了也拿他无可奈何。“待进入内核之后,有魔主亲自指导修炼之法,何愁不能渡劫飞升!”眼见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西门落觉得自己的修魔之路就如同晨曦破晓一样光明。 御刀飞行了四个时辰,西晴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西门落没有走正门,而是降落在西平海边。此处离西门苑的后门不远,附近也没有其他人烟。 清晨时分的海边一片雾气,视野不佳。 “常言道:‘一顺则百顺。’如此大雾,正好方便我行事。”西门落一边想着,一边沿小路接近西门苑。后门的守卫远见一位身穿白衣的人过来,腰牌上金字闪耀,想必是西门家族的重要人物,于是上前迎接。走近一看,居然是镇岳部主西门落,慌忙躬身行礼。 西门落点点头,问道:“西门珏可是住在这里?我有要事要寻他的父亲和师父。” 守卫毕恭毕敬:“您是说西门亭与樊晓昀前辈吗?他们就在自己房中。前辈请随我来。” “不必了!”西门落竟一把攥碎了守卫的喉咙,掼入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进了西门苑,西门落散开玄识查探。这里没有人的境界能高过他,所以他也不怕被人发现。玄识范围内,境界最高的一人仅是洞虚前期。西门落跃上房顶,脚下生风,沿着屋脊飞速行进,可西门苑实在是太大了,他依然没有发现寂灭以上的高手。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大亮了,西门落不愿再耽误时间,折回洞虚前期那人的房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是谁?好大的胆……”房中正在打坐的彪形大汉还没看清来者的相貌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西门落面无表情地收回镇岳魔刀,从大汉的怀中找出一块方形的石头。此乃天焰大陆的传信工具传讯石,与青龙大陆的灵息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西门亭,樊晓昀,我乃镇岳部主西门落,速速到后门西墙第五间房来!”西门落给两人传信。 接到讯息的西门亭与樊晓昀吓了一跳,西门落不是应该在西兰城监督魔宝大会吗?为何会出现在西晴城呢?两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西门珏她们出事了!身为西门珏与西门瑞的父亲与师父,两人无暇多想,直奔西门落指定的房间而来。 一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扑鼻,房中光线暗淡,看不真切,西门亭在门口犹豫起来。 “但进无妨。”西门落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西门落微哑的声音西门亭还是认得的。两人进屋之后,却看见西门落身后的床上有一具无头尸首。 死者也是西门子弟,凶手无疑就是眼前的西门落。 西门亭眉头大皱,不知西门落此举为何,躬身问道:“不知部主寻我二人何事?可是珏儿或是瑞儿在魔宝大会上出事了?” “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寻得了一块蓝元石,可有此事?”西门落不愿多嗦,直接开门见山。 西门亭立马明白了西门落的用意:“禀部主,上个月樊道友的确从一个私闯西平海的奸细身上搜出一颗蓝元石,应该是南宫家族派来窃取珍宝的。怪我看守不力,最后让那奸细侥幸逃脱了。蓝元石本欲上交,可是当时由于魔宝大会召开在即,所以想等大会之后再觐见族长奉上。” 西门落命令他:“现在交与我也不晚。你速去取来。” “是。”西门亭应了一声,转而又疑惑地问,“不知是否是西门定族长让部主来取蓝元石的?” “是的。”西门落撒谎。 “那就不必部主费心了,我立即动身赶往西兰城,将蓝元石亲自交与族长不是更好?”可见西门亭已经起了疑心。 西门落厉声喝道:“叫你去拿就去拿!” “是。”西门亭不敢怠慢,对樊晓昀点了点头,出了房门。其实他也是存有私心的。在方才与西门落对话期间,他已经在心中盘算过了。 按规则,这届魔宝大会应该是由西门落监督高级组的擂场,他的任务理应更重要才是。为何西门定不亲自前来而是让西门落代而取之呢?当年西门落向西门定求蓝元石之事族内人人皆知,西门落的突然到访与莫名其妙的杀人行径使其心思昭然若揭。 对西门亭来说,虽然他不敢私藏蓝元石,但究竟将蓝元石献给何人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如果献给族长西门定,族长会给予南晴支系丰厚的奖励。 若是此时交给部主西门落,西门落必定会私藏起来,将来亲自交给魔主。到时族长必定大怒,追究下来,西门亭可担当不起。可西门亭又不敢禀报西门定,因为西门落已经在房中杀了一人,有人进入西门苑却不见守卫来报,估计守卫也是遭了西门落的毒手,可见西门落为了杀人灭口已经丧心病狂。 西门亭现在只想赶紧携带蓝元石逃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回到房中,掀开床上蒲垫,轻轻弹了弹床板的数个位置,“咔嗒”一声轻响,床角弹起一个暗匣,里面蓝色微光莹莹,正是蓝元石。 突然,西门亭背后亮起一把散发着黄色光芒的魔刀,直冲他的后心窝捅来。 第二百零六章 残害同族 ()“噌”、“叮”、“哐”! 三声清脆的鸣响,打破了西门苑中的宁静。 对于来自背后的偷袭,警觉的西门亭干净利落地抽刀出鞘,回身一挡,可两柄魔刀却不是一个品级,西门亭的上品魔刀被拦腰切断了。 好在西门亭毫发无伤,在拼刀失败的刹那,他向后跳开了。与其说是反应迅速,不如说是早有防备。能如此轻易切断上品魔刀的兵刃,必是西门落的镇岳魔刀无疑。 西门亭冷眼看着面前三尺外黄色刀光后那张阴暗的面孔,气愤地说:“哼,好你个西门落,为了区区一块蓝元石,居然不惜谋害同族!” “蓝元石对我的价值究竟有多大,你又怎会知晓?识相的赶紧将蓝元石给我,我念在同族情谊权且放你一条生路!”西门落威胁道。 西门亭当然不会信西门落的鬼话,交出蓝元石自己必死无疑。他心中迅速盘算着逃跑的计划。西门落身后未见樊晓昀的身影,不知她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西门落当然不会给西门亭过多的思考时间,低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挥刀攻了过去。西门亭的兵刃已断,只得在狭小的房间内腾挪闪躲。出路已被西门落挡住,论实力他又比不过西门落,更何况西门落手中还持有赫赫有名的镇岳刀。渐渐的,西门亭被逼至墙角附近,身上也着了不少处刀伤,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西门亭攥着蓝元石大喝:“住手!再攻过来我就毁了这颗蓝元石!” 西门落一愣,然后低沉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又沙又哑,仿佛枯草一般干涩:“你是不是被吓傻了,你倒是毁毁试试看呐!” 西门亭心头一紧,的确,蓝元石的使用方法普天之下只有魔主一人知晓,蓝元石的材质与红蒙石一样坚硬无比,想要毁掉它谈何容易!可此时嘴上肯定不能服软,他说:“一般的刀砍斧剁的确不能毁之,可你又怎么知道绝世魔刀毁不了它呢?你再攻来我就用蓝元石抵挡,到时它四分五裂,你悔之晚矣!” 西门落听言之后倒真的犹豫了,绝世魔刀劈蓝元石,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两样东西都是稀世珍宝,谁舍得让它们俩硬碰硬? 西门亭见西门落皱眉不语,心中已大致有数,诱劝道:“西门落,只要你诚心放我一条生路,蓝元石的事情好说。” “此话怎讲?” “反正我魔刀已断,根本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如这样,你押着我回西兰城,到人多的地方后我将蓝元石赠与你,你自去献给魔主,我保证以后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如何?” 西门落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如何猜不透西门亭心中所想?他冷笑道:“我得到蓝元石之后会直接献给魔主进入内核,就算你将今日之事散播开去我也不怕。你以为我是那么好骗的?等到了高手云集的西兰城,你只要大吼一声你有蓝元石,必定会有人出来阻碍,那我就得不到它了!” 西门亭的心思被猜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那你想怎样?” “抢走蓝元石,再杀你灭口!”西门落将镇岳魔刀插回背上鞘中,双拳并举来抢蓝元石。 论拳脚功夫,西门亭也没有把握能敌得过西门落,他又不敢大声声张,若是引来其他西门家的子弟,西门落必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眼见天就要大亮,鏖斗的两人都着急起来,一个担心事情败露,一个担心引来其他无辜之人,因此拳脚打斗得愈发激烈,两人以掌为刀,凝玄为芒,打得房内一片狼藉。 西门亭毕竟在境界上稍逊一筹,又受了刀伤,所以渐渐落于下风。正在情急之间,忽闻头上瓦动之响,抽身仰头一看,屋顶已被破开一个大洞,樊晓昀正在洞口向内张望。“原来她还没死!”西门亭心头一喜。樊晓昀甩下一条长鞭卷在了西门亭的腰间,向上用力一拽,西门亭借势跃上了房顶。 “快逃!”西门亭顾不得解开长鞭,一把拽住樊晓昀的胳膊向前疾奔,转头的刹那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西门落跳上房顶的身影。 “哧!”突如其来的剧痛贯穿了西门亭的胸腔,他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胸口冒出的狭窄刀尖,一命呜呼了。 樊晓昀猛然抽回了魔刀,西门亭的尸体“嘭”的一声倒在了瓦片上。 面无表情的樊晓昀用西门亭的衣后摆擦净了刀上的血迹,掰开他依然紧握的左手,拿到了蓝元石。 后面的西门落踏着瓦片走来,面露得意的笑容,蓝元石终于到手了。 原来樊晓昀方才与西门落独处之时已经结成一伙并做好约定,樊晓昀助西门落取得蓝元石,事成之后西门落必须放她离去。 对同族之人都痛下杀手,对樊晓昀西门落更是毫无顾忌,但他并不想杀了樊晓昀。一来西门家的附属家族中没有姓“樊”的大家族,可见樊晓昀要么孤身一人,要么从属某个小家族,总而言之是没有势力背景;二 来西门落也不怕樊晓昀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因为西门亭是死在樊晓昀刀下的,如果西门落将此事赖在樊晓昀身上,一口咬定蓝元石在她手中,她也无从辩解,西门家族总不会不信堂堂一部之主而轻信一位外族之人吧。待到将蓝元石献给魔主之后,西门落可以直接进入内核,到时即使真相大白,任何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樊晓昀警惕地将蓝元石抛给了西门落,转身迅速消失在远处的迷雾之中。 西门落凝视着眼前的蓝元石,心中激动不已,托石的手掌微微颤抖,朝思梦想的宝贝终于到手了,他终于能顺利地修炼成刀魔了!现在只要等到风云大会开始就能亲手将蓝元石献与魔主! 想到自己还要回西兰城监督魔宝大会,西门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现在就将此事推在她身上!”他从房顶一跃而下,匆匆布置了一番,然后大声喊道:“我乃镇岳部主西门落,西门家族的子弟,速速来正门大院见我!” 此时已近辰时,西门苑的大部分人刚刚结束一晚的冥想,听到之后不敢怠慢,迅速集合在大院之中。 院中有一人负手而立,背对众人。他身着白色衣袍,背负镇岳魔刀,果真是镇岳部主西门落不假,于是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西门落转过身来,只见他身上溅有些许血迹,衣服上有不少破口。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落面露忧色,神情哀痛地说:“诸位族人,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方才,西门亭已被奸人所害。” 众人尽皆大吃一惊,环视人群之中,果然不见西门亭的身影。西门亭为支系之主,理应出来迎接西门落才是。 “昨夜偶然听西门珏说,前些日子从南宫家族的一名奸细身上搜得一颗蓝元石,而那颗蓝元石正是产自我西门家族的西平海!于是我星夜赶来此处,没想到西门亭已经被樊晓昀给杀害了!”西门落愁容满面,演得惟妙惟肖。 大家一片哗然,蓝元石现世,支系主被杀,这座一直很平静的西门苑居然生出这么大的事端! “可是……樊前辈与西门亭前辈的关系一直很好啊,怎么会……”有人难以置信。 西门落早已想好了说词,他哀叹一声:“西门亭本是打算魔宝大会之后再将蓝元石上交族长的,可樊晓昀却趁大会举行期间对西门亭痛下杀手。我赶到时,正好目睹了她杀人的一幕,西门亭的血溅了我一身,遗憾的是,我没能为西门亭报仇,手刃那个歹毒的妇人。” “部主,连你也敌不过樊晓昀?据我所知,她不过是寂灭后期,应该不是部主的对手啊……那蓝元石呢?也被她带走了吗?”一位稍显年长的西门族人问道。 “她的确打不过我,只是她太狡猾,一直以蓝元石抵挡我的镇岳刀,我投鼠忌器,不敢下重手,生怕绝世魔刀劈坏了蓝元石。另外,当时西门亭仍然弥留未死,我一心挂念着救他,结果让樊晓昀侥幸冲破屋顶逃走了。”西门落身上的血迹的确是西门亭的不假,但却是在房中与西门亭打斗时溅上的。至于衣服上的那些刀口,都是他自己划出来装样的。 “目前魔宝大会如火如荼,我还要回西兰城督擂,并将此事向西门定族长禀报。你们将西门亭好生安葬,追捕樊晓昀之事我自会安排。”西门落蓝元石到手,无须久留,为免西兰城的三位长老生疑,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换了套衣服之后,西门落出了西门苑,一路向西北疾飞。旭日东升,浓雾渐渐消散,微凉的晨风扑面而来,西门落感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西边不远就是蔚蓝的西平海,远眺海天一线,心旷神怡。展望未来的修魔之路,如释重负。在这般得意与惬意的心情中,没有丝毫残害了族人的愧疚之感。 晌午时分,西门落回到了西兰城,当日的高级组擂台赛正在三位长老的监督下顺利地进行着。观众们虽然奇怪为何一上午不见西门落的身影,但显然场中激烈的比赛更加吸引人。 …… 此时此刻,南宫雪、南宫霆、南宫威三人刚刚到达南宫府境内的南江城。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决定不回南麓城,直接去见南江部主南宫桐。有他的亲孙子南宫威求情,相信事情会好办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当听南宫雪姐弟描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南宫桐并没有立即答应出面要人,而是在厅中踱起步来。 “部主爷爷,那位萧天河是新加入我南宫家族的人,不到三十五年就修炼到了洞虚前期,是个人才。雪儿请求您出面向西门落前辈求求情。”南宫雪恳求道。 “是啊,部主爷爷,萧大哥他是陪着我去夜探西门苑的,是被我连累至此,求您帮帮我们。”看到南宫桐神情犹豫,南宫霆更着急了。 南宫桐没有立即答话,面对两位小辈的请求,他确实有些为难。 “爷爷,是否是因为蓝元石的缘故?”南宫威大约猜到了南宫桐心中所想。 “唉,没 错。”南宫桐摇头叹道,“如果单单只是夜闯西门苑,我倒是可以出面向西门落要人,以我的身份,西门落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可是一旦牵涉到蓝元石就不好办了。要知道,蓝元石的价值可是足以拉拢邓先觉那等铸刀大师的,恐怕西门落不把蓝元石的来路调查个清清楚楚是不肯罢休的,更何况那位萧天河还曾经被西门家族当成奸细抓住过,偏偏又是在西平海域……” 南宫霆连忙说:“部主爷爷,萧大哥的蓝元石是他母亲的遗物,并非取自西平海!” “哦?母亲的遗物?此话当真?”南宫桐抬手捋须,双目放光。 南宫雪道:“这一点雪儿可以保证。萧大哥的母亲还留了一颗红蒙石给他呢。” 南宫桐捻了捻胡须:“如果是这样,我就有出面的理由了。既然萧天河已经加入了我南宫家族,那颗蓝元石按理也该归属于南宫家族才对,西门家族不能扣押此人。” 南宫雪与南宫霆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部主爷爷,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蓝元石很珍贵,可对萧大哥来说,它的意义并不在于其价值……”话说到这里,南宫雪已经不知该如何继续了。蓝元石太过珍稀,她担心南宫桐会以家族的压力逼迫萧天河让出蓝元石。 “嚯嚯嚯,小雪儿啊,你把你桐爷爷想成什么样的人了?”南宫桐笑道,“还记得邀请外族加入的第五项条件吗?‘身怀异宝之人’即有资格加入我南宫家族。老祖宗同时也定下了规矩,‘不得觊觎他人的异宝’。如果南宫族人那么贪心而又无礼,那以后谁还肯加入?虽然你们邀请萧天河加入南宫家族并非是因为蓝元石的缘故,但是,照那样对西门落说会更有把握成事,让他知道我南宫家族为何对萧天河如此重视,到时就可以将事情提升到两大家族交好的层面来谈了,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南宫雪姐弟闻言都频频点头,这是个好办法。 南宫威又提出疑问:“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说明那颗蓝元石就是萧天河母亲的遗物啊!听霆弟说,萧天河在被西门落审问时说过蓝元石是取自西平海一条妖鱼的腹中,西门落会不会咬住这句话不肯放人?” “话是这么说,可西门落他相信了吗?”南宫桐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他不信这番话,所以才扣住了萧天河。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蓝元石是遗物,他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蓝元石就是取自妖鱼之腹。这种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不必怕他赖皮。最终的结果还得看南宫、西门两大家族的高层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南宫霆道:“既然不怕他,那我们就快去吧!我担心西门落以扰乱魔宝大会的罪名对萧大哥不利!” 南宫桐稍一思索,安慰道:“霆儿莫慌,西门落不会对萧天河怎样的。他之所以在你面前提起我,又单独放你出来,目的就是让你回来找我出面。他的目标并不是萧天河,而是那颗蓝元石。” 南宫威眉毛一掀:“爷爷,你的意思是,西门落会扣下那颗蓝元石?” “显而易见。谁都知道,以萧天河的身份与境界,想要弄到第二颗蓝元石是根本不可能了。与其追查蓝元石的来源,还不如实实在在将蓝元石弄到手。现在蓝元石虽然在西门家族手里,可却是从萧天河身上抢去的,谁也没想到他后来会加入南宫家族。西门落肯定在盘算,南宫家族迟早会为了此事找上门去,既然如此,何不借着萧天河夜闯西门苑的契机将此事闹大,让南宫家族先占个理亏的劣势,到时人可以放,等于做了个人情,但来路不明的蓝元石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西门家族了,而且还让南宫家族挑不出理来。”南宫桐分析得很是透彻,可惜他没有猜到西门落想要独吞蓝元石的心思。 不过南宫桐有一点没有猜错,西门落的确不打算再为难萧天河。因为他已加入了南宫家族,西门落无论如何也不敢擅自灭口,一旦死人了,对他隐藏蓝元石的事无益。另外,他看昨夜审问时的情形,萧天河似乎并未将蓝元石的事告知南宫家族,且不管萧天河究竟是如何得到蓝元石的,反正现在蓝元石被诬陷在樊晓昀手中,南宫家族即便得知此事也不会为难西门家族的。 西门落在监督完当日的高级组擂台赛之后,匆匆回到了西门苑。他得将蓝元石藏好,再去找族长西门定禀报樊晓昀“杀人越货”的详细经过。西门苑也就在魔宝大会期间有人入住,平时都是闲置的,地方又大,偏僻之处正是藏蓝元石的好地方。天黑之后,西门落思来想去,趁着夜色来到东南围墙附近的一个小湖旁。这里平时鲜有人来,也正是前夜捉住南宫霆与萧天河的地方。西门落下潜至湖底,寻了一处挖出一个泥坑,将蓝元石藏在其中,而后又用湖泥覆好。 上岸之后,西门落用玄力迅速蒸干了身上的水滴,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不料刚推开房门,他立即大吃一惊。方才在屋外之时,大乘中期的他竟然丝毫不曾察觉,昏暗房中的桌旁,正坐着一人! 第二百零七章 柳暗花明 ()能令大乘中期的人毫无察觉,此人该是什么境界? 西门落来不及细想,“噌”的一声抽出了镇岳宝刀,借着黄色的刀光,他看清了桌旁那人的轮廓:一身黑衣,头戴一顶斗笠,笠沿垂纱,看不见面容。 “把刀放下。”那人嗓音圆润,气韵沉稳,似乎丝毫不惧镇岳魔刀的威力。 听到他的声音,西门落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但他根本不敢相信,难道此人会是…… 那人又端起桌上的茶壶,斟满面前的茶盅,轻轻举了起来,稍稍呷了一口,感慨道:“真是好些年没品西门家族的茗茶了!”那悠闲的姿态,简直旁若无人。 “啊!”西门落仿佛被惊雷劈中一般,右手松开了镇岳刀,双腿微微颤抖着,缓缓跪了下去,前倾伏拜,五体投地,激动而又兴奋地呼了一声:“拜见魔主大人!” 西门落曾在数次风云大会上听到过这个声音,此人正是第十二代魔主! 由于《历代魔主录》是在每一代魔主飞升之后,由新即位的新一代魔主公布的,所以当代魔主究竟叫什么名字,至少在他在位期间是不为他人所知的。 西门落为何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代魔主,除却声音,还有境界。此人高深莫测,能让西门落毫无察觉,定是渡劫境界以上。他还有超乎常人的气场,平静而不失庄重,优雅而不失威严,必是魔主无疑。 “唔。起来吧。听说你抓了个南宫家族的奸细,还得到了一颗蓝元石,可有此事?” 西门落惊得双目圆睁,魔主的轻言轻语仿佛万斤重锤一般狠狠地擂在他的心头,抓住萧天河之事尚且不论,可魔主是怎么知道自己得到蓝元石了呢?“的确如此,魔主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我正想在风云大会之际将那颗蓝元石献给您的,现在我就去取来。”西门落惊讶之余也安心了不少,此时将蓝元石奉上倒是省事。 魔主却叫住了正欲出门的西门落:“慢着,那个不急。” “老夫愚钝,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西门落总算反应过来了,蓝元石迟早会到魔主手中,至于究竟是谁献上的,对魔主来说并没什么区别。他这次突然现身此处,必是为了别的事情。 “哼,在我面前也敢妄称‘老夫’?”魔主不满。 西门落立即再次双膝跪地,纳头便拜,战战兢兢地说:“还请魔主大人宽恕小人过错,小人平时在西门家族的地位颇高,习惯成自然,方才不小心说错,确实无意冒犯……” 魔主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西门落的求饶:“够了!” …… 片刻之后,西门落轻轻推开了房门,跨了出去,在转身掩门的刹那,他感到一阵轻风拂过身侧,定睛一看,房中已不见了魔主的身影。 西门落长长地吐了口气,因为言语之失他已经吓出一身冷汗,还好魔主并没有真正动怒。对于魔主后来的吩咐,西门落虽然不知其原因为何,但却丝毫不敢怠慢,顺着小径匆匆消失在夜幕之中。 …… 第二日清晨,西门苑的大门外爆发出一阵喧哗。 “你们都让开!居然敢阻拦我们南宫家桂溪部主!”南宫霆恼怒地对守卫大吼道。 南宫桐伸臂挡住了南宫霆,右手捋须,微笑道:“我乃桂溪部主南宫桐,与镇岳部主西门落乃是旧交,此番有急事寻他,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守卫的头领回答:“这是我家族长定下的规矩,在魔宝大会期间任何外人不得进入,还请桐部主莫要为难我们。” 南宫桐皱了皱眉头,“那请你为我们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这……”守卫依然很犹豫,“族长还规定休息期间不许打扰诸位督擂长老,请恕我无法帮忙。” “什么破规矩!我家部主远道而来,西门家族怎能避而不见?”南宫雪也有些生气了。 “请问,如果是魔主大人大驾亲临,是否也得遵守这不合理的规矩?”南宫威问道。 还未待守卫回答,门后有人大喝道:“尔等普通修魔者岂能与魔主大人相提并论?”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者正是镇岳部主西门落:“何人胆敢在西门苑门前大声喧哗!” “见过部主,您来得正好,南宫家族桂溪部主求见。”守卫松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南宫桐“呵呵”一笑,拱手道:“落部主,要见你还真是不容易。西门家族的待客之道,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是桐部主,久违了。西门家族的规矩历来都是如此严苛,也并非针对你一人,还望海涵。来,里面有请!”西门落侧身相让。 “难道你不怕我们这些外人打扰了?”南宫桐讽刺道。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一大清早登门造访,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算打扰。”西门落微笑道。 南宫桐微微点头,负手跨上了台阶。南宫威、南宫雪、南宫霆三人赶紧跟了上去。经过西门落身旁时,南宫霆侧目看了一眼,西门落此时春风满面、笑容可掬,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暴戾的脾气,一定会将他当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者。 关上大门之后,西门落赶到四人前头引路。 南宫桐道:“不瞒落部主,我们昨夜就到了西兰城。思忖夜深人静,不便打扰,才待到清晨来访,不料还是吃了个闭门羹。你们西门家的规矩真是不通情理, 该改一改了。” 西门落笑道:“呵,我也不瞒桐部主,我已经恭候尔等多时了。” “哦?西门道友算到我会来?”南宫桐问。 西门落哈哈大笑:“你我尽皆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反正不是你来,就是南宫容来,亦或是南宫炎来,要不就是你们三个一起来。” 南宫容,霸天部部主。南宫炎,昆吾部部主,也是当代南宫族长。 “南宫霆与萧天河从属于我桂溪部,南宫容自然不会来。族长事务繁忙,我还未将此事告知与他。再说,论交情,也应该由我来才是。”南宫桐这话是点给西门落:之所以没通知族长,意在私下论交解决,而不是将蓝元石的事提到家族与家族的层面来处理,这是我南宫桐礼让在先,你西门落对于此事的分寸也要拿捏得当才是。 西门落何尝听不出南宫桐的言外之意,但他并未接话,只是面露微笑。 “看样子这个老家伙早已想好对策了……”南宫桐心道。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有二:一是要求西门家族立即放了萧天河;二是试着索要蓝元石。第一件事比较容易,但要办成第二件事可就难了。南宫桐打定主意,即便西门落不肯归还蓝元石,也不能让他拿得那么痛快。此行探探口风,若果真要不回蓝元石,就回去禀报族长南宫炎,让南宫炎与西门定两位族长直接对话,无论如何也要分蓝元石的一杯羹。 而南宫雪与南宫霆则没想那么多,对他们来说,萧天河的人远比蓝元石重要。 西门落引着四人来到了一处大堂前,“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堂中正坐着三人,看到南宫桐之后纷纷起身。 为首的一人个子很高,体形削瘦,面有棱角,颌下三缕青须,一双狭长的细眼透射出精睿的目光。 “西门定!”南宫桐十分惊讶,没想到西门家的族长居然出面了。 “西门定恭候多时了!”西门定很是热情。 “原来是桂溪部桐部主,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南宫炎族长会亲自前来呢。”说话的是西门定身后一位衣冠整齐、脸色红润的中年人。 “连断水部的寿部主也来了,看来你们西门家族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啊。”南宫桐还礼道。他心中暗道不妙,西门家族三大部主悉数到齐,这是要以气势压倒自己啊,早知道就通知南宫炎一起来了。 南宫桐又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这个人颇为年轻,身穿一身灰衣,看来不是西门家族的人。南宫桐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侧首问南宫雪:“那一位难道是?” “萧大哥!”南宫雪与南宫霆异口同声的呼喊证实了南宫桐所想并没有错,那位年轻人正是萧天河。 南宫桐非常纳闷,不知道西门家族此举为何意。 “诸位还站着干什么,快请入坐。来啊,上茶!”西门定大声招呼道。 萧天河向南宫雪和南宫霆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众人一一坐下,等待着西门定开口。 “桐部主,前天夜里,这位萧兄弟夜闯西门苑,被落部主抓住了。期间因为蓝元石的事又闹出一些不愉快,还望桐部主与萧兄弟海涵。”西门定开门见山。 除了西门家的三位部主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未免也太客气了吧?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西门定都不必如此。 “好说,好说。”西门定的态度出乎了南宫桐的意料,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定族长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唔……虽然萧兄弟说那颗蓝元石是取自妖鱼之腹,但恕我不能相信。自二十六年前得到一颗蓝元石之后,西平海域已布下天罗地网,并且日夜有人巡视,有任何的震荡骚动都会立即发觉。萧兄弟,并非我看不起你,仅凭你的境界,想要无声无息轻易地斩杀一条妖鱼,似乎不太可能吧?”西门定道,“至于你说见到妖鱼时它就已经死了,恐怕不是实话。上一次我西门家族得到那颗蓝元石同样也是取自鱼腹,那条鱼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的。或许对于体积庞大的妖鱼来说,蓝元石仅仅是一颗无意中吞入腹中的石子罢了。” 既然西门定态度和蔼,萧天河也得礼让三分:“的确如此。只是那一夜西门落前辈逼问得紧,为免生出其他事端,我就仿照上一次蓝元石现世的消息假编的。” 南宫桐道:“据我所知,萧道友的蓝元石是他母亲的遗物。至于他之前曾在西平海被天蚕网网住之事,恐怕只是凑巧,毕竟萧道友自小跟随母亲在封闭的环境中修炼,从未涉足江湖,他不知道当前天下格局也是正常。”南宫桐说着,望了萧天河一眼。蓝元石究竟是否是其母的遗物,他并不敢确定,如此一说等于帮萧天河打了圆场,至少这个解释说得通,也让西门家族没有霸占蓝元石的理由。 萧天河点头道:“的确如此。家母早年间曾在某个山涧的一座深潭之底发现了一颗蓝色圆石还有一颗红色圆石,甚是喜爱,就一直带在身边。我想她肯定也不知道,那颗蓝色的圆石就是珍稀无比的蓝元石。” “既然这颗蓝元石并非取自西平海,那理应奉还给萧兄弟,以此示我诚意,希望你忘记与西门家族之间的不快,如何?”西门定从袖中拿出了蓝元石。 众人暗暗惊叹。 “西门前辈,你要把蓝元石还给我?”萧天河难以置信。 西门定爽朗地大笑 了一声:“蓝元石就在眼前,萧兄弟难道还不相信?若是怀疑此石有假,你大可验之。” “不,不,我信。”萧天河接过蓝元石收好。 南宫家族的几人都看傻了眼,原以为是麻烦无比的一件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西门定为何会如此大方? 南宫桐站起身来,拱手称谢:“真没想到,定族长竟如此慷慨,着实令老夫钦佩不已!” “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何尝不知道蓝元石的价值?若是它取自西平海,我决不会退让一步。西门、南宫两族一直交好,万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贪欲而影响整个家族的利益。一颗蓝元石,或许会让西门家族的某一人蒙福,但会损害两大家族的情谊,从长远角度来说,对我西门家族的弊大于利。若换做是南宫炎族长,我想他也会这么做的。”西门定道。 身为一族之长,的确应该怀有为族人谋取福祉的心。 可不知为何,南宫桐总觉得不太对劲。蓝元石的出处本就是无凭无据之事,即便西门家族力争也无可厚非。而且从西门定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来看,似乎并不是顾及到两大家族交好的局势,而是近乎于要讨好萧天河才这么做的。区区一位洞虚前期的修魔者,何至于堂堂一族之长如此礼待?南宫桐想不明白。 “既然误会已解,那诸位就请回吧。毕竟今日的魔宝大会还要继续进行,请恕我等不能久陪了。”西门定客气地拱手道别,然后与西门寿、西门落一起出了大堂。 萧天河、南宫雪、南宫霆三人面面相觑,事情峰回路转,谁也料想不到。 南宫雪问:“萧大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还好。霆弟离开之后,西门落就用天蚕丝将我绑了起来,关在一间房里。期间一直没人出现,直至今日凌晨时分,西门落才来给我松了绑,并将我带到此处。我原以为是等待西门家族高层发落,没想到却是你们来了。待南宫前辈开口之后我才知道,那两人原来就是西门家族另外两部之主。” 南宫霆不屑道:“嗨,西门落当晚态度那么恶劣,又不肯放人,还口出狂言说就算炎族长来了他也有理,可结果又如何呢?到头来西门定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地放人?我就说嘛,西门家族怎么敢随意处置我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桐瞪了南宫霆一眼:“霆儿,说起来这整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整个西门苑内都有法阵,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半夜翻墙进去!等回去之后,定要你爹爹好好处罚你!” “是,我受点儿惩罚没什么,只要萧大哥没事就好。”南宫霆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们也算倒霉,为何偏偏是难说话的西门落来抓我们?若是西门定亲自来抓,可能当天晚上就将我们放了,也省得这一顿麻烦。” 南宫桐敲了下南宫霆的脑袋,训斥道:“你以为呢?这里是西兰城,是西门落的老窝。虽然西门苑的法阵是西门家的先辈布下的,可现在是由西门落来掌管。” “爷爷,我总觉得西门家的三位部主有些奇怪。西门落前后态度迥然不同;西门寿虽然客气,但我方才观其神情,似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西门定的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但针对此事来说,将蓝元石留在西门家族才是为家族谋利吧?毕竟我南宫家也拿不出证明蓝元石确切来源的证据。若双方立场交换,恐怕炎族长不会像他那般痛快。”沉稳的南宫威一直留意着西门家族三位部主的言谈举止。 “西门定也绝非善茬,这次他为何如此客气,必定有其原因,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罢了,在西门苑内还是少谈论此事为好,我要回南宫府去了。”南宫桐道。 “爷爷,那这事还需要向炎族长禀报吗?”南宫威问。 “那是当然。蓝元石失而复得,如此大事,却又让人琢磨不透,或许炎族长有独到的看法也说不定。总之得让他知道西门家三位部主的古怪行为。你们呢?留在西兰城继续观战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我还是留下来吧。”南宫霆道。 “魔宝大会之后,我想找西门珏好好谈一谈。”南宫雪也打算留下。 “高级组的高手还没有悉数登场,我等看完第一轮之后再回去。”南宫威道。对他来说,西门家族高级组的高手或许将来就是风云大会的对手。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回南宫府。” 南宫雪惊讶地问:“萧大哥,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留下?你不是想见一见西门瑞吗?” “没事,想见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总有机会的。我想回去好好静修,为魔宝大会做准备。”其实被抓的那一夜见过西门瑞之后,萧天河已经猜到前番她为何对自己冷目相视了。从西门瑞后来神情的转变可以看出,误会已经消除了。另外,萧天河想见西门瑞还有一个目的:他想确认一下,前几日在擂场观赛时那被人窥视的感觉究竟是不是来自于西门瑞。这一点他也从那一晚西门珏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西门三姐妹在魔宝大会初期一直都没去过擂场。 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实有人在暗中窥视?萧天河隐隐有些不安。加上夜闯西门苑被缚这件事扫去了他心中仅存的些许兴致,他不想再留于西亭城了。 “那好,萧道友就随我一起回去吧,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南宫桐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八章 一族之长 ()一行人出了西门苑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在御刀飞回南宫府的路上,南宫桐与萧天河细致地聊了聊,主要打听他的身世、他的修炼时间以及他与南宫姐弟相遇的经过。当然,萧天河刻意隐瞒了身世。对于修炼时间,萧天河还是说了个“三十二年”,并由此得到了南宫桐的赞许。三十二年就修炼到洞虚前期,这修炼速度和南宫桐那引以为傲的孙儿南宫威完一样。 “萧道友,哦,不,这太见外了,我还是称你一声‘萧兄弟’吧。”南宫桐笑道,“看来魔宝大会届时,你会是威儿的强劲对手哩!” 萧天河诚惶诚恐:“桐前辈您抬举我了。我与令孙年纪相仿,如何敢与您称兄道弟?” “哎,无需多虑,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大家都是南宫家族的人,叫一声‘兄弟’显得亲切。若非要较真论起辈分,族内的称呼可就乱了套了。修魔之人胸怀宽广,修魔之道狂霸威严,此等小节,不必拘束。再说,连西门定族长都称呼你为‘萧兄弟’呢!” 提到西门定,萧天河的脑中回忆起那个削瘦的身影,问道:“对了,桐前辈,不知西门定族长如今是什么境界?” “其实四大家族族长的境界都差不多,都是大乘后期。若要说谁最厉害,大概是北堂春吧。族长之间很少交手,实力伯仲难分呐。” “原来北堂家族的族长叫北堂春。”萧天河心道。 “不过他却是个神秘的人物……”南宫桐捋着胡须继续说,“我已经做桂溪部主好些年了,竟从未见过他,连一次都没有。” “哦?”萧天河起了好奇心。 “南宫家族的上一任族长,也就是这一代炎族长的叔父,在进入内核之前曾经将我们几人召集在一起,专门针对其他三大家族对我们叮嘱了一番。我记得很清楚,他最后说了一句:‘即便与北堂家关系不和,也千万不要在北堂春在位期间同北堂家开战。’”南宫桐回忆道。 “开战?难道四大家族以前斗争过?”萧天河不解,四大家族各自雄踞一方,若是其中两家打了起来,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当然。初代魔主虽然划分下四大家族的格局,但并没有规定彼此之间不可以有争斗。四大家族长年勾心斗角,当怨念积攒到一定程度,爆发战争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时两家开战,有时三家开战,更有甚者,四大家族同时卷入战争之中,那可真是天焰大陆的浩劫……唉。”南宫桐沉重地叹息。 “四大家族之间的战争……我能想象得出战局该有多乱。”萧天河道。 南宫桐苦笑一声:“肯定比你想象得还要严重得多。四大家族之间可绝对不是混战,有时为了一时的共同利益,还得和其他家族短暂结盟。没有参战的大家族也绝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必定会暗中插手,使得战局乱上加乱。其实每次大战都可以看成是四大家族同时参战,只是有的是明争,有的是暗斗而已,因为四大家族都向往着同样的核心利益削弱其他三大家族。” “原来如此。那这种大战一共爆发过几次?分别是谁胜谁负?”萧天河问道。 “自初代魔主划分格局到如今的五百多年里,一共经历过四次‘天下四方大战’。最近的一次就在九十九年之前,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要知道,这种大战是没有胜负的,四大家族的实力过于接近,就算是胜,也往往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在我看来,在战争浩劫中存活下来的,都可以算胜。但是,每个家族战后尽皆元气大伤,死伤无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人是赢家。”南宫桐摇着头,沧桑地感慨着。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那般惨烈大战的人才会有这等萧索的感受吧。 “啧啧,四次,可真不算少。”萧天河咂嘴叹道,“不过我不明白,四大家族的实力旗鼓相当,那每一次‘天下四方大战’最终是如何停止的呢?” “每一次‘天下四方大战’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四大家族耗到最后谁都耗不下去了,但又没人认输投降,这时魔主就会出面调停,结束战争。” 萧天河托起胳膊,摸着下巴:“对了,我都差点都忘了还有‘魔主’这号人物。那历代魔主为什么不早点儿出面调停?也可免得大陆子民遭受战乱之苦。” “哎,不可对魔主无礼!”南宫桐嗔道,“初代魔主已经为后来的继任者定下了行事准则每一代魔主都不许插手四大家族的事务,所以初代魔主才在大陆中心划分出了内核区域,无论天下战局如何混乱,任何人都不能将战火扩张蔓延到内核地带,那里是绝对的禁地。‘天下四方大战’到了最后,四大家族都不想继续打了,但又都不想认输,在僵持的最后阶段,谁先认输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因为失败者必然要向胜利者付出代价。在这种谁都不肯认输并且谁都耗不下去的情况之下,就需要有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出面调停,魔主正好堪当此任。” “既然如此,那四大家族就不要再打了嘛,反正打到最后也分不出胜负,何必呢?”萧天河又想不通了, 四大家族的族长必定都是聪颖睿智的人物,为何不吸取前人的教训呢? 南宫桐摇了摇头:“事出必有因。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加入战争;不是胸有成竹,谁都不会挑起战争。四次大战的前因与后果,都随着无数的逝者一起泯灭在岁月长河之中了。罢,前人之为,久远之事,不必多想。萧兄弟,我忽然有个疑问,据我所知,霆儿他生性贪玩不羁,虽然交际甚广,但能被他视为朋友的人可不多。他邀你加入南宫家族,这次又为了你的事急匆匆赶回南宫府恳求我出面,看来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啊。你在南琅城与霆儿相遇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吸引住他的?” 萧天河莞尔一笑:“我本不想提及此事的,既然桐前辈问起,我就坦然相告吧。那天……”他如此这般地叙述了于南琅城当铺内典当红蒙石的经过。 南宫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笑过之后,他又赞赏道:“不过我倒是十分欣赏你的心性,不问世事,一味苦修,没有超乎常人的毅力,怎能有如此成就?” “桐前辈谬赞了,不过洞虚前期而已,怎可称得上‘成就’二字?或许只是家母管教严厉的缘故吧。” “令堂可是位值得尊敬的人呐,散修于偏僻之处,竟能铸造出如此极品的魔刀,若是加入了我南宫家族……真是太遗憾了。”原来南宫桐已经留意到了萧天河脚下天仇刀的品质。以萧天河的境界,是肯定锻造不出来的。 萧天河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等到了南宫府地境,你同我一起去南亭城走一遭吧。”南宫桐邀请道,“我猜炎族长听完我的汇报之后,一定很想见你。” “好。”萧天河答应得很痛快。既然已经加入了南宫家族,对于一位部主的邀请,不给面子似乎说不过去,更何况要见的人是堂堂一族之长。 至于如何处理失而复得的蓝元石,萧天河早有打算。加上那颗黄天远赠送的红蒙石,他也不必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去迷雾海域了。 …… 南亭城,南宫府昆吾部的主城,也是南宫府的都城,历代南宫族长都居于此。城中约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南宫苑,另外还有一些南宫家主要附属家族的府邸。能有资格在都城内分得府邸的家族都是南宫家族的直系附属,世世代代都与南宫家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谓永世交好。其族人也有不少在南宫家族内担任重要的职务,不过四大家族一直共同遵守着一个准则不许外姓之人担任长老。 四大家族都分为三部十二大系,十二位系主就是家族长老,其中三位部主分别掌管一柄绝世魔刀,在魔刀榜上排名最高的那柄魔刀的拥有者就是族长。无论外族之人功力多强、智慧多高,都不可能坐上长老的位置,哪怕他同样为了南宫家族兢兢业业。这正是四大家族牢牢掌控权势的手段。 到了南亭城后,南宫桐收起了桂溪刀,引着萧天河向南宫苑而去。一路上诸多人向南宫桐俯身行礼。“不愧是一部之主,果然德高望重。”萧天河心道,忽而又觉得刚才的想法很可笑,“这不是废话么?若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如何能坐上一部之主的宝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南宫桐忽然说:“我们到了。” 萧天河仰头一看,舌挢不下,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呢? 雕梁画栋、气势巍峨,纵高十数层,恍惚间仿佛至上而压,朦胧时似乎迎面而倒,待得稳步伫立,定睛一看,却又坚如磐石、固若金汤。金瓦琉璃,朱瑙栋梁,如同仙宫云殿,好似神阙天庭。或可登楼揽月,或可踏廊摘星。若问世间至美之最,唯有此栋琼楼一绝;若求天下极高之冠,仅得此座玉宇一品。 好大气的南宫苑!仅仅是一座大门,竟修建得如此恢宏!门上有楼,两边延伸出的围墙上还建有许多座附楼,当中由架空走廊连接,既方便,又美观。钉了钉的大门呈出紫红色,那是最优质的纯铜之色。门旁两边各有一座擎天巨柱,一直向上延伸至门楼之顶,柱墩竟是由珍稀的红玉岩制成,与乌红色的柱身颜色正合。柱身上雕满了鸾鸟飞凤,盘旋萦绕,栩栩如生。门楣呈拱,拱顶阴刻一处方形凹框,框中嵌入赤瑙玉雕成的两个大字南宫。 萧天河心中不断地赞叹,注目欣赏着这座代表当世建筑工匠最高水准的杰作。 南宫桐看出了萧天河心中所想,笑道:“毕竟是南宫家族的都城王府,自然要摆出些气势来。我们进去吧!”他拿出一块形状特别的红色石头,放进了铜狮门环下的一个凹槽内,“咔嚓”一声轻微的鸣响,右侧的大门下方弹出了一道小门。原来小门平时是嵌在大门上的,有人出入时以机关控制开启。小门严丝合缝的程度也令萧天河吃了一惊,他所站之处距离大门仅两丈许,刚才却丝毫没有发现。 跟随南宫桐跨进小门,迎面是一处硕大的空地,地面铺着两丈见方大小的白砖,灰浆抹了缝隙,显得即宽敞,又整洁。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场院”更恰当,萧天河环视目测了 一番,这里要超过南麓城的南宫苑最大的庭院至少十倍以上。 场院正对着大门的边缘有一座雄伟的大殿,与门殿互相辉映。场院侧边延伸出数条大道,往左右两边辐散而开,大道远端有树林、假山等景观遮挡,不知通往何处。 即便是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宗门圣地,也没有任何一处可与此座南宫苑相媲美。 南宫桐领着萧天河穿过场院,向大殿走去。随着距离渐行渐近,萧天河发现,原来在大殿之后还赫然立着两座大殿,其外观与最前面的大殿近乎相同,一列三幢,气势非凡。 来到大殿门前,萧天河举目一看,刻着“天王殿”三字的牌匾高挂在第三层楼廊外沿。 南宫桐对萧天河说:“已经有人去通报了,我们进殿等候片刻。” “硕大的南宫苑,金碧辉煌,宏伟非常,真可以称得上是‘城中之城’了。不过为何不见守门之人?”萧天河问道。 “守门之人就在门楼上,见我们来了就去通报族长了。”南宫桐推开了天王殿的大门。 在两人跨入大殿的刹那,殿内所有的烛灯部亮起,配上墙壁边硕大的几座铜镜,将大殿照得灯火通明。殿内的布置也是极尽奢华,足以匹配其雄伟的外观。 “萧兄弟,请随便坐。”南宫桐道。殿中只有他与萧天河两人,连说话都带着回音。 萧天河刚刚坐下,就从里间出来两位仆从,各自端着一个茶盘,放于两人面前。 “这‘采心茶’是我南宫家族以秘法培植焙烤的茗茶,你尝尝看。”南宫桐端起茶杯,微微掀起杯盖,先是长长地吸了一下杯中冒出的白气,再倾杯小小地呷了一口,然后就闭目沉浸在茶韵茗香之中。从他满足的神情来看,那杯茶必定悠香四溢,沁人心脾。 萧天河不好喝茶,也不常品茶,但在饮了一口采心茶之后,也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极品好茶!” “纵是极品好茶,也需饮茶之人会品才行。”伴随着如此一句,忽然有人步入了天王殿,“种茶之人用心,制茶之人用意,喝茶之人用神,三者合一,才能成就茶之极品。桐部主,好久不见了。” 来者身着红色的南宫族服,身形健硕,但当萧天河看清他的相貌之时,心中十分惊讶,肤色黝黑,碎发朝天,额缠头带,脑后发际处却蓄起一根极长的麻花细辫,一直垂到腰际。眉若卧蚕,目若铜铃,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莫非此人就是南宫家的族长? “呵,炎族长,真是久违了。”南宫桐起身行礼。 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南宫炎的长相大大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如此一位尽显锐气、热血昂扬的年轻人,竟会是一族之长? “额……晚辈……萧天河,见过族长。”萧天河难以置信,他都不知道该不该以“晚辈”自称。 南宫炎爽朗地大笑了一声:“南宫族内皆兄弟,萧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辈分那种东西对修魔者来说都是浮云,也就族里那几个老东西始终食古不化,老以辈分和地位压人。没办法,只有这个他们不肯听我的。”他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神情颇为无奈,而后又对南宫桐说:“桐部主,你可别介意,我说的‘那几个老东西’里面不包括你哟。” “呵,呵呵,好说,好说。”南宫桐笑得有些尴尬。 萧天河也哑然失笑,这南宫炎不仅显露出锋锐之气,居然还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痞劲。按理来说一族之长要统管族内大小事务,是家族的至高领袖,性格应该成熟而又内敛,睿智而又稳重,从容而又老练。可眼前的南宫炎,似乎离那个标准差得太多。 “萧兄弟,族长不一定非要不露锋芒、不露圭角,只要不盛气凌人,朝气蓬勃一些又有何妨?我是最受不了死气沉沉、老奸巨猾的人了,就像西门定那样的。”南宫炎撇了撇嘴,“若不是为了整个南宫家族着想,我都不愿同那种人来往。” 萧天河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南宫炎,挺有意思。 南宫炎又问:“萧兄弟,你的魔刀当属极品吧?不知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萧天河抽出天仇魔刀,递给了南宫炎。“看来极品魔刀就是惹眼,以后真得换一柄了。”萧天河心道,“南宫炎也奇怪,既没弄清我是什么人,也不问问南宫桐有什么事,却对我的天仇刀产生了兴趣。” 南宫炎接过魔刀,轻轻弹了弹刀身,又平抚了一番刃边,片刻之后,赞叹道:“真是柄好刀!竟是以普通材料回炉重铸而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柄魔刀应该是出自令堂之手。不过以萧兄弟的境界,带着这柄魔刀恐怕会遭人觊觎吧?” 萧天河听了顿时瞠目结舌,连南宫桐都是在几天前才知道有“萧天河”这个人,南宫炎应该对自己一无所知才是。能看出天仇刀是回炉重铸已经不简单了,难道还能看出铸造者是谁么? “莫非南宫炎是通过铸刀的某些特别手法推测出来的?可娘亲极少铸刀,而且她早就去了青龙大陆啊……奇怪,着实奇怪!” 第二百零九章 魔宝大会 ()“正是如此,此刀确为家母所铸。”萧天河惊讶地回答,“但不知族长是如何知晓的?” 南宫炎嘴角一扬,露出近似狡黠的微笑:“细看此刀,虽然铸造得十分细致,但仍可看出其刀面有极其轻微的弧度偏差。起初我以为是铸造者有意为之,后来才发现,刀脊部分的曲度并不均匀,也就是说,在铸造此刀时,并没有使用模具,而是徒手铸造而成的。既然是徒手铸造,那说明在冶炼时必是以玄力激发火焰,使整个铸造过程在手掌上完成。 由于手掌的宽度远远不及刀的长度,所以在铸造时须以一手托之,另一手锤之。因此,刀身必定是分段铸造而成。既然分段,那各段铸成的时间也有所差异,虽然铸造者技术极高,所有分段的熔炼与每一轮敲打近乎是在同一瞬间完成的,但仍留下了一些许蛛丝马迹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弧度偏差。 那剩下的推断就简单了,根据那凹凸的大小可以大致推断出铸造者的掌宽与拳宽,掌宽大约是在三寸一分左右,拳宽大约在两寸六分左右,这显然是出自女性之手。铸造者的境界不低,因此我推断要么是你的母亲,要么是你的师父,是其他人的可能极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慷慨,将极品魔刀赠人的。” “那为何断定是家母而不是师父所铸呢?”萧天河又问。 “此刀的材料是普通材料,又是回炉重新铸炼而成的,可见铸造者没有材料储备,也没有势力背景,甚至连江湖交情都没有,否则不至如此因陋就简。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萧兄弟莫要见怪,如果一个人落魄到这等地步,哪里还有精力与心情去收徒?我猜想令堂应该是一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隐修吧?”南宫炎笑道,“真是那样的话,令堂与令师其实就是同一个人。说来可惜,令堂的铸刀技术堪称一绝,如果她还活着,我定要邀请她加入我南宫家族。不知她是何时去世的?” 萧天河又是一惊,这南宫炎简直是料事如神呐!“家母是在数月前去世的。族长不要嫌我嗦,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推测就更简单了。如果令堂健在,亦或是渡劫飞升,她绝对不会让你仅凭如今的洞虚前期境界就带着极品魔刀闯荡江湖的。唉,可惜啊可惜,堪称铸刀巨匠的一位散修者……罢了,终究是无缘结识啊!”南宫炎惋惜地慨叹着,将天仇刀还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接过刀后,将刀身平举,眯起一只眼,沿着刀身往刀尖看去,片刻后又翻转刀身凝视另一面,却始终没有发现南宫炎所谓的“弧度偏差”。 南宫炎又是哈哈一笑,握住天仇刀身,将刀脊转向了上方,萧天河顺着刀脊仔细了看了好久,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宫炎捏住刀尖,伸出指头用力疾速地连弹三下刀身,“叮叮叮”,刀身轻微地颤动起来。 “啊”!萧天河轻呼了一声,他这才发觉,刀身左右颤动的幅度竟然有着细微的差距,也就是说,刀脊的厚度并不均匀!但要发现这点极其困难,因为这点瑕疵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即便刀身振动起来,不定睛细看也根本发现不了。 可南宫炎只不过将刀拿在手中片刻,就能观察得如此透彻。萧天河这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厉害之处,心中暗暗赞赏:“果不其然,能坐上族长之位,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旁边的南宫桐也微笑捋须,不住地点着头。上一代族长的眼光真是太好了,光凭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与睿智的思维,南宫炎的确堪当族长重任。 “好了,言归正传。”南宫炎收起了笑容,问南宫桐道,“桐部主,这次来有何要事?” 南宫桐将事情的经过完整地叙述了一遍,但没有加上自己的判断。南宫炎如此聪明,让他自己考虑更加合适。 南宫炎听完之后,又问了问萧天河被西门珏抓住的经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对蓝元石显露出多大的兴趣。 “西门定那个臭老头子,又在耍什么鬼花样……”南宫炎自言自语,抱着胳膊思索起来。 其实西门定外表也就是个中年人模样,行事作风似乎也挺爽朗,可到了南宫炎嘴里就一直没说出什么好话来。萧天河暗自好笑:“幸亏西门家族和南宫家族如今是结盟关系,要是敌对关系,那西门定还不知要被南宫炎损成什么样呢。” 萧天河与南宫桐静静等待着南宫炎考虑完毕。 许久之后,伫立不动的南宫炎忽然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西门定那个老东西比狐狸还狡猾,我也猜不透他这是何意。罢了罢了,不必多想。他既然敢还,我们就敢收。萧兄弟,你说是不是?” “这……”萧天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兄弟应该要参加我们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吧?”南宫炎转移了话题。 萧天河点了点头。 “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蓝元石你自己收好。在我南宫家族,你不必担心西门家会对你如何,只管安心修 炼即可。”南宫炎拍着萧天河的肩膀,“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族长直说便是。” “在魔宝大会之后,西门家族的邓先觉大师会为南宫家铸造一柄魔刀。届时你同我一起去看他铸刀,如何?” 萧天河略一思索,回答:“看看倒是无妨。不过我从未见过家母铸刀,如果族长是想让我练习铸刀技术,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是那块料。” 南宫炎笑道:“无妨,只要你去观摩即可。” “好吧。” …… 从南亭城回到南麓城之后,萧天河就一直在自己的别院中静修。他并没有急于修炼《煜天刀典》与《鹏安刀典》中洞虚篇的刀法,一是由于刚入洞虚,须以稳固境界为主;二是因为距离魔宝大会没有多少时间了,与其修行后续刀法,不如将已学的刀法练习得更加娴熟。 其实魔宝大会的奖励对萧天河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风云大会亦是如此,他仅仅是当作检验自身修为的一场试练而已。洞虚前期,俨然已算是高级组中的高手了。南宫曦、南宫威等南宫家族的优秀子弟都是此番萧天河想要较量的对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后,南宫雪与南宫霆也从西兰城回来了。三人又开始一起修炼,等待着魔宝大会的来临。 从南宫雪与南宫霆不错的心情来看,他们与西门珏的关系大概有所缓和,不过萧天河并不想多问他人之事。他也未向两人提及曾去南亭城见过族长南宫炎的事。 转眼之间,两个月过去了。随着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落下帷幕,南宫家族的魔宝大会终于开始了。 此届魔宝大会在霸天部的南月城举行。南月城地处南宫府的东南方,再往东四百里就是东方府寒月部地境。作为南宫府东部重镇,南月城的战略任务一直是统领边境数座州城东拒东方家族,霸天部主南宫容就是领袖。 南月城以南不远处有一道大峡谷,这道峡谷一直纵向延伸至南宫家的南静海域。峡谷两边相距约有七百余里,一条名为“渡永”的大江贯穿其中。渡永江的源头在东方府的破山部,向西南流至内核附近之后,沿着内核边缘往东南转向,依次穿过崇影森林、离心草原、凤羽山脉,钻入雷鸣峡谷,最后注入南静海。 渡永江自转向东南之后,江道近似一条直线,南宫府与东方府正是以此江为边界。渡永江上游的崇影森林灌木丛生、树藤缭绕,树木遮天蔽日,行人根本无法通过。平日有客商过往于南宫、东方两府,皆是从方圆两千余里的离心草原通过。在南宫府地境的离心草原附近,由霸天部的南星、南辰两座主城镇守,在凤羽山脉西北端的丘陵地带,座落着霸天部的另外一座主城南日城。 霸天部的四座主城,日、月、星、辰,居然都位于南宫、东方二府的边境附近。其实日、星、辰三城早年间并不在如今的位置。那是在第四次“天下四方大战”之时,一直与南宫家族结盟的东方家族突然临阵倒戈,对南宫家族背后捅刀,大军挥师南下,仅用了五天就跨越了离心草原,除去其中渡江用掉的三天,其实越过这两千余里的草原仅仅用了两天时间。 当时南宫家的军队正聚集在西部边境与西门家族鏖战,忽闻东方家族背信倒戈,族长大怒,可调遣大军已经来不及了,若仅靠东部边境的守军抵抗,肯定敌不过蓄谋已久的东方家族。族长在情急之下,下令昆吾、霸天两部中元婴以上的修魔者立即部赶往边境支援。 东方家族也有大量的修魔者随军出征,两家的修魔者经久大战,但很显然,匆忙而至的南宫家族占了劣势。东方大军一路攻城拔寨,侵入了南宫府地境四千余里,夺下大城数十座。 眼见东部战事危急,不得已,南宫族长派遣使者向尚未参战的北堂家族求助。北堂家族应求举兵东进,攻打东方府贪狼部边境。同时,南宫族长又向西门家族求和,但西门家族并不答应。可谁知北堂家族另有目的,表面上佯装帮助南宫家族,其实只是分出小股军队虚张声势,大军偷渡西部边境的万曲江,攻打西门府麟嘉部。 西门家族怒极,转而答应了与南宫家族暂且休战,力抵御实力最强的北堂家族。北堂家族却以此为借口,硬说南宫家族与西门家族已经结盟,故从东部撤军。东方家族愤于北堂家族相助南宫家族之举,反而将北堂家族的军队围而歼之。北堂家族大怒,又分拨军队与东方家族正式开战。 天下四方大战之势就此形成,四大家族乱战一团。互相消耗太多,直至当时的魔主出面调停,占城者必须归还属地,但被占一方需付出相应的代价,等于是以粮食、钱财、修魔物品等换回所失之地。 自那一次“天下四方大战”之后,南宫族长就将霸天部的另外三座主城也迁移至东部边境上,直至如今。 其实不仅是南宫家族,其他三大家族亦是如此,与另外两个家族接壤的一部,至少也有两座主城贴近边 境线。该部的部主也负责与临近家族的利益来往。正因为如此,镇岳部主西门落才与桂溪部主南宫桐有些交情。 与南宫府的都城南亭城的豪华繁荣相比,南月城显然萧瑟朴素了许多。由于该城地处凤羽山脉东南端,是一座山城,地势极高,附近又没有平坦大路通往东方府,因此客商一般都不来这里。相应的,这里的娱乐场所也很少,整个城内寥寥数座酒楼、客栈,生意还都十分冷清。 南月城因为地势的关系易守难攻,所以驻军并不多。由于是霸天部的主城,南月系的诸多家族都居于此,故而修魔者占了该城人口的多数,也由此使得这里的修魔集市远近闻名,城中心最高的“千魔塔”正是为此而建,其规模之宏大比起西兰城的“四方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月城的擂场设在城外西北二十里附近的一处巨大的山谷之中。四大家族的别苑就建在环绕山谷的群山之巅,景色颇为壮观。不过由于山谷的走势蜿蜒,所以即便是同一组的八座擂台,也不在同一个地方。这对观赛者来说问题不大,但对参赛者来说可就麻烦了,因为无法面、快速地一览部擂场中的战局,或许会对出战计划产生影响。 按照魔宝大会的分组规则,由于萧天河谎称“修行了三十二年”,因此被分在高级组。 萧天河领完参赛腰牌之后,特地到山谷中去看了一圈。高级组的八座擂台居然从高至低分为三层,嵌在一峭壁之上。最上层为乾、坤两擂台,中层为坎、离两座,最底层的巽、震、艮、兑四座就建在地面上。或许是为了防止高层擂台上的参赛者被打出擂台后落在低层擂台上,八座擂台建得上下互相错开。另外,对面不远的峭壁上还挖凿出一排排如同梯田一样的平台作为观众席。“啧啧,建造这座擂场可真得花大功夫哩……”御刀飞行的萧天河心中赞叹。 至于出战计划,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以他洞虚前期的境界,进入第二轮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自觉不必为如何获胜而多费脑筋,只要选择一个最简单的晋级方法即可。 南宫雪虽然是空冥中期,但已临近突破,实力还算不错。 萧天河最不放心的是南宫霆。修行了三十一年的他还是空冥前期境界,刀法也不如南宫雪纯熟,想要在高手如云的高级组中晋级第二轮,恐怕十分困难。 但南宫霆本人却满不在乎,大赛在即,他依然整日嘻嘻哈哈的,既没有抓紧时间修炼,也没有好好考虑过作战计划。 终于,在七月四日这一天,南宫家族的子弟们又迎来了十年一届的魔宝大会。 头几天,萧天河并没有去擂场。反正他打算以最省力的“挑战胜”晋级,过早去擂场没有意义。 南宫雪也没有去,而是一直在自己的房中静修。萧天河非常纳闷:“难道她打算以‘连续胜’的方法晋级?那可有些太勉强了……”好奇归好奇,萧天河并没有去打扰她。 南宫霆倒是天天都去擂场,但看样子并没有出战。每晚回来之后,他都会意犹未尽地向萧天河描述白天擂场中激烈的战局。 一直到了第八天下午,萧天河正在房中冥想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了,睁眼一看,正是南宫霆。还没等萧天河开口,南宫霆就急切地催促道:“快,快!萧大哥,赶紧跟我去擂场,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萧天河莫名其妙。 “哎呀,路上再说!”南宫霆不由分说,一把拉住萧天河的胳膊就往屋外跑。萧天河有点儿懵,稀里糊涂地被拽着冲出房间,御刀升空向谷底飞去。 这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南宫雪出事了?”可转念一想,即便南宫雪受了再重的伤,也有南宫家的四位长老在场呢,南宫霆肯定不会因此而匆匆忙忙地来找他的。“霆弟,到底怎么了?” “萧大哥,你肯定是想以‘挑战胜’的方式晋级吧?”南宫霆道,“就在刚才,第一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出现了!正好威兄长他们那几个高手都不在擂场,你赶紧去挑战吧,免得被别人抢去了!” “嗨呀,就为了这事儿啊?”萧天河哭笑不得,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慌慌张张的,害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南宫霆扭头奇怪地望向萧天河:“这还不算大事?能连胜四十五场的必然是高手,若是以往,高手都没有这么早就出场的,这才第八天而已,就出现了一个,现在擂场中估计没人是他的对手,但他肯定打不过你。刚才也有不少人和我一样迅速离开了,想必是报信去了,你快点去吧,晚了就被别人抢先了!” “被别人抢就抢了呗,能连胜四十五场的肯定也不只他一个人,不必急于一时。”萧天河停了下来,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出场。 “萧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因为你的身份,越晚出场就越不利!”南宫霆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哦?”见南宫霆说得严重,萧天河不得不认真起来。 第二百十章 首战告捷 ()魔宝大会第一轮的三种晋级方式之中,尤以第三种最省事。顺利的话,只要得胜三场,即可晋级。可这种方法也最困难,因为三位必须战胜的对手都是连胜了四十五场的人。 此外,还要冒最大的风险。第一种“连续胜”即便失败了,还能再度尝试。失败多次也无妨,还可以累计胜利场次,以第二种“总数胜”的方式晋级。而“挑战胜”一旦输了,就立即出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选第三种方法的人,必定是该组别中的高手。 萧天河原本打算等比赛进入第一轮中后期时再出战,可南宫霆的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萧大哥,‘挑战胜’的方法的确最省事,而且我想以你的实力应该不会太难,但是你却忽略了一种极端的情况。”南宫霆严肃地说,“虽说极端,但在历届魔宝大会上也出现过几次。” 萧天河不禁好奇起来。据他推测,南宫威那样的高手应该都会选择“挑战胜”的方式晋级,这样也避免了顶尖高手在第一轮就火拼的情况。 “如果这届的参赛者实力过于接近,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第一轮从头到尾都没有三个人能连胜四十五场呢?”南宫霆一语道破。 萧天河心头一震。是啊,这的确是很极端的状况。如果连胜四十五场的人不足三位,那选择“挑战胜”的人就倒霉了。按照规则,晋级第二轮的人数是三十人,如果过关人数不足三十,则从最高连胜记录与最多胜利场数的人中择优填补。换言之,如果“挑战胜”不满三场,是必定会被淘汰的。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那也可以改成另外两种方式,只要保证挑战时不输、不会出局不就行了么?” 南宫霆摇了摇头:“萧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发现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可能不够三人的时候,往往都已经到了第一轮的末期。届时打擂的人少了,恐怕‘连续胜’的五十场都凑不到数,更不用说‘总数胜’的二百五十场了。若是因为场次不足而被淘汰,那可太遗憾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萧天河恍然大悟,“不只这样,到时其他选择‘挑战胜’的高手必定也都着急万分、纷纷出战,估计每一战想胜都不容易,那就麻烦了!” “所以我才急着拉你去擂场,不管怎样先攒下一场胜利再说,反正选择‘挑战胜’的人不必守擂,你可以在获胜之后回去等下一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 “不必着急,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挑战胜’风险太大,我打算换个方法晋级。”萧天河道。 “啊?那你打算选‘连续胜’吗?”南宫霆问,“其实‘挑战胜’虽说有风险,可毕竟那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几率不大。我只是听说过,往届魔宝大会曾有过几次那种状况,但最近四大家族的数次魔宝大会都没有出现过。” “没关系。反正第一轮哪一种方式都不难,只要晋级了就行。‘连续胜’把握最大,而且是自己能掌控的。就选这个吧!”萧天河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你还是得早些出场,想‘连续胜’的话最好避开后期高手频出的阶段。”南宫霆建议道。 “我很奇怪,你刚才为何说因为我的身份,出场越晚越不利呢?难道南宫家的子弟享有什么‘特权’不成?”萧天河想起了西门家族的魔宝大会上,外族子弟让好处与西门子弟的情形。 “不是。你出场得越晚,碰到高手的概率越高。在后期出场的人,不论选择何种方式,都是输不起的。往近处想,那些高手在将来的风云大会上或许会成为你的队友,淘汰了他们对你以后不利;往远处想,那些高手肯定备受家族期待,你将他们淘汰出局等于是覆灭了他们进入内核的机会。若是你最后能进入内核也就罢了,若是没进,恐怕族中那些前辈们会看你不太顺眼。” “呵,天大地大,南宫家族不容我,难道还没有容我之处么?”萧天河摇头嗟笑,“不过我的确不想在第一轮就与南宫威那样的高手拼个你死我活的。就依你所言,我早点儿出场好了。” “好!咱们走!” 萧天河正欲催动魔刀,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对啊,霆弟,若是高手过早出场,别人看他太厉害,始终不肯上去挑战怎么办?那是不是就得被迫选择以‘总数胜’的方式晋级了?” “不会的,别人不肯挑战你,你可以主动下台去别的擂台挑战别人嘛,反正‘连续胜’也没规定必须是守擂战,打擂战也算的。”南宫霆忽而一笑,“不过真没人挑战你的话,反倒是件好事,有一种更安逸的晋级方法。其实魔宝大会的规则里还有一条:如果一个人连续守擂三天都没人敢来打擂,那就直接晋级第二轮。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少到什么程度呢?我告诉你,从魔宝大会开创以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原来如此。”萧天河放心了,“希望南宫威他们不要那么倒霉,遇到场数不够的局面。” “这种事不到最后谁都估计不准的。”南宫霆叹道,“族长南宫炎就是个例子。他是个修魔天才,其根骨资质可谓百年难遇,不过很倒霉,第一次参加魔宝大会就遇到了那种极端情况,所以没能晋级第二轮。” “第一次……那意思是后面还有一次?”萧天河好奇地问。按照参赛年限和大会间隔,的确有可能经历两次魔宝大会。 “第 二次更可惜,他没有参加。听说是某位长辈不许他参加,因为打算让他以后掌管南宫家族。”南宫霆惋惜地说,“若不是运气不佳,他应该早就进入内核了。” “放心,以南宫炎族长的资质,完可以凭借修炼至渡劫而进入内核。” 南宫霆并不知道萧天河见过南宫炎,所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峭壁上开凿出的观众台上坐满了人,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兴奋的喝彩声与遗憾的叹息声。南宫霆带着萧天河往最底层的三座擂台而去。还未等两人落地,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有一道人影从艮位擂台上飞了出来,摔落在地。 “梁星淮,连胜第四十六场!”台下一人高声报道。 摔出擂台的人似乎并无大碍,慢慢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了擂台上的人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去叫你的这段时间,他又打败了一个,已经四十六场了!”南宫霆道。 萧天河望向艮位擂台,台上那人蓬头散发,上衣已碎成布片,露出满身的刀伤。他索性一把扯去了碎衣,赤条条站在擂台中央。健硕的胸膛依然在急促地起伏着,古铜色的肌肉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刀伤大大小小约有数十道,遍布身,这是他连胜四十六场之不易的最佳证明。 观众们议论纷纷,前面的四十五场不必说,关键是这第四十六场,那个名叫“梁星淮”的人面对的乃是一名南宫子弟,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对手打出了擂台。 “唉,他也真是的。如果他知道一会儿自己将败在萧大哥手上,恐怕他就不会那么不留情面了!以后他在南宫家族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刚才被打败的那个人好像是昆吾部南楼系的。萧大哥,我觉得你还是快上擂台去挑战吧,毕竟‘挑战胜’的方法省了许多功夫,也可以计入连胜场次。喏,只要去台边登记下名字就可以了。”南宫霆催促道。 萧天河却说:“他的胜利来之不易,我不想让他的努力成为泡影。”不知为何,萧天河对此人颇有好感,不畏对手的身份、背景而认真地一战到底,这才是对对手真正的尊重。 南宫霆急了:“哎呀,萧大哥,你怎么考虑得那么多?你不去打败他,别的高手也会去打败他的!他已经满身都是伤,撑到极限了,可不要被别人捡了便宜啊!” 萧天河莞尔一笑:“不,他还没到极限。他能将对手击出擂台而不是一刀砍出擂台,就证明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应该还能坚持的。再说按照规定,一人最多每天赛六场,这才第八天而已,他已经胜利了四十六场,所以今天最多也只剩下两场战斗了,希望他能顺利结束今日的比赛。” 果然,台下负责登记的人高声道:“梁星淮,今日已战五场,还可再战最后一场!” 梁星淮舒了口气,缓步走下擂台,从一张桌上拿了几粒丹药服下,盘腿坐地,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 “喔”观众席上忽然又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一阵欢呼,萧天河与南宫霆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连坐地休息的梁星淮也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震位擂台。 “南宫晖,连胜第四十五场!” 原来是第二位连胜四十五场的人出现了。 “嘁,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南宫霆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他……呵呵。”萧天河忽然笑了起来。 南宫霆忿忿地说:“萧大哥,他的水平根本没那么高,其他家族的人碍于他是南宫子弟,故意让便宜与他;而南宫家族子弟又因为是同族,所以不去挑战他。哼,这连胜四十五场里面的水分可大得很哩!” “这样的话其他家族的人干脆别参加魔宝大会好了,让来让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萧天河也对这样的局面有些不满。 “南宫晖的飞扬跋扈在族内可是很出名的,上届魔宝大会时,很多人已经领教过了。大伯又护短,所以别人都不愿与他产生纠葛,免得以后麻烦。”南宫霆解释道。 “哼哼,别人怕麻烦,我可不怕。就先拿他开刀吧!”萧天河大步向震位擂台走去。 南宫霆一愣,立马欣喜地跟了上去。 “震位擂台下一位打擂者,南江系,萧天河,选择挑战胜!”负责登记的人大声报道。 此时,参赛席中有人议论道:“嘁,即便是外族之人,也不必那么窝囊吧?看南宫子弟快要连胜五十场了,就一个个上去送便宜讨好,真没骨气!” 旁边另外一人附和道:“就是,真给我们这些外族之人丢脸。不想得罪人的话,只要别去挑战就可以了嘛,何必如此呢?” 观众们都把萧天河当成是故意送南宫子弟晋级的奉承之人了。 可是擂台上南宫晖的脸色却很难看。当听到“萧天河”这三个字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连胜纪录恐怕要被终止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甘心呐……”南宫晖忐忑不已,最后把心一横,走下擂台,服了数颗丹药。 萧天河脚下一蹬,轻悠悠地跳上了擂台。南宫晖也重返擂台之上。 比赛开始了。 南宫晖将魔刀挥舞得眼花缭乱,“嗷嗷”怪叫着向萧天河袭来。 萧天河完未将对手放在眼里。当初还在空冥后期的时候,南宫晖就不是对手,何况现 在已是洞虚境界。对付南宫晖,萧天河根本不打算使出力。 南宫晖攻到萧天河面前三尺处,连再进半步都不行了。南宫家的刀法的确精妙,但萧天河的《鹏安》刀法毫不逊色。南宫晖拼了命地猛攻,却被萧天河见招拆招,从容不迫地一一化解。南宫晖围着萧天河绕了数圈,萧天河却寸步不移,连头也不转,背后仿佛生了眼一般。 监督着高级组擂台的霸天部主南宫容眼睛一亮,问旁边的南星系主南宫阳道:“震位擂台新上场的这人,刀法十分精妙,颇有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味道,你能看出他用的是什么刀法吗?” 南宫阳凝视了萧天河一会儿,捋须道:“看其套路并不是陈家的《无畏》刀法,也不像蓝家的《青空》刀法,与童家的《三笑》刀法更是大相径庭,不知他师从何人。” 南辰系主南宫凌插言道:“我南宫家的附属家族那么多,我们也没有看过所有的刀法,说不定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刀法吧?” 南宫容摇头否定:“不,应该不是。看其刀法之精妙程度,少一分则不足,功亏一篑;多一分则无用,画蛇添足。露珠虽小,辉映大千世界;尘沙虽渺,汇聚万里沙涛;星辰虽耀,远超万里之遥;笛箫虽巧,亢亮响彻云霄。看似简单,却深含奥妙;看似和缓,却不失轻巧。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家族能够创出的刀法。” 南日系主南宫寒笑道:“部主对那人刀法的评价可真是不低啊。方才听报,好像他是南江系的人。等今日比赛结束之后,部主不妨去寻南宫桐询问一番。” “唔……萧天河……”南宫容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擂台之上,南宫晖只是一味地猛攻,萧天河一直不曾反击,只是化解、抵御。他不打算使出部的本事,如此对付南宫晖已然足够了。时间一长,萧天河还没什么变化,依然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反倒是南宫晖先出了一头汗。这头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急的。 尚抱有一丝侥幸的南宫晖压低声音对萧天河道:“喂,萧天河,一场比试而已,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即便打败我,你也不一定能晋级啊!不如这样,你让我赢了这一场,我们以前的仇怨一笔勾销,我再让父亲多给你些好处,保证你满意,如何?” 萧天河轻蔑地一笑:“废话少说,要想赢的话,只有一个方法,打败我!我已经让你很久了,接下来就不客气了!” 利诱失败,南宫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外姓家奴,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你可别后悔!” 萧天河不想再理会他,转守为攻。 “当!”天仇刀被南宫晖的魔刀架住了。 “不对!”萧天河心中一凛,刚才这一下,他居然震得虎口发麻。未等他回过神来,南宫晖的刀已挥出漫天光影扑面而来。 接下来的战斗情形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南宫晖仿佛突然变了个人,功力上升了一大截,虽然还不到能立即打败萧天河的程度,可基本上已经势均力敌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南宫晖之前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实力?这个解释连萧天河自己都难以相信。 “不,不可能,以南宫晖嚣张的个性,绝不会如此!” 萧天河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暴灵丹! 在青龙大陆,暴灵丹是极品丹药,服下后能够暂时提升修为境界,是与敌人决战时至关重要的宝贝。 “天焰大陆应该也有类似的丹药,不过在魔宝大会这种重大比赛中肯定是被禁止的。南宫晖这个家伙想必是刚才下台服丹时悄悄含在口中,一旦说服失败就立即吞下!太卑鄙了!”萧天河越想越生气。 “嗯?”监督台上的南宫容皱起了眉头。 “部主!”其他三位长老也发现了南宫晖的不对劲。 “先看看那个萧天河如何应对。”南宫容有种感觉,萧天河应该还没拿出真正的本事。 “哼哼,你后悔了吧?我要让你知道,得罪南宫子弟,尤其是我南宫晖,注定没有好果子吃!”南宫晖的气焰极度嚣张。 萧天河不愿同南宫晖这种不讲道义的人过多纠缠,虽然可以等他药效衰退时再击败他,但萧天河想以更加完美的方式获得这场胜利。他手腕一转,脚划弧步,《鹏安》刀法收势,《煜天》刀法起势,施展《龙游》身法,干净利落地一连八十四刀,将南宫晖打得彻底找不着北了。 随着当胸一脚猛踹,南宫晖的胸腔发出沉闷的“咔嚓”一声,口吐鲜血喷扬半空,他直接飞出擂台撞在了参赛席上,观众一片哗然。 南宫容立即跃下了监督台,疾步冲至不省人事的南宫晖身旁,探探鼻息,还活着。检查伤势,肋骨断了好几根,严重内伤。 南宫容起身招手,场边过来几人小心翼翼地将南宫晖抬了下去。他转过身,一跃上了擂台,冷冷地望着萧天河:“你出手太重了!” 萧天河自忖问心无愧:“是他违规在先。要打败他,我只能下此重手。” 南宫容忽而微微一笑:“说得没错,我很欣赏。” 台下紧张万分的南宫霆拍手大笑:“哈哈,萧大哥,容部主判你赢了! 萧天河向南宫容略一颔首,往台下走去。 这时,参赛席中有一人站起身来高声喊道:“且慢!他的修魔年限有问题!” 第二百十一章 探虚巨石 ()正当观众们为萧天河的表现惊叹之时,一道刺耳的声音钻入了众人的耳朵:“且慢!他的修魔年限有问题!” 循声望去,发言者正立在参赛席最前排,身着南宫族衣,怒气冲冲地叉着腰。 “嘁,原来是那个南宫秋。”萧天河不屑地回过身来继续往台下走。 “呼”的一下,伴随着一阵轻风,一个人影挡在了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定睛一看,不认识。 那人中年模样,一袭紫色长衫,同样也是怒容满面,喝问道:“伤了人还想走?” 萧天河哑然失笑,反问道:“怎么,打擂台还不许伤人?那干脆吟诗作对比比文采算了。”言罢,他侧身绕过了那人。 不料,那人却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那人的五指已经嵌入了萧天河的皮肉之中,鲜血如注。 台下的南宫霆急了,大骂道:“陈夙风,刚才胜负已分,你怎么如此不要脸!扰乱魔宝大会乃是重罪!” 那陈夙风瞥了南宫霆一眼:“我管他什么魔宝大会,敢恶意伤害我徒儿,我定饶不得他!”原来此人是南宫晖的师父。 “呵,我猜的果然没错。看徒弟的德行就知道其师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萧天河忍着剧痛讽刺道。 “咔”,萧天河的肩膀处传来一声脆响,陈夙风恶狠狠地说:“你找死!” “够了!”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南宫容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握住了陈夙风的手腕,不客气地说:“此事我们南宫家族自会秉公处理,用不着你插手。” “哼!那好吧!”陈夙风又瞪了萧天河一眼,悻悻地松开了手。南宫容可是堂堂霸天部主,陈夙风不敢不给他面子。 “我宣布,刚才南宫晖服了狂玄丹,违反了魔宝大会的规矩,自此丧失继续比赛的资格!”南宫容大声道。 观众席与参赛席上顿时一片哗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了解南宫晖的真正水平,真有不少人以为他之前是刻意隐藏实力呢!服用大赛违禁的丹药所要面临的处罚是非常严厉的,剥夺比赛资格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我抗议!”参赛席上南宫秋高声喊道。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汇聚在她身上。 “你说。”南宫容道。 “南宫晖与萧天河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因此萧天河一直对南宫晖怀恨在心,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明里报复,所以他就借着这次魔宝大会之机堂而皇之地恶意伤人!试问容部主,南宫晖如果在赛前就服下了狂玄丹,为何会那么晚才起效?很明显,他是先将狂玄丹含在口中,见萧天河欲下重手才赶紧吞下的!”南宫秋振振有词,这番话立即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容不置可否,萧天河则轻蔑地摇了摇头。 南宫秋见有人赞同自己,更加得意了,继续慷慨陈词:“那个萧天河为人阴险狡诈,当初只因言语稍有不合就故意毁坏了南宫晖的魔刀,此次又借机伤人,不可谓不狠毒!我想南宫晖他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才事先将狂玄丹含在嘴里的。另外,如果不是狂玄丹的作用,恐怕他现在会伤得更重!换言之,南宫晖服丹不能当成违禁,只能算作自保!” “对啊,特殊情况应该区别对待!” “就是,南宫晖为了保命而服丹,有什么过错?” “容部主,那个外族人欲下重手,难道就得乖乖挨打吗?” …… 南宫秋的话引起了更多南宫子弟的共鸣,当然,其中很多人都与南宫晖或是南宫秋关系密切。 “容部主,你怎么说?”看到有众多人声援,陈夙风也来劲了。 “安静!族规铁令如山!违禁就是违禁,不必多言!”南宫容根本不理会陈夙风,他望着南宫秋,问道,“我想知道你刚才说萧天河的修魔年限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南宫秋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放低了声音,平缓地说:“上次我和南宫晖与萧天河相遇时,南宫晖已经是空冥后期,当时的萧天河就能轻易切断南宫晖的魔刀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那等强劲的实力居然符合参加魔宝大会的年限条件!如今距那时已经过去了数月,这段时间内南宫晖一直埋头苦修,实力比当初更加精进,可他就算服了狂玄丹之后都依然不是萧天河的对手,这难道不奇怪吗?高级组的修魔年限可是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外族人怎么可能修炼到洞虚前期?另外,敢问大家,有谁敢说在洞虚前期时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击败服下狂玄丹的空冥后期之人?” 南宫秋一语中的,现场立即嘈声四起。虽然南宫秋的话都是推测,但以萧天河展示出的实力来看,他的修魔年限确实值得怀疑。 “你自己没那个资质,休要将别人也想象得同自己一样!萧大哥就是真真正正的天才!”南宫霆气愤不过,与南宫秋对峙起来。 南宫秋冷笑道:“我就算资质再差,也比你强!你区区一个修炼了三十一年却依然停留在空冥前期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有容部主在此,一切自有明断!”她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南宫霆的修魔时间,纯粹是为了羞辱他。 “嘻嘻,真好笑!”“ 啧啧,这资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呀……”那帮南宫晖与南宫秋的拥虿又开始聒噪起来。 “霆弟,不必理会她。”见南宫霆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萧天河安慰了他一声。 “所有擂台比赛统统暂停,大家稍安勿躁!”监督台上的南日系主南宫寒、南星系主南宫阳、南辰系主南宫凌一起跃下,来到了南宫容身旁。 四位霸天部的长老聚首轻议,台下依然嘈杂一片。观众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是赞同南宫秋的推测的。擂场中其余七座擂台的比赛突然中断,这显然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台上的参赛者们有些茫然,又不能下台休息,也不能服食丹药,索性坐在擂台边看起了热闹。 萧天河自觉无须辩解,也不愿辩解。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丝毫不在意,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后,竟原地坐下开始冥想。 “装模作样……”他身后的陈夙风不以为然。 对于这种人,萧天河更是懒得理睬。 没过多久,四位长老商议完毕。南宫容看了坦然自若的萧天河一眼,转向观众席道:“诸位,我等经过讨论,判定南宫晖违禁,剥夺参赛资格并暂时开除出南宫家族,家族发放的修魔物品一律上交,闭门思过十年之后再重新纳入家族……” 观众席“轰”的一声炸开了,由于最近十几届魔宝大会上都没有出现过服用违禁丹药的人,谁都没想到处罚居然如此之重。开除出南宫家族十年,说明南宫晖不再能享受南宫子弟的优等待遇,上交修魔物品更是意味着他在这十年间没有刀典与兵刃可供修炼!十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若是一直静心冥想,尚能保持原有的境界;若是灰心丧气以至懈怠,修为倒退都有可能。 “不!不行!这太不公平了!你这是……”陈夙风对这个严厉的惩罚大为不满。 南宫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陈夙风一怔,自觉失态,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对堂堂一部之主,他远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至于萧天河的修魔年限,很简单,用探虚石一试便知!”南宫容继续说道。 “探虚石?那是什么玩意儿?”萧天河睁开双目站起身来,心中十分好奇。 可是他这个举动却被陈夙风认定为心虚的表现,于是冷嘲热讽:“哼哼,怕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在探虚石的面前还能不能如此镇定自若!” 萧天河走到台边,小声问南宫霆:“霆弟,探虚石是什么东西?” 未等南宫霆开口,南宫容却走过来答话道:“那是检查修魔年限的物品。萧天河,你敢接受检测吗?”他紧盯着萧天河的双目。 “悉听尊便。”萧天河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南宫容淡淡一笑,抬起手来向后招了招。另外三位长老齐齐御刀升空,疾速而去。 片刻之后,探虚石就被取到。南宫寒、南宫阳、南宫凌三人抬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从天而降。那箱子足有小半个擂台那么大,约有两人多高,难怪要三个人一起去取。 由于箱子硕大,其箱盖并非开在顶端,而是于侧面箱壁半高处镶了一排转轴,南宫容解下腰牌,镶进转轴中段的一个小洞中,“嘭”的一声,轴锁弹开,箱壁如同折叠屏风一般落下叠起,露出了箱中的一块方形巨石。 那巨石说灰不灰,说青不青,表面还夹杂着数道深靛色的纹路,总之不太好看。其棱角倒是打磨得十分整齐,正好嵌在箱内。 “暂时阻断玄力运转,将手掌贴在探虚石上即可。”南宫容道。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双掌举至肩平,轻轻触碰巨石。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等待着探虚石显出最后的结果。 石面清凉,触感平滑,萧天河并未感觉到有任何怪异之处。 正当他纳闷之时,探虚石传来一股轻微的玄力波动,那波动好像从巨石核心传来,又仿佛从表面四方汇聚,沿着手臂经脉游走至身,那感觉如同阳光撒暖、清泉洗尘,奇妙得很。 “呵……”萧天河忽而笑出了声。这个感觉他记得,分明与当初拜入太清宗修仙时,用鱼肠剑检测根骨资质的感觉一样!看来这块巨石与鱼肠剑虽然检测的功效不同,但其方式却是大同小异,都是自动激发一股玄力或是灵力波动沿经脉运行周天,只不过与轻便小巧的鱼肠剑相比,这块探虚石实在是太过笨重了些。 “如果与鱼肠剑相同的话,那这块‘探虚石’应该也是以不同颜色的光芒来显示结果。”萧天河心中猜测。可不知为何,探虚石的“反应”似乎有些慢。 “亮了!亮了!”观众中有人惊呼。由于历届魔宝大会的参赛者都是族内弟子或是结盟已久的外族人,彼此知根知底,因此以探虚石检测修魔年限这种情形也难得一见,更有许多人连探虚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正如萧天河的推测,探虚石果然亮起了淡淡的白光。其实,这道白光仅是证明受检测之人是修魔者而已,真正的结果还在后面。 慢慢的,探虚石的白色光芒逐渐转变成了淡红色,连巨石表面的深靛色纹路中也透射出莹莹的红光,光波流转,荧辉缭绕,煞是好看。接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深,逐渐偏向紫红色。 如果颜色再深下去的话,就该变成 紫色了。可就当所有人都等待着红光化紫的那一刻时,探虚石的光芒却如同一阵轻烟似的,眨眼之间就被那些深靛色的纹路吸收回去,完消失了,探虚石恢复到了起初那朴素的模样。 “怎么回事?”观众中有些人面面相觑。对这些没见过探虚石检测过程的各族子弟来说,他们并不知道场中的情形意味着什么。 但了解探虚石功效的其他所有人都仿佛被惊雷劈中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 霸天部的四位长老尽皆把双目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萧天河。 “不,不可能!”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陈夙风连连摇头,“这块探虚石肯定是坏了!” “部主,我想也是坏了,否则怎么可能仅仅是红光呢?”南宫寒道。 “难道这东西许久未用,出毛病了?”南宫凌难以置信,凑近了探虚石,仔细地检查着表面的深靛色纹路。 “这有何难?换个人试试便知!”南宫阳提议。 “也好,那就我来吧。”南宫凌阻断了玄力,像萧天河一样双掌轻轻附了上去,连触石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探虚石再度亮起了白光,而后转红,再过渡到紫红色。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光芒的变化并未戛然而止,而是继续深化至紫色,直至变成了浓郁的深蓝色之后才消失不见。 “咦?又好了?”南宫凌甚感奇怪。 “我再试试。”南宫阳也走上前来,原模原样地做了一遍。这一次探虚石依然是红光转紫再转蓝。“看来探虚石没什么问题啊!”南宫阳一边说,一边侧目望了萧天河一眼。 “你再来测一次吧。”南宫容对萧天河道。 萧天河无奈,再度上前检测,探虚石果然“又坏了”,光芒再一次于红色阶段消失了。 “这……估计是你们两人的修魔时间实在太久了,所以探虚石才会是如此情形……”陈夙风依然抱有疑心。 南宫阳顿时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说:“陈道友,我们两个老东西根骨不佳,让你见笑了!” 南宫凌虽然没说话,但他看向陈夙风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陈夙风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躬身,解释道:“两位长老莫要动怒,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探虚石之所以被制造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检测参加魔宝大会子弟的修魔时间,也就是二十一年至三十五年这一段。因此我怀疑,它的检测功效并不是那么完。尽管两位长老根骨优秀,但修炼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远远超过了三十五年,所以我觉得,仅仅凭借二位的检测结果并不能断定探虚石没有坏……”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南宫容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夙风的话,“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自初代魔主命人造出探虚石之后,它从未坏过。我甚至都怀疑,这种并非是什么器具、整个儿就是一块大石头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坏了’这一说。也罢,为保万无一失,我再找几名参赛子弟来检测即可。”言罢,他御刀升空,去了另外两个组别的擂场。不一会儿,他就领着两名年轻人飞回了高级组的擂场。 “你也上来检测。”南宫容指着参赛席中的南宫秋道。 如此一来,初、中、高级组各有一人。说来也好笑,检测修魔时间的探虚石反过来却要被修魔者检测是否“坏了”。 初级组的人双手触石后,探虚石的光变为红色之后就消失了。中级组的人检测时,光芒则是化为紫色后消失。 至此为止,探虚石一切正常。 这时,观众之中有人惊呼:“看,连炎族长也来了!” 萧天河抬头一看,远处有一群人正向此处御刀飞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南宫炎。南宫炎也看到了萧天河,落地之后,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在他身后的数人中还有霸天部主南宫桐的身影,其他人萧天河虽然不认识,但看他们的装束与气度就能猜到南宫家族三大部一共十二位系主已经悉数到齐。在今日的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匆匆赶来了高级组擂场,谁都想一睹究竟。 轮到南宫秋上前检测了,她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水。 白光亮起,变红,化紫,转蓝。 “看来没坏呀。”南宫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向萧天河使了个眼色。 萧天河心领神会,走向了探虚石,擂场中鸦雀无声。 果不其然,令人惊讶的情形再次重演,这一回,南宫家族十二位系主都是见证。 “啊……”这下连陈夙风也无话可说了。 南宫容长长地慨叹了一声,用颤抖的声音宣布道:“探虚石的红色、紫色、蓝色分别对应着魔宝大会的初、中、高三个组别。萧天河的修魔年限的确是有问题,他不应该被分在高级组,而是初级组! “哗”的一下,观众席再次炸开了锅,“初级组”这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那意味着萧天河的修魔时间还不到二十五年!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场中那个俊逸潇洒的青年,修炼了不到二十五年就能轻易打败空冥后期的南宫晖?而且还是吞下了违禁丹药狂玄丹的南宫晖!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同样的想法:“这一切,可能吗? 第二百十二章 人怕出名 ()初代魔主将天焰大陆外围区域四分之后,又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制度。据说,初代魔主游遍整个天焰大陆所有的崇山峻岭,于人迹罕至的山巅谷底觅得浑然天成的巨岩,命人切割打磨后制成一共十二块探虚石分给了四大家族,正好一部一块,以供检测参加魔宝大会之人的修魔年数。 其实探虚石自制成之后,使用的次数并不多。虽然魔宝大会是四大家族各自举办,但却是由魔主开创的。即便在魔宝大会上蒙混过关,到风云大会时也得败露,谁敢弄虚作假?以往使用探虚石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大会中出现资质极高、实力极强的修魔天才之时,以探虚石的检测结果向众人做个证明。 不过如此令人惊愕的检测结果,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天才啊……不,用‘天才’这个词来形容都算是对你的侮辱,不到二十五年就修炼到洞虚境界,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南宫炎连声赞叹,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你恐怕是天焰大陆有史以来修炼速度最快的人了。与你相比,我们这些人就如同凡夫俗子一般。萧兄弟,你究竟修炼了多少年?” “几个月前刚满二十三年。”萧天河答道,“其实我如今的境界是得益于过去的某些际遇,我的根骨资质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夸张。” “你就不用谦虚了,我南宫炎很少佩服什么人,你和令堂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只恨我们相识甚晚呐!”南宫炎轻轻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萧兄弟,实不相瞒,但凡是四大家族中天才般的人物,基本都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了,换言之,我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高手。让你从属于我们南宫家族实在是太屈才了。我宣布,从今日起,萧天河正式成为南宫家族的特级宾客!不仅可以无偿享受南宫家族最好的修魔待遇,还无须遵守南宫族规!” 其余十一位长老无一人反对。 “族长如此客气,倒让我无所适从了。萧某不求其它,只愿得一僻静的弹丸之地静修即可。” “哎,你为何跟我这么客气?”南宫炎一把揽住了萧天河的肩膀,十分热情。 “族长。”南宫容忽然禀报,“萧道友不仅是境界高而已。方才我有幸观看了萧道友一战,其展示出的刀法、身法都堪称一绝,我生平未见。”南宫容明显话里有话。 “那是萧兄弟的母亲传授给他的。他现在已是我南宫家的特级宾客,再说离风云大会也没有多久了,究竟是否收徒还是看萧兄弟自己的意思吧。”南宫炎索性把意思挑明,反正谁都听得出南宫容的言外之意,遮遮掩掩反而适得其反。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收徒的想法。”萧天河向南宫容颔首示意。 “无妨。萧兄弟修炼速度如此迅速,居然还能稳持心境不致走火入魔,不知令堂师从何人?刀典又是哪位高人所创?”南宫炎问道。 “这……我真的不太清楚。” “唔……”南宫炎若有所思,又说,“萧兄弟,你随我一起回南亭城吧,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萧天河一愣:“回南亭城?那魔宝大会……” 南宫炎忽而爽朗地大笑起来:“萧兄弟,你该不会打算继续参加魔宝大会,去欺负那些初级组的人吧?我敢保证,你守擂时绝对没人敢去挑战你,到时你坐擂一过三天,按照规则就可以直接晋级了。” 萧天河也笑了:“族长说笑了。我的意思是你不必监督其它比赛了吗?还有,第二轮的比赛怎么办?” “还有其他三位长老督擂,少我一个不妨事。第二轮的比赛规则是各自为战,我估计到时初级组所有晋级第二轮的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不比也罢。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南宫炎不由分说,一把拉着萧天河跃上了昆吾刀,疾飞而去。 剩下的十一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还未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好了,今日的比赛到此结束!中断的场次双方各计一次胜场!”南宫容大声宣布。 这句话也唤醒了其他发愣的观众,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三三两两地飞离了擂场,但几乎没有人往南月城的方向飞。如此天才现世,当然得赶紧向各自的支系或是家族禀报。 陈夙风已经悻悻地离开了,南宫秋还呆呆地立在参赛席上。 场中的南宫霆已经震惊地跌坐在地上好久了。回想在南琅城当铺中与萧天河偶遇、相识、结交的过程,他一直将萧天河当成是个言语不多、脾气随和、胸怀宽广、重情重义的“兄长”,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罕见的修魔天才。 人们散去之后,南宫霆才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御刀起飞,他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告知仍在南月城静修的南宫雪。 当他飞过参赛席时,却被一声“霆弟”给叫住了。 南宫霆不耐地看着南宫秋,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南宫秋咬了咬下唇,柔声道:“以前我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希望你不要介意。” “呵,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南宫 霆冷笑。一向飞扬跋扈的南宫秋从来不把南宫霆与南宫雪放在眼里,如今还不是因为怕得罪萧天河才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些晚了。”南宫秋轻轻低下了头,眼中似有泪花涌现,“今日炎族长的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但凡是四大家族中天才般的人物,基本都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了,换言之,我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真正的高手。’唉,连族长那样的根骨资质尚且如此,那我岂不是……身为修魔者,如若被权、利所困,与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区别?再看看萧天河,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有那般成就,令我幡然悔悟。南宫家族子弟的身份与地位使我迷失了人生方向,现在该是觉醒的时候了。对于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感到万分抱歉,好在没有对你们做出尤其过分之事。我道歉不是奢求你的原谅,而是给我懊悔之心的一个解脱。”南宫秋深深地向南宫霆鞠了一躬,抬头之时,她面带释怀的笑容,却已泪流满面,“如果你还能顾念我们是堂姐弟,希望你日后再见萧天河时,向他转达我的歉意。”南宫秋再度躬身行礼,然后御刀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南宫霆摇头轻叹,喃喃自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 魔宝大会冒出一个外姓修魔天才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南宫家族。得知萧天河在南亭城之后,南宫家族各个支系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约而同地往那儿涌去。尽管萧天河不胜其扰,但又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至于他们来见萧天河的目的,那更是五花八门了:有想来一睹天才究竟长什么模样的;有向萧天河讨教如何才能迅速提升修为又不会导致境界不稳的;有想与萧天河结交论友的;有希望将子女送来拜师学艺的;有希望将女儿或姐妹许配给萧天河双修的;还有想通过结识萧天河将来向魔主献宝的。最夸张的是,居然有一位寂灭后期的女支系主说是非萧天河不嫁,还有一位大乘前期的支系主非要和萧天河拜把子不可。 一连几天之内,萧天河从朝至夕一直不曾消停过,苦不堪言。最终只好无奈地向南宫炎辞行,趁夜悄悄返回了南麓城的别院之中。 两周之后,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第一轮结束。南宫霆晋级失败,也回到了南麓城。南宫雪则成功闯入了第二轮,留在了南月城。 南宫霆一回到南宫苑,就立即来找萧天河,此时天色还朦胧未亮,萧天河刚刚结束了一夜的冥想。 “萧大哥,可算见到你了。我以为你去了南亭城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南宫霆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还是觉得不解渴,竟干脆举起茶壶对着壶嘴猛灌一通。 萧天河大笑起来:“还是和你相处愉快,丝毫不必拘谨。你可不知道,在南亭城时我可被那些来访的人给烦死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嘁,那帮势利眼,平时对他人都不闻不问的,一旦有人出名了,就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沾点儿光不可。”南宫霆放下茶壶,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再天才,再厉害,不也照样是我的萧大哥么,和过去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不论别人怎么看我,我一直都是萧天河。对了,雪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她晋级第二轮了?” “啊,对对对,我急着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南宫霆一拍脑袋,“萧大哥,你赶快去劝劝我姐姐吧,听说了你的事之后,她简直快要走火入魔了!” 萧天河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也坐到了桌旁:“别着急,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天我回到南月城之后,将擂场里发生的事向姐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兴奋激动,结果她却愁眉不展,哀叹连连的。” “这是为何?”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 “当时我也不知为何,可问她,她也不说。后来被我追问得急了,反而劈头盖脸向我发了一顿火,把我赶出了房间,我当时觉得这事太奇怪了。” 萧天河蹙紧眉头:“那后来呢?” “后来她的举动就更奇怪了,按道理打擂应该点到为止、量力而行才是,可姐姐她每一场都好像要跟人家拼个你死我活似的,压根不防守,不管受多重的伤都只是一味不要命地进攻。别人见她这气势首先就惧了三分,实力比她弱的打不过她;和她差不多的想要获胜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她厉害的看到她这么拼命,也不忍心去打败她。结果,她就这么晋级了……”南宫霆道。 “这不是好事吗?想必是雪妹求胜心切才会如此吧?”萧天河猜测道。 南宫霆白了他一眼:“亏你还说得出来。你没看见姐姐最后一战获胜时的惨状,浑身上下满是刀伤,脸色苍白,蓬头乱发,活脱脱一个女疯子。在宣布她晋级第二轮之后,她直接因为失血过多倒在擂台上了。” “这么严重……”萧天河颇为不忍,好端端的一个温柔女子,竟折腾成这样。 “我上去扶她的时 候,她已经虚弱得几近昏厥,可她还握着我的手,喃喃地说:‘霆弟,我终于能晋级了,我还要通过第……第二……轮……’话没说完,她就不省人事了。那一刻我才真真正正明白过来,姐姐她这些天究竟为何如此奇怪。”南宫霆回忆道,“萧大哥,她那么拼命,其实是为了能和你一起参加风云大会!” “啊?”萧天河一怔,“这……至于吗?” “哎呀,萧大哥!”南宫霆有些气急,“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说,自打相识起,我姐姐对你如何?她的心意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岂会不清楚?” “先不说这个,那和参加风云大会又有什么关系?”萧天河还是不明白。 “以你的实力,参加风云大会并且进入内核还不是手拿把掐、板上钉钉的事?像你这样的鬼才、怪才,魔主大人一定会非常赏识的。换句话说,你留在我南宫家族的时日可不多了。”南宫霆点醒了萧天河,“姐姐她这是想和你一起进入内核呀!” “我的天呐……”萧天河摇头苦笑。 南宫霆神情惆怅:“唉,说来也无奈。由于我们姐弟二人修习的功法特殊,哪怕与同级别的人单打独斗,恐怕也难占上风……姐姐她为了晋级如此拼命,真是难为她了。” 再次听到南宫霆说到“功法特殊”,萧天河不禁好奇起来。他看过南宫霆与南宫雪修炼刀法,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于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你们修炼的功法是怎么个特殊法?” “咦?姐姐她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姐弟的修炼是以阵法为主,刀法为次。”南宫霆回答道。 萧天河恍然大悟:“难怪初次相遇时你就能一眼看穿我的境界。没错,修习阵法之人的精神感知能力的确很强。” “那又有何用?阵法在战斗临场时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说真的,我都有些怀疑,以后究竟能不能修炼有成。” “怎么会没用?以刀入道虽是主流,但也不是绝对。甚至还有人以淬毒入道或以炼药入道呢。以阵法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萧天河一直觉得,以某种技艺入道、以刀法辅之,这种修炼方式丝毫不弱于正统的修炼方法,青龙大陆的花一脉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当大敌当前之时,又有多少机会给你从容地布置法阵?哼哼,敌人可不会心慈手软到等你布阵完成才动手。再说了,即便侥幸布阵成功,刀法、身法不济也是白搭。”南宫霆摇头道。 “不,你错了。”萧天河坚决地否定,“我且问你,你布置一个法阵大约需要多久?” “那得看布什么样的阵了。布阵的原理很复杂,我只给你言简意赅地解释一下。 阵法按类型分为五种,攻阵、防阵、迷阵、幻阵、辅阵。 按大小可大致也分为五种。微阵,仅能辅助自己;小阵,可容几人打斗;中阵,方圆数里;大阵,覆盖群山遍野。最后一种是巨阵,据说广阔渺茫,不见边际,反正我是没见过。 按强度则可分为羽阵、轻阵、强阵、烈阵、暴阵五种。其中暴阵是至强之阵,比如暴攻阵,有如天崩地裂、山海倒流;暴防阵,任尔如何攻击,岿然不动;暴迷阵,入阵之人会觉得天旋地转,不辨西东;暴幻阵,让人恍若隔世,南柯梦醒;暴辅阵功效太多,无法细说,总之效果惊人。同样,我也从未见过有人布设出暴阵。 按难度分则也是五种,简阵、复阵、迭阵、繁阵、乱阵。这个难度是指阵法叠加,单独一个法阵就是简阵,两个法阵叠加就是复阵,以此类推。不过我见过的最复杂的阵也就到迭阵的程度。 以我现在的水平嘛,若是要布一个小、轻、简、辅阵,大约需要八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这时间虽然不长,但等我布好阵之后,恐怕比赛早就结束了。”南宫霆大致述说了一下阵法的分类。 “哇,没想阵法一道如此精妙复杂……”萧天河赞叹道,“我原来仅仅知道五种类型而已。”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相应的,其修习难度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布阵讲究个准度,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我修炼至今,对阵法的了解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只是我时常觉得,修习阵法这事儿吃力不讨好,不如专心修炼一本厉害的刀典,打起架来也更痛快。”南宫霆的神情带着一丝后悔,带着一丝无奈。 萧天河鼓励他:“你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阵法奥妙无穷,只是你现在还没有发现其厉害之处罢了。” 南宫霆苦笑:“我知道阵法很厉害。我刚才忘记说了,其实在那四种分类方式之外,还有一类特殊的法阵,据说它没有一定的范围,有若芥子须弥,小则不容尘沙,大则兼容天下。它也没有固定的强度,而是随布阵者的意愿而变化。布起阵来说简单也简单,易如反掌;说困难也困难,难于登天。总之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那可是最高境界的法阵,不过谁也没有见过。”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还有这等奇异的法阵?它的名字是?” “天阵。”南宫霆沉声道。 第二百十三章 组队计划 ()“天阵……”萧天河喃喃地重复。 “那只是传说中的阵法,究竟有没有还得另说。”南宫霆道。 “霆弟,你刚才说,没有人见过天阵?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阵法书上记载的呗!其实没人见过天阵的原因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萧天河笑道:“也是。这么厉害的阵法,不死才怪呢。真不知那位布出‘天阵’的是一位何等高深莫测的奇人。” “说是这么说……著书之人也只是略微提到了‘天阵’的传说,真实与否犹未可知啊,或许……”南宫霆忽而一笑,“或许是阵法一道太过没落,著书之人故意捏造出一个极其厉害的阵法,好吸引别人来修习也说不定。” “这不太可能吧?其实我刚才所指的阵法的厉害并非如此。”萧天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霆弟,修习任何功法都不仅仅是为了在比武上胜出那么简单。或许你身为南宫一族的子弟,地位太高,鲜有被卷入江湖纷争的时候,所以感受不到。可若是‘天下四方大战’之时呢?到时你面对的对手绝不会像比武那样点到为止,而是刀刀要你的性命!到时也没有人会遵守公平相斗的原则与你一对一单打独斗。记住,当真刀实剑战斗之时,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才是关键,一旦失败了,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试想一下,如果有可靠的战友能替你暂时阻挡住敌人的攻击……”萧天河故意拖长了音调。 南宫霆眼睛一亮:“那我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布下攻阵、防阵、辅阵等等协助战友!” “没错!那时,身边的所有战友会以你为中心,享受阵法的有益加持。相反,敌人则会受到阵法的减益效果。虽然你的刀法并不凌厉,身法也不灵巧,但你贡献给其他战友的支持作用是远远超过一个人的战斗力的。”萧天河分析道。 南宫霆听了,兴奋得浑身汗毛直竖:“没错,你说得没错!这才是阵法真正的作用!” 萧天河笑道:“不过我还真没有看出来,你们的师父竟是个修习阵法的修魔者。看他的秉性,似乎缺乏阵法高手那种从容不迫、临变不惊的气度。” “你错了,我们的阵法可不是他教的。他仅仅是传授我们功法的师父而已。”南宫霆解释道,“阵法是我爹逼我们学的。” “原来是南宫栩前辈……他才像是个阵法高手。” “你又错了,爹他可不是什么阵法高手,甚至可以说他在此方面一窍不通。早年间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本叫做《阵法》的书籍,于是就让我和姐姐从小照着书中内容自行修习。” “他的眼光倒挺独特。” “也许吧。不过可惜的是,那本《阵法》不是本,只是个分册。而且还不是第一卷,而是中不溜的第二卷。我和姐姐就这么照着没头没尾的书修炼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人指点,遇到不懂的地方只能姐弟两人自己商量着瞎揣摩。能有如今这样的水平,我自己感觉已经相当不错了。”南宫霆的神情很惆怅,看得出,他在修炼时一定碰到过不少困难,也吃过不少苦。 “那《阵法》一共有几卷?”萧天河问道。 南宫霆摇了摇头:“不太清楚。不过从这第二卷的内容来看,后面的内容应该还有很多,至少也得有三、四卷那么多吧。我和姐姐以前曾经询问过父亲,他说他只见过第二卷,第一卷与第三卷往后的书籍早就已经失传了。” “南宫前辈还真是大胆……仅有一本分册就敢让你姐弟二人修炼……”萧天河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事。 “我也一直感到奇怪,父亲平日里很随和,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非常强硬。小时候我与姐姐若有一丁点儿不愿意修习阵法的情绪,他就会大发雷霆。久而久之,我们不敢再忤逆他的意思,就这么顺着他为我们选定的修魔之道一路走到如今。这期间父亲也一直致力于寻找其他《阵法》分册的下落,可惜始终一无所获。我想,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吧……”南宫霆沉默了,望着桌上茶杯中的倒影愣愣地出神。 萧天河没有打破这份沉默,南宫霆对于阵法的统述带给他不小的震撼。“如果按照大小分类,那太清宗的护宗法阵应该算作大阵。当初在游龙郡绿云沼泽探宝时,厉烟晴布下的那个迷阵应该是中阵。而仙妖大战时龙族九兄弟摆下的那个可怕的战阵则是小阵无疑。但若论威力,龙族战阵或许是烈阵的程度了。的确,阵法厉害与否得从多方面综合来评判,虽然范围越大、威力越强、耗时越短的阵法就越好,但这三个要素却是彼此相互制约的,很难做到兼顾,想必‘天阵’那种完美的阵法就是阵法高手们一直探索、追求的极致目标吧。”萧天河心想。 “先不说这个了。”南宫霆回过神来,恳求道,“萧大哥,你还是去劝劝姐姐吧,虽然她侥幸通过了第一轮,可第二轮开战之时,恐怕就没人会手下留情了!” “唔……她也太执着了些。你先告诉我第二轮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就是在一个很宽敞的擂台,所 有的参赛者部登场,各自为战,战斗到最后的三个人胜利。”南宫霆急切地道,“高手之间不太会拼个两败俱伤的,故而以往参赛者们都是先捡软柿子捏。像姐姐现在的状态与实力,怕是不堪一击。到时失败事小,受伤可就麻烦了。” “嗯。”萧天河道,“以她现在的执念,估计不被打成重伤是不会主动认输的。我问你,南宫家族内除了你们姐弟二人还有其他人修习阵法吗?” 南宫霆愣了一下,不知萧天河为何有此一问:“据我所知,我们这前后几代族人之中似乎是没有,不过以前肯定有过。怎么了?” 萧天河并没有回答南宫霆,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姐弟二人在上一届魔宝大会时有没有晋级第二轮?” “不怕萧大哥笑话,我们俩的刀法和身法只算是中游偏下水平,第一轮就铩羽而归。” “那你们家族修习阵法的前辈之中有没有人曾经晋级风云大会呢?”萧天河又抛出第三个问题。 “好像没听说过。”南宫霆摇了摇头,“萧大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劝劝姐姐啊!” 萧天河淡淡一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让别人知道阵法的厉害,借魔宝大会之机扬眉吐气一番?” “当然想啊!这也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心愿。”南宫霆忽而又着急起来,站起身道,“萧大哥,你该不会打算让姐姐参加第二轮吧?不行不行,她会输得很惨的!” 萧天河一把将南宫霆按回了椅子上:“别慌,想让雪妹退赛很容易,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了。但我并不想让她如此不明不白、窝窝囊囊地退赛,那她之前的努力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可能所有人,甚至包括你在内,都觉得雪妹实力很弱,那是你们不了解在实战之中阵法的作用有多大。我要让这次第二轮的赛场变成雪妹的阵法大放异彩的舞台!” 联想到之前的交谈,南宫霆隐约猜到了萧天河的想法,兴奋地问:“萧大哥,你是说……组队作战?” “没错!这些晋级的人之中,即便是高手,估计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最后胜出,各自为战并不是个硬性规定,否则也不会出现以往那种大家都挑软柿子捏的情况。最后不是只剩下三个人吗?那就拉两个人组队,将其他人部击败!”萧天河道出了大致的计划。 “听上去很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就难了。”南宫霆却没什么信心,“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和姐姐组队,就算组成了,另外两人也要在姐姐布出阵法之前保护好她。要知道赛场中可是有三十人啊,去掉两名同伴还有二十七个对手呢,这谈何容易!再说,即便布阵成功,若被人击毁阵眼或阵脚从而破了阵,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他越说越泄气。 “只要两位队友的实力足够强,暂时保护好雪妹直至她布好阵法并非不可能。至于阵眼和阵脚嘛……反正战场也就是那么大点儿地方,把阵眼和阵脚布置在台下不就行了?想破阵眼和阵脚必须先下擂台,那也就是认输了,嘿嘿。”萧天河摸着下巴笑道。 “好主意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就算有人想到投掷武器破阵,那之后他也就空手了,呵,估计没人会那么傻的。”南宫霆道,“就是不知谁会愿意和姐姐组队……” 萧天河心中已经拟定了人选:“南宫威和南宫曦,你看他们俩咋样?” 南宫霆有些犹豫:“威兄长已跨入洞虚境界四年了,实力很强,曦大哥也在一年前突破至洞虚前期,若和他们两人组队当然再好不过,可是他们能愿意吗?威兄长还好说,反正组不组队估计他都能赢,曦大哥可不一定了,更何况你还打伤了他的亲弟弟南宫晖……” 萧天河却胸有成竹:“不必担心,南宫曦和南宫晖虽然是兄弟,但秉性却迥然不同。我与他接触过两次,从他的言谈举止和行事作风来看,他应该是个胸怀广袤、恩怨分明之人,找他准没有错。霆弟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等与两人谈妥之后,再叫上雪妹一起商讨作战计划。” 南宫霆点头应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身吧。” …… 五天后,萧天河与南宫霆赶到了南月城。 南宫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不行了,我的速度太慢,为了跟上你,玄力都耗尽了。” “幸好在第二轮开始之前赶回来了。你去找雪妹,我去找南宫曦,最后在南宫威的房间会合。”萧天河道。 由于翌日就是魔宝大会的第二轮比赛,所以参赛者都在自己的房中冥想。 魔宝大会一共持续三个月的时间,第一轮比赛往往要占掉一个月左右。休息十天后,马上开始第二轮比赛。之所以两轮比赛之间间隔这么短,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能晋级第二轮的人实力不俗、不相伯仲,按照乱斗的规则,恐怕短时间内也很难分出胜负,尤其是高级组的比赛,最长的一次竟持续了十几天才剩下了最后三人;二是趁早决出胜出者对以后的风云大会有好处。不仅能充分休息,还能赶去观摩北 堂家族的魔宝大会。 南宫威此时正在房中静坐。“没想到,那个萧天河居然如此厉害,初级组的年限却拥有高级组的实力,还是高级组中顶级的水平。可惜啊,没有机会能与他一较高下……”他正想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的人喊了一声:“威兄长。” 南宫威打开了房门,惊讶地看到门外站着四人:南宫曦,南宫雪,南宫霆,萧天河。 几人进屋后围着桌子坐下,南宫威问萧天河道:“萧道友,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明天的第二轮比赛?”他一下就猜到了萧天河才是这次会谈的发起者。 当萧天河将组队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南宫威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开口道:“若说组队,在以往的魔宝大会上也不是没出现过。” 南宫曦问:“这我倒没听说过,那组队的人后来结果如何?” “上一次魔宝大会,在第二轮比赛前,我曾经就组队之事问过爷爷。”南宫威回忆道,“爷爷告诉我,组队的事想都不要想。因为以前也有人想出组队的办法并付诸行动,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比赛时,当其他人发现三人组队之后,立即联合起来先将那三人击败了,原因很简单那三人是该组别中实力最强的三人。” “原来如此。如果其他人不联合起来的话,最后胜利的必定是那三人。”南宫曦道。 南宫威点了点头:“这只是良性组队的结果,还有结局更糟糕的恶性组队。有人心怀叵测,先拉拢别人组队,然后在比赛时趁机对队友下手,借此法除去最有威胁的对手。” “我们三人倒不会是恶性组队。不过到时其余二十七人将矛头一致指向我们,恐怕我和威大哥两人也抵挡不住啊。萧道友,你这方法似乎不太可行。”南宫曦对萧天河道。 “不需要太久,我只要片刻即可。”南宫雪坚定地说。 南宫霆笑道:“威兄长,曦兄长,你们俩是没有见过我姐姐布阵,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不管布阵有多快,要布下一个能让我们顺利击败其余二十七人的阵法,恐怕时间也不够。”南宫威望着南宫雪道,“就算短时间内布出一个效果不强的阵法,那也于事无补。” 南宫雪提议:“我可以先布下一个防阵,这样你们抵挡别人会轻松许多,然后我趁机再布设其他阵法。” “那布置防阵的这段时间呢?还是那句话,厉害的防阵耗时长,耗时短的防阵不厉害。我看还是算了吧,最多我和威大哥先不攻击你就是。正好我也和威大哥也许久没有切磋了。”南宫曦已经放弃组队的打算。 南宫雪的眼神瞬时黯淡下去,她本来就没多少把握能闯过第二轮,当萧天河提出组队的建议时,她顿觉有了希望。可现在才发现,布阵所耗的时间却是这种战法的致命伤。 “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有点儿太死板了?”萧天河一直在听众人交谈,自己却悠哉地倒了杯茶品了起来。 “此话怎讲?”南宫威问。 “你们忽略了一个重点,其实你们三人组队的话,和以前的情况有一处很大的不同。”萧天河解释道,“以往组队的是三名战力高手,而雪妹却是一名强力辅助,她不需要冲在前面贡献自己的战斗力。换句话说,她可以在上场之前就做好一切准备。”他又呷了口茶。 房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除了萧天河之外,其他人的惊愕神情溢于言表。 “萧大哥,你厉害!这种方法你都能想得出来!”南宫霆对萧天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看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决定吧!哈哈,多亏你想得周到。”南宫曦改变了主意。 “强!”南宫威就吐出了一个字,对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 萧天河莞尔一笑:“阵法虽然可以提前布置,但上场之后还是需要你们三人同心协力。毕竟阵法的防御能力有限,以三敌二十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南宫威问:“雪妹,不知你的阵法最多可以叠加几个?” 南宫雪微蹙眉头,咬了咬嘴唇:“如果是不同类的法阵,叠加到三个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南宫曦兴奋地拍案起身:“哇,三个已经够厉害了!一个防阵,一个攻阵,再叠加一个辅阵,这样就行了!” “可是……叠加阵法是很困难的,先不说成功率不高,后叠加出的法阵强度也是很弱的。两个还马马虎虎,如果叠加到第三个法阵,恐怕效果会很差,甚至……甚至和没有差不多。”南宫雪道。 “的确。阵法叠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看就选定一个类型布置出最强效果的法阵好了。”南宫威道。 “只有一个法阵恐怕……”南宫曦又失望地坐下了,“雪妹,你能布置的最强防阵能抵挡住多少同境界之人的攻击?” “大概七、八个人吧。” “看来还是不行啊,唉。”南宫曦的心情大起大落,叹惜不已。 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二百十四章 出奇制胜 ()“就算雪妹布置的防阵能抵挡住所有人的攻击,我也觉得不妥。”南宫威分析道,“首先这个防阵不能布置得太大,如果把对手也包纳在法阵里面,等于是没用。另外,我们两个的行动范围也会受到法阵范围的限制,出阵也是没用。最后,这防阵肯定不能在台下事先布置好,因为要限定其范围的话,总有阵脚会落在台上,如果被别人击破阵脚,我们必败无疑。我觉得还是选择其他类型的阵法比较好。” “防阵的确比较特殊,我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只让阵中的特定几人享受阵法增益的程度,不过其他的阵法就没问题了,阵法再大,我也可以随意选择阵中的受益之人。”南宫雪道。 南宫威想了想,做出了决定:“那就选择攻阵吧。在场下先布好一个,上场之后你一边控制阵法攻击,一边开始布置第二个阵法,先用攻阵击败一部分人,然后你用增加速度与攻击的叠加辅阵替换掉攻阵,剩下的交给我和曦弟就行了。” 南宫曦也表示赞同。 以南宫威与南宫曦的实力,搭配南宫雪的攻阵,应该能解决掉一些相对较弱的对手,之后再以辅阵增加三人的速度,一方面南宫威与南宫曦会更厉害,另一方面也使得南宫雪更容易躲避别人的攻击。 “尽管计划得如此周详,明天的比赛依然是一场硬仗。”南宫威道,“曦弟,雪妹,我们都是最后一次参加魔宝大会,也是最后一次争取进入内核的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说实话,我对这种战法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为了雪妹,我愿意放手一搏。” “没错,只要努力了,即使最后失败了也无妨,大不了我们一起修炼到渡劫境界再进内核就是。”南宫曦满不在乎地笑道。 南宫雪已经热泪盈眶,她伸出手,哽咽道:“谢谢,谢谢威兄长,谢谢曦兄长。” 南宫威笑了笑,也伸出了手。 “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南宫曦将手覆在两人的手背上。 为了让别人知道阵法的厉害,为了给南宫雪最后一次奋斗的希望,两位兄长甘愿选择这种冒险的作战方式,这让南宫霆也大为感动,伸手与大家叠在一起。 就差一个人的手了。 四位南宫子弟一齐将视线投向了端着茶杯的萧天河。 萧天河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放下茶杯道:“嗨呀,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何必弄得如此悲壮?我看你们还不如这么办……”他如此这般地详细说明了自己拟好的作战计划。 待萧天河说完,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分开叠起的手,一起劈头盖脸地向萧天河打了过来。 “你已经想出这等好方法居然还不早说……” “早知道能这么简单获胜我就不担心了,害得我的心情大起大落……” “真是,萧大哥,我那感动的眼泪都白流了……” “萧大哥,我看谁都不如你奸诈……” 萧天河一边抬胳膊挡着一边打哈哈:“嘿,我不是看你们商量得正欢嘛,又迸发出炽热的手足之情,连我都被你们深深地感动了……喂,打人不能打脸呐……惨了,我那英俊的相貌……” 四人开心、放松地闹腾了一会儿,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话下。 …… 第二天。 魔宝大会第二轮的赛场在一处盆地中,此处比第一轮比赛的擂台大了十倍不止。 距离赛场最近的西面山坡就是观众席。南宫霆与萧天河也在席上。萧天河无需参加初级组的第二轮比赛,因为南宫炎族长已经决定判萧天河直接胜出,初级组晋级第二轮的其余二十九人毫无异议。 高级组的三十人中,达到洞虚境界的一共有五人。除了南宫威与南宫曦之外,还有南宫艳与两位外族子弟童灵紫、蓝静宸。 童、蓝两家族加上陈夙风所属的陈家族,正是与南宫家世代交好的三大外族。 待三十人部上台立定,随着南宫容一声令下,魔宝大会第二轮乱斗赛开始了。 在南宫艳这等高手的眼中,那几个洞虚境界的人才是最终的对手。为免拼得两败俱伤后被其他空冥境界的对手捡便宜,洞虚境界的参赛者一般都不会在比赛前段就互相捉对厮杀。另外,为了保存实力到最后阶段,洞虚高手一开始也不会出手对付空冥境界的人。当面对他人攻击时,洞虚参赛者一般都是以身法避开,并不轻易还击,一旦出手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对手。 而空冥境界的人则不同,他们若想最后胜出,则必须尽快解决同级别的对手,否则等洞虚高手准备开打之时,必定会先扫清场中的其他人。到时空冥境界的人剩得越少,就越容易在洞虚高手的夹缝中留存下来。高手火拼时不见得能分出精力对付空冥参赛者,届时需躲避攻击,待高手拼尽力之后才有机会胜出。 总而言之,相对较弱的人是先打后躲,而较强的人则是先躲后打。 比赛刚开始,就有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了南宫雪。 南宫雪慢慢退至赛场的边缘,手持一柄蓝色光芒的魔刀,似乎有些紧张。 有两人一左一右向南宫雪同时发难,即将冲至她面前时,却被斜刺里闪过来的两道人影挡住了攻击,南宫威与南宫曦分别持刀而立,将南宫雪挡在了身后。 “呵,他们的胆子可真大。”观战的南日系主南宫寒笑道。 “这下不妙了,可惜了南宫威和南宫曦两位洞虚天才,居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如此失败的一种战法,之前的努力怕是要付之东流了。”南辰系主南宫凌惋惜地叹道。 南星系主南宫阳道:“他们两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那个姑娘才选择组队之法的。他们三人都是桂溪部的,那个姑娘虽然闯过了第一轮,但却是惨胜,这一轮的胜算可谓是微乎其微。” 当南宫容看到南宫雪攥起的左手指缝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后,不禁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倒觉得现在说胜负还为时尚早,这一轮可能会很精彩。” 赛场中,众人已经向台边的三人慢慢围了过去。南宫威与南宫曦都是洞虚高手,其他人是不会容许他们继续组队存留在赛场上的。 “嘁,那个笨蛋……”南宫艳为南宫威的决定感到惋惜,“看来这次不用等我出手,他们两个就得失败退赛了。如此也好,最后胜利的必定是我和灵紫、静宸三人。” 南宫艳看了童、蓝二人一眼,那两人心领神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当南宫艳回过头时,无意中瞥见南宫雪垂在腿边的左手向身后轻轻一甩,一个圆形的东西飞落到场外。 “不好!她事先布好了阵法!”南宫艳举起魔刀,脚下一蹬冲向了南宫雪。 童灵紫与蓝静宸稍显迟疑,也立即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了上去。 未等南宫艳逼近,南宫威就迎上前,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上下翻飞战成一团。 “难怪他会和南宫雪组队!可恶,我怎么没想到,阵法可以事先在场外布置好呢!”南宫艳有些懊恼。 童灵紫则被南宫曦给截住了。 以往的魔宝大会第二轮中,洞虚高手不到最后关头极少出手,可是这一回却不同了,几位洞虚高手在比赛初期就已经打得难解难分,原因正是南宫雪的阵法。 “灵紫!静宸!我们也组队!”南宫艳大喊,“我们两个缠住他们,静宸破阵!” 正欲攻向南宫雪的蓝静宸闻言一愣,法阵布在台下,如何能破?下台就等于自己认输了! 突然,一道刀影当空出现向南宫艳扫去。南宫艳吓了一跳,弯腰急躲,南宫威趁机一刀斜劈过来。南宫艳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可依然躲不过那一刀的攻击范围,“哧啦”一声,刀刃划破了裤子,割破了小腿。 “是攻阵!”南宫艳惊出一身冷汗,还好腿上的伤口不深,不影响行动,“这下麻烦了!”她不在乎与南宫威好好较量一番,但身处攻阵之内,那突如其来的刀影无疑是个棘手的问题,她不得不加倍小心地与南宫威鏖斗,得空往侧方一瞥,赛场中约有数十道刀影在来回闪现穿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空冥境界的众人在忙不迭躲避的同时,居然还在互相攻击,场面极其混乱,而蓝静宸还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南宫艳急了,提醒道:“静宸,掷刀破阵!” 掷刀?那破阵之后怎么办?难道赤手空拳地打下去?蓝静宸依然没动。 童凌紫也急了,她的实力较南宫曦要稍强,可在攻阵的干扰下,她也挂了几道彩:“笨呐,抢刀!” 蓝静宸这才恍然大悟,掷刀破阵,不一定要用自己的刀。“就是你了!”她再度冲向了南宫雪。 “糟了,雪妹快逃!”南宫威焦急地大喊。 南宫雪一边施展身法绕着场边闪躲,一边控制攻阵的刀影阻碍追来的蓝静宸。蓝静宸根本无法施展速,还得应付各个方向飞来的刀影,反而被南宫雪落得越来越远。 “可恶!”蓝静宸调转方向,盯上另外一个空冥境界的人,一阵猛攻,缴了他的武器,将他踹出了赛场。 赛场外沿两丈处的地上就有一颗隐约闪烁着红光的石头。“阵脚在那儿!”蓝静宸将缴来的魔刀向石头猛掷过去,“嘭”的一声,石头爆裂开来,化作一股轻烟。 蓝静宸回头一看,攻阵的范围缩了一小半,有几人已经处于攻阵之外,不必应付刀影的他们当然不愿再冲进阵内,而是立即打成一团,还有两人举刀向蓝静宸冲了过来。 “真麻烦!”蓝静宸以一敌二,很快地解决了两位对手,又缴获了其中一人的魔刀。 “静宸,快点儿!”攻阵中的童灵紫高声叫道。童家的《三笑》刀法不如南宫家世传的刀法精妙,南宫曦愈战愈勇,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蓝静宸一头扎进攻阵中,往另外一个方向的台边冲了过去。有了方法,破阵只是个时间问题。 谁也没有注意到,南宫雪已经开始布第二个法阵了。叠加阵法不容易,叠加出的效果也不好,所以在攻阵被破之前,南宫雪并不打算完成第二个法阵。 此时,已经有八人在攻阵的干扰下失败退赛了,处在攻阵外的数人中又有四人战败退赛,加上蓝静宸击败的三人,场中此时还剩下十五人。 “不好!她又在布阵!”终于有人留意到了南宫雪的举动。 “大家齐力猛攻,绝对不能让她布出来!”另一人呼喊。 就如同以往良性组队的局面一样,除了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三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联合起来了。 南宫艳 、童灵紫各自缠住一名高手,蓝静宸破阵,其余人开始合力围追堵截南宫雪。 南宫雪慌了神,只顾躲避攻击,无暇顾及整个场中的战局,对攻阵的掌控也不再自如。这样一来,阵内其他人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退场之人掉落在台上的魔刀也足够蓝静宸破阵了。 精心策划的战斗计划要失败了吗?南宫威与南宫曦似乎是急了,一急招法就乱、步伐就虚,南宫艳与童灵紫却越发沉着冷静,逐渐扳回劣势并占据上风。 南宫雪区区一人如何逃脱十几人的围堵?很快她就被击出了场外。与此同时,蓝静宸也破掉了攻阵。 退赛之后就自然不能再布阵了,没有了法阵支持的南宫威与南宫曦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尽管也各自击败了一人,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下阵来。 这时,场上还剩下十个人。 在击败南宫威与南宫曦的刹那,南宫艳、童凌紫以及蓝静宸分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离得最近的空冥境界参赛者。 场上只剩下七个人了。 尽管三位洞虚境界之人身上满是刀伤,尽管四名空冥境界的人齐力抵抗,但终究不是对手。 结果显而易见,三位洞虚境界的女子在赛场中站到了最后。 南宫艳回头望了望血染衣衫的童、蓝二人,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虽然受了不少伤,可这样的胜利已经比预想得要轻松许多。 南宫艳收起魔刀,跨出赛场,向监督台走去。 她忽而又站住了,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环视四周,青山环绕、天高云淡,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不对!南宫艳心头一震,抬头望天,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童灵紫和蓝静宸还以为她是疲惫所致,连忙上前搀扶。 “我们输了。”南宫艳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怎么会输了呢?”童、蓝二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南宫艳用手指了指天上,两人举目仰望了许久,大惊失色。本应该出现在东方天空中的太阳不见了,却挂在观众席所在的西面山坡上方。 比赛是从辰时开始的,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傍晚。 “幻阵……”三人异口同声。 众人忽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居然部换了个方向,除了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三人依然坐在赛场的边缘,其他所有人都在场外。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战斗的同时,不知不觉踏入了南宫雪事先布下的幻阵之中。这个幻阵并不复杂,仅仅是将盆地内的景物慢慢旋转而已,如此一来,假的赛场其实只有一部分处在真实的赛场中,而且这重叠的部分随着幻阵的旋转越变越小。最后南宫威他们三人被击败退场后坐下休息的位置,看似在场外,其实是在场内,而南宫艳等三人却是站在场外了。换句话说,她们是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退出了赛场。 所有人都以为南宫雪最先布好的法阵是个攻阵,其实她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幻阵。由于比赛战况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赛场周围景色的变化。 萧天河与南宫霆兴奋地起身击掌,这一轮,赢得太漂亮了。 “瞧,我说得没错吧?”监督席上,南宫容笑着对另外三位长老道。 “真是精妙的战略,开始我也没看出来场中还有一个幻阵。”南宫寒赞叹道。 “啧啧,好一个以智取胜,以最小的代价换来胜利,南宫艳她们三个输得不冤。”南宫凌也赞不绝口。 南宫阳指了指观众席上兴高采烈的萧天河:“多半是那个修魔天才出的主意。” “看来他不仅资质奇高,脑子也很好使。等他参加风云大会,进入内核,受到魔主大人的赏识,待若干年后魔主飞升……呵,其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部主,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建议族长做点儿什么了。”南宫寒微微眯起双目。 “嗯,为了我南宫家族的将来考虑……”南宫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南宫凌又道:“还有,南宫雪的阵法也让我眼前一亮。当有同伴协助之时,阵法带来的好处太大了。” 南宫容笑道:“没错。不仅是阵法的效果,就连她布阵的方式也让人耳目一新。你们可曾看出来,之前蓝静宸破坏的那几个阵脚其实是假的,那个攻阵并没有被毁掉,而是其他人都出了赛场之后,南宫雪自己收掉的。” “哦?这我倒没注意。那真的阵脚在哪?”南宫凌问道。 “阵脚在南宫雪他们三个人的武器上,而阵眼,就在南宫雪身上。” “什么?”几位长老齐声惊呼。 在那一天听南宫霆对阵法统述了一番之后,萧天河就发现了,天焰大陆的阵法虽然分类明确、更加规则、更加系统,但若是论起布阵的灵活性、巧妙性,青龙大陆的阵法远在其上。萧天河建议南宫雪如此布置阵眼与阵脚,其实是得益于龙族那个可怕的战阵“九宫天龙阵”的灵感,阵法不一定非要是固定不动的。如此一来,别人想要破阵可就难了。那一直留到最后的攻阵,也是应付突发状况的保障。 “估计想到如此布阵妙法的人也是那个小子……”南宫容心道,“也许,他将会成为下一代魔主吧……” 第二百十五章 丰厚奖赏 ()南宫家族魔宝大会第二轮比赛结束了。 由于萧天河制定出精妙作战计划的缘故,这一届大会的第二轮很快就决出了胜负,南宫雪的阵法也迅速在整个南宫府境内传播开来。南宫栩得到消息之后,高兴得整日合不拢嘴。 在比赛结束后数日,族长南宫炎将九位第二轮的优胜者聚集起来,让族内境界最高的几位长老对他们进行了风云大会前最后的指点。九人之中,有五人是南宫子弟,四个是外族人。萧天河虽然分在初级组,但却是和高级组的三人一起修炼。 负责指点高级组的长老正是霸天部主南宫容。对于萧天河在魔宝大会上展示的刀法,南宫容印象十分深刻。看其精妙程度,丝毫不亚于南宫家族的顶级刀法。因此,他自觉也没什么好教给萧天河的,索性让他自己修炼。 可萧天河似乎不太喜欢练习刀法,每日都长时间留在房内冥想。 “这个小子……他是担心刀法被别人偷学去呢,呵,心眼儿倒是挺多。”南宫容心中猜测。 其实他想错了,萧天河是担心修为提升太快,所以才长时间冥想保持境界稳定。对于南宫家族的刀法,萧天河也有自己的见解。作为延续了数百年的超级大族,南宫家族内有许多厉害的刀法,加上从附属家族刀法中汲取的菁华,互相融汇结合、模仿创新,形成了一套独到的风格。 南宫家族的至强刀典有三部,《疾风》、《烈焰》以及《波影》。套路虽然有区别,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快。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再绝顶的刀法,也必然有其破绽,正所谓:“举手肋必露,抬腿裆为空。”防守得再好,也有破解的方法,只要思、攻、守、变的应对速度远远高于对手,势必游刃有余。快,可令对方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甚至可以在他未来得及应对之前就结束战斗。 至于三部刀典的招式,就难分孰优孰劣了。每一部都经过了数十代南宫族内高手的完善,可谓难分伯仲。在每一位南宫子弟完成筑基之后,都要面临对于三部刀典的选择。以往也有不自量力者,两部刀典、甚至三部刀典兼修。人的精力有限,分心三用,其结果可想而知。于是,早在年代久远的往昔,某代南宫族长就定下了规矩:族内子弟只可选择一部至强的刀典修炼。 说来也巧,此届高级组获胜的三人,恰巧各学其中一部。南宫威修习的是《疾风刀典》,南宫曦是《烈焰刀典》,而南宫雪则是《波影刀典》。 由于第二轮耗时较少,所以可供修习的时间十分充裕。这次集中修炼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才结束。因为距北堂家族的魔宝大会还有二十天,几人约定先去领取奖赏,各自回家休息,十日后再一起上路。 魔宝大会的优胜奖励非常优厚,通常由长老会决定,由族长统一调配至各部,再由部主发放。当四人来到桂溪部南江城时,部主南宫桐竟亲自在南宫苑门口迎接。 “爷爷,我们回来了。”南宫威老远就打招呼。 “见过部主。”南宫曦、南宫雪与萧天河也一起行礼道。 南宫桐脸上乐开了花,摸着胡须大笑道:“嚯嚯,你们几个孩子不必多礼。这次真是太给我长脸了,高级组的三位优胜者居然都是我南江系的人,而且初级组还出现了一位绝顶天才。我太满意了!” 几人相视一笑。 南宫威道:“爷爷,其实那套阵法战术都是萧兄弟制定的,您可得多给他些奖励。” “当然,当然。其实族长给你们准备的奖赏就已经够丰厚的了,不过爷爷我也不能显得小气,我会另外再给你们一份大礼。至于萧小兄弟嘛,呵呵,放心吧,南宫家绝不会亏待你的。”南宫桐道,“别在这说了,快进去吧,正好族长也想见见你们。” “族长怎么也来了?”南宫曦问。 “你们几个在魔宝大会上的表现让族长十分高兴,他非要亲自将奖励发给你们几个,所以十几天前就在这等你们回来了,没想到南宫容把你们拖了这么久,三天前我才接到他的消息说你们已经启程。估摸着你们今天该到了,所以我才出来候着。”南宫桐道。 众人进了正厅,南宫炎正在喝茶,堂中地上摆了四个大箱子。 寒暄过后,南宫炎道:“这四箱就是你们几个的奖励。我估计以萧兄弟的水平,初级组的奖励大概看不上眼,所以也按高级组的标准给你准备了一份。” 萧天河称谢:“劳族长费心了。” 南宫炎微笑道:“你们先看看吧,合不合你们的意。” 萧天河打开写着自己名字的箱盖后,只见里面塞满了东西。其中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占了多数。对于天焰大陆的丹药,他还不甚了解,但从另外三人欣喜异常的表情来看,丹药的品级应该不低。 除了丹药之外,箱中还有一件小衫,珠白色,十分轻薄,泛着丝绸般的淡光,触感柔滑。“天蚕丝!”萧天河轻呼一声。似乎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之后,他就与天蚕丝颇有“缘分”,因此他一摸就知道了小衫的材质。 “没错,这件小衫是由天蚕丝织成的。质地坚韧,又 十分轻巧,是防御攻击的上品。由于天蚕喜冷怕热,因此南宫府境的气候都不太适合饲养。衣衫虽小,却是珍稀之物,不知萧兄弟是否中意?”南宫炎问。 “当然!多谢族长。”萧天河颔首示意,抬头时却发现另外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的箱中并没有天蚕衣,而是一柄带着刀鞘的魔刀。 南宫炎看出了三人的心思:“不必羡慕,你们这三件奖品的珍稀程度丝毫不亚于天蚕衣,那是我在库中精心挑选的三柄极品魔刀,非常适合你们修炼的刀典。萧兄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极品魔刀,所以才换成了天蚕衣。” “极品魔刀!”南宫威大喜过望,攥起刀鞘,一把抽了出来。“噌”的一声,一柄绿色光芒的狭长魔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刀名‘绿风’,正好适合你修习的《疾风刀典》。”南宫炎道。 南宫曦也迫不及待地抽出了自己的魔刀。这柄魔刀通体红色,连光芒也是亮红色。“你这柄极品魔刀是由从孤烟山底熔岩附近的山石中采炼的炽炎铁铸造而成,其中还加入了赤血晶,所以呈红色。刀名‘血炽’。喜欢吗?” “哈哈,原以为奖品最多是上品魔刀,没想到却是极品!这刀实在太漂亮了,甚合我意!”南宫曦随手挥舞了两下,红色光芒当空划过,似乎留下点点火星。这柄魔刀看起来很重,带起的破空声也很低沉,非常合南宫曦的意。 “曦兄长,这柄‘血炽’可是由族长亲自铸造的呢!”南宫雪道,“我听师父说过,炎族长可是南宫家不可多得的铸刀高手。你看刀柄处的火焰标记,那正是族长的记号。” 南宫炎摆了摆手,自嘲道:“我哪里算什么铸刀高手。这柄刀能铸成极品,纯粹是材料极佳所致。炽炎铁,赤血晶,都是极其罕见的顶级材料,只要细心处理,用心打造,铸出魔刀的品级应该不会太低。不过最终其品质还是超出了我当时的预期。由于此刀乃是我的试水之作,能达到不浪费材料的程度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听说炽炎铁也是族长您亲自采集来的。孤烟山环境恶劣,奇热难耐,能采来相当不易。”南宫威道。 南宫炎点头肯定:“没错。炽炎铁只生于熔岩附近,而且越靠近地底岩浆,其品质越佳。无奈我毕竟修为有限,耐热水平还没达到可以接近岩浆的地步,所以我只取了离岩浆五十丈开外的一块炽炎铁。呵,或许那里并不能算做‘岩浆附近’。”南宫炎无奈地笑了笑,“但在该处居然能生出炽炎铁,实属罕见,又恰巧被我发现,不可谓不幸运。” 南宫桐亦笑道:“那也是因为族长有心才能发现。铁本易锻,但炽炎铁却极为耐热,想要熔炼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为了铸造此刀,族长可是费了好大功夫。” “可不是嘛。”南宫炎拍了拍南宫桐的肩膀,对南宫曦道:“你们部主盯着这柄魔刀很久了,屡次恳求我将其赠给南宫威,可考虑到此刀更适合修炼《烈焰刀典》的人,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 “多谢族长厚爱。”南宫曦感激道。 南宫炎又问南宫桐:“怎么样?你不生我的气吧?我给你孙儿的‘绿风’可是丝毫不差给‘血炽’。” 南宫桐笑眯眯地回答:“还是族长考虑周道,‘绿风’出自铸刀大师邓先觉之手,又适合威儿修炼的《疾风刀典》,我当然十分满意。” “既然‘血炽’是试水之作,那敢问族长感觉如何?”萧天河问。 南宫炎收起笑容,一边摇头,一边咂着嘴慨叹:“试了一试,感觉‘水’很深呐!铸刀之道博大精深,其精髓岂是我等外行可以随意掌握的?嗨,别说掌握了,连门槛都没有摸到。那块炽炎铁不小,我一共铸造了七柄魔刀,除了第一柄‘血炽’成功了之外,其余六柄部失败,要么没能铸成,要么铸成了无法启灵,即便是启灵成功的,也不过是中、下的品质。看来越是高级的材料就越难铸造,在没有掌握真正的铸造技艺之前,还是从普通材料着手为好。我之所以能铸成第一柄极品,纯属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凡事都是新手的运气比较好吧。” “头一次就铸出极品……要说族长您这撞的这只死耗子个头还真不小哩。”萧天河开起了玩笑。 众人哈哈大笑。 “该看看我的了。”南宫雪也抽出了自己的魔刀。这柄魔刀刀身又长又细,刃部近乎覆盖了整个刀面。刀身散发着青紫色的淡淡幽光,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刃刀?”南宫雪有些惊讶,这种形状的刀在南宫家族并不多见。 “这不是那柄著名的‘暗印’宝刀么?”南宫威惊道。 南宫炎说:“正是。‘宝刀暗印,寒意不尽。刀光化隐,刀影无衅。’后两句是说此刀挥舞起来速度极快,连那暗紫的光芒都看不见了,刀影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挑来挑去,还是这柄刀最适合修炼《波影》刀法的人。” “多谢族长。”看得出,南宫雪非常喜欢。 “这把刀是早年间一位外族的铸刀高手赠给某代女族长的宝贝,论品质它还在‘绿风’和‘血炽’之 上。我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决定将此刀作为对你多年苦修阵法的鼓励,也作为对你这次发挥出阵法强大作用的奖励。”南宫炎道。 南宫雪点了点头,激动地表态:“我一定继续努力钻研阵法之道。” 箱中除了丹药与武器之外,还有一个盒子和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 “那是家族配给你们的传讯石,你们各自收好。盒子里面是一套身法残篇的副本。那是由一位外族前辈所创,由于寂灭以后的部分已经失传,所以并未让族内子弟修习。不过其精妙程度还是不错的,你们可以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突发的感想,说不定在即将到来的风云大会上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南宫炎道。 萧天河对此身法不太感兴趣,再怎么精妙,也难以与萧夫人传下的《龙游身法》媲美。与其花时间研究什么身法残篇,还不如好好练习洞虚篇的刀法。 “对了,刚才提到邓先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很久以前我就与他约定好,今年魔宝大会结束后他会来为我们南宫家族铸造一柄极品魔刀。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到时我希望你们几个都去现场观摩他铸刀。”南宫炎道。 南宫威不解:“这……我们几人的境界连第三层次都不到,更不会铸刀啊。” “铸刀这一道不是说谁想学就能学得会的,反正观摩大师铸刀的机会千载难逢,我想挑选一些族内头脑比较灵活的子弟去看看,说不定谁会突然有什么灵感。将来若能出一个本族的铸刀大师,那我南宫家族必定更为强盛。”南宫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铸刀之道似乎只看感悟,即便是大师亲自言传身教,对没有天赋的人来说也是难以触其精髓,这也正是铸刀大师的徒弟之中难有成才之人的原因。 “族长,为何说是‘千载难逢’?难道铸刀大师极少铸刀吗?”南宫曦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 南宫炎解释道:“铸刀倒是不少,只是极少让人观摩。这次还是看在南宫家付出了优厚报酬的分上,邓先觉才勉强同意让人观摩,不过还是限定了人数,只能去三十个人。” “估计是怕谁把他的技艺偷学了去。”南宫雪道。 “也不是。铸刀大师铸刀时不许他人观摩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铸刀时必须神贯注,观看的人多了或许会使大师分心;二来嘛,呵,大师们都希望不要冒出太多的后辈‘大师’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否则他们怎么净收一些铸刀庸才做弟子呢?铸刀大师越少,他们铸刀所能获得的报酬就越丰厚。”南宫炎笑叹,“真是几个心胸狭窄的家伙。” 萧天河问:“那邓先觉究竟什么时候来?我们已经定下十天后去观看北堂家族的魔宝大会。” “哦,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昨日刚刚得到消息,这一届北堂家族突然决定魔宝大会不对外公开,或许是为了隐藏实力吧。” “估计是听说了萧大哥的天才事迹,不好意思公开了吧?”南宫雪笑道。 南宫炎眨眨眼睛,严肃地说:“我得郑重地提醒你们一声,千万不要小觑了北堂家族。我总觉得,自从北堂春当上族长之后,整个北堂家族就变得怪里怪气的。上代南宫族长,也就是我叔父,他在进入内核之前曾经提醒过我,在北堂春在位期间,无论如何也不要与北堂家族为敌。我当时还很好奇,想看看那北堂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可直到如今,他都从未露过面。别说我了,就连东方家的族长东方傲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东方家族和北堂家族还是同盟呢,连东方傲也没见过?北堂春……还真是神秘兮兮的。”南宫雪道。 “不知他是真的神秘莫测还是在那里故弄玄虚,总之在风云大会上遇到北堂家族时一定要小心为妙。”南宫炎叮嘱道。 这时,忽闻门外守卫来报,说是门口有人求见南宫桐。 南宫桐叹了口气:“他果然又来了。萧小兄弟,他其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萧天河诧异道,“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人我也不认识,只说是南台系的附属家族,还带着系主南宫月的证明信。他比族长还要早到南江城,估计是知道你会来此处领取奖赏,所以他每日必来询问,而且每次都等到夜幕降临才肯离开。我问他找你所为何事,他也不回答,非要等见了你才说。今天正好你在这里,快快与他相见吧。”南宫桐已不胜其扰。 “八成又是慕名而来的,需要我们回避吗?”南宫炎笑问。 “不必了,我很快就打发他离开。”萧天河前些时间被心怀各种目的的求访者折腾得焦头烂额,这才刚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又遇到了这种事。 大厅的门被推开了,跨进来的是一位枯槁老人,身形佝偻,面黄肌瘦,如果不是驼背上背着一柄魔刀,很难看出他是一位修魔者。 “这位老丈,听说你要见我?”萧天河迎上前去。 老者一怔,颤巍巍地抬起双手,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孩,孩子,你……我,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啊?”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 第二百十六章 萧氏一族 ()“孩子,这些年,你可受苦啦……”枯槁老者激动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愧疚,张开双手向萧天河拥来。 萧天河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十分莫名,又有些反感,稍稍侧挪一步避开了。对方毕竟是位老者,萧天河的口气并不失恭敬:“老丈,你认识我?” 老者放下双手,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萧天河,却先自我介绍起来:“我也姓萧,名宝清,从属于南宫家族昆吾部南台系。” 这萧宝清自打第一次登门造访起,就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连南宫桐问他也不说。如今他主动道出姓名,居然与萧天河同姓。联想到刚才那几声“孩子”的称呼,堂中几人心里对萧宝清的来意都有了大致的猜测。 “孩子,我且问你,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萧宝清道。 萧天河刻意隐瞒:“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母亲过世前也从未提起过他,所以我不知道。” “唉,我来告诉你吧。你父亲原名叫做‘萧道云’,是我萧氏一族流落在外的子弟,而你,就是我萧族的遗孤。不知你母亲姓甚名谁?”萧宝清又问。 “萧道云?”这个名字萧天河从未听到过。他知道父亲的名字叫做“萧若放”,况且根本不是天焰大陆的人。 “哦,‘萧道云’是你父亲被逐出家族之前的名字,后来也许改名了也说不定。”萧宝清见萧天河神情疑惑,连忙解释。 “逐出家族是怎么回事?你为何确定我就是萧道云的儿子?”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小小的萧氏一族出了一位修魔奇才,在魔宝大会上一鸣惊人,以不到二十五年的修魔年限居然达到了空冥后期境界,笑傲于初级组,这件事炎族长与桐部主应该也知道。”萧宝清望向了南宫炎。 南宫炎恍然道:“哦,我说‘萧道云’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没错,那届魔宝大会时我虽然还不是族长,但也去观看了比赛。初级组中的确有个叫‘萧道云’的外族之人大放异彩,我有印象。不过此人后来很快就在南宫家族中销声匿迹了,我还以为他进入内核了呢。” 南宫桐也记得此人:“没有。萧道云虽然修魔速度惊人,但后来查出是偷偷拜入了江湖邪派,修习了速成的邪功所致。由于萧氏一族并非桂溪部辖下,所以最后究竟如何处理,我也不太清楚。” 萧宝清点了点头,补充道:“萧道云虽然在擂场中屡次获胜,但下手极其狠毒,一连重伤了数位南宫子弟。督擂长老上台拦阻,他已然着了魔,竟欲对长老出手,之后被长老打昏。待其清醒之后,当时的萧氏族长对他进行了详细审问,才得知他修魔进展迅速的原因。由于萧道云并未酿成大祸,罪不至死,于是族长下令废去其修为,将他逐出了家族。后来,族长将个中详细禀报给了当时的昆吾部主,也就是上一代南宫族长。南宫族长见萧族长处理得当,因此并未追究我族管教不严的过错。”言罢,萧宝清转向萧天河道:“至于我为何确定你就是萧道云的儿子,那是因为你父子二人实在是太像了,仿佛一个是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萧族长,你可不要乱说,萧大哥他修习的可不是什么邪功!”南宫雪略显不满,她心中寻思,这老头儿说那些话不是明摆着坑萧天河吗? “啊,不是,不是。”萧宝清连连摆手,“你们且听我把话说完。在处罚萧道云时,他已然悔过,但为时已晚。他在离开家族时曾向族长立誓,说自己一定要创出一套能迅速提升境界、而且并非邪功的修魔之法,现在看来,他已经成功了。”萧宝清望着萧天河露出赞许的笑容。 “且慢!”南宫炎道,“你刚才不是说萧道云已经被废了吗?他又如何能创出新的修魔功法?” “他虽然被废,但仅仅是修为而已。我想,以他的资质,再度修炼起来并非难事吧。” 南宫炎当然不信:“被废了,丹田就毁了,怎么可能再度修炼?我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仅仅废去修为却不损坏丹田的方法。”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千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想必谁也不敢说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吧?另外我还有一个怀疑,当时萧道云若是丹田被毁,他又为何会向族长立誓呢?我猜测或许是因为萧道云乃难得一遇的修魔奇才,族长他出于爱才,所以并未毁其丹田。只要他悔过自新,一心向善,远离邪功,惩罚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废不废丹田不是无所谓了么?”萧宝清道。 “这……” “还有一个可能,萧道云的丹田确实被毁,但后来因为什么奇妙的境遇而修复了丹田。”萧宝清又道。 南宫炎连连摇头:“不可能!四大家族的医术算是天下最顶尖的了,从未听说丹田损毁之后还能修复的。” “也许在荒山野岭隐修的世外高人有绝妙医术呢?亦或并非人为医愈,而是偶服某种天地灵草呢?”萧宝清振振有词。 南宫炎忽而笑了起来,反正老者已经一心认定,如此争辩 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的修魔功法皆是母亲传下的,并非学自父亲。前辈您误会了。”萧天河委婉地说。先不说老者其他的话是真是假,单说“萧天河与萧道云十分相像”这一点就不可信。 “令尊不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吗?估计是令尊传给令堂的,后来令堂又传给了你。你不仅遗传了令尊傲人的天资,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修魔不到二十五年就达到洞虚前期。你既洗刷了令尊当年的耻辱,又光耀了我萧氏一族。若是萧道云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到欣慰与自豪吧。”萧宝清慨叹。 “若是萧道云如此天才,为何又会过世?”南宫威提出了疑问。 萧宝清当然回答不出:“我也不清楚,这就得问萧天河了。” “萧道云我不知道,我父亲则是被仇家杀死的。”萧天河回答,“不过我敢肯定,母亲的功法不是跟父亲所学。不信的话我可以施展刀法与身法,前辈你看看与萧氏一族的功法可有相似之处?” “不必了。按时间推算,令堂与萧道云相识的时候想必已是一位师从他人的修魔者,与萧氏一族功法不同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我说的功法并不是指刀法、身法这等套路,而是指迅速提升修为的修炼方式。这可绝非一般人能创得出来的,否则天焰大陆漫长的历史之中,怎么就从没出现过呢?由此可见,你父亲萧道云绝对是普天之下第一修魔奇才。”这萧宝清完是想当然了。 萧天河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报上父亲的名讳,反正天焰大陆也没人知道‘萧若放’这个名字。但转念一想,不管自己报出什么名字,哪怕说父亲根本不姓萧,自己是随母姓,恐怕萧宝清也会以“改名”强行解释。 “罢了,先不提身份之事。不知萧族长找我还有何事?如果只是为了认亲,那很抱歉,我已经加入了桂溪部的南江系,而且萧氏一族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看就不必了吧。”萧天河推辞道。 “不,不,毕竟你父亲已经被逐出家族,不仅流落在外还被仇家所害,你又与母亲独自生活了那么久,对我萧氏一族没有归属感也很正常,这一点我并不强求。只是……萧道云当初说过,待得创出速成修炼方法之后一定会回来光耀我萧氏一族的……嗯……令堂传给你的刀法与身法等等本就不属于我族,但那速成之法能否……”萧宝清支支吾吾起来。直到现在,他想方设法要认亲的真正目的才明了,原来是为了所谓的“修魔速成法”! 萧天河真是啼笑皆非,这世上哪有什么速成之法?任何事都没有捷径可走,只不过因个人天赋差异与境遇不同导致有快有慢而已。“前辈,实不相瞒,我真不知道什么‘速成之法’,母亲一再教导,修魔大事切不可投机取巧,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裂身陨。我之所以修炼速度较快,是得益于一干幸运的际遇。我付出的努力不比别人少!”萧天河诚恳地解释。 是啊,若非当初风律谷中白天练剑、晚上练刀,岂会有玄力运转?若非冰原上连日破冰探海,岂会发现灵、玄二力相斥?若非夜哭谷中不断攀崖苦修,岂会有超常体魄? 确实,萧天河于鸣沙滩上偶得裂空宝刀,因刀内有无尽玄气才得以修魔,可也是夜间不停练刀才有今日境界;后又于灵石洞中偶遇隐世剑仙,得以拓宽十二正经以及八条大脉,可若是没有之前的锻体苦修,如何具备拓宽经脉的身体条件? 总而言之,际遇与机运尽皆可遇而不可求,但终究离不开自身的努力。打比方说,际遇就如同水中之鱼,修真之人则是个垂钓者,手中的鱼竿与饵食正是勤勉与毅力。即便有了钓竿与钓饵,也需要垂钓之人一直在岸边静心等待鱼儿咬钩。 令萧天河无奈的是,萧宝清完是一根筋认定萧天河必有“速成之法”。 “唉,我也知道,当初既然已将萧道云驱逐出家族,如今再向其子嗣索求他创下的修魔之法,于情于理都不太妥洽。但我既然腆着一张老脸来了,也就不怕你们笑话了。萧天河,不瞒你说,我萧氏一族并非名门旺族,人数也少得可怜。你不肯认祖归宗我可以理解,但求你念在本属同族的份上,不要记恨当年族长的无奈之举,也不要吝惜那卓绝的修魔之法。我别无他愿,只希望壮大我萧氏一族。我代族人保证,绝不会将此法泄漏与外人,至于是否能成就一批强者,那就得看族中子弟个人的天赋与努力了。我愿意以倾族之宝,换取这套速成之法!”萧宝清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伏拜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吓了一跳,赶紧去扶:“萧族长怎至如此?这不是折煞晚辈吗?”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萧宝清还耍起了执拗。 “唉,你要如何才肯信我?我真的不会什么速成之法!”萧天河再次重申。 一个老者跪拜在一位年轻人面前,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别扭。南宫炎忍不住劝道:“好了,萧族长你先起来吧。若真有不会导致走火入魔的速成之法,恐怕天下的人都想知道吧? 连历代魔主那等惊才绝艳之辈都无一人创出什么速成法,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废去了丹田的萧道云?再说也没有确切证据表明萧天河就是萧道云的儿子,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对南宫族长的话,萧宝清当然不敢不从。只是他起身后依旧哀叹连连,泪痕未干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南宫炎安慰他:“行了,不要太难过。只要你不再为难萧天河,我让南宫月长老多分给你萧家一些修魔物品就是了。” “是,多谢族长。”萧宝清擦干了眼泪,躬身作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望炎族长应允。” “但说无妨。” “我不强求萧天河认祖归宗,但想带他去我族中看一看,也见一见我的族人,说不定他会突然想起什么。”萧宝清道。 “呵,这点小事,只要萧兄弟同意,我没意见。”南宫炎笑着看了萧天河一眼。 萧天河只得首肯。 “那好。你们马上动身吧,我会传讯与南宫月长老。萧兄弟,等有了邓先觉的消息,我立即用传讯石通知你,到时你务必迅速赶回来。”南宫炎叮嘱道。 “萧大哥,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南宫雪忽然道,“萧前辈,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萧宝清欣然同意。 南宫威与南宫曦则一起拱手道别:“萧兄弟,我们就不陪同了。来日再会。” 萧天河与南宫雪一起跟着萧宝清走出了南宫苑,往北出了南亭城。 “雪妹,你的伤势还没痊愈,这回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何必非要和我同去?”萧天河问。 南宫雪莞尔一笑:“我也很好奇萧大哥你究竟是不是萧氏一族的子弟。” “怎么连你也怀疑?”萧天河无奈,“以前我们不是有过一次谈话吗?难道你忘记了?”那一夜,萧天河曾经承诺过,在合适的时机,会告诉南宫雪一切。 “当然没忘。不过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是否是个契机?去过萧氏一族之后,会不会就是那个‘合适的时机’呢?” 萧天河无言以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萧宝清忽然插话:“南宫雪小姐,萧天河想必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吧?呵。萧天河,你可莫要辜负了南宫雪小姐哟。” 南宫雪羞红了脸,但美丽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个萧宝清,真是多事……”萧天河心中埋怨道。不过当着姑娘的面,也不好否认得太坚决,他只好委婉地说:“雪妹身份尊贵,我区区一个世外野闲又如何配得上她呢?萧前辈莫要开玩笑了。” 南宫雪抬起双眸望了望萧天河,刚才的话令她有些失望。“萧大哥,你真是个大傻瓜。如果我是那种在乎身份地位之人,又怎会和你走得这么近?如果你愿意,我宁肯放弃南宫家族的名衔,和你一起闲云野鹤,游历这大好河山……”南宫雪心道。 萧天河被南宫雪看得不太自在,打岔道:“萧前辈,你前头领路,我们出发吧。” “好。不过我得劝你一句,身为堂堂男子汉,有些繁缛的世俗理念不必太在乎,年轻人嘛,本该豪情万丈,权势身份之类的皆是浮云。你们的关系有多密切我不知道,但从你那一声‘雪妹’的称呼可见一斑。横比纵观,反正我是没见到有哪个外族之人与南宫子弟之间能用如此亲昵的称呼。你可不要因为一时优柔寡断而葬送来之不易的缘分呐。”说完,萧宝清抽出了背上的魔刀。 这番话说得在理,只是他并不知道萧天河过去的经历。对于南宫雪,萧天河只有挚友之意,毫无儿女之情。 当看清萧宝清手中的魔刀时,萧天河与南宫雪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怎样一柄破旧不堪的魔刀啊! 刀光暗淡,在白天居然看不出其光芒的颜色; 刀尖处少了一块,使得整个刀身显得怪模怪样的; 刀刃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缺口,还有一些细微的裂纹竟然已经蔓延过了刃部; 不仅刀形破旧,也丝毫感受不到凛冽的威能。 “萧前辈,这柄魔刀是什么品质?”南宫雪问。 “呵,仅是一柄下品破刀而已,不必在意。”萧宝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御刀升空,轻轻跃了上去,往北而飞。 萧天河与南宫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以为那魔刀有甚与其外表不符的奥妙,原来真是破刀一柄。难道萧氏一族就如此没落?连族长才用这样一柄丢在大街上都没人去捡的破刀,那其他族人的刀岂不是和废物无异? 南宫雪御刀追上了萧宝清:“待回来之后,我一定禀明族长,让他多给你们分发几柄魔刀。” “多谢雪小姐美意。这柄破刀是我刚修魔时师父给我炼制的,我留着它仅是为了纪念。师父是大限到了未能突破而逝去的,到如今也几十年了,不知道我会不会重蹈他的覆辙……唉,修魔之道,真的不太好走啊。”萧宝清言语之间充满了惆怅与沧桑,或许这正是他迫切渴求“速成之法”的原因吧。 第二百十七章 火焰宝塔 ()萧氏一族居于南宫府昆吾部北部边境的小城南沙城。 这座城的地理环境极其恶劣:城外沙漠、戈壁环绕,仅在西面五里外有一条小河。 原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应该有城镇的,可这里却是南宫家族最靠近内核的区域。在南沙城东北六十余里处,有一座昆吾部的大城南台城。南台城是南台系的主城,是最接近内核的边陲重镇,绕城河对岸二十里就是环绕内核的巍峨群山。因此,南台城可以说是连接南宫府与内核的桥梁,尽管这座桥是“单向”的,但却丝毫不影响它对人们的吸引力,人人都想在最近的距离一睹内核区域的外貌。更重要的是,南台城还是召开风云大会之前,参赛者们最后休息、准备的场所。因此,南台城的人数年年增长,只好在城外再觅新地建造数座小城,而南沙城正是其中之一。 其实定城在此处是无奈之举,因为南台城附近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其他地方更差。 城镇小,环境恶劣,所以南台系派了几个没什么实力的小家族来掌管,萧氏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写着“萧府”两字的牌匾经过多年风吹雨淋,漆皮掉得斑斑驳驳,匾面上也布满了裂缝。黑色木质大门上,狮首吞环也已经磨得发亮,看不出精细的外形了。 “外面看是寒碜了点儿,但里面还可以。随我进来吧!”萧宝清说着,推开了大门。 随着长长的“吱呀”一声,萧府内的场景展现在眼前。 花园,水塘,假山,长廊,各种雅致的景物一应俱。郁郁葱葱的绿叶之中,隐约可见远处房顶的青色琉璃瓦,灰白的地砖,紫色的廊柱,加之花红柳绿、碧水蓝天,倒也是一片芳菲之色。 两人跟着萧宝清穿过长廊,越过塘桥,来到了内院。 萧宝清指着不远处说:“喏,后墙就在那两排楼房背面。” 萧天河环视了一圈。萧府不大,却很静谧,院中没有仆从、丫鬟,也不见修炼的人。 “我们萧氏一族现有八十余人居于此处。”萧宝清又道。 “怎么不见有人出来修炼?”萧天河问。看情形,萧府应该仅此一处宽敞的地方。况且三人经过彻夜飞行,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他们都在别处修炼呢。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萧宝清道,“南沙城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这萧府还算个静雅之地,二位切莫怪我招待不周。” 南宫雪笑道:“我倒挺喜欢这里的景色。周遭荒芜之地环绕,这里却生意盎然。” “呵,雪小姐不嫌弃就好。”萧宝清又领着两人穿过小院,在小路上拐了两个弯,来到一间厢房前。“这里供两位休息之用。平时除了打扫的仆从以外,没人会来这里,所以不必担心被打扰。”萧宝清推开了房门。 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但打理得却很干净、整洁。有两张床分别靠着东墙和西墙,当中摆着一张四方小桌。 “这儿挺好的。”萧天河非常满意,“不过前辈,恐怕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逗留,毕竟还要为风云大会做准备,另外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办。” “哦,没关系,你们就当是应我之邀前来做客,住上个一、两日。”萧宝清笑道。 “萧前辈,那个……”南宫雪忽然变得扭捏起来,“我们……我们两个人,这儿只有一间……”话没说完,南宫雪的脸就红了。 萧宝清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雪小姐。我们这里平时鲜有人来,所以只布置了这一间客房。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凑合凑合吧,你看,这里有个帘儿。”萧宝清走到窗边,拉了一下从天花板垂下的红绳,一卷淡薄的绿色轻纱拂展开来,垂至地上,将东西两床分隔开。 “这管什么用啊……”两人心中都是如此想道。 萧天河踱到窗边,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屋后栽着几株月季花,再往后是数棵大树。树旁还有一座井台,井口放着一个挂着麻绳的木桶。“在沙漠中打出的井,想必很深吧。”萧天河心想。正当他收回视线转身时,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茂密的树冠上方,露出来一个小小的、青色的尖细之物,定睛一看,乃是一座塔的塔尖。看情形,那座塔并不高,否则一进萧府就应该看见了。 “前辈,那座塔是?”萧天河指着塔尖问道。 “你还真是好眼力。那可是我萧府最宏伟的建筑了,火焰塔,塔高十二层。”萧宝清难得显露一丝自豪。 萧天河却不信:“十二层?不会吧!看距离应该并不太远,塔尖刚超过树冠,最多也就三、四层,怎么会有十二层?” 萧宝清大笑:“凡事若非亲眼所见,切莫妄下定论。这里由于大树遮挡,你根本看不真切。走,我带你们过去。” 萧宝清引两人返回了庭院,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之后,来到了长廊尽头处。这里围墙上有一扇小门,却是精铜打造 ,边缘裹铁叶,门扇钉铆钉,还有一根碗口粗的铜销,销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黑铁锁,此时锁正开着。 “前辈,这里面莫非藏着什么宝贝?”萧天河开玩笑道。 “进去看了便知。”萧宝清推开了铜门,门外是一条沙土小径,直通火焰塔。刚才由于廊顶与围墙的遮挡,萧天河依然没有看清火焰塔的貌,这下可是一览无遗了。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萧宝清所言非虚,火焰塔的的确确有十二层,不过地面以上只有三层,还有九层在地面以下。火焰塔所在之处是一座大坑,塔基就在坑底。小径连着一座石桥,通往地面第一层,也就是塔的第十层。 “真没想到,火焰塔居然建在地坑之中。不过我不明白,为何要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方式建塔?”南宫雪好奇地问道。 “那地坑起先是为了掘井取水之用,可不想却挖到了更宝贵的东西。” 穿过石桥,三人走进了火焰塔。在推门而入的刹那,一股灼炽的热浪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些怪异的气味。 “这股气味是……铸造!”萧天河立即反应过来,当初他在太清宗时曾经见过师父余瑞江铸剑,房内充斥的就是这股气味。 南宫雪道:“不仅如此,还有炼丹的草药味。萧前辈,莫非这座火焰塔是萧氏家族炼丹铸刀的地方?” 萧宝清回答:“可以这么说。另外,这里还是我萧氏一族练功之处。之所以院中无人修炼,是因为他们都在火焰塔之中。” “族人都在这里?”萧天河记得萧宝清说过,萧氏一族一共有八十多人居于萧府。 “非也。这里只有洞虚境界与空冥境界的人。”萧宝清答道,“我在族中境界最高,寂灭中期,还有两个寂灭前期的。剩下的人里,洞虚境界有八人,空冥境界的有十九人,和合境界的有二十一人,筑基与清灵境界总共有的十八人,共六十九人,另外还有七位外族的至交以及十名孩童。 萧天河发现少了个境界:“那元婴境界的人呢?” “按照族规,达到元婴境界后必须外出历练苦修,达到空冥境界后方可回来。”萧宝清轻轻摇头,“萧道云当初就是在外游历之时偷偷拜入了江湖邪派,最后才落得凄惨下场。” 再次听到“江湖邪派”这四个字,萧天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当初南宫霆说宗派都是些无名之辈或是旁门左道之人创立的,看来那些歪门邪道是导致宗派在天焰大陆如此败落的主要原因。” 南宫雪十分疑惑:“在外历练,那岂不是要损失一次参加魔宝大会的机会了吗?” 萧宝清解释说:“修魔之道二十一至二十五年这段期间,境界导致的实力强弱差距实在太大,不到空冥境界的话,上擂场也只有惨败的份。另外在外历练能增长见识,免得那些年轻人井蛙自大。定下不到空冥就不能回萧府的规矩,也让他们丝毫不敢懈怠。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由于这座萧家引以为傲的火焰塔。别说是萧族的子弟,就连其他家族都想来这里修炼呢!” “这座宝塔究竟有何奥妙?”萧天河对火焰塔有点感兴趣了。 “同我下到底层你们就明白了。”萧宝清还吊起了胃口。 火焰塔的中心区域有一根上下贯通的巨柱,阶梯盘绕巨柱而下。火焰塔的每层都一般大小,一圈各有七、八个房间,房门都紧闭着,偶尔有亮光透过窗纸照射过来。那铸造、炼丹的气味就是从这些房间中飘出来的。 越往下,塔里的温度也就越高,待下到塔底之时,三人已经汗流浃背,灼热又干燥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一股股炽热透过鞋底传来,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着一口大锅一般。 萧宝清转到楼梯背面,蹲下摆弄着什么。 “萧大哥,这里有个挺强的法阵。”南宫雪凑近萧天河小声道。 “宝塔重地嘛,这很正常。” “这是由两个法阵叠加而成的复阵。一大一小,大的覆盖了整个火焰塔连同外面的深坑,而小的,仅仅罩住了这方圆两丈。”南宫雪道,“我好奇的是,这个小阵的目的为何?” “答案就在前面。”萧天河眼见着萧宝清在地面上几个位置分别点了一下,中通巨柱上忽然“啪”的一声弹出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个连着铁链的铜环。萧宝清拽住铜环往外一拉,楼梯末段的地面竟左右分开了,露出了继续向下的阶梯。 居然还有下层!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两人上前凑近一看,底下的空间很狭小,有大约一人宽、十丈左右高的“之”字型阶梯,两侧皆是灰黑色的岩壁。 萧宝清摘下墙上挂着的一盏油灯,向下走去,还转身冲两人招了招手。 一进塔底“地窖”,萧天河感觉这里更热了,一股股向上翻涌升腾的热浪让人不得不眯缝起双眼。在阶梯上走了数个来回之后,三人终于下到了底部,踩在 了地上。不过,这里依然不是此行的终点。楼梯对面的岩壁上有一处一人多高的洞口,继续通往前方。 “运转玄力吧,仅靠躯体难以抵御洞中的炽热。”萧宝清提醒道。 岩洞的洞壁很光滑,似乎是人工开凿而成。“当初萧家某位先辈掘至此处时,偶然发现墙上一个不同寻常的小洞。于是他顺着小洞继续挖至那里。”萧宝清停住了脚步,指了指前方。 三人已经来到一处斜坡,此处岩洞的走向急转向下,看不到尽头。萧天河与南宫雪环视周围,可四周除了岩壁还是岩壁,两人没有发现任何奇异之处。 萧宝清忽而吹灭了油灯,岩洞中顿时暗淡下来,萧天河与南宫雪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一看。 “别慌,我是为了让你们看得更清楚。那,就是火焰塔的秘密。” “啊,那里有光!”南宫雪惊呼一声。 萧天河凝视着远处,果然,在坡下远处,有一道几不可见细微红光,在周遭一片黑暗的情况下,也需要瞪大双目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咦,那是什么?”萧天河愈发好奇,正欲走下斜坡靠近些,萧宝清却急忙阻拦:“不要过去,那里太热,危险!” 萧宝清拿出火折子又点燃了油灯,岩洞中恢复了光明,再往斜坡下望去,那道细微红光已看不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萧天河问。居然有东西能热到让洞虚境界的人都无法接近,果然奇妙。 “你们方才所见的那道红光,其实只是一条岩缝而已。”萧宝清笑道。 南宫雪恍然大悟:“啊,萧前辈,莫非那岩缝后面是岩浆?” “没错!正是岩浆!对修炼至关重要的岩浆!” 什么意思?萧天河与南宫雪面面相觑。 “天下刀法,分为阳、中、阴三种法门,而我萧家的刀法,正是以至阳的法门为主。所以这岩浆涌上来的炽热,乃是辅助修炼的绝佳之物。但因热气不便收集,于是我萧族前辈决定,就地造塔,以供后辈子弟修炼之用。” “阳,中,阴。这三种法门与青龙大陆的修仙法门无异。”萧天河心想。由于他修炼过的《源影剑籍》、《煜天刀典》以及《鹏安刀典》都是中性法门的剑籍、刀法,所以他虽然知道修真有这三种法门,却不太了解其中详细。他也知道这三种修真法门并无优劣之分,青龙大陆的赤日宗与冷月宗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南宫家至强的三部刀典中,阳、中、阴三法门恰好各一部。《烈焰刀典》是至阳法门,《波影刀典》为至阴法门,《绿风刀典》则是中性。”南宫雪道,“不过这和修炼者所处的环境有关系吗?” “当然。所谓法门,其实是指修炼时动用体内运行玄力周天的载体。修魔者吸取天地玄气,化为玄力,但这玄力却是个虚幻之物,没有载体,如何运转?难道你们不知道?”萧宝清问道。 萧天河与南宫雪摇了摇头。“平日都是按照刀典口诀修炼的,父亲指点刀法时也没有提到这些。”南宫雪道。 “唉,也是。像我们这样的小家族,没有什么厉害的刀法,往往会依据修炼环境来选择刀法典籍。南宫家族的三部刀典都如此之强,根本无须在乎修炼环境。我们上去吧,边走边说。”萧宝清慨叹一声,领着两人往回走。 “人体内有阴、阳二气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平时游走与经脉与丹田之间的,正是阴阳二气,同时也是玄力运转的载体。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其实阴与阳也是无法度量的东西,但万物皆有阴阳之理。三种修魔法门的区别就在于:修炼至阳刀法者,运载玄力运行的是阳气,而修炼至阴刀法者,则是阴气运行。至于中性刀法,自然是阴、阳二气参半。”返回火焰塔底层之后,萧宝清将机关恢复了原样。 “这个法阵倒挺巧妙。”南宫雪道,“进入时按动机关即可解除,离开时也能迅速恢复阵法。” “只是在布阵手法上耍了一个小小的把戏,与雪小姐的阵法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萧宝清谦虚道。 “前辈,我不明白,万物是要讲究个阴阳平衡的。若是修炼至阳或至阴功法,那身体不就阴阳失衡了吗?”萧天河问道,“或许起先并不明显,可当修为越来越高深的时候,那躯体岂不是完蛋了?” 萧宝清笑道:“你还是没有完弄清楚。只要人的身体健康,阴阳二气自然会平衡。阴阳二气虽然是对立的两面,但却可以互相转化。有句词语叫做‘物极必反’,用来形容阴阳二气尽管不太贴切,但大体意思相近。阴盛阳衰之时,阴可转化为阳,阳盛阴衰之时亦是如此。随着境界的升高,仅仅是玄力逐渐增加、增强而已,而阴阳二气还处于绝对的平衡之中。这样解释不知你明白了不?” “黑白两色相抗,阴阳二气相生。”《煜天刀典》开篇中的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萧天河的脑海里,他顿时心有所悟。 第二百十八章 姗姗来迟 ()“万物有阴阳,阴阳存在于万物。” 这句不知是哪位先辈高人提出的至理之言揭示了万物和谐的根本。 阴与阳相反相成,相生相克,既属对立,又为统一。起初的亘古时代,人们仅仅是简单地发现,天地自然中有一双双对立而又相联的现象,天与地自身就是一例。再比如日与月、昼与夜、暑与寒、上与下、火与水等等。后来,人们又意识到,男与女、魂与魄、生与死亦是如此。最终,修真者经过长时间的修炼传承后发现,人体内本来就有阴、阳二气,二者也是丹田、经脉之中内力运转周天的关键。 结合阴阳二气的差别,大赤界卓越的修真者创出了不同法门的修真典籍。以口诀催动体内的玄力或是灵力运转,提高修为境界,从人道逐渐升为仙、魔二道。不过有一点萧天河不太明白,按理黑刀祖师乃是由盘古大神的阴气所化,那他创出《煜天刀典》为何却是中性法门呢? “前辈,道理我懂了,那修炼的环境对修炼法门又有什么影响呢?”萧天河问道。 “纯阳之气,在白天、日下、酷暑等环境之中会变得更加活跃,当然,这点儿影响对修习威力强大的刀典之人来说可谓是微乎其微,不过总是聊胜于无嘛。”萧宝清回答,“所以,这充满了岩浆散发的极致热气的火焰塔可谓是辅助我萧氏一族修炼的绝佳环境。” “萧大哥,还有一点,当处于极端恶劣的环境中时,更能磨练躯体与意志,也更能激发出身体的潜能,对修炼也是有很大益处的。”南宫雪补充道。 “唔……的确。”萧天河点了点头,“想必其他外族之人也都非常羡慕萧家有这块修炼宝地吧?” “没错。自从火焰塔的消息在南宫府散播开去,许多家族都特来拜访,与我萧家拉近关系,意图分享,甚至有实力强大的外族前来威胁恫吓,逼迫萧家让出这块风水宝地。直至建塔的那位族长将此事上报南宫家族,南宫族长宣布火焰塔归南宫家所有之后,其他家族才打消了念头。为了报偿我萧家掘坑建塔之功,南宫家答应火焰塔暂归我萧家使用一百年,如今还有十七年就要到最后期限了。”萧宝清似乎有些不舍。 “这事儿我倒是没听说过……”南宫雪道,“不过既然火焰塔对修炼威力强大刀典之人的影响很小,那些实力强大的家族为何还要觊觎呢?南宫家也是,为何要占去此塔?真不明白……” “恐怕火焰塔还有更大的益处。”萧天河回头望了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益处和铸刀、炼丹有关。对吗?” 萧宝清点了点头:“炽热的火焰塔,是铸刀、炼丹的绝佳场所。这才是南宫家与其他家族真正想要的好处。” 两人沉默不语。 萧宝清苦笑:“雪小姐,抱歉,我并没有归咎于南宫家的意思。南沙城这块地方本就属于南宫府地境,火焰塔也的确该归南宫家所有,更何况南宫家还许我萧家使用百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对此萧家绝无怨言。我惆怅的是,尽管定下规矩只有达到空冥的族人才能入塔修炼、铸刀、炼丹,可在已过去的八十三年间,萧家竟无一人在这三方面有所建树。好不容易出了萧道云那样的天才,却又误入歧途。可惜啊可惜,这一百年,恐怕是被萧家给浪费了。” “原来如此。萧家的那位族长想必是为了利用百年期限充分发挥火焰塔的优异条件,培养出修魔高手,亦或是铸刀、炼丹方面的高手,以壮大萧氏一族的势力。”南宫雪道。 “没错。萧家进入火焰塔的子弟必须研习铸刀与炼丹之术,所以塔中才长年有这些异味。” 对此硬性规矩,萧天河有些不解:“修魔之道,毕竟修炼才是主流。铸刀、炼丹乃是副技,连南宫家这样的大家族都不强迫子弟修习,而是以个人的兴趣、意愿以及天赋为准。仅靠定下强硬的规矩,恐怕也难以逼出人才吧?” “萧天河,你想错了。你孤身一人闯荡江湖,需要的是实力;而对我们这样的小家族来说,最需要的则是势力!试想,南宫子弟哪怕尚未筑基,外族人也不敢对他怎么样,这就是势力的作用!小家族人数少,实力弱,缺乏高手,有些时候难免遭人欺负或是蔑视。族中的子弟何尝不想有朝一日扬眉吐气、一鸣惊人?所以,他们入塔研习铸刀、炼丹之术,并非是因为规矩,而是为了萧氏一族!”萧宝清忽然停住了脚步,“好了,我们到了。” 这里是火焰塔的第四层,也是地面以下第六层。萧宝清走到一间房前,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推开了门。 门“吱呀”作响,从门楣上方扑扑簌簌掉下许多灰尘,又被忽而卷过的热浪托起,在半空中飞舞。房中有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个落满了灰尘、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蒲团。蒲团旁边则放着一副同样灰尘密布的刀套以及一些衣服、饰品、杂物。在房屋的两角各有一座砖砌的炉台,一座炉台中架起一个炼丹炉,另外一座炉台中则是一副铸具。萧天河还留意到,房间没有窗户,墙上有许多通气孔似的方形小洞。 “这里就是当初萧道云修炼过的房间。将他逐出家族的族长规定,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这间房屋,直到萧道云自己回来。我也是据此猜测,萧道云的丹田可能未被毁去。如今你 出现了,我觉得该是打开这间房的时候了。”萧宝清道。 他走到石台边,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蒲团上的灰尘,又拿起刀套抖了抖,露出了刀柄上的花纹。“你先随便看看,说不定会想起什么。”他对萧天河说。 其实再怎么看,萧天河也不可能是萧道云的儿子,可面对这样一位从头至尾都充满了期待的老者,萧天河也不忍心敷衍。于是他走进屋内,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咦?热气居然是从这通气孔里冒出来的!”南宫雪讶异道。 “那不是通气孔,而是连通到塔底的‘通热孔’。不仅是墙壁,那座丹炉和铸炉底部都有气孔通往塔底。之所以不设窗户,就是为了防止热量散失。” “难道整个火焰塔中的热量都是从塔底那道细微岩缝中散发出来的吗?”萧天河难以置信。 “当然不是,塔底的岩洞仅是为了观察而开掘的,塔中的热量来自另外一处岩壁缺口,不过也不算大,也就井口粗细。”萧宝清道,“萧天河,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我估计萧道云也有可能是在外历练时与你母亲结识的,这其中也许会有什么可以当作证明的信物。” 萧宝清已将石台上一干物品表面灰尘一一拂去了,有几件配饰与药瓶甚至被他拿起卷在袖中擦拭干净。 萧天河走近一看,无非是一些腰佩、纶巾、布袋之类的物品,几个丹药瓶都是空的,连瓶塞都没有,那柄刀也不过是一柄上品魔刀,算不得珍稀。 “怎么样?”萧宝清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萧天河将魔刀放回原处,对萧宝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前辈,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父亲肯定不是萧道云,我也绝对不知道什么速成的修炼之法。” “是吗……唉。”萧宝清的眼神暗淡下来,轻轻靠在石台上,“是我太心急了,没有弄清状况就前去认亲,还让你和雪小姐为此特地来南沙城一趟,真是抱歉了。” 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老人。身为一族之长,时时刻刻得为家族着想,他这么做并没有错。 忽然,萧天河感到怀中的传讯石传来一丝波动,他拿出一看,是南宫炎传来的讯息:“萧兄弟,邓先觉将于两日后到达南亭城,务必速速赶回。” “前辈,炎族长有要事唤我俩回去,先告辞了。”萧天河拱手道。 “好,我们后会有期。”萧宝清强作欢颜向两人道别。 …… 出了南沙城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御刀疾飞,好在南沙城与南亭城同属昆吾部,相距还不算太远,傍晚时候出发,第二天晌午就能赶到。 “萧大哥,我觉得萧前辈挺可怜的。”南宫雪道,“身为小家族的族长,平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我们南宫家族内部,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事情也不少见,何况是那些附属家族之间,总会有人恃强凌弱,有些时候也只得忍气吞声。” “弱肉强食,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管是何处,只要有实力的强弱差别,就一定存在着不公平,所以小家族只能在大家族的夹缝中谋取生存。雪妹,如果附属家族之间闹起了冲突,南宫家会如何处理?”萧天河问。 “这个……要视情况而定。如果是两个小家族,就让他们自行商议解决;如果是一大一小两个家族,南宫家会出面调解,不过或多或少会偏向大家族一些,有时甚至会帮助大家族吞并小家族,毕竟大家族势力成长对南宫家有益;如果是两个大家族……我还真不太清楚,因为附属的大家族都与南宫家族关系密切,真起冲突的话,南宫家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经过数百年关系交错传承,又经历数次‘天下四方大战’的洗礼,南宫家与几大附属家族已经犹如铁板一块,所以大家族之间从未爆发过矛盾。” 萧天河感慨:“这正是小家族的悲哀。也难怪有些小家族仿佛墙头之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其实那只是为了保护家族的无奈之举。”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披星戴月地飞行倒也不觉得无聊。 …… 两天后。 南亭城迎来了贵宾西门家族的铸刀大师邓先觉。 在南宫苑的一座大殿之中,早已为邓先觉布置妥当。大殿正中有三座铸台,每座铸台旁还分别砌起一座水池、架起一座火炉。铸台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座供休息用的石台。毕竟铸造高品质魔刀耗时很长,铸刀师也需要恢复体力与玄力。 以铸台为中心,周围十丈左右的区域是铸刀区,外围则是一圈高起的看台。邓先觉规定南宫家只能来三十人观摩铸刀过程,所以环绕一圈的席位足矣。 按计划,铸刀从第三天上午辰时开始。南宫家族十二位系主悉数到齐,在正对铸台的一面入了座。剩下的十八人中,有南宫家的高手,也有陈、童、蓝三大附属家族的人。南宫雪与南宫霆的师父张东正凭借其不错的铸刀水平也占得一个席位。场中修为不到第三层次的人,唯有萧天河、南宫雪、南宫威与南宫曦四人。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铸刀大师邓先觉展现其精湛而又玄妙的铸刀技术。 在一片寂静之中,辰时渐渐过去了,巳时、午时也悄然离去,可场中依然 没有邓先觉的身影。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问道:“炎族长,邓先觉是不是还没到南亭城啊?” “邓大师的确已于昨日下午抵达南亭城,是我亲自前去迎接的。他也吩咐从今日起不得打扰,大家稍安勿躁,静心等待吧。”南宫炎道。 未时……申时……酉时。日头已渐渐西落,邓先觉仍然没有出现。 “族长,‘不得打扰’那是说在他铸刀的时候,现在都六个时辰过去了,连人影都没看见,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霸天部主南宫容小声道。 正在打坐的南宫炎睁开双目看了南宫容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冥想起来。 场中陆续响起了低沉的议论声,无论如何,让三十人在这里干等半天也说不过去。 戌时……亥时……子时,现在已夜半三更,该来的人还是不见踪影,殿中已经嘈声一片。 “这邓先觉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今天不想铸刀也应该知会一声啊!”南日系主南宫寒气忿地抱怨。 “就是,撂我们在这里干等!”桂溪部主南宫桐也沉不住气了。 “哼,自从铸出极品魔刀之后,那个家伙就开始目中无人了,也不想想当初他练习铸刀时是谁给他提供的材料!”南河系主南宫立冷声道,“珍稀的材料浪费了也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居然这样对我南宫家摆谱!” 脾气暴躁的南星系主南宫阳更是“腾”的一下站起,高喊道:“我去找他!” “都给我安静!”一直静坐的族长南宫炎罕见地动了怒,大喝道,“既然请了大师来铸刀,就一切都依他,你们若有能耐就自己去铸刀!” 南宫炎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南宫阳一屁股坐回了原位,额上青筋直跳。 从此,殿中再无人多言。 皓月西落,旭日东升。第二日巳时,殿门终于被人推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立即汇聚到了跨进大殿的人身上。 那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须发灰白,脸色蜡黄,身穿一套黑色衣衫,背着一个大包袱,看其弓背的程度,似乎包袱很重,以他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板,都让人担心是否会被包袱给压垮。 “难道那个糟老头儿就是铸刀大师邓先觉?”萧天河心想。 “你是何人?”南宫炎的喝问证明萧天河猜错了。 那老头儿被南宫炎的喝声吓得一哆嗦,一看就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用沙哑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是邓大师的徒、徒孙,奉师公之命前去北堂府取水的……咳、咳……”说到最后,老头儿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连连咳嗽起来。 南宫阳没好气地挖苦:“你比人家爷爷都大还好意思当人家徒孙?真是棺材被偷丢死人了!那个邓先觉也真会占人便宜……赶紧去把你师公叫来,我们都在这儿等了一天了!” 那老头慌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师公是绝对不许别人打扰他的,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没想到老头儿居然怕成这样,众人都笑了起来。 南宫阳啼笑皆非地斥道:“他能杀了你还是能吃了你啊?你必须给我去!” 老头一愣,索性将包袱甩在铸台旁,然后往地上一坐,耍起了赖皮:“要不你打死我吧,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去!”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这老头儿还挺倔!我说阳长老,他区区一个给邓先觉打杂的,你又何必为难人家呢?”南宫炎笑道,“既然徒孙都出现了,那离师公出现也就不远了,再等等吧。” “哼,堂堂南宫家族,居然如此戏弄一个枯槁老者,说出去岂不让他人耻笑?”正当众人笑声渐消的时候,有人朗声阔步跨入了殿中。那男子中年模样,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眼睛不大,鼻梁略塌,留着两撇小胡子,背着一个木箱。论外貌,此人要多寻常就多寻常,站在大街上都难以引起他人注意。 “邓大师,你总算来了!”南宫炎起身拱手行礼。 “再不来的话,我的徒孙恐怕就要没命了吧?”邓先觉冷冷地瞥了南宫阳一眼,口气甚是不满。 南宫炎赶紧赔笑:“哪里,阳长老只是说笑罢了,我代他向你和你的徒孙致歉。” “不需要。”邓先觉负手道,“炎族长,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他自己有嘴,要道歉让他自己说。” “邓先觉!你不要太过分了!让我们左等右等一直等了一天多,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摆谱?”南宫阳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呵呵,是你们炎族长请我来铸刀的,也是你自己要来看的,等不起你可以走啊,没人逼你留在这里。”邓先觉冷笑,“摆不摆谱看我乐不乐意,我心情好了才能铸刀,若是心情不好铸出次品,难道你来负责?” “你!”南宫阳正欲爆发,一旁的南宫容在背后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大局为重!” “好,你愿意摆谱就随便你,我眼不见为净!”南宫阳一甩衣袖,愤懑地离开了大殿。 南宫炎打圆场:“邓大师,不必动怒,阳长老他就是个火爆脾气。请赶紧开始铸刀吧!” 不料邓先觉却双手一摊:“请恕我现在无法铸刀。” 第二百十九章 百般刁难 当邓先觉说不能铸刀之时,南宫炎不禁有些恼火,他当即说道:“邓大师,你前日到达之时,我亲自于城外恭候,又给你安排了南宫苑最舒适的宾客住房,也按照你的吩咐一直不曾打扰你。你却让我们干等一日之久,来了又不肯铸刀,难道是在耍弄我等吗?” “呵呵,炎族长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邓先觉摸着那两撇小胡子解释道,“这次南宫家不惜耗费重金请我前来铸刀,我又怎敢敷衍?昨日让你们空等怪我没有说清楚,我在铸刀之前必定要长时间静坐冥想,以调整身心至最佳状态。何况我从西门府赶来,路途也不可谓不远。现在不能铸刀是因为材料还未取到,诸位莫要着急。等材料备齐,我立即开铸。” “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南宫家各种珍稀材料应有尽有,何须等待?”南宫桐道。 “呵呵,桐部主,我需要北堂府的‘无极水’,东方府的‘枯荣木’,西门府的‘温泥金’,南宫府的‘熔芯石’,除了最后一样,其他三样这里都有吗?”邓先觉说话一口一个“呵呵”,但丝毫感觉不到温和之气。 他所说的这四样东西,尽皆弥足珍贵。 “无极水”,乃是取自北堂府境内至北冰原之下三里深处的寒冰融化而成。至于为何必须三里深,也有讲究:水,分为有根之水与无根之水。天下间所有江河湖海、溪泉潭瀑皆为有根之水;而云雨冰雪、霜雾露雹则都是无根之水。至北冰原厚厚的冰层下是北安海,海水凝冰上浮,积雪成冰覆盖,距冰原表面三里左右的深度恰为海冰与雪冰交融之处。寒冰融化后,因其中有根之水与无根之水皆含,故曰“无极水”。 “枯荣木”,乃是取自东方府境内盖天林内的一种奇树。此树甚是怪异,其貌必与周遭树木格格不入,它树荣则此树枯,它树枯则此树荣。曾有人掘根求解,才发现此树之根居然已与周围所有根须纠缠在一起,大到参天巨木,小到无名小草,无一逃脱。枯荣树之根与其它草木之根缠斗,将其它根须汲取的土之精华强行掳走,以供己养。久之,周遭草木皆干枯,唯此树独荣。可其余草木干枯后,枯荣树根又无法自行摄取给养,因此亦会干枯。不过此干枯为“假干枯”,枯荣树实则外死内活。待得周围草木新生,枯荣树又会‘死而复生’,循环往复。“枯荣木”,正是枯荣树皮干枯后假死的内芯。 “温泥金”,乃是取自西门府境内琉璃戈壁碎砂下生成的一种奇特金属。戈壁白昼期间日晒暴烈,戈壁中多琉璃原砂,久曝或可熔融,使得砂下浅层比地表更加灼热。当夜幕降临后,地温则会迅速下降。“温泥金”即是产于琉璃砂层之下,性质奇特,常温时有如胶泥一般柔软,可揉可捏;一旦经过火灼之后反而会硬如金铁,任尔刀砍斧剁、凿钻锯磨,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由于此奇异特性,温泥金可谓是世间最顶级的模具材料。 “熔芯石”,乃是南宫府孤烟山附近出产的一种怪石。孤烟山底有岩浆,整座山常年青烟直冒,寸草不生,连山岩摸上去都灼烫难耐。岩浆于山底流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高涨一次。在岩熔高涨之时,偶有浆滴激跃出山口,沿山坡向下翻滚,起初无形无状,粘上山坡沙土后渐渐愈滚愈圆,最终止于山脚。由于其外壳裹着一层厚厚的沙屑,但其内芯却尚未冷透凝结,故名“熔芯石”。 此四物虽然看似易取,实则不然。 “无极水”所处的至北冰原酷冷难耐,更何况还需要掘冰三里。要知道,此处可比当初青龙大陆萧天河他们寻找北斗水凌洞时的冰原更加寒冷,原因很简单,如果不够冷,冰层厚度根本达不到三里。因此,只有大乘境界之人,才能抵御住那可怕的冻气,从而破冰取之。 枯荣树本就少见,还必须遇上其干枯之时方能采集出“枯荣木”,能否觅得全看运气。另外,除去树皮之后,“枯荣木”会在短短几日内就枯萎成木柴,所以也不能采而备之。 “温泥金”亦是如此,从琉璃戈壁中取出后,若是不在短时间内捏塑成模,会迅速干涸碎成粉末。 至于“熔芯石”,光看其名字就知道,一旦其内心冷凝之后,也就与一般岩石无二了。 尽管这四种材料珍稀非常,可其中似乎只有“温泥金”与“无极水”能与铸刀扯上关系。邓先觉要另外两物有何用? “邓大师,这些东西即便是有,采集起来也非几日之功,难道就这么一直等着?”南宫桐认为邓先觉这在故意刁难。 “呵呵,我不是说了么,让你们不要着急。我上回为南宫家铸造极品魔刀‘绿风’的时候,炎族长就已经与我定下了今日之约。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南宫家铸刀了,一定要做一个完美的收尾。因此,我为了这次铸刀也不只准备三、五年了,枯荣树早已寻到了七棵,总有一棵能赶上干枯期吧?今年此时也正是孤烟山岩浆高涨之时,相信‘熔芯石’也不会难找。‘温泥金’的事我已同西门定族长商量好,在我临来前派遣五百人前往琉璃戈壁寻找、采集,如今‘温泥金’就在我背上的木箱中。前往北堂府破冰的高手也早已取好了‘无极水’,我出发前也已派遣这名徒孙前去取来。现在‘枯荣木’正在送来的路上,不消片刻就能到。炎族长,等你令谁取来‘熔芯石’,辅料就算齐了。”邓先觉说着,将背上的木箱放在了铸台旁。 “这有何难?孤烟山离这里并不远,算上寻找的时间,来回也就半天足矣。”南宫炎起身道。 邓先觉悠闲地往木箱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笑道:“呵呵,那感情好。” “族长,半天可有些吃紧呐,即便是寂灭境界,来回也需要六、七个时辰,再加上寻找的时间,恐怕……”南宫桐有些迟疑。 “所以我命令,南宫家族在座的所有长老和我一起赶往孤烟山寻找‘熔芯石’!”南宫炎斩钉截铁,雷厉风行。 所有长老面面相觑。南宫容道:“族长……” “事不宜迟,废话少说,立即出发!” “是!” 南宫炎严厉的口气使得众位长老再无异议。十一位长老一共七男四女,一齐奔赴殿外,御刀往孤烟山方向去了。 “呵呵,”待诸位长老离去后,场中的邓先觉忽然笑了起来,微微晃着脑袋,似乎很惬意。“呵呵。”数息之后他又笑了一声。 “邓先觉,仅凭一句话就支使堂堂南宫家族众位长老为你奔波,你心里一定挺得意吧?”观众席中有人道。 萧天河转头一看,原来是南宫雪的师父张东正。 邓先觉并不生气,抱着胳膊笑道:“没错,我是很得意。当初未出道时,我与你一样在南宫家济济无名。可现在呢?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大名,人人都想巴结我,四大家族也不愿得罪我,这与从前是何等的差距?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轻言放弃?说不定像我一样继续坚持下去,或许今日坐在这里享受的人,就是你。” 原来邓先觉早先在南宫家时,与张东正是旧识。 张东正轻笑:“我自知终究难精铸炼之道,所以不愿再浪费时间。我也恭喜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不过我不像你,即便我有了地位之后,也不会故意支使别人,更不会把这当成是享受。” 邓先觉否认:“呵呵,我可没有故意支使,谁让孤烟山周围廖无人烟呢?若是有南宫族人在附近,炎族长传个讯就够了,再容易不过。” “嘁,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张东正十分不屑,“既然传讯容易,那你临来之前为何不将需要‘熔芯石’的事传讯给炎族长,让他及时备好呢?明摆着你是要故意刁难南宫家。现在细细想来,南宫家原先待你也不薄,你何至如此?” “呵呵,被你看穿了,我也就不分辩了。我支使他们并非因为从前的待遇,而是单纯地喜欢这种大人物听任我调遣的感觉,哈哈哈!”邓先觉大笑道,“我也不是刻意针对南宫家族,你以为西门家族的那些老家伙们闲着了?我告诉你,前去北堂府破冰的是族长西门定、断水部主西门寿与麟嘉部主西门落;往东方府盖天林寻找枯荣树的是西梅系主西门田、西竹系主西门允、西菊系主西门良,剩下的六位长老统统去了琉璃戈壁寻找‘温泥金’。没办法,谁让这些材料如此稀罕,长老不出面,东方家族与北堂家族也不会答应啊!”又是一个“没办法”,听邓先觉的语气,好像支使两大家族的长老们是无可奈何似的。 “那个邓先觉可真讨人厌!”南宫雪皱眉对萧天河耳语。 “没错。”萧天河微微一笑,“虽然讨厌,倒也有趣。” “有什么趣啊?”南宫雪轻轻捶了一下萧天河的肩膀,“你看南宫家的人,个个脸色都那么难看。”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铸刀大师呢?”萧天河学起了邓先觉的口气。 南宫雪微嗔道:“哎呀,萧大哥!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嘿嘿!”萧天河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 张东正听了邓先觉的话,撇了撇嘴:“你可是闻名遐迩的铸刀大师,怎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还好东方家有屠令春,北堂家有杜怀柔,否则恐怕他们也免不了受你折腾。” 邓先觉没好气地说:“哼,那两个家伙……提起来我就来气!” 一位附属家族的长者捋须道:“哦?敢问邓大师,你见过屠、杜两位大师?据说屠大师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太见客啊。杜大师更是脾气古怪,已经十几年未在江湖露面了。人们都说,相较之下,三位大师之中还是邓大师更平易近人一些。” “喏喏,就是这个,我最讨厌别人拿我与那两个家伙做比较。”邓先觉愠怒道。 那长者自觉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尴尬不已,缄口不言。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们三位铸刀大师还健在,难免人们会拿你们做比较,有什么好生气的?”张东正道,“再说那两位大师横空出世之时,你不过只是从属于南宫家默默无闻的一名散修者,如今能与他们齐名,你就知足吧!” 邓先觉不服气:“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铸刀之法,他们铸他们的,我铸我的。我又不是为了和他们一争高下才铸刀!我们这种水平算什么?妄称大师不过是夜郎自大而已,与阮元迪、贾万钧两位神匠一比连个屁都不是!我的目标可不是与屠、杜那两人齐名!等进入内核之后,我依然会继续钻研铸刀技艺,现在为南宫家铸刀正是为了报答早年收留的恩情!” “还算有自知之明。”张东正笑道。 听邓先觉提到了两位神匠的名号,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萧天河也回忆起与“萧夫人”在星风海孤岛上修炼的日子。“既然娘亲的铸刀技艺如此高超,为何当初不传授给我呢?”萧天河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忽而,旁边一人的一句话钻进了萧天河的耳朵:“三位神匠都没有弟子传下,太可惜了……”萧天河顿时恍然大悟,铸刀之术并非言传身教即可掌握的,正如邓先觉所言:“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铸刀之法。”恐怕三位神匠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没有收徒的吧。 众人闲聊了一阵之后,大殿内逐渐趋于宁静。南宫家的长老们至少还须几个时辰才能赶回,在此期间正好静坐冥想。除了后来邓先觉的一名弟子送来枯荣木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外,其他时候殿中一直无人言语。 夜里子时许,大殿之门突然被撞开了,十一位长老鱼贯而入,他们终于从孤烟山回来了。 为首的南宫炎将一个布包抛至邓先觉脚边:“我们到时已近黄昏,天色暗淡,不太好找,所以回来晚了些,不过六块熔芯石应该够你用了吧?” “呵呵,足够了,足够了。‘无极水’、‘枯荣木’、‘温泥金’、‘熔芯石’,全都齐了。炎族长,这些仅是辅料而已,还需要一些珍稀的矿物作为铸刀之材。虽然现在是有价无市的局面,不过我相信南宫家肯定会有储备吧?”邓先觉笑问。 南宫炎点了点头,指着侧墙上的一道小门:“各种材料就在隔壁,由大师随意支取。”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去挑选材料,马上开始铸刀!”邓先觉从木箱上站起,带着两名徒孙进了小门。 “唉,迟来了两天的铸刀。”南宫桐摇头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差这两天。这回有劳诸位长老了。”南宫炎对长老们道谢。 南宫容道:“你是族长,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只是我先声明,下次我可不伺候那个自大又麻烦的家伙了!” “我们也不伺候了!”其余长老异口同声。 南宫炎笑了,露出了一对虎牙:“放心吧,也没有下次了。邓大师为南宫家铸完此刀之后就会闭关修炼,直至风云大会结束后跟随魔主进入内核。” “咦?邓先觉不是答应为西门家族效力五十年吗?这还没到期限呢,西门家会放他离开?”南宫容疑惑地问。 “邓大师在为西门家族效力的这二十六年间,已经铸出了十柄极品魔刀,还有良品、上品等数百柄,已然仁至义尽。所以西门定族长已经同意让他提前离开。” 南宫桐慨叹:“唉,大师就是大师,虽然性格不招人喜欢,但铸造技艺的确值得尊敬。以他寂灭后期的境界,在短短二十六年,居然铸出这么多极品魔刀,算上为我南宫家所铸的那柄‘绿风’,一共是十一柄,这成功率真是高得吓人呐!” “是十二柄!”怀抱着一堆材料的邓先觉推开侧门回到了大殿之中,“还有现在要铸的这一柄!” “大师敢肯定,铸造极品魔刀必然能一次成功吗?”南宫炎问。 邓先觉意气风发:“有了这等绝佳材料和辅料,如果还不能肯定的话,我也不配被你们称为大师了!” “嘁,本来就不配!现在说大话,若是失败,可就孩子他娘失踪——丢大人了,到时可没人再伺候你!”刚刚入座的南宫容小声抱怨。他旁边正是南宫雪与萧天河,两人闻言,掩嘴偷笑起来。 邓先觉蹲在木箱前,打开了盖子。 南宫桐问:“邓大师,你那远道送来的‘温泥金’与‘枯荣木’还能用吗?可别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邓先觉头也不回:“放心,箱中有法阵,延长了辅料的保存时间,连‘无极水’的冰都没化呢!”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几样东西,沿着场边走了一圈,当来到长老们座前时,邓先觉对南宫桐道:“你不说话我差点儿忘了,我得布置个隔音的阵法,免得一些闲人说三道四影响我铸刀!”话音刚落,邓先觉的法阵也布置好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铸台旁边。 南宫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可现在即便发怒邓先觉也听不到了,他只好向旁边的南宫炎抱怨:“那个臭家伙居然敢指桑骂槐!” “哈哈,好了好了,在三位大师之中,他的脾气算是好的了!”南宫炎安慰道,“快看,他开始铸刀了!” 第二百二十章 飞火铸刀 ()天下铸造之术大同小异,无非是分为铸胚、淬火、启灵三大步。大师们铸造技艺的差距主要体现在第三步启灵之上。“启灵”之“灵”并非单指灵力,而是指武器之魂。青龙大陆的铸剑者们都相信,剑有剑魂;同样,天焰大陆的铸刀者们也认为刀有刀魂。如何以玄力将灵魂赋予所铸之刀才是最终关键。无魂,则为凡品,有魂才是真正的魔刀。 铸造所需的辅料也同样因人、因时、因刀而异,但像邓先觉此次铸刀所需的辅料,可谓是绝无仅有。众人也都十分好奇,邓先觉支使西门、南宫两大家族的长老们天南地北地取来这些难得一见的辅料究竟有何用处。 邓先觉蹲在一个铜箱前,拿出了一块厚布包着的东西,待他揭下蒙布,露出了一段大腿粗细、颜色暗红的木头,那正是干枯期的“枯荣木”。接着,他又打开了那位老年徒孙带来的包袱,从中取出了两大块晶莹剔透的冰,冰还未融化,竟散发着阵阵浅蓝色的水雾。最后,邓先觉从自己背来的木箱中拿出了一团暗黄色的“温泥金”。 “西门府的‘温泥金’还算好弄,可北堂家与东方家怎么会准许西门家的长老前去破冰、采木呢?虽然邓先觉铸刀水平高超,可他们两家也都有不输给他的铸刀大师啊!”南宫桐感到奇怪,因为北堂、东方两家族与西门家族之间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南宫炎想了想,回答说:“换做是我,我也会答应。既然是铸刀大师铸刀需要的材料,想必北堂、东方两家也不确定以后杜怀柔与屠令春铸刀时会不会也需要这些东西,断然拒绝的话不好。我想屠、杜二位大师一定也很好奇,邓先觉要这些东西究竟想要干什么。” “此话有理。”南宫桐表示赞同,“族长,刚才你说三位铸刀大师中还属邓先觉脾气好,莫非你见过屠、杜两位大师?我早年间曾与屠令春有过一面之缘,但杜怀柔却始终无缘相见。” “杜怀柔我也没见过,这正是他古怪的地方。屠令春还偶有极品魔刀问世,可杜怀柔却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仿佛失踪了一般。屠令春嘛,脾气的暴躁程度丝毫不差给阳长老,据说曾经为了铸刀材料方面的一点儿小事将东方傲族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东方傲却一句都不敢还嘴,呵,谁让人家是大师呢。不过说来也奇怪,屠令春那么个火爆脾气,居然能在铸刀这极需耐性的领域大有成就,真是令人惊讶啊。” “族长不也铸出了一柄极品魔刀吗?我看还是材料品质的影响最大。”南台系主南宫月插言道,“不知评价铸刀者的标准是什么?” 南宫炎摇了摇头:“我那纯属是运气,之后也继续铸造了几次,不都失败了么?好的材料固然重要,但还是技术决定了最终的结果。说到对于铸刀者的评价,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在我看来,铸造极品魔刀的成功概率能达到十之一、二者,就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大师了。当然,也得结合铸造者的境界来看。寂灭后期铸良品,寂灭中期铸上品,寂灭前期铸中、下品。若能以低境界铸出高品质魔刀,也可算作高手。” “难怪贾万钧能成为神匠呢,洞虚境界就能铸炼出极品魔刀,太强了!”南宫月道。 “不仅如此,他在洞虚后期到大乘中期,一共铸造了近百柄极品魔刀,成功率实在是高得惊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惜他卷入江湖恩怨过早亡殁了,否则以他的天赋,必定能超越阮、叶两位大师。”南宫炎惋惜地说。 “叶大师究竟去了哪里?”南宫容忽然问道。这是天焰大陆千古以来最大的谜团,在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之前数年,诸多修魔高手在一夜之间部消失无踪,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后来大敌来袭之时,修魔者们也不会应对得那般狼狈。所幸,由于十八柄绝世魔刀的苏醒现世,天焰大陆才免遭覆灭之灾。 “我总觉得,修魔者们消失这件事与之后使剑的修真者攻打天焰大陆这两件事有关联。我们既不知道修魔者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那些敌人来自哪里。”南宫炎猜测,“或许,是同一个地方。” “你是说修魔者们也去攻打了那些修真者们的老巢吗?那为何不见有人回来?敌人的老巢又在哪儿?”南宫容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极北之地,无尽冰原,是我等无法涉足之处;西平海外,迷雾海域,也是无法探索的地方;南静海以南,东和海以东,都是茫茫辽阔、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边境的浩瀚汪洋。大千世界,天地乾坤,未知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南宫炎的口气中带着对天地自然的崇敬,他又道,“罢了,不必过多纠结于久远往昔之事,邓大师已代表了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铸刀水平,且看他如何利用那四样奇物。” 在几人交谈期间,邓先觉已将“温泥金”放在最当中的铸台上,将“无极水”的冰块放入旁边的水池之中。 “果不其然,以‘温泥金’铸模,用‘无极水’淬火。这与用普通材料铸模、以冷水淬火又有多大区别呢?我看他就是想让人穷折腾……”南辰系主南宫凌抱怨道。 “你错了。”另一边席上的张东正接话道,“‘温泥金’的材质较其他铸模材料更加细密、平整,从 起初的定型到最后的成模,‘温泥金’除了在硬度方面有所变化之外,其他方面的变化微乎其微,十分稳定。‘无极水’较一般的冷水更加纯净,在淬火时不会有杂质渗入尚未冷却的刀胚,另外‘无极水’刚融化时的温度较寻常冰水稍低,使得刀具遇冷收缩得更加致密。铸造之道讲究精益求精,一切条件都尽可能准备到最佳,才能成就最终完美的品质。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选择这两样物品当作每次铸刀的辅料。” “我们对铸刀技艺都算不得了解,反正大师既然如此吩咐,就必然有其道理。”南宫容说着,忽然指着场中惊呼一声,“咦?他怎么……” 邓先觉的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殿中一片哗然。就在刚才,他打开了铸台的灶门,将“枯荣木”扔了进去。 整个盖天林也只有寥寥数棵、劳驾西门家族三位长老前去寻得的“枯荣奇木”,居然被当作柴火烧?邓先觉这是故意暴殄天物还是脑子里进水了?若是东方傲族长知道了邓先觉如此浪费“枯荣木”,恐怕会暴跳如雷吧。 “且看他如何使用‘熔芯石’。”南宫炎却并不惊讶,语气淡淡。 南宫容非常不满:“‘枯荣木’也就罢了,若是那个家伙敢随便乱用我们辛苦寻来的宝贝‘熔芯石’,等铸完刀看我怎么收拾他……” 邓先觉蹲在木箱前,往外掏出一柄大约一尺来长的小刀,刀身散发着浓郁的莹莹绿光,显然是魔刀,而且品质不低。他从布袋中拿出两块“熔芯石”,放到了铸台上。南宫家族众位长老的心都“咯噔”一下,南宫容甚至在口中小声地反复念叨着:“千万别给我浪费……千万别给我浪费……” 邓先觉举起小刀,定气凝神,对着拳头大小的“熔芯石”一刀劈下,“熔芯石”左右裂开成两半。切开的“熔芯石”有点像煮得半熟的鸡蛋,外层已凝固,内层的“蛋黄”仍是流质。接着,他又切开另外一块“熔芯石”,用衣袖一扫卷起四个半块向旁边一甩,丢入了放着“无极水”冰块的水槽。岩浆从石心处流出,淌在冰上,冷热消融,顿时腾起一阵浓密的水雾。邓先觉又飞速地在水池边布置了一个法阵,似乎为保存融化的“无极水”而用。 以“熔芯石”化冰?长老们齐齐愣了片刻之后,终于爆发了。 “嫌冰化得慢,用火烤不就行了?” “浪费啊,枉我们费力寻石!” “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连‘鸡’都算不上,杀个‘蝼蚁’焉用‘极品魔刀’?” “我看他就是诚心刁难!” “快看,他又拿出另外三颗了!” 隔音法阵中的邓先觉丝毫听不到观众席上的吵闹之声,他也对“张牙舞爪”的长老们视而不见,又一连切开了三颗“熔芯石”。这一回,他没有扔进水槽,而是用小刀切下一小块“温泥金”并迅速地捏成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将岩浆收集在碗中。 长老们逐渐安静下来,屏息凝视地盯着邓先觉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他收集完岩浆之后,打开铸台灶门,将其倾注在“枯荣木”上,“枯荣木”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居然是引火之用。 “哇呀呀,气死我了!什么铸刀大师,我非把他揍成猪头大师不可!”南宫容愤怒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 其他长老也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地抱怨着,大殿中嘈声一片。萧天河虽然不知“熔芯石”有多珍贵,但平常之火都可以解决的问题,却大费周章取来岩浆而用,他也觉得邓先觉的确有些过分。 南宫炎大喝道:“不要吵了!不就是几颗‘熔芯石’么?我南宫家赔得起!‘熔芯石’易求,铸刀之技难买!” 长老们忿忿地坐回了原位,而场中的邓先觉正在不紧不慢地捏塑着温泥金,这些明明都是可以事先准备好的事。 待得“温泥金”成模之后,铸炉中“枯荣木”也烧到了最旺,邓先觉突然一把扯去了衣服,露出了一身白净的赘肉。 几位女长老顿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真正的铸炼,现在才要开始。 邓先觉仿佛完变了个人,一身赘肉丝毫不影响身形的敏捷,他将数种材质在铸台上一字排开,打开台顶阀门,炉中的火焰霍然腾起,他立即将双掌覆在台前两个孔洞之上,以玄力凝火、催火,一连串动作迅速而又轻巧。“枯荣木”燃烧的金黄色火焰与彤红的玄力之火相互席卷、涌动、包容、翻腾,对铸台上各种材料进行着猛烈的煅烧。 “单看邓先觉对火焰的掌控程度,我们这些在场的就无人能及。”张东正称赞道。 “煅烧只是从材料中除去杂质的第一步。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很长时间,因材料特性从数日至数年不等,希望邓先觉不要让我们等得太久。”南宫桐道。 “数年?哼,早就过了材料的最佳铸炼时机了,看来桐部主也不太会铸刀。”张东正小声道。 邓先觉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要把握住那个时机,实在太难了。这些高档材料的最佳铸炼时间就在几日之后,在这期间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将材料提纯的。就像张东 正当初在为萧天河接风的晚宴上所说,铸刀者们往往把握不住最佳铸炼时间,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材料的纯净。因此仅是煅烧这一步,邓先觉就足足耗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期间,邓先觉还做了另外一件事。虽然有阵法保护,但“温泥金”与最后一颗“熔芯石”也无法存放两月之久,所以煅烧了五日之后,邓先觉将“温泥金”定了模,切开了“熔芯石”,把岩浆倒在上面。“温泥金”受热急剧变硬,刀模已成形。对于这一颗“熔芯石”的用法,南宫家族的长老们还算满意,虽然用岩浆成模也有些大材小用,但总算是派上了正经用场。 煅烧完毕之后,各种材料已化为流浆,下一步就是将几股流浆融合。这一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铸造者必须对各种材料的特性十分熟悉,并且知道以何种方法消去材料间互相排斥的不利因素。最麻烦的是,有些珍稀材料在掺合后的特性会因各物比例的不同、因铸造时间的不同以及铸造环境的不同而变化,消去排斥因素的方法也因此而不拘于一定。这都需要铸造者在长时间、无数次的实践中归纳总结、积累经验后方能得心应手。 邓先觉融合流浆后,看似随意地从几种辅料齑粉中抓了几把撒入其中,其实各种比例他早已了然于胸,信手拈来。 接下来,就是使用铸模给流浆定出刀形了。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铸刀者的动作细致、耐心即可。注浆时手要稳,抚浆时势要平,这些只要经过长久的练习即能做到。不过铸造魔刀的这个过程有一点与铸造凡品刀不同,在定形之后,因为铸造凡品刀的铁匠能力有限,所以往往是先淬火再开刃,而对于邓先觉这等魔刀铸造大师,定形、开刃就一并解决了。 待流浆稍微冷却成形之后,要进行另外一个重要步骤锻打。这是提纯材质的最后一步,需要铸刀者亲自出力。煅烧是去除其他物质的大统方式,锻打就是剔除杂质的细致方法。邓先觉拿出两个方头锤,一手一把,对着刀胚疾速锤炼起来。他那肥硕的臂膀已经看不清了,化作上下翻飞地两团白影,挥臂如疾风,落锤如骤雨,每一次锤与胚的猛烈撞击,都会带起四射的火星,仿佛烟花一般绚烂。如果没有隔音法阵的存在,那铿锵的铸鸣声必定会在大殿之中久久回响。 许多火星飞溅到邓先觉腆起的肚子上,灼出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血洞,他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下盘腰马合一,双脚落地生根,身躯岿然不动。 南宫雪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咂着嘴对萧天河道:“看那些芝麻似的血坑,真是人,他为何不用什么东西挡一挡呢?” 萧天河道:“不行的。一般的衣物挡不住,能挡住的东西必然碍事,更何况他的肚子那么大,得多大的东西才能挡住?铸刀者此时精神高度集中,双臂挥舞、落锤必须快而不乱、细而不慢,动作丝毫差池不得,所以他要脱去上衣。哪怕是覆上一层轻纱,也会对双臂的动作有细微的影响。为了铸成高品质的魔刀,当然得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才行。”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邓先觉又将刀胚翻过来锻打另外一面。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天后,他骤然停止了敲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锻打过程已经结束时,邓先觉突然一记重锤锤在刀胚柄端,刀胚应力飞起,成竖直之向的瞬间,邓先觉双锤并举,左右开弓,一齐向刀胚夹锤而去,将其定在半空。 “他在干什么?”在场的观众们心中都冒出同样的疑问。 一直不曾挪动半分的邓先觉开始迈步了,绕着一丈左右的范围慢慢旋转,每走一步都会夹锤一次空中的刀胚。渐渐的,邓先觉越走越快,锤打刀胚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他在施展西门家的《飞雨身法》!”有人惊呼。 场中邓先觉的身形已化作了一道虚影,绕着仿佛悬浮在肩高处的刀胚飞速旋转,刀胚自身也在竖直旋转并且不断迸射出大量夺目的火星。 “好技艺!”南宫炎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左右双锤同时敲打,可以保证刀身两面的平整与纯度相同,这也要求邓先觉敲打在刀胚上下各处的每一次、每一边的速度、力量都丝毫不差。步伐须轻盈,既要有迅疾的速度又不可带起地面的尘沙。 这是在铸刀吗?分明是围绕着刀胚翩翩起舞。 “明刀空中浮, 脚踏无痕土。 雷霆锤万钧, 火花当空舞。 这正是邓先觉创出的‘飞火铸刀法’。”张东正道。 华丽的场景背后是不计其数的练习与钻研,单是以双锤同时击打让刀胚‘悬浮’于半空的手法就是常人所不能为的卓绝之处。 南宫家的长老们一扫之前对邓先觉的不满,反而心生崇敬之情。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邓先觉借助西门家的《飞雨身法》,早已将自创的“飞火铸刀法”演练得炉火纯青。 对于细节分寸的掌握是依据对材料性质的熟知而决定的,究竟如何拿捏,旁人即便看了,也只能仿其形,而不能达其意。这绝妙的铸炼之法,普天之下就只有邓先觉一人会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宝刀铸成 ()双锤并举夹打有力,金铁交鸣铿然有声。 隔音法阵中的邓先觉,在施展西门家族绝学《飞雨身法》的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每一记锤打之音。 南宫家族的诸位长老似乎已经在邓先觉眼花缭乱的动作中忘记了对他之前暴殄天物的愤怒。 “听音、辨位、落锤,这是每一位铸刀者都应该掌握的,却恰恰又是最难掌握的技巧。邓先觉既然在我等面前使用‘飞火铸刀法’,那他就不怕会被别人偷学去。铸刀之道,有些东西靠的并不是经验,而是天赋。”族长南宫炎面露钦佩之色。 安静的大堂中立即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炎悄悄扫视了一眼几位魔宝大会上胜出的人:南宫威点头赞叹,南宫曦起身惊立,南宫雪凝望不语,唯有萧天河却低着头,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呵,邓先觉在南宫府展示‘飞火铸刀’,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萧天河啊萧天河,但愿你能给我一个惊喜,也不枉我南宫家族厚待于你……”南宫炎心道。 其实萧天河脑中所思虑的,却并非是观摩铸刀的感触。 他在邓先觉刚开始围着刀胚锤打时突然想起,当初娘亲叶丛云将天仇刀交与自己的情形。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娘亲铸刀时离去与归来前后的每一处细节,可以确定,娘亲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连衣服都没有丝毫破损。反观场中的邓先觉,早已被火星灼得满身是血,裤子上也都是焦黑的小孔。 萧天河不禁对自己方才跟南宫雪所说的话疑惑起来“为了铸成高品质的魔刀,当然每一个细节都要一丝不苟才行。” 难道是娘亲在铸造“天仇”、“天杀”二刀时并未用心? “不,不可能。”萧天河心中立即否定了这个猜疑。身为铸刀巨匠,必定有自己的尊严,对于在铸“天仇”和“天杀”之前因条件所迫而勉强铸出的魔刀,叶丛云甚至都不屑起名。在了解了娘亲心中的仇恨之后,萧天河也明白了“天仇”、“天杀”两刀名中蕴含的意义。寄托了如此沉痛之情的魔刀,娘亲怎会不用心铸造? 那只有一个可能,娘亲有更加高超且巧妙的铸刀绝技。换言之,邓先觉的铸刀水平离叶丛云仍然相距甚远。而造成差距的原因,萧天河感觉不应该是境界的问题。 “邓大师果然厉害,如果是我疾速地转了那么多圈,恐怕早就晕了。”身旁南宫雪的话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索。 “看上去倒是比较华丽。”萧天河道。其实他对邓先觉花哨的“飞火铸刀法”并不是特别赞赏。在他看来,此法的确十分绝妙,若非长久浸淫此道的颇具天赋之人,绝无创出的可能,但其作用究竟是否明显、是否必要,则有待商榷了。 凡事必须抛开表面看其本质,无论邓先觉步伐如何轻盈,快速地旋步移动势必会带起空气中与地面上的一些微小的杂质,只不过人们看不见罢了。张东正所说“脚踏无痕土”,仅是指没有可见的尘土颗粒。再说如果铸刀者带起的沙尘大到能清楚得看见,那铸出的魔刀品质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另外,想必邓先觉在熟练掌握此铸刀法之前已经失败了许多次。如果不能精益求精地驾驭锤炼刀胚之技,那就等于是在浪费宝贵的材料。要知道,任何材料的质地与重量都是不同的,不可能以其他材料作为练习之用,而“飞火铸刀法”要求铸刀者必须熟知刀胚的重量,否则一旦落地,尚在灼热熔软状态的刀胚不仅会发生形状改变,还会沾上无数尘土,等于是毁了。 至于这种当空锤炼之法带来的好处,萧天河仔细想了想,除了能同时锻打刀胚两面,使得刀型较为完美之外,还真想不到其他的了。 长时间的使用“飞雨身法”是非常消耗玄力的,以邓先觉大乘中期的境界也难以支持太久,服了一颗恢复玄力的极品丹药纳延丹的他,在两日之后停止了锤打。究竟是因为邓先觉玄力有限还是刀胚已经达到极致从而无法再以锻打之法趋纯,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邓先觉撇开两柄重锤,一把揽过下落的刀胚。 南宫雪吓得轻呼了一声,因为刀胚还未淬火,邓先觉竟然敢用手拿! 待得定睛细瞧,原来邓先觉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一副浅得近乎透明的手套,刀胚的炽热对他毫无影响。 “天蚕丝。”萧天河小声道。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以来,他已同这种奇特的材料打了数次交道,再熟悉不过。 张东正捻须点评:“刀胚终于铸成了,至此已耗去足足六十三日。想必材质的最佳铸练时间早已过去,不过,经‘飞火铸刀法’超过两日以上的锻打,该刀胚的品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佳品了。” 刀胚铸就,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大步骤淬火。 这一步骤在铸刀过程中最为简单,耗时最短,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却是十分重要的一步。想要提高最后铸成魔刀的品质,只可从淬火的辅料上着手。 邓先觉从北堂家族取来的无极水,无疑是天焰大陆上最佳的淬火辅料。在熔芯石的作用下,无极水的凝冰早已融化,熔芯石的岩浆也冷聚成 碎砂沉到了水池底部。 邓先觉将刀胚翻转,刀背在下,刀刃在上,平托着轻轻放入水池中,水面顿时腾起一阵水雾。 无极水蒸腾出的水汽很怪,不飘不散,而是径直向上,直升殿顶而去。 不消片刻,邓先觉又将刀胚从水中取出,胚体已经由橙红之色转为了青蓝色,只在刃部偏浅一些。接着,邓先觉又拿起切割熔芯石的小刀,在刀体上龙飞凤舞地刻画着什么。 萧天河有些不解,看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邓先觉究竟是在做什么。“他为何在刀上雕刻花纹?”他轻声问南宫雪。 “萧大哥你不知道?正所谓‘一淬雕纹、二淬开刃、三淬定形。’这是一般淬火的步骤。以邓大师的水准,在打造刀胚时就已经开了刃,所以他淬火只有两次。”南宫雪解释道。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淬火一气呵成岂不是更好?雕纹纯属为了美观,对提升魔刀品质没有任何帮助。纹路凹刻必定会影响刀身的厚度,使得刀体厚薄不均。想想黑刀祖师传给自己的那柄“裂空刀”,黑不溜秋,毫不惹眼,萧天河不禁哑然失笑。 刀胚一淬后转韧,正适合雕刻。邓先觉手中的小刀仿佛是一只画笔,在刀身上笔走龙蛇,若抹、若划、若顿、若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停顿与犹疑。看来他早已在心中勾勒好了所有的纹样。 不一会儿,部雕纹已成。虽然观众都窥不得真切,但从邓先觉的神情来看,似是十分满意。刀体再次被浸入无极水之中。 刀胚二淬后转刚。由于无须开刃,所以二淬后不必打磨,二淬、三淬合而为一。待得邓先觉从水中取出刀胚之时,刀已算初步铸就。 此时的刀已经是高品质的凡品刀了,可谓是“魔刀”的“刀胚”,距离“魔刀”这一目标还差最后关键的一步启灵。这一步,堪称铸刀三大步骤中最困难的一步,魔刀之间品质的差距往往就取决于这一步的结果。 启灵,顾名思义,是“开启灵智”的意思。铸造者需要将玄力灌注于刀体,使其脱凡晋品。为何说这是最困难的一步,其原因有二: 第一,对铸造者要求极高。灌注玄力并不容易,不仅强弱分寸要拿捏得当,还要有相当高超的天赋与技巧。所谓刀之“灵智”,并非指魔刀拥有思维智慧,而是指它与充斥于天地之间的无尽玄气之间相互呼应的能力。 高品质的魔刀,与玄气呼应密切、顺畅,对使用者来说,其益处在于能够更多、更好、更有效地引导玄气,从而转化成玄力。人、刀、气,三位一体,这正是许多刀典中提到的“天人合一”之境。刀,不仅是武器,也是修魔的必备工具。 换言之,魔刀可以比喻成联系修魔者与天地玄气的“通道”,而决定“通道宽窄”的因素,就是铸造者灌注于其中的玄力。魔刀一经铸就,其中蕴含的玄力也就固定,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因此灌注得玄力越多,其品质自然越高。但想要多灌注玄力,绝非易事。这得看铸造者在此方面的天赋。 有的人天生就是铸造的神匠,比如“一气呵成”贾万钧,据传,他当初偶试铸刀,发现自己能比其他人灌注更多的玄力于刀体之中。玄力本无法计量,但以当时世上一位与贾万钧境界相当的铸刀大师之能力为基准,大师能够灌注其八分之一的玄力于刀中,贾万钧则达到了其玄力六分之一的程度。切莫小觑这看似微小的差距,其造就出魔刀品质的差别可就大多了。 这种天赋似乎与生俱来,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像邓先觉这般苦苦摸索后终得成就之人,也并非是后天磨练而成为大师的。他的天赋早已存在,只不过从前他不会利用。之后磨练出来的,并非天赋,而是技巧。 也曾经有人在铸刀之道上下求索,妄图以不懈的努力与耐力练就神乎其技的技巧,从而弥补天赋的不足,但终究蹉跎光阴,最终望洋兴叹。其失败原因在于铸刀天赋好比高山流水,而启灵技巧好比川流河道,仅凭开道拓渠,没有源头蓬勃汹涌的水源,那也是枉然。溪流就是溪流,流道再宽,也不可能变成江河。一旦起源澎湃,即便河道再窄,只须持之以恒地冲刷,也必定会形成催风卷浪的滔滔巨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没有天赋,也不可能练就优秀的技巧。这也正是张东正与邓先觉之间差距所在。至于邓先觉先前对张东正所说的:“说不定像我一样再坚持下去,或许今日坐在这里享受的人,就是你。”这不过是一句半玩笑半自傲的假话而已。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张东正的极限就是如此,再耗下去也是枉费功夫。张东正当然明白其中道理,所以听了那句话之后并无后悔之意。 第二个原因,启灵对刀体材质的要求也很高。魔刀就仿佛一个容纳铸造者玄力的“容器”,越是低等材料铸就的魔刀,其容存玄力的能力也就越差,哪怕铸造者的天赋与技巧再高也没有用。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时魔刀品质低并非是由于铸造者的原因。 而区分材料等级高低的标准,就是其容纳玄力的能力。想要铸就高品魔刀,必须要有雄厚的财力、物力做后盾,这岂是 一般的小家族或是散修者能做到的?铸造高品魔刀已属不易,要培养出一位铸刀大师,那就更需要投入大量的高等材料,要知道,有些材料可并不是多花些钱财就能买来那么简单。 所以当初邓先觉横空出世之时,南宫族人对于南宫炎族长没有留住他而是任西门家族挖走之事甚感不解。直到后来蓝元石的原委大白于天下之时,大家才明白过来,南宫炎不是没有挽留,而是西门家族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高了,高到让人无法拒绝。问世间还有何物能比得上蓝元石的价值,能比得上蓝元石代表的渡劫成功的憧憬? 好在邓先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虽然他在成为铸刀大师之后变得骄傲自大起来,但却没有忘记南宫家培养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因此他数次为南宫家族铸造极品魔刀,而且都是无偿的。 自邓先觉淬火开始,萧天河再度陷入了沉思。淬火的关键在于辅料,也就是水。“想当初娘亲铸刀时,小岛周围除了汪洋之外没有任何水源。莫非娘亲是以海水淬火?不,不可能,海水咸涩,杂质甚多,绝非淬火之佳物。亦或是娘亲淬火时离开了海岛?似乎也不太可能,铸刀到一半,哪有功夫带着未冷却的刀胚寻水?奇怪,真是奇怪……”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 当邓先觉开始启灵之时,萧天河立即收回了神思,瞪大眼睛屏息凝视。要说铸胚、淬火两步,萧天河尚有概念。但说道“启灵”二字,他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邓先觉先将刀具置于铸台的一处宽阔、平整的地方,从木箱中又拿出几样东西,分别散放在铸台附近。 “他在布阵。”南宫雪轻声道。 待得布阵完毕,邓先觉一步跨入阵中,双掌夹起刀具,举至眉前,闭目垂首,开始度入玄力。只见他的发巾被身体激发的气浪冲掉,根根头发向上飘动,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波,尤以双掌处最为耀眼。刀具也通体没于一片青光之中,并且在不断地微微颤动着。 铸好的魔刀究竟发出什么颜色的光芒,只与材料有关。不过萧天河还是发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邓先觉身上的光芒似乎与刀具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红光盛则青光淡,青光明则红光暗,并且这种明暗对比是连续不断、互相交替的。也就是说,邓先觉度入玄力的速度有缓有急、时快时慢,并不均匀。“估计这也和铸刀的材质有很大关系。”萧天河心中猜测。 启灵的耗时同样是根据材料而变化的。这一柄刀,在吸收了五日玄力之后,终于蜕变成了一柄魔刀。邓先觉在锻打刀胚时已经大致估算好启灵所需的玄力,因此预留了部分玄力。在铸造完成的那一刻,他险些瘫倒在地,两位徒孙赶紧上前搀扶。邓先觉步履蹒跚地在场中绕了一圈,收了隔音阵法,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声:“魔刀已成,必超极品……”声虽不大,人们却纷纷如同惊雷贯耳一般呆立当场。 必超极品? 邓先觉度玄完毕之后根本没有好好审视该魔刀的品质,居然敢说它必定是超极品魔刀,这是何等的自信! 众所周知,“极品”的范围太过宽泛,其上限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点,介于极品魔刀与绝世魔刀之间的统称为“超极品”。邓先觉既然敢称此柄魔刀超过极品,那想必其品质要优于其他极品魔刀。 南宫炎从观众席上跃入场中,来到铸台边,拿起魔刀翻转两面看了一下,神情又惊又喜。看来,邓先觉并没有口出狂言。 南宫炎将魔刀高高举起,以便所有人都能细观其貌。 青蓝色的刀身弯过一道令人满意的弧线,浅蓝色的刃区外雕着暗红色的花纹。仔细一瞧,花纹之色并非后上,而是在铸造时就已定成,那暗红色,正是某种铸造材料之色。待得看清这点,无人不嗟叹邓先觉技艺之高超,竟然能在铸造前就算准成刀后某种材料所呈现的纹色,并且在铸造时加以技巧,控制该材料在特定的位置形成预想的纹路,从而依纹而刻,真可谓巧夺天工! “邓大师,果真名不虚传呐,令我钦佩不已。”南宫炎双手平托着魔刀,激动得声音都有一丝颤抖,“恳请邓大师为此超极品魔刀定名。”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期待着仿佛大病一场的邓先觉开口。 “刀刃锋利可劈天斩地,辅料取自天下四方之珍宝,我看就叫‘天宝’吧。”邓先觉忽而笑道,“炎族长,为铸此刀,我已倾注部精力,最终结果也十分令人满意,没有枉费那些得之不易的辅料。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我使用辅料的方式有诸多不满。” 南宫炎道:“不瞒大师,的确是稍有牢骚。不过看此刀最终的品质,那样的浪费也无伤大雅。” “浪费?”邓先觉提高了声调,甩开了两位徒弟搀扶的双手,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对南宫家族众位长老所在的席位不客气地说,“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如果是杜怀柔与屠令春……不,他们两个也不一定。如果是阮元迪与贾万钧两位神匠在此,想必他们也会赞同我的方式。你们这些人对铸刀可谓一窍不通,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铸刀之法?” 长老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唇枪舌剑 ()面对邓先觉毫不客气的言论,南宫家族诸位长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其他家族之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看样子也是对邓先觉狂妄的口气与傲慢的态度甚是不满。而族长南宫炎却依然面带微笑,拱手对邓先觉恭敬地说:“恳请邓大师赐教。” 萧天河在心中暗暗叫了声好。自打和南宫炎接触以来,他越来越佩服这位南宫族长。血气方刚却又不失沉稳,锋芒毕露却又虚怀若谷,豪情万丈却又海量汪涵。单凭刚才展现出的胸襟气度,南宫家无人能及。 “‘无极水’取回时为凝冰,其中蕴含水之菁华,若待其慢慢融化,时间不允;若以凡火烘烤,生火之物必有灰烬纳于水中。唯有以‘熔芯石’之浆芯倾注其上,方可骤然化冰成水,岩浆亦可冷凝沉淀。须知岩浆熔融之时亦为纯净之物,较之凡火,好上千百倍。 ‘枯荣木’外枯内荣,荣则有生,生则有水,水为何物?呵,实为枯荣树所汲万木之菁华。正所谓‘木生火’,有木之菁华的枯荣木绝对是供火的绝佳辅料,但其内芯坚固潮湿,即便着火也只是焚其表,不达其里,唯有以火之菁华灼之,方可成煅烧之焰。那火之菁华又为何物?想必已经不言自喻了吧!铸造之道若非精益求精,怎可成就此等品质!”邓先觉自傲地说完,吞下了一颗丹药,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一番言论,震慑得众人哑口无言。 南宫炎道:“听闻大师一言,着实令我心悦诚服。既然今日邓大师铸就超极品魔刀,实力应该已经凌驾屠令春、杜怀柔两人之上了吧?恭喜。” 听到南宫炎提起那两人的名讳,邓先觉睁开双眼,斜目道:“屠令春自不必说,以他现在的水平还铸不出超极品魔刀。至于杜怀柔嘛,呵呵……不知诸位上一回听说杜怀柔铸刀是何时之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愈感惊讶,传闻中的铸刀大师杜怀柔,居然已经数十年不曾铸刀了。 “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过杜大师极少露面,难得一见,不知其动向也属正常。”南宫炎道。 “哈哈哈!”邓先觉大笑起来,“既然被人称为‘铸刀大师’,那对他来说,‘铸刀’就如同其性命一般重要,怎会突然销声匿迹?再者说来,杜怀柔所铸之刀都是北堂家族拿出来的,有谁曾亲眼目睹他的铸造过程?在我看来,那根本不足为信!” “邓先觉,你的意思是说……杜怀柔的铸造水平是北堂家族刻意杜撰的?”张东正惊讶万分,“不对,不对,虽然没人见过杜怀柔铸刀,可他铸出的那些极品魔刀可是在天下众人面前展现过的,若杜怀柔没有那般高超的技艺,北堂家族拿出的那些极品魔刀又是出自谁人之手?” “若是部出自一人之手,那此人的确堪称大师。但若不是呢?”邓先觉忽而问南宫炎,“炎族长,听说你也铸出过一柄极品魔刀?” 邓先觉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他怀疑那些魔刀并不是由同一个人铸造的。 南宫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以北堂家族修魔高手的数量以及实力的雄厚程度来看,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以供高手铸刀,偶尔铸出数柄极品魔刀也并非不可能。杜怀柔既不常露面,也不常铸刀,的确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他的技艺已达铸刀大师的水准。” “我甚至都怀疑,究竟有没有杜怀柔这个人。”邓先觉继续语出惊人,“毕竟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传闻,或许是北堂家族凭空捏造的也说不定。” “若真是如此,北堂家族此举何意啊?”桂溪部主南宫桐道。 “呵,很简单。北堂家族的人数不如东方家族,正是因为杜怀柔这位铸刀大师的存在,东方家族才会忌惮北堂家族三分。好在东方家族也有屠令春,所以两大家族才没有明里针锋相对。当初北堂、东方两家招揽我时,我考虑到若是有一个家族多了一位大师,那微妙的平衡必定会被打破。配备大量极品与少量超极品魔刀的家族是十分可怕的。我正是担心卷入不必要的争端,才选择了西门家族。这样三大家族都有一位铸刀大师,可成鼎立之势。”邓先觉侃侃而谈,话语冠冕堂皇。 所有人心中都不屑地想:“说什么漂亮话,谁不知道你是为了那颗蓝元石才去西门家的……” “咳,说到杜怀柔,我对他的怀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邓先觉似乎觉察到自己的言论有些过于虚伪,神情有点儿尴尬,于是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杜怀柔身上,“就好像三大神匠中的叶丛云一样,为何我之前不曾提及她,是因为她根本没铸几柄刀,生活的年代也太过久远。究竟她是不是一位神匠,甚至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都无从考证。呵,神匠之称,或许只是一个虚名而已,大概是有人为了流芳百世而故弄玄虚吧!” 居然胆敢藐视神匠,邓先觉可谓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听到邓先觉蔑视娘亲,萧天河顿时怒不可遏,“腾”地起身喝骂:“邓大师未免太过嚣张了些,三大神匠的名号人人皆知,何需考证 ?若刨根问底,阮、贾两位神匠的铸刀过程又有谁亲眼所见了?又有谁能证明那些魔刀确实为他二人所铸?不要以为铸出一柄超极品魔刀就天下无人能及了,在我看来,就凭你这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腔调,怎能与三位神匠同日而语?别说是神匠了,就连大师一称,你都配不上!” 南宫雪吓了一跳,赶紧拉了拉萧天河的手,示意他赶紧坐下,却被一把甩开了。南宫雪不解,萧天河为何会突然如此生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萧天河的身上。 邓先觉瞥了萧天河一眼,轻蔑地笑道:“我道是哪位高人,原来是个毛头小子。南宫族长,这种人你也让他来观摩我铸刀?真是浪费机会,对牛弹琴。” “他名叫萧天河,修魔二十三年,洞虚前期。”南宫炎淡淡地说。 “什么?二十三年,洞虚前期?”邓先觉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正眼打量了萧天河一番,说道,“叶丛云既是神匠,为何生平只铸两刀?‘拔山’、‘盖世’两刀如今皆已失传,即便真如传闻中那般品质极佳,也难免让人怀疑是叶丛云一时运气所致。否则不能解释为何后来无论是谁以何等优厚的报酬恳求于她,她尽皆不肯为他人铸刀。” 萧天河冷笑一声:“邓先觉,你错了。究竟是为了成为‘大师’、‘神匠’而铸刀,还是铸出宝刀后被人冠以‘大师’、‘神匠’之称?真正的神匠,只会在需要时而铸刀,而不会为了别人口中的虚称而铸刀。对拥有那般神乎其技的高人来说,‘大师’、‘神匠’不过是个头衔,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所谓的‘报酬’更是浮云,铸刀天赋乃是天赐恩宠,铸刀技艺则是磨砻淬励,怎可以买卖而论之?像你这样为了成为‘大师’而铸刀,已然落了下乘,成名之后又以‘大师’的头衔沾沾自喜、气焰嚣张,着实可笑。你的气场境界与三位神匠相比相差太多了。” 邓先觉被萧天河妙语连珠地抢白了一番,恼羞成怒,起身大喝道:“黄口小儿好生无礼!为了给南宫家铸造这柄‘天宝’魔刀,我不仅向另外三大家族要来了‘温泥金’、‘无极水’与‘枯荣木’这等天下珍物,又经过耗时长久地神贯注、力以赴,最终近乎虚脱才得以成就此等超极品魔刀,却不求任何报酬,只为‘报恩’二字,这气场境界如何?为了磨练技艺,我在默默无闻时所付出的血泪艰辛又有谁人知晓?没错,我的确自傲,那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格!哼,南宫族长,魔刀已成,从此我与你南宫家族再无瓜葛,告辞了!”说完,邓先觉气愤地一甩衣袖,转身欲离。 “哎,邓大师……”南宫炎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仓啷”一声,一柄魔刀落于邓先觉脚下。 “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藐视神匠。你且看看那柄魔刀如何。”萧天河自觉方才有些失态,口气缓和了下来。 那正是萧天河的“天仇”魔刀。 邓先觉眼睛一亮,捡起魔刀细细观察着,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愠怒转为惊愕,对南宫炎道:“炎族长,想不到南宫府竟有如此高手,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请我前来?莫非是为了羞辱于我?” “啊,邓大师这是哪里话?”南宫炎望了萧天河一眼,“不知在邓大师看来,此人的铸刀水平如何?” 邓先觉也回头看了看萧天河,然后凝视着手中的天仇刀:“仅凭这柄魔刀为回炉炼铸这一点,此人的铸造水准就远在我之上……嗯,想必杜怀柔与屠令春也望尘莫及。炎族长,我该恭喜你了,南宫家族得此铸刀高手,一定要厚待珍惜,此人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邓先觉已经认定“天仇”的铸造者是一位新现世的高手,否则以这等水平,早就出名了。 “邓大师你误会了,此刀的铸造者并非我南宫家族之人。”南宫炎解释道。 “莫非是你?”邓先觉难以置信地对萧天河道。 “不是。”萧天河莞尔一笑,调侃道,“邓大师为何敢肯定此人一定是位高手?万一也是撞大运撞上的呢?” 邓先觉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仅材料不佳,又是回炉铸就,另外此刀稍有瑕疵,但绝非是铸造之人能力所限。据我推断,想必铸造时锻打、淬火的环境与条件都极差,在这般诸多不利因素的影响下尚能铸成此等极品,怎么可能是撞运碰巧?如果可以的话,萧……萧道友,我恳请你能带我去拜见一下这位高人。”不得不说,邓先觉还是有些胸襟气度的。 “这是由我娘亲所铸,她已经谢世了。”萧天河道。 “啊……”邓先觉一惊,又甚感失望,摇头慨叹,“真乃天妒英才啊!萧道友,虽然不知你娘亲与叶丛云是何等关系,但依我所见,你切莫随意让这等神技失传,务必要好生研习铸刀之道。我很期待这世上能有一位新的神匠诞生。诸位,我先告辞了。”他将“天仇”递到南宫炎手上,带着两个徒孙离开了。 场中一片安静。众人目睹着南宫炎将“天仇”魔刀交还给萧天 河。 南宫炎笑问:“萧兄弟,你刚才那般维护叶丛云的名誉,不知你娘亲是否是叶神匠传下的某代弟子?亦或是她研习过叶神匠留下的某本铸造典籍?” 萧天河摇头苦笑:“炎族长,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娘亲的事我了解得并不多。我只是看不过邓先觉那傲慢的态度罢了。” “嗯。”南宫炎并不失望,大声询问众人,“不知各位观摩下来有何感触?但凡有任何微小的念头,日后皆可向南宫家提出,南宫家必定鼎力支持。数月观摩下来想必大家皆已疲惫,今日就此散去吧。” 这一场铸刀,不可谓不精彩。人们互相交谈着,离开了大殿。 南宫雪问萧天河:“萧大哥,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若是因为公然顶撞邓大师闹得两方不欢而散,恐怕族里的长老们会怪罪于你呢!” 萧天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时生气,没顾虑那么多。嗨,这不是没有那么糟糕嘛!” 南宫雪“扑哧”一声乐了:“还好你娘亲的铸刀技术把邓先觉给震慑住了,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收场?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萧天河收起笑容:“你先走吧,我找炎族长有事要说。” 南宫雪好奇地望着萧天河,但她没有多问,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出殿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南宫炎与萧天河两人。 “炎族长,我恳请分拨给我一些铸刀材料,不需要太珍贵,寻常的就行。”萧天河道。 “哈哈哈!”南宫炎放声大笑,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就知道会这样!之前在邓先觉铸刀期间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经常低头沉思,似乎有所感悟,果然没有令我失望。铸刀材料的事当然没问题,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材料易得,人才难求!到时我吩咐下去,各种材料都给你备齐,不管是寻常的还是珍稀的,保管够用!” 萧天河连忙摆了摆手:“炎族长,你千万别寄托太大希望,我只是有些兴趣试试看罢了,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证。材料我也不敢乱用,万一浪费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嗨,你也太小觑了我南宫家族。但凡族中有人想摸索铸造之技,南宫家族向来都是材料管够、一视同仁的,你尽管安心。成与不成另当别论,不必多虑。在你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在铸刀之道上无功而返,无所谓,那些材料,我南宫家族搭得起。”南宫炎豪爽地安慰道,“你还有其他要求没有?但说无妨。” 萧天河思索了片刻,回答:“的确有两个。第一,我想问萧氏族长借火焰塔底层的一间房间;第二,我需要南宫雪陪同。” “哦?火焰塔的事好说,至于南宫雪嘛,呵呵……”南宫炎忽然面露戏谑之笑,“这个我可不敢强令。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找她谈谈比较好,我看她一准儿能痛快地答应你。” 萧天河急忙辩解:“炎族长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借用南宫雪的阵法,别无他意。” “究竟有没有他意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南宫炎一边挥着手一边向殿外走去,“对了,别忘记了风云大会之期!” “唉,又让人误会了。难道要撇清暧昧关系做朋友,就只能不相往来才行吗?”萧天河心中无奈地慨叹。 …… 离开南亭城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回到了南沙城。 南宫炎已经派人跟萧宝清打过了招呼,两人一进萧府,就受到了萧宝清的热情迎接。 “呵,萧公子,雪小姐,前番给你们准备的房间还以为是白忙活了呢,现在仍然供你们休息之用。不知你们要在萧府住多久?”萧宝清问道。 想起那仅隔了一层薄纱的房间,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南宫雪羞涩地低下了头。 “风云大会召开在即,我们应该不会住太久。这些时日要打扰您了。”萧天河拱手道,“那个房间给雪妹用即可,我想住在火焰塔里。” “那我也陪你留在塔中。你不是需要我的阵法么?”南宫雪道。 “布好阵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了,不必留在塔里。塔中酷热难当,哪有房里舒服?” 南宫雪轻轻咬了咬嘴唇:“不行的。阵法有可能不稳,或许会突然发生变化,我得在那里护阵,以求用最佳的状态辅助你研习铸技。没事的,不需要我帮忙时,我可以在一旁冥想,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那……好吧。”萧天河只得同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尽管他知道南宫雪所言都是编的,但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 两人跟随萧宝清再次下到了火焰塔的底层。翌日起,各种材料源源不断地从昆吾部各大州城送达萧府,萧宝清干脆将整个火焰塔底层都拨给萧天河存放材料之用。 靠近楼梯的房间中,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对铸造的研习开始了。面对博大精深的铸刀之道,萧天河不敢说将来必定能达到何等境界,只是出于对娘亲叶丛云的缅怀与敬仰,他才决定涉水一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初涉铸道 ()若说萧天河观摩邓先觉铸刀一无所获,也不尽然。 对“飞火铸刀法”,萧天河印象很深,但他总感觉,没有必要以如此纷繁复杂的方法铸刀。 另外,萧天河坚信,娘亲叶丛云拥有比邓先觉更加高超的铸刀之技。当初叶丛云还是“萧夫人”之时,想方设法要将《鹏安刀典》与《龙游身法》传给萧天河,生怕两门绝学就此失传。可惜堪称神技的铸刀之术,“萧夫人”却没有传授给萧天河一丝一毫。 难道是叶丛云不屑于铸刀之术?似乎并非如此,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想当年,多少高手寻我铸刀我都没有答应,我铸的一对宝刀‘拔山’与‘盖世’始终占据着天焰大陆最强兵刃的宝座”这般孤傲的话语。 那只有可能是叶丛云不愿意将铸造之法传授给萧天河。“或许娘亲认为我不可能在铸造之道上有所成就吧……”萧天河心忖。想想也是,当时叶丛云被困青龙大陆,终日藏头露尾才能得以生存,后与萧天河久居荒岛,根本没有铸造的材料与条件。加之铸造之道以天赋为主,萧天河虽是修魔奇才,但叶丛云却不知其铸造的天赋如何。显而易见,有限的时间内,还是教导萧天河学习刀法与身法更合适。 “娘,我的身体里流着您的骨血,希望铸刀天赋不会太差……若我将来有所成就,相信您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萧天河默默祷念。 铸刀三大步骤,按理来说哪一步都含糊不得。但萧天河却没有仔细思虑如何打造刀胚,而是用一些普通材料草草打造出五、六柄刀胚,也不加雕琢,直接置于水中淬火。 南宫雪不吭不响地在一旁观看了好几天,待得萧天河停下之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萧大哥,若不精心尽力,如何成就他人所不成之事?” 萧天河哈哈一笑:“雪妹你误会了,如果不是精心尽力,我又怎么会向族长提出要来火焰塔?我打造这几柄刀胚,仅是为了试试第三步——启灵。第一步铸胚靠技巧,第二步淬火靠辅料,第三步启灵靠的才是天赋,此乃铸造之道的灵魂所在,也是最困难的一步。若启灵之技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高超的水准,还不如趁早放弃。” 南宫雪想了想,萧天河所言似乎挺有道理。“萧大哥,那你打算怎么试?启灵靠天赋不假,但也是有技巧的。像邓大师,起先就是没有掌握启灵技巧而默默无闻。换言之,要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天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单单靠这几柄刀胚,恐怕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谁说只用这几柄刀胚了?”萧天河道,“毕竟风云大会相距不远了,先以普通材料铸造刀胚试试,具体的研习还要等到大会之后。别担心,我心中已拟定大概计划,你只需帮我布置一个不断恢复玄力的辅阵即可。” 南宫雪点了应道:“那我就将法阵布置在你身周一尺范围之内,辅助能力能达到最强。”不过,她心中对萧天河的话语颇感疑惑:“为何萧大哥说‘具体的研习还要等到大会之后’?难道他没有信心能在风云大会上胜出?” 灌注玄力,看似简单,但真等萧天河开始试验之时,方知其困难之处。刀胚仿佛顽石那般倔强,就是不肯吸收萧天河释放出的玄力。经过三天三夜的努力,萧天河“战果辉煌”,头一柄刀胚吸收的玄力为萧天河玄力的一成还不到。最终,这柄勉强算是“魔刀”的刀,品质为下品魔刀中最差的,这样的“魔刀”,恐怕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愿意捡。 萧天河忿忿地将魔刀撇到角落里,南宫雪却笑盈盈地走过去拾了起来,说:“铸造者水平不够,可不是这柄魔刀的错哟。萧大哥,耐心一点儿。” 萧天河有些懊恼:“我觉得玄力好像撞到一座铁门上一般,无论再怎么增强玄力,就是进不到刀里去,像是有劲使不上,憋得我脸直发烫。” “呵呵,可不是么,你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似的。其实再坚固的铁门也是有缝隙的,启灵如同布阵一样,可不是一味地强力蛮干就能成功的,你得摸透刀胚的‘脾气’,以它能接受的速度与方式向它度入玄力,方可成事。”南宫雪安慰着,将拾回的魔刀小心翼翼地插进一个刀套之中,背在了身上。 “那破刀不过是试验品,你还捡起来做什么?”萧天河不解。 南宫雪调侃道:“等你哪一日功成名就了,这把刀可就算是稀罕之物了。我若说一声:‘这是萧天河神匠所铸的第一柄破刀,啊,不是,是第一柄魔刀,估计都有人愿意用超极品的魔刀来交换呢!” “嘁,得了吧,这样的破刀谁愿意换呐?”萧天河撇撇嘴。 南宫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谁啊,你呗!啧啧,神匠居然也铸出过这么烂的刀,你不怕败坏你的名声?到时我就要求,你得拿一柄超极品魔刀来换,嘻嘻。” “真到那时,我就白送你一捆超极品魔刀,以报答今日相助之恩。”笑过之后,萧天河的心情好多了,“我再试一次看看。” 这一回,萧天河吸取了经验,度玄时并不着急,慢慢控制着玄力一丝一缕地释放给刀胚,可结果依然差强人意,刀胚吸收了一小部分玄力后,就再也度不进去了。这次的结果竟然还不如上一次,萧天河再度失望地将第二柄破刀丢在了角落里,南宫雪也再次将它捡了回来。 第三柄,第四柄,第五柄,第六柄……加之后来陆陆续续打造的一共三百九十七柄刀胚,通通失败了,其中品质最高的也没有超过下品。此时两人已进入火焰塔足足三个月了,距离风云大会还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这一日,忽然有客人来访火焰塔。他也不敲门,而是轻轻地推门而入。 萧天河正背对着门口神贯注地向剑胚中度入玄力,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入。 南宫雪侧目一看,恭敬地低声道了一句:“师父。” 张东正点了点头,示意南宫雪不必多言,以免打扰到萧天河。他先环视了一番周围地上堆满的废弃破刀,又看了看铸台上堆放的材料,捻须若有所思。 “可恶!我就不信了!”萧天河懊恼地抱怨了一声,将一柄新铸成的破刀丢在了破刀堆上,险些砸着站在一旁的张东正,他这才发现房间中多了一人。 “见过前辈。”萧天河连忙行礼。 “唔……”张东正微笑着表扬,“小兄弟,你这份毅力我十分欣赏,短短三个月,仅仅九十多天,你竟试铸了如此多次,而且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你的态度也很不错,一心一意,不受外界影响,居然连我进来了都没有发觉,这样的心性在年轻人中可不多见。” 萧天河谦虚地说:“哪里,前辈谬……” “赞”字还没说出口,张东正却突然板起脸孔严厉地训斥起来:“但你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太儿戏了!你看看这些材料,我都懒得多看一眼。你要是缺材料就向南宫家要啊!用这等低级材料,能铸出什么好刀?” 萧天河被张东正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呃……前辈,其他房间……有材料,南宫家给了……”“这老头的脸色怎么说变就变,比变戏法还快……”萧天河心想。 张东正似乎没听到萧天河的话,继续斥道:“你再看看你打铸的这些刀胚,粗枝大叶,毛毛糙糙,你在糊弄谁?你以为不管什么样的刀胚拿来就能练习启灵了?我告诉你,你这样是在糊弄你自己,到头来必定是自己耽误自己,浪费功夫,一事无成,你这是在侮辱铸造之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练习铸刀了!” 看来张东正是真的发火了,南宫雪赶紧劝道:“师父,您息怒。萧大哥他也是不想浪费时间、浪费材料才这么做的。” 萧天河赶紧认错:“前辈教训的是,请恕晚辈初窥门径、不明就里,恳请前辈指点。” “想想每一位铸刀神匠、大师、高手,哪怕是苦修许久没有什么成就的人,比如我,但凡下定决心投身此道,必会在每一次铸刀时都追求极致,从材料、辅料到环境、状态,都务求达到允许范围内的最佳条件。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铸胚与淬火这两个步骤,如果说启灵是赋予魔刀灵魂,那前两步就是铸就其躯体。试想看,若无躯干,魂之焉附?你这样看似投机取巧,妄图以最简单的方法试出自己究竟有没有铸刀天赋,却不知失去了前两个步骤的精心淬炼,会导致刀胚根本无法容纳许多玄力,哼哼,如此一来,再有天赋也会因为一时的偷懒而遭到埋没,岂不可惜?你以为邓先觉铸造超极品魔刀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若没有前两步的精细,就不可能成就最终的完美。你首先要明白这一点,才有资格探索铸刀之道。”张东正义正词严地教训道。 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令萧天河恍然大悟,容纳玄力的容器不够大,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功夫。看来不能为图节省时间而忽略繁琐的铸胚、淬火两步。 “自此晚辈定当竭心尽力,力求完美。”萧天河道。 “嗯。”张东正满意地点了点头,负起手来沿着房间四壁巡视了一番,他似乎也对火焰塔的构造很感兴趣。在离去之前,他特意叮嘱南宫雪道:“切莫怠慢了修炼。你在魔宝大会上的胜利也算是侥幸,你的对手是输在了粗心大意上,并非是实力弱于你。风云大会的对手可不会那么容易对付了。可惜,你修炼的是至阴法门的刀典,若是至阳法门的,这座塔倒是一处修炼的风水宝地……”一边说着,张东正跨出了房门,上楼去了。 南宫雪目送师父离开后,转过头来询问:“萧大哥,怎么办?”。 “严选材料,从头铸起。”萧天河立即去隔壁房间准备材料。 既然不能投机取巧从第三部开始试验,那就只好老老实实从第一步开始研习了。 以萧天河如今的境界,还远远达不到以玄力催火铸炼的水平,所以他需要大量易燃之物。在南宫家送来的各种材料中,他选定了几株粗壮的树木。这种树木虽然比不得“ 枯荣木”珍稀,但也绝非寻常易求。有了燃物,加之火焰塔底岩浆升腾起的炙热之气,煅烧的辅料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是挑选铸造刀胚的材料。面对琳琅满目的各种金属,萧天河看花了眼,看看这个不错,瞧瞧那个也不错。正在犹豫之时,门口传来了南宫雪的声音:“萧大哥,你得预先制定出刀胚的大致模样与特点,才能按需求物。各种材料的性质与特点都不一样,不如先选定其中一种慢慢摸索吧。” “刀胚的模样还不是大同小异?特点嘛,软硬适中即可。”萧天河仔细端量着左右手中托着的两块金属物,似乎没太在意南宫雪的话。 “那可不一定哦。”南宫雪笑道,“刀也是分为很多种的。以大小来分,有大刀,也有像邓先觉用来切割‘熔芯石’那样的小刀;以特点来分,有寻常的刀,有半刃刀,也有族长奖给我的那种刃刀;以形状来分,有直刀,有弧刀,也有牙形的弯刀;以强柔来分,有刚刀,也有韧刀;以重量来分,有薄薄的轻刀,也有东方家族擅长的巨刀等等。每一种刀因形状、尺寸、柔韧度等方面的差别,其相应的刀法也不同,所以铸造所需的材料自然也不一样了。即便是同种类型的刀,也要依照刀法的特点来铸。迅疾的刀法就应该搭配相对纤细轻巧的刀,狂猛的刀法就应该搭配较为沉重刚强的刀,这是常识。” “唔……我知道了。”萧天河应道。其实这和青龙大陆使剑的习惯一样,剑器也有软剑、短剑、重剑等种类的区别,其相应的剑籍套路也完不同。 想到重剑,萧天河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陆柏峰与苗昊商来。重剑无锋,是依靠无可匹敌的狂霸之力来摧毁敌人的,属于剑器中较为特殊的一类。不知重剑与南宫雪提及的东方家族的巨刀是否有共通之处。“雪妹,你刚才说东方家族擅长巨刀,不知那巨刀大概是什么模样?” 南宫雪皱眉想了想:“萧大哥,毕竟每一柄刀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只能给你大概描述一下巨刀共有的特点。顾名思义,巨刀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大,一般最短的也有六、七尺长,宽度一般都在一尺一上,刀身很厚,刀刃偏钝的居多,因为刃利则刀薄,不利于猛力攻击。铸造巨刀所选的材料也都是较为沉重、刚强的一类。怎么,你打算从铸造巨刀开始着手吗?” “不是。我只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奇。东方家族既然擅长巨刀,那他们的刀法也都是走的刚猛套路吧?”萧天河又问。 “是的。东方家族至强的《震天》、《狂岚》、《龙吼》三部刀典,皆是刚猛之道,正适合巨刀。不过,东方家族也有适合其他种类魔刀的刀典,实力也不弱,只是比不上至强的三部而已。” “我记得,你南宫家也有三部至强刀典,分别是《疾风》、《烈焰》、《波影》,是吗?”萧天河回忆道,“从名字上来看,应该都是偏向迅疾的刀法,我猜得可对?” “呵,萧大哥真是好记忆力。没错,南宫家最强的刀法都是以‘快’为主。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嘛。”南宫雪笑答。 “嗯……”萧天河突然心头一动,连忙问道,“雪妹,那我估计西门与北堂两大家族的最强刀法也是各有三部,而且也分别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可对?你知道是什么特点吗?” 南宫雪睁大了眼睛:“没错,萧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西门家族的刀法比较精巧,三部至强刀典《煞血》、《无变》、《灵安》的套路招式都不多,但招招都很关键,不带任何一式虚招,不中则矣,一着就伤,东方家族的高手最怵的就是西门家族的高手,不好攻,更不好守,一旦被抓住漏隙,受伤就是致命的。 北堂家族……他们的刀法我很厌恶,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听族中长辈们说,北堂家的刀法比较阴险,专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从难以招架的角度攻击对手。北堂家族的魔刀也偏柔软,有的刀身都能像蛇那样弯曲,趁人不备,突袭要害。三部最强刀典分别为《雪花》、《鬼啸》、《黑月》。或许是在极冷之地呆得久了,北堂家族的人也都怪怪的,十分冷淡。虽然北堂家实力很强,但他们的刀法却被我南宫家所克制,毕竟迅疾的刀法攻可令对手应接不暇,守可让自己周身水泄不通。呵,之所以北堂家族要拉拢东方家族结盟,其原因是……” “因为东方家族的刀法正好是南宫家族刀法的克星,是吗?”萧天河还未等南宫雪说完就抢先猜测。 南宫雪更惊奇了:“萧大哥,你当真是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啊!莫非你见识过东方家族的刀法?” 萧天河摇了摇头:“完是依套路特点猜的。” 巧,实在是太巧了。四大家族的最强刀典都是三部,而且三部都有一个共通的特点。更关键的是,其中还有相克的关系。 萧天河心中不断徘徊着一个怪异的想法:“这真的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的吗?还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惊人消息 ()南宫家的《疾风刀典》开篇中如是说:“风乃气之动,刀动则气动。刀动生风,风随刀行,行而不伫,不伫则无穷。加以迅疾之速,有如和风连绵,有如熏风炽烨,有如金风萧瑟,有如朔风凛冽。来则若风号浪吼,去则似风卷残云。进则若追风逐电,退则似劈风斩浪。攻则若狂风扫叶,守则似劲风住马。树欲静而风不止,彼欲退而我不停。疾风之速,贯之于刀。刀刀生风,是为强也。” 数百年之前,南宫家的三部刀典就已扬名天下。不知从何时起,“南疾”二字成为了江湖上对南宫家刀法特点的概称。与之对应的,还有“东霸”、“西精”、“北险”三个概称,分别对应着东方、西门与北堂家族的刀法特点。 在听完南宫雪对于四大家族刀法的简单描述之后,萧天河沉吟道:“‘东霸’、‘西精’、‘南疾’、‘北险’,这还真是巧妙…… 东方家族的狂霸刀法令南宫家族的迅疾刀法无以相抗,此乃‘霸’克‘疾’也; 南宫家族的迅疾刀法让北堂家族的阴险刀法找不到攻击的漏隙,此乃‘疾’克‘险’也; 北堂家族的阴险刀法使西门家族没有虚招的精准刀法疲于防守,此乃‘险’克‘精’也; 西门家族的精准刀法又容易抓住东方家族狂霸刀法的破绽而攻之,此乃‘精’克‘霸’也。 如此循环相克,加之十二柄绝世魔刀的平均分配,难怪四大家族长久以来一直四方相抗却难分强弱……” 南宫雪钦佩地说:“萧大哥,你真是厉害,我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四大家族的刀法特点,你竟立即发现其中循环相克的奥妙。其实所谓的‘相克’只是相对而言,在境界低时效果较为明显,等修炼到了寂灭、大乘境界之后,其影响就微乎其微了。” “这个我明白。低境界时拼刀法,高境界时拼的就是个人综合实力了,想仅凭刀法上的优势胜个一招半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循环相克’的关系如此巧妙,四大家族的至强刀典又恰好都是三部,使我隐隐有种感觉,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似的。” “刻意?”南宫雪连连摇头,“我不能想象……何人能够如此神通广大?” “有一个人可以。”萧天河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南宫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初代魔主!” 南宫雪没有应声,而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凝视着萧天河。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 许久,南宫雪轻轻吐了口气:“即便是初代魔主,仅凭一人又如何能创出风格迥异的四种共一十二套刀典?萧大哥,你多虑了。” “或许是吧。”萧天河嘴角轻轻上扬,继续寻找合适的铸刀材料。 “会是真的吗?”南宫雪望着萧天河健硕的背影,心中自问。 “啊,有了,就用它吧!”萧天河的目光落在墙根处一列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属材料上。 南宫家族送来的各种金属材料都已切割成方砖状,容易摆放。萧天河弯下腰,从那堆金属材料中捧起了几个银白色的金属方砖。这种材料他认识,在青龙大陆,它叫做“辉月钢”,是铸造仙剑常用的材料,虽然算不得十分罕见,但其品质也不差,柔韧适中,也较为纯净,正适合铸造。 “辉月钢。嗯,不错。”南宫雪赞同道,“的确是比较合适的材料。” “原来在天焰大陆也是叫这个名字。”萧天河心想。 “不过,辉月钢对于萧大哥来说,却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南宫雪话锋一转,“要熔化它需要极高的温度,凡物之火难以达到,‘枯荣木’那等珍贵的材料又弄不到,用玄力生火的话,你还不到寂灭境界,根本做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这里可是火焰塔,温度本来就很高,借助岩浆腾起的热气,再加上你的阵法,或许能使得熔化过程变得容易一些。如果所需时间不长,我可以用玄力催动加强一下凡物之火,不知是否能达到熔炼的条件。你也进入恢复玄力的阵法之内,必要时助我一臂之力。等会儿我们先冥想,将玄力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 两人将材料搬回铸造的房间后,席地而坐开始冥想。这些日子以来,萧天河不断地摸索启灵技巧,玄力消耗得较多,南宫雪则仅仅布设一下小小的辅阵,并没有消耗多少玄力。冥想了一小会儿,她就睁开了眼睛,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双膝之上,凝望着对面紧闭双目的萧天河。那英俊而又刚毅的脸庞让她舒心、惬意、陶醉。看着他的面容,仿佛忘却了一切烦恼与忧伤,南宫雪甚至觉得,哪怕就这样永远地凝视着他,她也愿意。 冥想了一日后,萧天河开始了熔炼辉月钢的尝试。 铸台的炉中有一风孔,直通塔底,在铸台外有一处旋钮控制着风口的阀门。一扭旋钮,一股澎湃的热浪涌入了炉中,风孔甚至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南宫雪又从另外一个房间抱来了许多高质量的燃物,虽然比不上“枯荣木”,但也比一般的柴火、煤炭之类要强得多。 在熔岩热气的充斥包围之下,以燃物引火加之玄力催火,这是萧天河的熔炼计划。 引燃燃物之后,萧天河将双掌覆于灶台外的度玄孔上,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玄力,炉中的火焰大盛,“呼啦啦”欢快地鸣响,火舌已经变成耀眼的金色,小半炉的燃物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堆灰烬。 南宫雪一边往炉中放入大批燃物,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炉盘,不让炉底的灰烬被冲腾之焰卷入其中。幸而燃物烧完之后灰烬都是拳头大小的块状,没有丝毫微尘。 可惜,玄力加强的火焰依然不够熔融辉月钢的程度,玄力消耗殆尽后,萧天河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双手,疲惫地坐在地上。 “不如换种材料吧?”南宫雪建议。 “可其他材料要么过于珍贵,要么数量不多,要么质量不高,不适合试炼之用。因为不知后面还会失败多少次,所以品质较高、储量也较多的辉月钢最为合适。只可惜,我实力不够。或许,我不该这么早尝试铸刀……”萧天河有些懊丧。 南宫雪鼓励他:“别灰心。既然不想换材料,那我们就一起想个能够熔融辉月钢的办法。”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谈何容易……”他又开始冥想恢复玄力,而南宫雪则在一旁拖着腮帮,静静地思索着解决难题的方法。 这一次萧天河冥想得较久,两日之后,他睁开了双目,见南宫雪依然凝望着墙壁沉思。 “雪妹,别想了,我们先出去吧。我已经考虑过了,等风云大会结束后,我向炎族长申请,派一位寂灭以上境界的人来协助,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萧天河起身道。 南宫雪却仿佛没有听见萧天河所言似的,轻声问道:“萧大哥,你说,火焰塔底下岩浆的温度够不够高?”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墙壁上的通热孔。 萧天河心头一震:“当然够了!连顽固的岩石都能熔化,何况区区辉月钢!雪妹,你的意思是,凿开塔底的岩缝?” 南宫雪赶忙摆手:“我可不敢,别毁了人家的塔!我是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辉月钢放置在离岩浆最近的地方……或许,我们可以垂下一根耐灼的绳子,待得辉月钢熔融之后,再拉上来锻造。” “那还不是要将岩缝凿开?另外,辉月钢不能没于岩浆之中,以免熔融后混入杂质;也不能距离岩浆太远,免得温度不够;拉绳的速度也不能太慢,否则辉月钢又会凝结……”萧天河道。 “果然还是不行么……”南宫雪惋惜地叹了一声。 “如果要借助岩浆之热,最好我和辉月钢都能在距离岩浆很近的地方……”萧天河喃喃地说。 突然,他与南宫雪同时眼睛一亮,彼此相视,异口同声地说:“孤烟山!” 的确,孤烟山口深处就是翻腾不息的岩浆,可用何种方法才能接近岩浆呢?要知道,当初南宫炎族长挖掘炽炎铁时,也只敢下到距离岩浆五十丈开外的深度。 “如果炎族长能下到距离岩浆五十丈左右的深处,那我的极限之处至少也在百丈开外,这个距离不行。”萧天河摇头道。 “那就双管齐下,再用垂绳之法!” “孤烟山出产炽炎铁,所以我估计深处的岩浆是岩铁浆,虽然温度极高,估计在二、三十丈外辉月钢就能熔融,可是用垂绳法的话距离还是太长了,到时我也不敢御刀飞入,免得不小心把刀都给熔了……雪妹,如果你在我身上布置一个隔热功能最强的辅阵,能让我下到多深?”萧天河问。 “这个……我估计不出来,得看你的耐热能力了,我可以给你套一个复阵,双重隔热辅阵叠加,等你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是极限深度。” “恐怕还是不够……没有办法,姑且一试吧……如果我现在是寂灭境界就好了!”萧天河惆怅地叹道。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师父又来了?不对,若是他的话,肯定不会敲门。”南宫雪拉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两人不想看见的面孔——南宫晖。 自魔宝大会上被萧天河打伤后,南宫晖一直在养伤。听说前不久才痊愈,开始接受南宫族规的处罚——闭门思过十年。 南宫雪脸色一沉,冷冰冰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晖抱歉地笑了笑:“雪妹,我是来找萧天河的。” “萧大哥有重要的事,不想见你,你走吧。”南宫雪正欲关门,萧天河却说:“雪妹,让他进来吧。” “哼。”南宫雪闪到一边,冷眼看着南宫晖。 萧天河迎上前道:“你找我何事?” 南宫晖向萧天河深深地鞠了一躬:“萧道友,我本该在家中面壁思过,可你就快去参加风云大会了。以你的实力,在大会上获胜进入内核是必然之事,我寻思,再不来找你,可能就无缘再见了。因此我向桐长老申请,特来向你道歉。过去种种,都是我的不是,我也得到了相应的严惩,希望你不要计较。” 其实萧天河还真没心思跟南宫晖计较,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道歉就不必了。”萧天河淡淡一笑,“你以后不要再欺负雪妹和霆弟就行了。” “那是当然。”南宫晖拱手道, “方才在门外,我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几句交谈,恕我冒昧,给你提个建议:如果耗时不长的话,大可服用狂玄丹试一试。” 对了,还有狂玄丹!萧天河茅塞顿开,不仅是暂时提高境界狂玄丹,还可以服用恢复玄力的极品丹药——纳延丹!甚至可以使用防止灼伤的丹药!南宫晖的确提了个好建议。 “多谢提醒。”萧天河拱手道。 南宫晖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看在他想出来个好主意的份上,姑且不跟他计较。”南宫雪撇撇嘴。 “我本来也不想和他计较。也罢,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头,千金不换。”萧天河笑道,“对了,南宫家有没有抵御灼伤的丹药?” “那当然有了,一般的疗伤丹药就有那样的功效。不过,我刚才突然想到,有一种丹药会比疗伤药更适合。丹药名为‘无觉丹’,服用后会使身体感知外界冷、热的敏锐度下降,对伤痛的觉察力也会变得迟钝……” 还未等南宫雪说完,萧天河就否定道:“不行,那不就是麻药么?虽然感知能力变得迟钝,可受到的灼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太危险了!” “不是,萧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一般的麻药是麻痹身体的知觉,而无觉丹则是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隔冷防热的防护层,不会有危险的。” “哦?还有这种奇妙的丹药?” “奇妙归奇妙,毕竟在战斗中用不上,所以用处不大,也很少有人炼制它。刚才听南宫晖提到狂玄丹,我才偶然想起还有这样一种丹药。”南宫雪道,“其炼制方法应该记载在南宫家的丹药典籍上,到时让父亲帮你多炼制几枚。” “那可太好了。” “除了丹药之外,你还可以用宝物来防热。比如炎族长送给你的那件天蚕衣。”南宫雪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萧天河拍手称赞:“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邓先觉铸刀时戴了一副天蚕丝手套就敢直接拿着未淬火的刀胚,其防热能力可见一斑!届时我穿上天蚕衣,再问族长借一副天蚕手套……若是有天蚕裤、天蚕鞋、天蚕头套就更好了!” 南宫雪笑出了声:“哪有人用宝贵的天蚕丝做那些东西?一件天蚕衣护住躯干,一双天蚕手套护住双手,其他部位就没有办法了。” “不,有办法。”萧天河望着南宫雪,认真地说,“可以用一大张天蚕布,把我裹起来……” 南宫雪一愣,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熔炼之法暂定如此,锻打工具萧天河也选好了一柄方头锤。铸模用的辅料,萧天河决定使用邓先觉留下的温泥金模具,反正现在不需要讲究刀形。 铸胚的方法暂定,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第二大步骤——淬火。淬火须在铸胚后立即完成,所以萧天河决定到时将淬火用的水直接带到孤烟山去。淬火最佳的辅料当然是珍稀的“无极水”,但那东西只有北堂家才有,南宫家族也不可能为了萧天河去向北堂家族索求,好在邓先觉当日铸刀剩下的无极水已被有先见之明的南宫炎封存下来,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至于最后一步的启灵,就不必局限在孤烟山完成了。 萧天河将盘计划告知南宫炎后,南宫炎欣然同意。他亲自前往西门家族,用两柄极品魔刀换来了一张两丈见方的天蚕布和一条五十丈长的天蚕丝带,还问邓先觉借来了天蚕手套。 南宫炎从西门家族返回之后,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西门家族三大部主之一的镇岳部主西门落被族长西门定下令处死了,部主之位转到西菊系主西门良身上,而西兰系主的空缺则由新晋升的一位长老——西门菲担任。 处死一位部主级别的长老可是大事,若非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致如此。按理,族长西门定应该把西门落所犯罪过昭告整个家族,待部长老同意才可下令处死。可奇怪的是,西门定却是召集了麟嘉部的几位长老合力诛杀了西门落之后,才将此事通知其他长老。更奇怪的是,长老们接到讯息后竟然都平静地接受了,仿佛无关紧要一般。待得消息在西门府扩散开来时,西门落都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至于为何处死西门落,西门定只说是他已修炼得走火入魔,滥杀同族。南宫炎将信将疑,但也不便多问。 不知为何,萧天河在听南宫炎讲述完这件事之后,隐隐约约觉得,西门落之死似乎与那颗先被西门珏夺走、后被西门定还回的蓝元石有关。 “西门定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先是莫名其妙地归还蓝元石,又莫名其妙地处死一位部主……他究竟想干什么?”南宫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既然蓝元石最终到了西门定手中,那想必是西门落交给他的。结果西门定不仅将珍稀无比的蓝元石大方地还给我,还将西门落给处死……”萧天河心中思索着,“这太奇怪了!如果要合理地解释整件事,似乎只有一个可能——西门定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指使才这么做的……”想到这里,萧天河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西门定可是堂堂西门家族的族长,能够指使他还珍宝、杀长老的人,还能有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千钧一发 ()孤烟山,位于南亭城东南方向两千余里处,周围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由于山口深处流淌着炽热的岩浆,所以孤烟山周围的地面一直滚烫,时不时还有一道道刺鼻的黄色硫烟从地表冒出。山口则常年喷吐着一股青蓝色的浓烟,不飘不散,直冲云霄,即使在数百里外也能看见。有诗曰: 秃峰野壑孤云下, 腾烟蔽日半当空。 草木无影灰岩炙, 火河暗行山口中。 四季皆暑风萧瑟, 八方尽荒人茕忪。 青柱有形贯天地, 热浪无边任西东。 恶劣的环境使得方圆百里内都没有人烟,但这片荒芜之处却是南宫家族的禁地,没有族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其主要原因就是珍稀的“熔芯石”。每隔十九年,孤烟山底的岩浆便会高涨一次,时间一般在仲秋下旬开始,持续时间也不算长,往往在半个月左右上涨至最高处,紧接着就会渐渐消落。不过即便是岩浆最汹涌的时节,距离山口也足有数十丈之遥。偶有岩浆液滴激出山口,顺坡滚下,就会形成“熔芯石”。“熔芯石”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其尚未凝结的熔芯,这也是唯一可以利用岩浆的方式。岩浆温高,能够熔融一般的难熔之物,既可做为炼丹时的原料,亦可做为铸造时的辅料。而且,这种东西一直是有价无市,因为其熔芯存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其次,山底的岩浆洪流使得周遭常有罕见的矿物伴生,比如南宫炎铸炼“血炽”魔刀所采集的炽炎铁,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孤烟山附近的岩石经过长年炙烤,变得极其致密、刚硬,并且耐得住高温,是用以砌筑铸炉、丹炉以及御火之墙的绝佳材料。 另外,在距孤烟山二百里开外,逐渐生有零星的草木。可不要小看了这些草木,离孤烟山每近一分,草木的生命力就顽强一分。因此,这些草木中有许多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 总而言之,将孤烟山称为南宫府境内的“天然宝库”也不为过。 在得到了族长南宫炎的首肯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抽空回了一趟南麓城,拜托南宫栩炼制“无觉丹”。南宫栩在诸多炼丹书籍中找到了“无觉丹”的配方与炼制方法,连夜开工炼丹。好在南麓城的材料储备尚算充沛,南宫栩三日里不停不休,炼制了二十颗无觉丹,以供萧天河初期使用,待得日后多炼些,再派人给两人送去。 休整一番,萧天河与南宫雪带着各种材料飞往孤烟山。为了不至玄力消耗过大,两人白日里飞行,夜晚休息。以如此速度,要花费数日才能到达。 有一日飞行时,南宫雪忽然问道:“萧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种铸刀方法行不通怎么办?” “当然想过,不过我并不担心,成就是成,败就是败,只要尽心尽力,就不会后悔。”萧天河回答,“其实我不喜欢在亲身去做某件事之前考虑得太多。若预计结果是好的,或许会掉以轻心;若是不好的,又恐怕会泄气灰心。如此对自己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南宫雪表示赞同:“的确如此。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不知为何,遇事之时就是做不到你这般洒脱。” “可能是你从前缺乏他人赞赏的缘故吧。”萧天河猜测道,“学习阵法本就不易,又得分出时间与精力修炼刀法与身法,或许你经常会感觉自己技不如人。此外,令尊一直对你严格要求,恐怕也没有表扬过你几回。不过,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也许是吧……”南宫雪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嘿,这次魔宝大会你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南宫雪转过头来望着萧天河,笑靥如花:“那也是拜萧大哥所赐。”顿了一顿,她又道:“风云大会就要到了,其他参赛者都是来自三大家族的优秀子弟,我真不知能不能……”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转为轻轻一声叹息。 “又想太多了不是?放心,到时我会和你共同进退的。”萧天河安慰她。 南宫雪的心头一动,愉悦地应道:“有萧大哥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 “呵,谁让我们是同族的伙伴呢?还有南宫威和南宫曦,只要我们四个齐心协力,放手一搏,是成是败有又什么关系?” “嗯。”南宫雪的笑容又暗淡下来,微微垂着头,望着魔刀下方掠过的白云出神。 萧天河看了她一眼,他怎会不知南宫雪心中所想?“雪妹,答应我一件事。”萧天河严肃地说。 “什么?”南宫雪抬起头来。 “风云大会届时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再和魔宝大会第一轮时那样拼命了。” 南宫雪眉头微蹙,神情犹豫:“这个……” “你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要再做朋友了。我不再是你的‘萧大哥’,我也不会再叫你‘雪妹’了。”萧天河的口气十分认真。 南宫雪轻轻咬了咬嘴 唇:“那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她又莞尔一笑:“其实你还真不是我的‘萧大哥’,你也的确不应该叫我‘雪妹’的。” “啊?”萧天河先是一愣,而后立即反应过来了,一拍后脑勺,“这……抱歉,一直如此互相称呼都已经习惯了,当初在魔宝大会第一轮过后就应该改口的。我得称呼你一声‘雪大姐’才对……” 南宫雪连忙摆手:“哎呀,千万不要!什么‘雪大姐’,难听死了!” “不叫‘雪大姐’,难道要叫‘雪大娘’?还是‘雪阿婆’?哈哈哈——”萧天河骤然加快了飞行速度。 南宫雪气急地追了上去,口中嗔怪道:“讨厌,萧大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听你叫我‘雪妹’的……” 两人嬉闹着你追我赶,飞过秀丽的河岳山川。 …… 也许是岩浆涨落后不久的缘故,在距离孤烟山百余里以外,就能隐约嗅到那难闻的硫烟气味。随着距离的接近,那气味更是变得越发刺鼻起来。孤烟山口腾起的青蓝色烟雾直插天际,仿佛擎天巨柱一般。 “雪妹,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孤烟山域是南宫府的禁地,来路上为何不见有人看守?”萧天河问。 “地方太大了,如何能看得住?再说此地最珍贵的无非是‘熔芯石’与一些伴生矿物。‘熔芯石’每隔十九年才会出现,又很快就会冷凝成普通的石头,所以不必担心有人会偷。伴生矿物大多产在山口中难以到达之处,即便是高手前来开采也需要大费周章,没有庞大的人力是不可能偷采的。这里可是南宫府的腹地,若是外族之人在此处大动干戈,早就被人发现了。”南宫雪解释道。 距离越来越近了,灰白色的孤烟山在地表渗出的热气影响下,不断地波动扭曲,显得十分虚幻。一股股热浪扑面袭来,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硕大的炉灶之中。侧耳倾听,仿佛都能听见岩石缝隙间发出“咝咝”声,高耸的山口里还隐约传来沉闷的响声,或许那就是岩浆汩汩流淌的声音。 孤烟山大致呈锥形,四面都是陡峭的斜坡,坡上满是圆形和椭圆的灰白色石块,只在几处凸起数座巨大的山岩。 山口处浓烟滚滚,不便降落,于是两人在半山腰落了地。踏脚于山石之上,顿时感觉一股灼热透过鞋底传来。热气从地表溢出,由岩石穴罅升腾而出,长衣下摆也随之飘荡。两人干脆将下摆撩起,环系腰间,匆匆往山口而去。 山口的颜色与山坡不同,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其中还夹杂了几抹暗红。因为孤烟山的岩浆是岩铁浆,因此温度较火焰塔底的岩浆更高。 “这里可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南宫雪皱眉抱怨,拿出了无觉丹,两人分别服下了一颗,“一颗无觉丹的药效可以持续半日左右,二十颗足够我们数日之用了。” “环境虽恶,却是个风水宝地。单看这青烟,细薄无粒,但又遇风不散;我们近在咫尺,却丝毫不觉得熏人。由此可见,山口底部的岩浆必定十分纯净。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山口里面有没有可以供我锻造的地方。”萧天河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里面的情况我大致知道,岩壁并不是那么平整的,凸石、岩台到处都是,总有一处适合落脚。” 两人登至山口边缘,萧天河左右一看,虽然由于青烟巨柱的遮挡看不到对面的情况,可据两边沿口的弧度来估计,山口直径少说也在五十丈以上。 探头向内看,什么都看不到,因为青烟柱的粗细与山口相当,加之热浪灼眼,两人不得不使用玄力护住身体。 “看来不下去是看不清楚了。雪妹,你在这里拉着绳子,我先下去寻找合适的落脚之处。”萧天河道。 “务必小心。”南宫雪叮嘱道。她有条不紊地在萧天河身上布设了一个双重隔热辅阵。萧天河穿上了天蚕衣,南宫雪再用天蚕布将他整个包起,以指头粗细的金丝绳带束住口,又用天仇刀在布袋上挖了四个洞,两大两小。萧天河将双臂从大洞中伸出,戴上天蚕手套。两个小洞则用于双眼视物。南宫雪不放心,又在天蚕袋上布了一个隔热辅阵,由于阵法相斥的缘故,南宫雪竭尽力,憋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才勉强布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辅阵,不过,毕竟聊胜于无。 南宫雪将金丝绳的另外一端环系在自己腰间,寻好地方作为踏脚之处,将备好的狂玄丹与纳延丹塞到萧天河手中:“若忍受不住就立即服丹。浓烟遮目,杂音乱耳,你我唯有以金丝绳为系。连拽三下为号,我立即拉你上来。” “放心。”萧天河倒退至山口边缘,攀着沿口下入其中。南宫雪马步扎稳,紧紧拽住金丝绳,一点一点地往里放。 这根金丝绳是族长南宫炎前番采集炽炎铁时特意制造的,原料就是取自离孤烟山最近的树木藤草,其中夹杂编织着数种耐热、抗磨的金属粗丝,还有数种质地坚韧、不怕灼烧的珍贵麻线,分成十股之后,以天蚕丝为绳芯紧紧地绞在一 起,又以金属箔片包卷紧箍,虽不如天蚕丝带那般耐热,但坚韧程度却远在其上。 据南宫炎所说,此时节,孤烟山口高出岩浆大约二百余丈,金丝绳长一百五十丈。由于不能离岩浆太近,因此这个长度绰绰有余。 随着深度的增加,萧天河逐渐窥得其貌。山口中大致也呈圆锥形,正如南宫雪所说,凸石兀立,角岩层出。 山腔中辉映着赤红色,脚下渊底则是一片橙黄之流。“呼呼”的升腾声、“嘟嘟”的流淌声不绝于耳,萧天河觉得耳膜都快要鼓破了。炽热的气流灼得双目生疼,泪流不止,眼泪一旦流出又马上被烤干,结出盐晶。盐晶又很快被烤化,蜇得眼睛周围一片刺痛难忍。火辣辣的焦热感从喉间一直贯穿到肺部,萧天河甚至感觉自己都能喷出火来。 压抑的空间,煎熬的环境,若非为了铸刀,怎会来到这炼狱般的地方受罪?“也许每一位大师在功成名就之前,都要遭受痛苦的洗礼吧!”萧天河心想。 仰头望望逐渐黯淡的山口,再俯首看看越来越夺目的火流,萧天河默默估算着下降的距离。大约下了百丈左右,他就近乎忍不住了,似乎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了,四肢百骸在不停地颤抖,天蚕布袋紧紧地贴住身躯,虽然它为萧天河抵挡住了大部分热量,可透过来的剩余热量还是让他难以承受。布袋上的弱小辅阵早已在可怕的热浪中崩毁,萧天河闭上双眼,努力回忆当初在青龙大陆极北冰原破冰寻石的每一个细节,回忆那冻筋彻骨的寒冷之感,如此,他似乎觉得好受了些。 又下降了二十丈左右,已经到了萧天河无法再以意志力抵抗的地步。他立即吞下了手中紧攥着的两枚丹药。 服下了狂玄丹之后,萧天河的境界已经逼近寂灭前期,纳延丹的恢复能力也让萧天河感到轻松了不少。 在狂玄丹失效前的这段时间是关键,萧天河必须觅得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睁开双目,看了脚下一眼,估算此处距离岩浆表面大约在七十丈左右。他用力扭动身躯,天蚕布袋旋转起来,他趁势扫视着四周的岩壁。 由于是贴着山口一侧垂直降下的,对面的岩壁离萧天河太远了。虽然近壁有凸出的平坦角岩,但距离仍有近三十丈之遥。要想踏上岩石只有一个方法——利用摆动荡过去。不过摆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看看上方岩壁有没有凸石阻碍。萧天河比较了一番,还是对面的岩壁相对平整一些,萧天河也物色好了一处角岩,只需爬上山口换另外一边再降下来即可。 正当萧天河想拉动金丝绳的时候,绳子却骤然一沉,吓了他一跳,难道是布袋的束口松了?他抬手摸了摸,束口依然扎得紧紧的,没有问题。他长吁一口气,刚才真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萧天河忽而觉得好笑,在这种环境之下,汗哪里还出得出来!他拽了三下金丝绳。 布袋开始上升了。不过奇怪的是,上升的速度极为缓慢,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的震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萧天河刚刚放下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看来是南宫雪乏力了! 萧天河将双臂抬起,牢牢攥住金丝绳的末端,双脚叉开伸直将布袋撑开,配合着金丝绳的晃动,尽量稳住布袋,以减少南宫雪的负担。似乎有效,金丝绳的晃动减轻了。不过萧天河心中依然存在一丝疑惑:“以南宫雪空冥后期的实力,怎么会这点儿耐力都没有?” 很快,萧天河发现,虽然金丝绳不再剧烈摇动,可也停止了上升。正在奇怪之时,金丝绳突然猛坠数丈,好在天蚕丝布结实,并未扯破,但萧天河一时没攥住绳端,在布袋内跌倒了。 “不好!上面肯定是出事了!”萧天河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是有人为之还是非人为之?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一系列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他后悔没有将天仇刀带下来,否则可以立即切开天蚕布袋御刀飞上去。 “雪妹,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危险,要不咱俩可就完了……”万般无奈之下,萧天河只好如此喃喃地祷念。 可惜,事与愿违,金丝绳再次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即便萧天河不至落入岩浆身陨,待得狂玄丹药效一过,耐不住炙热的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萧天河停止了祷念,双手攥住金丝绳,拼尽力地向上攀爬。此举无疑会给南宫雪增添巨大的负担,但此时此刻萧天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丝绳与天蚕布袋结系得太紧,萧天河只能带着布袋一起攀爬。双腿裹在布袋中不便用力,攀爬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另外天蚕丝布的触感无比顺滑,此时倒成了阻碍萧天河的不利因素——双腿夹不紧金丝绳。他只得凭双手用力,一蹿一蹿地沿绳向上而去。 不料千钧一发之际,金丝绳竟突然从孤雁山口掉下来了! 布袋中的萧天河大声惊呼,往滚滚的岩浆火河坠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峰回路转 ()金丝绳索, 环系腰间。 玉手紧握, 双脚蹬岩。 垂首俯瞰, 无尽青烟。 抬头仰望, 长柱冲天。 安危所悸, 紧绷心弦。 岿然不动, 汗滴娇颜。 忽而遇险, 难得两。 分神旁顾, 一线命悬。 萧天河的性命,就悬在这根金丝绳上。 可如今,金丝绳却被人斩断了。 “萧大哥!”南宫雪嚎啕一声,扑倒在孤烟山口,伸手欲捞,却抓不住坠落的绳端。 即便萧天河周身都裹在天蚕布中,纵使他服下了狂玄丹与纳延丹,一旦坠落至炽热流淌的岩浆之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腾起的热浪舔着南宫雪满是泪痕的脸庞,她的下巴在不断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气愤。 一个人负着手,优哉游哉地来到山口旁向内探视,以一种愉快的口气叹道:“啧啧,什么都看不到,想必已经化为灰烬了吧?哼哼,不带着魔刀就进入山口,实乃自取灭亡!”他背着的手中,握着一柄散发着深紫色光芒的魔刀。那是一柄极品魔刀,正是它斩断了那根金丝绳,也斩断了萧天河的生命。 南宫雪默默地站起身来,解开了腰间的断索,丢入了山口之中,对那人冷冷地说:“我定要让你做萧大哥的陪葬!” “哈哈哈!”肆意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孤烟山上空,末了,那人不屑地说,“就凭你?” 南宫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与汗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闭上了双目。 的确,她的实力不如眼前之人,否则方才也不会在慌乱中被那人斩断绳索。 不过,那也仅是“方才”而已。 南宫雪怒气满盈,心潮澎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每一下都愈发沉重有力。体内的玄力蓬勃汹涌,承载着满腔的仇怨,不断地在经脉中循环运转。待得她陡然睁目,气势已凛然不同,柳眉倒竖,仿佛利刃;杏目圆睁,似欲喷火。 空冥后期。 “哟嗬?居然还提升了境界?呵,说起来,我还是你这次提升的始作俑者呢,你该怎么感谢我啊?”那人奸笑。 “南宫晖,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看刀!”南宫雪大喝一声,挥刀施展《波影》刀法,杀了过去。 萧天河在魔宝大会上不仅阻止了南宫晖的连胜记录,还将他打成了重伤。南宫晖服下狂玄丹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还落了个暂时被驱逐出南宫家族的可悲下场。以他狭窄的心胸肚量,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但南宫晖不是傻子。萧天河一战成名,已然不是他可以匹敌的对手。两人之前的仇怨对南宫晖极为不利。若是萧天河顺利进入内核,以他的资质,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南宫家族想讨好他还来不及;即便萧天河没有进入内核,南宫家也照样会偏袒这位不可多得的修魔奇才。总而言之,只消萧天河一句话,南宫晖就绝没好果子吃。 心胸狭隘的南宫晖,将所有人都想象成锱铢必较之辈了。 听说南宫秋在魔宝大会擂场向南宫霆道歉的事之后,南宫晖与师父陈夙风商议了一番,决定忍气吞声,于是征得了南宫桐的允许,亲自前往火焰塔向萧天河赔罪,不想却在门外意外地听到了萧天河打算进入孤烟山口铸刀的计划。 当时,南宫晖心中吃了一惊,心道这萧天河胆子也太大了。若是有个闪失跌入岩浆,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随即,他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如果萧天河自己没有闪失,那也可以替他制造一个“闪失”。孤烟山域无比荒芜,正是下手的好地方。回去之后,南宫晖将计划向陈夙风和盘托出,歹毒的陈夙风自然是拍手称妙。至于南宫雪,南宫晖丝毫不念族妹之情,在计划谋害萧天河的同时,就已经在心中宣判了她的死刑。 南宫晖盘算了下时间,提前来到孤烟山埋伏好,等待两人到来。虽然由于两人飞得较慢,南宫晖意外地多等了几日,不过这个复仇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南宫晖在暗处亲眼目睹萧天河下入山口之中,估摸着应该降到深处时,他现身了。他没有戴面具或是斗笠,这种情形下,已经无须遮掩面容了。 突然出现的南宫晖吓了南宫雪一大跳,她不知为何南宫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善意还是恶意?她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 果不其然,南宫晖抽出魔刀,直奔金丝绳而来。 尽管南宫雪奋力抵挡,可毕竟身有重负,无从闪避,更何况她的实力本就不如南宫晖。 如此一来,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多久,南宫晖就利用南宫雪的一个个破绽,一刀一刀斩断了金丝绳。 此刻南宫雪实力上升,加之她悲愤异常,完不顾性命地以死相拼,南宫晖无意与她长久对抗,只待瞅准机会将她逼落山口即可。 “到那个世界向萧大哥赎罪去吧!”南宫雪已近似疯狂,愤怒地咆哮着,一招比一招用力。《波影》刀法已发挥到极致,如果南宫栩在场必定会对女儿的刀法大为赞赏。 南宫家的 三部刀典都以“快”为特点,南宫晖修炼的是《烈焰刀典》。《波影》对《烈焰》,很难说两部刀法孰优孰劣,族内弟子切磋相较,看谁的刀法更娴熟,谁的身法更敏捷。南宫雪与南宫晖的这场战斗已经不是切磋了,而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恶战,只看哪方更快。 南宫雪想拼命,南宫晖却不想。正当他思虑该如何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南宫雪的时候,南宫雪却做出了一个令南宫晖大喜过望的举动——她居然吞下了一颗狂玄丹! “哈哈,天助我也!”南宫晖趁药力没有起效之前,虚晃一招,抽身而退,逃远了。 南宫雪一愣,也马上施展身法急追而去。 南宫雪情知即便自己升入了空冥后期,毕竟刀法不精,长久消耗下去必然不是南宫晖的对手。她料定南宫晖必定会杀自己灭口,所以吞下狂玄丹,与其经久大战以致消耗殆尽,不如殊死一搏。 可惜,南宫雪还没意识到,她在情急之中吞下狂玄丹时,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逆转的错误。 南宫晖的确要杀南宫雪,但并不急于这一时。原本他还担心南宫雪会伺机逃跑,现在却是南宫雪自己断绝了生路。南宫晖只需逃跑躲避,待南宫雪狂玄丹失效陷入虚弱期之后,就任凭他处置了。 论身法,南宫晖并不担心会输给服下狂玄丹的南宫雪,在绕着孤烟山周旋的过程中,他还吞了一颗恢复玄力的纳延丹以防万一。 很快,南宫雪在追逐中回过神来,她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不利。想杀南宫晖,难!若是自己也赔了性命,那事情的真相必定会永远消失在孤烟山的滚滚岩浆之中。 “不,我决不能让萧大哥白死!”南宫雪急出了一身汗,偏偏自己急中不生智,拿前方十几步开外的南宫晖无可奈何。 既然杀不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逃!今日之仇可以来日再报。“狗贼南宫晖,且让你多活几日!”南宫雪住步急停,拔刀腾跃,向相反方向疾速飞离。 “呵,想跑?”南宫晖紧随而去。 危险依然没有解除,在狂玄丹失效之前,南宫雪根本飞不了多远,孤烟山域又荒无人烟,无人可救,南宫晖只需不近不远地跟着即可。 “怎么办?怎么办?”南宫雪急得眼中血丝密布,“难道今日真要与萧大哥一起枉死在这儿?”想到这里,南宫雪忽然心头一颤,萧天河那英俊的脸庞,和蔼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罢、罢、罢!萧大哥,有妹子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儿!” 南宫雪忽然调头反飞,将后面不远处的南宫晖吓了一跳,立即转向逃开。可他发现,南宫雪根本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向孤烟山口而去。 “莫非有什么圈套?”南宫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南宫雪此举何意,“且跟过去看看再说!”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返回了原地。 南宫雪御刀下落,立于山口边缘。南宫晖也降落下来,远远地盯着南宫雪的一举一动。 南宫雪举刀一指,破口大骂道:“南宫晖,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萧大哥对你不计前嫌,我早该知道你这死不悔改的德性!今日我固有一死,但绝不会任你欺辱!人在做,天在看,我南宫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骂完之后,她仰天哭喊,“爹,女儿不孝,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南宫雪怀抱着南宫家族给予的奖励——“暗印”宝刀,轻轻地纵身一跃,消失在山口滚滚腾起的青烟之中。 “嘁,倒省得我麻烦。”南宫晖轻蔑地冷笑一声,盘腿席地而坐。既然眼见南宫雪跳下了山口,为何他还不离开呢?其实南宫晖心中还不太放心。心思缜密的他担心南宫雪假装自尽,跃入山口后御刀隐藏,待自己离开后再出来。“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我也有的是时间,等狂玄丹失效了再走也不迟。”南宫晖心道,“即便你骗我,只要丹药失效,你就无法御刀,必定跌入岩浆,结果也是一个死。” 其实跃入了山口的南宫雪根本没想那么多,既然杀不掉南宫晖,也逃不了,不如与萧天河葬身一处,她是真的一心赴死了。 感受着下方涌来的热浪,南宫雪的脑海中飞速地回忆着自己的一生。修炼三十余载,其实只有最后这一年可以称得上是多姿多彩的,只因有了他。“萧大哥,等我,我来陪你了!”她紧闭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 突然,南宫雪的身躯猛然一震,她第一个反应是撞在石头上了。可一想又不对,岩石都在山壁之上,怎会生于半空?背后、膝弯处分明是被两条胳膊给托住了! “有人救了我!是谁?是谁?究竟是谁!”南宫雪激动万分又紧张无比,她的脑中已经惊愕得一片空白,无法思索了,只是迫切地希望看清此人的面容。 她睁开眼睛,却被热浪灼得眼泪直淌,眼前一片模糊。 “唉,你怎么这么傻呢?”南宫雪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浑厚的嗓音,那温柔的口气,是他!他没有死!南宫雪的心在不停地颤抖,空气也仿佛凝滞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与欣喜让她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还未等她哭出来,萧天河就阻止道:“嘘,别出声,不要惊动南宫晖,他肯定还没走。我们 先飞上去站住脚。” “飞?萧大哥不是没有带魔刀下来吗?”南宫雪好奇地望了望下方,青烟弥障,依然什么都看不清。她索性紧闭双目,将脸深深地埋入萧天河宽阔的胸膛之中。 再说外面的南宫晖,他正无聊地拨弄把玩着两块圆石,冷不丁瞥见山口中蹿出一道黑影。 “哼哼,还好我料到了这一招,想必是她药效将尽,撑不住了。”南宫晖撇了石头,提刀站了起来。 可当那黑影从青烟中稳步走出时,差点儿把南宫晖的魂给惊飞。 居然是一个人横抱着南宫雪! 南宫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之后仔细一看,那人浑身上下破破烂烂,脸上满是烧伤,的确是萧天河。南宫晖的腿开始颤抖了,他实在不明白,萧天河是如何从岩浆中生还的,难道他是个怪物? 南宫雪也打量了一番萧天河,衣衫褴褛,还带着点点未熄的火星,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天蚕衣。面部被灼得血烂,焦黑的痕迹遍布,不可谓不惨。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清澈,眼神依然坚定自若。 萧天河放下了南宫雪,冷冰冰地对南宫晖道:“给你两条路:第一,我把你杀了,将你从这里抛下去;第二,你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你选一个吧!” “看情形萧天河应该没受重伤,但所幸他手中没有武器。不对,没有武器他又是如何上来的?难道是用了南宫雪的刀?可南宫雪的刀分明在她怀里啊!难道是萧天河攀附在岩壁上,接住了南宫雪之后再爬上来的?莫非他有四只手不成?怎么想也不可能……”南宫晖脑中乱了,末了,他把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此时他手中没有兵刃,我和他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落于下风。保险起见,我……”南宫晖自知逃跑无用,立即丢了一颗狂玄丹至口中。 此时此刻,南宫晖心中非常后悔。他倒不是后悔不该来谋害萧天河与南宫雪,而是后悔没让师父陈夙风前来。当初这对毒师恶徒曾经就由谁来下手商议过,南宫晖料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又想亲手将所恨之人送上黄泉路,所以才独自前来。 见到南宫晖服下狂玄丹,萧天河冷哼一声:“看来你是准备选第一条路了。”他手腕一抖,一柄黑漆漆的刀出现在右手中。 南宫晖与南宫雪都大吃一惊,萧天河这是在变戏法?之前他把刀藏在何处了? 其实连萧天河自己都差点儿忘记了自己体内还藏有一柄裂空刀的事。在他即将坠入岩浆之中的紧要关头,裂空刀似乎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突然散发出强烈的玄力激荡。萧天河恍然大悟,立即召出裂空刀御刀飞起,并将天蚕布割破。但他并没有急于飞出山口。他已经确定是有人故意谋害自己,但肯定不会是南宫雪,如此推断,山口外的南宫雪依然处于危险之中。在飞出去之前,萧天河必须先弄清外面的敌人是谁、南宫雪是生是死再说。 “萧天河手中的黑色长刀虽然不发光,但必是魔刀无疑,否则他也不可能御此刀飞上来。”南宫晖看不出裂空刀的品质。既然萧天河有武器,那就得改变之前的对策了,南宫晖脑中正飞速地盘算着:“不管那魔刀是什么品质,论实力,我根本打不过萧天河。要说逃跑,我吃了狂玄丹,他倒未必能追得上我。可即便逃了,我以后也难逃家族的制裁。罢了,眼下虽然没有万之策,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逃回去寻师父商议再说。”打定主意后,他装作要挥刀冲过来的模样,实则将魔刀向后抛去,蹬地倒跃至刀上,往西北方疾速逃离。 南宫雪正欲去追,却被萧天河拦住了:“雪妹,让他去吧。” 南宫雪不解地侧首一看,萧天河似乎很疲倦。他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方才那柄黑色的魔刀却不见了。 察觉到了南宫雪疑惑的眼神,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解释:“我在山口里吃了狂玄丹,药效快要到头了,所以刚才在山口中我不想惊动南宫晖。当时他要是循声御刀飞下来,我们可就麻烦了。不管怎样先上来站住脚再说,你看,这不是成功地把他吓跑了么?”说到这里,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 “萧大哥,你怎么知道南宫晖肯定没走?还有,刚才你‘变’出来的那柄黑色的魔刀又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是御了那柄刀才没掉进岩浆的吧?你为何不早些飞上来?那样我也不会冒然吃下狂玄丹了。”南宫雪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萧天河仰天躺在地上:“南宫晖是当初在火焰塔中偷听到了咱们的计划之后,才定出的毒计,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谋害族人这种事如若败露,后果极其严重,南宫晖当然容不得丝毫闪失。所以在没有确定你是真的死了之前,他怎么可能离开?我的确是利用了那柄魔刀才得救的,那是一位高人前辈赠给我的,不用的时候可以收在体内。至于为何没有立即飞上来嘛,原因很简单,我根本不知道山口外面来了多少敌人,敌人又有多厉害,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你的安危。若是冒然出去,待得狂玄丹药效一过,我必定会变成你的累赘。倒不如先藏在山口中,事先做好一些安排。” 南宫雪不禁心头一热,流过一股暖流。这样一个温和而又睿智、天才而又谦逊、英俊而又可靠的男人,堪称完美。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拔刀相助 ()“雪妹,关于刚才那柄黑色魔刀的事,还请为我保密。若非此次万不得已,我决不会将其召出。”萧天河叮嘱道。 “嗯!”南宫雪点了点头。狂玄丹药效将尽,她坐在萧天河身旁,凝望着他满脸的灼伤,心疼不已,“萧大哥,待回去之后,我用个偏方煎些药给你,治疗灼伤、烫伤很管用。” “不必麻烦了,其实不怎么疼。” 南宫雪正欲继续劝,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的确不必麻烦了,因为你们也回不去了!” 南宫晖居然去而复返了! 南宫雪站起身来,持刀而立,怒目相视,喝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哼哼,有什么不敢?他吃的狂玄丹恐怕已经失效了吧?站都站不起来,怕他作甚!”南宫晖得意洋洋,他已经知道萧天河吃了狂玄丹了。 萧天河的确没力气支撑起身,只好默不作声。 “你不要忘记了,你服狂玄丹也只比我晚片刻而已,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到萧大哥的!”南宫雪挡在了萧天河身前。话虽如此,其实她心中也没底。待药效一过就任人宰割,南宫晖要杀二人简直易如反掌,片刻时间已然足够了。 “唉,雪妹,别打了。”身后的萧天河忽而叹道,“想不到没有蒙混过去。时运不济,天要亡我啊!” “萧大哥!”南宫雪急得快哭出来了。 “垂死挣扎,徒劳无益。雪妹,过来坐下吧,你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萧天河平静地说。 “两个?”南宫雪心中一沉,回头一看,陈夙风正叉着手站在远处。原来如此,南宫晖是遇到了陈夙风才敢回来的。 陈夙风迈步向两人走来,拍手赞叹:“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如此从容,果真是个英杰之辈。只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若非师父担心我,暗中随行而来,我还真被你给骗了!”南宫晖也走向两人,“师父,他还有一柄黑色的魔刀,品质似乎不低,但不知藏在何处,等会儿得好好搜一搜。” “别过来!”南宫雪此时的威吓已经不管用了。 “雪妹,刚才我在山口中已经用传讯石告知炎族长了。现在杀了我们两个,他们两人也难逃一死。”萧天河微微笑道。 南宫雪这才明白,刚才萧天河所说的“倒不如先藏在山口中,事先做好一些安排”是什么意思。 “什么?”南宫晖闻言脸色陡然一变。 陈夙风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攥住萧天河的脖颈擎了起来。 “放下他!”南宫雪欲阻拦,却被南宫晖挡住了。 陈夙风怒视着萧天河,萧天河也垂眼冷冷地望着他。陈夙风从萧天河怀中摸出传讯石,检查了一下,愤怒地用力将其捏成了碎粉,“该死的家伙,他说的是真的!” “师父,那怎么办?”南宫晖慌神了,南宫炎此时必定在赶来的途中。 “别怕,先杀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以后我们是无法在南宫家立足了,去东方或是北堂家寻求庇护!”陈夙风恶狠狠地说。他在临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最恶劣的结果。 “见阎王去吧!”陈夙风抽刀对着萧天河的心脏狠狠地捅了过去。 “不!”南宫雪凄厉地哭喊。 萧天河闭上双目,这条命此回恐怕真的要交代了。 “哧”的一声,没有惨叫声,鲜血四溅,喷涌而出,染红了炽热的大地。 一具尸体砰然倒地,居然是陈夙风!他的头颅被切断了,顺着斜坡一路抛洒着鲜血滚了下去。 萧天河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往南宫晖的方向一看,南宫晖的眼睛瞪得如鸡蛋般大小,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道斜斜的血线渐渐清晰,骤然,上下错位,南宫晖的头从脖子上滑落到地上,颈腔血如泉涌,躯体轰然倒地。 南宫晖身后,有一位身穿白衣之人正负手面对两人站着。 他头戴黑色斗笠,身材偏瘦。面容隐藏在斗笠的黑纱下,看不清楚。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萧天河颔首行礼道。此人的行动能使得寂灭后期的陈夙风都毫无察觉,更是在电光石火之间跨越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的距离,只一刀就将两人斩首,绝对是位顶尖高手。要知道,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还隔着一个萧天河呢!萧天河与南宫雪只觉眼前一花,两个恶人的首级就被斩了,两个“哧”的声音竟连成了一个,此人的魔刀已经插回了背上,可见他出手的速度有多快! “保重。”那高手只留下两个字,就“刷”的一下闪进了孤烟山口的烟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惊愕中的南宫雪甚至都没能来得及道谢。 两人面面相觑,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像是做梦一样。 “雪妹,快扶我离远一点。”萧天河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无头尸首。 绕着山口走了小半圈后,南宫雪的狂玄丹药效也过了,两人一起瘫倒在地上。 “用不了多久炎族长就能赶到了。”萧天河道。 “萧大哥,刚才你称呼那人‘前辈’,他还对你那般客气,你们认识吗?”南宫雪好奇地问,“莫非他就是传你黑 刀的高人?” 萧天河回答:“不,我不认识他。功力如此之高,又救我二人性命,尊称一声‘前辈’是理所应当之事。”其实他比南宫雪还要好奇,自打来到天焰大陆以后,他就没结识过什么顶尖高手,那人究竟是谁?为何出手相救?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雪妹,看其刀法迅疾无比,会不会是南宫家族的人?” 南宫雪思索了片刻:“我敢确定不是。目前我南宫家实力最强的就是大乘境界的十二位长老,又尤以三大部主功力最高。刚才那位高人的刀法我根本没看清,炎族长、桐爷爷还有容部主应该都没有达到这等水平。仔细想想,若是南宫家族的前辈,大可现容相见,何需遮遮掩掩呢?再者说来,若是南宫家族的前辈,应该将那两个恶贼带回去按族规处置才是,不会就地斩首啊!我猜,或许是位散修高人吧,路见不平,所以拔刀相助!” “也许吧。”萧天河应道,可心中却在想:“果真是这样吗?有谁会路过这种荒芜的地方?”忽而,一股强烈的困乏感袭来,他闭上双目沉沉地昏睡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族长南宫炎一人一刀亲自赶来孤烟山,寻到了昏睡中的两人,也发现了被斩首的两具尸体。 …… 当萧天河清醒时,已经躺在房间中了,南宫雪正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往他脸上的伤处抹着药膏。见萧天河睁开眼,南宫雪欣喜道:“萧大哥,你醒啦。” 萧天河支撑起身子,问道:“南亭城?” “是的。咱们两个都昏迷了,是炎族长把我们带回来的。我比你早醒了一会儿。我已经吩咐下人去煎偏方药了,不过还要一天才能熬成。在那之前,先涂些红苓膏,对灼伤也很有效的,你先躺下。” 果真如此,那膏药清清凉凉的,大大缓解了脸上的灼痛。 萧天河将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床铺顶纱思索着什么。南宫雪前身伏在萧天河身上,以指尖蘸着药膏仔细地涂抹着伤口。 不经意地,南宫雪看着萧天河的眼睛,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萧天河也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凝视着南宫雪。 房间中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了,南宫雪吓了一跳,倏地从萧天河胸膛上弹起,退到了一边。萧天河也从床上下来了。 来者是南宫炎。他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南宫雪,笑了笑:“萧兄弟,你醒了啊。我以为你还在昏睡,所以没敲门。” “无妨。多谢炎族长搭救。”萧天河拱手道。 “呵,我那哪儿算搭救?不过把你们送回来而已。当时接到你的传讯后我心道不妙,立即动身速飞往孤烟山,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及的。待我到时,你们都已昏迷不醒,南宫晖师徒身首异处。我此次来正是想问个明白,不知是谁出手相救?能如此轻易杀掉陈夙风,实力应该不弱才是。” 萧天河摊开双手:“我也不知。他头戴斗笠,身穿白衣,看不见面容。不过肯定是位实力高超之人,他只用了一刀就解决了战斗,并且当时我还处在陈夙风与南宫晖之间的位置……他出招的速度快到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察觉。” 南宫炎抱着胳膊在房中踱了一圈,喃喃自语:“竟如此厉害?这下可不好办了……” 萧天河略一思忖,明白了南宫炎的忧虑,于是安慰道:“炎族长不必太担心。这位高手既然出手相救,应该是个心怀侠义之人。” 南宫炎瞅了他一眼:“对萧兄弟‘侠义’,不代表对我南宫家也‘侠义’。他不仅蒙头遮面地出现在南宫家族的禁地,而且在没有查清整件事来龙去脉的情况下,随意地杀戮南宫家族的两人,其中还有一位是南宫嫡传子弟……虽然那师徒两人的确该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仅凭自己所见一时的表现就妄下结论、定人生死吧?外人总得忌讳几分才是,所以不由我不担心呐……” “族长,散修之人往往性格孤傲,不拘泥于世事,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在考虑对与错的时候肯定不会顾及对方的身世背景,更何况是那等高手,嫉恶如仇、见义勇为是他的性格与习惯,从这点来看,他是个好人,不会对南宫家不利的。”南宫雪道。 南宫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若真是位散修高手,我不仅不会怪他莽撞,反而乐得与他结交。但你可曾想过,他若不是个散修者呢?刚才我所说的那些会更让我担忧。” “炎族长的心思果然比我等缜密,我们根本没考虑那么周。”萧天河由衷地称赞道。 南宫炎道:“那是因为你我身份不同。对你来说,那位神秘高手是救命恩人,你当时也许就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个好人。而对我来说,我肩上可是担负着整个南宫家族,有时不得不先把人考虑得坏一些。不是常说‘先小人,后君子’吗?小心谨慎一点儿终究是没错的。” “那按炎族长的推测,如若不是散修,那应该是隶属其他三大家族的高手咯?既然他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孤烟山域,其目的应该只有一个——‘熔芯石’。”萧天河猜测道。 南宫雪接话:“炎族长,是否该委派些人手严加看护孤烟山域?‘熔芯石’一直是无价也无市的珍宝,其 他三大家族觊望得很呢!” “硕大的孤烟山,如何能看得住?山口附近的环境恶劣,一般人也待不长。再说,‘看护’这种事是防小人而不必防君子、防低手而不能防高手,那位高人如果不想让人发现,恐怕就没人能发现他……对了,说来也奇怪,如此高手即便在暗中解决掉两人也绝非难事,何必要暴露自己呢?莫非他是有何目的,所以故意在你们面前现身?不知他是否说过些什么?”南宫炎问道。 “呵,说了,只有两个字,‘保重’。”萧天河笑道。 “保重?哈,那就没事了。”南宫炎拍了下手,“那位高手要么真是一位偶尔路过、拔刀相助的隐世散修;要么就是冲着保护萧兄弟的目的才出现在孤烟山的。” “啊?我可不认识什么隐世高手啊……”萧天河不解南宫炎为何会如此推断。 “你不认识,不代表令堂不认识。联想到令堂那神乎其技的铸刀水平,这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南宫炎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 萧天河无言以对。 “萧兄弟,关于铸刀,其实你不必一开始就苛求完美。若是非要再去孤烟山,待你养好伤之后,我让桐部主陪你们一同前往。”南宫炎建议道。 萧天河叹了口气:“说到这个,我正好有话相告。炎族长,经历这番生死存亡的经历,我觉得相对于铸刀的要求,我的境界还是太低了。过早试水铸刀之道,非但难以有所感悟,还需要费心费力营造苛刻的客观条件。总之,我个人的主要因素不达要求,一切都是枉然。正好风云大会将至,我想先将铸刀之事放下,待以后实力足够之后再去摸索。” “唔……”南宫炎脸上显出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他笑道,“你说的对。那你就精心准备风云大会吧。这几日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不打搅了。” 南宫炎的脸色变化被南宫雪捕捉到了,但她想不明白,萧天河通过风云大会进入内核的可能性极大,即便将来在铸刀之道上大放异彩又能如何呢?又不能为南宫家所用。莫非南宫炎期待着萧天河记下南宫家族的恩情,将来当上魔主后能有所回报? 南宫炎在跨出房间时回头说道:“哦,我差点儿忘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桐部主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他让你们养好伤之后就回南麓城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目送南宫炎走远后,萧天河关上房门,舒了口气:“让炎族长失望了。不过他也是多虑了,我萧天河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将来境界足够、时间充裕时,必定会再探铸刀的奥秘。” “萧大哥,何来‘将来’啊!进入内核之后就要跟随魔主修行了,也就是说,以后魔主就是你的‘师父’,到时你哪能像现在这般恣意自由。”南宫雪摇了摇头。 “呵,雪妹,我几时说过我要进入内核?”萧天河语出惊人。 南宫雪又惊又喜:“萧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你难道不期望进入内核接受魔主的指点吗?” “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没经过魔主他‘老人家’指点,不也成为你们口中的‘修魔天才’了么?”萧天河笑道。 “可是……那不一样嘛。跟随魔主修炼几乎是每一个修魔者的心愿,你没经他指点都已经有如此成就了,那接受他指点后又会如何?天哪,我都不敢想象。”南宫雪道。 “唔……”萧天河摸着下巴故做思考状,“看来雪妹你十分希望我进入内核咯?那好吧,我……” “哎!我可没这么说!”南宫雪急忙打断,“我……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怎么会对内核不感兴趣?莫非……你……在外围有什么留恋的?”南宫雪越说声音越小,她的脸又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眼见南宫雪又要误会,萧天河收起笑容,“我对内核有兴趣,只不过不想这么早就进去罢了。” 南宫雪又不明白了:“那你为何还要参加魔宝大会和风云大会?听说风云大会十分凶险呢。” “其实我早就说过了,我参加魔宝大会和风云大会仅是为了检验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为了最终的奖励。你好好想想,如果我真的迫切想要进入内核,还用得着费事八怪的参加什么大会吗?” 南宫雪微微蹙眉望着萧天河,弹指一挥间,她恍然大悟:“对了,你还有一颗蓝元石呢!” “呵,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要是想进内核,早就进去了。想必炎族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心中断定,无论这次风云大会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进入内核。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我研究铸刀之道抱有很大期望。”萧天河道。 南宫雪笑了,不知是开心还是自嘲:“萧大哥,你如果早些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会一直担心抑郁了。” “如果你早就知道,还愿意在魔宝大会的第一轮中那样努力奋斗吗?还会在第二轮时让阵法大放异彩吗?还能参加优秀之辈云集的风云大会吗?”萧天河道,“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或许不会再付出,那也不会有过程中的精彩。其实人生无论成与败,最重要的是通往结局路程上遭受的坎坷与付出的辛劳,那既是对人性的磨练,也是对人心的考验,明白了吗?” 南宫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水无情 ()南宫雪的偏方的确很管用,没过多久,萧天河身上的灼伤就已近乎痊愈了,虽然结痂脱落后的新肉之色相较原来的肤色还略微有些差别,但按照萧天河自己的话说:“总算可以出去见人了”。 南宫桐已托南宫炎带来口信,因此两人打算返回南麓城去。 “从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就再没看见过霆弟了,上次去南麓城取无觉丹时他还在闭关努力修炼,也不知现在出关了没有。”萧天河道。 “他呀,只能算是‘被迫闭关修炼’。大会结束后,父亲给他下达了必须闭关修炼半年的死命令,他不得不从。经过观摩邓大师铸刀、火焰塔中试炼、孤烟山口历险,再加上这段养伤的时间,估计离他出关的日子也差不多了,以他的秉性,恐怕多待一时一刻也受不了的。”南宫雪笑道。 “走,向炎族长辞行去!” 两人离开了南亭城,一路有说有笑地飞回了南麓城。 自打观看邓先觉铸刀之后,桂溪部主南宫桐没有返回南江城,而是一直留在南麓城做客。得知此消息后,平日里极少和南宫栩来往的大哥南宫槐与二哥南宫榆也从附近的州城赶来相聚,再加上南宫栩的父亲——南麓支系主南宫烈,五人时常把酒言欢。不仅南宫桐对南宫栩客气有加,就连一直对南宫栩十分冷漠的南宫烈态度也大为改观。南宫槐与南宫榆更是热情亲切,仿佛兄弟三人的关系从来都是十分密切似的。 南宫栩这等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这都是南宫雪与萧天河给自己赢来的脸面。有一日,南宫栩曾就萧天河打伤南宫晖的事向南宫槐表达过歉意,没想到一向心胸狭窄的南宫槐此回居然非常豁达,他拍着南宫栩的肩膀道:“哎,你我兄弟之间还谈什么歉意?那个臭小子服用大会违禁丹药,被萧天河打伤纯粹是咎由自取,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三弟,你眼光可真是毒啊,除了张东正之外,我还从来没听说你邀请过什么人加入我南宫一族,没想到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一招就招来个举世罕见的奇才,啧啧,佩服,佩服!” 南宫榆也赞赏道:“没错,那个萧天河可真是为我们南麓支系长了不少脸,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我们支系没人?” “可别光夸那个萧天河,我们的雪儿也是极为争气的。老三,我原来还不太赞同你让雪儿和霆儿修习阵法的做法,可在听说只有空冥中期的雪儿和曦儿、小威三人联手巧妙地击败了小艳以及蓝家和童家那两个洞虚境界的丫头之后,我不得不佩服你当初独道的决定。老三,以前为父对你的确是有些冷淡了,望你不计前嫌,咱爷俩干了这一杯!”南宫烈举杯道。 南宫栩兴奋得红光满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慨叹道:“其实当初我也没想到萧天河竟是如此天才,拉拢他加入也是由于雪儿和霆儿的原因。只可惜,他留在我南宫家的时日恐怕不多了,他进入内核几乎是必然之事。” 南宫桐道:“呵,‘必然’之事也会有‘偶然’发生。我看炎族长不遗余力地帮助萧天河铸刀,可能是另有想法。容部主也建议过炎族长,为了南宫家族的将来考虑,现在得做些什么。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将萧天河留住。” “哦?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大过内核?愿闻其详。”南宫烈问。 “这个嘛,须经小栩同意才行。”南宫桐捋须望着南宫栩笑道,“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嚯嚯……” “呵,我已知桐部主的意思。雪儿那丫头的确对萧天河有些倾慕,但我还没征求过萧天河的意见。”南宫栩道,“另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萧天河模糊的身世总有些不安的感觉。” “哎,管他什么身世背景,我和那小子仔细交谈过,言谈举止无一不妥,为人谦和、成熟稳重、顶天立地、豪气干云,是条汉子。我敢保证,小雪若能与他双修,绝对吃不了亏的。”南宫桐劝道。 “既然桐部主都肯为萧天河作保了,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那就看他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南宫烈道:“不是我夸我这孙女,论长相,花容玉貌;论身材,婀娜多姿;论才智,冰雪聪明;论涵养,知书达礼;论气质,优雅脱俗;论脾气,温柔可人;论性格,善良和蔼。虽不妄称十十美,但也是人中翘楚、千里挑一,与萧天河正般配,他没有理由拒绝的。”南宫烈对南宫雪的看法在魔宝大会前后简直是天壤之别,从前是不以为然,现在是引以为傲。 “我看此事**不离十。两人一直形影不离的,说不定早已私定终身了呢。听说他们俩去孤烟山时受了点伤,目前正在南亭城休养。我已托炎族长代为传信,让他们养好伤就立即回来。”南宫桐笑道。 关于南宫晖作恶的消息,南宫炎并未通知其他人,所以南宫槐还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已经一命呜呼了。 …… 数日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回到了南麓城。当南宫雪看到爷爷、大伯、二伯都在的时候,心中十分诧异,心想他们莫非是为了南宫晖之事 而来? 可是看几人笑容可掬的脸色又不太像。 萧天河分别向几人行了礼。 南宫烈等人与萧天河都是初次见面,自然少不了称赞一番。 “素闻萧小兄弟旷世奇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真是名不虚传呐!”南宫烈看到萧天河的长相与谈吐,甚是满意。左看萧天河英俊潇洒,右看南宫雪碧玉天资,显得十分登对。或许是他心中对已经认定的这位“准孙女婿”实在是太中意了,说话也轻飘飘起来。 萧天河谦恭有礼:“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区区一洞虚小子,何德何能令前辈素闻贱名?您是雪妹的祖父,晚辈当早些登门拜访才是,可惜不巧,上次去时前辈正在闭关。之后因为种种,至今也一直未能抽空再去谒见,望前辈海涵。” “唔,以后可以常来常往。”见萧天河如此恭敬,南宫烈更高兴了。 “爷爷这是……”一旁的南宫雪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一向冷淡如冰的爷爷为何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如此热情? 南宫桐道:“好了,你们快回房去歇息吧,待晚宴时给你们二人接风!” 南宫雪连忙摆摆手:“桐爷爷不必如此客气……” “都听我的安排。今晚有值得庆贺之事,当然要大摆筵席。正好你爷爷、大伯、二伯都在,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南宫桐打断道。 萧天河与南宫雪对视一眼,不知南宫桐为何事庆祝。 当夜,可以算是南麓城的南宫苑最热闹的一晚,南麓支系的重要人物齐聚一堂。待萧天河来到宴厅时,堂中早已坐满了人。 南宫桐作为一部之主,坐在首席。两边依次是南宫烈、南宫槐、南宫榆、南宫栩、张东正。再往下还坐着几人,萧天河并不认得,估计是附属家族的宾客。南宫威、南宫曦坐在一起,见萧天河来了,一齐起身抱拳行礼。南宫秋也来了,站起向萧天河颔首作揖。末席坐着南宫霆,正对萧天河挤眉弄眼地笑着。萧天河扫了一眼,在南宫霆的对面有两个空位,看来是留给他和南宫雪的。 向众人一一道礼过后,萧天河来到了空位旁,拉出座椅正欲坐下,南宫桐却忽然道:“萧小兄弟,先莫急入座。今日你是宴席的主角,在开宴之前,你还有些事要做。” “桐前辈尽管吩咐。”萧天河心中甚是疑惑,吃一场接风宴还需要做什么? “萧小兄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几人在南亭城领赏时,我曾经说过,我会另外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南宫桐笑呵呵地说,“威儿和曦儿的大礼我早就送达了,但你和雪儿的那两份迟迟未能送出,今日正是机会,我要兑现我的承诺,送你二人一份大礼!” “原来是这事。承蒙前辈错爱,晚辈受宠若惊。其实不送也不要紧,晚辈参加魔宝大会并非是贪图奖赏。”萧天河道。 “那可不行,既然说到就得做到,免得别人笑话我堂堂桂溪部主言而无信。”南宫桐拍手喊道,“把礼箱抬上来!” 内厅门帘被掀开,四名家丁用长棍抬着一个硕大箱子走了出来。 长棍涂着红漆,缚箱的绳索也是红色的,绳股之间还夹杂着缕缕金线。箱子乃是棕红色的柚木材质,八个角上都镶覆着红铜皮,另外还用金箔包了八条棱边,真是无以言喻的华贵。 “快打开看看吧,我准备的大礼你究竟满意不满意。”南宫桐笑道。 萧天河发现,席上所有人都在对自己微笑,看看眼前华丽的木箱,又联想到尚不见踪影的南宫雪,他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我的天呐……不会吧……”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萧天河只得一边祷念一边硬着头皮打开了箱盖,当他看见箱中那秀丽的青丝之时,心中一沉:“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下可麻烦了……” 箱中的“大礼”正是南宫雪。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款款地跨出箱子,面带娇羞又满怀期待地站在萧天河面前。 头插凤羽金花簪,耳镶沧海明珠坠,手戴蓝荧翡翠镯,身着玉丝绫罗裙。眉带桃花,目含秋水,霞飞双颊。羞涩间抬眸一瞥,眼神仿佛翠玉琅华,灵光流转;娇怯时嫣然一笑,柔靥好似化雨春风,霞光荡漾。清辉藕臂,宛若娇花宠柳;丰肌秀骨,亦可方桃譬李;盈盈一握,胜似玉叶金柯;娉婷袅娜,堪比仙姿佚态。真乃“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 萧天河看得呆了。 许久,南宫桐咳嗽了一声,笑道:“萧小兄弟,看来你是十分中意这份‘大礼’咯?诸位,我提议,不如就将这场接风宴改为婚禧宴,替这对璧人完婚如何?” “再好不过!” “恭喜恭喜!” 南宫霆更是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各位,稍停!”萧天河忽然朗声道,席上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一齐看着萧天河。 萧天河皱眉躬身:“唉……桐部主还有诸位前辈的好意,晚辈感恩戴德,但请恕晚辈 不能从命完婚。” 南宫雪顿时娇躯一颤。 “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家雪儿配不上你?”南宫烈的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南宫栩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萧天河慌忙道:“并非如此,晚辈岂敢妄自尊大?雪妹,不,雪小姐她才貌双,是晚辈不敢高攀才是。” “哼,那你还拒绝什么?雪儿肯嫁你双修,将来必定生死相依,相濡以沫,臭小子,这可是你的福分!”南宫烈喝道。 萧天河正欲辩解,南宫桐叹了一声,问道:“萧小兄弟,你放心,我等皆知婚姻须得两情相悦。你不必忌讳,尽管如实相告,莫非你早已有了意中人?” “是的。”萧天河回答,“晚辈的确早已心有所属,况且修炼时间尚短,毫无成婚之意。” 南宫雪已经潸然泪下,她轻声问道:“萧大哥,那个人,是西门瑞吗?” “不是的,雪妹,你误会了。我的心上人……她已经过世了。”萧天河神情惆怅。 “真是岂有此理!雪儿如花似玉,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作古之人?哼!桐部主,此宴继续无益,我先告辞了!”南宫烈愤然一挥衣袖,退席了。南宫槐、南宫榆、南宫栩三兄弟随之而去,其他宾客也陆续告辞退场,南宫秋递给南宫雪一块绢布,南宫威、南宫曦走过来分别轻轻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三人也离开了。 “萧天河,你怎能如此对待姐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南宫霆恼怒地瞪着萧天河,“我恨不能……” “霆弟,住口!回房去!”南宫雪喝斥道。 南宫霆气忿忿地哼了一声,走了。 堂中只剩下了南宫桐、南宫雪、萧天河三人。 “唉,也许年轻人的事我不该多管,但事已至此,后悔莫及呀。萧小兄弟,我多啰嗦一句,我想不明白,既然你的意中人已经去世,又何必辜负雪儿的一片眷恋美意呢?”南宫桐遗憾地问。 “桐爷爷,您别问了,让我来说。”南宫雪用丝绢拭去了眼泪,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萧大哥,我的心意你应该清楚。我南宫雪从未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或许不太会悉心恋顾,但我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去爱了。以往种种明喻暗示,你虽未接受,但也不曾拒绝。至少我同你在一起时,我的心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呵护与照顾。萧大哥,我在你心目中,究竟处在什么位置?” 萧天河坦诚相告:“雪妹,你温雅善良,能得你垂青钟情,我受宠若惊。只是……我亏欠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人太多太多了。在相识的十几年间,我与她聚少离多,最后她更是因我而死……我这个心结恐怕暂时难解。对于你,我一方面想要像兄妹之间一样关怀备至,另一方面,我又时刻要逃避你抛来的情丝。现在我愈加发现,这两者的平衡实在很难掌控,让你患得患失是我的错,可我却不知该如何弥补。在我心里,你和霆弟一样,是胜似手足的情感。你……恨我吗?” 南宫雪含泪笑了,那温柔的笑意却尽显凄凉落寞:“怎么会呢?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既然爱了,又如何能恨得起来?唉,原来一直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很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在过世之后仍然让你念念不忘。”她走到桌边斟满两杯酒,举起来说,“萧大哥,既然你将我当成妹妹,你我就饮了这杯酒。天地为证,日月为鉴,长辈为信,我们拜堂不为成亲,而为结义,如何? “好!”萧天河感动不已,“多谢你的善解人意,也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你我今日一杯酒,手足情谊永世存!” 两人在南宫桐惋惜的叹息声中饮下了本该是喜酒的结义酒。 “萧大哥,霆弟他年轻气盛,一时口不择言,你切莫同他计较。” “怎么会呢?要说年轻气盛,呵,我还真觉得别扭。”萧天河摇头笑了笑。 “你知道么,霆弟在今天傍晚时才刚出关,听说我们回来了之后,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南宫雪微笑道,“他虽然年岁比你大,但远不如你成熟稳重,为人处事就像个孩子。呵,没办法,谁让你一开始对我们隐瞒了真实年龄呢?现在我们这一对‘老妹老弟’,你可得乖乖受着哟。” “现在的年轻人呐,在我面前居然还提‘老’字?让我这做长辈的该如何处之啊?嚯嚯。”南宫桐也开起了玩笑。 “对了,桐部主,想必你还不知道南宫晖的事吧?”萧天河问。 “哦,这事我知道。他伤好了之后接受族规处罚,一直在面壁思过。不过,前些时日向我询问你的去向,说是要向你道歉。我看他态度挺诚恳的,就允准他去了。” “桐部主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其实这次我在孤烟山受伤与南宫晖有关。”于是,萧天河将孤烟山发生的事向南宫桐详细叙说了一遍。 “那个臭小子,真是死不悔改!”南宫桐听完后勃然大怒,“不对,南宫晖要去孤烟山肯定得经过南宫槐同意,我定要问他个包庇纵容之罪!”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云大会 ()当南宫桐就南宫晖加害萧天河之事责问南宫槐时,南宫槐大惊失色:“那个逆子只同我说是去孤山中闭关修炼,又说有陈夙风陪同,我就信了。我当真不知他竟去做下这等卑劣之事!”看其神情,似乎不像是装的。 沉默片刻,南宫槐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我那逆子如何了?”既然萧天河与南宫雪已经伤愈而归,他都不敢想象南宫晖会有何种结局。 “还能怎样?死了呗!和那个陈夙风一起!”南宫桐没好气地说,“即便没死,谋害同族这等重罪按族规处置也只有死路一条!西门落就是例子。你身为父亲,虽然不是刻意包庇,但也有纵容之过,待族长的惩令发落下来,你可得乖乖接受!” 南宫槐不禁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喃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看到南宫槐不堪丧子之痛,南宫桐也于心不忍,叹道:“唉,平日太过宠溺,终究酿就恶果。以后你好自为之吧。对了,南宫晖与陈夙风并不是萧天河与南宫雪杀的,而是一位神秘的过路高手。你休要怪他二人,怪只怪南宫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我明白。以陈夙风的实力,定是有高人相助,萧天河与小雪才得以生还。”南宫槐道,“不知……我儿尸体现在何处?” “炎族长当时只顾带回受伤的两人,所以将两具尸体草草埋了。你且去孤烟山口附近找找吧,替晖儿收尸后再回来受罚。” 孤烟山域长年炽热,又过了这么多日,尸体恐怕早已腐烂。再怎么说南宫晖也是南宫槐宠爱的儿子,总得替他收尸还乡、棺椁下葬。可是,当南宫槐在距离山口一里处的地方寻到南宫炎垒起的石坟之时,坟堆已经被扒开了。坑穴中空无一物,只有斑斑血迹。 是谁掘开坟墓盗走了尸首?盗走尸首又为的是什么?南宫槐立即传讯向南宫炎求证,确认了两座石坟确实是他埋尸之处。 得到尸体消失的消息后,南宫炎忽然联想到那个解救萧天河与南宫雪的神秘高手。“莫非那人是冲着南宫晖与陈夙风而来的?”他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于是下令追查此事,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查来查去也毫无头绪,只得暂且作罢。 …… 在南宫苑别院中修炼期间,赌气的南宫霆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萧天河。南宫雪似乎伤心未平,也一直不曾出现。萧天河每日修习洞虚篇的刀法与身法,独乐清静。 自北堂家族魔宝大会结束之后,四大家族晋级的修魔者经过半年休养整顿,皆以准备妥当。 仲夏初一,是每届风云大会固定的召开日期。 按照魔主规定,当日子时,四大家族的参赛子弟必须在本府内核边缘集合。南宫家族十二位长老悉数到场,为九位晋级子弟送行。 南宫霆终于肯现身见萧天河了,不过他一路上都没有和萧天河说过话。 当夜亥时三刻,一干人到达昆吾部内核边境。内核群山云雾笼罩,若隐若现,即便有朗月当空,依然看不真切。 霸天部主南宫容对众位子弟道:“风云大会在魔主大人的掌控之下,具体方式与规则无人知晓。我只提醒你们一句,比赛固然重要,但生命更加珍贵。”而后,他又单独对萧天河道:“萧小兄弟,预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容部主。我有一个疑问,风云大会的方式与规则怎么会无人知晓呢?难道以往每届大会都没有被淘汰的人么?”萧天河甚是不解。 “当然有。参加风云大会有三种结果,要么进入内核,要么不幸身亡,要么淘汰出局。不过据说每一届风云大会的内容都不一样,魔主也下了禁令,绝不许淘汰者泄密,某则就会触发禁制爆体而亡。”南宫容解释道。 南宫桐道:“萧小兄弟,这一届南宫家族的参赛者中唯有你智慧最高、实力最强,大会凶险,希望你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多多关照其他南宫子弟。” 萧天河拱手道:“前辈放心,晚辈自当尽力。” 南宫桐满意地抚须微笑。 “萧……萧大哥。”南宫霆一脸严肃地站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笑了:“你终于肯叫我了,我等你这声‘萧大哥’等得好辛苦啊。” “萧大哥,我是为了姐姐才不理你的,也是为了姐姐才向你开口的。姐姐她刀法不精,虽会阵法但需要人照应,你能保护好姐姐么?” “当然会。我答应你。”萧天河道,“不仅是我,你那两位兄长也会力协助的。” 萧天河身后的南宫威与南宫曦一起向南宫霆点了点头。 南宫霆走到一边,拉住南宫雪说着什么,两人眼中似有泪花涌现。 其余晋级者都在与诸位长老交谈,等待着大会开始的那一刻。 “炎族长,魔主大人会亲自来带领我们吗?”一位初级组的晋级者兴奋地问。 南宫炎笑答:“应该不会。不过你们肯定有机会见到魔主大人的。” 月升半空,子时已到。 在内核围山的山脚处,突然“砰”的一声轻响,一道青绿色的光圈骤然出现。 “萧兄弟。”南宫炎走过来 握住了萧天河的手,“你我相识虽短,但临别到来之时也不禁感慨颇多。罢了,欲语万千,尽在不言。静候你的佳音。” 萧天河点了点头,与其他八位晋级者排成一队,依次步入了青色光圈,在诸位长老的视野中消失了。 …… 硕大的一块石碑,约有两丈许,自上而下刻着三个楷体大字——“孟章界”。 碑后便是无尽的密林,树影森森,唯有一条羊肠小道深入其中,小道迂回,不见其尽头。 往背后望去便是断崖峭壁、无底深渊,有人探头下望,漆黑一片,顿感头晕目眩,站立不稳,险些跌落下去,幸亏被旁人拉了一把。 风云大会这就开始了吗?怎么不见另外三大家族的参赛者?不过显然,那条深入森林的羊肠小道就是唯一的前进之路。 萧天河与南宫威在队首开路,南宫曦与南宫雪在队末殿后,九人顺着小道步入了森林之中。 由于不知会不会有危险,所以每个人都抽刀在手,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森林中十分安静,连一丝风都没有,也听不到任何虫叫枭鸣。小道左弯右拐,但大方向始终是朝着一处。众人越走越深,一路平静安宁,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最前方的萧天河与南宫威突然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立即做出了举刀戒备的姿态。 这里也许是森林的中心。 一块方圆几丈的空地上,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黑衣,蒙着套头斗篷之人。在他的身后和两侧,各有一条差不多宽窄的小路通往三个方向。 “在这里等着。”那人头也不抬地说。他的声音空幽而又低沉,压迫感十足。 “莫非他就是魔主大人?”有人小声道。 没有人回答。夜幕沉沉,月色朦胧,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此人的脸根本看不见。再说,每一代魔主飞升之后才会由下一任魔主揭露身份,所以没人见过当代魔主的面容。 众人就这么默默站立着,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斗篷黑衣人一直纹丝未动。 等了一阵,忽然有人道:“看,那边有亮光!” 大家循向望去,黑衣人左侧小路的尽头,果然亮起了几点荧荧彩光。 南宫威眯起眼睛眺望:“那是……好像是魔刀的光芒。” 突然,黑衣人动了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收回视线定睛一看,原来他仅仅是转了个方向而已,面对亮起光芒的小路而坐。 不一会儿,南宫威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来那条小道的来者也是一群修魔者,其中数人的肩上扛着长约丈许、硕大无比的巨刀。 “东方家族。”南宫威轻声道。 那黑衣人又对新来者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 看来,这里是四大家族参赛者的聚集之处。无疑,西门家族与北堂家族的参赛者会分别从另外两条小道而来。 半个时辰之后,四大家族的参赛者终于聚齐了,不过由于夜色昏暗,看不太清其他家族的参赛者是谁。 黑衣人缓缓起身,猛然一挥衣袖,三道光波流转的大门从地下缓缓升起,一红,一白,一蓝。门框中没有门扇,而是一团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雾气。 “洞虚境界进白门,空冥境界进蓝门,元婴境界进红门。若有寂灭境界的,留下。”黑衣人的声调平稳,没有丝毫抑扬顿挫。 “那和合境界的呢?”西门家族的晋级者中有一人问道。 和合境界,即便在初级组中也是极弱的。连这样的实力都能晋级,要么是投机取巧外加运气好,要么是倚仗身份地位显赫无人敢惹。 “元婴境界都不到,居然还敢参加风云大会?给你一个不自量力的教训!”黑衣人的身影轻轻晃了一下,手中已然多了一颗头颅。 西门家族的人群中,一具无头尸首轰然倒地,引起周围一阵骚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息。没人敢表达不满,黑衣人的实力和这些参赛者完不是一个等级的。 “萧大哥……”南宫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与慌乱,没想到风云大会是按境界分组的,这意味着南宫威、南宫曦还有萧天河都不会和她在一起。 “雪妹,莫慌。记住,辅助为次,自保第一。一定要活着回来!拿上这个,实在不行就用它。”萧天河附在南宫雪耳边小声叮嘱,又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不,这个你留着……”南宫雪知道萧天河是何意,连忙推辞。 萧天河把眼一瞪:“让你拿着就拿着!要不就别叫我萧大哥!” 南宫雪用力点了点头,含着泪花收好了手中之物。 “元婴境界的人先进。”黑衣人下令道。 四大家族共三十六名晋级者,去掉刚才被杀的那人,三十五人之中一共有十一人陆续进入了红色大门之中。在最后一人跨入之后,大门又缓缓沉入了地面。 接下来轮到空冥境界。这个组别的人数最多,共有十六人,鱼贯而入蓝色大门。南宫雪排在最后一个,在进门之前扭头望了望萧天河,萧天河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 神。南宫雪深吸了一口气,跨了进去。 蓝色大门也消失了。场中除了黑衣人之外,还有八位参赛者。当然,他们都是洞虚境界。想要在三十五年里修炼到寂灭,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有一人走到萧天河身边,拱手笑道:“萧兄,好久不见。” 萧天河细细一打量,居然是在西兰城四方殿门口偶遇的黄天远! “黄兄!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原来你是北堂家族的人!”萧天河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黄天远的修魔时间也没超过三十五年。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询问过黄天远的境界,他可是洞虚中期之人呐,虽然不知道其具体修魔时间是多久,也不知道他升入洞虚境界多少年了,但绝对是个厉害的人物。“即便算他修炼了最长的三十五年,且刚刚达到洞虚中期,这份资质也能排得上甲等根骨中较好的了,应该不比大师兄差。”萧天河心道。所谓的“大师兄”,自然是指韩明飞。 “前番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身份背景等对我们结交没有任何益处,反而可能成为一种束缚,因此黄某刻意隐瞒,还请萧兄见谅。”黄天远客气道。 “哎,哪里话。其实我也把那些看得很淡,结交论友凭的是心,而不是其他。”萧天河道。 “哈哈,我当时就猜想,或许会和萧兄在风云大会中重逢,果不其然。” 这时,有人喊道:“喂,现在可不是你们叙旧的时候,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喊话之人是东方家族的一位大汉。除了萧天河与黄天远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已聚在白色大门前。那大汉原本想头一个跨进去,黑衣人却挡在了他身前,并且用手指了指正在交谈的萧、黄二人,意思很明显:他们二人过来,你们才能进去。 “我说诸位,大门内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不该先互相熟悉一下么?”黄天远朗声建议。 “各自为战,有什么好熟悉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西门家族唯一的一位洞虚境界之人说道。 “你想各自为战,可魔主大人的考验却不一定意在各自为战。既然我们按实力被分在了一组,那说明将要面对的危险也是最大的。换言之,大家不完是竞争对手,也是战友、同伴。熟悉彼此的实力、特点才能更默契地配合。你若非要特立独行,随便你。”黄天远道。 不得不说,他的话的确有道理。 “好,我先说。我叫东方佐,这位是我的同胞弟弟,东方佑。我兄弟二人都是洞虚前期,只不过我修习的是东方家族最强的《震天刀典》,而他修习的则是第二强的《龙吼刀典》。”方才喊话的大汉道。他的弟弟和他一般模样,虎背熊腰、五大三粗,见哥哥如此将刀典排名,立即不满地嚷嚷道:“明明是《龙吼刀典》第一,《震天刀典》第二!” “不对,我说的才对。第一《震天》,第二《龙吼》!”东方佐还嘴。 “你错了,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兄弟两人竟然为了这个争论起来。 南宫威看不下去了,劝解道:“咳,我说,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东方家族的三部刀典我们又不是不清楚,不相伯仲,哪有强弱之分?” 没想到两兄弟一起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南宫威,异口同声:“有!《狂岚刀典》最弱!” “呃……”南宫威无言以对。 “哈哈,幸亏你们没多一个修习《狂岚刀典》的兄弟。”南宫曦大笑,“不过你们这名字起得还真省事,又好记。”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没有什么心眼儿的人,倒也可爱。 “谁说没有?我们是三胞胎,还有个老二叫东方仲。”东方佐答道。佐,仲,佑,有趣。 “他修习的就是《狂岚刀典》,不过实力不济,没通过魔宝大会第二轮。”东方佑补充道。 这下南宫曦也哑口无言了。 西门家族那人的语气与神情一样冰冷:“我叫西门寺,洞虚中期。修习《无变刀典》。” “没想到他也是个高手,难怪性格那么孤傲。”萧天河心道。 “我叫北堂鹰,洞虚中期,修习的是《雪花刀典》。”北堂家族另外一位晋级者蒙头遮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身形又瘦又小,说话也有气无力,感觉病怏怏的,但实力却高得惊人。 接着,黄天远、南宫威、南宫曦以及萧天河也分别做了自我介绍。值得一提的是,黄天远修习的刀法叫做《寸舌刀典》,这是个挺奇怪的名字。萧天河报的则是《鹏安刀典》。由于其他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两部刀典,所以光凭名字也不知道其具体特点是什么。 八位洞虚境界的晋级者已经互相认识了。 东方家族两人,洞虚前期。 西门家族一人,洞虚中期。 南宫家族三人,洞虚前期。 北堂家族两人,洞虚中期。 八人之中,仅有黄天远和萧天河两人不是四大家族的子弟。 在众人轮流自我介绍的期间,黑衣人一直一声不响地立在白色大门旁边。 介绍完了,东方佐正欲跨入大门,却忽然听到一声:“且慢!” 第二百三十章 精疲力尽 ()喊话的人依然是黄天远。 “你又怎么了?”东方佐不耐地回头望着他。 “俗话说‘蛇无头不行’。我们八人若是一盘散沙,我看还不如各自为战呢。”黄天远道。 东方佐摇头叹道:“你这人可真是麻烦!” “我倒是赞同这一点。既然是同伴,就得选出一个领头的,毕竟大家刚认识,毫无默契可言。”西门寺道。 东方佐满不在乎地说:“这好办,由我来当领头的。你们都听我的就行了。” 黄天远笑道:“呵呵,东方兄弟可为‘将才’,但却不可为‘帅才’。领头之人,须才思敏睿方可胜任。” 东方佐挠了挠头:“那你说怎么办?” “互不熟悉,何谈才思。我看就选实力至强者为领头人好了。”西门寺道。境界最高的三人中,北堂鹰最不起眼,看其形象也和‘领头人’挂不上边。他似乎也没有担任领头人的意思,站在昏暗处默不作声。 西门寺瞥了一眼北堂鹰,对黄天远道:“黄道友,你我虽然实力相当,但你毕竟是外族之人,我想还是四大家族子弟的刀法更胜一筹吧。” “西门兄,我无意当领头人。但你也不是最佳人选。我提议,让萧天河来当领头人,如何?”黄天远提议道。 “我?”萧天河诧异不已。 东方佑立即反对:“不行不行,他也是洞虚前期。为何他能当我就不能当?” 西门寺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萧天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我看不妥吧,虽然你们是旧识,但他境界不如你。与其由他来做领头人,还不如让你来当。” “境界修为仅是评定一个人实力强弱的标准之一。萧兄弟的修魔时间连二十五年都不到,这等天赋与悟性任谁都得承认他是个强者,仅凭这一点我就自叹不如。论境界,大家都是洞虚,与其以中期和前期的微弱差距来作为选择领头人的条件,不如以差别更大的资质来决定更加合适。”黄天远道。 东方佑一拍手:“哦,原来你就是传闻中南宫家的那个修魔奇才啊!想不到你居然已是洞虚境界了!” 西门寺也对萧天河刮目相看:“萧道友的事我亦有所耳闻,果然名不虚传,以初级组的年限竟达到了高级组的境界,厉害!黄道友的提议我没有意见!” “我们也同意。”东方佐道。 “同意。”北堂鹰简单地回答。 “这……”萧天河眉头微蹙,其实他心中是不太情愿的。 “萧兄弟,关于你的睿智我和曦弟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但若是我俩推举你,他们不一定信服。不过现在大家都同意,你就莫要推辞了。”南宫威也劝道。 “那好。既然大家看得起我,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天河道,“四大家族的刀法特点人人皆知,我会尽力协同调度,希望大家配合。” 北堂鹰忽然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只会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协助他人,若是难以自保之时,亦或明摆着是送死的情况,我绝对不会管别人的闲事。” 萧天河冲他点了点头。“果然,来自四大家族的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完拧成一股劲儿呢?黄兄啊黄兄,你可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呀!”他心中慨叹。 “现在总可以进去了吧?”东方佐都等不及了。 萧天河大手一挥:“出发!” 八人鱼贯而入白色大门。待大门消失在地表之后,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一阵炫目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待得逐渐暗淡下来之后,众人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广阔的平台之上。四周烟雾弥漫,看不见平台的边缘。只在前方三尺处,有一处向下的石阶。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阶梯有多深。 萧天河看了看石阶的宽度,对众人说:“黄兄在最前面,西门道友在最后。两位东方道友一左一右,其余四人在中间。” “我来殿后吧。”北堂鹰道。 “可以。”西门寺道。 “那好。下面昏黑无光,大家各自持刀戒备,以防突如其来的危险。”萧天河嘱咐道。 八人排好阵形,慢慢沿着阶梯向深处走去。 五颜六色的魔刀光芒隐约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两侧和头顶的墙壁都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大约下了数十层台阶之后,走在最前面的黄天远忽然踏到了一块不起眼的凸砖,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刹那间,万盏明烛一并亮起,前方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阶梯已经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排土黄色的墙壁,只有一个入口,远远望去,入口里面有数条岔路,墙壁走势错综复杂。 “迷宫!”所有人心头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刚才好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烛火才点亮的。好在迷宫的墙壁上也都有烛灯照明。”黄天远庆幸道。 西门寺问:“怎么办?迷宫岔路极多,我们是分是合?” “合,当然是合。大家在一起才更安。”南宫曦道。 “风云大会的考验绝对不只是走走迷宫这么简单。我想,迷宫中一定有各种危险。一起走虽然比较耗时,但肯定比分开更有把握过关。”萧天河道,“不过,若有人不愿同大家一起在迷宫中乱转,也可以自己选择其他的路。” 走迷宫本就是一件碰运气的事,在未知危险的情况 下,显而易见是不要分开比较明智。 入口处很窄,只容两人并排,萧天河与黄天源领头,接着是东方两位兄弟,南宫两位兄弟,最后是西门寺与北堂鹰。 一进迷宫就面临着四个路口的选择,一条路向左,一条路向前,一条斜向右前方,最后一条向右。四条岔路都是一般宽窄,岔路上还有岔路。 选择向左的路口,没走几步又遇到了下一个岔路,继续选择向左走。 如此循环往复,众人一直走了半日,不但没有走出迷宫,居然连一条死路都没有发现。这说明,迷宫的诸多岔路都首尾相连,众人可能一直在绕圈子。 东方佐最先失去了耐性:“哎,我说领头的,这样瞎撞下去可不是个办法,绕来绕去,你现在还能分得清方向吗?” 萧天河回答:“方向倒是没问题。假设我们一开始走进迷宫的朝向是北,那我们现在的朝向就是东。我以刀尖作为指向,每过一个路口,我都会调整一下。所以我们在大方向上没有绕圈,一直是往东北方向行进。这只能说明,迷宫的大小超过了我们的预料。” “你还真是挺聪明的。”东方佐无话可说了。 西门寺走到墙边摸了摸,似乎是某种石质,他举刀运劲,狠狠地向墙壁砍去。 “当”!一声脆响在迷宫中回荡,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西门寺握刀的双手居然被震得颤抖不已,左手虎口已裂,墙壁上却一丝痕迹都没有。 “没有用的。若能被轻易破坏,魔主大人布设此迷宫又有何意义?”黄天远道。 “你这方法我们早就想过了,觉得没用才没去试。你看,白白受伤了吧?”东方佐的口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就是,没震断你的刀就是好的了!”东方佑也挖苦道。 西门寺也懒得跟东方兄弟这样的人生气,冷哼一声跟上了队伍。 众人又继续走了数个时辰,依然没有走出迷宫。 “威兄长,我怎么感觉这么累?不过一日不到而已,居然腰酸腿麻的。”南宫曦用手锤着膝盖,小声地问道。 “我也是。”南宫威的气息稍显凌乱。 前面的东方佐闻言回过头看了看两人,大声道:“原来不只我一个人有这感觉!领头的,我要求休息一下再走!”没等萧天河回答,东方佐和东方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巨刀也撇在了一旁,背靠墙壁直喘粗气。 后面的人都停下了,萧天河与黄天远也只好停步。 大家都将武器收起,每个人手心都沁满汗水。大家的感觉都一样——累! 萧天河收起天仇刀时也不忘做了个记号,以辨认方向。黄天远半蹲着身子,单手撑在地上,望着对面千篇一律的墙壁出神。东方家的兄弟俩嫌靠着墙壁也不舒服,干脆平躺下来,似乎快睡着了。南宫家的两人则相对盘腿而座,静静地调息。西门寺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仔细地包缠着虎口处的伤口。北堂鹰则抱着魔刀倚着墙壁而立,若有所思。 洞虚境界的八人,仅仅走了大半日,居然精疲力尽,恐怕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大家默不作声地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萧天河忽然道:“不妙,这个迷宫有古怪!” 东方佑睁开双目,瞥了萧天河一眼:“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才知道啊!” “的确不太对劲,我们都休息半个时辰了,你们有谁感觉体力恢复了?”黄天远问。 西门寺道:“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累了。” “我们在迷宫中行进了大半日,没遇到任何危险,这已然不太正常。以我等洞虚境界,体力居然如此之差,伫留休憩却愈发疲倦,简直匪夷所思。”南宫威道。 南宫曦站起身来:“此处不可久留!这座恢宏硕大的迷宫,恐怕会持续汲取消耗我们的体力,待的久了,也许永远都走不出去了!” “必须要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前,迷宫的路径就变了,虽然我还是优先选择东北走向的岔路,但这个方向的路越来越少,大方向已逐渐转成了西南。我感觉,迷宫在引导着我们绕向其中心地带,或许出路就在那里。”萧天河道。 “什么东北、西南的,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地图,我们纯属在四处乱撞。依我看是我们没有弄清迷宫的秘密。我建议咱们先回入口处,在外面想好了对策再进来。”东方佐道。 “呵,当初你同意我当领头人,现在又不肯听从我的指挥。还是那句话,想要独自行动的话就随便你。”萧天河继续向前行进。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东方佑问东方佐道。 东方佐一愣,摇了摇头。 东方佑一巴掌拍在东方佐后脑勺上:“那你还废个什么话!快走!” “我不只是建议而已嘛,他不接受就算了呗……”东方佐小声嘟囔着,乖乖地跟了上去。 “大家必须加快步伐,每时每刻体力都在悄悄地流逝,若是在瘫倒之前还没走出去,我们必定会被困死在迷宫中!”萧天河道。 可怕的迷宫,终于揭开了朦胧的面纱,露出了危险的真貌。 既然没有其它危险,众人都一直背负着武器行进。果然如同萧天河预料的那样,体力消耗的速度惊人,如此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到极限了。 “不行了,我背不动了!”东方佐将巨刀解下,用腰带栓在背 后拖着走。东方佑见状,也如法炮制。如此确实能轻松不少,但巨刀擦地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 南宫曦不满地抱怨:“我说你们两个,有点公德心好不好?这杂噪之音,让人听了感觉更累!” “死心眼儿!你把耳朵塞住不就完事儿了?”也许是因为疲倦,东方佐没什么好气。 萧天河扭头喝道:“别吵了!迷宫的走向又变了,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大家催动玄力使用身法!” 黄天远惊讶道:“萧兄弟,将玄力用在赶路上,这似乎不妥吧?倘若突然有危险发生,岂不是浪费了?” 萧天河摇了摇头:“你看看大家的状况,皆已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再以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恐怕我们的体力支持不到终点了。以身法赶路虽然消耗玄力,但能节省些体力,实在不行还可以服用恢复玄力的丹药。” 南宫威道:“我也赞成,危险来临时即便玄力满盈,体力不支也是枉然。” 萧天河笑道:“四大家族的子弟都以本族的刀法为傲,不知身法比较又当如何呢?不如趁此机会大显身手,也好让我们两个外族之人见识见识。”说完,他心念口诀,脚下生风,施展《龙游身法》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哈哈,有意思!”黄天远大笑一声,背负双手,疾如闪电般紧随。 后面六位四大家族的子弟不约而同地赞叹道:“好身法!” “想不到,外族也有如此奥妙的身法,我们也让他们开开眼界。三弟,走!”东方佐与东方佑一扯腰带将巨刀拽回背上,大步流星紧随萧、黄二人身后。 “南宫家的《腾辉身法》岂会输给东方家的《追日身法》?”南宫威自豪地说了一声,与南宫曦并驾齐驱。 最后的西门寺对北堂鹰道:“北堂道友,就让我见识一下北堂家族的《落霞身法》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吧。” “哼哼,至少比西门家的《飞雨身法》要强!”北堂鹰不甘示弱。 两人相视一笑,撩开步子急追而去。 八人依然两两一排齐头并进。 东方兄弟步频不高,但每一次跨步都很大,每一下落脚都很重,下盘十分稳健。 南宫兄弟却恰恰相反,双腿交替已化为一片虚影,衣袍前后下摆都在疾速的步频之下高高飘起,始终不曾落下。 西门寺的身法步履轻盈,有如踩花蹬草,踏雪乘风,速度极快却又不失悠然。 北堂鹰则如同离弦之箭、捕兔之鹰,每一次蹬地都能向前蹿出一大段距离。 四大家族的身法各有特点,旗鼓相当。 萧天河与黄天远的速度相差无几,竟比后面六人还要快上几分。两人身法特点相似,看似闲庭信步,却是风驰电掣。这不禁让四大家族的子弟大吃一惊。在赞叹的同时,他们也从萧、黄两人的交谈中牢牢记住了《龙游》、《踏虚》这两套身法的名字。 以身法赶路,比走路快了十倍不止。迷宫的走向在由西南拐向北后,又再次转为东。根据每次转向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点来看,萧天河推测迷宫的中心区域不会太远了。 “看似路繁径乱,却是殊途同归。严格来看,此处并不能算是一座迷宫,仅是一条曲折漫长的道路而已,不知其引导而去的中心处有何种危险等待着我们。魔主布下此迷宫,意在耗尽我等体力,这又是为何?”萧天河沉思不解。 麻烦的事情接踵而来。在以身法赶路两个时辰之后,萧天河发现,越靠近中心区域,不仅体力消耗得越快,连玄力的消耗速度也让众人吃不消。不用身法吧,速度太慢;用身法吧,玄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现在面临的状况可谓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当看到大家拿出了纳延丹准备服下时,萧天河叹了口气,劝道:“不必服丹了。魔主的意思是要考验我等体力。恢复的玄力越多,消耗的也就越多,对身体反而是一种负担。大家恢复步行,坚持到底。” 又走了几个时辰,众人疲惫之态尽显。 东方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可恶,自从筑……筑基之后,老子我,还从来,没、没这么累过!” 即便此时,东方佑也不忘挖苦兄长一番:“看你那……样儿,张着大嘴,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流着口水,跟条狗……狗似的!” “你以为,你那……熊样儿,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东方佐反讥道。 西门寺哭笑不得地斥道:“都少说两句吧,居然有力气吵架,还嫌不够累?” 两人闭了嘴,一行人默默前行,只能听见剧烈而又杂乱的喘息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人支撑不住了。南宫曦只觉头晕目眩,眼前模糊一片,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萧天河回头道:“架着他走,终点应该不远了!” 南宫威轻轻点了点头,搀起了南宫曦,继续前进。 架着一人耗力更大,没过多久南宫威也头重脚轻地瘫倒在地上。 “别管我们了,你们走吧……”南宫曦气若游丝。 南宫威脸色苍白,一身冷汗:“我们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赶上来……” “不行!留在这儿就死了!”萧天河道,“黄兄,劳烦相助!” 黄天远和萧天河一人搀起一个。 刚跨出几步,“噗通”一声,又有人趴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夹缝求生 ()一行八人之中,南宫曦的体力最差。 南宫威虽然也已不支,但却是因架扶南宫曦体力消耗更大所致。 在黄天远与萧天河各搀起一人后没走多远,只听身后“噗通”一声,回头一看,东方佑也趴下了。东方佐蹲下身子欲搀扶,颤抖的双脚却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实这两兄弟的体力算是不错了,只因背上那两把大得骇人的巨刀实在太费力气。 东方佑将巨刀“仓啷”一下撇在一旁,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近乎虚脱,断断续续地说:“等……回去之后,我就、就要脱离……东方家族,加入南宫……家族,你看人家的刀,多细……” “细不是也没撑住?莫要取笑我们了。”南宫威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 “大家再坚持坚持,应该很快就到终点了。”萧天河虽然尚能站立,但已接近极限,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半信半疑,不过也没有办法,保留一线希望总比绝望要好。 “这话你几个时辰之前就说过了……结果一直在绕来绕去……”西门寺摇了摇头,靠在墙上剧烈的喘息着。 萧天河苦笑一声:“是真的。根据我们走过的路径来推算,这座迷宫的大小我已大致有数,我们虽然在绕圈,但却是越绕越小,逐步接近迷宫的中心。那里必定就是迷宫的终点。” 北堂鹰问:“那照你估计我们还要走多久?”。 “以刚才的速度,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七、八个时辰也有可能。” 西门寺提高了嗓门:“什么?七、八个时辰?这般疲惫的情况下,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够呛能撑过去!” 萧天河解释说:“别急,那只是最坏的估计,究竟需要多久,得看这条路是通往迷宫中心还是再绕一个小圈了。” “这样下去不行,还是你们先走吧。”南宫曦道。 “不行!我不会抛弃同伴的。”萧天河压根就没有想过。 南宫威道:“可我们如今只是累赘,总不能拖累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吧?” “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不是我们袖手旁观,而是爱莫能助。”西门寺道。 北堂鹰也表示赞同:“我早就说过,我只会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协助他人。”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这两人只顾自己,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黄兄,你呢?” “既然推选你为领头人,我自当听命。”黄天远还算义气。 “那好!西门、北堂二位道友,你们先走。”萧天河和黄天远一左一右让开了道。 西门寺与北堂鹰对视一眼,两人越过瘫坐在地上的东方两兄弟。在经过萧天河面前时,西门寺瞥了萧天河一下,那眼神很复杂,似有敬佩,又似有惋惜。 萧天河问东方佐:“你还撑得住吗?” “勉强还行!”东方佐双掌撑地站起身子,在黄天远的帮助下一起搀起了东方佑。 萧天河从衣服侧摆撕下几条布条,拧成一股长绳,与黄天远、东方佐三人分别系于腰间,各架搀一人,又将东方兄弟二人的巨刀柄环串在一起,拖在最后。萧天河在先,东方佐在中间,黄天远在后,六人连成一串共同前行。 在最前面的萧天河无疑是最累的。汗流浃背,双眼迷离,每跨一步都能感觉到两腿在不停地颤抖。前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他大口喘息着,频率越来越急促。 “我在前面吧!”黄天远见萧天河脚步有些踉跄,连忙赶上前去,队伍首尾相调,继续前进。 被搀扶的三人已经昏厥过去,没过多久东方佐也不行了。 六人之中,唯有萧天河与黄天远还是清醒状态。 “萧兄弟,实在是没办法了。该放手了。”黄天远已经疲倦得面无血色,放下了南宫曦,双手撑膝直喘粗气。 萧天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却默默摇了摇头,指了一下不远的前方。 那里是一个十字路口,三条岔路分别通往三个方向。萧天河正指着向右的那条路。黄天远顿时眼睛一亮,右边的岔路透过来些许红光! 自进入迷宫起始,充斥在众人眼中的只有一成不变的土黄色,连墙壁上的点点烛光在硕大的迷宫中都显得十分暗淡。此时此刻,右边岔路透来的那一抹红光无疑是最后的希望! 两人咬紧牙关坚持,负起南宫兄弟,用布绳拖着东方兄弟,慢慢走过了几十步艰难的路程,来到了十字岔口。 萧天河再也支持不住了,头重脚轻地匍匐在了地上,侧首一望,却忽觉红光眩目,一片朦胧。 “就在那儿了,萧兄弟,坚持住!”黄天远虚弱的声音唤回了即将休克的萧天河。 从微睁的眼缝之中,萧天河看清了,在十几丈的远处,有一座发着红光的门,那里,就是道路的尽头。 这最后的十几丈距离,却好似鸿沟天堑,两人每爬一步,都仿佛更接近炼狱黄泉。黄天远解下背上的魔刀,斩断了自己与萧天河腰上的布绳。萧天河已无力顾及其他人,只是凝视着前方的耀眼红色。两人搭住彼此的肩膀,共同向着终点前进。 九丈,八丈,七丈……萧天河感觉头颅好像要炸开一般,身体似负万钧,双脚已用尽 最后一分气力。 六丈,五丈,四丈……两人的脖颈已经无法支起脑袋,脸触在地上摩擦着,唯有汗毛直竖的双臂还在凸显着青筋做着最后一丝努力。 三丈,两丈,一丈……萧天河似乎已经看不清离终点还有多远了,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我的手还没触到大门,还没有到! 难熬的最后一丈,两人可以说是一寸一寸地“挪”到终点的,鼻尖、嘴唇还有一边侧脸都已磨破,在路上留下两条血迹。在萧天河的指尖触到门槛的刹那,一股难以抗拒的压力澎湃席卷过整个身体,他最终还是昏迷过去。 若非筑基时辛苦磨练,若非夜哭谷攀崖煅体,若非叶丛云严格锤炼,若非天妖丹药效非凡,萧天河怎能撑到这最后一刻? …… 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身旁,黄天远正在打坐,见萧天河起身后面露微笑。 萧天河环顾四周,此处并非迷宫,而是一间屋子。 四面墙壁上,天花板,甚至地板上都透射出微弱的红光,房中暗淡朦胧,几丈外就已是模糊一片。 房间呈长条型,纵向很长,两边却很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隧道”更贴切。 “这是哪儿?”萧天河问。他留意到不远处还躺着几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衣装上能辨认出是其他的同伴。 黄天远回答:“越过那扇门之后,我也昏了过去。等我睁开眼,大家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时,从两人背后的昏暗中走出一道身影:“那边是死路,几十丈之外就到头了。” 萧天河扭头一看,竟然是先前弃众人而去的北堂鹰。 “其实不是‘越过’,我们是被那道红色大门给吸进来的。”西门寺也从另外一头走了过来,指了指自己身后,“那边应该是活路,不过越往前光线越暗,我就先回来了。” 萧天河撑起身子,盘坐在地上,稍稍活动了一下上身的筋骨,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先前爬到终点时,另外几个同伴都被抛在了后面,现在却出现在房间里,连武器也一并在此。如此来看,第一关的迷宫算是通过了。 可就在萧天河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西门寺却问出一句惊人的话:“萧道友,南宫曦道友呢?怎么没见他?” “什么!”萧天河惊得一下从地上弹起,他连忙跨到仍未清醒的几人身前,东方佐、东方佑、南宫威都在,唯独不见了南宫曦。 “不妙……”萧天河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黄天远猜测:“莫不是他先醒了,去前面探路了?” 萧天河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面,摇了摇头:“不是,他的身上还系着绳带呢,如果先醒了,肯定会将绳带解下的。” “刚才我去那边探路走了也有近百丈了,没看到任何人影。再说南宫道友是最先昏迷的,说明他体力相对较差,应该没那么快清醒。”西门寺道。 这时,南宫威已经清醒过来,听到众人的交谈后问道:“咳,如果不在这儿,那他会在哪儿?” 萧天河长叹了一口气:“恐怕……他被淘汰了。” 众人不语。怪异的迷宫无疑是魔主设下的考验,但谁也不知道失败了会如何。 “总之先恢复体力,再继续前进吧。”黄天远道。 各人打坐冥想期间,西门寺凑到萧天河身前,小声道:“萧道友,没想到以你洞虚前期的境界,体力竟比我还要充沛。在最后关头我已然精疲力竭,根本无力分心顾及他人。萧道友却不仅自己到达了终点,还将另外几人也带了过来。着实佩服!” 萧天河心中还在担心不见踪影的南宫曦,哪有心思听西门寺的奉承话,其实他也很明白西门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于是说:“在那种极限情况下,你们先走也无可厚非。我与南宫两兄弟情谊深切,当然不会弃之不顾。你我立场不同,西门道友也不必觉得心愧。” “萧兄弟果然豁达。再遇危难之时,我定当与你们齐心互助。”虽然不知西门寺是不是真的心悦诚服,不过称呼已经从“萧道友”变成了“萧兄弟”了。 “多谢。”萧天河继续闭目养神。 “咕噜”,许久之后,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大家纷纷站起身来。 侧耳倾听,除了呼吸声之外,一片寂静。 片刻后,又是一声闷响。 “这是什么声音?”东方佐道。那声音又小又沉闷,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也听不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 “轰隆”,这一次的声音响了一些,北堂鹰发现了异样,惊呼道:“是墙壁在动!” 萧天河心中一凛,左右扫视了一下,两侧的墙壁的确靠近了些。“不好,大家快走!墙壁要合上了!”说完他立即蹿了出去。 大家紧跟上来,在众人起步的一瞬间,那闷响转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摩擦声,果然如萧天河猜测的一样,两侧的墙壁正在缓缓地靠拢! 虽然长条形的甬道没有任何岔路,但由于视线不佳,最前面的萧天河与黄天远根本不敢施展身法。不过好在这里与迷宫不同 ,体力消耗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在疾奔途中,萧天河曾经试过一刀劈在侧壁上,却连个印痕都不曾留下,足见墙壁有多硬! “不行了,不能压速了,大家力前进!”黄天远大喝一声,身形如闪电般冲出去一大截,《踏虚身法》施展到极致。 其他人也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随其后。 长长的甬道没有岔路,似乎也没有尽头。大家各服下一颗恢复玄力的纳延丹,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墙壁没有一刻停止过靠拢,虽然很缓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壁之间的空隙已经渐渐缩小到只可一人通行的程度。 黄天远在最前。他将魔刀竖举在身前,以备突如其来的状况。后面则是萧天河、南宫威、北堂鹰、西门寺、东方佐、东方佑。 南宫威有些焦急:“该死的,这路怎么这么长?” “另一头,不会也是死路吧?”东方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不可能!这要是一条死路的话,大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西门寺大声道。 话音刚落,只听前方一声惨叫,一阵血雨劈头盖脸地向众人浇来。 “发生了什么事?”后面的几人根本看不见前面的状况。南宫威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居然是一条腿!紧接着,胳膊、身躯、头颅依次从众人脚下滚过,直到看到死者的脸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冲在最前面的黄天远已经在一瞬间被大卸八块了! 可两壁靠近的速度根本不容众人停步。 “大家小心,有敌人!”萧天河大喊一声,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刚才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眼前一花闪过几道亮光,黄天远的身躯就裂成了数块,只留下了一股腥浓的血雾。 真是要命了,在如此狭窄的地方,在这般紧急的时刻,竟然还要防备快得看不见踪影的敌人! 萧天河的神经紧绷,努力瞪大眼睛凝视着前方几丈开外的昏暗之处,在继续疾速前行的同时,手持天仇刀做好戒备。 甬道异常狭窄,抛在身后的又只有黄天远的尸体,这说明凶手就隐藏在前方的黑暗之中。能在一瞬之间将洞虚中期的黄天远切成碎块,刀法快得只有几道光,身法更是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敌人的境界该有多高?说实话,对上这样的敌人,萧天河心中没有一丁点儿把握。 数息过去了,那神秘的敌人并没有再度攻击。此时,甬道已经狭窄到仅有两尺来宽,连挥臂都偶尔会擦到墙壁上。对一般人来说尚有余地,可对身形魁梧的东方两兄弟来说,需要稍稍侧肩才可继续通行。 “真是憋死人了!”东方佐抱怨道,再过片刻,他就只能侧身行进了,不仅姿势颇为不便,速度还会大受影响,“三弟,你怎么样?” 没有等到回答。 当东方佐回头看时,却大吃一惊,身后不见了东方佑的身影。 东方佐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并未留意从何时起已经听不到东方佑的喘息声与脚步声了。 “难道他气力不支,落在后面了?”迷惘中东方佐放慢了脚步,“不行,我得回去救他!”他打定主意正欲转身,却被死死拽住了胳膊,西门寺大吼道:“你疯了?回去你也要完蛋!”言罢,他不由分说拖着东方佐向前飞奔。 东方佐稀里糊涂地被西门寺拉着,口中喃喃地咕哝着:“三弟……三弟就这么没了?” 由于西门寺与东方佐耽搁了须臾,与前面的北堂鹰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朦朦胧胧的昏暗中,只能隐约看见前方有人影在晃动。 甬道两侧的墙壁已经近到仅一尺许,连西门寺这样的身形也只能侧过身前行。东方佐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壁上,前胸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距离另外一壁不过寸许的空间内剧烈地起伏着。 “看来,这条命真得交代在这儿了……”东方佐遗憾地喘息道。 “要死大家一起死,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只是……如果不是因为萧道友与黄道友,恐怕在迷宫里我就会丧命。如今黄道友已死,我还欠萧道友一份人情未报……” 西门寺哭笑不得:“死到临头了还有工夫想这些?真不知该说你单纯还是傻……” “君对我如何,我待君如何。恩情未报,于心难安。”东方佐吐出这样一句话。 “快!到头了!”前方突然传来萧天河的喊声,西门寺顿时大喜过望。 在萧天河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黄色光芒穿过昏暗透射而来。待走近一看,原来甬道的尽头是一道金光闪闪的门。“红门起始,金门为终,看来是到头了。”萧天河低头侧肩向门内撞去,身影顿时消失了。紧接着,南宫威、北堂鹰也一头扎入了金光之中。 墙壁还在逐渐合拢中,西门寺看着前方的光芒,急得满身大汗,呼出的热气吹到墙上又弹回到脸上,两壁最终将最后两人给夹住了。 西门寺依然努力在两壁间摩擦前进,此时他已无法回头看东方佐的情形,只能出声鼓励:“跟紧我,出口就在前面了!” “你、你快走吧,我喘不过、气来了!”东方佐艰难地回应了一声,他似乎是打算放弃了。 终点近在咫尺,实在可惜。 第二百三十二章 意外脱险 ()东方佐的话无意间提醒了西门寺,对修魔者来说,闭气之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既然喘气不顺,还不如不喘。 “笨蛋,喘不过气来就不要喘了,吐气,闭气,尽量减少胸膛的厚度,双腿半蹲,双膝外屈,两脚尖一个朝前一个向后,尽量跨大步!”西门寺命令道。 “哎,你说的对,我闭气不就行了么?”听东方佐的声音,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果然轻松了点儿,就是这姿势不太雅观,像个大蛤蟆似的……若是让三弟看见了,肯定又要笑话我了……”东方佐瓮声瓮气地说。 西门寺无奈地笑道:“也只有你,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可他却不知道,东方佐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 须臾之后,东方佐又喊道:“不、不行了,我的头被夹住了,走不了了!帮帮我!” “把刀撇了,手递给我!”西门寺道。由于一直戒备敌人的缘故,两人都是持刀的右手在前,左手在后。 “不妨事,我的刀在头上顶着呢!”东方佐握住了西门寺伸来的手。 “忍着点儿!”西门寺一攥住手就开始用力,丝毫不顾东方佐被坚硬的墙壁磨破嘴脸以及他那杀猪般地叫嚷声。 一步一步接近金光,西门寺感觉胸口像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又似烈焰灼烧般疼痛难忍,身后的东方佐已经叫不出声来了,西门寺仿佛隐约能听见东方佐胸骨沉闷的断裂声。 终于,西门寺一步钻入了金门之中,连忙扭头向后一看,东方佐的一条胳膊和小半个身子也进来了,但另外半身却被墙壁紧紧地夹住了,拉不动丝毫。 “糟糕!”西门寺沁出一头冷汗,难道东方佐要被夹碎了吗? 慌乱中,只见三双手分别拽住了东方佐的脑袋、胳膊和腿,四人一起猛然用力,总算将他拉了出来,墙壁也骤然合上了。 东方佐的衣服都被磨破了,脸上,胸口,大腿都是血,最后才出墙的左手小臂更是被生生地连皮带肉夹去了一大块!他躺在地上急促而又费力地呼吸着,向众人抬起了右手,竖起了大拇指。 甬道这关算是过了,但又少了两名同伴。合拢的墙壁在发出一道炫目的金光之后,当中的缝隙不见了,变成了一堵。 金碧辉煌的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天花板很低,以东方佐的个头恐怕伸手就能触到。墙壁上布满了耀眼的诡异金色纹路,层层叠叠,似浮云又像流水。 大家无暇细观,眼下还不知后面有何危险,抓紧时间恢复补充比较重要。 萧天河还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痛之中。南宫曦被淘汰消失,生死未卜,但黄天远却是真真切切地被大卸八块。虽然只同黄天远见过两面,但他的爽朗与豁达却深得萧天河的赞赏。尽管还算不得挚友,但也称得上是倾心之交了。至于忽然消失的东方佑,究竟是气力不支落下了,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 东方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服了疗伤的丹药,坐起身来,询问萧天河:“头儿,你看清敌人的模样了吗?” 萧天河默默摇了摇头。 “我只隐约看见几道白光闪过。”当时排在第三的南宫威道。 “那应该是人为,而并非是什么机关咯?”西门寺道。 萧天河十分肯定:“当然是人为。只不过,那人实在太厉害了,我连他的身影都没有瞧见。就感觉那几道白光是凭空出现一般。另外,我很疑惑,那人为何不杀我们呢?” “他杀黄道友那是偷袭得逞了,后来我们都有了戒备,想必没那么容易了吧。”东方佐道。 “难道你之前没有戒备么?”北堂鹰冷冷地问。 “呃……这个……”东方佐无言以对。 “偷袭?呵。”萧天河摇头苦笑,“没用的,戒备也没有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罢了。黄道友可是洞虚中期,在那样狭窄的空间里,居然毫无反应地被分尸了,估计他也没有看清敌人的身影吧?以那个人的实力,若是想杀我们,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东方佐连忙问:“那……那我三弟呢?” “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落在后面了吧?”西门寺道。 东方佐望着西门寺,木木地点了点头:“敌人杀了黄道友之后,在那么狭窄的甬道里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我们身后吧?”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萧天河道,“以东方佑道友的实力,即便气力不支也必定会出声求助。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许是被人从后方偷袭了。所以,敌人很可能不只一个。” 东方佐攥紧拳头,捶了一下地面:“那又如何?后面是死路,三弟消失后也没人追上来,连我都那么惊险才逃过一劫,那敌人肯定被墙壁夹成肉酱了!” 北堂鹰干笑一声:“恐怕你想得太简单了。杀死黄道友的敌人应该在我们前方,你看看这小房间中可有他的身影?” 说到这儿,众人开始细细扫量四周。 四丈见方,天花板很低,十分压抑。墙上亮闪闪的金纹看久了也会使人觉得心烦意燥。每一寸墙壁、每一个角落都被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没有缝隙,没有暗门。小金屋仿佛一座囚牢将众人围困住了。 “接下来怎么办?”东方佐问。 没人知道,自然也没人回答。 “难道我们就一直困在这儿?”东方佐提高了嗓音。脾气较急的他对这狭窄的空间尤其厌恶。 “该来的总会来的。”萧天河席地而坐,开始冥想,其他人也一一坐下休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正当众人的耐性渐渐消磨殆尽之际,异状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众人只觉身体突然一沉,地面传来了难以抗拒的吸力,同时,天花板也急速向头顶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一齐起身,马步蹬地,双臂上举,擎向了下坠的房顶。在手触到天花板的霎那,大家顿感臂托千钧,其下落趋势虽有减缓,但却无法停止。 “先把你的大刀竖起来!”北堂鹰提醒道。 众人的武器之中尤以东方佐的巨刀最长,质地也最坚硬。东方佐一跺脚,将身边地上的巨刀踏起握在手中。因他撤去了一只手,天花板又骤降一截,正好将竖起的巨刀卡住。加之众人手托肩扛,天花板的下压之势终于停止了。 “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压成肉酱啊!”东方佐破口大骂,他双臂青筋暴起,左臂初愈的伤口迸裂,血汗合流,点点滴落。 这一回,连逃跑的出路都没有。 “这下麻烦了,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南宫威道。 天花板压力惊人,地面的吸力也不可小视,连背着的武器都有如千斤重担一般,身体沉重,四肢自然乏力,不消片刻,必定会有人因体力不足而卸力,到时一人不支,盘崩溃,大家都会被天花板给压扁。 “咔嚓”一声,东方佐的巨刀刃尖居然被崩断了。 “我的雷鸣刀!”东方佐一阵心揪,不注意手上的劲松了一点,天花板马上又下沉了几寸。 “你想死啊!这种时候还顾得上心疼武器?”北堂鹰斥道。 东方佐忿忿不平,振振有词:“你个子最小最省力,我个子最大出力也最多,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睁大眼睛看看!”北堂鹰气急,提高了声调大喝一声,居然露出了女声。 “哟嗬!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北堂家的高手竟是位妹子!”东方佐道。 “哼!”既然被识破,北堂鹰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不过她之前的话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待看清她的状况之后,尽皆大吃一惊。按理个子最小的她此时应该是站立姿势才可触到天花板,可她却和其他人一样,马步跨立,手举肩扛。 难道天花板各处的高度不同?可看上去分明是平整的一块啊!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天花板的压力又急剧增加。 “糟糕!”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个念头。大家被压得“噗通”一声单膝跪地,东方佐的巨刀在一声脆响中裂成了好几段,彻底毁了。 压力还在继续增大,众人心中也渐渐绝望起来。不是不竭尽力,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在可怕的压力与吸力的双重作用下,六人被压趴在了地上,夹在天花板与地板之间。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么……”萧天河心道。“嘭、嘭”,耳边传来了闷响,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是有人胸骨断裂的声音。沉重而又冰冷的天花板仿若一座大山,压得萧天河近乎昏厥,可胸部和背部的剧痛却又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苦不堪言。 陡然,萧天河瞪大双目,手腕一抖,召唤出了体内的裂空刀,反掌而握,运力向上猛挥一刀,“噌”的一声,金星四射,刺得他双目生疼,天花板安然无恙。“果然,境界不够,否则裂空刀必定是无坚不摧的,可惜了,祖师,晚辈要辜负您的嘱托了……”他心中默念道。 萧天河却不知,他在绝望之中挥起裂空刀的同时,有一位女子在暗处惊讶地轻叹了一声:“哦?”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捻中指,萧天河忽然感觉可怕的压力消失了,睁眼一看,不仅天花板不见了,连那座金色小屋也不见了,自己正躺在芳草萋萋的绿地之上。 “怎么回事?”萧天河起身向四周观望,同伴们都不在,不远处有一棵参天巨树,树杈上吊着一副秋千,一位身着黄色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在打着秋千。 “小子,不错嘛。才修炼了二十几年就能轻轻松松通过我东氐宫的考验。不过,主人还是低估你了,没想到垂死之际,你竟让我发现了个大秘密,嘻嘻。”那女子笑道。 萧天河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襟,拱手道:“敢问姑娘是何人?我那些同伴怎么样了?” 那女子跃下了秋千,走到萧天河面前,目光依次扫过他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下巴。萧天河略微皱眉,稍稍退了一步,他不习惯和陌生女子如此接近。 那姑娘“咯咯”一笑,忽而抬起一只手,吓了萧天河一跳,立即向后闪身,后退了一丈,可那姑娘却还是毫不费力地抚摸了一下萧天河的侧脸。 “啧啧,这脸蛋还挺俊的,嫣姐肯定会中意你的,嘻嘻!”女子笑道。 萧天河却是一脸惊愕,刚才他分明看见,那女子居然瞬移了! “嗨,告诉你吧,这里是我的东氐宫,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呵呵!” “东氐宫?这是什么地方?这女子究竟是谁?她要做什么?她所说的‘主人’又是何人?”萧天河心中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他记得很清楚,在森林入口的石碑上,分明刻着“孟章界”三个字。 似乎猜到萧天河心中所想,女子“嘻嘻”一笑:“东氐宫是孟章界的第三宫。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一切等石大 哥来了再说。” 这“石大哥”又是何许人?疑问太多也不知从何问起,萧天河索性不再开口,静坐闭目冥想。 女子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好奇地弯下腰凑近萧天河,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两人近在咫尺,女子呵气如兰,缕缕幽香从她那白嫩的脖颈处飘来。萧天河不为所动,始终不曾睁眼。 “真没趣!”女子念叨了一句,又回到了秋千架上,悠悠荡了起来。 几炷香之后,耳边传来一男声:“小玫,我来了。” 萧天河闻言,睁开双目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健硕男子的背影。 “石大哥,你真慢。”那姑娘撅着嘴埋怨道。 那男子笑道:“小雪那里出了点儿意外,你肯定想不到,居然有人拿出了一颗蓝元石!我通知了主人,刚才一直在等他,所以才耽误了。” “蓝元石!”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的心头,他连忙问道:“请问那个拿出蓝元石的女子怎么样了?” 那男子转过身来,带着一副戏谑的笑容:“那颗蓝元石应该是你送给那位叫做‘南宫雪’的小姑娘的吧?这一届风云大会可真是令我吃惊啊!” “在下萧天河,”萧天河拱手道,“请恕我无礼,兄台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哦,主人让我直接将她送出孟章界了,至少安危不成问题。” “多谢。”萧天河道。 那男子打量了他一番,萧天河不言不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男子问他:“小子,你不好奇我们是谁么?你不想知道这是哪儿么?” “我已经知道了最想知道的。至于其他,若你想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若你不想让我知道,我问了也无济于事。”萧天河的口气很淡定。 “呵,有意思。”男子微微一笑。 “不过,对你们的身份我倒有些想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在孟章界森林中引我们入门的黑衣人吧?还有,那位‘小玫’姑娘,在甬道里杀死黄天远的高手,恐怕就是你。”萧天河道。 “哎哟嗬,你这家伙的脑袋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嘛!”“小玫”咂嘴赞叹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这位‘石大哥’的声音与那位黑衣人很像,尽管当时黑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但语调和口气却是没变。这‘东氐宫’既然是‘小玫’姑娘的地盘,那我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甬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性命。”萧天河淡淡地说。刚才“小玫”的回答似乎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此人就是杀死黄天远的凶手。“真看不出来,这样貌美的一位女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毒角色。”萧天河又毫无表情地跟了一句。 “小玫”的身影忽然一晃,瞬间就闪现在了萧天河面前,她用那纤细白嫩的手一把揪住萧天河的衣襟擎了起来,恶狠狠地威胁:“臭小子,你想死吗?本姑娘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萧天河平静地垂眼望着她愠怒的脸庞,面无惧色:“你杀人分尸,手段极其残忍,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小玫”将萧天河向下一掼,萧天河摔倒在地。“呵,还挺有胆量。黄天远的确是我杀的,不过那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她说完,又忽然闪现回秋千上。 萧天河皱了皱眉,再次站起身来。 “好了,小玫,你回去吧,把他交给我。”那位“石大哥”道。 “好。”“小玫”瞥了萧天河一眼,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秋千还在悠悠荡荡。 “小玫”走后,“石大哥”对萧天河道:“我叫石灏明。” “唔。”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反正自己的名字他肯定知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随我来!”石灏明一把抓住萧天河的衣袖,只见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周围的场景突然由实变虚,由虚变无,眨眼之间,两人已经站在一座走廊之中了。面前是一座黑漆小门,窗棱格栅,雕琢精致。 石灏明推开房门,房间中铺着红毯,一张红色圆桌,几把靠背藤椅。“进来坐吧。”石灏明道。 待萧天河坐定,石灏明问他:“告诉我你的秘密吧!你最后关头祭出的宝刀是从哪里来的?” “既然是秘密,我为何要告诉你?”萧天河谨慎地回答。他心中猜测,这石灏明恐怕是以前进入内核的修魔高手,此次是来帮助魔主一起监督风云大会的。自己在濒死关头莫名得救,石灏明又直截了当询问自己的秘密,恐怕他不怀好意。 萧天河只会将秘密告诉值得信任的人,连对南宫雪都没有细说。面对顶尖高手时,尤其是像石灏明这等心狠手辣之辈,若将秘密和盘托出无异于自取灭亡,萧天河还记得西门家那位和合境界的入围者被石灏明毫不留情抹杀的情形。自当初被娘亲“萧夫人”抓住折磨之时,萧天河就已知道,这种情况之下,缄口不言比言听计从更安。 石灏明忽而笑了:“你不必担心。若真想夺你那柄宝刀,我有的是办法。虽然你已经滴血认主,但那点儿小麻烦根本难不住我。我只是好奇,你那柄宝刀是从哪里得来的?是你的师祖传下的,还是友人相赠?亦或是你偷来的?抢来的?总不可能是误打误撞捡到的吧?” “可笑,你把我萧天河想成什么人了?我自问一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萧天河表面镇定,心中却暗暗吃惊,石灏明是如何知道“滴血认主”这件事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桂林清香 ()“这个时候说出来,对你有好处。”石灏明一手撑在膝上,一手放在桌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击着桌面,“我不会夺你东西、杀你灭口的,我石灏明说到做到。” 萧天河与他对视片刻,长吐一口气:“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位前辈高人所赠。” “哦?高人是么……”石灏明摸着下巴思索着,又问,“那位高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萧天河只能摇头:“具体我也不知。” “说起来,这天焰大陆可是完在魔主的控制之下,很难想象内核之外还有那般高手……你再将那柄宝刀召出来让我看看。”石灏明道。 萧天河没有乖乖按着石灏明的话去做,而是警惕地望着他。 “哈哈,看来还是无法打消你对我的疑心呐。”石灏明大笑,“罢了,给你看样东西。”他侧举右手,呈半握拳状,手心处亮起一道金光,光芒上下延伸开去,并且越来越亮,最后,竟逐渐凝聚成一柄金灿灿的长枪! 龙纹枪柄,龙首吞口,长约尺许的扁菱形枪尖仿若吞口中探出的龙舌,好漂亮、好威风的一杆金枪! “你看,这才是我的武器。我根本不会使刀,即便夺来你那宝刀也派不上用场。”石灏明微笑道。 萧天河惊得瞠目结舌,这杆长枪让他想起了青龙大陆龙族九兄弟其中的一人。那人的兵器也是类似的金色长枪,不过当时萧天河只是躲在树上粗略地远观了一眼,未曾看得真切。 “龙族!”萧天河脱口而出,“你不是人!” 忽而觉得言语不当,萧天河又连忙对石灏明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类。据我所知,人类修真唯有通过天地玄气,当世修真典籍也只有刀典而已。” “看来你知道的事比我预想的还要多。”石灏明眯缝起眼睛,“没错,我不是人类。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是龙族的呢?” “我……我是猜的。”萧天河所说的“龙族”是指青龙大陆龙族的老三——嘲风,没想到误打误撞碰上了,石灏明竟也是龙族!“不知道天焰大陆的龙族与青龙大陆的龙族是否有什么关联……”他心想。 “小子,你没有说实话。”石灏明似乎有些不高兴,“我的身份在天焰大陆是个秘密,除了魔主之外没有人知道。而且你的宝刀来历也很蹊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赠你宝刀的那位高人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你自己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萧天河无言以对,只得继续装糊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嘴还真硬。看来我不说出你的来历,你是不会松口了。”石灏明郑重地说,“萧天河,那位前辈高人应该是来自第二界——禹馀界,可能他没有告知你身份,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敢肯定,你不是天焰大陆的人。你应该来自大赤界的另外一块灵气大陆,以某种特殊的方法渡过迷雾海域到达天焰大陆的,我说得没错吧?” 这下萧天河更加惊愕了,石灏明居然知道禹馀界和青龙大陆的事!“难道你也是来自青龙大陆?” “原来那个大陆叫做‘青龙大陆’啊。不错,我很喜欢这个名字。”石灏明咧嘴笑道,“你猜错了,我并非来自青龙大陆,我只是根据天焰大陆的状况推测的。两块大陆之间隔着迷雾海域,我妖族也过不去。” “迷雾海对妖族也有效?”萧天河不解。 “是的。”石灏明点了点头,“不知是哪位高人设下的禁制,我妖族同样无法穿越迷雾屏障。你那颗蓝元石也是在渡过迷雾海域时获得的吧?” “没错。不过以前不是也有从妖鱼腹中剖出蓝元石的事么?那妖鱼为何能进入迷雾海域呢?” “蓝元石与红蒙石虽然生于迷雾海域,但是偶尔也会有随浪飘出来的情况。之后不过是碰巧被西平海边缘地带的妖鱼吞入腹中而已。”石灏明如此解释。 萧天河进一步猜测:“那你是生于天焰大陆的妖族咯?你又是如何知道禹馀界的?莫非,你与古时仙魔大战的那批剑仙有关系?”天焰大陆的仙魔大战与青龙大陆的仙魔大战不同,青龙大陆仙魔大战的魔道一方是来自同是大赤界的天焰大陆,而天焰大陆仙魔大战的仙道一方却是由禹馀界下界而来的。 石灏明收了金枪,拍手大笑:“哈哈,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我很想告诉你一切,但现在不是时候。以后你自然会知晓原因。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不过眼下得先把任务完成才行。我先送你到小雪那儿去,你的同伴也在那里。切记,这次谈话千万莫让任何人知晓,否则你必死无疑!” 萧天河还欲张口问些什么,石灏明却不给他机会,迎面一拂衣袖,萧天河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石灏明站起身来,负手在房间中踱了好几圈,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喃喃自语:“五百七十七年,五百七十七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要找的人!萧天河啊萧天河,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萧天河被石灏明衣袖扫面之后,只觉头晕目眩,待再睁开眼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周围被一圈树林环绕,身边正躺着东方佐与北堂鹰二人,两人还处在昏迷之中。 看来南宫威与西门寺应该在东氐宫的金色小屋中被淘汰了,萧天 河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北堂鹰苏醒过来。她看到萧天河时有些惊讶,客气地朝他颔首示意。 没过多久,东方佐也一边嚷嚷着胸口疼一边坐起身来,看到另外两人后,问道:“过关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嗯。”萧天河点了点头。 “唉……在第二关甬道里西门寺还救了我一命,我又没来得及报答……”东方佐揉着肩膀道。 “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还想那么多?再说被淘汰也不一定是死了。”北堂鹰道。 东方佐眨眨眼,对北堂鹰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北堂家的高手是个妹子。我说北堂妹子,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就把头套摘掉吧,看着怪别扭的。” 北堂鹰却没好气:“谁要你多管闲事?” “啧啧,好泼辣的妹子,真是脾气和本事一样大啊。”东方佐摇头慨叹,“这么凶神恶煞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萧天河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北堂鹰气得一把掐住东方佐的耳朵,使劲扭了起来,喝斥道:“你的嘴巴要是再不放老实点儿,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给揪下来?” “哎哟哟,你手劲儿可真大,轻点儿轻点儿,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东方佐讨起饶来。 北堂鹰转移话题:“萧道友,你不过才修炼了二十余年,竟能闯过如此恶劣的艰险,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你也是。那个大块头通过考验尚在情理之中,不过我真没想到北堂姑娘的身板也那么坚韧。” 东方佐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东方家族的子弟由于武器沉重的缘故,修炼时对煅体的要求格外严格,北堂家修炼的刀法偏于灵动,居然也炼成这等强硬的身躯,真令我钦佩不已。” “照你这么说,我北堂家子弟应该都是软绵绵的稀松货才对咯?”北堂鹰道。 东方佐连连摆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主要你还是个姑娘,总感觉和‘坚韧’这种词对不起来。” “个人修炼方法不同而已,真是少见多怪。”北堂鹰冷冰冰地说。 “妹子,你这嘴可是比刀子还锋利啊。”东方佐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又要找事是不?”北堂鹰怒道,她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暴躁,和之前寡言少语的冰冷形象迥然不同。 “好了,别吵了,我们得继续闯关才行。”萧天河指了指前方的树林。 东方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口中嘟囔着:“原以为到了风云大会上可以和另外三大家族的才俊痛痛快快地较量一番,却不想被掳到这鬼地方闯什么破关,而且关关都那么恶劣,真是不爽……” “不过这里的环境倒是优美,比刚才压抑的迷宫、甬道强多了。”北堂鹰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香味,“我喜欢这里。” “环境优美不代表考验轻松。这片围绕着我们的树林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栽种的,定有其特别之处。”萧天河道。 东方佐不解:“你怎么知道是人为栽种的?” “金球、波叶、潢川、圆瓣、阳光、曲枝、醉云。”萧天河指着东面的树林报出了一长串名字,而后又指着西边的树林道,“银铃、三蕊、白洁、九龙、秋韵、杨梅、青山。” 东方佐挠了挠脑袋,更迷惑了:“你在说什么呢?” “真笨,那些都是桂花的名字!”北堂鹰道。 “没错。更确切地说,东边都是桂花中的‘金桂’,西边都是‘银桂’。”萧天河补充道。 “啊!那南面和北面也都是桂花树么?”东方佐问道。 “是的。南面有朱砂、凝香、雨花、笑靥、朝霞、华盖、娇容,都是‘丹桂’。”萧天河继续介绍,“北面则是四季、淡妆、蓉黄、日香、皱叶、素花、天女,都属于‘四季桂’。” 北堂鹰由衷称赞:“想不到你竟对桂花有如此精深的研究。” “精深还算不上,不过是知道些品种的名字罢了。”萧天河道,“记得以前在山中修炼时,有一位朋友栽种了大片桂树,我也是跟她学的。”他回忆起花清雨来。由于花珺一脉中有诸多药需要以桂花为原料,所以当初萧天河还在天道山时,曾经和何天遥、朱晓敏一起帮助花清雨在流音谷中栽种培育各种桂树,树种都是花千雪收集来的,花清雨曾经教给他们几个辨认桂花种类的方法。 “原来如此,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桂花的四大种类都齐了,而且还整齐的分类生长,难怪你说这片树林是人为栽种的。”北堂鹰道。 “嗯。如今才是仲夏,此人竟能让所有桂花都在此季开放,着实令人赞叹,而且此人必定极喜桂花,但愿是个心性温婉之人。”萧天河记得,石灏明说将自己送到“小雪”那儿去,虽不知那个“小雪”是何许人,但听称呼似乎是个婉约的女子。 北堂鹰有些不屑:“我看不一定。将我们困在这里,却不现身相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说不定此时此刻他正埋伏在林中某处等着偷袭我们呢!” 萧天河望了她一眼,哑然失笑,姑娘也不都是好脾气的,眼前这北堂姑娘不就是一位秉性暴戾的女子吗?也许是由于南宫雪的缘故,他还真是被“ 小雪”这个名字给迷惑了,之前那个荡秋千的“小玫”,听名字同样很优雅,还不是心狠手辣地在甬道中随意杀人? 东方佐听了北堂鹰的话,在一旁小声念叨:“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遮遮掩掩……” 北堂鹰一把扯去了头套,转头狠狠瞪了东方佐一眼,她这一瞪倒把东方佐给看呆了,柳眉杏目,唇若涂朱。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在额头上绕了一圈,没有发簪、耳环等饰品修饰,素面却如同出水芙蓉般高雅脱俗。“你给我好好看清楚,我可不是因为见不得人才遮住脸的!”北堂鹰斥道。因为她面容姣好,生气的模样也就看不出愠怒暴烈之意了,反倒像是女孩家赌气发嗔的神情。 “那……你为何要遮住脸呢?”东方佐反问。 “这……”北堂鹰咬了咬下唇,“你管不着!” “看你这模样儿也挺俊俏的,你爹娘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威猛的名字?难怪脾气不太好。”东方佐又道。 “威猛?”这下连北堂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黄莺’的‘莺’,‘夜莺’的‘莺’,有什么威猛的?你该不会连一只唱歌婉转动听的小鸟都害怕吧?” 东方佐一拍脑袋:“啊!原来是这个‘莺’啊!之前我们都当你是男的,想当然地以为是老鹰的‘鹰’了!原来如此,哈哈哈!” “你那么开心做什么?”北堂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傻大个儿,真是没治了。” 东方佐笑了两声,收起笑容:“言归正传。这片桂花林莫非是魔主大人栽种的?” “怎么可能?你忘记甬道中黄道友是怎么惨死的吗?魔主大人怎会做那种事?他绝对不会插手风云大会的。”北堂莺认定栽种桂花林的人和甬道中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东方佐问萧天河:“头儿,那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萧天河略一思索:“金桂、银桂、丹桂都是秋季开花,因此统称‘八月桂’。唯独四季桂一年四季都开花,较为特别。我们就往四季桂的方向走吧!” “好咧,我们走!”东方佐带头前行,萧天河与北堂莺却都望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没走几步,东方佐又一脸尴尬地退了回来,问道:“那个……四季桂是哪边来着?” “真是个笨蛋……”北堂莺摇头叹息,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四季桂花中,以白色、浅黄色的花朵较多,其香味也没有金桂、银桂那样浓郁,林间弥漫着的淡薄清香,树间铺满了悠悠碧草,偶有纤花拂面,时而细叶擦身,好一片惹人垂怜的桂林! 可惜,看似柔美的环境中,竟隐藏着可怕的杀机。 刚刚深入桂树林中不远,三人就忽觉丹田处一阵刺痛。急忙诊视,却发现体内的玄力正在迅速地流逝! “怎么回事?”北堂莺惊道。 “这桂树林果然有古怪!”东方佐指着身后道,“我们先退回去想想对……”“策”字还在口中,他却愣住了。 来路上他们所经过的桂花,居然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如霞如焰、如丹如血,在其余白、黄两色淡花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估计就是这些桂树吸取了我们的玄力。”萧天河道,“恐怕这里和第一关迷宫一样,退回去也是无用,唯有向前!” “即便玄力耗尽,只需过关后打坐冥想即可恢复,至少我们不会困死在这儿。走吧!”北堂莺转身正欲继续向前,东方佐却突然高声叫着:“当心!”同时,整个人飞扑上去。 茂密的桂叶中突然有一细小之物向北堂莺袭来,北堂莺已躲闪不及,好在东方佐及时地挡在了她身前。 “啊!”东方佐痛苦地大吼了一声,北堂莺与萧天河赶紧上前一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东方佐的右臂却变得又红又肿,。 “刚才那是什么?”北堂莺根本没有看清是何物。 “那东西又小又快,刺了我一下就飞回树叶里了,我也没有看清。哎呀,真是疼死我了!”东方佐捂着胳膊道。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莫非是暗器?”北堂莺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萧天河否定道:“不会的,暗器须是由人射出的,这里根本没有别人,再说也没听说过暗器射出来还能再收回去。总之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三人施展身法在桂花林中疾速穿行,萧天河留意了一下,果然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每经过一株桂树,玄力都会被吸取一分,桂花也会瞬间变为鲜红色。 “嗨,我们都傻了,为何不御刀飞过去呢?那样既快,又不会被吸走玄力,空中视野开阔,还能躲避突如其来的袭击。”东方佐自觉急中生智,欣喜无比。 “没用的。早在迷宫中我就试过了,根本无法御刀。想想就明白了,风云大会是魔主设立的考验,岂会容许我们轻而易举地投机取巧?”北堂莺的话浇灭了东方佐的希望,接着她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喂,刚才……谢谢你……你的胳膊还疼吗?” “疼!疼死我了!”东方佐夸张地呼号。 北堂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似怜似嗔,似怒似惜。 东方佐憨憨地笑了,北堂莺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他捂着的手臂上。 “啊!你的胳膊!”北堂莺瞪大双眼惊声尖叫。 第二百三十四章 慕恋至深 ()深秋时节桂花开, 莹黄若金珠光白。 银蟾凄切夜清冷, 玉兔寂寞月徘徊。 美酒畅饮豪气在, 佳人作伴抒文才。 幽香飘荡上天去, 恍见仙子下凡来。 这是一位天焰大陆的才子在金秋的夜晚赏月观花时所咏。冷落秋意,风寒天清。秋季本就给人一种萧瑟之感。幸而有桂花相陪,美酒相伴,佳人相随,胸中不禁充满文情诗意。微醉之间,连那朦朦月色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花香、酒香、女香萦萦上绕,皎洁月光之下,花影衬人,仿若广寒宫中的仙子飘飘而下,逸落身旁。可见,桂花是上天赐予秋季的珍宝,难怪其香韵是如此沁人心脾! 可是,眼前这片桂花林却截然不同。表面看上去意韵斐然,实际却暗藏杀机。 听到北堂莺的惊呼之后,东方佐低头看了一眼肿胀的右臂,自己也吓了一跳:小臂红肿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深色斑点,血管也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污血伴着黄白色的脓液从烂口处缓缓涌出,连知觉都已麻木。更可怕的是,那青紫色还在顺着小臂向肘部渐渐延伸! “不好,中毒了!”萧天河惊道。能让洞虚境界修魔者中毒,可见绝非寻常之毒。东方佐赶紧运转玄力逼毒,但却毫无作用,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青紫色已蔓延至上臂向肩部涌去,大有扩展至身之势! “他奶奶的!”东方佐焦急地大骂,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痛不如短痛,得罪了!”萧天河当机立断,一个箭步蹿上来,挥起天仇刀向东方佐的右肩砍去,“喀嚓”一声,东方佐的右臂被齐落落切断,飙洒着鲜血飞落在一旁。 “啊!”东方佐痛得近乎晕厥过去,北堂莺连忙摸出一颗丹药塞到了他的嘴里,一股清凉的冷意直冲脑门,他立即清醒过来,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北堂莺又从衣衫下摆撕下一大块布,将东方佐的肩膀包扎起来。 “谢谢妹子。呼,疼死我了,你刚才还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东方佐对萧天河道。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说话的气力也非常虚弱。 “为救你性命,实属无奈之举。你且看!”萧天河指了指地上那只残臂。 只见皮肤上的斑点已经连成了一片,整只手臂都变成了黑紫色,不一会儿,就化作一滩脓血,连骨头也消没了,好可怕的恶毒! 北堂莺看得浑身发毛,若不是刚才东方佐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身前,那东西就会扎在自己脸上了!胳膊中毒尚可斩断,那头颅呢?北堂莺越想越后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唉!在甬道中丢了兄弟,在金屋中毁了武器,在这桂林中又掉了胳膊,彻底成为一个废人。一会儿若是再有危险,你们不必管我,顾好自己的安便是。”东方佐有些灰心丧气。 “又在说傻话!”北堂莺转过头去,只留了个白眼给他。 “别多想了。赶紧赶路吧!”萧天河催促道。 三人继续施展身法疾行。这一次他们极为警惕,没有提至速,萧天河与北堂莺分别手持兵刃,一前一后将东方佐护在中间。 虽是小心翼翼,但萧天河心中依然甚感不安。关键刚才攻击东方佐的东西实在太小了,速度又快,极难防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天河刚侧头闪过一根低垂的桂枝,忽闻耳边一声轻微风响,他本能地翻转手中魔刀,“叮”的一声轻鸣,一个细小之物狠狠地撞在了刀身之上,又迅速地飞回了树叶之中。 好险!若是刚才那玩意儿从左侧或是其他刁钻的角度袭来,恐怕萧天河就没那么轻易挡住了。不过他这次可是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当心了,是个黑色的小飞虫!”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提醒同伴,“那小虫有油亮亮的甲壳,口器竟似一根细针!” 东方佐慨叹:“竟有如此恶毒的小飞虫?真是和这片桂花林美妙的景致格格不入啊!” “会吸取玄力的桂花树,难道还不够恶毒吗?”北堂莺刚说完,忽而又惊呼了一声,她感觉左手背有些刺痛,低头一看,一只黑色小飞虫居然停在手背上!其模样正如萧天河所描述的,甲壳乌黑油亮,针式口器插入皮中,而且这一只还有着高隆的腹部,呈深红色。“它还会吸血!”北堂莺有些惊慌,用持刀的右手背一锤砸扁了那只小虫。不料,小虫腹部迸裂射出的深红血迹如同岩浆般炽热灼烈,手背上立即出现了中毒的深色斑点。 “糟糕!快切掉!”东方佐看到这般情形,立即喊道。 北堂莺一咬牙,闭眼挥刀朝左手腕砍去,“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快服丹!”东方佐催促着,用脚一撩将衣服下摆送到口中咬住,左手攥住边缘,一扭头撕下一块,与北堂莺一人一手包扎好伤口。 “能撑得住吗?”东方佐关切地问道。 北堂莺惨然一笑:“这下我也和你一样了。” “这破虫子,若被老子逮着,我非弄死它不可!”东方佐忿恨地大骂。他这也是气话,桂树密布,枝叶繁茂,这种小飞 虫还不知有几千、几万只呢! “怎么逮?怎么弄死它?我避之还唯恐不及呢,如今只求赶紧冲出这片桂花林。”北堂莺道。 萧天河也看到了刚才被北堂莺打死的小虫,他猜测道:“似乎那小飞虫有雄有雌。雄虫只蜇人放毒,不吸血;雌虫则只蜇人吸血,不放毒,但它的体液都是剧毒。” “可恶!这还有公有母了!”东方佐觉得气闷满胸又无处宣泄,左手掌刀重重切在了身旁的一棵桂树上撒气。 这株四季桂的树干较细,仅有手腕粗,当然经受不住东方佐巨大的蛮力,在“咔嚓”一声中断为两截。 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一股淡红的雾气从树干断裂处腾起,迅速地向三人飞去。 萧天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毒雾,立即向一旁退开,但那红雾的蔓延速度实在太快了,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冲三人而去。他们根本无法避开,雾气自发从口鼻入体,又即刻沁入丹田,难道中毒了?可萧天河非但没觉得有何不适,反倒觉得玄力似乎恢复了一些。 再一看落在地上的桂花,已经由鲜红色褪回了淡黄色,萧天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红雾正是桂树吸走玄力后所凝结的!” “先别管什么红雾蓝雾的了,玄力耗尽不可怕,中小飞虫的毒才可怕,快走吧!北堂妹子,你再把斗篷蒙上吧,免得毒虫蜇你的脸。”东方佐道。 “我倒有个好主意。”萧天河急中生智,“我们服下纳延丹,聚在一起,不断地轮流释放玄力震荡护体。虽不指望能弹回所有偷袭的毒虫,但至少能减缓其速度,这样一来就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桂花林了。” “想法是没错,不过即便服了纳延丹,以这等恐怖的玄力流失速度,恐怕无法支撑到终点吧?而且玄力耗尽后无法施展身法,那可就惨了……”东方佐担忧地说。 “哎呀,这都不明白?萧道友的意思是让我们边砍树边前进!”北堂莺嗔道。 东方佐顿时面露喜色:“对啊!在没吸取玄力之前就砍断桂树,就算吸取了,砍断后也能恢复,这样就没问题了!头儿,你真聪明,真不愧是头儿!”说着,他向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笨呐?”北堂莺道,“还是萧道友在前,我在后,你没武器就别砍树了,只需释放玄力震荡即可。” 于是三人服下了纳延丹,互相挨近,保持相同速度前行,萧天河左右横斩开路,细的桂树直接切断,粗的待最后的北堂莺补上一刀也就断了。玄力震荡每隔一息一次。此法果然有效,偶有小虫袭来,要么被震荡推开又飞了回去,要么速度大缓被刀身拍落。 大约一炷香之后,为了节省玄力,三人停止了身法,改为普通步行。反正如此前进非常安,施展身法所消耗的玄力远比激发震荡要多得多。 三人从午时一直走到了黄昏,即便玄力震荡消耗不多,但架不住时间太久,还要分出部分玄力斩断较粗的桂树,纳延丹也吃完了。三人虽然都不说,但心中却是愈发忐忑起来。终于,在日头将没之际,最前面的萧天河终于看到了远处桂花林的边缘,他欣喜地鼓励道:“再坚持片刻,马上就要到了!” 左前方又有一株粗大的桂木,高近十丈,并且较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棵粗树还要粗上一圈。其树干的质地也超乎寻常的坚韧,萧天河奋力一刀居然只砍进去几寸。 “咦?”萧天河有些吃惊,侧身又补上一刀,还是只砍入树干约一半的程度。 东方佐奋力推了一把,树干居然纹丝不动。北堂莺“刷刷刷”连砍三刀,桂树终于断了。 就在断树的上截触地之时,从树冠茂密的枝叶中突然冒出“呼啦啦”一阵密集的声响,一股“黑云”从其中涌出,疾速追三人而去。北堂莺此时正准备砍断下一棵桂树,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得呆若木鸡,那朵“黑云”,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小飞虫! 原来那棵坚韧无比的桂树竟是毒虫的老窝!如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毒虫,即便不停地施放玄力震荡也是抵挡不住的,更何况此时三人的玄力所剩无几。若停,毒虫群很快就能突破玄力震荡;若跑,马上就会被迅疾的毒虫追上;若使用身法,玄力根本不够支持到桂花林边缘,再说谁也说不准毒虫群会不会也追出桂花林去。 “怎么办?怎么办?”北堂莺心中惶恐,望着越来越近黑压压的一大片飞虫,双腿瑟瑟发抖。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佐突然一把将北堂莺拉到自己身后,转过身推着她的后背,同时大声喊道:“别用身法,我推着你们跑!” 仅用左手不便,东方佐又用右肩顶上,北堂莺则推着萧天河,东方佐将东方家族的《追日身法》施展到了极致,推着前面二人一起疾奔。 “你疯啦?玄力耗尽怎么办?”北堂莺问道。 “别担心,我玄力还有剩余,足够了。别说话,留心前面!” 如此疾行,北堂莺又无法腾出手来,仅靠萧天河一人就来不及砍断所有的桂树了。 跑出去一段距离后,东方佐回头一看,黑色虫群依然在后面猛追,他突然大吼一声:“萧 道友、北堂妹子!施展身法冲出去!后会无期!”说完,他调转方向,独自迎向了虫群。 “不!”北堂莺惊愕中回首顾望,却只能看见东方佐半截身躯。他上身被虫群笼罩,北堂莺不禁泪洒当场。 虫群围着东方佐一阵猛蜇,没有继续追北堂莺与萧天河,两人趁机施展身法,终于逃出了可怕的桂花林! “你怎么这么傻……”北堂莺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三人都逃命的话,无论以何种方式,结果都是同样的——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唯有牺牲一人吸引住虫群,另外两人才有生存之机。东方兄弟在一瞬之间就想好了各种结局与应对之策并且做出了最无私的决定。你总说他傻,可他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聪明’了一会,只不过,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智慧。”萧天河热泪盈眶,“如果当时他将你或我的腿打伤,他完能逃跑获救,但耿直的东方兄弟不是那种人,他想不出,也做不到。唯有牺牲自己,才能救出同伴与心爱之人。北堂姑娘,东方兄弟与你相识虽短,但对你可谓情深意切,慕恋至深,只可惜,唉……” 北堂莺听了萧天河的这番话,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知道,我都知道,从他为我挡住飞虫时我就知道了……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萧天河擦去了眼角流出的泪滴,默默地远望着那健硕的身影缓缓倒地。虫群蜇死东方佐之后就飞离了,没追出桂花林来。 许久,北堂莺由痛哭转为抽泣,萧天河道:“虫群已经散去了,玄力也恢复了一些,我们去看看他吗?” “嗯。”北堂莺站起身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谨慎小心地返回了桂花林中,沿途依然不忘催发玄力震荡,好在那可怕的黑色毒虫没再出现。 走到东方佐的尸体前,北堂莺捂住了嘴巴,眼泪又忍不住扑簌扑簌地滴落下来。那情形实在太惨了,上半身近乎部化没了,只留下些许碎皮烂肉,从腰往下肿得撑破了衣裤,双腿粗如石柱,并且还在不断地溃烂化脓。 萧天河强忍着悲痛,用天仇刀在一旁掘出了个浅坑,将尸体掩埋了。 重出桂花林,两人席地而坐,静静恢复着玄力。前方不远就是一座悬崖,有一座索桥搭在其上。看来那是唯一的续路,但令人不安的是,索桥的另一头延伸至一片浓郁的云雾之中,看不见对崖的情况。 许久,玄力恢复完毕。两人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进。 来到崖边,北堂莺探头一看,顿感头晕目眩,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仿佛一只怪兽的巨口,时刻等待着落入其中的食物。 “我在前面吧。”萧天河说着,踏上了索桥。桥身晃晃悠悠的,似乎不太结实。 “小心点儿。”北堂莺叮嘱道。自进入迷宫开始,随着种种生死难关的磨难,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了两人,萧天河的存在无疑是北堂莺心中最大的安慰。 可当北堂莺轻轻将脚落在索桥上时,索桥却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并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糟了,索桥要塌了!”萧天河吓得俯身蹲在桥上,惊出一身冷汗。 北堂莺也大惊失色,因为刚才她还没完踏脚在桥面上,不知为何索桥竟晃得那么厉害。奇怪的是,北堂莺缩回脚后,索桥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北堂莺松了口气,再伸脚,不料桥又摇晃起来,一收回,马上恢复平静。如此反复两回,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这索桥分明是不许两人同时通过! “我在这儿候着,你到了对崖后喊我一声。”北堂莺道,“万事小心。” 萧天河点了点头:“我在那边等你。”言罢,他转过身,手持天仇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对崖走去。 北堂莺带着一丝忐忑,注视着萧天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 进入云雾后,视野受阻。“好在不必担心左右和后方,只需警惕前路即可。”萧天河心想。但他却不知,不久之后正是由于这个大意的想法,让他险些命归黄泉。 没走多久,萧天河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有两个东西正分别从两侧向自己飞来,由于发现时已近在咫尺,他根本来不及细看是何物,立即向后跳了一大步避开,可那两个东西却也同时拐了一个弯袭向了萧天河。这下萧天河可看清了,原来是两根模样古怪的短棒,棒头粗,棒尾细,通体白玉色,外面还裹着一团淡淡的白光,速度惊人。看清了飞来之物的同时,萧天河也被重重地击中了,一根短棒撞在左腹,另外一根撞在右肩。“喀”的一声,右肩骨直接被击碎了,连右臂都被砸断,与天仇刀一起飞了出去,左腹传来的巨大力道将萧天河撞到了索桥右侧的铁链上,势头依然不减,竟然翻落过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用仅剩的左臂挂住了铁链,否则必定坠入无底深渊之中。萧天河强忍着剧痛爬回索桥上,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忽而喉咙一咸,一口鲜血涌上,“哇”的吐了一身。 “惨了,这下我也残废了……可恶,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萧天河心中狠狠咒骂着,他顾不上心疼残失的右臂,警惕地环视四周,可那两根怪异的短棒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孟章奇界 ()肩痛难忍,萧天河不敢冒然继续前行,于是他决定先退回去,到崖上疗伤。失去了右臂的肩膀也得赶紧包扎才行。 萧天河进入迷雾后不过走了十几步,最多也不过数丈而已,按理说返回时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迷雾才对,可他一直行进了十余丈,却依然处于云雾的包围之中。 萧天河回头看看,桥上仅有自己滴落的血迹。“奇怪……”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荡秋千的“小玫”姑娘所说的一句话:“这里是我的东氐宫,我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心中一紧:“莫非……” “北堂姑娘!北堂姑娘!你可能听见?”萧天河高声呼喊。索桥露在云雾外的部分大约有二十余丈,萧天河进入云雾后走了数丈,受伤后又返回了十余丈,所以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距离北堂莺所在的悬崖桥头处仅十余丈。这么短的距离,如此大声的呼喊,北堂莺却没有回答。 “果然……这里恐怕是那个‘小雪’的地盘,她对一切都可以任意地掌控,看来我是回不去了,必须得继续前进。”萧天河心道。 萧天河盘腿坐下,检查了一遍左腹的伤势,似乎并无大碍。他服了一颗疗伤的丹药,又用一只手和嘴一起将伤口包扎起来,期间他一直留意着四周的情形,生怕那古怪的短棒再度来袭。 处理完毕后,萧天河刚欲起身,索桥侧方的迷雾中突然又隐约出现了红色光点。 “来了!”其实萧天河心中没有任何把握。躲避?似乎不太管用,那短棒会拐弯。硬扛?失去了右臂,又没有武器,他能抵挡得住么? 短棒的飞行速度已经不容萧天河想太多,弹指之间就袭到了眼前。 “拼了!”萧天河单掌拍桥腾起身子,汇聚身玄力至左手,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脚下的桥面却猛烈摇晃起来。他忘记了,这是在长空索桥上,如此猛拍桥面,当然会剧烈摇摆! “糟了!”萧天河根本不可能立即稳住索桥,更麻烦的是,怪异短棒依然是一左一右两根一起夹击袭来。 “完了!”萧天河在慌乱之中挥起掌刀奋力劈在一根短棒上,凝聚了玄力的左掌竟将短棒击落,不过手上传来的剧烈痛楚证明手骨已裂,与此同时,丹田也被另外一根短棒击中,这次重击直接让他痛得昏厥过去。短棒再度飞回了云雾之中,唯有索桥还在“吱呀、吱呀”地上下起伏着。 “石大哥,你是不是高估他了?我还以为他能顺利通过索桥呢!”云雾里响起一个女声。 “呵呵,我不会看错的。虽然未能过关,但足见其爆发力惊人。能以掌刀击落你的幻月杵,他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吧?”另外一个男声正是石灏明。 “说得也是。那接下来怎么办?”女声问道。 石灏明腾空出现在索桥上空,缓缓落下:“你先将他送到嫣儿那里去吧。他的内脏已伤,丹田也受损,还残了一只胳膊,须得马上医治才行。我去向魔主汇报。” 一位白衣女子飘然落于索桥上,俯下身轻松地将萧天河托起。“你打算如何跟魔主说?” “实话实说呗,反正以这小子目前的状况还不行。待放他出去之前告诉他一些事,到时能躲过危险就行了。”石灏明微笑道。 白衣女子点点头,望着怀中的萧天河:“就是不知他将来的造化如何了。” “二十三年就达到洞虚境界,其资质与境遇绝非一般。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就是我们五百多年来一直期望遇到的人。”石灏明道,“切记,将他带到嫣儿房中,免得生出意外。” “好。石大哥也要小心,别在魔主面前露出破绽。”白衣女子言罢,向石灏明微微颔首,腾空升起,带着昏迷的萧天河飞走了。 石灏明面露微笑,负手而立,目睹白衣女子的背影消失后,轻轻一晃也不见了踪影。 …… 红纱罗帐,赤金挠钩,鸾凤床褥,牡丹绣枕。一看就是女子的闺榻。此时上面却躺着个男子——萧天河。 白衣女子坐在离床不远的八仙桌旁,正在品饮香茗。时而举杯若有所思,时而侧首仔细端详。“模样倒是挺俊,又如此天赋异禀,但愿不是个游戏情场的风月之人。”白衣女子心道,忽而自己又笑了,“若真是那种人,又怎会有如此成就?石大哥看中的人,一定没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廊上忽然传来银铃般清脆的说笑声,白衣女子连忙起身,打开房门迎道:“嫣姐,你可算回来了。” 廊中走来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小玫”。另外一人则一袭黑色纱衣,头戴云簪,脚踏绢履,神态悠闲,桃腮带笑,秀如莹玉流光,俏如朗月生晕。目含秋水,蕴藏灵动之韵;身裹轻纱,凸显曼妙之姿。不折不扣的一位惊世美人,连一旁隽秀的“小玫”都略逊三分。 “小雪妹妹,你怎么来了?你那边都结束了?”那位“嫣姐”有些惊讶。 “是的。石大哥让我将一个人送来给你医治。”“小雪”回答道。 “哦?”“嫣姐”跨入了房内,瞄了一眼床上之人,“莫非他就是小玫所说的那个‘萧天河’?” “小玫”抢着回答道:“没错,就是他。雪姐,他通过你的东房宫了?啧啧,还真是厉害啊!” “没有,他在过索桥关时失败了。”“小雪”道。 “嫣姐”坐到床沿上,粗略打量了一下萧天河,眉头稍蹙:“怎么伤得这么重?小雪,你可真是没留手啊!” “小雪”笑道:“是石大哥吩咐我要考验一下他的,我就使出力试他一试。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嘛!” 嫣姐没再说话,仔细检查着萧天河的伤势,连连摇头。 小雪看她神情不对劲,顿时紧张 起来,问道:“嫣姐,怎么样了?难道我真的出手太重了?” “岂止是太重可以形容……他的肩部和手部的外伤暂且不说,他还受了两处严重的内伤。一处在左腹,这附近的内脏都受到了剧烈的震荡,正缓慢地向外渗血,虽然暂时觉不出什么影响,时间一长必受其患,说不定还会丧命。另一处在丹田,这一处更加严重,虽不致命,但却毁去了他大半个丹田。他的丹田以前似乎也受过伤,后来可能通过某种仙丹妙药修复并且增强了,所以受此重伤竟然没有毁,可其后果依然极其严重,他不仅会损失三分之二的功力,并且以后也无法再依靠残破的丹田企及如今的境界。换言之,你的幻月杵近乎废了他,这对修魔者来说也许比死更难受吧!”嫣姐语气沉痛。 “小雪”急了:“啊?竟然如此严重?这下可麻烦了,石大哥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难道要因为我而葬送了希望么?嫣姐你快想想办法医好他啊!” 嫣姐摇了摇头:“内脏受伤尚能医治,丹田损毁可是无法再医了。” “那完了,完了……”“小雪”喃喃自语,眼神黯淡无光。 “嫣姐,难道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你看雪姐都快哭出来了。再说我们等了五百多年才等来此人,下一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遇到合适的人选了!”“小玫”也急切地道。 “我岂会骗你们?我既然说了无法再医,就真的是没有办法医好他的丹田了。”“嫣姐”道。 “小雪”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唉……石大哥会恨死我的,你们也一定很怨恨我吧?” “小玫”轻抚着小雪的后背,安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算了,我们再继续等吧。要怪都怪石大哥,都认定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为何还要考验他?真是多此一举!” “呵呵,两个傻丫头。”“嫣姐”忽然乐了。 两人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你们让我想办法医好他的丹田,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我可以重塑他的丹田啊,所以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嫣姐”戏谑地笑道。 “嫣姐你真坏!拿我寻开心!”小雪擦去了刚刚涌出眼角的泪滴,对着她的后背一通乱捶。 “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嫣姐收起了笑容,郑重地说,“不过重生断臂、重塑丹田并非易事。我们无法使用玄力,唯有以妖力代替,但这种方法需要消耗大量的妖力修为。” “那很简单啊,我们可以随便抓个修魔者,让他使用玄力不就成了?”“小玫”提议道。 “嫣姐”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第一,进入孟章界的修魔者境界远远不够,至少也得达到大乘后期才行,但我们又不能随意地到孟章界之外去寻人;第二,医治者须有卓绝的医术,即便找到了境界符合的人,仅凭我的指点他也无法完成重塑过程。所以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来做。” “那就用我的妖力吧,毕竟是我把他伤得如此之重的。”“小雪”道。 “不行,仅凭你的妖力不够,我和小玫也得参与。石大哥经常与魔主接触,不能让魔主看出端倪来,所以就靠我们三人,每个人消耗大约一半的妖力修为。重生断臂相对简单些,但重塑丹田却是个极为细腻的过程,而且不能容许任何微小的差池。否则,非但他活不成,连我们也得一起陪葬。”“嫣姐”道。 “那好,什么时候开始?”“小玫”问。 “事不宜迟,拖久了就没法再救了。等石大哥回来之后,我们立即开始!” 床上的萧天河忽然咳了起来:“三位姑娘,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多谢你们的好意,在下何德何能,你们不必为我费心了……” 没等萧天河说完,“嫣姐”一掌又将他击昏:“真啰嗦,醒过来倒是麻烦。” …… 等石灏明回来时,“嫣姐”已初步医治了萧天河的内伤,保命已经没问题了。 石灏明与三位女子围坐在八仙桌旁。 “小玫,空冥那一组最后通过东氐宫的有几人?”石灏明问道。 “三人。哦,加上之前在雪姐的东房宫中拿出蓝元石的那个女子,一共是四人。” 石灏明摸着下巴道:“唔……那个女子与萧天河关系不错,送她出去吧。” “那要不要给她服回梦丹?”小雪问道。 “不用了。反正她也不知道什么秘密,就别做让萧天河不高兴的事了,我们还指望着他呢。”石灏明道。 “对了,石大哥,这次进入孟章界的应该是三十六人,在小玫的东氐宫中淘汰了九人,在小雪的东房宫中淘汰了十三人,在我的东心宫中淘汰了八人,一共三十人,加上过关的四人,再算上萧天河,一共三十五人,怎么会少一个?”“嫣姐”不解地问。 “哦,没少,还有个和合境界的家伙,在入口处我就遵照魔主之令把他给杀了。” “原来如此。”“嫣姐”的表情凝重起来,“这回那些淘汰之人……” 石灏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还是奉命行事吧。” “可是这次留下萧天河与南宫家的那个姑娘,又不给他们吃回梦丹,万一被魔主发现……” “呵,看中萧天河的可不只是我们而已。” …… 孟章界的某个房间内。 房屋当中是一座一尺来高的石台,萧天河正裸身躺在上面。 “嫣姐”、“小雪”、“小玫”三人围绕石台盘腿而座。 “开始吧!”“嫣姐”双手合于额前,分别伸出食指与中指,闭目蹙眉,暗运妖力。一个晶莹滚圆的宝珠在中指指尖逐渐凝聚,闪烁着耀眼的紫色光芒,散发着阵阵淡紫色烟雾。 那正是妖族至关重要的珍宝——妖丹。 另外两人也是相同姿势,只不过妖丹的颜色略有不同。“小雪”的妖丹是白色的,如同一颗硕大的珍珠,而“小玫”的妖丹则是炫目的杏黄色。 “起!”“嫣姐”右手一抬,妖丹升至半空,与另外两颗妖丹一起悬浮飞旋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三色光芒辉映交错,甚是好看。 “入!”“嫣姐”指向了下方,三颗妖丹由半空骤然下落,从丹田处依次没入了萧天河的体内。 漫长的重塑丹田过程开始了。 三位女子闭目端坐,心意相通,用妖丹引领着妖力汇入萧天河的丹田。没过多久,三人身上皆已被汗水湿透,妖力迅速而又大量的流逝使得她们疲倦不堪,近乎虚脱,可她们始终纹丝不动地坚持着。 一连昏迷了数日的萧天河突然觉得丹田处涌出一股热浪,澎湃的玄力喷薄而出,沿着经脉快速运转,经脉就如同久旱干涸的河床再度迎来了汹涌的波涛,使得他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三个光球从丹田处飞出,回到了三位姑娘的指尖之上。此时的妖丹已变得仅有原先的一半大小。 萧天河站起身来,三位姑娘却瘫倒在地。 “啊!”萧天河发现自己正赤身**对着三个姑娘,不禁惊呼一声,双手乱抓想寻遮挡之物,可身边却空空如也。 石灏明正好推门而入,看见萧天河的窘态,哈哈一笑,一挥衣袖,萧天河的身上出现了一套素色衣衫。 “多谢三位姑娘医治之恩。”萧天河走下石台拱手行礼道。“咦?”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右臂又重生了! “好高超的医术!”萧天河惊讶地赞叹。当初在青龙大陆时,花千雪虽然也医好了花清雨的丹田,但她们同是修仙者,又使用了大量珍贵药材辅助。更关键的是,花千雪的医术,或者说是花珺一脉的医术,绝对没有达到能让人断肢再生的程度。 “嫣儿的医术相当深,或许以后会对你有所帮助。”石灏明道。 “这一次救了我的性命就是莫大的恩情了。嫣儿姑娘,萧某感激不尽。”萧天河再度躬身行礼。显然,他并没有领会石灏明所说话语的意思。 “狐女黎翠嫣。这两位分别是兔女白樱雪、貉女杨月玫……”话未说完,黎翠嫣气虚地昏了过去。 “她们三个为了重生你的断臂、重塑你的丹田,各自消耗了过半的妖力修为,恐怕短时间内是难以恢复了。”石灏明解释道。 萧天河怔了怔,他不解,自己与三位妖族姑娘素昧平生,为何她们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来救助自己? “萧兄弟,让她们在这里睡吧。我们去别处说话。”石灏明道。 萧天河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又欠下了一份恩情,他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弄清一切。 跟随石灏明走出了小屋,来到了隔壁房内,这里正是先前与石灏明第一次交谈的地方。 坐下之后,萧天河开门见山地问道:“石兄,萧某诚恳地请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这般厚待?” “呵,这回你信任我了么?”石灏明反问道。 萧天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你们是魔主的手下,又窥得了我的秘密,我不得不小心防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其实你猜得并没有错,我们的确是魔主的手下。”石灏明看着萧天河惊讶的眼神,笑了一声,“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厚待你并不是出于魔主的意思。” 萧天河立即想到了南宫威与南宫曦:“那么被淘汰的那些人……”除了黄天远与东方佐的死是亲眼所见之外,其他同伴都是消失了。 “很遗憾,被淘汰者都死了。” 萧天河紧闭双目,一阵心揪:“魔主设下风云大会的目的不是为了选拔修魔人才么?为何如此残酷?” “这是魔主定下的规矩,我们只能遵从。”石灏明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那你们为何唯独厚待我一人?” 石灏明答非所问:“萧兄弟是否还记得森林外面的那块石碑?” “记得。上面刻着‘孟章界’三个字。” “没错。孟章界不同于外面的大赤界,其实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内部空间。”石灏明语出惊人。 “内部空间?你是指阵法么?”萧天河记得卢海龙曾经说过,五斗星洞与术藏仙宫都是古时剑仙布下的恢宏大阵。 “与阵法类似,但不一样。这个空间,是属于一件宝贝的内部。而‘孟章’,就是制作这件宝贝的人。”石灏明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萧天河觉得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 石灏明微微眯起眼睛,回忆起了往昔:“想当初,提起四大神匠,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大神匠虽然分别来自不同阵营,但却因赞赏彼此的神奇铸技而惺惺相惜,遂结为挚友。后来有一段时期,多年默默无名的妖族突然在卓越首领的领导之下迅速崛起,引起了世人的恐慌。仙、魔两大阵营相继征讨,却屡战屡败。于是世人放下以往恩怨,联合起来对抗妖族,但效果甚微。另一方面,两大阵营的统治早已根深蒂固,妖族想要消灭任何一方都绝非易事。久而久之,形成了三方鼎立之势。在与妖族的对抗之中,四大神匠中的一位——赵孟章神匠偶得灵光乍现,铸出了一样宝贝,起名‘孟章佩’。宝贝珍奇的地方在于其内部竟然有一个超脱于世界之外的亚空间,正是这个‘孟章界’。 “原来是这样。”萧天河继续往下问,“那你们又是从何处而来?为何进入孟章界?这与魔主又有什么关系?” 石灏明正欲张口,却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人回还 ()一千多年前,妖族突然崛起。在实力深不可测的妖王带领之下,大有吞并天下之势。某一夜,神匠赵孟章立于院中仰首观星,慨叹宇之浩瀚,感喟宙之绵长。忽而清风袭来,青叶作响,赵孟章心头一动,回屋闭关数十年不出。待其再度现身之时,已铸成瑰宝——“孟章佩”。 …… 萧天河可谓是疑惑满腹,正想向石灏明问个究竟之时,石灏明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得罪了!”石灏明隔着桌子一扬手,一个金色光团由指尖射出,迎面飞向萧天河。萧天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昏了过去。 石灏明的身影闪现在萧天河身后,扶住了他仰天倒下的身躯,让其趴于桌上,而后摇身一晃,不见了。 房外草地上正站着一人,身披斗篷,背身负手,石灏明颔首立于其身后。 “如何?”那人道。 “萧天河在东房宫的长空索桥上受了些伤,不过有翠嫣的医治,并无大碍。”石灏明毕恭毕敬地回答。 “唔……连东房宫也没通过吗?我倒是有些高估他了。”那人又道。 “虽然他在闯宫失败了,但其身体资质的确如您所料,是上等之选。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境界,还远远不够资格。”石灏明道。 “无妨,我等得起。另外,他的身世还有些疑团没有弄清楚,在那之前,我不会进行那个计划。” 石灏明闻言微微皱眉,迟疑地问:“身世?那个很重要吗?” “哼哼,当然。那个小子……可是神秘得很呐!”那人的声音悠远而又空灵,声调诡异。 石灏明提议:“既然如此担心,主人为何不一刀宰了他?虽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干脆一了百了,省得麻烦。” 能被石灏明称为“主人”的人,没有别人,只有“孟章佩”的现任拥有者——魔主。 魔主扬起一掌,坚决否定:“不,万万不可!萧天河不过区区洞虚境界而已,对我来说有如蝼蚁一般,我若要杀他早就动手了。我在意的是他背后的人……如若断了线索,将来少不了麻烦。” “那……大可以将他留在内核甚至孟章界之中逼问。” 魔主转过身来,厉声道:“你太天真了!那小子可是个硬骨头,且不说逼问能不能奏效,若是他背后的人寻上门来,或是被他知道了点儿什么,那我的计划就乱了。此事你不必再过问,只需按我吩咐的去做即可!” “好。”石灏明颔首抱拳,“那另外几个南宫家的子弟该如何处置?” “我还不知道萧天河的身世之谜是否与南宫家族有关……合格的那几人同以往一样处理。对他那几个好友先不要动手,也不要喂回梦丹,将他们都放回去吧。”魔主命令道。 “是。” “那三个妖女怎么没来?”魔主忽而问起。 “风云大会结束后她们就一直在休息,修魔者的分配也已经商议完毕。主人若是有事,只需吩咐给我便是。”石灏明道。 “哼,不懂礼数。”魔主向后退了两步,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呼……”石灏明轻轻舒了口气,心道:“看来现在还不是向萧天河和盘托出的时候。此时知道太多对他无益。也罢,稍稍提醒他一下好了。” …… 萧天河恍惚中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石灏明以及他身后孟章界入口处的森林。 “石兄,你……”萧天河回忆起来了,之前是石灏明将自己打昏的。 “抱歉,当时魔主突然出现,我不得已而为之。走进那个光圈,你就出内核了。”石灏明伸手递给萧天河一把魔刀,正是在长空索桥上掉落的天仇刀。 萧天河接过天仇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连忙问道:“莫非内核就是孟章界,孟章界就是内核?” “呵,你猜错了。内核与孟章界的奥秘总有一天你会知晓。不过在那之前,我务必要提醒你一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进入内核!更不要将我们的谈话内容告诉别人!切记!” 萧天河疑惑不已,待要追问之时,石灏明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千万不要进入内核!”石灏明说这句话的口气很重,令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在天焰大陆,“进入内核”近乎是每一位修魔者的心愿,因为那代表着将来渡劫成功。萧天河也是修魔者,他也希望将来能够顺利渡过天劫,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进入内核,其原因之一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反正《鹏安刀典》绝对不弱于天焰大陆任何一部刀典,而黑刀祖师所创的《煜天刀典》更是凌驾于一切刀法典籍之上。再者,以萧天河的资质,他没有必要过早让别人影响自己的修炼进程,他对自己的根骨资质非常自信。萧天河原本打算修炼到渡劫境界之后再进内核开开眼界,可现在风云大会上的意外遭遇让他觉得内核中的情况似乎扑朔迷离,远不止想象的那样简单。 此外,让萧天河非常在意的还有那个神秘的“孟章佩”。 灵宝之中居然有一个异空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那个“赵孟章”究竟是何许人也?石灏明称其为“神匠”,莫非是一位卓绝的铸刀大师? 按理说,有如此本领的神匠应该闻名遐迩、震古烁今,可奇怪的是,为何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呢?在天焰大陆说到“神匠”二字,无非是说阮元迪、贾万钧、叶丛云三人。 “根据石灏明的话,与‘赵孟章’齐名的神匠还有三位,莫非就是指娘亲她们三人?”萧天河心中思忖着,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不对,娘亲铸刀本领虽高,但绝对达不到铸造空间灵宝的程度。”萧天河抱臂思索着,跨入了出界的青色光圈。 如同进入内核时一样,他只觉眼前炫光夺目,再睁眼时,已站在内核山界之外。天色幽蓝,晴空万里,唯独身后山域云雾迷蒙。在萧天河跨出光圈的一刹那,光圈就消失了。他眼前“呼啦啦”围上来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宫家族的三位部主。 族长南宫炎两步跨到萧天河身前,神色有些激动:“萧兄弟,果然是你!” “炎族长,难道你们一直等在这里?”萧天河诧异地问。 “哦,不是的。你不知道,按魔主大人的规定,风云大会为期只有十日,我们才刚到不久,你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人。” 萧天河看到南宫炎身后的南宫桐笑容满面,心中涌出一阵悲痛,他垂首躬身道:“桐部主,晚辈实在有负嘱托,威兄弟与曦兄弟他们……”一想到南宫曦累困在迷宫中而死,南宫威在金屋里被压而亡,萧天河都不忍继续往下说了。 “他们两个没能过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连他们自己都不难过,你又何必遗憾呢?”南宫桐微笑道。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他们自己?他们两人……也出来了么?” “嗯,比你早出来一会儿,现在已被送回去养伤了。” 原来他们都没有死!萧天河心中又惊喜又宽慰,更是充满了疑惑,石灏明分明说过,被淘汰者都死了啊!“难道他们不算被淘汰?那就可以留在内核了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罢了,不管怎么说,活下来总归是好事!” “萧大哥!”南宫雪喊了一声,从不远处迎了过来。 “雪妹!你也在这儿啊!” 南宫炎笑道:“我本想派人送她回去休息,可她非要亲眼看见你出来才肯安心。” “萧大哥,你没事就太好了,刚才魔主大人宣布南宫家族有三人在风云大会中丧命,我生怕你也在其中……”南宫雪拿出了萧天河给她的那颗蓝元石,掌托至他面前,“它救了我一命,现在物归原主。” 萧天河惊异地接过蓝元石:“怎么,魔主大人没有收下蓝元石?” “没有。我本想靠自己的努力通过考验的,可无奈在渡河时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好将蓝元石拿出来并高声喊了一声,之后我就昏迷了。待醒来时,已经在这儿了。”南宫雪道,“还好你没有事,若是有何不测,我一定会后悔死的。” 萧天河又问:“那魔主大人宣布结果时也没有和你说起进入内核的事吗?” “魔主大人宣布结果时只是传音,并不现身与人相见。他说南宫家有三人丧命,两人留下,四人回还,所以你出来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否安然无恙。”南宫雪道。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了点头。南宫威,南宫曦,南宫雪,加上萧天河自己,恰好四人。 “萧小兄弟,这一次回还的人数可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高级组的三人还有你部生还。虽然没有进入内核留下稍许遗憾,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听南宫威说,在生死关头你依然对他们不离不弃,好小子,重义气,我果然没看错你!”霸天部主南宫容拍着萧天河的肩膀称赞道。 “哦?那以往有多少人淘汰后回还?”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南宫容摇了摇头:“寥寥无几。风云大会考验的严苛之处正在于此。” “好了,不要在这里说了。萧兄弟,我先送你回南麓城休息吧。”南宫炎道。 “没事,我没受重伤。我与雪妹一起回去即可。有劳族长费心。” “那好。你我以后有空再聊。”三位部主分别向萧天河颔首示意,向三个方向分别御刀飞走了。 萧天河关切地问南宫雪:“你还能御刀吗?不如我带着你飞吧。” 南宫雪嫣然一笑:“最好不过。” 于路上,萧天河一直回忆着孟章界中的经历以及与石灏明之间交谈的话语。南宫雪刚才说了“渡河”,看来那是另外一宫的考验。既然迷宫、甬道、金屋都是貉女杨月玫的地盘,那兔女白樱雪与狐女黎翠嫣也应该有各自的地盘才对。萧天河记得杨月玫说她的地盘叫做“东氐宫”,不知后来的桂林、索桥又是哪一宫。 “迷宫考验的是体力,甬道考验的是速度,金屋考验的是强韧。而桂花林考验的似乎是玄力储备,至于索桥么,如果当时武器在手,力以刀相拼,应该可以将那古怪短棒击落才是,由此可以将此关算做是对玄力爆发能力的考验。原来如此,前三关是考验身体的资质,后两关考验的是玄力资质。”萧天河如此猜测,于是问道,“雪妹,你方才说的‘渡河’是什么样的考验?我们分开之后你又分别经历过什么难关?” 南宫雪竖起食指在嘴边:“不能说,不可 说哟。魔主大人可是设下了禁制呢。” 萧天河一笑:“我倒是忘记了。不谈也罢。”禁制,真的有吗?其实他心中有些怀疑。 “对了,雪妹,你可知道‘赵孟章’这个人?” 南宫雪微蹙峨眉思索着:“赵孟章……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此人是萧大哥的朋友么?” “不是,听说他很厉害,我只是好奇一问。那你可听说过妖族暴乱之事?”萧天河又问。 南宫雪摇了摇头:“自从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之后,天焰大陆的四方格局就已经定型了,历经数次天下四方大战都没能改变局势,更何况小小的妖兽?其实在经年累月的猎杀之后,天焰大陆的妖兽已近乎绝迹了,何来暴乱一说?萧大哥你怎么了?净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萧天河打马虎眼:“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南宫雪的回答证实了萧天河的推测,之所以天焰大陆没有关于赵孟章的传闻,那是因为赵孟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天焰大陆的妖族既然不曾暴乱过,又怎么可能崛起?原来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 石灏明知道“大赤界”、“禹馀界”这两个词,看来他必定是来自第二界禹馀界。那么包含赵孟章在内的“四大神匠”也应该都是禹馀界的人。如此一来便能解释为何赵孟章有能力铸造出空间灵宝了。但禹馀界的孟章佩又为何会落入大赤界的当代魔主之手呢?联想到那场仙魔大战与魔主的代代传承,一切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不知为何,萧天河总觉得将所有线索串连起来的圆环,似乎还缺了一截。 还有最奇怪的一点,石灏明与三位妖族姑娘为何要厚待萧天河?石灏明最后的警告是否说明内核之中另有危险?萧天河越想越觉得头大。 回到南麓城之后,萧天河与南宫雪分别回房休息。别院之中,萧天河乐得清静无扰,每日修炼冥想,重生的丹田似乎比原来的还要宽阔,经脉中玄力奔腾,修为突飞猛进,《鹏安》刀法与《龙游》身法也日益精进。 大约一个月之后,南宫威与南宫曦一起来访。一来是探望南宫雪与萧天河;二来是为萧天河在风云大会时的帮助而表示感谢。四人在萧天河的房中围桌而坐,品茶畅谈,惬意非常。 席间,南宫曦道:“此次风云大会我们终得身而还,实在是庆幸啊。” 萧天河问道:“说到此事,我恰有疑问。曦兄,在迷宫最后时我已经精疲力竭,与黄天远道友互相搀扶才得以爬过终点,昏迷醒来之后已不见你的踪影。你可记得后来是如何从迷宫中脱身的?” 南宫曦一愣,摇头道:“我早就不省人事,自然不记得了。我睁开眼时就已在内核之外了。” “威兄,那你呢?” “我在金屋中被压得肋骨尽断,痛得昏厥过去,醒来时也已在内核之外,而且伤也痊愈了。看来似乎是魔主大人心怀仁慈,不忍参赛者惨死吧。”南宫威猜测道。 “那死去的三名南宫子弟又如何解释呢?”南宫雪道。 萧天河说:“我还很在意那两名过关留下的弟子。在出了金屋之后,我与北堂莺、东方佐两位道友又闯了两关,尽皆凶险异常,我在第二关时受了重伤,没能通过。你们觉得,南宫家族参加风云大会的另外五人之中,有哪两人能通过所有的难关?” 三人沉默,尽皆摇头不语。片刻后,南宫雪道:“虽然在我拿出蓝元石时,队伍之中还剩下几人,不过连你们洞虚境界都过不去的难关,空冥与元婴境界的人又如何能通过?” “不同境界进的门不一样,也许考验的难度也不同吧。不管怎样,魔主大人不会欺骗我们。无奈他只宣布了三人身死两人过关,我们无法得知是谁。罢了,比起以往风云大会的结果,我们这回已经算是好的了。”南宫曦道。 “你们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风云大会吧。”萧天河忽然转移了话题。 南宫威疑惑地望着萧天河:“的确如此。上一届我们都没能在魔宝大会胜出,自然也没资格参加风云大会。” “那不知往届风云大会上回还的一般能有几人?如今他们境况如何?”萧天河继续问着古怪的问题。 “每次只有一人,其实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人回还的。要么身死,要么留下。所以说风云大会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博弈。”南宫威道。 “的确,说来也奇怪。往届回还的人似乎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只知闭门不出一味苦修,直到达到渡劫境界进入内核。我想,可能是因为当初没能过关留下而感到羞耻与遗憾,所以才刻苦修炼的吧。”南宫曦补充道。 萧天河立即笑问:“那我问你一句,你现在遗憾吗?” 南宫曦又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然尽了力,能保性命已是万幸,并无半点遗憾。你们呢,遗憾吗?”南宫曦望向了南宫威与南宫雪。 两人也都摇头否认。 “既然如此,那以前的回还者不就更显得古怪了么?”萧天河问南宫雪,“不知南麓城可有回还之人?我想去拜访一下。” 南宫雪想了想,确定地回答:“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遇恩人 ()南麓城东北角的一处小巷里,三位南宫子弟与萧天河一起站在一处小院前。小院残砖砾瓦,破旧不堪。 “就在这儿?”萧天河吃惊地问。要知道,他们所寻的可是一位南宫家的子弟,无论如何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啊! “是这里。”南宫雪说,“听说是他自己非要如此要求的,而且不论何人来拜访,他都避而不见。” 南宫威道:“不只是他。听说以前从风云大会上回还的人都变得十分古怪,沉默寡言不说,还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见人。” “的确。像他这样居于城里的还算好的,传闻其他人都躲进深山老林里独自隐修,直至渡劫境界才现身呢。”南宫曦道。 “所以我说这一次我们很可能无功而返。”南宫雪问,“萧大哥,你究竟想探听些什么?因为禁制的关系,关于风云大会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结果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我关心的不是那个。我只是想亲眼见见这个人。”言罢,萧天河上前敲了敲院门。 许久,没有任何回音。 “我说吧,他不会见你的。反正自打我听说城里有这么个怪人以来,好像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南宫雪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萧天河轻轻一跳,越过了院墙。他敲了敲屋门,屋门晃悠了两下,从门楣上落下稀稀落落的尘土。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干脆用力推开了房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萧天河皱了皱眉头。房中光线很暗,仅有的一扇窗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布。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甚至连桌椅都没有,仅在离窗户最远的一角有一座土台,上面有一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蒲垫。 萧天河退了出来,带上了房门,又从院中翻了出来,对三人说:“里面没人呐。” “咦?奇怪了,以前霆弟还小的时候,我曾经和他一起来这里玩过,虽然没进去查看,但那个人却是在里面的。”南宫雪道。 “你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因为他不准我们进去啊,口气也很凶,当时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刮出一股强风将我俩吹出了院门,房门与院门又立即一起关上了。后来我们害怕了,就回去了。”南宫雪答道。 南宫曦一拍手:“没错!我曾听父亲说过,有一次他在经过一处山洞时,发现里面有人居住的迹象。正欲进去查探,里面的人却不许,态度还十分凶恶。我父亲气不过,正欲硬闯,却被里面的人用一股气浪给推出来了,还跌了个跟头呢。现在想来,也许山洞里那个怪人也是个风云大会的回还者吧!” “如此说来,既然刚才我进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说明此人已经修炼到渡劫境界,然后悄然离开了。”萧天河思索了片刻,“我们回去吧。” 回到别院之后,南宫威与南宫曦稍作停留就离开了。南宫雪则与萧天河一起修炼冥想,因为这天晚上,别院之中将要举办一场宴席。 与席的人不多,除却南宫家族的三大部主之外,还有南宫霆、南宫雪与萧天河三人。 “这场宴席主要是为了庆祝你二人从风云大会上回还,其他人就不必出席了。”南宫炎笑道。 萧天河举杯起身:“原本以为只有炎族长,没想到桐部主与容部主也来了,我先干为敬!” 众人齐饮一杯之后,南宫雪也站起身道:“其实说得好听些叫做‘回还’,说得难听点就是‘淘汰’,着实惭愧。三位部主为我这一小辈的惭愧之事而备席庆祝,更是叫我无地自容。我也敬你们一杯!” 喝完之后,南宫霆又起身道:“我连风云大会都没参加,能出席纯属跟着姐姐和萧大哥沾光,我更得敬三位部主一杯了!” 一开席就连饮了三杯,南宫炎笑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客气了。小雪你凭借阵法在魔宝大会上以智取胜,但毕竟刀法不精。说实话,参加风云大会的子弟之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的阵法必定还有很深的潜力可以挖掘,所以我不太想让你过早进入内核,更不愿你遇险身死。如今你身而还就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不该庆祝么?”他又对萧天河道:“萧兄弟,以你的实力,我不太相信你会没通过风云大会的考验。不论如何,你能留在我南宫家族都是件好事,你我一见如故,若真是从此久别,我定会觉得遗憾的。” “答应炎族长的承诺尚未兑现,我又怎会离开?”萧天河微笑道。其实他还真是没有通过风云大会的考验,甚至连黎翠嫣的东心宫都没进去就失败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白樱雪考验萧天河时使了力。 “萧兄弟果然言而有信呐,哈哈!”南宫炎与萧天河碰了杯酒,又问,“不知萧兄弟近期有何打算?” “愿族长分我一处玄气充盈之地潜心静修。”萧天河道。 南宫雪与南宫霆闻言,停住了夹菜的筷子,一起惊讶地望着他。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解,这座别院不是很好么?挺清静的,为何还要另寻他处?”南宫炎问。 萧天河坚定地说:“因为这次修炼将会待续很久,直到我达到寂灭境界为止。” 席上所有人都愣了。 萧天河才刚刚升入洞虚境界不久。一般的修魔者怎么也要耗费近二十年左右才能由洞虚升至寂灭,即便是根骨颇佳之人,也得十四、五年。如此闭关,实在太久太久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呵,你们都怎么了?” 南宫炎深吸了口气:“我说萧兄弟,你急于提升境界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突破这种事不 是想来就来的,更何况是从第二层次升入第三层次的重要关头。如果是为了研习铸刀的承诺,大可不必着急。” 南宫桐也劝道:“是啊,萧小兄弟,境界提升须稳步为好,急于求成是非常危险的。” “我并不着急啊……只是风云大会已结束,也没有其他的事,正好专注于修炼。”萧天河解释道。 “我看不必担心。”南宫容笑道,“你们忘记了这位萧大天才的修魔年数了么?不要以一般人的水准去衡量他!萧兄弟,据我所知,我南宫家族由洞虚境界升入寂灭境界耗时最短的是十二年,这个记录还是两百多年前由一位天资卓越的前辈创下的,且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我十分期待奇迹的出现!” “我尽量不让容部主失望。”萧天河应道,“其实十几年对修魔者来说并不长,如果连这十几年都坚持不住,那就更不用谈以后的大乘、渡劫境界了。” “萧大哥……其实你在这座别院里也能闭关修炼的啊,我和霆弟保证不会来打扰你的。”南宫雪小声道,语气中满满的不舍。 萧天河安慰她:“雪妹,你想太多了。我不是因为要避开你们才另寻清地的。玄气充裕之地毕竟比此处更适于修炼,别看短时间内似乎差别不大,但积少成多。再说闭关修炼期间,你我同样也是无法相见,究竟我身在何处,又有多大区别呢?” “可是……可是……”南宫雪十分难过,可又想不出反驳萧天河的话语。 南宫炎道:“小雪,既然萧兄弟他心意已决,就不必再劝了。桂溪部的洞天福地不在少数,有劳桐部主安排了。” 南宫桐点了点头。 “好了,不提他事,我们今天痛饮一番!”南宫炎举起了酒杯。 之后,众人一直谈笑风声,唯独南宫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真正的原因萧天河不能说,想要弄清内核的秘密,当然需要过硬的实力。根据石灏明最后的话语来看,萧天河与他迟早会再次相逢。在那之前,萧天河决心无论如何也得达到第三层次。还有,尽管别院幽静,但毕竟属于南宫苑,萧天河进出不便,他打算在修炼期间找个机会再渡西平海。 西平海是西门家族的海域,修炼之处自然离西门府越近越好。在南宫桐送来的地图上,标有几处红圈,那些都是桂溪部玄气浓郁的灵山福地。萧天河一眼瞥见其中一处接近西门府镇岳部的一个名为“破天山”的地方。 “就是这里!”萧天河暗道一声,收起了地图,背上行囊,踏着天仇刀往西南方飞去。 南宫苑中,南宫雪举目凝望着空中那个越飞越远的朦胧背影,眼圈泛起了红色。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屋掩上了房门。 破天山,高一千八百余丈,是西门府与南宫府交界附近为数不多的高峰。山坡极陡,乱石层出,草木不见,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峰顶竟好似一杆利刃冲天破空,“破天山”之名由此而来。 环境萧瑟,寸草不生。此处虽然玄气浓郁,但却不为修魔者所喜,也从未听闻有何散修者在此隐居。不过萧天河倒是非常中意这里,越是偏僻就越好。至于景色风光,他根本不在乎,当专注于修魔之时,哪里还有心思旁顾那些无用之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萧天河默念着四句箴言,降落在山坡上。 环顾四周,碎石满地,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处都没有。“只能去云层顶上看看了。”他打定了主意,沿着陡峭的山坡向峰顶爬去。 越接近峰顶,山坡就越发陡峭。渐入朦胧的云层,仿佛置身于一处迷幻之境。这里有光,但不知太阳在何处;有风,却分不清来向。又攀爬了近百丈,有一座巨石突兀地竖直向上冲出地表。萧天河饶有兴致地围着巨石绕了一圈,粗略估算,其粗细超过二十五人环抱,高度也足有二十丈之多。 “哈哈,就是它啦!”萧天河大笑。他手腕一抖召出裂空刀,凝聚玄力,奋力向巨石砍去,此刀一下劈去一大块岩屑。紧接着,一刀复一刀,巨石上的残坑渐渐扩大,逐步增深,形成了一个洞穴。 “昔日使你破冰,如今用你开洞,果然还是你更加顺手啊!”萧天河一边挖洞,一边赞叹着手中的神兵。其实用天仇刀也能凿出洞穴,只是效率没有裂空刀那么高。萧天河一时手痒,附近又没有他人,索性祭出宝刀一用为快。 “好了,成了!”在挖进巨石近两丈后,萧天河兴奋地停了手。这个深度是经过精细估算得来的。一个人的臂展大约在八尺左右,二十五人环抱就是二十丈,按照周三径一的比率估算,向岩石柱心方向挖凿的话,大约六丈半许才能挖穿,所以两丈左右的深度正合适。由于洞高丈许,与岩石二十几丈的高度相比微不足道,所以也不必担心岩石会坍倒。 正当萧天河欣喜地打量着新开辟出来的隐居之所时,有种异样的感觉骤然涌上心头。他觉得,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萧天河警觉地回头望去,几丈之外就已是云雾弥漫,看不真切了。 “是谁?出来!”萧天河大喝了一声,连忙收起了裂空刀,抽出了天仇刀,缓步向洞外探去。其实他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但那种突如其来的、似有似无的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在洞口外探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他忽而想起在西门府西兰城观看魔宝大会时,似乎总有人在暗处偷偷盯着自己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起先他以为是西门瑞,后来得以证实并非是她,所以萧天河一直对当时的异样感觉半信半疑。“莫非这次又是我的错觉?”他心想 。 “不!绝对不是!”萧天河心中又立即坚决地否定。上一次他身处于人多嘈杂的擂场,而这一回可是在渺无人烟的孤峰顶上,所以这一次他的感觉较前番要强烈得多。再者萧天河的感官自小就比常人敏锐,此回他是坚信无疑了,一定有人在暗中偷窥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一股凉风拂过,萧天河轻轻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究竟为何目的窥视自己?他心中越想越发毛。 “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阁下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似乎不像是大丈夫所为吧?你一直跟踪、监视我,究竟有何目的?如今身处荒山野岭,我又孑然一身,为何还不现身相见?不论你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我萧天河一无所惧。出来吧!”萧天河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云雾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哼,无胆鼠辈!”萧天河啐了一口,收起了天仇刀。 正当他转过身来准备返回岩洞时,却发现背后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萧天河吓了一跳,抽刀在手,后跳一步,警惕地盯着那人。此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萧天河身后,其实力必定高出他许多! 那人一言不发,负手站在洞口。萧天河仔细打量他了一番,身着白衣,头带黑色斗笠,这形象,似乎有些熟悉。 “啊,是你!”萧天河恍然大悟,收起天仇刀,纳头便拜。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孤烟山口杀死陈夙风、南宫晖这对毒师恶徒,救了萧天河与南宫雪性命的绝顶高手! 既然是救命恩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你叫萧天河?”神秘高手出声问道。他的嗓音有些怪异,似乎不是本声。 “正是。”萧天河道。刻意隐瞒嗓音又如何?毕竟是高手,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也属正常。 “你刚才劈石的那柄黑色魔刀是谁给你的?”高手又问。 “是一位不知名的老前辈。”萧天河有点后悔了,刚才不应该冒然使用裂空刀的。如果高手追问裂空刀的来历,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唔,能够滴血认主,还能收于体内……你说的那位‘老前辈’,应该是禹馀界的人吧!” 萧天河震惊了,又是一个知道第二界名字的人!他心中立即冒出两个猜测:第一,此人与石灏明他们一样,也是妖族;第二,此人是禹馀界下界而来的剑仙! 若是妖族,莫非也是魔主的手下?石灏明与三个妖族女子都在孟章界之中,为何此人不是? 若是剑仙,那此人就和娘亲叶丛云一样,从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一直存活至今。回想当初叶丛云在青龙大陆隐隐闪闪、躲躲藏藏的苦闷生活,这白衣人为何如此大胆?更何况天焰大陆和青龙大陆百宗争鸣的情况不同,不仅散修不多,还有一位权倾整个修魔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魔主!毫不夸张地说,天焰大陆完在魔主的掌控之中,相信白衣人应该过得比叶丛云更加隐忍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会出手救两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两种猜测似乎都不对,萧天河脑中已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放心,我对你的宝刀不感兴趣。”白衣人忽然道。 萧天河恭敬地问:“莫非这里是前辈的清修之地?若是打扰到您,我立即离开。” “不必了。小子,我问你,你的师门长辈现在何处?” 萧天河一愣,回答道:“我孤身一人,无师无门。” “哼,笑话,无师无门的话,你那绝妙的刀法与身法难道是你自创的吗?”白衣人的口气带着强烈的不满。 “呃……那都是晚辈的娘亲所授,的确是无师无门……”萧天河只能如此解释。他心中更诧异了,原来白衣人见过自己的刀法与身法! “是在哪里,在哪里……”萧天河脑中极力思索着。他极少显露过刀法与身法,如果是平时修炼时,那就证明白衣人一直在监视着自己,那么此次邂逅也绝非偶遇,而是白衣人跟踪而来的!监视,跟踪,似乎又像不怀好意,白衣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对了!是在与南宫晖打擂时!”萧天河突然想到,当时气愤之下,同时使用了《煜天》刀法与《龙游》身法。“或许此人是饶有兴致去观看比赛时意外看到的!”萧天河勉强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不过他若真是剑仙,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南宫家族众多长老、高手云集的盛会,他也敢去?”如此一来,萧天河更加坚信此人不是剑仙。 “小子,既然你无师无门,那愿不愿意拜我为师?”白衣人转移了话题。 “这个……前辈如此高手,晚辈何德何能能做您的徒弟?”萧天河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我不会传你功法,你大可继续修炼令堂传下的刀法与身法。你是个修魔奇才,我只在炼魂方面指点你一二。你不是想尽快提升至寂灭境界么?有我的指点,你会省去很多自己摸索的功夫。如何?”这白衣人真是什么都知道。 “恭敬不如从命,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萧天河单膝跪地。他并不担心白衣人觊觎他的刀法和身法。以白衣人展现的实力来看,他完没有必要这么做。 白衣人腾空御刀而起,不用任何兵刃,单单用掌和拳,在石柱靠近顶部的位置又开了一个洞穴。 “你只管自己修炼,没事不要打扰我。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指点你的。”白衣人抛下几句话后飞入了洞穴之中。 从此,萧天河在偏僻的破天山上,开始了漫长而又枯燥的修炼。 第二百三十八章 班荆道故 ()青龙大陆,亢龙郡,天道山麓。 昔日的修仙大宗太清宗已经人去山空。巍峨的六千台阶,在夜霜晨露的润泽之下,青苔遍布。深秋时节,叶落满地。一人身着白衣,头带斗笠,踏着枯枝碎叶,缓步上山。 山顶,太清宗的黑漆大门紧闭,台阶上落满了灰尘,墙头上爬满了藤草。在枯黄的藤蔓间,依稀可见墙壁上斑斑驳驳的刻痕与残缺。 那人仰头望了望依然端正的“太清宗”牌匾,又看了看左右两侧墙上的对联。 “‘红尘一醉梦千年’……想我白云孤飞、鹤唳华亭,当真想醉生梦死,永远忘却那痛苦不堪之事,忘记那不可相见之人……千年一醉,魂牵梦萦。祖师啊祖师,也许我如今才真正理解了您的心境。”白衣人喃喃自语。 轻轻用力推开了岁月尘封的大门,扑扑簌簌掉下了许多灰土。 “真是……许久许久未来了……”白衣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坑坑洼洼的场院未曾修整,碎石瓦砾都堆在一处角落;场院旁边的回廊也早已坍塌,无人修葺。回忆起以往的繁荣,眼前荒败的景象愈发让人惆怅。 穿过场院,道德殿、剑器殿、剑籍殿,前山三大殿就在眼前。依然巍峨的气势见证了一个修仙大宗最为昌盛的时期;而柱上、壁上斑驳的痕迹则记录了太清宗千年来的风风雨雨。 沿着殿旁的路来到后山。 三清殿已是梁倒墙塌,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可以看到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剑仙的塑像已被移走,原本是殿堂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歪倒在地的香鼎与数根断烛。 “唉……”留下了一声长叹,白衣人继续向前走去。 远望天道十三峰,依然高耸矗立在缭绕的祥云之间。踏上了最为熟悉的山间小道,白衣人的心情却愈加沉重起来。 转过几个弯角,卫空峰映入眼帘。茂密的竹林已经遮住了原本可以看见的小小竹园。拨开挡路的竹子,白衣人忍不住红了眼圈。几间东倒西歪的竹屋静静地躺在地台上,连屋顶的茅草都已不见踪影。 白衣人在竹园前伫立了片刻,摇了摇头,而后沿着竹林中近乎看不见的小路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这条路,通往风律谷。 山中的潮气泥泞了脚下的土,路上覆满了枯草荆棘,其中还夹杂着岩砾碎石。 沿着小路行进了许久,白衣人越走越慢,步伐越迈越沉。风律谷明明就在前方,他却越发踌躇起来。 鸣沙滩还是那个鸣沙滩,流音河还是那条流音河。河水如同往常一样清澈,沙子也如同往常一样洁白。白衣人目光恍惚,朦胧间,眼前似乎一片花红柳绿,碧草如茵。三位孩童分别在师兄与师姐的指导下挥剑练功,时而神情专注,时而嬉笑打闹。耳边仿佛传来了那清风的微吟,那河水的欢笑。 待得用力一眨眼睛,一切都蓦然化作一片幻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四座坟墓。风,依然在吹,却像悲哀的恸哭;水,依然在淌,却似伤心的呜咽。 白衣人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迈步上前,摘了斗笠,“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墓前的石碑伏地嚎啕痛哭起来:“师父,师娘,徒儿不孝,一直未曾前来祭拜。三十二年了,足足三十二年了,不肖弟子天遥回来看你们了!” 凄凉的哭声在山谷间回荡,与风声、水声一起诉说着伤心人的断肠。 许久,何天遥抹去了眼泪,向着余瑞江与花千雪的墓分别磕了十个响头,站起身来。坟墓是以青砖垒砌,墓碑上的字迹刚劲有力。“一看就是大师兄的笔迹。”他心道。 他又将视线投往远处的另外两座坟墓。其中一座也是青砖坟,不过坟茔的规模较小。最远的那一座则是个黄土坟,连个墓碑都没有。 何天遥来到两座坟前,先向萧立英的墓纳头拜了三拜:“萧师姐,以往天遥屡屡承蒙你照顾,不料恩德未报却阴阳两隔……唉……” 最后的土坟,是何天逍的。因为他是刀魔的遗种,因为他忤逆了剑仙,何天逍被修仙界认定是可恨的修魔人、可耻的背叛者。正因如此,韩明飞与唐君荷甚至不能为他建茔立碑,以免他的坟墓遭到后世之人唾骂,骚扰他的安宁。 何天遥轻轻除去了坟头上枯黄的杂草,坐在坟前,取下了背上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大坛亢龙郡的名酒——醉海波。 取下扣在坛口上的两个酒碗,启去坛封,分别倒满。 “天逍哥,遥弟来看你了,可莫要怪我来得迟啊!”何天遥放下酒坛,一手举起一只酒碗,对碰了一下,一碗洒在坟前,一碗仰头喝下。 满上酒,他举碗道:“当初你就该像我一样继续修仙练剑,最后还能一起拜剑仙为师,一起出山闯荡,那该多好!也免得我如今孤身一人,伶仃可怜……唉!干了!” “叮”的一声碰碗,“哗”的一声泼酒,何天遥再度泪流满面。 “结果你非要去修魔练刀,这下可好,不仅害了萧师姐,还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进去了,真是得不偿失啊!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否则当初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算了,不说也罢!你我兄弟一场,手足之情我永世难忘,情 谊满怀,在此酒!”何天遥仰头喝干了碗中之酒。 四海平和风波定, 七郡安宁民乐生。 青龙一统治天下, 修仙独隐别亲朋。 常思以往快乐短, 倍感如今寂寞深。 路陌山空寻故处, 昔景伤怀忆旧人。 畅望东峰竹园静, 倾听西谷流音沉。 头沐凉风清律动, 脚踏鸣沙细无痕。 覆地黄草霜雰雰, 向天枯木雾浑浑。 物是人非今何在, 恍若隔世泪涔涔。 自龙族发起的“仙妖大战”结束之后,青龙大陆的修仙者们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宗门圣地,在雾凌山脉的群山之中创立了新的统一宗派——青龙宗。原本七郡的七大宗派分为青龙七脉,散修方为第八脉,名号“沧海”。 赤日、太清、天云、飘渺、夜离、冷月、风凌、沧海,青龙八脉分踞八大山域。这八大山域也是修仙界大合并之后,由诸多修仙者共同开辟出来的。 原先的赤日宗主朱鸿烈是创建新宗派的提议者,后来也被推选为青龙宗的第一任宗主。开辟宗派地域的策划任务自然落在他身上。按照他的设计,诸多前任宗主、长老们身体力行,带领修仙子弟日以继夜,按照八卦方位开辟八大山域。 赤日脉属火,居东首离位。太清脉属天,居正北乾位。天云脉属雷,居东北震位。飘渺脉属山,居西北艮位。夜离脉属地,居正北坤位。冷月脉属水,居西首坎位。风凌脉属风,居西南巽位。沧海脉属泽,居东南兑位。 八大山域环绕着当中一座主峰。这座主峰占地颇广,连同周围副峰一起组成了第九大山域——天成域。 这一域可谓是青龙宗的禁地,也是青龙宗的圣地。能进入此山域的唯有八位长老以及大乘境界以上的修仙者。这里不仅是修仙高手为最后天劫做准备的修炼之地,还是存放九大绝世仙剑的地方。渡劫凶险无定,是成是败看天意,故给此山域起名“天成”,寄托美好的寓意。由于这一山域的特殊,人们一般都只说青龙宗外围的八大山域。 青龙大陆的十八柄绝世仙剑之中,八大宗脉各存一柄,分别是赤日脉的纯钧剑、沧海脉的定光剑、太清脉的承影剑、天云脉的工布剑、飘渺脉的流景剑、夜离脉的青霜剑、冷月脉的飞冥剑、以及风凌脉的磐郢剑。天成山域中有八柄绝世仙剑,分别是轩辕剑、湛卢剑、赤霄剑、泰阿剑、龙泉剑、七星剑、墨阳剑、真罡剑。还有两柄,一柄是带走何天遥的剑仙——蒋承栋手里的巨阙剑,以及遵从“露绕丝缠”鲁成玄的嘱托传给花珺门人——花清雨的胜邪剑。 从三十多前那场仙妖大战存活下来的渡劫境界高手共有四人,分别是皇甫玉、赫连馨、杜蓝双、乔潇玉。其中皇甫玉、赫连馨、乔潇玉三人都已是渡劫后期,皇甫玉与赫连馨分别在十八年前与十五年前迎来了自己的天劫,离开了青龙宗。乔潇玉也在八年前感应到了渡劫日期,悄然离开。究竟她三人渡劫成功与否,无人知晓。由于仙妖大战时当世的大乘高手部战死,寂灭高手也所剩无几,所以如今在天成山域中修炼的高手并不多。 原先的赤日宗主朱鸿烈在二十七年前升入大乘境界。二十年前,澹台倩也达到大乘,卸去了风凌脉长老之务进入天成山域。自此,原先青龙大陆七大宗派的宗主部更替完毕。如同修仙界一样,七郡之王的位置也在十几年前轮换完毕。原先的七大郡王中,游龙郡镇统王覃永山、骧龙郡平豫王郑祥南、升龙郡定军王孔膺任、腾龙郡宁晋王孟相武尽皆战死,而飞龙郡的安桂王白汶超早在第一次妖兽暴乱中就已身亡,接任其王位的长子白云波也在仙妖大战中战死沙场。仅存的二王中,潜龙郡光兴王燕光羽在大战结束后不久就病故了,亢龙郡东昌王齐思樊也在十三年前寿终正寝。 总而言之,如今的青龙大陆,已不是从前那个了。 离开了天道山,何天遥又去东石山下的云暮山庄祭拜了父母一番。山庄在仙妖大战中毁于一旦,空余几堵残壁,所幸父母的坟茔还在,只是已经许久不曾有人祭扫了。大战中死伤无数,幸存下来的人们又有谁还记得当年云暮山庄的那个义薄云天的何大侠? 带着满怀惆怅,何天遥沿着大道走进了许州城。漫步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已经没人记得三十多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浩劫。究竟是因岁月久远而忘却,还是不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经历而将其封存在内心的角落? “或许两者皆有吧,”何天遥心想,“黎民百姓不比修仙者,三十多年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甚至是半辈子。所谓‘人生苦短’,在有限的生命中,又何必为了过去的苦难而耿耿于怀呢?青龙大陆自仙妖大战之后已彻底脱胎换骨,随着岁月流逝、时光荏苒,安居乐业的黎民们过着平静而又祥和的生活,哪里还看得出这里曾经历过凄惨的动荡?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痛苦,或许只在那被遗弃的宗门之地里留下了历史的痕迹……” 正胡思乱想着,忽而长街对面一家店面的牌匾映入眼 帘——雪晴客栈。 说到雪晴客栈,就会不由得想起一位故人,何天遥肃穆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凝望着牌匾,心道:“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晓敏,我们好久不见了,不知你们是否安好?” 雪晴客栈依然如同大战之前那样生意兴隆,南来北往的客人进进出出,没有人留意那个伫立在大门前发呆的人。 “雪儿,你不要逞强,客人这么多,端的酒菜当心洒了!”客栈中传来了一声呼喊。 发呆中的何天遥被这声呼喊唤醒,回过神来。“是客栈的掌柜。”何天遥心头一震,这个女子的声音,为何听起来那般耳熟呢? 好奇的他抬腿跨入了客栈之中。 “霜儿,别在那边贪玩儿了,快去帮帮姐姐!”女掌柜又喊了一句。 这一声,让何天遥的目光锁定了那个正站在柜台里忙碌的女子。 姣美的面容带着从前的痕迹,熟悉的身影勾起了往昔的回忆,名字涌到嘴边呼之欲出,心中却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在这里? 侧对着门口的女掌柜余光瞥见有人进门,连忙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真的是她!”何天遥激动得双唇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客官?”见来者不回答也不动身,女掌柜疑惑地迎上前去。何天遥带着斗笠,女掌柜没认出他是谁。 何天遥颤巍巍地抬起手,缓缓摘下斗笠,久违的名字终于从口中吐出:“晓敏,是我……” 朱晓敏怔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何天遥,连手中的账簿都掉在了地上。 “天遥哥!”朱晓敏大嚎一声,一头扑进了何天遥的怀里,痛哭流涕。 堂中正在吃饭饮酒的客人有不少人知道朱晓敏是雪晴客栈的老板,见她与陌生人拥抱在一起,不禁好奇地望着他们。 内堂门帘掀开,一位男子大步流星地跨到两人身旁,拍着何天遥的肩膀,大笑道:“何师兄,好久不见了!” “秦……秦师弟?”何天遥瞠目结舌,“怎么,你,你们……”他太吃惊了,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朱晓敏带着眼泪笑道:“一切说来话长。来,我们去里屋坐下慢慢聊。” “各位客官,今日我夫妻二人阔别几十年的老友来访,请恕我们就此打烊了,诸位可以继续享用美酒佳肴,今日的酒菜钱不必付了,算我们请客!”秦月杰兴奋地对堂中宾客喊道。 客人们一片欢呼,纷纷向三人道一声:“恭喜!” 何天遥随二人穿过内堂,原来酒楼后面还有一座大院,沿着长廊走了片刻,到了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前面。 “这里是我们居住的地方,你们先进去聊着,我去吩咐厨房备一桌酒席。”秦月杰道。 何天遥叫住了他:“哎,秦师弟,不必麻烦了,我们一起聊聊就行了。” 秦月杰哪里肯听:“那怎么成啊?我们都三十多年没见了,不喝个一醉方休都对不起过去的同门情谊!稍待,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他转身跑开了。 “他说得对,难得遇见故人,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喝一场。进来吧!”朱晓敏推开了房门。 底层是一个小厅,只是简单地装饰了一番,并没有过多奢华的家什物件。 两人在厅中圆桌旁坐下。何天遥迫不及待地问:“晓敏,你怎么会在这里?听秦师弟刚才的话,你们还结成了道侣?真是恭喜你们了。”想起当初太清宗的那个打斗起来异常啰嗦但是一见到朱晓敏就卡壳的青年,何天遥不禁笑出了声,“秦师弟终于如愿以偿,真为他高兴啊。” “天遥哥,我们不能称为‘道侣’,仅是平凡的夫妻罢了。你不知道,自从你被剑仙带走后不久,我就离开了太清宗。”朱晓敏道。 “离开太清宗?去哪里了?”何天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朱晓敏的意思。 “彻底脱离,放弃修仙,重归尘世。”朱晓敏淡淡地回答。 何天遥“腾”地站起,因震惊而张大的嘴足以放进一个鹅蛋。 朱晓敏仰头微笑着望着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何天遥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你疯啦!” 朱晓敏“噗哧”一声笑了:“不必这么惊讶。就和我奶奶一样,既然对修仙无所眷恋,还是做凡人的好。” “那秦师弟呢?他也放弃修仙了?” 朱晓敏点了点头。 “疯了,都疯了……”何天遥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要是师父和外公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活活被你气死……啊,不对,是生生被你气得活过来!”他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朱晓敏大笑过之后,又惆怅地叹道,“我倒真希望师父、师娘还有宗主爷爷他们能活过来……对了,还有天逍哥和萧师姐……”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昔人已逝,我们只能节哀了……”何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晓敏,朱宗主呢?他岂会应允你放弃修仙?” “曾外公那时的确很生气,但我去意已决,他就没有阻拦。对了,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朱晓敏指向了何天遥的背后。 第二百三十九章 朝花夕拾 ()进屋时何天遥没有注意到,在堂中的梁上,有一个托架,架上放着一柄剑。 虽然套着剑套,但何天遥还是从剑柄上辨认出来:“那不是你的画影剑么?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是我临走时,曾外公交给我的。自打十三岁筑基开始,这柄画影剑就一直陪伴着我,可以说是我人生一段时期的回忆,我怎么舍得与它分别呢?”朱晓敏道。 “画影剑是良品仙剑,与我的古定剑是同等品质。只可惜,师父带我走的时候没有带上它。不过这样也好,松纹剑和古定剑这两柄对影仙剑可以一起传给下一任使用者了。”何天遥道。 朱晓敏却神色黯然:“哪有那么容易再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有你与天逍哥的那种默契,那两柄仙剑发挥不出最强的功效,恐怕它们又要被长久封存了。” “其实自从天逍哥放弃修仙离开宗门那时起,我们就已经不适合当那两把对影剑的主人了。”何天遥落寞地说。 朱晓敏叹了一声:“天逍哥转而修魔却落得个凄惨结局,以他的资质,真是太可惜了。” “你不也是一样?不专心修炼,却跑到这里来当什么掌柜,白白浪费了这甲等根骨的天资……哎,对了,你怎么会在许州呢?我记得你的家乡不是这里。”何天遥不解。 “仙妖大战近乎将青龙大陆毁于一旦,哪里还有家乡?重建起来的新城没有过去的味道,我一点儿都不留恋。选许州落脚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靠近雾凌山脉,去青龙宗探望大师兄和二师姐他们比较方便;二是此处城外就是云暮山庄,若是你回来祭拜爹娘,或许能有机会相见。这不,我终于把你给等来了。”朱晓敏笑道,“另外,我可不是区区掌柜哟,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雪晴客栈的老板。” “呵,不想当剑仙,却要当富豪啊。这些年过得好吗?” “平凡的日子不过三个饱,一个倒。‘客来客往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与月杰长相厮守,我觉得很幸福。”朱晓敏的神情满是甜蜜。 “你经常去看望大师兄他们吗?他们怎么样了?” “修仙须专注,我又怎会总去打扰他们。再说店里也离不开我,加上这些年一直为两个女儿操劳,我已经十多年没去看望他们了。上次去时大师兄正在闭关,他和二师姐都早已升入寂灭境界了,此时说不定都是大乘了。” “那清雨姐呢?” 朱晓敏深深地叹了口气:“听二师姐说,清雨姐在我走之后不久也离开了太清宗,至今不知所踪。” “她为什么也走了?” “师父、师娘都不在了,她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宗里了。她临行前对大师兄和二师姐说,要寻一处药材、毒物丰富之处隐修。如今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如何……”回忆起从前,朱晓敏的眼角又涌出了几滴泪珠。 门忽然开了,秦月杰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难得我们重聚,就别提伤感的事了。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里再见到何师兄,已经是大喜事了,你说是吗,晓敏?” 朱晓敏拭去眼角的泪滴,笑道:“没错。何师兄,这就是我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雪儿,霜儿,快过来叫舅舅!” 两个小丫头丝毫不羞涩,两人手牵手一起走到何天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舅舅!” “哎,何师兄也是我的师兄啊,怎么能叫舅舅呢?应该叫伯伯才对嘛。”秦月杰哈哈笑着,来到桌边坐下。 “肯定是舅舅,我和天遥哥认识得比较早,当然得顺着我这边叫啊。”朱晓敏争辩道。 秦月杰正要开口,其中一个小丫头忽然插言:“娘说叫舅舅,爹说叫伯伯,那不如就叫‘舅伯’吧!” “舅伯?”秦月杰与朱晓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这算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何天遥一把搂过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好!舅伯就舅伯!舅伯这次来得突然,也没给你们准备礼物,等以后一定补给你们!” “舅伯,一言为定哦!”左边那个小丫头道。 “舅伯,我们拉勾勾!”右边的小丫头伸出了小拇指。 “行,舅伯说到做到!不过你们两个长得太像了,我都分辨不出来啊,你们谁是傲雪?谁是凌霜?” 朱晓敏道:“天遥哥,你看她们俩的发旋,向左旋的那个是傲雪,向右旋的是凌霜。” 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分别抱上凳子,笑道:“看她们俩如此活泼可爱,简直和当年晓敏刚上山时一模一样。她们几岁了?” “今年正好十岁。”秦月杰道。 “有没有打算让她们修仙?”何天遥问。十二岁是最适合修仙入道的年纪,两个小丫头还差两年。 “说起这个,我们也考虑了很久。我们两人是在第二层次中放弃修炼的,还有一百几十年的寿命,若是这两个小东西不修仙的话,最多也活不过百年,到时肯定得送她们先走……我可经不住那样的打击。但若是送她们去修仙,以后必定聚少离多,也是个愁啊,唉。眼看离十二岁越来越近,我们正在两难之间。”朱晓敏道。 何天遥点点头。朱晓敏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他自己就是十二岁离开家之后没 多久,爹娘就双双亡故了。一旦选择了修仙之路,与亲人之间的相聚的机会势必会减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酒菜陆陆续续端上了桌,秦月杰为何天遥倒了杯酒,说:“晓敏她就是有些妇人之仁。我的意见是绝对要修仙,青龙大陆的修仙界自从统一之后,就不再有宗派相争,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剑籍修炼。如此一来,不去修仙岂不可惜?再说,晓敏的曾外公如今应该还未渡劫,将雪儿和霜儿送去青龙宗,肯定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朱晓敏嗔怪:“你不知道就别瞎说。曾外公已经是大乘境界了,早就不在赤日山域了,想见他很难的。” “这我当然知道。朱宗主虽然进了天成山域,可毕竟曾经是赤日宗的宗主,也是仙妖大战之后七大宗中资格最老的前辈了,现在这些宗脉的继任者终归会给足他老人家面子吧?” 朱晓敏却说:“说实话,我不太想利用和曾外公之间的关系。雪儿和霜儿将来的造化得看她们自己的努力。再说她们适不适合修仙还不清楚呢,得看根骨资质不是么?” 秦月杰一边热情地往何天遥的碗中夹着各种佳肴,一边自信满满地说:“你放心,我们的女儿肯定没得说。我也不求他们能多偏爱雪儿和霜儿,只希望能委派个好一点儿的师父就行了。就像余长老那样的,名师才能出高徒嘛!” “算了,说不过你。她们自己想去的话,就让她们去好了。” “娘,修仙能像你那样飞来飞去吗?”秦傲雪拿着个鸡腿,吃得小嘴油光锃亮。 “呵呵,能。”朱晓敏笑了,对何天遥解释,“很早之前,有一夜店里遭贼了,我一时情急就踩着画影剑飞了出去,被这两个小妮子看见了。从那以后,我就将画影剑放在这里梁上了,免得被歹心之人看见,觊觎我的仙剑。” “小妹,你想飞来飞去吗?”秦傲雪问道。 秦凌霜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嗯……特别想。我们去修仙吧。” 秦月杰大笑:“看吧,她们自己都想去。” “终究是小孩子,想得太简单了。”朱晓敏对两个小丫头严肃地说,“修仙可是很辛苦的。” “爹和娘能做到的,我们也能。”秦傲雪满不在乎。 “对了,何师兄,谈谈你吧。你当初被剑仙带去哪里了?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信?”秦月杰问。 “师尊原本不需多久就可以飞升的,结果因杀了叶申荣而违背天禁,遭了天谴,损失相当一部分功力。而后为了教导我,更是阻断了体内灵力运转。如此他便能在青龙大陆多留些时日。不过由于我当时境界太低,师尊有许多高超的剑法与身法无法倾囊相授,所以他总嫌时间不够用,因此也就盯我盯得非常紧,丝毫不许我分心于他事。这三十多年,我太辛苦太辛苦了,你们或许都无法想象,那日子过得简直跟地狱没什么区别……现在我都不愿回想起那段时日。”何天遥苦笑着呷了一口酒。 “那个说书的我们一起见过,看上去不像是那么严厉的人呐。”朱晓敏回忆起当初与何天遥、花清雨下山寻找天逍的经历,莞尔一笑,“他甚至还有点儿贪财。” “哎,晓敏,不得对剑仙无礼!说起来,他可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呢。”秦月杰道。 何天遥道:“扮作说书先生只是师尊他老人家闲情所致,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当时岁州城熙熙攘攘,不是没有一个人发觉师尊是个足以叱咤风云的人物么?师尊名叫蒋承栋,号为‘疾光剑仙’。” “剑仙也有好有坏。就像杀了天逍哥那个楚元晖,我心里憎恨他一辈子。”朱晓敏道。 秦月杰慨叹:“也许是天逍师兄命中注定有此大劫吧。何师兄,那你如今再度出山,莫非蒋剑仙已经飞升了?” 何天遥点点头:“师尊呕心沥血,把该教的都教给我了。前几日留下一张字条离开了。他知道我有许多牵挂,所以让我先处理完自己的事再专心修炼,否则夙愿未了,终究是个心事。” “怎么说得像是要出家似的……”朱晓敏笑道。 何天遥也淡淡一笑:“自从跟随师尊修炼,我连师父和师娘的墓都没有去祭拜过,也没有去拜过爹和娘。我心中还牵挂着大师兄、二师姐、清雨姐还有你们。对了,还有陆师兄。此外,卢前辈他们三人的墓也得去祭扫。想做的事情太多,倒一下子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了。我本以为你们和师兄、师姐他们都在青龙宗,所以打算最后在和你们相聚。昨天我去了天道山,拜了师父和师娘,也看了看萧师姐和天逍哥。今日拜过爹娘之后,鬼使神差地进了许州城,却不想你们恰好在这里。” 秦月杰怀念地说:“陆师兄……我也很想念他。我还记得第一次去青龙宗去看他时,他因我当初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发火的样子。” “卢、苗、姜三位前辈当初领我们三人下山修炼,为我们拓宽经脉,助我们在短短两年内结出元婴,如此大恩大德,却无法相报……”朱晓敏神情忧伤。 何天遥道:“卢前辈就连即将渡劫时也不忘为我大陆子民向龙族讨命,苗前辈与姜前辈更是在与龙族的大战中相继阵亡……” “最终苗前辈身首异处,姜前辈更是被龙族斩为两截。最可怜的就是卢前辈,被奸人害得连尸骨都没有,无法厚葬,只得在一处香堂中供奉了一个灵位……谁能想到,一向侠肝义胆的三位前辈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朱晓敏长叹一声。 回忆沉痛的过去,三人都沉默下来,唯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还在大快朵颐。 久别重逢的喜悦仅仅是昙花一现,缅怀逝去的人和事才是三人重聚的主题。这一夜,三人不知喝了多少酒,也不知流了多少泪。 第二天酒醒之后,何天遥本打算动身去青龙宗,可朱晓敏夫妇哪里肯放?非要留他多住些时日。 “那你们与我同去不就行了?”何天遥道。 “孩子还需要人照顾,总不能把她们也带上吧?待两年后,送两个小丫头去青龙宗修仙之时,我们再去探望师兄和师姐他们。”秦月杰道。 朱晓敏拉着何天遥的胳膊不松手:“无论如何你今天也不能走,我们也豁上了,一个月不做生意又能如何?你说什么也得留下来!” “一个月?不行不行,这也太久了……”何天遥犹豫道,“要不等我探望他们回来再……” “不必推脱了,他们见到你还能放你走?青龙宗肯定也得把你留下,到时再见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秦月杰道。 “怎么会?你们不是说两年以后要去青龙宗吗?” 秦月杰向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聪明伶俐的秦傲雪和秦凌霜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抱住了何天遥的大腿,这个撒娇道:“舅伯,我不想你走,你多陪我们玩几天啊!”那个耍性道:“舅伯,你还欠我们礼物呢,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在你给我们礼物之前,你不能走!” 面对这两个可爱的小丫头,何天遥彻底无奈了,只得搂住她们道:“好好好,舅伯不走,舅伯陪你们玩,给你们买礼物!” 两个小丫头开心得不得了,拉着何天遥往外拖,非要让他带着去市集上玩儿。 朱晓敏夫妻二人将三人送出门,目睹何天遥牵着两人的小手走远的背影,两人相视一笑,回到了堂中。 “晓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想让雪儿和霜儿拜何师兄为师?” “哟,你看出来了?” “那当然咯!想当初,我不正是猜到了你对我的心思,咱俩才能结婚的嘛!再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儿默契自然不在话下!”秦月杰拍了拍胸脯。 朱晓敏“噗哧”一乐,戳了一下秦月杰的额头:“你呀!就吹吧!还想当初呢,当初你在宗里都不敢跟我说话,好不容易大胆了一回就让你骗到手了,便宜你了!” 秦月杰摸了摸脑袋,“嘿嘿”地傻笑。 朱晓敏正色道:“我昨天已经考虑清楚了,太清一脉已属于青龙宗,过了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了。再说现在修仙门槛放宽,青龙宗中低层次的修仙者必然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心难测,总有不怀好意之人。再说弟子众多,还指不定委派一个什么样的师父给雪儿和霜儿。这也正是我一直犹豫要不要送她们去修仙的主要原因。天遥哥的到来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与其让她们去青龙宗修仙,倒不如拜个现成的师父。天遥哥的人品咱们肯定信得过,若是雪儿和霜儿能跟着他修炼,绝对更有前途。” 秦月杰点了点头:“我昨晚看出你的想法之后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所以提前嘱咐了一下雪儿和霜儿,让她们一定要留住‘舅伯’。就是不知道何师兄他现在境界如何了,有没有收徒的精力与打算。” 朱晓敏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当初走时他就已是空冥中期了,以他那卓绝的资质,三十二年怎么也修炼到寂灭境界了,更何况指点他的可是堂堂剑仙呐!而且你听到他说的没有,剑仙对他还不仅仅是指点,而是‘呕心沥血’地教导,让他过‘地狱般的日子’。啧啧,现在就算告诉我他马上要渡劫了我也信!” “剑仙的剑法与身法绝对是超一流的,若是将来何师兄也能‘呕心沥血’地教给雪儿和霜儿,我感激他一辈子!”秦月杰兴奋地两眼放光。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天遥哥喜爱咱们的闺女。他留在客栈的日子不会太久,看那两个小丫头的造化了。”朱晓敏道。 “我看没问题。何师兄现在可是满心喜欢,谁让雪儿和霜儿那么可爱呢?她俩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杰作!” “呵,瞧你那得意样儿!”朱晓敏笑道,“不过不用担心,他若不肯,我还有个保底的最终计划……”她附着秦月杰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秦月杰的眼睛越睁越大,听完之后,他冲朱晓敏竖起大拇指:“到底还是夫人聪明啊!哈哈,太棒了,那样何师兄就无法推辞了!” “那是到了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计划,但愿不用如此天遥哥就会欣然同意……”朱晓敏叹道,“咱们如此盘计天遥哥,我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希望他知道后不要生气才好……” “雪儿和霜儿会是一对好徒弟的。何师兄心胸宽广,他会原谅我们的。”秦月杰揽住了妻子,朱晓敏侧头靠着丈夫的肩膀,两人站在客栈门口互相依偎着,一起憧憬地望向道路的远方。 第二百四十章 千斤重担 ()夕阳西下,日近黄昏。 在通往雾凌山脉的羊肠古道上,伫立着一长两短三条人影。 两个小女孩哭得泪眼婆娑,不停地用柔嫩的小手擦拭着早已通红的眼睛。 “舅伯,你肯定知道爹娘去哪了,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吧,呜呜……”秦傲雪哭喊道。 “舅伯,是不是我们不听话,爹娘不要我们了,呜呜呜……”秦凌霜更是哭得无比伤心。 何天遥蹲下身子,心疼地将两个小丫头揽入怀中,安慰道:“雪儿和霜儿最乖了,爹娘怎么会不要你们呢?爹娘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来不及和你们说就离开了。” “那爹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秦傲雪问道。 何天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眼看两个小丫头又要放声大哭,他连忙道:“不过舅伯跟你们保证,爹娘一定会回来的。”远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和远处的城郭,何天遥心中叹道:“晓敏啊晓敏,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啊……”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数日前说起。 为了兑现礼物的承诺,何天遥带着秦傲雪和秦凌霜去市集上买了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自那天起,两个小女孩就彻底喜欢上了这位和蔼可亲的“舅伯”,整日缠着他。何天遥也十分喜爱这一对天真烂漫的孩童,乐得每天嘻嘻哈哈地哄着她们开心。 眼见何天遥与两个女儿越来越亲,朱晓敏不失时机地提出了想让他收二人为徒的想法。只可惜何天遥此时并无收徒的打算。一是两个女孩还不到修仙年龄,还要再等两年;二来何天遥孤身一人,无法给两个女孩创造优厚的修仙条件,他根本不会炼丹也不会铸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何天遥本打算办完自己的事之后就继续隐修的,“疾光剑仙”蒋承栋传下的剑法与身法还未练至最精,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指导两个尚未入道的徒弟。考虑再三,何天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婉言拒绝了朱晓敏。 朱晓敏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之后也不再提及此事。何天遥继续陪着两个小丫头玩了几日后,打算向秦月杰、朱晓敏夫妇辞行。夫妻二人苦苦挽留,何天遥盛情难却,只得答应再多住一天。得知“舅伯”翌日就要离开,秦傲雪与秦凌霜就一直依依不舍地拽着何天遥的袖子不肯撒手。看到两个小丫头可爱又可怜的模样,何天遥于心不忍,又带着两人到城外玩耍。 这一耍,直到傍晚时分三人才尽兴而归。可当回到雪晴客栈门前时,却发现大门紧紧闭着。何天遥心中忽而涌出一丝不安,他推开门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回到内院小楼,门也是关着的,进门之后,原本说是为何天遥办一场送别宴的秦月杰和朱晓敏双双不见踪影,只在桌上留下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天遥哥亲启”。何天遥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展信读阅,朱晓敏隽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天遥哥: 请恕我与月杰不辞而别。 重归红尘,我与月杰喜结连理,诞下一双女儿之后,人生多出了许多牵挂。与心念过去、缅怀故人的往昔不同,傲雪与凌霜的未来才是我夫妻二人最在意的事情。 在你隐修的这三十余年期间,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已彻底改变格局。若想修仙,人人皆可。如此放低门槛也不知是好是坏。然修仙之成就极其依赖根骨天资,修习数十载依然无所作为之人可谓十有**。高修为者寥寥,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但却大多孤芳自赏、自命清高;低境界者繁杂,泥沙俱下、牛骥同皁,更是少有自惭形秽、顾影自怜。 鱼龙混杂之境,必然造就良莠不齐之势。加之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跖犬噬尧、鼠肚鸡肠之辈不在少数。嫉贤妒能、勾心斗角之况比比皆是,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如此一来,其间埋没之才何其多也!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修仙之道鲜见无师自通。如今青龙宗中权利赫然、层次分明,择师收徒皆不由己定,许多高人宁选独善其身。 我曾粗略检测过傲雪与凌霜的根骨,绝非泛泛之辈,故一直犹豫踌躇,是否该将她们送至青龙宗。眼见你与她们投缘,遂忽然萌生让她二人拜你为师的想法,可惜你不肯应允。我夫妻二人思来想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傲雪与凌霜乃我心头之肉、骨中之血,现将二人然托付于你。若但凡尚有余力,望悉心教导;若实在嫌其累赘,大可两年后送她二人拜入青龙宗太清一脉,如能拜托大师兄与二师姐倾力照顾,我夫妻感激不尽。 顿首,叩拜。有缘下次见时,我与月杰自当负荆请罪。 信封中的五千两金票,为她们筑基前食宿之用。 再顿首,后会无期。” 何天遥望着手中薄薄的三页信纸,感慨万千。朱晓敏为了一双女儿,竟不惜与秦月杰离家弃业。按理说,他此时不便收徒;于情说,他又难以推却故人之托。情理难两,他一时间也无法做出决定,只得带着秦傲雪和秦凌霜先出了城,往青龙宗的方向行进。 两个小丫头何其聪明,在看到雪晴客栈一反常态地大门紧闭、爹娘又不见踪影时就慌了,虽然她们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到舅伯带她们出城走向雾凌山区,她们终于猜到:爹娘是离她们而去了。于是两人哇哇大哭,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何天遥干脆坐在地上,将两个小丫 头一左一右搂在臂弯中,细声软语地哄了好久,直至夜幕降临,两人才停止了哭泣,四只眼睛都是又红又肿,何天遥看了心疼不已。 “舅伯,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秦凌霜抽泣着问道。 “舅伯带你们去青龙宗,你们不是想修仙吗?那里就是修仙的地方。” 秦傲雪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舅伯,我不去修仙了。万一爹娘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我要回家等着爹娘。” 秦凌霜亦道:“我也不去了,我也要等爹娘。” “傻孩子,你们的爹娘有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回来。他们前几天晚上不是说好要送你们去修仙吗?到时你们乖乖地在青龙宗等着,他们回来了以后自然会去找你们的。”何天遥安慰道,“你们要相信舅伯。”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何天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牵着两人继续向前走,心中却似五味杂陈。情非得已,他确实无法照顾两个孩童,虽然有些对不住朱晓敏和秦月杰,但他还是决定将两人送往青龙宗去。好在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都还在太清脉,先委托他们代为照看好了。青龙宗中的状况究竟是否变得如同朱晓敏信中描述的那样,何天遥半信半疑,一切都得去看了再说。 走了一会儿,秦傲雪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何天遥,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舅伯,我饿……” “我也是……”秦凌霜道。 何天遥一怔,站住了脚步。此时已近戌时,因为重重心事,他竟然忘记了两个孩子两顿正餐都没有吃。 “是舅伯不好,舅伯马上带你们去买好吃的!”何天遥又带着两人往回走。 可没走几步,秦凌霜却忽然蹲下了:“舅伯,我没力气,走不动了。”她委屈地望着何天遥。 “舅伯,要不你去买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秦傲雪道。的确,两个孩子一大早就出门玩了半天,中午回家没吃饭,跟着何天遥走了这么多路,又大哭了一场,哪里还有力气。 这里是荒郊野外,四处又暗淡无光,何天遥当然不会将两人留在这里,他心想:“可惜现在我不能轻易御剑……若是我的古定剑还在身边,我早就带她们飞到青龙宗了。” 深秋时节天意凉,看着两个孩童在晚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何天遥不禁一阵心揪。“来,舅伯不会丢下你们的,舅伯驮着你们走!”何天遥将外套脱下,一把撕成两半,分别给两人裹上,又将她们举起,一左一右坐在双肩之上,用胳膊扶着,大步流星向远处黑暗中朦胧的城郭走去。 到底是小孩子,感觉被驮着是件十分开心的事,两人暂时忘记了伤心,忘记了寒冷,一路欢快地笑着,与何天遥愉悦地聊着天。 再度回到城里,何天遥带着两人去买了许多干粮,还打包了一些可口的零食小吃。在两个孩子坐在肩上狼吞虎咽填饱肚子期间,他又去买了几套衣裳,两床厚被,一起打包背在身后。为了避免勾起她们的伤心,他刻意避开了雪晴客栈所在的区域。 采购完毕,何天遥估摸了下时辰,问两人道:“现在已是亥时了,咱们是在城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呢,还是现在就上路,在山中露宿?” 秦傲雪手中拿着个糖葫芦:“我还不困,现在就上路吧。小妹,你困吗?” 秦凌霜道:“我也不困,坐在舅伯肩上真舒服,好像坐轿子一样。不过……舅伯,你怕不怕大老虎?” “老虎?不怕啊。”何天遥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怪问题。 秦傲雪也把小脸一绷,紧张地问道:“那你能打得过它吗?” “嗯,打得过。”何天遥点点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哦,那就好。”秦凌霜拍拍小胸脯,“娘说过,晚上不许出门,尤其不能去山里玩。山里晚上会有大老虎,专门吃小孩儿,特别喜欢吃像我们这样的小女孩儿,所以我有点担心。” “啊?哈哈……”何天遥大笑。 “是真的!爹他曾经亲眼看见过大老虎吃人呢。那大老虎的两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还会冒绿光,嘴巴比脸盆还大,满嘴獠牙,吃像我们这样的小女孩儿一口一个,因为女孩儿肉嫩,大老虎香得连骨头都不吐……”秦傲雪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脑海中可怕的情景,何天遥却越笑越厉害,心道:“这个秦月杰,糊弄起小孩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舅伯,你笑什么?”秦傲雪有些气恼地问道。 “雪儿,霜儿,不必害怕。你们放心吧,管它来多少只大老虎,舅伯都把它们打得屁滚尿流,绝对不会伤到你们一丝一毫。” “哇,原来舅伯你这么厉害!”秦凌霜惊奇道。 秦傲雪说:“舅伯是修仙者嘛,小妹你没听到吗,连爹爹都叫他‘师兄’呢,当然很厉害。舅伯,我们修仙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也能打得过大老虎吧?” “能,一定能。” “嘿嘿,那就好。还等什么?舅伯,我们出发!” “出发!” 月夜星稀,何天遥带着两个孩童出了城,健步如飞地向巍峨群山中走去。 开始三人还有说有笑的,渐渐地两个丫头困了,在颠簸中直打瞌睡。何天遥放慢了步伐,一边尽量平稳地前行,一边打量着山道旁的地形。不久,他看到了一处土坳,正好 可以让两个孩子休息。 他将包裹中的两床厚被其中一床当褥子,将两个小丫头放在上面,替她们盖好被子。 皎洁的月光斜斜地照在两人脸上。看着她们安静的睡脸,何天遥思绪万千:“青龙宗中真的如朱晓敏所说的那样混乱吗?如此将她们撇给青龙宗,晓敏和秦师弟将来是否会怨我不念旧情?如果青龙宗拜师收徒不由己愿,不知太清一脉是否会像当初我刚拜入门下时那样,根据弟子的根骨资质来委任师父。大师兄与二师姐又是否能一直照顾到这两个孩子?亦或是干脆让她们拜大师兄或二师姐为师……”他思索着未来的种种可能,不知不觉已经通宵达旦。 青龙宗覆地极广,何天遥又隐世几十年,他自然不知道太清一脉其实在八大山域中的正北方。从许州沿着山路向东进入雾凌山脉,最先到达的是正西方的赤日山域。 由于从前雾凌山脉众多山峰都鲜有人至,因此也都没有名字。修仙者们开辟出九大山域后,就将其分别冠以山域之名。 在八大山域与天成山域的主峰之中,天成山域主峰乃是最高,足有两千一百余丈。赤日山域主峰高一千七百余丈,排名第二。不过这点高度对何天遥来说,完不在话下。 回想起当初攀爬天道山六千台阶的事,何天遥突然心血来潮,何不让两个小丫头也锻炼一番?这对以后的煅体与心性的磨练都十分有益。望着山巅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何天遥将两个孩子放下,问道:“你们想不想将来修仙有所成就?” 两人都点点头。 “修仙是很艰苦的,你们能坚持住吗?” “能!娘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秦傲霜回答道。 “我也能。”秦凌霜毫不示弱。 “好。”何天遥十分满意,“那么艰苦的修炼从现在就要开始。从这里到山顶差不多有三千层台阶,你们跟着舅伯自己爬上去,能行吗?”考虑到两个孩子从未锻炼过身体,而且刚刚十岁,何天遥将六千的数目缩减了一半。 “那当然,小妹我们走!”两人拉起了小手,一齐迈步。见两人走得快,何天遥连忙叮嘱:“山中湿气重,慢一点,小心路滑!” “舅伯,可别小瞧我们!”秦凌霜满不在乎地冲他摆了摆手。 即便只有三千台阶,对十岁的孩童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渐渐的,两人越走越慢,气喘吁吁。 “还能支撑住吗?实在不能坚持就告诉舅伯,舅伯驮你们上去。”何天遥还是心软,不知三千台阶的要求是不是太为难两个孩子了。 秦傲雪问:“舅伯,你以前修仙时,是不是也爬过台阶?” “爬过。不仅是舅伯,你们的爹和娘也都爬过。不过我们爬台阶时已经十二岁了,爬得层数比你们多些,六千阶。” “六千阶你们都爬上了,这三千阶我们一定能行!”秦傲雪志气满怀。 “对,爹、娘和舅伯都行,我们也能行!”秦凌霜的毅力丝毫不输给姐姐。 “太棒了!”何天遥鼓励道,心中赞叹不已,“晓敏,秦师弟,你们真是养育了一对好孩子啊!” 原本下午就能登顶,但由于两个孩子攀爬较慢,三人一直爬到夜幕降临才隐约看见了山门。 看着两人疲惫不堪的模样,何天遥不忍地说:“好孩子,不用爬了,剩下这点儿路舅伯驮你们走。” 秦傲雪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舅伯……我们爬的距离……到三千阶了吗?” “够了,舅伯一直数着呢,已经超过三千了。你们都是好样的!”何天遥将两人扛起,走向赤日脉的山门。 有两名小弟子在门前守卫,其中一人离得老远就高声喝斥:“在那儿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都已经晚上了,来我青龙宗干什么?” 何天遥喊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韩明飞和唐君荷在哪座峰上?劳烦给引一下路。” “韩明灰?唐君鹅?没听说过,我们这儿没你说的人,你们赶紧下山去!”小弟子毫不客气。 “距离太远,你听错了,是韩明飞与唐君荷!”何天遥一边走近一边大声重复。 另一名小弟子却叫道:“生人勿近!管你什么韩明灰韩明飞的,我们不认识!要是胆敢硬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两名弟子一起“刷”的一声抽出了仙剑。 “舅伯,他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是回去吧!”秦凌霜道。 “没事,等舅伯好好跟他们说一说。”何天遥微微皱眉,将两人放下,解下包裹放在了地上。他对两名守门弟子的态度颇为不满。 “这就是青龙宗的待客之道吗?这两个孩子想要进入青龙宗拜师修仙,你们如此冷漠无礼,岂不寒了她们的心?即便真的不认识,也可以有话好好说,何必剑拔弩张、咄咄逼人?”何天遥继续往前走。 “哎呦嗬,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师弟,给他一点教训!”两名弟子见何天遥没有背着仙剑,不知道他是个修仙者,一边“哇呀呀”地怪叫着,一边挥剑冲了上来。 “哼!我本不愿向尔等出手,实在是尔等太过嚣张。也罢,今日就给你们个教训!”何天遥生气了,快步迎上前去。 “都给我住手!”当三人即将打起来时,从山门内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后悔莫及 ()正张牙舞爪冲过来的两名小弟子步伐戛然而止。 听见山门内有人出声制止,何天遥也停步放下了双手,但心头怒气未平,于是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 山门打开之后,一位看上去颇为儒雅、英俊的白衣修仙者走了出来。 “师父!”两位守门弟子毕恭毕敬地行礼。 “山门重地,如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那修仙者斥道,“再说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了,守门时也可静心默诵口诀、空手比划剑法,休要蹉跎光阴!” 其中一个弟子委屈地一指何天遥,小声分辩:“可是师父,分明是那人非要硬闯,我们才阻拦的啊!” “蠢货!”那人在两个徒弟的脑门上各敲了一个爆栗,“阻拦?他岂是你们能够阻拦得住的?”到底是师父的“水平”要高一些,一眼就看出何天遥是个修仙者。 何天遥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道友,我并非是要硬闯山门,而是来寻人的。可令徒二人不但坚决不许我靠近说话,而且还一直粗言鄙语,颇失礼数,所以我才打算出手给他们一点教训。”这番话敬蔑分明,对那两个仗势欺人的弟子,他打心眼儿里厌恶。 不料,那看似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竟一斜眼,亦是以一种生硬的口气回话:“道友?真是好笑,你我虽是同道,但‘友’字还算不上吧!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不用你费心。说吧,你来寻何人?” 何天遥轻轻皱了皱眉头,忍住胸中怒火,依然客气地说:“我是来寻太清一脉的韩明飞与唐君荷的。” “哦?你找他二人何事?”那人终于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何天遥。不知为何,何天遥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刹那间闪过一丝异样。 “我寻他们自然是有事,具体原因也不用你费心,你只需告诉我他们在哪座山峰即可。”何天遥以牙还牙。 “笑话,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见谁就能随便见的?”一个守门弟子忍不住喝道。 “闭嘴!”那修仙者转头嗔了一声,又对何天遥说,“堂堂青龙宗岂能容他人随意出入?如若你不肯说出缘由,我自然也无法相告。” “那好吧。有一位韩明飞与唐君荷的故人相托,要将那两个孩子送入青龙宗修仙。”何天遥不愿多言。 修仙者回答:“哦,原来是这样。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人。那两个孩子想要修仙的话,可以来年初春参加青龙宗的收徒大会,平时是不能入宗的。” “没有?”何天遥一愣。 “嘁,早就说了没有还不相信……”聒噪的守门弟子撇嘴道。 “告辞。”何天遥拱了拱手,转过身对站在远处的秦傲雪与秦凌霜道,“走了,我们下山去。” 两个小丫头登山的疲倦未消,何天遥又将她们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下了阶梯。 白衣修仙者一直凝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许久,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师父,那个人也是修仙者么?怎么连一点儿修仙者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一名守门弟子问道。 “那是你们水平不够!”白衣修仙者没好气地瞥了两人一眼,“那人的修为应该是洞虚前期,算得上是散修中的高手了。不过……”说着,他眯起眼睛,托肘摸着下巴。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猜不透师父没说完的话。 “你二人继续好好守门。如果那个人去而复返,不要妄起争端,迅速前来通报我!”白衣修仙者叮嘱完,转入山门内去了。 山道阶梯上,何天遥放缓了脚步,平稳地走着。 “舅伯,我们再去哪里?”秦凌霜问。 “我们先在山下寻个地方过夜,明日再做打算。”何天遥道。其实他心中明白得很,刚才那个白衣修仙者在撒谎。当听到韩明飞与唐君荷的名字之后,他的眼神分明闪过一丝波动,这就是他认识韩、唐二人的证明,但何天遥猜不透他故意隐瞒的目的。 “那家伙不过是洞虚后期,竟然如此傲慢无礼,还妄图探我虚实。”想起刚才的情形,何天遥心中涌上一阵厌恶,当感觉到白衣修仙者的灵识波动时,他是故意将境界压制在洞虚前期的,“看来还真是如同晓敏信中所言,‘低境界者繁杂,泥沙俱下、牛骥同皁,更是少有自惭形秽、顾影自怜。’如果不是因为大师兄与二师姐尚在青龙宗,我倒真不愿将傲雪与凌霜送入其中修仙……” 从交谈中白衣修仙者时不时将目光瞥向何天遥肩后的举动来看,何天遥早已猜透他脑中在想什么。“如果你识相还则罢了,若是头脑发热,我不介意好好‘调教’你一番。”何天遥心中冷笑。 下山之后,天已经完黑透了。何天遥没有带两个小丫头回许州,而是在雾凌山脉外围寻了一个山洞露宿。山洞不远处就是上山的泥土小路,洞中也不深,只拐了一个弯就到头了,似乎以前曾是某只动物的巢穴。由于洞形结构好,秋夜的凉风吹不进来,山洞里面十分干燥,不怕夜露霜寒,正适合过夜。待两个小丫头吃饱睡下之后,何天遥坐守在洞口。 “今夜,你会来么?”何天遥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三更,四更,五更。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小路上终于传来了轻微异动,何天遥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一道人影正弓着腰沿着小路上 山。 何天遥忽然站起身来,竟把那人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是谁!” “在此露宿的人。你又是谁?” 那人松了口气:“我是打柴的。你不是歹人就好。不过你怎么挑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露宿?” 何天遥道:“我是去青龙宗寻人的,但没寻到。天色已晚来不及回去,就在这儿对付一夜。” “青龙宗……青龙宗的地盘可是大得很呢,这里离赤日脉最近,你是从赤日峰下来的?”樵夫好奇地问。 何天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没有寻到要见的人。不知太清脉在何处?” 樵夫走了过来,原来是个胡子拉碴的小个子,他说:“太清山域是青龙宗八大山域中最北端的,离这儿可不近呐。通常情况下,你是不能穿过青龙宗范围的,得沿着赤日山域西围经沧海山域西北围一路绕过去才能到达太清山域。” 何天遥笑了:“既然有通常情况,那必然也有非常情况。恳请赐教。” 樵夫“嘿嘿”一笑:“你这人倒挺机灵。我长年在雾凌山脉打柴,知道一条山沟捷径可以直通太清山域,而且还不会被修仙者们发现。就是路稍微有些难走,不过我都能走,你这样健硕的年轻人应该没问题吧?” “劳烦你带路,不知可否?” 樵夫神色为难:“虽说这条路比较近,但也只是相对外围绕路而言。这样吧,我领你走一段儿,后面没有岔路的地方我只要指个方向给你,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有劳了,在下感激不尽。”何天遥背起了包袱,拱手称谢。 于是,樵夫领着何天遥绕过山脚往群山深处去了。 难道何天遥把秦傲雪和秦凌霜那两个小丫头给忘了吗? 非也,何天遥之所以没叫醒二人,是因为他知道,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樵夫与何天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走过的都是没有路的地方,而且越来越偏僻。 登上一座矮丘之顶后,樵夫停了下来,前方崖下就是一条巨大的山沟。 “我们到了。”樵夫道。 “哦?到哪里了?”何天遥似是明知故问。 “到你上路的地方!”从后面的树上突来传来一声大吼,两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一跃而下。 何天遥处变不惊,转过身淡然道:“此时月黑风高,二位又遮颜蒙面,看来绝非善类。却不知为何说这里是我上路之处呢?” “嗯?”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何天遥的镇定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前无逃路,后无退路,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说闲话?”其中一人喝道。 “哼哼。”何天遥一声冷笑,“几位,要骗人至少编个像样一点儿的谎言,随随便便装个樵夫就行了?还‘长年在雾凌山脉打柴’呢,雾凌山脉有多大?这岂是一个普通樵夫敢说的话?再说,打完柴倒是去哪里烧?方圆数十里内可曾见到郊野农家?” “呵,那又怎样?你不还是被骗来了?放马后炮又有什么用?”那“樵夫”一改老实巴交的面孔,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对那两个蒙面人喝道:“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两个蒙面人分别抽出一柄仙剑,其中一人又抛了一柄仙剑给樵夫,原来三人都是修仙者。 “受死吧!”三人从三个方向攻了过来。 何天遥目露寒光,侧肩一甩硕大的包裹,包裹散开,各种干粮、水果撒落,他平举双手中,从杂物中抓出一柄仙剑。 随着剑身出鞘,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席卷而来,剑宽刃厚,棕黄色光芒,隐隐透出一股威压,此剑品质不低。 三人见何天遥亮剑,纷纷停步。“极品仙剑?”假樵夫惊讶道。 何天遥轻蔑地一笑:“想杀人越货,可笑却根本不识货!也罢,若用此剑沾了你们卑微的脏血,算是对它的侮辱。”他又将剑插回宽大的剑鞘之中。 见眼前这“洞虚前期”的“散修者”居然胆敢出言讥笑,三人怒极,挥剑斩来。 何天遥的身形却骤然分成了三个,分别绕向三人的身后,不仅如此,其速度之快更是让三人连回头都来不及。 “哧”,三个声音近乎响于同一瞬间,三个恶人轰然倒地,腹部各有一个血洞,那是何天遥直接用剑鞘捅出来的。 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的《一气三元》身法,何天遥已在疾光剑仙蒋承栋的指点下练至第二层——“复三元”了。 “哼,真是找死。”何天遥从尸体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拭干了剑鞘上的血迹。三个咽了气的倒霉鬼,或许死时都不明白,这个“洞虚前期”的“散修者”为何如此厉害。 至于两个蒙面人的真容,何天遥懒得去查看,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嘴脸。 收拾好包裹,将剑鞘藏在其中,何天遥又返回了洞穴。此时天依然未亮,他本想到洞里面看一看两个小丫头是否盖好被子,却愣在当场。 被子胡乱掀开,褥子也皱成了一团,两个孩子不见了。 “傲雪,凌霜!”何天遥急了,急忙蹿出洞来。他一边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一边心急火燎地在附近寻找,可周围都是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回音。 “莫慌,莫慌,好好想一想!”何天遥强行使自己镇静下来,思索着两个 孩子可能的去处。 莫非是原先住在洞里的野兽回来了?“不,不可能!”何天遥否定了这个推测。洞中既没有野兽的异味,也不见兽毛,看情形是个荒弃已久的洞穴。再说野兽即便伤人也不会离开洞穴啊! 难道是两个孩子醒了,见到何天遥不在,所以出去找他了?那似乎也不太可能。两个孩子聪明伶俐,即便早醒,也不会在这荒山野岭的环境中轻举妄动,只会在洞中乖乖地等何天遥回来才是。 那么,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两个孩子是被人给带走了。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五更时分天还未亮,又有谁会经过这种偏僻之处?一团乱的被褥表明两个孩子被带走时曾经奋力挣扎过。 “她们是被掳走了!”何天遥在短暂地思索之后下了定论。 这下可糟糕了,他的心情再度慌乱起来。两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秦月杰与朱晓敏交代! 此时此刻,何天遥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之前又何必佯装上了樵夫的当呢?大不了恶人来袭时将其击退就是,在对付三个洞虚后期敌人的同时保护好两个孩子,这对何天遥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两个孩子。茫茫雾凌山脉,何天遥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拜托大师兄与二师姐。 樵夫的鬼话还是给了他一点儿启发,至少他知道了头一天他登上的是赤日山域的主峰。要想去太清山域的话,得从西边绕到北边。 事不宜迟,何天遥将包裹中的仙剑取出,其他杂物一并甩在地上。可临飞之时,他想起蒋承栋离开前让自己立下的誓言,又犹豫了起来:“为了免遭他人觊觎,师父不许我御这柄剑飞行。可此剑灵力波动实在是太强,藏在包袱里,还隔着剑鞘,依然能被有实力的修仙者感应到。现在因为此剑惹出事来,正该御剑飞行,偏偏我又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步行去天道山域未免也太慢了,傲雪和凌霜说不定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到底该怎么办?”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对了!那三个家伙!”何天遥将仙剑重新卷在包裹中藏好,背在背上,又立即返回死去的三人身旁,捡起了一把仙剑。“怎么才是个中品?”他将其扔到身后,落下了悬崖。再捡起一柄,又是中品,他再次扔到了身后。拾起了最后一柄,他简直快气晕了,居然还是中品,而且是中品仙剑中最差的。“有没有搞错?这还不如前面那两柄呢!”他转身望了望崖下,心中抱怨,“堂堂三个洞虚后期的修仙者,居然连个像样的良品仙剑都没有?拿着这种中品仙剑未免太寒碜了吧?难怪他们看上我包裹中的仙剑了!” 仙剑的品质影响飞行的速度,可眼下无奈,有总比没有强。何天遥赶紧御剑升起,破空而去。 出了赤日山域后,何天遥向东北方向疾飞,远远看见有修仙者居住的山头,他就赶紧绕远避开。天逐渐亮了,他估摸着距离飞得差不多了,控制着仙剑慢了下来,再次压制了境界。在青龙宗范围内,展露的境界太高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遇到了一座矮山,上面有零星几座房屋,何天遥落下去问问路。 房屋中住的也是修仙者,何天遥问过之后吃了一惊,原来太清脉的修仙者多到宗门内都已经住不下了,不得已只得将一些没有什么天赋的修仙子弟迁往外围的小峰之上。在确定了太清峰的具体位置后,何天遥来到了山下。 太清峰高一千七百余丈,在八大山域中仅次于赤日峰。与赤日峰的“之”字形阶梯不同,太清峰的上山台阶如同一条灰色的巨龙绕山盘旋而上。 何天遥无暇赞叹其工程之宏伟,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飞速攀登。他的心思然系在两个失踪的孩童身上。 相比赤日峰的遭遇,太清峰的两位守门弟子显然客气很多,礼貌地询问何天遥有何贵干。 当初的修仙者人尽皆知,太清宗有个叫“何天遥”的小子有幸被剑仙选为徒弟带走隐修去了,所以他在登山路上就想好了说辞:“我有要事要见韩明飞与唐君荷,麻烦代为通报一声,我姓古,叫古定河!” 守门弟子有些狐疑,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何天遥一番:“你要见韩明飞?” 何天遥心急如焚,却不知守门弟子还在犹豫什么,便急迫地催促道:“是啊,还有唐君荷!十万火急之事,有劳速速通报!” “哦,好,你稍等。”那弟子打开门跑了进去。 透过渐渐关上的大门,何天遥瞥见里面宽阔的场院与宏伟的殿堂。经过这三十多年的经营,这里的繁荣已经不输给原本天道山上的宗门圣地了。 “这位道友,你或许是个散修者吧?”另外一位留守的弟子问道。 “算是吧。”何天遥根本无心闲聊。 “你应该也不是沧海脉的散修者吧?”那小弟子又问。 “不是。”何天遥以为自己的冷淡会让小弟子丧失聊天的兴致。 可小弟子依旧“不依不饶”:“那你一定隐修了很长时间,也很久没有来过太清脉了,是么?” “你说的都对。不好意思,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聊天。”何天遥抱歉地向小弟子拱了拱手。 小弟子的嘴张了张,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并且以一种奇怪又复杂的眼神望着何天遥。 第二百四十二章 江河日下 ()青龙宗覆地方圆上千里。 八大山域各自占地方圆数百里。 太清山域共有高峰二十六座,周围更有诸多小峰环绕。由于宗门地方太大,山峰众多,何天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他来来回回在山门前的空地踱着步,心急如焚。守门的小弟子也一直看着他不说话。 沉默终于被开门声打破。何天遥连忙望向门口,久违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师弟!”当唐君荷以颤抖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后,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师姐,我回来看你了!”刹那间,尘封许久的往昔一幕接着一幕涌上何天遥的心头:初次见到韩明飞与唐君荷,两人指导自己练剑,一起下山经历了颍州之险,尤其在失去了爹娘之后,韩明飞与唐君荷对天逍和天遥更是百般疼爱。如今久别重逢,历历在目的回忆化作晶莹剔透的泪滴,在脸上尽情地流淌。 “别哭,别哭,让师姐好好看看!”唐君荷用衣袖轻轻擦拭何天遥的眼泪,自己却也泪如泉涌。 何天遥忽然意识到还有两个守门的小弟子正在旁边望着自己,堂堂八尺男子汉,哭成个泪人,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抹去了眼泪,说:“师姐,你憔悴了!” 唐君荷噙着眼泪微笑道:“三十多年过去了,总会有些变化的。来,我们边走边聊。” 目送两人跨进山门走远之后,一名守门弟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喂,你刚才听见了吗?” 另一位小弟子点了点头:“听到了。真没有想到,那个散修竟然与唐师伯关系那么好!” “我不是说那个。我最惊讶的是唐师伯最后说的‘三十多年过去了’!” 小弟子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啊,你刚才去通报的时候,我就已经问过那个散修了,他的确是好久好久没有见唐师伯了,阔别三十多年,可真够长的。” “哎呀,笨蛋,你再好好想想,‘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以师姐、师弟相称,一般道友之间即便关系再好,我想也不会如此称呼彼此吧?” 那小弟子经这么一提醒,渐渐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莫非是那个人……” …… “师弟,你还真是古怪,为何要编一个假名字?我听到时还愣了一愣,古定河,呵呵,联想到古定剑我才猜到是你。”唐君荷笑道。 “师尊他老人家要求我低调,我这不是没办法么?再说我多年未归,听闻青龙宗中情况复杂,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山了。”何天遥解释道,“对了,师姐,我有件十万火急之事要拜托你!”未等寒暄几句,他就提出了眼下最重要的事。 “守门弟子跟我提过了,究竟是什么急事?” “唉,要从前些日子偶遇晓敏的事说起了。”接着,何天遥就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这些天的遭遇,并予以推测,“师姐,你赶紧发动关系在青龙宗范围内找一找,我怀疑带走傲雪和凌霜的人就是青龙宗的人!” 唐君荷却突然停住了脚步,问道:“师弟,你在赤日峰顶遇到的那个白衣修仙者,是不是身高近八尺,体形偏瘦,肤色白皙,长发后拢束起,左边眼下有一颗红痣?” “对,没错。眼下的红痣我倒是没有留意,其他的都对。怎么,师姐你认识他?”何天遥诧异地问。想不到唐君荷竟然对那个修仙者的相貌如此熟悉。 唐君荷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双拳紧握,一脸愠怒的神色:“那就不用怀疑了,肯定是他派人妄图加害于你,觊觎你的仙剑恐怕只是顺带,也是他掳走了傲雪和凌霜……” “他算是哪一路货色啊?我跟他无怨无仇,只不过当面抢白了他那蛮横的徒弟几句,就要害我性命,杀人越货?”何天遥气愤道。 “他叫钱丘遂。这下可不好办了,傲雪和凌霜落在他手里,恐怕很难救得出来了。”唐君荷生气归生气,口气却颇为无奈。 何天遥怒火中烧:“为什么?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唐君荷拉住了他:“没有证据,他又怎会承认?他在赤日一脉的地位举足轻重,你冒然前去兴师问罪,恐怕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怨恨我也就算了,与两个无辜的孩子何干?既然他不会承认,那又为何要掳走两个孩子?”何天遥越发心急起来。 “他是因为同我有些过节,才对你抱有敌意的,正好他又觊觎你的仙剑,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他知道了你没有死,所以即便现在公开里不会承认,恐怕以后也会私下里以两个孩童为质要挟你献剑就范的。” “真是那样,那个家伙就太卑鄙了。曾经的堂堂修仙大宗赤日宗怎么会堕落到今日这等地步?朱宗主不是还在青龙宗吗?我去找他!”何天遥道。 “朱宗主早就升入大乘境界进天成山域去了,那里是宗门禁地,你根本进不去。自 朱宗主离开之后,赤日宗的管理就一团糟。其实不仅是赤日宗,其他宗亦是如此。当初创立青龙宗时,诸位长老一致同意大改收徒制度,放低了修仙的门槛,为的是让更多心有意向的人可以得偿所愿踏入修仙之道,从而逐渐营造出一个天下大同的修仙盛世,以弥补仙妖大战给修仙界带来的创伤。 但可惜,这本是好意的改革却在趋于和谐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大量根骨不佳、甚至人品不佳的人混入了修仙界,并且渐渐地将普通人那些争权夺势的不良风气带入了宗派之中。 青龙宗本就由七大宗派与散修方联合创立,宗内弟子并非同心同德,但彼时大战刚过,诸多道友亡殁,使得幸存的修仙者抛却过往,以心相交。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时的疮痍逐渐恢复,曾经的创痛也渐渐被遗忘了。青龙宗中权势分裂,甚至连同一宗脉中拉帮结伙、勾心斗角的情况也比比皆是。原本和谐的格局反而急转直下,各宗脉之间貌合神离,宗脉之内也是乌烟瘴气。面对江河日下的青龙宗,许多还算出泥不染的修仙者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望洋兴叹,最终选择独善其身。 那个钱丘遂,正是算不得修仙高手,却凭阴谋阳谋、借纷繁乱势登上高位的典型。也拜他那‘恰到好处’的名讳所赐,恭维他的人们赠其绰号‘千秋岁’。” 何天遥听得愣了,原来朱晓敏在信中所写青龙宗的恶劣状况千真万确,心道:“晓敏虽然不常来青龙宗,但见地倒是一针见血……这也不奇怪,那丫头打小心思敏锐……” “师姐,既然钱丘遂在赤日脉的地位很高,为何还会觊觎我的仙剑?按理说,他应该觉察不到我仙剑的真正品质,他派去的杀手还惊讶地以为那是极品仙剑呢!”何天遥想不明白。 “他的地位是很高,是赤日脉的三长老,但实力却算不得太强,只是洞虚后期。自青龙宗三教九流之人越来越多,高手们也不愿意费心费力铸炼仙剑了,加之沧海脉本就由‘一穷二白’的散修组创,原本七大宗有限的仙剑储备就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修仙资源。僧多粥少,仙剑配给待遇就大幅下降了。像钱丘遂那样的,因为实力不够,也只有一柄良品仙剑而已。”唐君荷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师姐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是晓敏和秦师弟知道了,我该怎么向他们交代啊!”何天遥道,“对了,大师兄和陆师兄呢?也找他们商量一下吧!” “陆师兄当初被剑仙楚元晖拓宽了经脉,修炼速度突飞猛涨,在几年前升入了大乘境界,外出云游去了。大师兄他……一直在隐秘之处闭关,不便打扰。”唐君荷道,“此事得从长计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我那儿去,我们慢慢商量个对策。” “可我担心傲雪和凌霜等不了多久……” “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吗?” 何天遥默默地点了点头,跟随唐君荷沿着山道继续前行。两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唐君荷如今的住处在群峰之间的一处山沟附近。周围草木稀少,砂石遍地。孤零零的木屋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杂草,何天遥见了甚至都怀疑这间简陋的房屋能不能挡风遮雨。此处较天道山卫空峰的竹园,可谓是天地之别。 “太过分了吧!居然让师姐住在这种地方?”何天遥非常恼火。 唐君荷安慰道:“别生气,是我自己要求住在这里的。修仙者无欲无求,不过是用来冥想的容身之所,豪华也好,简陋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是喜爱这里独特的恬静。在人多繁杂的青龙宗,如此鲜有人来的地方可是十分少见哦。” “当然咯,如此破败的荒山沟,大概除了师姐之外不会有人愿意来吧?” 唐君荷只是笑笑,推开了门。 房中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在一侧的墙上挂着一个灵龛,其中供奉着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牌位。 何天遥冲着牌位拜了三拜,又在墙根的蒲团上跪下磕了九个响头。 “师姐,为何不将师父的牌位与师娘的并排放?”看见余瑞江的牌位在花千雪牌位的斜前方,何天遥起身后顺手将牌位挪了一下,放在了一起,“这才是夫妻牌位的放置方法,你不见他们的墓也是并排砌筑的?” “哦,我不太懂规矩,只道是‘以师为尊’,我就将师父的牌位放在前面了。” 何天遥走到桌边坐下:“师姐,你说现在我们能够向谁寻求帮助?你可认识赤日脉中能说得上话的人?” 唐君荷摇了摇头。 “那太清脉里有没有长老级的人物可以出面?”何天遥又问。 唐君荷回答:“我说过了,青龙宗八大宗脉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和睦的。再说管理自己宗脉的事还忙不过来呢,恐怕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没有证据的消息而前去赤日脉查问的。” “那岂不是没办法了?陆师兄又不在,那周长老他们呢?”原 先太清宗的三长老周鸿语在何天遥的印象之中是个比较可靠的前辈。 “原先的长老们在这三十多年期间要么升入大乘进天成山域了;要么就是不愿趟宗脉势力争夺这趟浑水,主动卸任,独自隐修;要么就是被新继位的长老们以各种手段逐渐架空,甚至被逼迫交出了长老之位。总之现在的长老们都不是那么可靠。”唐君荷无奈地说。 “怎么会这样?”何天遥失望至极。 “按原先的规矩,达到寂灭境界就能担任长老之职,随着修仙者的增加,长老会变得越来越多,因此不合时宜的规矩就得改一改了。现在的新规定是:每一宗脉长老十二人,由宗脉的修仙者投票决定。” “那岂不是更加助长了宗脉内拉帮结伙的恶风?这新规矩可真是够烂的。”何天遥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这也正给了像钱丘遂那样的人登上高位的机会。他坐稳长老之位以后,愈发变本加厉地拉拢下层次修仙子弟,以便巩固自己的势力,并将亲信扶植起来也坐上长老席。如此的恶性循环在八大宗脉中都存在。起初这种行为只在暗中秘密进行,后来当其他正直之人发现新规矩的弊端时,有心无力、回天乏术,拉帮结伙从而操控大局的情势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那些结火的势力已经壮大到足以影响宗的格局走向,最终诸多值得尊敬的前任长老都被挤兑出了宗派的管理层。” “那钱丘遂那厮为何不直接坐大,当宗脉之主算了,弄个三长老来当有什么意思?” “他那‘赤日脉三长老’的名号不过是个表面的幌子,赤日脉的大长老与钱丘遂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其实钱丘遂正是大长老培植的亲信,因为钱丘遂担心自己的实力不够不足以服众,于是便装模作样地扶植了一个二长老坐在自己之上,其实那个形同虚设的‘二长老’根本没什么权力,也没有什么势力,只是个傀儡而已。赤日脉真正的操控者就是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所以我说你冒然前去赤日脉,恐怕会被他们颠倒黑白,以寻衅滋事之过拿下。” 何天遥愤慨万分:“那我们岂不是走投无路了?真让人窝心!若是陆师兄、大师兄、萧师姐、天逍哥、清雨姐、晓敏、秦师弟他们都在,我们联合起来一起闯进去,他们又能奈我们何?” 听到这几个名字,唐君荷忽然如同遭雷击般哆嗦了一下,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何天遥见状,连忙安慰她:“唉,我不该提萧师姐与天逍哥的。昔人已逝,愿他们安息。” 唐君荷擦去了眼泪:“无妨,我只是回想起了从前。眼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突然想到了个好方法。既然没办法向宗内的人寻求帮助,那就借助宗外的力量。” “宗外?师姐,你该不是指仍然在外界隐修的散修者吧?”何天遥不解,有些来头的散修早已并入青龙宗沧海一脉,如今依然在外面隐修的散修者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泛泛之辈。 “也可以这么说吧。你的师尊,不也算是个‘散修者’么?若能请得他老人家出山,无论实力还是威信,都远远不是赤日脉那些家伙们可以相提并论的。到时别说要人了,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是难事。若可以的话,能让蒋剑仙插手整顿青龙宗如今的混乱局面就更好了。”唐君荷信心满满。在她想来,凭何天遥与疾光剑仙蒋承栋的关系,这点儿小事应该不成问题。 何天遥却遗憾地说:“师姐,我忘记告诉你了,师尊他……应该已经飞升了。” “啊?”唐君荷轻呼一声,“那你可认识其他的剑仙?比如楚元晖?”她心中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何天遥无奈地摇着头:“不认识啊。先不说楚元晖是否飞升了,即便他还在,也是行不通的。剑仙之间来往并不多,师尊这些年来更是悉心教导我,我师徒二人从未离开过隐修之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其他剑仙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唉……”希望破灭了,唐君荷长叹了一口气。 见唐君荷心灰意冷,何天遥劝慰道:“师姐,别老想着借助他人之力了。这过错是我酿成的,也得依靠我自己的能力来解决。不是说没有证据他们不会公开承认吗?那我就找出证据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大庭广众之前,我还不信他们还能抵赖!” “说得简单,要找到证据谈何容易?在你来寻我的这段期间,恐怕加害你那三人的尸首早就被他们收走了!” “不,即便尸体还留在那儿也不管用,那只能证明三人要害我,不能证明他们是钱丘遂派遣的,更不能证明是钱丘遂劫走了傲雪与凌霜。”何天遥道,“我要找的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傲雪与凌霜就在赤日脉之中!” 听何天遥的语气坚定无比,唐君荷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对策了?要必须十拿九稳才行啊!” “十拿九稳也不够,我要的是百分之百。今夜,我要去探一探赤日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夜探赤日 ()当听到何天遥近似疯狂的计划,唐君荷立即阻止道:“不行!太冒险了!他们本就打算以傲雪和凌霜当人质逼你就范,你如此不是自投罗网么?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抓住,你定性命难保!”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脱身。之前因为不知两个孩子被何人掳走、掳到何处,我又不想在青龙宗的地盘上肆意乱闯横生事端,这才来拜托师姐发动关系寻人的。一直在着急,我倒是忘记了,现在目标已经明确。所以没有必要再畏畏缩缩了。”何天遥胸有成竹,“我要主动出击!即便被他们发现,哼哼,想留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虽然我知道你这三十多年来修为境界一定大有进步,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啊。倘若被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与诸多赤日脉的高手抗衡。你要是也被抓住,那可真是穷途末路了!”唐君荷焦急地劝道。 “师姐,我问你,赤日脉如今境界最高的是何人?什么境界?” “大乘以上的修仙者都进入天成山域了,剩下的当然以寂灭后期最高了。据我所知,赤日脉的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是寂灭后期,除了三长老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之外,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是寂灭境界。”唐君荷道,“另外,说不定赤日脉中也有不愿当长老的高人。不管其他高手们与卓清风、钱丘遂他们是否是一路,但你夜闯赤日峰可是大罪,被谁抓住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都是寂灭境界那就没问题了。”何天遥微微一笑,“我若想逃,他们肯定是抓不住我的。” “你这么有信心?”唐君荷犹疑,“赤日宗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多年隐修之后,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 何天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什么!”唐君荷难以置信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又惊又喜,“难怪你那么胸有成竹呢!” 何天遥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捻在一块儿:“退一步讲,即便我倒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概率到被他们给逮住,我也不怕。有师尊的名号在那里镇着,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的确,我刚才忘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任谁都得给蒋剑仙面子,哪里还敢杀你。不过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赤日山域如此之大,你要上哪里去找?” “盲目乱找肯定是不行的,到时有必要耍一点手段了,师姐放心,我已有计划。” “那好,我同意了!但还是不要大意,能少一分危险就绝不要冒险。可惜师姐境界低微,这条右腿的下半截又是假肢,所以无法陪你一同前去,只好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了!”唐君荷道。 “境界低微还不至于吧?我的天才师姐!哈!”何天遥开着玩笑,“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直接把傲雪和凌霜给救出来,毕竟她们在赤日脉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到时你不必和我一起行动,只需藏身在山路上接应即可。若有人追来,我负责抵挡,你赶紧带着两个孩子逃走。” “这……好吧。”不知为何,唐君荷竟显得有些犹豫。 何天遥稍一思索,猜测唐君荷或许是担心身份败露而影响自己在青龙宗的未来,于是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能救则救,不能则退。有人追来时,待我们打起来之后,你再带着孩子逃跑,穿着夜行衣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以后就算他们猜到是你,也没有证据。” “嗯。”唐君荷点了点头。 一切就等天黑了。 似乎老天也要相助二人,从黄昏酉时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了雨点,待得戌时入夜,天色迅速黑透,月亮与星辰都被乌云遮蔽。如此黯淡的夜晚,正好方便行事。 按照计划,唐君荷藏在了赤日峰半山腰的草丛之中。何天遥独自上到了山顶。 大约估算了下时辰,此时已近子时。两个守门弟子躲在大门的外檐下避雨,一边闲聊着。围墙上每隔两丈就有一根火把,将大门前附近的空地照得一片明亮。既然只有大门有人看守,那说明其他荒僻之处的围墙内必定有法阵,随意翻墙越入无疑是自投罗网。要想从大门进去也简单,只需略施小计引开守门弟子就行了。 何天遥伏下身子,摸起地上的几块石子,慢慢挪移到靠近大门的草丛边缘,对准对面远处的一棵树枝将一粒石子弹了出去,“咔嚓”,树枝应声而断,“哗啦啦”飘下了许多即将凋落的黄叶。 “是谁!”两个守门弟子立即抽出仙剑在手。 何天遥又分别往对面草丛中弹出几个石子,每一个石子的方向都稍许不同,草叶在石子的撞击下左右摇曳,造成一种有人在草中移动的假象。其中一名弟子立即大喝一声飞奔过去。另外一个仍然守在门口。 “还挺警觉。既然调虎离山不成,那就声东击西!”何天遥心道。他站起身来,向着前一位弟子的背影冲了过去,门前的弟子吓了一大跳,立即赶去增援并大声喊道:“当心背后!” 前一位弟子心头一惊,连忙转头看,却只看见同伴呆呆地立在不远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前一位弟子埋怨道。 另外那人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分明有团黑影向你冲过来的,然后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嘁,怎么可能!夜色昏暗你看花眼了吧?”前一位弟子对着草丛胡乱砍了几剑。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行了行了,就算你看见了吧,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刚才那阵动静估计是什么山猫野鼠之类的无意踩断了树枝,现在已经逃了。我们回去吧,白白挨雨淋了一遭,真晦气!” “可是……刚才我真的看见了!” “好啦!你真啰嗦……” 两个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了大门前,却不知何天遥早已借刚才的机会越入围墙之内了。 院中大殿内此时依然灯火通明,刻着“曦和殿”的金字牌匾在亮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座‘曦和殿’并非从前那座‘曦和殿’,此时‘赤日宗’也不是彼时那个‘赤日宗’了。若是赤阳剑仙路怀焰知道如今赤日宗已是乌烟瘴气,并且沦落到为权势所小人掌控的地步,恐怕连肺都会被气炸吧?”何天遥心中慨叹。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场院,绕过了曦和殿,来到了后山。正如同唐君荷所言,后山密密麻麻的都是楼房,每一间房屋都亮着灯,各种嘈杂的话语声比比皆是。 “这到底是宗门还是客栈?如此多的修仙者都住在这里,如何能静心修仙?白天见太清峰上亦是如此,难怪师姐会选择没人愿意去的山沟里住。”何天遥连连摇头。 在这么繁乱的地方找傲雪和凌霜无疑是大海捞针,按何天遥拟定的计划,得先抓一个人问问。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位弟子打着油伞、挑着灯笼,沿着漆黑的山道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去大门处替岗的。由于刚才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弄脏了鞋和裤子,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那弟子将伞放低前倾,挡着斜飘来的雨点。何天遥没躲没藏,但那弟子只顾低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路旁的大岩石上站着一个人。 等他经过岩石的时候,何天遥从上面轻轻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弟子冷不丁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摔倒在泥泞中,连伞也掉在了一旁:“谁、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何天遥头戴着斗笠,脸蒙着黑布,蹲下身一把掐住了那位弟子的脖颈,压低嗓音凶巴巴地威胁:“你要是识相就别喊别叫,要是咋呼一声,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听懂没有!” 那弟子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何天遥松开了手:“我问你,赤日峰专门关押人的监牢在哪里?” 弟子连连摇头摆手:“大、大侠,我不、不知道啊!” “哼,还敢在我面前撒谎!看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何天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首。 弟子立马跪地磕头求饶:“大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入宗修炼好些年了,从没听说过赤日峰有监牢啊!修仙宗派要监牢有什么用?你若不信可以再抓个人问问!” “那‘千秋岁’的住处在哪里?” “钱长老的房间就在曦和殿后面……”还没等那弟子说完,何天遥就一掌将其打昏,然后拖到了岩石后面的草丛中。油伞和灯笼也被他藏好。 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何天遥又悄悄向着曦和殿的方向原路返回。 到了曦和殿附近就得愈加小心,这里是赤日宗众长老经常出没之处。 在曦和殿后方大约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排砌筑典雅精美的房屋。房屋后墙接着峭壁,峭壁下面就是深不可见的峡谷。院墙沿着峭壁边缘垒砌,一直连到曦和殿,将整块地圈在其中,使得此处像是曦和殿的后院一般。 想从两侧的峭壁攀爬进入是不可能的。若在宗内随意御剑飞起不但容易被别人看见,引起的灵力波动还会引起高手的警觉。因此只有翻越曦和殿才是唯一接近那排房屋的方法。 何天遥从曦和殿一侧纵身一跃,轻轻翻到二层的屋檐上,猫下腰向殿后走去。好在天在下雨,雨滴落在瓦片的声音掩盖住了踏脚的声响,他顺利地沿着廊檐绕到了殿后。 从屋檐落地后,何天遥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向前挪步。这一段路十分空旷,没有任何遮蔽,他还得时刻留意不被身后曦和殿中的人发现。不过区区五十余丈的距离,却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正在何天遥准备赶紧远离曦和殿之时,殿中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何天遥连忙匍匐趴地,侧翻贴在墙上,屏息凝视着曦和殿后门,手握在背后的剑柄上。 所幸,殿里的人并不是朝后门来的,两人交谈的声音又越来越远,终不可闻。 何天遥赶紧从地上爬起,躬身一溜小跑前进。雨夜视线不佳,离得远了就相对安一些。 不过另一方面,离曦和殿越远,离那排房屋也就越近,于是他又恢复了匍匐的姿势前进。 此时 距离房屋仅有二十来丈了。那排房屋大约有七、八间,所有窗户里通通亮着灯。由于院墙是个弧形,如果沿墙角过去,近角的两个房间中的人是无法看到何天遥的,只需提防不让远端几个房间中的人发现就行了。 忽而,东头第二个窗户后面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一旁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房里的人走了出来。何天遥惊出一身冷汗,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在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留意场院内,而是行色匆匆地走进了西首第一间房内。 何天遥松了口气,还好那人不是去曦和殿,要是经过场院,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何天遥虽然刚才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看其身影轮廓似曾相识,“白衣,束发,应该就是那个钱丘遂没错!” 他一直匍匐至房屋墙根处,一跃上了房顶,趴在屋脊后檐的瓦上。有了屋脊遮挡,即便有人在院中也无法发现他了,他的心总算放宽了些。 何天遥附耳瓦上,从房中隐约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可是在一片风雨声中什么也听不清。他可不敢轻易揭去瓦片,对感观敏锐的修仙者来说,那种巨大的异动势必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将匕首插入瓦片的缝隙中,稍稍撬起一点,凑上去细听。他的心思十分缜密,为了不让雨水顺缝隙流入房中,还用衣袖垫在缝隙旁。 虽然声音依然不大,但总算能听清了。 房中有两人正在交谈。 “如何了?”一人问道。 “刚接到传讯密报,的确是去了太清脉。”答话的正是钱丘遂的声音! “很好,一切都在按我的预计发展。”问话的人十分满意。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传来的茶杯盖碰撞声说明两人正在喝茶。 “‘去了太清脉’……难道是在说我么?”何天遥思索着,忽而下面又传来了说话声。 “我总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这回是钱丘遂先说话。 “放心吧,那个老东西肯定已经离开了。”另外一人道。 “不仅是这个。我派去的几人实力都不弱,其中两人是洞虚后期,还有一个已是寂灭前期了,可还是徒劳无功,这未免有点太出乎意料了。”钱丘遂又道。这下何天遥可以确定,两人说的就是自己,因为之前被他杀死的几个恶人,正符合钱丘遂的描述:两个洞虚后期,一个寂灭前期。 “这还不明白?那个臭小子在扮猪吃老虎!三十多年前就是空冥后期了,被剑仙调教了这么久,才是洞虚前期?连鬼都不会相信。”顿了一顿,那人又道,“你且说说那三人身死的情形。” “三人一模一样,都是腹部被捅穿了死的,相聚不过数尺,分别倒向三个方向。”钱丘遂答道。 “看来那三人起先是围住了他,而后却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并消灭了。估计那小子的《一气三元》身法已经大有所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得到剑仙传授绝顶身法,那个家伙还真是好运气!”钱丘遂的语气充满了嫉妒。 “唔……《一气三元》么,呵,我倒不是十分惧他,不过打斗起来的确挺麻烦。” “我都没见识过《一气三元》,不知其究竟有多么奥妙。”钱丘遂道。 “除了当年闻名遐迩的‘无影盗神’与‘千手盗圣’贝氏兄弟,还没有其他人展露过这等绝妙的身法。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施展身法后会在瞬间变幻成三个身影,根本无从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仅是身法,我们还不知道剑仙究竟传给他什么剑法呢,光是太清宗的《源影》就够难对付了。” “这点你不必担心。那个姓蒋的老家伙是出身于天云宗的,他怎么可能将本宗的绝妙剑法传给外宗之人?”那人说完,又悠哉喝起了茶。 何天遥听了暗自好笑,难道剑仙就只会本宗的剑法么?跟随蒋承栋修炼期间,何天遥不仅修习了《一气三元》身法,还修练了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以及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加之原本就会的《源影》,他如今可是掌握了三套由剑仙创出的精妙剑法。 说起《怀然》剑法,就不得不提一提蒋承栋的经历。当初蒋承栋的义弟,也就是贝氏兄弟的师父将藏巨阙剑的地点告诉他时,也将《一气三元》身法典籍交给了他。可以说是蒋承栋与巨阙剑有缘,他在渡劫后最终练成了熊杰武这一脉徒子徒孙始终无人企及的“实三元”层次。 当蒋承栋在天孤山的岩洞中以“实三元”身法避过法阵机关取得巨阙剑时,旁边还有一卷熊杰武创著的《怀然剑籍》。这套剑法也正是贝氏兄弟使用的剑法。蒋承栋自己虽然没有修习,但出于对义弟的缅怀以及对熊杰武的尊重,他让继承了巨阙剑的何天遥修炼《怀然》剑法。如此一来,巨阙剑、《怀然》剑法、《一气三元》身法汇集在同一人身上,蒋承栋等于变相地为原本已随贝氏兄弟逝去而灭绝的熊杰武一脉塑造了一个新的优秀传人。 艺多不压身,何天遥可以称得上是如今青龙大陆新辈修仙者中的翘楚。 第二百四十四章 堕其术中 ()《怀然剑籍》,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 起初此套剑籍并无名号,直到熊杰武痛失爱妻之后,才郁郁起名“怀然”。 身为修仙者的熊杰武,没有选择与修仙女子双修,而是迎娶了一位普通的姑娘。这在当时的修仙界可算是个不小的轰动。熊杰武由于一番机缘巧合在云游时结识了那位姑娘,本无意婚娶的他却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爱上了那名温柔如水的女子。唯一可惜的是,女子已经过了筑基年限,无缘修仙了。 在结婚前,两人已经预想到了未来的生死别离。可真当那一刻到来时,熊杰武还是感到天崩地裂,眼中的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温柔的妻子在陪他度过了幸福的几十个春秋之后,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撒手人寰。 也许是这一刻比预想的要早,也许是妻子病重加剧得太突然,熊杰武不曾想过妻子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始终觉得,妻子那一次的病也会和以前一样逐渐痊愈。弥留之际的妻子高烧不退,昏迷之种一直握着丈夫的手,喃喃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 熊杰武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边也叫着妻子的小名,一边不断地为她替换敷额的帕巾。渐渐的,妻子的声音越变越小,气息越来越弱,直到她纤细的手无力地垂下。 相伴数十载,匆匆一朝别。失去了爱侣的熊杰武悲怆万分。抽剑,出屋,在茫茫大雪中呼号舞剑。雪花片片飞,眼泪双双落。一直缺少一个点睛之笔的剑法套路此刻却融会贯通,并在无尽的哀痛之中天马行空般地延续。 大悲之中,突得灵悟。 亡妻名为孟幽然,为了怀念,剑法起名《怀然》。 也许是无法与熊杰武当初创出《怀然》剑法的大悲心境相契合,何天遥总觉得自己修炼的怀然剑法还差一些,好像一个人光有躯体而没有灵魂一般。熊杰武的剑法套路前半段偏于刚性,却在后半段骤然转柔,刚柔并济的分寸不是那么容易拿捏掌握的。 蒋承栋没有修习过怀然剑法,也无法给予何天遥指点,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虽然还没有发挥出《怀然》剑法的威力,但何天遥始终坚信,那是因为自己尚无法领悟到该剑法的精髓,昭越剑仙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创出《怀然》剑法必然是一部非常厉害的剑法典籍。 除此之外,何天遥还修习另外两套卓越的剑法。由太清剑仙李耽辰所创的《源影》剑法自不必说,疾光剑仙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也是堪称一绝。只可惜,蒋承栋决心创出新剑法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他留在大赤界的时间已不足以将《疾光》剑法完善到渡劫境界。 “《疾光》剑法未能完成,一直是师尊心中一个巨大的遗憾。为了报答他的悉心教导之恩,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其完善。”趴在房顶偷听的何天遥心中想道。 忽然,房中再度响起的交谈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道那个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了。”这是钱丘遂的声音。 “难道他轻而易举地斩杀了三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受伤吗?”另外一人道。 “现场的血迹都混在了一起,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受伤。不过从散落一地的干粮、水果来看,他可能胜得也不是那么容易。”钱丘遂推测道。 “呵,我就说么,三十来年时间,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超过寂灭后期的。你派的那三个笨蛋是被他给迷惑了,大意之下才丢了性命。若是一开始就干净利索地从背地里偷袭,巨阙剑早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是。不过还好我留了一手,悄悄地在他离开山洞之后劫走了那两个小丫头。听他说好像是故人的孩子,以她们做人质要挟再好不过。”钱丘遂得意的话语听得何天遥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去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你就是擅长这套手段。上一回逼得人家一个自尽性命,一个自毁修为,啧啧,我不服你都不行。”听这人的话,似乎钱丘遂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钱丘遂提高了声音,“哼,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呸!”何天遥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钱丘遂继续道:“就是不知道所谓的‘故人’与那个臭小子的关系有多亲密,他会不会为了那两个小孩就范。倘若……” “放心吧,他绝非心狠手辣之辈,既然故人相托,若是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颜面何存?”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他真的破罐子破摔,反倒麻烦。最好能知道其关系的亲密程度,以便拿捏分寸,让他既无法坐视不理,又不至于怒极癫狂,只得乖乖听从我们的要求,嘿嘿……”说完,钱丘遂阴险地笑了,真是个毒辣的家伙。 “这还不简单?直接去问那两个女童不就行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哈哈,走!”房中响起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何天遥悄悄放下挑起的瓦片,慢慢抽出了匕首。下面就等两人出屋,暗中跟上他们,就能知道关押傲雪和凌霜的地方了。 这两个恶人一个是洞虚后期的钱丘 遂,还有一个应该就是赤日脉大长老卓清风了。从两人对话的口气来看,正如唐君荷的描述,臭味相投,且以卓清风为主,钱丘遂是个副手。 原本何天遥以为钱丘遂只是个贪图仙剑而暗下杀手的贪婪之徒,可现在看来,他的心思还真是绝非一般的缜密。首先钱丘遂只凭与何天遥匆匆一见就能判断出其身份,而且似乎是通过察觉到何天遥包袱中的巨阙仙剑卓绝的品质而推测出来的。另外,在派出杀手的同时还不忘留下后手,此人的行事手段不可谓不高。 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推门出来,房中也没再传来交谈声。“怎么回事?”何天遥心生疑惑。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度将匕首插进了瓦缝中,慢慢掀了起来。这次他将瓦片撬得高了些,凑上去窥视房中的情况。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 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说明房中一定有密道!何天遥想了想,尽管危险,还是决定要进屋一探究竟。 他翻下房檐,凑到门前,轻轻拉开后侧身闪了进去。 果不其然,在房屋一角的地上,有一个洞口。何天遥趴在洞口向里面看了看,数阶台阶下面连接着一条甬道,甬道深处偶尔还传来朦朦胧胧的声响,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交谈。 何天遥蹑手蹑脚走下了台阶。在进入地道的瞬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不知为何,他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房屋中似乎有些异样,但扫视一遍似乎又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专注于地道中的情形。墙壁上有几盏壁灯,照亮了甬道。甬道向前延伸数丈后拐了一个弯,又有继续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又拐了一个弯。 原来是盘旋向下的结构!这说明此处并非什么密道,根本就是通往关押人的牢房! “好一个赤日脉!居然在山体中开挖出暗室囚牢!天知道他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何天遥带着愤怒,继续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拐过两个弯之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此处是一排监牢,何天遥数了数,一共有十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霉味,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每个囚室都有厚实的铁门,只在眼睛的高度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 十间囚室中最后一间的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嘤嘤的哭泣声。看来傲雪和凌霜就在那里!何天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下可不好办了,没想到居然是朱宗主的玄孙辈,若是日后让他知道了……”这是钱丘遂在说话,看来他已经问出来傲雪与凌霜的具体身份了。 “怕什么?那个老家伙早就进天成山域去了,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出来过?肯定是不到渡劫不会下山的,即便下山来也是要去渡天劫,哪还有功夫管这些事?” “唔……说得也是,再说我们只要不伤及她二人的性命,朱宗主想必也不会怎么样。”钱丘遂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以朱宗主那个火爆脾气,若是得知我们用她的玄外孙女当人质,定会大发雷霆。所以最好他在渡天劫时死掉,免得麻烦。” “那他万一成功渡劫修成了剑仙,我们怎么办?” “要摆平两个小孩子还不容易?要修炼成剑仙没那么简单,时间还长着呢!事成之后安排她们去冷月脉修炼,长大后再分别同赤日脉的弟子双修,朱鸿烈又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巨阙剑到手毕竟是壮大了我赤日一脉,虽然手段是见不得人,结果好就行了!” 何天遥暗暗松了口气,有朱鸿烈那一层关系,看来他们不会对傲雪和凌霜怎么样。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放任他们监押着两个孩子,一定得将她们救出来!此时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人在,正是解救两个孩子的绝佳良机!以一敌二,何天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他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上,贴着墙壁悄然前进。 在经过第三间囚室时,牢门洞口透射出来的微弱亮光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前两个囚室里面都是漆黑一片,唯独这间亮着,里面肯定还关押着其他人! 何天遥向室中探视了一眼,顿时眉头大皱。囚室中的场景惨不忍睹,一人被粗大的铁索紧紧地绑在了木架上,更惨的是,那人的手脚四肢都被砍掉了,只剩下一个布满了伤痕的躯干!弥漫在牢房中淡淡的血腥味正是源自于这间囚室。木架上那可怜的人垂着头颅,散发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人究竟因为什么居然被折磨得如此之惨?如此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好,至少免遭皮肉之苦。”何天遥心想。 不过眼下并没有余力顾及其他人,得先将两个小丫头救出来再说。 尽头的囚室中又传来了钱丘遂的声音:“丙号牢里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还留着有何用处?此番一并杀了算了!” “丙”在十个天干中排位第三,看来钱丘遂说的“半死不活的家伙”正是第三间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不过何天遥没明白“一并杀了”的话语所指的其他人是谁,莫非另外几间囚室中还有人? “不,抓住一并关押起来,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何天遥顿时心头一震,糟了!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脑中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为何刚才会觉得那间房中有些怪异,他自始至终都一直以为房中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人,可桌上的茶杯分明有三个! 当时何天遥一直心系傲雪与凌霜两人的安危,所以没有仔细观察,是他疏忽了!这神秘的第三人居然一直沉默不语地待在房中,又无声无息地同卓清风、钱丘遂两人一起下到囚牢,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另外,何天遥从那人的话中推测,所谓的“一并”正是包含了自己!如此倒推开去,莫非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在房顶偷听?那人似乎是故意不吭声,一路设计引诱自己前来的! 何天遥有些慌神了,那人明明一直在房中,自己却毫无察觉!看来他的实力应该非同一般,并且设计引着自己来到这座囚牢以便擒捉,可见此人心思之深。 怎么办?是进还是退? 慌乱的犹豫转瞬即逝,何天遥想通了,救人之事无法借助他人之力,硬闯一次又如何?反正他本来就打算直接以武力救走两个孩子的。再说打不过大不了逃就是了,何天遥自认为那三人还是无法奈何《一气三元》身法的。 “嗬,知道了也不逃,还真是有胆量!”那“第三人”大笑,拍着手从囚室中走了出来。他一头白发,连胡须都是白色的,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罩,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钱丘遂以及另外一位中年男子跟在其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何天遥。 “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发现了。”何天遥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三人面前两丈之处,一把扯掉了头巾和面纱。 “舅伯?是你吗舅伯?”囚室中传来了秦傲雪的呼喊声。 何天遥回应:“傲雪,凌霜,不要害怕。舅伯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舅伯一定要小心啊,他们都是大坏蛋!”秦凌霜用最大的气力喊道。 何天遥微微一笑,对三人道:“被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称为‘大坏蛋’,你们这修仙者当得还真是‘出色’啊,我都替你们感到心寒!”言罢,他“噌”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仙剑——那柄从杀手身上拾回的中品仙剑。 “你孤身夜闯赤日峰,居然还敢不带巨阙剑,哼哼,真是好大的胆子!”钱丘遂恶狠狠地说。 “废话少说,纳命来!”何天遥怒吼一声,挥剑冲了过去。 那面具老者后退一步,卓清风与钱丘遂拔剑迎上前来,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中斗成一团。 以太清、赤日两宗的关系,敌人应该十分了解《源影》剑法才是,因此何天遥使用的是蒋承栋传下的《疾光》剑法。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与何天遥的境界相差太多,根本不足为惧。据唐君荷所言,卓清风已是寂灭后期,稍微难对付一些,不过何天遥也有必胜的把握。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面具老者。 蒋承栋所创的《疾光》剑法走的是疾速迅猛的套路,在越是狭小的空间内越能发挥其威力,由于不便闪躲,何天遥还未动用身法就已经在以一敌二的战斗中占得了上风。其实相较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疾光》剑法与《一气三元》身法的相适程度更高。不过何天遥并不打算过早使用身法,在面具老者动手之前,他不打算浪费灵力。 面具老者负着手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一丝可憎的微笑,似乎在观赏三人的鏖斗。 “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做什么?要上就一起上!”何天遥大声喝道,用起了激将法。以一敌三虽然费力些,但总比时刻要分心注意面具老者的偷袭要好得多。 “不,不好。那样的话你必输无疑,我还想多欣赏欣赏你出色的剑法。”面具老者不愠不怒,平和地回应。 “老匹夫!休要小瞧我!”何天遥奋起,挡住了卓清风的攻击之后,抓住空隙对着钱丘遂猛攻,钱丘遂本就实力不济,三两下就缴了械,挂彩退出了战圈。 “好!没想到短短三十余年,你竟然达到了大乘境界!真不愧‘修仙天才’的称号!”面具老者竟鼓掌喝起彩来。 何天遥冷哼一声,挥剑直取面具老者,却被卓清风从斜刺里追来几剑给拦住了。 卓清风道:“好小子,居然是大乘境界,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话音未落,他的剑法套路骤然大变,转守为攻,同样也是迅疾的剑招,与何天遥打起了对攻战。双方你来我往,步伐越来越快,身形化作一片虚影,剑器碰撞之声密集清脆,在走道中引起闷闷的回声,不绝于耳。 “这卓清风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恼怒地想道。 他刚才分明没有吃过暴灵丹,为何实力一下子飞跃了一个档次?莫非他一直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可他之前已经是寂灭后期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至少也同何天遥一样是大乘前期的水平。升入大乘境界的修仙者不是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了吗?怎么卓清风还留在赤日脉当长老?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抱火卧薪 ()令何天遥惊讶的是,卓清风展现出的实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他的移动速度不亚于何天遥,剑招的力度和速度还超过何天遥少许。 何天遥渐渐力怯,身上已陆续着了几处剑伤,而卓清风除了被他割破了两处衣服外,没受任何伤。 “可恶!”何天遥心中咒骂着,脚下一顿,化作三道身影,两道一左一右夹击卓清风,第三道直接越过头顶直取面具老者。 “哼,终于用出杀手锏了!”卓清风冷声道,他从容不迫地接下来自两侧的所有剑招,至于那第三道身影,他根本没在意。 是个机会!何天遥的一气三元已经达到复三元层次,可以在三道身影中变换真身。两道攻向卓清风的身影变虚消失了,真身在面具老者咫尺之处再次化成三道。保险起见,在攻击面具老者时,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力。 面具老者不慌不忙,抽剑出鞘,剑身居然一分为二,他左右手各持一柄转圈抵挡,将三个方向攻来的剑招悉数接下。原来那是一套双剑!平时合二为一,当一柄使用,关键时刻可以分成两柄。 虽然精巧,但只是在剑器铸造结构上做文章,不足为惧。何天遥三道身影分别攻向老者的上、中、下三路,可老者显得从容不迫。 《一气三元》身法绝技都使出来了依然占不到优势,何况背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短短数招之内,何天遥还试不出面具老者究竟是何等境界,若再是个大乘境界的高手可就麻烦了。何天遥可不傻,其实他刚才施展的只是虚招,看似剑影霍霍,其实没有蕴含多少灵力在其中。他的目的是借攻击老者之机,探得旁边囚室中的情形,毕竟此行以救人为主。 囚室中傲雪与凌霜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紧张地向外面张望着。两人脚上分别拴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绑在巨大木架的支柱上。 被何天遥闪到背后,卓清风并没有追击上去,而是将仙剑撑在脚前地上,观起战来,似乎丝毫不担心面具老者会被何天遥击败。这也证明了面具老者的确不是盏省油的灯。 何天遥心中飞速拟定好了救援计划,以两道身影虚晃面具老者与另外两人,真身冲进囚室斩断铁链,再以身法逃出去。 面具老者似乎专注于同何天遥的正面交锋,没有料到他突然抽身冲进了囚室。 冲到秦凌霜身旁时,何天遥一脚将冗余的铁链踢到了拴着秦傲雪的铁链旁,奋力一剑斩下,“叮”的一声脆响,他却傻眼了。 奋力地一斩居然只在两条铁链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他来不及多想,灌注灵力,一连五剑斩落,砍得火星四溅。可这击于同一处的五剑非但没有完切断铁链,反倒将虎口震得发麻。这是什么鬼材料,竟如此坚硬?何天遥大吼一声,灌注最大灵力,使尽身力气,威力最大的一剑呼啸着斩下,狠狠地落在铁链上。 “咔嚓”!质量不好的中品仙剑在这等重斩下居然断成两截!断裂的上半截旋转着飞迸上半空,插进了墙壁之中。“哐啷”,何天遥手中的下半截掉落在地,伴随其下落的还有不断从他震裂的虎口处淌出的鲜血。 “天外陨铁?”何天遥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坚硬。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而且还是经我精心熔炼改造后的天外陨铁!”卓清风在囚室门口得意地笑道。 原来三人早已猜到何天遥会冲进囚室救人,他们没有立即上前阻挡就是为了看这一出何天遥绝望的好戏。 天外陨铁,对何天遥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戴过一件由许州铁匠刘长茂打造的天外陨铁护心甲。不过由于刘长茂铸造技艺有限,所以那块护心甲仅能抵挡住下品仙剑的攻击,早在何天遥到达空冥境界之后就已经脱下不戴了。 眼前这条由天外陨铁铸造的链条却是不同。虽说天外陨铁极难熔炼,但经过修仙高手的努力,使其达到能够抵挡几下中品仙剑攻击的硬度,并不困难。只是耗费的功力与得到的成效不成比例,极少有人这么做罢了。 可偏偏卓清风就这么做了。若当作护身甲,良品以上的仙剑就能攻破,不算厉害。但当做锁人的铁链却是让人十分头疼的。若是巨阙仙剑在手,定能轻而易举地斩断它。也许多给何天遥一些时间,用中品仙剑也能慢慢一剑一剑耗断它。 只可惜,在事实面前,一切假设都是枉然。何天遥就是没带巨阙剑,因为他自认为此行的对手不会给他造成太大麻烦,为了不让巨阙剑的灵力波动引起赤日脉高手的察觉,他只带了捡回来的那柄中品仙剑;他也没时间慢慢砍断铁链,因为三个敌人已经将他堵在房内,成瓮中捉鳖之势。 何天遥终将为自己的麻痹大意而付出代价。救人已经不用想了,能不能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何天遥一步一步向后退,直至墙根。眼见着卓清风狞笑着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他心中飞速盘算着:“要想逃走,还是得依靠《一气三元》身法。” 在脑海中迅速拟定完计划之时,卓清风也逼到了身前一丈处。何天遥当机立断,一猫腰抄起脚边的断剑,左手成掌,在掌端凝聚剑芒,分出了三道身影,一道以断剑与掌剑猛攻卓清风,另外两道左 右绕开直冲站在门口的面具老者而去。 何天遥这是在博弈。对手一定猜到自己想逃,所以会力拦截那两道冲向门口的身影,那真身反倒可以趁机找破绽击伤卓清风,钱丘遂之前就已经受了伤,如此三伤其二,再逃跑就容易得多;若是卓清风力攻击真身,那就迅速利用复三元的特点转变真身位置,力攻击面具老者,只要闪出一个身位的空档,何天遥就有把握逃离。 卓清风果真没有转身攻击绕过去的两道身影,而是力与何天遥的真身鏖斗。按计划,何天遥立即将真身变换到另外一道身影中,可面具老者双手持剑挡住了两道身影,脚下纹丝不动。 虚影消失了,何天遥又立即分出三道身影,并不断在三个虚影中变换真身,试图击伤卓清风或是逼出逃生空档。眼下他已顾不得频繁使用《一气三元》的“复三元”对于灵力巨大的消耗了,可费尽功夫,还是没能成功。卓清风俨然变成一位绝顶高手,对何天遥见招拆招;那面具老者更是强悍,一直牢牢地堵守在囚室门口,岿然不动。 “可恶!他们刚才一定是故意放我进来救人的!”越是难以脱身,何天遥心中就越发焦急。再这样下去,灵力一旦耗尽就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刀俎了。 而且何天遥还发现,频繁使用“复三元”并不是一个良策:一来,对灵力消耗巨大。那消耗掉的灵力正是使真身在虚影间转换的关键;二来,对头脑的反应速度要求颇高。因为卓清风与面具老者可不是挨打不动的木桩,他们可双双都是足以与大乘前期的何天遥匹敌的修仙高手!在与卓清风你来我往地互攻瞬间,骤然转换到面具老者面前,想不中招就得立即反应过来该如何接招防御,再如何出招攻击。简单地说就是要在“复三元”不断的变换中同时适应两个高手的剑法套路。反应稍慢一丝一毫,恐怕就会落下剑伤,周而复始只有死路一条。使用这种打法,精神必须时时刻刻都高度集中,能化解敌方的攻击已属不易,更何况敌人的招数中也有虚招,要有在刹那间判断虚实的能力;三来对身体的协调水平也是个高难度的考验。头脑反应速度只是一方面,即便反应过来,也要身体行动能跟得上才行。高手较量,胜败只在弹指之间,身体的行动必须要跟得上头脑的思路。常言道:“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就是人的思想。”想要将身体的协同性做到完美,谈何容易! 总之这种打法很累很累。目前何天遥的状况属于被逼无奈,想要逃跑就只能以这种消耗极大的方法作战。 “快要支撑不住了!”何天遥的灵力消耗已渐渐逼近了极限。在“复三元”转换之中的攻击招数也越来越少。“如果我的灵力消耗不尽,如果我的精力一直旺盛,如果我的体力始终不竭,那该有多好!”精神疲惫的他居然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哧”的一下,恍惚分神间被卓清风划破了大腿。 剧烈的疼痛使得何天遥一个激灵,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在那一瞬间,他脑中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直久久不曾领悟的身法奥秘,似乎已经向他缓缓敞开了大门。 “虚三元”、“复三元”、“实三元”……无以匹敌的速度,正是《一气三元》身法的关键。 在“虚三元”层次,由于速度极快,看上去好像同时出现三个身影,其实当中有两个仅是前两次身形移动所留下的虚影。至于为何以“三”为该身法身影的基数,是因为以寂灭境界修仙者的灵力强度,所能达到的身法速度最多只能支持两个虚影,当第四道身影出现时,第一道虚影所能在他人眼中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虚影仅仅是起个迷惑的作用,三个虚影消耗的灵力尚在允许范围之内,虚影太多既没有多大益处,又浪费灵力。 待修仙者升入大乘境界之后,在“虚三元”层次中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如此一来就能以消耗部分灵力的带价转换至虚影处,这就是“复三元”境界。其实“复三元”的变换实质上是在一瞬间借灵力爆发催动身体再次大幅度提速,快到他人几不可见的程度,看上去就像是在虚影间变换了。 那么,“虚三元”、“复三元”之后神秘的“实三元”层次又有什么奥妙呢?何天遥在修炼时始终无法触及其真谛。他也曾就此询问过蒋承栋,但一向对他孜孜不倦教导的师尊那一次却一反常态,要求他凭自己的能力领悟。 在此次生死攸关的磨难之中,何天遥竟然领悟了“实三元”的核心关键——那就是将“复三元”的身形变换发挥到极致。如果转换速度足够快、频率足够高,那展现在他人眼中的情形不正是“实三元”的特征——“三道身影都是真身”吗? 但这无疑是对修仙者能力的一个巨大考验。灵力要充盈到无以伦比的地步;体力要强盛到不知疲倦的水平;精力也要达到以“随机应变来应对瞬息万变”的程度。 太难了!连大乘境界的何天遥也只不过能支持一阵子“复三元”的消耗而已,想要达到理想中的“实三元”层次,恐怕非剑仙那样的实力不可! 难怪,难怪昭越剑仙熊杰武传下的那一脉直至贝氏兄弟都一直没有练成“实三元”的人,因为熊杰武的后世子弟中从未有人修成过剑仙 。也难怪蒋承栋没有传授何天遥“实三元”的真谛而是让他自行领悟,因为他现在的境界还不够强。 熊杰武之所以飞升之前定下了“练成‘实三元’者方可取巨阙剑”的祖规,并将宝剑封藏于唯有“实三元”身法方可破除的法阵之中,可能是担心后世子弟在实力不够强时轻易得到巨阙剑也许会遭到他人觊觎;也有可能是以防后人为了这柄绝世仙剑而你争我夺;更可能是防止此剑落入恶人手中,因为但凡能修成剑仙练成“实三元”的,都通过了天劫时心魔的考验。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有剑仙才能练成“实三元”,只有“实三元”者方能破阵取得巨阙剑,也就是说,只有剑仙才能得到巨阙剑。可是对于已经修成了剑仙的人,要巨阙剑又有何用呢?难道熊杰武是想让巨阙剑永世封存么? 这本来看似是一个循环的死结,但通过蒋承栋传巨阙剑给何天遥这件事,似乎一切又有了一个完美的解答。昭越剑仙熊杰武,他巧妙地通过那两个苛刻到极致的条件,在后世子弟中来为巨阙剑寻找一个有足够资格继承它的优秀传人。由剑仙取得宝剑,再由他挑选合适的继承人。这个继承人非但要有护住巨阙剑的能力,其人品又必须得到剑仙的认可才行。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继续让巨阙剑沉睡便是。如此一来,之前所说的那些恶性的“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里,让人不得不钦佩,熊杰武是个心思何其细腻的人!但估计他没有想到的是,数百年来,巨阙剑唯一合格的继任者竟不是本脉的子弟,而且这位新传人,正面临着事关生死的重大危机! 何天遥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在这种时候,即便领悟了“实三元”的真谛又能如何?他根本没有能力来施展。卓清风剑剑逼人,面具老者又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一样封住了门口。 “墙壁?门口?”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两个词让何天遥心中怦然一动,“哈,我有办法了!” 既然面具老者像坚不可摧的墙壁,那真实的墙壁又如何呢?既然封住了门口,那就再创造出一个门口! 这是最后的方法了,而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完了。 何天遥再一次,也是在决定生死前最后一次使出了《一气三元》身法。还是一道身影攻向卓清风,两道身影攻向面具老者。但与前番不同的是,攻向面具老者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错开了。 “就是现在!”何天遥心道。冲向门口的两道身影中前面一道骤然拐弯,以断剑为端,撞向了面具老者身旁的墙壁,紧接着,何天遥以“复三元”变换身形,真身换到后面一道身影,紧随第一道身影撞在了墙壁同一处,再然后,攻向卓清风的第三道身影也变转方向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第一次撞击,断剑就已经裂成了碎片,但墙壁凹进去一个大坑;第二次撞击,来不及飞溅的碎片近乎部嵌入了他的身躯,但凹坑中破开了一个小口;第三次撞击,伤口中的碎片悉数深深没入了皮肉之中,但凹坑的小口已扩裂成了大洞。 成功了!何天遥顺势弓身连冲带撞蹿到了过道之中,但脸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却让他忍不住痛吼了一声! 恍惚中,何天遥跌跌撞撞地沿着来路逃过了拐角,背后却传来了面具老者幽幽的声音:“你中了我新研制的剧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要想活命,三天之内拿巨阙剑来……” 囚室中的卓清风收了仙剑,问面具老者:“你已料到他会撞墙逃跑了?” “你,你们这群坏蛋害了舅伯,你们都该死!”目睹了一切的秦傲雪流着泪捶打着卓清风的腿,秦凌霜瘫坐在一旁放声大哭。 “哼,你们两个可真是聒噪得很呐!”卓清风蹲下身子,两手分别在两个小女孩的后脖颈处轻轻拍了一下,两人立即昏迷过去。 “被我们逼在了囚室之中,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脱身?”面具老者阴笑道,“不过即便他想不到,我也会卖个破绽放他走。其一,他此番没带巨阙仙剑;其二,我刚刚创出的奇毒正愁没有试验品呢,桀桀桀……” “你的心思的确是缜密周,呵,刚才在屋中,若非你做手势提醒,我还真没注意到他躲在房顶上偷听。”卓清风笑道。 “我早已在院中布下了一个感知辅阵。极其微弱而且十分隐蔽,只要有人进入院中我就能知道,就怕他不来。他来了之后若不设点儿圈套,那个精明的小子怎么会乖乖入瓮?”面具老者得意洋洋,原来何天遥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三天内他拿巨阙剑来,你当真给他解药么?”钱丘遂问。 面具老者恶狠狠地说:“哼哼,我只研制毒药,从来不配解药。到时胡乱给他个丹药,回去用不了两天就会死,正好封了他的口!” “你创的毒药都没有解药,那万一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该如何是好?”钱丘遂好奇地问道。 面具老者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我自有办法!”说完负手离开了。 卓清风走过钱丘遂身旁时也狠狠瞪了他一眼,斥道:“人家宗门的机密你也敢问?” 钱丘遂不满地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沆瀣一气 ()灼痛,虚弱,晕眩,流泪。 何天遥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地牢。虽然逃离了危险,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耳中也轰鸣不已,口鼻渗血,肝胆欲裂。 面具老者声称何天遥中了他新研制的剧毒,可何天遥根本没有觉察到面具老者究竟是何时下的毒。出了密道口,何天遥摸索到桌边,抄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泼到了自己脸上。不过暂时的凉意仅仅是杯水车薪。他试图运功逼毒,却也是徒劳。由修仙高手研制的奇毒,岂会被轻易逼出。 趁着视野稍微恢复的空档,何天遥打开房门冲到了庭院中。迎面吹来的斜风冷雨似乎让灼痛减轻了些。仙剑已断,他只能步行逃离赤日峰了。当他穿过庭院即将进入曦和殿的后门时,背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何天遥心中一沉,因为中毒的缘故注意力涣散,没有觉察到身后来了追兵。他奋力一挣,那只抓住他的手却纹丝不动。“莫慌,我不是赤日脉的人!”背后那人小声道。 是个女声,似乎是友非敌。 “你中的毒必须立即处理……”何天遥刚一回头,女子迎面撒了一团药粉,他马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股刺鼻的药草味钻进了鼻子,呛得何天遥喉咙发痒,他坐起身来,连连咳嗽。 “这是哪儿?”他回过神来,立即警惕地环顾四周:简简单单的一座草屋,屋中仅有一张木床、一张长桌和两个柜子。柜子中、长桌上甚至床头和床尾都摆满了各种大小的瓶瓶罐罐,桌子正中还有几个研钵,几堆摊在纸上的粉末。 医馆?这是草屋给何天遥的第一感觉。 刚才那股刺鼻的药草味是从窗外传来的。何天遥蹑手蹑脚下了床,来到窗边往外探视。屋外树林环绕,仅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架起一个坩埚炉,一位女子正背对着窗户坐在地上,拿着蒲扇轻轻扇着埚底的火。 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衣衫,一头短发。不知为何,何天遥觉得那道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女子已经觉察道何天遥正在看她,头也不回地问:“你醒啦?” 这是何天遥第二次听到女子的嗓音,但与前一次不同,何天遥此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熟悉的声音让何天遥一怔,立即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清雨姐!” 他飞奔出草屋,与微笑着起身的花清雨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我可真是想念你啊!”何天遥兴奋得眼泪都淌出来了。 “我也挂念你,”花清雨笑道,“你可真是,久别重逢时竟惹出这么大的危险,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你恐怕性命难保呀!” “我中的毒被你给解了?”何天遥问。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后遗症的,我们进屋去说吧。” “好。不过……清雨姐,你熬的是什么药?那股气味真是……”何天遥揉着鼻子,做了个为难的表情。 花清雨哈哈大笑:“那只是一锅臭汤而已,不熏熏你,你也醒不过来不是?”言罢,她弯腰随意抄起一把泥土往坩埚中一扬,奇妙的事发生了,原本腥臭刺鼻的气味竟然瞬间变成了淡淡的幽香,仿佛秋桂馨雅,好似春杏芬芳。 “这……”何天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我不期而遇,让这馨香为我们助助兴。” 花清雨在床上铺了一张布,倒了两杯水:“野地无茶,只有露水山泉,将就一下吧!” “哪有那么多讲究?”何天遥盘腿而座,举杯一饮而尽,而后问道,“清雨姐,你怎么剪掉了长发?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我在这里隐居,长发打理不便,索性剪去,如此清清爽爽不也挺好?”花清雨笑道,“我刚还在想,你醒了以后会和我说些什么呢,却没料到竟然是以我的发型开始交谈。” “嘿嘿……”何天遥摸了摸脑袋,“想说话实在太多太多了,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那就先从你这次的冒险说起吧。地牢中的状况怎样?”花清雨正色道。 “地牢中一共是甲、乙、丙、丁等十间囚室。傲雪和凌霜被关在最里面的癸字号囚室,另外丙字号囚室中也囚禁了一个人,其他八间囚室都黑着灯。” 花清雨皱起了眉头。 “哦,秦傲雪和秦凌霜是晓敏和秦师弟的双胞胎女儿。晓敏夫妻二人将两个孩子托付于我,我却令她们身陷囹圄……” “晓敏都有孩子了?”花清雨惊道,“那你深夜潜入赤日脉,是为了去救那两个孩子?” “是啊。那你去赤日脉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何天遥想起刚才花清雨说了“不期而遇”四个字。 花清雨摇了摇头:“我怀疑赤日脉中有人在为非作歹,所以去探明情况,却在无意中救了你。你先说说傲雪和凌霜被抓是怎么回事。” 何天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述说了一遍。 “以你的本事,就地将那三个恶人解决掉不就完事了?俨然是高手了,居然还那么冒冒失失地离开两个孩子!”花清雨听完后,不满地责怪了何天遥一句。 何天遥无奈地说:“唉,我已然是后悔万分呐。当时只是怕惊动两个孩子,不想让她们见到血腥的场面而已,岂料那个钱丘遂竟如此不择手段,阴险到居然抓走两个孩子做人质,简直气死我了!倘若让晓敏和秦师弟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一定要想方设法救她们出来。”花清雨道。 “谈何容易!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差点儿小命都没了!我起初在房顶偷听,房中分明只有卓清风与钱丘遂两个声音,偷摸进入地牢之后,却忽然冒出个戴着面具的老头儿,而且实力惊人,与他单打独斗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天遥回想起地牢中那场恶斗还是一阵后怕。 “以傲雪和凌霜做人质就是为了引诱你前去营救,那庭院中有感知辅阵,你进入之后一切动向都在布阵者的掌控之中,那个老头是故意一直不吭声从而诱你深入地牢的。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的巨阙剑吧?”花清雨推测道。 何天遥点点头:“正是如此。那面具老头限我三天之内交出巨阙剑,否则不给我解药。还好,下毒高手遇上了解毒行家,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他研制的奇毒会被其他人解掉吧,哈。对了,清雨姐你当时不是也进入庭院了吗?那想必他们也察觉到你咯?” 花清雨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我自有办法进入法阵而不让他们知晓。那个老头其实在骗你,以他的秉性,只会下毒害人,岂会制作解药?” “听你的口气,莫非你认识那个面具老头?”何天遥问。 “当然认识,说起来你也认识。那老头就是原先的毒炼宗主——彭信威。” “居然是他!” “自龙族发动妖兽暴乱时起,彭信威就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你还记得当初我师父与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伯于道德殿内对峙之事吗?”花清雨指的是金仙宗主“吴素樱”被花千雪认出是应素舞的事。 “记得。”何天遥道,“听师娘说,她当场就被叶宗主给手刃了。” “她当时用了一种名为‘乱神散’的奇毒妄图暗害在场的高手,却被早有准备的师父给解了。由于‘乱神散’在我脉属于绝不可外泄的秘毒,所以师父断定,仅靠应素舞一人之力恐怕难以研创并制成。联想到她与毒炼宗主彭信威是双修道侣,这个事就不难解释了。” “彭信威……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原来仍在作恶!”何天遥气愤地说,“当初若是叶宗主没有立即杀死应素舞,而是顺藤摸瓜的话……” “哼哼,想想叶申荣在仙妖大战之中的所作所为吧。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解决应素舞,恐怕也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别忘了,毒炼宗与天云宗可是同属骧龙郡的,两个坏宗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说到失去了诸多同伴的那场仙妖大战,不由得一股哀思涌上心头,两人沉默了片刻。 “哎呀!我都忘记了!二师姐还在赤日峰呢!”何天遥突然一拍脑袋,从床上弹起,“不行,我得立即赶回去!” “安心!”花清雨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带你出赤日脉时,我已经告知她了。你呀,怎么办事还是这么慌慌张张的!这次要不是碰巧遇上了我,你可就危险了!” 何天遥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道:“多谢清雨姐救命之恩……对了,你刚才说还有一些后遗症,是指什么?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呀!”何天遥一边说一边活动着四肢筋骨。 花清雨指了指对面墙上的小铜镜:“你自己去照照吧。” 何天遥疑惑地来到镜前一看,自己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疤痕,有的是暗黑色的血痂,有的是刚生出的新肉,一张脸就如同嵌满了芝麻的大饼,看了极不舒服。 “啧啧,看来不蒙面巾是不行了,就这样一张脸,夜里出门不得吓死一个两个的?”何天遥摸着脸蛋自嘲道。 “呵,别担心,过些日子血痂就会部脱落,等新肉颜色渐渐变深之后,你那英俊的脸庞就会回来的。”背后传来了花清雨的安慰声。 何天遥回头问道:“清雨姐,彭信威当时说这是他新创出的奇毒,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可解,不知你制出解药用了多久?” “制作解药须获悉毒药的诸多原料,并猜测各种成分之间的配比,所以制作解药要比研制毒药耗费的时间更长。这次彭信威创出的毒药的确很厉害,我足足用了三年半才配出了解药。”花清雨道。 “什么?三年半?”何天遥惊呼道,“难道我昏迷了这么久?彭信威给我的期限只有三天呐!” 花清雨微微一笑:“非也。你只昏迷了一天半而已。彭信威他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毒药还没有研制成功之时,我就已经开始着手配置解药了。”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在研制毒药?你又怎么能知道其原材料是哪 些?”何天遥更迷惑了。 “这就要从我离开太清宗之后说起了。”花清雨拍了拍床沿,示意何天遥过来坐下,开始慢慢回忆起往昔。 仙妖大战结束之后,七大宗派按朱鸿烈的意思,重组为青龙宗。李原啸、余瑞江与花千雪三位长辈尽皆在大战中身亡,何天逍、萧立英逝去,何天遥被剑仙带走,朱晓敏退出宗派重归尘世,于是花清雨也萌生离开太清宗的想法。虽然韩明飞与唐君荷一再挽留,但考虑到自己修炼离不开各种毒物与药材,失去了余瑞江和花千雪这层关系,花清雨不愿再向太清宗索取,于是外出独自隐修。 她将花珺脉的传承至宝——乾坤八王鼎一一转移到无忘谷。经过洪水淹没过的无忘谷已是一片萧条,毒木、毒花、毒草、毒虫大多被淹死,毒石也被大水冲走了不少,已不适合修炼。花清雨无奈,只得将乾坤八王鼎埋藏在谷中隐秘之处,再去寻找合适修炼的地方。 毒物、药物本就稀有,采集不易,普天之下哪有合适修炼之地呢?花清雨思来想去,将目标定在雾凌山脉南端的一处——毒炼宗七毒园。 覆盖七座山峰的七毒园乃是毒炼宗的立宗之基。虽然当初由于龙族兴起的连月暴雨毁去了一些毒物,但山峰不比山谷,不会积水,所以其根本依在。后来毒炼宗作为骧龙郡第二大宗也归入了青龙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七毒园也一起挪过去,其他修仙子弟怎么可能容许毒炼宗在八大山域饲育毒物?所以毒炼宗主彭信威下令关闭了七毒园,为使其中毒物不外泄为祸他人,干脆用阵法将七毒园封锁了起来,只是偶尔派几名弟子过来打理一下。 花清雨来到毒炼宗故地后,寻了七毒园旁边的一座山峰隐居下来。虽然七毒园比不得无忘谷毒、药两,但至少解决了“毒”这一方面的问题。 韩明飞与唐君荷猜到花清雨或许会回无忘谷,也曾经去寻过她,但谷中却是空空如也,所以多年来一直不知花清雨的音讯。 就这样,花清雨在七毒园旁静静地隐修了二十几年,直到数年前,沉寂了许久的彭信威再度出现在七毒园。 彭信威是来取毒物材料的。 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警惕,花清雨留意了一下彭信威取走的材料。由于长年潜入七毒园,花清雨对其中毒物的分布以及数目了然于胸,她略一查看就知道彭信威拿走了什么。 取料无非是为了制毒,但从彭信威取走的毒物来看,似乎并非为了淬毒于剑那么简单。或许是由于在青龙宗中炼毒不妥,彭信威时不时留在七毒园中炼制些什么。花清雨一边秘密监视着彭信威的一举一动,一边揣摩着其意图。 彭信威经过漫长的修行,修为已经很高了。不过好在花清雨没有荒废时间,修为也不低。加之七毒园一直被其他修仙者所厌恶,鲜有人接近,所以彭信威一直不曾发现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 本是以防万一之举,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长时间观察之后,花清雨断定,彭信威是在研制一种新型的奇毒,否则以他的制毒水平,根本用不着在七毒园逗留那么久。 研制新毒本也没什么,毒炼宗与花珺脉一样,需要借毒入道,可制毒之人是花清雨信不太过的彭信威,这就需要多留一个心眼了。反正花珺一脉毒、药双修,为防彭信威将来以毒害人,花清雨开始着手研制解药,权当是修炼了。 果不其然,解药还真的派上了用场。由于是揣摩试验而配出的解药,在为何天遥解毒时还是出现了些小麻烦,但对医术高超的花清雨来说已然不成问题。 听完了花清雨的描述,何天遥感激地称赞道:“清雨姐,还好你心细,否则这回我真是凶多吉少了。毒炼宗向来名声极臭,彭信威又是个心肠恶毒的角儿,逼我拿出巨阙剑后肯定不会给我解药的。说来也巧,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加害于我呢?莫非我们之间有心灵感应?” “我说过了,那晚我去赤日峰不是为了救你,是担心有人为非作歹而去探明情况,这本来与彭信威研制奇毒是两回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为非作歹的人之中也有彭信威参与。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三人沆瀣一气、臭味相投。”花清雨道。 “莫非你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何天遥问了一句之后,恍然大悟,“啊,莫非是为了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人?” 花清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从你描述的情况推测,卓清风与钱丘遂在逼迫他,而彭信威十有**是在以他试毒……” “以防他逃跑,还把他手脚四肢都给砍掉了,简直太残忍了!”何天遥气愤得直咬牙,“身为堂堂赤日脉的长老级人物,居然还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这就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个人身上,想必有令卓清风与钱丘遂为之疯狂的秘密,而且,我怀疑……”说到这儿,花清雨忽然停住了,上齿轻轻咬着下唇,眉头紧皱。 “怀疑什么?”何天遥追问。 “那个可怜的男子,恐怕是我们的熟人。”花清雨一字一顿地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言之隐 ()“什么?那个人是谁?”何天遥听花清雨说被囚禁在丙字号地牢里的可怜人或许是熟人之后,立即追问。 花清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目前只是怀疑而已,还未得到证实。我本想摸入地牢一探究竟,却在庭院中遇到了你,只好放弃原本的计划了。我问你,你看到那个人时,可觉得有些熟悉?” 何天遥皱眉仔细回想着每一处细节,最后无奈地摇头:“当时囚室中光线暗淡,那个人又面目非,再加上我心系在傲雪与凌霜身上……与其说没有熟悉感,不如说是未曾多加留意。清雨姐,你就告诉我吧,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大约在半年之前,有一日,卓清风来七毒园寻彭信威密谈。我从他们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了‘承影剑’、‘太清脉’等字眼,于是警觉起来,但后来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只听到了‘赤日峰’、‘囚室’、‘顽固的家伙’几个词。最后,卓清风拿了几个纸包离开了,我想,那其中应该是彭信威这些年来配出的各种毒药吧。”花清雨道。 瞬间,何天遥一个激灵,彭信威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个姓陆的已经不能继续作试验之用了,正好抓个新的替代!’”这也是彭信威在囚牢中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当时何天遥因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第三个敌人而震惊,没太在意这句奇怪的话语。现在结合花清雨的描述:‘太清脉’,‘姓陆的’…… “陆师兄!是陆师兄!”何天遥失声叫道。 “唉……”花清雨长叹一声,“我真希望不是他。” 怎么回事?按唐君荷所言,陆柏峰不是达到大乘境界外出云游去了么?又怎会落入卓清风等人之手? “不,不可能。”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何天遥恢复了冷静,“陆师兄早就达到大乘境界出宗云游去了,再说他已是大乘境界了,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肯定是我们想错了!” 花清雨盯着他的眼睛:“我也希望是我们想错了。可大乘境界本应该进入天成山域不是吗?再说你不也是大乘境界了么?你也与卓清风、彭信威交过手,结果又如何呢?” 何天遥哑口无言。 “那个老奸巨猾的卓清风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他绝对不止是表面上的寂灭后期那么简单。彭信威也在长久隐修期间突破寂灭达到了大乘。只要他们两人联手,加之卑鄙的手段,陆师兄着了他们的道也不是不可能……”花清雨继续道。 何天遥缓缓道:“我不明白。他们居然对同宗的大乘高手出手,目的为何呢?如果单单是要抓人试毒,大可不必如此啊!要抓住一位大乘高手得费多大功夫?还不如随便抓个修仙子弟,毒炼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估计是和承影剑有关。也许你还不知道吧,陆师兄失踪之前已经是太清脉大长老的身份了。换言之,承影剑一直在他手中。”花清雨道。 “那又如何?升入大乘境界后就自动卸任了呀,承影剑应该传给下一任大长老了。”何天遥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若陆师兄不是达到大乘而外出云游,而是在寂灭境界就被人抓住囚禁了呢?亦或是升入大乘还未来得及交付承影剑,就被劫持走了呢?你不要把太清脉的高层看得太好,他们也绝非善心之辈。其实青龙宗八大脉尽是一片乌烟瘴气,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何天遥心中五味杂陈。太清宗,一直是他心中至关重要的归属。自打十二岁离开云暮山庄上了天道山,太清宗就成为了他第二个家。太清剑仙就是这个“大家族”的祖宗,诸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就是“长辈”,许许多多为了修仙之道共同的目标而结缘的同门子弟就是“兄弟手足”。仙妖大战中诸多“长辈”与“兄弟”前赴后继、九死一生,正是为了维护这个共同的“大家族”之安危。何天遥被蒋剑仙带走之后,也时时刻刻对“太清”二字心驰神往。 可如今,这份强烈的归属感却被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给无情地破坏了。 “清雨姐,按你的推测,承影剑已经落入赤日脉了?既然如此,那想必太清脉已沦为赤日脉的附庸,否则,镇宗仙剑被夺这种事早就该闹大了。”何天遥道。 “也许是吧。不可否认的是,如今青龙八脉之中绝对是以赤日脉为尊的。我感觉,赤日脉好像在放一张网,一张足以网罗整个修仙界的大网,但却不知其已经收拢到什么程度了。” “其它的事我无能为力,但陆师兄的事不能不管。倘若真是他们害了陆师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何天遥扬了扬拳头。 “你可不能再冒冒失失地闯入赤日峰了,我们得详细计划一下才行。”花清雨道。 知道了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自然也不会再轻举妄动:“那是当然。得去问问二师姐才行,毕竟她一直留在太清脉中,有些情况可能比你要熟悉一些。” “欺瞒是自上而下的,很多时候当局者迷也 说不定。或许正是我不属于任何一脉,才能冷静地审视如今青龙宗的格局吧。”花清雨慨叹一声,继续道,“也罢,我也太久没见韩师兄了,这次就同你一起回去。” 七毒园在雾凌山脉南部,太清脉在雾凌山脉中北部。原本不过一天的路途,但因为何天遥没有仙剑,所以路上稍微多花了些时间。 两人一路心事重重,各自无话。如果丙字号囚室中的人真是陆柏峰,该如何营救呢?傲雪与凌霜还被关在癸字号囚室中,仅凭何天遥、花清雨与唐君荷三人之力,恐怕也难以救出三人,看来势必要等韩明飞出关了。 可一想到卓清风与彭信威的实力,何天遥心中又没底了。囚室空间狭小,易守难攻,何况他们还有人质。从敌人的卑鄙程度来看,以两个孩童的性命要挟这种事绝对能做得出来。 “清雨姐,我一直忘记问你了,你如今是什么境界?”立于仙剑后部的何天遥忽然问道。 花清雨淡淡地回答:“借七毒园的光,我现在的境界和你一样。” “啊!”何天遥大喜过望,“大乘前期?” “是的。否则我怎敢孤身潜入赤日脉?” 何天遥不得不赞叹,花珺一脉的修仙之法实在是厉害。难怪除了师娘之外的历代花珺门人都修成剑仙了呢。 “那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是大乘,分别拖住卓清风与彭信威,二师姐应该敌得住钱丘遂,大师兄就只管救人、护人就成了!”何天遥所言不错。敌人虽然难缠,但好在不需要彻底击败,毕竟救人才是主要目的,其他的帐可以以后慢慢算。 “别那么草率,赤日脉还有其他高手呢,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花清雨更为沉着。 “那是。不过清雨姐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强劲呐!哈哈,对了,你这柄仙剑应该是胜邪剑吧?再加上我的巨阙剑,如此一来即便承影剑真的落入赤日脉手中,我们也不惧了。巨阙加胜邪,对上纯钧加承影,哼哼,谁胜谁负,看本事!”信心大增的何天遥将双拳的骨头捏得“噼啪”作响。 花清雨问他:“说到巨阙剑,我有一事不解。上次你怎么不用它?如果是巨阙剑的话,想要斩断天外陨铁锁链应该是轻而易举。” “唉,师尊让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巨阙剑,我也没办法。”何天遥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庆幸没使用巨阙剑,对上那两个家伙,即便用了也不一定能成功救人。万一要是因为强行带着傲雪和凌霜逃跑而让她们受伤的话,我更加难辞其咎了!” “说得也是,如果你带着巨阙剑,他们怎会放你逃走?估计你现在也是被锁在某间囚牢中试毒。” “试毒……要是被我逮着机会,我也定要让彭信威也尝尝那痛苦的滋味儿!”一想到丙字号囚室中那个可怜的男子,何天遥便恨得咬牙切齿。 “修仙之人不可有那般戾气,伤天害理之人,死是最好的惩罚方式。”花清雨劝道。 何天遥反驳道:“想想那人遭受的痛苦,怎能不生恨意?让那些恶人痛痛快快的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唉,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先救了人再说。”花清雨无奈道,“另外你要知道,我花珺一脉以毒、药见长,但论起剑法、身法,却是不如正统宗派的,可能我在战局之中发挥的作用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 “他彭信威不是善使毒么?可清雨姐会用药啊。再说花珺脉更是用毒的行家,岂是区区毒炼宗可以比拟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珺脉一向‘毒不害人,药不救人’,这是祖师定下的祖训门规。如今‘药不救人’的规矩已破,但尚属行善积德之事。若说下毒害人,我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花清雨摇头道。 “又是古怪的门规……”何天遥小声嘟囔。早在花千雪和花清雨刚到太清宗时,他就听闻过花珺脉“十医十不医”的怪异规矩,如今又不肯对人使毒,真不知该说花珺祖师心地冷漠还是善良。 其实花珺一脉从古至今创出的各种奇毒何其多也!若是有歹心害人,任何一种奇毒都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每一代花珺门人挑选徒弟时都非常看中人心,这也正是心术不正的应素舞被花逸琴逐出花珺脉的原因。 两人到了太清峰后,守门弟子认得何天遥是前番来寻唐君荷的人,所以直接让两人进去了。何天遥领着花清雨沿小路走向唐君荷所住的偏僻山谷。 “清雨姐,你离开太清宗这么多年,难道一次都没有回来探望过大师兄和二师姐么?”何天遥问。 花清雨解释说:“我在太清宗归入青龙宗之前就离开了。后来一是听说青龙宗守备森严,见人不易;二是韩师兄与唐师姐都是跨入第三境界的关键时期,我无意打扰;三是彭信威的动向让我不得不留在七毒园附近。也正是拜此所赐,我得知了一些惊人的秘密。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努力修炼以 求将来能够抗敌或是自保。在达到大乘境界之后,竟发现彭信威可能抓住了陆师兄,这才决定出山营救。另外还有一点,我离开太清宗之后去了趟无忘谷,有人在那里的山岩上给我留了一句话,写了‘不可留在无忘谷,切莫再回太清宗’十四个字,最后也没有落款。” “哦?还有这种事?那你猜留话的人会是谁?” “嗯……反正肯定不是韩师兄与唐师姐。起初我怀疑是晓敏,但看字迹又不太像。后来我以为是陆师兄留的,自从怀疑陆师兄被抓之后,我断定留信的人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了,但现在看来也不是。我也想不到是谁了。”花清雨摊开双手。 “我一直被师尊督促,进行着严格的修炼,哪有空去留字?这事真是奇怪,那人为什么让你不要留在无忘谷,也别再回太清宗呢?莫非有什么危险不成?” 花清雨摇了摇头:“当时我也猜不透,只觉得应该是个善意的提醒。反正无忘谷中一片萧条,不适合我修炼,离开了也无妨。现在细细想来,若是留在无忘谷或是回到太清宗还真的有危险。因为近乎整个修仙界都知道,胜邪仙剑已遵从鲁成玄前辈的心愿传给了我,以目前青龙宗混乱的状况,恐怕惦记着胜邪剑的大有人在。师父从前一直隐居在无忘谷的事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想,是有人为我的安危着想才留言给我的吧。” “你离开太清宗那会儿青龙宗还没正式成立呢,能如此之早预料到如今修仙界的乱势,那个人还真是高瞻远瞩、别具慧心呐。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高人……我们到了。” “就是这儿?”看到山谷中孤零零的那间小木屋,花清雨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实话,这间简陋的小屋还不如她自己在七毒园附近搭起的那一间呢。 “二师姐喜欢清静。”何天遥解释道。他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四师弟!”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待得她看清何天遥脸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不忍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你怎么伤成这样……” 何天遥对脸上的伤满不在乎:“不碍事,那是中毒后留下的疤痕,过段时间就会痊愈的。这次还好清雨姐救了我。” “清雨师妹!”唐君荷惊讶万分,“原来那晚救走天遥的蒙面人就是你呀!”由于花清雨剪短了头发,何天遥不说唐君荷还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也是个熟人,她潸然泪下,“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花清雨也热泪盈眶地上前与唐君荷相拥在一起:“我一直都在别处隐修。那一晚事出紧急,天遥中的毒必须马上处理,所以来不及与你相认。唐师姐,我真是好想你啊!” “快,来屋里坐着说!”唐君荷拉着两人进了屋内。 久别重逢,却无暇倾诉长久以来的思念,因为摆在眼前的当务之急一直揪着三人的心。 听完何天遥对当晚受伤经过的描述后,唐君荷愁容满面:“怎么会这样?我原以为凭你大乘境界的实力,救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后来清雨救你出来时你却满脸是血,我稍稍放下的心又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真没想到,卓清风竟然有那样高超的修为!” 何天遥道:“所以这次必须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好在清雨姐她也是大乘境界,到时我带上巨阙剑,清雨姐那儿还有胜邪剑。” “哦?清雨也升入大乘了?”唐君荷眼睛一亮,望向花清雨。 花清雨点了点头,问何天遥:“你考虑好违背师命,祭出巨阙剑了么?” “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那么许多?再说师父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相信师父在这儿也不会怪我的。” “好!另外还需要唐师姐帮忙,我与天遥分别缠住彭信威与卓清风,那个钱丘遂就交给你了。再请韩师兄出关,由他负责救护两个孩童。”花清雨如此安排。 “这……”如同前番何天遥让唐君荷照应时一样,她再度犹犹豫豫起来。 看着唐君荷为难的样子,何天遥不解:“师姐,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啊!再说我不信你会敌不过钱丘遂那厮!”的确,钱丘遂不过才洞虚后期,唐君荷三十多年之前就是洞虚前期了,以她甲等根骨的资质,修炼速度又怎么会慢呢?再说朱晓敏曾经提到,唐君荷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是寂灭境界了,按理应该不怵钱丘遂才是。 “不是的,我……”唐君荷被何天遥抢白了几句,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 “哎呀,不仅变得胆小,还优柔寡断起来了!”何天遥更急了。眼前这个似乎非常胆小怕事、又哭哭啼啼像个弱女子的唐君荷,还是从前那个在颍州遇险时力拼高出自己两个时期的强敌、在仙妖大战时付出一条右腿的代价力抵龙鳞王蟒,从而保护住师弟,顶天立地的二师姐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以一敌三 ()“天遥!”花清雨嗔了何天遥一句。 “唉……二师姐,我一时情急,对不起。”何天遥起身躬身道歉,“我去外面透透气。” 他打开门出去了。在门轻轻掩上之后,花清雨坐到唐君荷的正对面,隔桌递给她一块手帕。而后,她又仔细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唐君荷,眉头仿佛不经意间微蹙了一下:“唐师姐,你……” “我没事。”唐君荷停止了哭泣,用手帕拭去了泪痕,递还给花清雨。 花清雨伸手去接,却突然一把握住了唐君荷的手。 唐君荷吓了一跳,轻呼:“清雨?” 花清雨的眼睛却越睁越大:“唐师姐,你……” 两句同样没说完的话,口气却是完不同。起初是疑惑,而这一次却是震惊。 唐君荷连连摆手,朝门口使着眼色,示意不要让何天遥听到。 花清雨压低声音问:“那韩师兄呢?” 唐君荷眼神黯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花清雨长叹一声:“究竟是谁?” “钱丘遂。”唐君荷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嘭”,花清雨重重一拳捶在桌上,气得下巴都在不停地颤抖。“天遥,你进来!”她呼喊道。 待何天遥回到房中后,花清雨直接道出了作战计划:“韩师兄在闭关无法相助,唐师姐腿残不便行动,这次只靠你我二人。彭信威不是命你在三日内交出巨阙剑吗?你昏迷了一天半,来这里的路上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今晚正是到限之时。届时你佯装剧毒未解,前往赤日峰交出巨阙剑,其它的交给我!” “这……清雨姐,你打算怎么做?”何天遥不解。 花清雨面露愠色,口气坚决:“要做就做得彻底,给他们来个了断!” 何天遥看看她,又望了望唐君荷。唐君荷也是一脸疑惑之色。何天遥不明白,只不过片刻之隔,花清雨的语气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何时动身?”何天遥问。 “稍待,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先把这个吃了,再将巨阙剑给我一用。”花清雨塞了一颗黑乎乎的丹丸到何天遥口中。 …… 是夜,天上恰逢其时地再度飘起了冷雨。 赤日峰的阶梯山道上,一个人搀扶着另外一人艰难地向上攀登着。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门前,守门弟子警觉地迎上前来喝问:“何人?” 右边那人摘下套在头上的斗篷,竟是唐君荷,她说:“劳烦相告卓长老,就说送剑之人求见。” 一名守门弟子狐疑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们再这儿等着!”然后飞奔进宗门内去了。 没过多久,他回还而来,对坐在地上候着的两人道:“卓长老在曦和殿后院等着你们,进去吧!” “多谢!”唐君荷搀着旁边的人吃力地起身,慢慢走进了大门。在经过守门弟子身旁时,两名弟子都听见了,从另一个未曾揭下的斗篷中,传来了轻微而又痛苦的呻吟声。 目睹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中,一名弟子道:“那个女的好像有点儿面熟啊!” 另一名弟子点点头:“的确,好像是其他脉的弟子吧。” “不知旁边那个人是谁?听声音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似的。而且刚才钱长老还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两人是否看上去非常疲倦’。那女子的装束分明是个修仙者,爬个赤日峰怎么会疲倦呢?” “嗨,叫你守个门而已,管那么多做什么?嘶,这鬼天气,还真是有点讨厌呐……” 灯火通明的曦和殿中什么人都没有。 穿过曦和殿,来到后院。远处那排房屋中,只有左首第一间房内亮着灯。 两人推开房门,房中也是无一人,通往地牢的暗道入口却敞开着。 唐君荷定了定神,扶着身旁的人一步步走下了阶梯。 地牢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浓烈起来。十间囚室中,只有丙、庚、癸三间透出光亮。癸字号囚室的墙上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洞外的过道上撒满了残砖碎块。 毫无疑问,卓清风与彭信威正在庚字号囚室中等着他们。当经过丙字号囚室时,唐君荷向其中望了一眼。 遍体鳞伤的身躯被吊绑在架子上,毫无生气。似乎连昏暗的灯光都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唐君荷不禁打了个寒颤。 “挺遵守约定的嘛,嚯嚯嚯!”彭信威略哑的嗓音从庚字号囚室传出,囚室的门在两人面前自动打开了。 囚室中有三人围桌而坐,正是卓清风、钱丘遂与彭信威三人,他们居然在悠闲地喝茶。 “连你也来了。”钱丘遂看到唐君荷,似乎有些惊讶。 “他中了我的毒,又拖了这么久,哪里还走得动路?当然得有人扶着上山来。”彭信威得意洋洋。 “我按照约定把巨阙剑带来了,快给我解药……”被唐君荷搀扶之人有气无力地说着,慢慢扯去了斗篷。 要说此人是何天遥,似乎让人难以相信。三日前还十分光洁的面孔上,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红点是中毒的迹象,密集处连成一块块大红斑,浮肿、溃烂似乎让整个脸盘肿大了好几圈,连五官都走形了。 “哼哼,若是识相点儿,早早地送 巨阙剑过来,也不用遭此痛苦,何必非要挨到最后一刻呢?”彭信威好像对毒药的效果十分满意。 “先交剑!”卓清风喝道,“莫要耍诈!” “不用扶了。”何天遥轻轻推开唐君荷的手,而后将巨阙剑从背后抽出,缓步走到桌旁。 卓清风一直紧紧盯着何天遥的手,提防着他突然发动攻击,但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突袭了。 巨阙剑顺利地交道了卓清风手中。卓清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竖起剑身,轻轻抚摸着。“好剑,果然是把好剑!”他欣喜道。 卓清风把玩了片刻,将巨阙剑收好。在此期间,彭信威与钱丘遂似乎对绝世仙剑不太感兴趣似的,两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何天遥与唐君荷。 “巨阙剑你们也拿到了,该把解药给我们了吧!”唐君荷道。眼看何天遥就要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她连忙走上前去扶住。 “先别着急。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钱丘遂戏谑道。 “什么问题?”唐君荷换到了何天遥的另外一侧,不动声色地向钱丘遂挪近了一步。 “呵,一个自废了修为、并且负有严重内伤的女子,是如何做到在将一个八尺有余的男人搀扶上一千七百余丈的高山之后,气息依然丝毫不乱的呢?”钱丘遂道。 唐君荷脸色骤然一变,松开何天遥的胳膊,向后猛地一跳,斗篷甩起,数颗丹丸激射向钱丘遂。 “小心有毒!”彭信威高喝提醒,钱丘遂曲身后仰,避过了丹丸,丹丸纷纷射到了墙壁上,嵌入其中,有几颗撞在了绞架的天外陨铁锁链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何天遥在唐君荷放手之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是暗器!”当钱丘遂看到几颗丹丸在地上弹跳,十分恼火,那分明是些铁蛋钢球。 “哈哈,自以为是!破!”唐君荷在囚室门口处大笑一声,丹丸纷纷在此声中“噼啪”炸开,一股股淡黄色的粉末从其中飞扬而出。 钱丘遂暗道一声不妙,团身就地一滚,蹿到何天遥身旁,抓起他的身体挡住了追飞而来的粉末,屏住了呼吸。 随着淡黄色粉末的飞散,一股怪异的气味也在囚室中弥漫开来。彭信威稍稍一嗅,冷笑道:“雕虫小技!”他狠力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应声四分五裂,茶壶与几个茶杯腾起半空,彭信威回身一脚踢碎,碎渣和着茶水飞向了粉末,两者交汇,竟然“嗤嗤”冒出青烟,粉末凝成了颗颗晶莹的小块儿,像宝石一般“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彭信威大笑:“你竟然将奇毒‘飞霜黄’藏在另外一种奇毒‘碎声丸’之中,好创意!不过可惜,‘碎声丸’须触及皮肤才会化成毒水;而水虽然不是‘飞霜黄’的解药,但却可以使其凝固结晶。哈哈,这是命中注定天要亡你啊!” “哦?是么?”唐君荷不慌不忙地淡淡一笑,她正望着房中另外一边的钱丘遂。 “咦?”彭信威也发现了钱丘遂的怪异之处。他面色通红,如同吃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数息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口吐血沫,翻着白眼,唇色青黑,显然是中毒了。 奇怪,钱丘遂刚才反应还算快,分明用何天遥的身体挡住了“飞霜黄”,他是怎么中毒的呢? “不对,他中的毒不是‘飞霜黄’!”彭信威失声叫道。中了“飞霜黄”的毒之后,首先会皮肤灼痛,血管暴起,呼吸急促,双目流血,五脏衰竭直至身亡。可钱丘遂的中毒迹象分明不是这样。 令彭信威惊讶的还在后面,他身后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卓清风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了彭信威背上,眼泪鼻涕一把,连同呕出的血污脏物流了他一身。彭信威吓了一大跳,连忙推开了卓清风,卓清风一头栽倒在地。 “啊?”彭信威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卓清风什么时候也中毒了?而且中毒症状和钱丘遂还不一样! 彭信威的视线扫到了卓清风背上露出来的那截巨阙剑。 “你竟然把毒涂在剑柄上!”他这时才恍然大悟。卓清风唯一触过的就是巨阙剑,可如此一来,同样握过巨阙剑柄的何天遥应该也中毒了才是。 彭信威瞥了一眼倒在钱丘遂身旁的何天遥,由于他早已面目非,所以也看不出他究竟中没中剑柄上的毒。 “可恶,大意了!”彭信威恼怒地想,不过他也暗自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没有好奇地看一看巨阙剑。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钱丘遂是怎么中毒的。 “竟能将毒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让我连如何下的毒都没看出来,老夫佩服!”彭信威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孔上竟然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凹坑,看着十分瘆人。 “这就是我多年来苦修毒道而留下的伤痕。也是我炼毒生涯的荣耀。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彭信威道。 唐君荷冷声一笑,轻蔑地说:“既然是荣耀,又为何要遮掩?很遗憾,面具只能遮掩住你那丑陋的外表,却遮掩不住你那肮脏的内心!”言罢,她从脖颈处轻轻揭开表皮,撕下了整张面皮。 “果然是你,花珺脉的当代门人。确实,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将毒驾驭得如此之妙。”彭信威拍手大笑,“既然是你的话,你背后的仙剑应该就是胜邪剑吧?妙哉妙哉!原本只想得到一柄巨阙剑 ,却又送上门来一柄胜邪剑,真是意外的收获啊,哈哈哈!”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了!”花清雨“噌”的一声抽出了胜邪剑,大盛的白光照亮了昏暗的囚室。自古邪不胜正,重出江湖的胜邪剑再度熠熠生辉! “且慢!”彭信威大喝一声,指着地上的何天遥,“他中了我新创的奇毒,生命危在旦夕,并且此毒只有我能解,你就不管他了吗?” “嘁,大言不惭!”花清雨根本不受他威胁,“少啰嗦,纳命来!” 两人在狭小的囚室中斗作一团。 论境界,虽然花清雨刚刚升入大乘境界没几年,但彭信威也不过是大乘中期而已,两人只差一个时期,在高境界,这点儿差距并不大。可论实力,却是彭信威要强出不少。毕竟花珺脉的强项不在于剑法与身法。其实若是单打独斗,彭信威未必是剑法、身法俱精的何天遥的对手,只不过上一次何天遥需要同时面对一个与彭信威一样难缠的对手——卓清风,以赤日脉的剑法与身法来说,卓清风又比彭信威要强一些。 好在花清雨用的是绝世仙剑,压过彭信威的极品仙剑一筹。 武器就是花清雨的优势,两柄仙剑每一次碰撞,彭信威都感到力怯一点,眼见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彭信威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仙毒剑支撑不住被胜邪剑斩断,那就完了。 不过彭信威相信花清雨也一定心有不安。仙毒剑剑身呈墨绿色,上面已淬过好几种毒。毒炼宗的毒按烈性分为低级、中级、高级、究级四个等级,仙毒剑上的七种毒部都是究级毒。可不要小看了这几种毒,因为越是高级的毒,越难淬于剑上,更难与其它毒相容。仙毒剑是经过毒炼宗数代宗主的努力才淬上了这寥寥的七种,但每一种都能让修仙者失去战力或是致死。 只要在花清雨身上轻轻划破任何一个微小的伤口,她就必须要耗费功力与时间来解毒,先不说能不能解得掉,光是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点就足以葬送她的性命了。 花清雨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因此她的剑法以守为主,能攻则攻,有时即便放弃攻击的机会也要力保周身万无一失。如此一来,彭信威倒渐趋从容,他狡猾地不用仙毒剑与胜邪剑硬拼,而是使尽刁钻古怪的套路让墨绿的剑锋在白色的胜邪剑影中游走,仿佛一条邪恶的毒蛇,伺机寻找着下口之处。 彭信威嘴角掠过一丝奸狞的笑容,除了剑法之外,他还有其他的攻击手段。 “亏得花珺脉还自诩为世外高人,什么‘毒不害人’,在我看来,是狗屁!原本今日奉上巨阙仙剑,我自会给那小子解毒并放你们离开,可你偏偏要下毒害人!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彭信威道。 见花清雨不为所动,剑法依然有条不紊,他又出言讥笑:“花珺一脉不是与太清宗素来交好么?听说何天遥还是你的挚友,如今你却将他弃之不顾!呵呵,我可真是见识了,原来花珺子弟的心肠竟如此之冷漠!难怪你们从来不肯轻易医人了!” 彭信威说这些废话的目的就是想扰乱花清雨的心绪。可花清雨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 “花清雨!你当真要害死何天遥吗?”彭信威喝道,“我告诉你,为了以防万一,那两个小丫头也被我下了毒,如今想必已经毒发,若再不救,就死透了!” 花清雨的手抖了一下,剑招出现了破绽。 “好机会!”彭信威乘虚直入,一剑刺向她的心窝,情急之下花清雨连忙侧身躲避,可彭信威一颤剑锋,仙毒剑依然刮破了她的手背。 “哈哈,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心中狞笑。 究级毒见效很快,若是不管,恐怕很快就会蔓延身,到时花清雨只有任凭彭信威摆布的份了。 出乎彭信威意料的是,花清雨当机立断,向后退开直接一剑将左腕切断!她痛哼一声,顺势向右一甩,断手与鲜血一齐射向了追攻而来的彭信威。 “什么!”彭信威大吃一惊,来不及避开迎面飞来的断手,只得用衣袖遮挡,可还是有一些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 断手落在了地上,一股青黑之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手腕迅速蔓延至指尖,从断口处流出了一股股乌黑的毒血。 花清雨趁空档摸出一颗丹丸在手,用剑柄与掌心攥握一捻,搓成了粉末糊在断腕处,只听见伤口“嗞嗞”作响,筋肉都被烈药灼黑,但血却止住了。 “哼,废你一手也够了!”彭信威再度冲了过来。 花清雨靠身法腾挪闪躲。 “再中一剑我看你怎么办!”彭信威放肆地狞笑。囚室中空间狭小,一味躲闪终究会有再次中招的一刻。加之胳膊的伤势不轻,花清雨略显苍白的脸上沁出了滴滴汗珠。 彭信威越攻越猛,而花清雨似乎一直在犹豫而没有还击,于是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一想到巨阙剑与胜邪剑即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彭信威兴奋得双眼直放光。至于中了毒的卓清风与钱丘遂,早就被他忘到一边了。 花清雨靠在墙壁上,没有退路了。但她握着胜邪剑的手却垂了下来,将剑锋支在地上。 “放弃抵抗了吗?哈哈哈!”彭信威大笑着一步步逼近。 “呼……”花清雨忽而长吐了一口气,从容地说,“可悲的人呐,你已经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神入化 ()“嗯?”彭信威疑惑地盯着花清雨,不知她的话是何意。 他正要逼问个所以然时,胸口却莫名一阵剧痛。紧接着,浑身骨头都如同折断一般,脸上的点点凹坑纷纷迸出血来。彭信威软软地倒下了,仙毒剑也“仓啷”一声掉落在一旁。 虽然浑身剧痛不止,但意识却是清醒的。彭信威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当你将胜负押在淬了毒的仙剑上时,你就已经输了。”花清雨蹲下身子,淡淡地回答,“毒之道,并非只是依靠它物下毒那样简单的。必要时,周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施毒的工具,包括自己。” 彭信威顿时了然,绝望地指着花清雨:“你、你的血……” 他猜得没错。当花清雨斩断左手、血滴溅在彭信威的脸上时,他就已经中毒了。也就是说,花清雨一开始就将毒藏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 “我之所以乔装成唐师姐,就是为了不让你认出我的身份,却不想百密一疏,被钱丘遂识破。所幸苍天有眼,你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的**与罪恶之心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觉悟吧!”花清雨冷声道。 彭信威浑身抽搐,艰难地说:“毒入血中……你也活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从脚边随便摸起两个黄色之物,放入口中吞了下去。那是之前彭信威用茶水泼飞霜黄粉末后凝结而成的晶块。 “我既然有办法让毒在体内不立即发作,就有办法清除血中之毒。你太小看我花珺一脉了,我脉的用毒方式与毒炼宗完不同:你们是以毒害人,为免毒伤自身,所以避而不触。我脉却是以毒修炼,毒对我来说和药一样,是最熟悉的朋友。近乎每种毒,我都切身试过,所以才了解其种种特性,从而通晓各种毒与药之间的相生相克。单此一点,我花珺脉就是你毒炼宗永远无法企及的。”花清雨站起身来,神色傲然。 彭信威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毒炼宗的用毒功法分为识毒、育毒、淬毒、炼毒、化毒五步。其中化毒是最玄奥、也是最难达到的境界。据说达到此境界的高手毒功变幻莫测,覆手之间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并且自身百毒不侵。毒炼宗自创宗以来仅有三人修炼至此层次。 为何这一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为何没有一丁点儿关于这一层次的心得流传下来?为何自己穷尽百年也无法触摸到这一层次的真谛?此时此刻,彭信威心中慨叹:“原来如此!” 毒,是致人死地的危险之物。近乎所有人都抱有这个想法,包括毒炼宗的修仙者。 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乃用毒之外行。 毒炼宗以毒为武装自己的工具,乃用毒之内行。 唯独花珺一脉将毒视为朋友,与之切身相交,方成用毒之神通。 一个“可变无毒为有毒、化有毒为无毒”之人,试问他又怎会为毒所伤?“百毒不侵”自是理所当然。难怪化毒层次近乎无人能及,不切身试毒之人又怎能理解毒之真谛?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相信这也是毒炼宗达到化毒境界的高人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 彭信威心中满是懊悔,满是遗憾。懊悔过去种种,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研制更厉害的新毒之上,却未曾发觉此道仅是山穷水尽时的一意孤行,遗憾事到如今,怅然醒悟时却已穷途末路。 他当然不甘心。 他一把抓起身旁的几颗黄色结晶,也送入口中仰头吞下,企图像花清雨一样解除体内之毒,但他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哀号凄厉,七窍飙血,一命呜呼。 花清雨鄙夷地摇了摇头:“不解毒之特性,却照猫画虎。真是死有余辜。” 三个敌人,一死两昏,而且何天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手。花清雨走到他身边,扶起上身,轻轻拍了拍后背,他剧烈咳嗽起来。睁开眼后,他扫视了一眼身旁,惊讶地问花清雨:“清雨姐,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天遥一塌糊涂的脸仅是乔装而成的,但他的确是中了毒,不过不是彭信威的毒,而是花清雨涂在巨阙剑柄上的毒。而那种毒的解药正是另外两种毒——碎声丸与飞霜黄。当钱丘遂用何天遥的躯体挡住碎声丸炸裂后的粉末时,碎声丸碎屑触到了何天遥的皮肤,化成了毒水,飞霜黄的粉末溶于该毒水后,已然成为了化解剑柄之毒的解药,然后被皮肤吸收,何天遥的毒自然就解了。 那么,钱丘遂又是如何中毒的呢?一切奥秘都在花清雨的鞋底。她搀扶何天遥时,在地上已经留下了一种药物的粉末,当钱丘遂为了躲避飞霜黄毒粉而就地翻滚至何天遥身旁时,药粉已经沾在了他的身上。但真正使钱丘遂中毒的,却是彭信威踢过来的茶水。那种药物粉末一触水就会变化成另外一种剧毒,钱丘遂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着了道。也怪钱丘遂倒霉,偏偏和另外两人在囚室中喝茶。否则花清雨还要稍微花些功夫才能使药粉变为毒。 最后就是花清雨自己 解毒的奥秘了。可以缓解她血中之毒的东西,正是抹在鞋底的那种药粉。血中之毒被鞋底的药粉缓解,再服食飞霜黄遇水凝结而成的结晶后自然会解毒。彭信威没有经过药粉缓解,而是直接吞食飞霜黄结晶,导致毒发加剧,瞬间丧命。 药化毒,毒化无,各种药与毒之间的生克玄机,若非毒、药双修的花珺门人,其他人绝无可能做到! “略施小计,说来话长,你就别多问了。反正彭信威死了,另外两人正昏迷着。”花清雨道。 “这……你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啊……清雨姐,我太佩服你了!”何天遥欣喜地扯去了脸上的皮面具。三人都被摆平,救走人质就简单了。 可花清雨脸上却没有丝毫愉悦之色,虽然她不太相信彭信威已经给两个孩子下了毒,但依然焦急地催促:“快去看看傲雪和凌霜!”说完,她疲惫不堪地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何天遥连忙过来搀扶。 “不用管我!”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拿去撒在巨阙剑柄之上即可解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双目渐渐合上,手也垂了下去,纸包掉落在地。 “清雨姐!”何天遥将其揽入怀中,“清雨姐!你醒醒!”任凭他使劲摇晃,花清雨却不曾醒来,脸色也越发苍白。何天遥慌了,伸出颤抖的二指探向花清雨的鼻尖——居然一丝气息都没有。 “清雨姐!”何天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在地牢中来回激荡。 这时,从隔壁癸字号囚室中传来轻微的呼喊声:“舅伯,是你吗?” 何天遥擦去眼泪,大声应道:“傲雪,凌霜,是我,舅伯来救你们了!”他强忍着悲痛将花清雨放在地上,用纸包中的药粉解了巨阙剑柄上的毒,提剑来到了癸字号囚室中。两个孩子脸上满是沾了黑灰的泪痕,看她们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太好了,舅伯,你真的没有死!” “舅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傲雪与凌霜破涕为笑,一起抱住何天遥的脖子,使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何天遥心疼地搂着两个孩子:“都是舅伯不好,舅伯让你们受苦了!先让舅伯看看,你们受伤没有?”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两人只是有些疲惫,并无大碍。 她们毕竟是朱鸿烈的后代,卓清风他们也不敢将两人如何。按卓清风原来的计划,得到巨阙剑之后就会送两人去冷月脉修仙。至于彭信威所说的已在两人身上下毒什么,果然都是为了扰乱花清雨的思绪而临时编造的鬼话。按实力,卓清风还在彭信威之上,论地位,赤日脉大长老肯定比毒炼宗的宗主要高,只不过卓清风需要利用彭信威卓越的炼毒之技而已。在卓、钱、彭三人之中,一向是以卓清风为首,彭信威为次的,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挥剑斩断天外陨铁锁链之后,何天遥对两个孩童道:“你们乖乖地在这里等我,舅伯去去就来。别担心,那几个坏蛋都死了!”在花清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心中对另外昏迷的两人判了死刑,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两个孩童乖巧地点了点头。何天遥退出了癸字号囚室。他必须去看一看丙字号囚室中的那个可怜人到底是谁。 囚室门上挂着锁,何天遥也懒得去翻找钥匙,直接一剑砍断了插销。这插销,居然也是由天外陨铁制成的。 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令那可怜的人动一下,房中仅有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何天遥一步步靠近,眉头越皱越紧。 那场景实在是太凄惨了!被砍去四肢的躯干被铁锁一圈圈当胸箍紧,甚至勒入了皮肉之中。铁锁的两头是两个拇指粗的铁环,分别从肩胛处穿过。木架下满是黑褐色接近干涸的血污,四肢断口处还在时不时滴下几滴毫无生气的血。可以说,生命正在逐渐远离那可怜的人,剩下的仅有这残破的躯干而已。 撩起下垂的灰白色长发,露出了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面容。斑驳的疤痕、血坑无一不记录着此人所遭受的巨大痛苦。更让人心颤的是,他的耳朵已被削去,鼻子也被割掉,双眼亦被挖出!人有七窍,而他的脸上却只剩下了六个大小不一的黑洞。 仅剩的嘴也好不到哪儿去。皲裂的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黑紫色,凹陷的脸颊证明其牙齿皆被拔出,可以想到,他的舌头也一定不复存在了! 活脱脱的一幅人间炼狱图。 “陆……陆师兄,是你么?”何天遥此时甚至希望他已经死了。 可是,他还活着。从干瘪的口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脖子,也许是他身唯一能动的部位了。 虽在摇头,两滴清泪却从空洞的眼角溢出。 “陆师兄,真的是你!我马上救你下来!”何天遥顿时泪如雨下,伸手想救,却不知从何下手,铁锁经过漫长的捆绑已经与皮肉长在了一起,他最后只得连木架带人一并卸下,放在了地上。 “嘶… …我不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重重敲打在何天遥的心头。 “不,不会的!陆师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何天遥放声大哭。 “唉,保重……”又是一声长叹,他的头歪到了一边。 何天遥沉默了片刻,骤然仰天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这帮狗杂种!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失去了理智的何天遥抄起巨阙剑,几步蹿到庚字号囚室中,对着钱丘遂就是一阵乱砍乱剁,被毒昏的钱丘遂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迅速化作了一摊肉泥。 何天遥紧闭双眼,边吼边砍,任凭迸飞的热血碎肉溅射在自己脸上,可即便如此,也难消他心头之恨,他觉得胸口就快要炸开了,满腔的怒意似乎将他变成了一个凶残杀戮的魔尊,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唯有复仇!复仇!复仇! 可怕的切肉断骨声与野兽般的怒吼声争相交错,吓得癸字号囚室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抱成一团。她们知道那是一直对两人和蔼可亲、疼爱有加的“舅伯”的声音,可她们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这对她们来说或许更好。 可悲的钱丘遂很快连骨头都被剁成了一堆残渣,何天遥近乎变成了一个血人。待到剁无可剁之时,他又来到了卓清风身旁,抓起脖颈揿在了墙上。 “卓老狗!你胆敢害我陆师兄,害我清雨姐,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我定要千百倍地还给你!”何天遥手起剑落,切掉了卓清风左手小指的第一关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我要一根根切断你的骨头,一片片挖下你的血肉,让天下所有毒虫都来啃噬你这肮脏的皮囊!”何天遥已近乎疯狂。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昏迷中的卓清风清醒了过来,可中了毒的他根本不可能与何天遥相斗。 “哟,你醒了!那更好,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这美妙的滋味吧,哈哈哈!”何天遥狂笑不止,又切断了卓清风小指的第二节。 “哼,杀了……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的……”被掐住了脖子的卓清风从牙齿缝中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管你什么大哥、二哥的,只要敢来挡我,我一并送下地狱!”何天遥又从卓清风胸口剜下一片肉来。 “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大喝。 何天遥回头一看,数人手持仙剑站在囚室门外。 “何人胆敢在我赤日脉地盘撒野?”为首一人喝斥道。 “你们就是赤日脉的长老?哼,一群道貌岸然的败类!挡我者死!”何天遥大吼。既然来不及细细处置卓清风,他索性一连三剑将其捅死,一剑入腹指丹田,二剑当胸扎心间,三剑插额正中间,而后将已死的卓清风当空掼起,横挥一剑斩断了头颅。接着,他立即挥舞着巨阙剑冲向了众人。 赤日脉的诸位长老中除了卓清风之外,最厉害的也只是寂灭后期,哪里会是大乘期何天遥的对手?何况何天遥此时已发狂,只顾攻击杀人,丝毫不顾防守抵御。刹那间,地牢中血流成河。那些长老们被这尊煞神吓丢了魂,跑的跑,逃的逃,屁滚尿流。何天遥一路追去,又在密道中杀死几个逃得慢的,直到在密道入口处被人挡住了去路。 这人不仅抵挡住了何天遥所有的攻击,并且还让他着了两处伤。 疼痛也使得何天遥清醒了几分——对方很强! 难道在赤日脉中还有足以匹敌大乘境界修仙者的高手?何天遥抖擞精神,佯攻数招,趁对手躲避之际闪身跳出了密道。 那人追出地道,一老一少两个人在房间中隔桌对峙着。 “你是何人?”何天遥问道。 “赤日宗匡狄风。”灰衣老者冷冷地回答。 “匡狄风?为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何天遥心中疑惑。 如果花清雨在场,一定能认得这个以卑鄙手段逼迫自己嫁给他那个无恶不作的儿子、间接害死了同胞弟弟段清阳的前赤日宗大长老! 但何天遥却从未听花清雨说过当年那段伤怀的往事,所以对“匡狄风”这个名字不是那么敏感。但从他说“赤日宗”这个旧名推测,此人应该是在青龙宗成立之前就已经拜入赤日宗修仙的人。“啊,你是赤日宗的大长老!”何天遥终于想起来了。 “哼,知道就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匡狄风威胁道。 何天遥破口大骂:“‘束手就擒’个屁!赤日脉的长老与毒炼宗暗中勾结,觊觎仙剑,残害同道,无法无天!你身为前任大长老,难道不觉得汗颜吗?你可以去地牢中看看……”骂到一半,何天遥忽而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问,“莫非你就是卓清风所说的那个‘大哥’?” “是又如何?胆敢大闹赤日峰,有你好看!别以为你有巨阙仙剑我就会怕你!”匡狄风猛地一抖手腕,他的仙剑剑身竟然四分五裂炸散开来,原来剑身外面还套了层假壳! 赤红色的剑光大盛,剑锋轻颤,剑身微鸣,这股威压,这般气势,正是赤日宗的绝世仙剑——纯钧! 第二百五十章 晨曦破晓 ()“还真是乱七八糟啊。”一位白衣人感慨道。 “没办法,该是清理清理的时候了。”接话的是他旁边一位身穿夹袄的人。 “又要出手了吗?你当真是不想走了?”白衣人惊讶地问。 “可眼下这一场烂摊子,如何能放心?”夹袄男子反问。 白衣人叹了一声:“你就是考虑得太多了。” “当初谁又能料到今日的局面?”夹袄男子摇头道,“别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当年若不是你非要钻那牛角尖,之后又怎会陪我留到现在?” “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当时只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已。”白衣人不服气地反驳道。 “呵,那小子又没怎么样,你为何坚信他‘其心必异’呢?回过头来,再看看眼前这些所谓的‘是你族类’,其心又如何呢?”夹袄男子道。 白衣人苦笑一声,不回答了。 “还有,你当时果真杀了他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衣人正色道:“那种情况下若他还是活了,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夹袄男子岔开话题:“你看我那弟子如何?” “你想听好话还是坏话?” “自然都想听。” 白衣人沉吟须臾,回答道:“若说根骨天资,绝对是百年难遇,不,千年、万年也不一定能有。在这方面他也没令你失望,修炼刻苦,境界突飞猛进。我看你也不用遗憾那未完成的剑籍了,以那小子的资质,达到渡劫境界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替你完成。”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笑道,“其实如果你此番又打算出手,大可自己完成。” “坏话呢?” “那小子境界虽高,但资历尚浅。心境不稳易动,颇为感情用事。身边若没有一个一锤定音的主心骨,他就会变得莽撞冒失。换句话说,他太嫩了。这些年来,你只教他功法,却忘记了磨练他的心性。倘若遇上一般的敌人还好,如果是个心境超然的狡猾敌人,必然会利用这一点摧毁他。”白衣人道。 “啧啧,这坏话说得还真是不留情面呐。区区三十余年,光指点他修炼都来不及,我传他的剑法、身法,无一不是精深奥妙的杰作,哪有余闲磨练他的心性?若是分心兼顾,必然难以成事,到头来恐怕他连护住巨阙仙剑的能力都没有,那我岂不是辜负了‘凤凰’与‘昭越’两位剑仙祖师?”夹袄男子笑了笑,“其实我本意也不想将他塑造成你这样的‘心境超然之人’。虽然无懈可击,但太冷漠无情了。有情有义的男子汉,血气方刚一些又怎样?那正是我所欣赏的优点。” 白衣人接道:“不仅是他,当年那个小子亦是如此,包括他那些师兄弟也都是。” 夹袄男子侧目:“怎么,你后悔了吗?” “不。”白衣人摇了摇头,“后悔的事我从来不做。做过的事我也从来不后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我明白,可大义当前我无从选择。我不能以修仙界的未来冒险,这也许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呵,别说得那么严重。”夹袄男子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你我都是修仙同道,自然都会为修仙界的将来着想。只不过你我的方式不同罢了。” 白衣人也莞尔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指的区别是——好人由你来当,坏人让我去做。” “喏,让你做好人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真的想离开了,不如这回你替我出手吧?”夹袄男子摇指对面远处的平房。 “也好。因为当年之事我一直心存愧疚,如今就让它消解吧!”话音刚落,白衣男子的身影就消失了。 剩下的夹袄男子摸了摸八字胡,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依然伫立在赤日峰曦和殿之顶。 …… “好、好强!”何天遥心道不妙,他与匡狄风鏖战了数百回合之后,自己一共受了三处剑伤,一处在腹部,两处在腿上。腹部与左腿上的都是轻伤,但右腿膝盖处的伤却很重,大大影响了他的敏捷度。 尽管巨阙剑在仙剑谱上排名第六,力压纯钧剑一个名次,但两剑的威力差距远远不如使用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据何天遥推测,匡狄风很有可能已经突破到渡劫境界了,至少也是大乘后期的水平。可他为何没去天成山域呢?亦或是进了天成山域之后又出来了? 一开始何天遥本着节省灵力以便经久大战的念头,并没有使用《一气三元》身法,可当他发现实力不济之时,已经着了伤。现在即便使出“复三元”身法,恐怕也难以击败匡狄风了。何天遥对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非常焦急,若逃,凭借《一气三元》身法倒是能逃掉,可仍陷在地牢里的傲雪和凌霜怎么办?若救,只要匡狄风死死守着地牢洞口,他就插翅也难飞,甚至有被瓮中捉鳖的可能。若战,又没有多少把握能胜他。 为了救两个孩童,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连花清雨都搭了进去。何天遥感觉像是不经意间捅了一个“蜂窝”,那些窝藏在赤日脉的毒蜂倾巢而出,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如果说 上一次的救援失败是太过轻敌的原因,那这一次完是意外。 房间早已在打斗中坍塌,两人在夜雨中斡斗。还有许多赤日脉的弟子远远地观望着,黑夜之中,一排灯火通明的平房前,一白一灰两个身影上下翻飞,一棕一红两个光点来回萦绕,煞是精彩。 面对强敌,究竟是打?是逃?多犹豫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罢了,逃走了又能怎样?还有谁能助我?我何天遥一生顶天立地,今日又何惧生死!晓敏,月杰,对不住了!”何天遥晃过几招,腾手摸出几颗丹药服下。 化莹丹、沁华丹、暴灵丹。三大高级丹药,一个疗伤,一个复灵,一个暂时提升修为境界。这是临来之前花清雨交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干脆一股脑儿部吞下。 “嗬,不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我告诉你,若是留下巨阙剑,我大可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继续冥顽不灵,我就让你陪那个花珺脉的小贱人一起下黄泉!”匡狄风恶狠狠地威胁。 事隔这么多年,他依然不曾忘记从前的那段仇恨。他只记住是因为花清雨的缘故才葬送了爱子的修仙前途,却不考虑此事是他父子二人先起坏心所致。被废去了修为的匡文衡早已郁郁而终,匡狄风的心头之恨愈加浓郁。他恨花清雨“害”了他的儿子,也恨花千雪治好了花清雨的丹田,更恨太清宗给了花清雨新生的契机与后来的庇护。 自听说花清雨离开了太清宗之后,匡狄风也一直在暗中寻找她,但一直没有寻到。他之所以后来伙同卓清风、彭信威、钱丘遂等人针对陆柏峰下手而施行恶毒大计,其中多半也有怨恨的原因。 对于匡狄风的威胁,何天遥仅仅回应了一个字:“呸!” 匡狄风勃然大怒,当即举剑攻了过来。 服了暴灵丹的何天遥,境界暂时提升到了大乘中期。化莹丹缓和了腹部与腿上的伤势,使得他又灵动了许多。加之沁华丹高效的灵力恢复能力,给他增添了几分决一死战的信心。 或许匡狄风自认为实力够高,不必借助任何丹药就能击败对手,所以即便何天遥吞了暴灵丹,他也没有退缩。 暴灵丹的效果持续时间很短,必须速战速决,但即便击败甚至击杀了匡狄风,待到药效一过,何天遥也只能任由赤日脉的其他人宰割了。他自己当然知道这一点,从服下丹药的那一刻,他就不打算活着离开这儿了。 大乘境界以上高手之间的生死大战可不常见,远处围观的赤日脉修仙者甚至还有喝彩叫好之人。 “真是些麻木不仁的可怜人。”抱臂立在曦和殿最高处的夹袄男子轻轻咕哝了一句,摇了叹息。虽然曦和殿只有四层,最高处距地面也不过是二十几丈,但簇拥在下方观战的人们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匡狄风疯狂地绕着何天遥猛攻,一边打,还一边狞笑:“你吃了暴灵丹又能如何?你号称‘修仙天才’又能怎样?到头来终究要毁在我的手里!等杀了你之后,我会好好折磨折磨那两个小杂种,谁让她们是朱鸿烈的后代呢?” “真是个变态!”何天遥怒啐了一口。默念口诀,运转灵力,开始施展“复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三道身影一拥而上,反而将匡狄风围在当中。此时他已无需吝惜灵力了,不等两道虚影消失就立即再度化为三道身影。 观战的人们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精妙的身法,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惊叹。 殿顶的夹袄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赞叹道:“好小子,果然没令我失望。看样子他已经逐渐触及‘实三元’的真谛了!” “哼,不过雕虫小技而已!”匡狄风并未被何天遥的气势所压制,瞅准三道身影之间的空隙,遁出围攻战圈,在向后转身的同时,也将背后的剑套甩至身前,左手抓住一挣,将背带扯断。 何天遥愣了愣神。由帆布等材料制成的剑套本该是软塌塌的才对,可那个硕大的剑套竟如同一根棍子一样被匡狄风攥在手中。很明显,剑套中还有什么东西。 匡狄风阴笑着向下一振手臂,“噌”,另外一柄仙剑轻鸣着抖落出剑套。 仙剑号承影。 遍体寒光青。 萧萧风凛冽, 威棱镇太清。 原来承影剑落在了匡狄风手里!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将其藏在剑套之中,难怪那剑套比一般的剑套大了许多。 看到了承影剑之后,何天遥更加愤怒了。一切都正如花清雨所料,卓清风他们是为了承影剑才抓走了陆柏峰。 承影剑是太清宗的镇宗仙剑,是历代宗主的武器。何天遥看到承影剑,当然会想起外公——李原啸。更何况匡狄风还是害了陆柏峰才夺走的。既然匡狄风胆敢现在将承影剑亮出来,说明他已经无所顾忌,或许其他宗脉早已在暗中成为了赤日脉的附庸。 何天遥隐约猜到了匡狄风的邪恶大计——权倾青龙宗,得到八大绝世仙剑。在这个罪恶的过程中,像陆柏峰那样的“异己”,当然是要被“铲除”的。 “狗贼 ,竟敢夺我太清宗的承影仙剑,还我陆师兄命来!”何天遥大骂,攻势愈加凌厉。 “哟,在极度愤怒之中,那个小子又进步了!果然潜力无穷!”远处观战的夹袄男子惊叹道。 相对而言,《源影》剑法更容易被匡狄风针对,所以何天遥使用的是《疾光》剑法。这套剑法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快到极致”。蒋承栋曾经这么说过:“疾,一字多意。对己而言,‘疾’乃‘疾电’之急速,‘疾风’之猛烈;对敌而言,‘疾’乃‘疾苦’之困苦,‘疾恶’之痛恨。当剑影如光,身影如光,敌人必破。”简单地说,“快”乃“强之根本”。不快则弱,不强则败,不败则快。当速度快到极致,即便功法次于对手,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何天遥虽然怒意满怀,但依然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在沁华丹与暴灵丹的双重作用之下,他进入了一种战而忘我的境界,眼前的匡狄风似乎不再是实力高过自己的强敌,而是一个拿着两柄仙剑的“傻冒”而已。 并不是手中的仙剑越多就越强。虽然修仙者大多是右手持剑,但不代表空着的左手就没有作为。匡狄风如此双手持剑,看似可以应对强劲的《一气三元》身法,实际却是个昏招。首先第一点,匡狄风他根本不会双剑剑法。何天遥一人化三,剑法依然。《疾光》剑法可不是仅凭无招无式的阻挡就能化解的;第二,面对复三元,匡狄风必须时刻留意三道身影的动向,手持一柄剑尚且好说,若想以双手分别应对近乎变成“三个人”的何天遥,谈何容易! 两人一阵密集的交锋,匡狄风显然落于下风。很快他就发现了双手持剑的弊端,干脆将承影剑撇到了一边。老奸巨猾的他忽然改变了套路,能闪则闪,不能闪则防,何天遥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终于,那个关键的时刻到来了。何天遥在施展出一次《一气三元》身法后,突然脚下一晃,两道虚影也随之消失,暴灵丹的药效过了! “哈哈哈!”终于拖到了这一刻的匡狄风仰天狂笑不止,心思缜密的他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仿佛看戏一样杵剑站在几丈开外,戏谑地看着何天遥瘫软地倒下。 何天遥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浑身疲乏没有一丝力气,唯有对着步步逼近的匡狄风报以怒目。 匡狄风弯腰拾起了承影剑,嘲讽说:“恐怕李原啸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外孙会丧命在此剑之下吧!等我再用纯钧剑凌迟剜死朱鸿烈的那两个小杂种之后,吾儿的大仇就算是报了……”他仰头望着东方即将破晓的天空,“就是便宜了段清雨那个贱人,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何天遥微微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匡狄风啐了一口。 “去死吧!”匡狄风一边举起右臂遮挡迎面飞来的痰,一边倒转承影剑,重重地落下。 “噌”! “咦?”匡狄风疑惑,刚才那一剑明显不是刺中了**的感觉。移开挡住视线的右臂,他顿时大惊失色,刚才还躺在地上的何天遥居然化为一道虚影! “糟糕!”匡狄风连忙转身,一道剑光却当腰横斩而来,“喀嚓”一下,一切仿佛都凝滞了。何天遥的身影半蹲着出现在他的右腿边。匡狄风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腹部,一道血线迅速地扩展至周身,他就这么被切作了两段。喷射的鲜血染红了何天遥的半边身躯,使他彻底变成了一个沾满了敌人鲜血的复仇之魂。 远处的围观者惊呆了,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本已经力竭的何天遥却在匡狄风遮面侧首的那一瞬突然分出三道身影,施展了这场鏖战中的最后一次《一气三元》。他的速度快到甚至连围观者想出声提醒匡狄风都来不及。没有人知道何天遥为何又恢复了力气与功力,更没有人想继续找他的麻烦。 “快逃啊!”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声呼号着冲进了曦和殿的后门。一帮为虎作伥、麻木不仁的修仙者们就此作鸟兽散。 “仓啷”一声,巨阙剑掉落在何天遥的脚边,他再度软绵绵地倒地。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彻夜的苦战终于结束,一轮红日跃然升起,天下大亮。 消失了许久的白衣男子再度出现在夹袄男子身旁。 “妙哉!借他的手出手,比直接现身干预要好得多。”夹袄男子拍手称赞。 白衣人却摇头笑道:“非也。我仅仅是度了道功力助他,但最后的杀敌之法却是他自己想的。所以不是我借了他的手,而是他借了我的力。他,才是主导。” “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件事。不过之后还得靠你出面肃清整顿才行。”夹袄男子道。 “好。这个乌烟瘴气的修仙界,的确需要迎来一个新的黎明。” 两人沐浴在新升朝阳的光辉灿烂之中。 “啊……”夹袄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我要走了,楚老弟。” “蒋大哥,你我后会有期。”白衣人伸出右手,与夹袄男子紧紧握在了一起。 夹袄男子微微笑着,在辰光中变为一道幻影,渐渐地消散开来。 “后会有期。”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惜变喑聋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噼啪”声。 这轻微的声响也让处在昏迷中的何天遥渐渐清醒过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几步之外有一座熊熊燃烧的火堆,木柴爆裂的声音正是那“噼啪”声的来源。 朦胧之中,何天遥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他脑中的意识很模糊,甚至暂时回忆不起来昏迷之前的经历。他的视线随着火堆上不断随热气腾起的点点火星移向上方,飘荡的火星仿佛与清朗夜空中的繁星一同翩翩起舞,哪些是火星,哪些是繁星,似乎都分辨不清了。 火堆后面好像隐约有个人影。何天遥想要细看,眼睛却被耀眼的火光晃得生疼,本该涌出泪水,却干涩得如同久旱的沙漠。他轻轻呻吟一声,双手捂住了眼睛。 火堆后的人听见了,站起身来。何天遥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向自己走过来。“他要干什么?”何天遥本能地警觉起来。刹那,他又释然了。既然刚才在昏迷期间都安然无恙,现在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昏迷之前的记忆也渐渐在他的脑中复苏。“对了,钱丘遂,卓清风,彭信威……还有匡狄风,我是在与匡狄风的鏖斗中受伤的……”此时,灼痛的眼睛忽然流入了一股沁人的清凉,顿时舒爽无比。 “你的眼睛在地牢中被毒气所伤,原本休养几天就会没事,可你在最后关头服下的暴灵丹却加剧了伤情。这几天你就不要睁眼了,否则会失明的。”有个男声道。 他的声音沉而不哑,让人听了如沐清风。 “多谢大侠相救。”何天遥奋力撑起上身道谢。 不料那人却笑了:“呵,大侠?为何如此称呼?我还真是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 “在危急时刻,你不仅在暗中救了我的性命,又助我消灭了恶人,还医治我的双目。这份侠肝义胆,‘大侠’之称自然当之无愧。”何天遥心知肚明,在自己已经力竭、即将被匡狄风一剑刺死的瞬间,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突然从背后涌入体内,正是借助这股力量,他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匡狄风击杀。匡狄风的境界至少也是大乘后期水准,那这位暗中相助的“大侠”之实力就可见一斑了。 “你大可不必谢我。青龙宗乌烟瘴气,是该好好清理一下。另外……”那人停顿了片刻,声音也放得更低,叹了口气,“我曾经亏欠过你,如此也算是一个补偿吧。” 何天遥不禁疑惑起来。刹那间,他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身来,失声叫道:“楚元晖!你就是害死天逍哥的那个剑仙楚元晖!”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的声音。 “没错,是我。”楚元晖淡淡地说。 “你……”何天遥的脑子乱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我奉劝你还是莫要太过激动,你受伤的地方可不仅仅是眼睛。”楚元晖提醒道。 “虽然你救了我,但别指望我能对你心存感激!”何天遥气闷地说了一句,躺下不吭声了。他现在伤势未愈,没法复仇,再说对方可是剑仙,根本打不过。 楚元晖也没再言语,而是抓起何天遥的手腕处探视了一下伤势,又轻轻地放下了。 一连数日,两人之间再没再发生过任何交谈。何天遥目不可视,每日只是静坐养伤。楚元晖每天晚上会点起篝火,到清晨时又会将其熄灭,此外,每日早、午、晚会来给何天遥的眼睛上一次药,并且检查他伤势的复原情况。其余时间,楚元晖都在外面,何天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一事说来好笑,何天遥某日突然想起,之前苏醒时他曾经看到过繁星满天的夜空,可自己当时分明是躺在一张床上,他也十分确定,当时并非透过窗子看到天空的。另外,这楚元晖也够奇怪的,竟然在房间内点篝火。一切怪异都在突如其来的一个雨夜揭开了谜底,当清冷的雨滴落在何天遥的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间房子没有屋顶! 既然没有屋顶,那就是“家徒四壁”了,若不能遮风挡雨,真不知道这种房子有什么用。与其相信是年久失修,何天遥更倾向于此乃剑仙的特立独行。 十日后的一天清晨,当楚元晖为何天遥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明媚晨曦,火堆灰烬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愉悦。 他也终于看清了楚元晖的这间房屋。原本他以为此屋是“家徒四壁”,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其实严格来讲,这里连“房屋”都算不上。几块粗糙的木板拼揍起了三面“墙”,另外一面竟然是黄土。黄土呈斜坡状,上面满是枯黄的草根,其中还夹杂着突兀的岩角与凌乱的碎石。因为前夜那一场雨的缘故,黄土融成了泥浆,流得满地都是。很显然,这个破陋的“屋子”是搭建在山坡之上的。 房中的摆设更为简陋。一块算不得平整的石板一端搭在山坡上,另一端下面垫着一块岩石,如此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两侧各有一个削平的树墩,这就是“凳子”。何天遥所坐的床则是一张铺了蒲垫的木板,同样也是搁架在石头上。除了这一“桌”、一“床”、两“凳”之外,房中再无他物。 “你平时就住在这儿?”何天遥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在清理灰烬的楚元晖。 “随遇而安而已。”楚元晖头也不抬,淡淡一笑,“蒋大哥的窝儿也不见得比我这里好多少。” 何天遥这些年来一直跟随蒋承栋在 远海孤岛上避世隐修,居住环境自然优越不了。但回头想想平生以来遇到的几位剑仙:晏林松在夜哭谷的岩洞中为妻子守灵;公孙就装成医者住在潭州城不知名的小巷;蒋承栋隐居于偏远海岛;楚元晖则落身于如此破落偏僻的地方。除了公孙就之外,似乎每一位剑仙都在刻意避开尘世。若非为了暗中寻找“萧夫人”的下落,恐怕公孙就也会跟另外三位剑仙一样吧。 何天遥活动着上肢的筋骨,十天来一直久坐,似乎骨头都变松散了。 “你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下床了。”楚元晖站起身来,走到了没有“门”的门口,侧头道了一声,“对了,一会儿你可以去隔壁看一看,也许……有一个惊喜。”言罢,他负手向远处走去,看似步履缓慢,速度却很快,仅仅数步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之中。 “有什么惊喜?故弄玄虚……”何天遥手一撑跳下床来,“嘶——”他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腿发软差点儿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床沿。“奇怪了,这次的伤势怎么会这么严重?外伤仅是剑伤,即便伤及脏腑也不会浑身酸痛啊……似乎还有挺严重的内伤……”他一边慢慢左右扭腰,一边站起身来。 “他该不会想送我点儿什么东西讨好我吧?”何天遥咕哝了一句,走出了屋子。 木屋一面靠着山坡,另外一面还有一个同样简陋的房间。但不同的是,那间房屋有屋顶。之前由于何天遥休养的床就在隔墙边上,视线被挡,所以竟一直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个屋子。 那屋子也是有门洞没门扇,有窗洞没窗棂。“莫非里面有人?”何天遥向门口走去。天已大亮,可房中却是昏黑无比,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当他正要跨入房中时,一道淡淡的光壁却突然在门口闪现,轻轻地将他抬起的脚弹了回去。 原来如此,楚元晖已在房中布下了一个禁制,难怪看不清屋中的情形。 对何天遥来说,破除这点儿遮光挡风的禁制当然不在话下。他轻轻释放一股灵力激荡,将禁制光壁给震碎了。 房中的摆设同样十分简陋。床板上,正坐着一名女子。 何天遥惊呆了,那清秀的面容,那利落的短发,那朴素的灰衣,不正是花清雨吗? 原来她还没有死! “清雨姐!”何天遥兴奋地呼喊,一步蹿到了床前。 花清雨却端坐着一动也不动。 “清雨姐?”何天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花清雨的肩膀。 花清雨睁开眼,看到眼前欣喜万分的何天遥,露出一丝微笑,却不说话。 “清雨姐,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何天遥眼圈红了。 花清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耳朵,而后摆了摆手。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听不见,也不能说话?”何天遥不解地问。 花清雨一脸茫然地看着何天遥,看来的确如此。 何天遥左右看了看,屋中空荡荡的。于是他汇聚灵力至指尖,凝出剑芒,将刚才的话写在地上。 花清雨看了,点了点头。 何天遥又写:“怎么回事?” 花清雨下床俯身,握住何天遥的手写了一个字——“毒”。 毒! 何天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花清雨在赤日脉地牢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放倒三位敌人所付出的代价!此时,他也注意到花清雨的左手已经残失,心痛不已。“花珺门人可是用毒的行家,等体内余毒排净,至少耳朵和嗓子可以恢复。”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分量拿捏得不精,却铤而走险,勉强而为。这也算是个惨痛的教训。”楚元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孩童,正是秦傲雪和秦凌霜。两人分别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人参、茯苓、灵芝等补药,另外还有几样连何天遥也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两人一见何天遥,齐齐欢呼一声“舅伯”,雀跃着冲进了他的怀中。何天遥将两个小丫头搂得紧紧的,不住地说:“都怪舅伯不好,是舅伯没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坏人掳了去,害你们受了那么多苦……”眼见两人安然无恙,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舅伯,我们没事。你受的伤好了吗?这些天我们都跟随楚伯伯去山里采药,带回来给你和清雨姨疗伤来着。”秦凌霜道。 “是吗?那舅伯要多多感谢你们两个啊,托你们的福,舅伯现在好了!”何天遥高兴地将两人扛在肩上转了个圈。 “嘻嘻,因为楚伯伯说你们两人的伤需要静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呢。”秦傲雪道,“所以除了采药的其它时间,楚伯伯就指导我们锻炼身体,还给我们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呢!” “啊……是嘛,那很好啊……”何天遥一边回应,一边向楚元晖点点头,如此也勉强算是致谢了。 楚元晖嘴角微微扬起:“这两个孩子根骨资质极佳,心性也不错。如此提前锻炼锻炼,有助于将来修仙筑基。她们服了我亲自炼制的丹药,只要这两年内不懈怠,必然能在开始修仙一年之内筑基。” 一年。 房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对两个孩子来说,她们根本不知道“筑基”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其他人要用多久才能完成这修仙的第一步。花清雨则是听不见,索性回到床上坐着冥想。而何天遥之所以不感到吃惊的原因是,他当初只花了四个月 就筑基完毕了。 一屋子人都是如此淡然的态度,反而令楚元晖费解了,他补充道:“一般的修仙子弟大概需要两年时间筑基。” 何天遥道:“我知道。一般子弟两年,太清宗弟子一年九个月,甲等根骨子弟一年半,服了筑基丹八个月。这个在我吃了筑基丹之后师父就说过了,他要求我半年内筑基。” “哦?即便吃了筑基丹,半年的期限也够严苛了。那你后来筑基用了多久?”楚元晖问。 “我和天逍哥都是四个月完成筑基。” “什么?”楚元晖非但没能使何天遥感到惊讶,自己反倒被他给震惊了。他早就知道这兄弟二人的根骨资质绝非泛泛之辈,没想到竟如此出类拔萃。他瞪大双目看着何天遥,心中感叹:“若是当初那个小子没有误入歧途修炼魔道,即便他是刀魔的后代又如何?我照样会将他收入门下……可惜啊,可惜……还是蒋大哥幸运,收了个好徒弟……”其实不管一个人的天资有多高,在修仙初始都必须经历刻苦的入门训练,为将来打好基础。做师父的就得事无巨细地悉心教导,所费心血可想而知。待得徒弟登门入道之后,其境界越高,师父就越省心。别看蒋承栋呕心沥血指点何天遥三十几年,那完是因为时间紧迫所致。其实他兢兢业业的教导也时时刻刻有回报。已经塑造成才的何天遥就如同一块海绵一样,从蒋承栋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水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教导这样的弟子是十分宽心惬意的。打个比方,太清宗早已耕耘出了一片“沃土”,蒋承栋稍加“播种”,就能获得“丰收”。这也正是楚元晖羡慕蒋承栋的原因。 “先不说这个。清雨姐的余毒什么时候才能消?”这才是眼下何天遥最关心的问题。 “已经消了。”楚元晖回答道。 何天遥一愣,又问:“那她的耳朵和嗓子什么时候能恢复?” “很遗憾,已经恢复不了了。”楚元晖解释说,“她对付敌人时所使用的那一套用毒、化毒、解毒之法的确十分玄妙,可惜掌握得不是很精。手法固然没有问题,但在各种毒药成分的配比上是有瑕疵的。尽管不至于丧命,可终究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 何天遥如同遭了雷击一般怔了片刻,口中喃喃地念道:“恢复不了了……恢复不了了……不!不会的,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医好她!” “我的医术仅仅只能恢复她少许的听力,要想完复原是不可能的。至于嗓子,我实在无能为力。若是以前,我还有个朋友或许能医好她,我的医术恐怕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可惜现在……”楚元晖一边说一边摇头。 “清雨姐可是花珺一脉的传人呐,她自己的医术就很高,说不定她有办法能医好自己呢!” “她的水平还没达到那个程度。”楚元晖道,“就连我帮她恢复些许听力的方法,她也不一定知道。这个方法正是我从那个医术高超的朋友那里学来的。”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医术比花珺门人还要高超?恕我难以相信!” 楚元晖淡淡笑道:“我那个朋友,算起来,应该是这位花珺门人的师祖。‘朝露华莹’——花逸琴。” 何天遥哑口无言。 “其实不用太担心。想那碧游仙剑西门白,天生就是个瞎子。最后不也修成了剑仙么?”楚元晖安慰道。 “那不一样啊,清雨姐本来可是好好的……”说着,何天遥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花逸琴有办法治疗这种毒伤,那应该传承下来了才对,清雨姐她一定知道!” “我已经传音问过了,她不会。你要知道,花珺脉所传承的只有以药、毒修炼的功法,如此才造就了后世子弟高超的用毒、用药水平。其医术仅是用药技术高超后而自然具备的,并非是直接传承而来的。” 何天遥惋惜地慨叹:“唉,那就只有等清雨姐自己摸索了……她现在是大乘境界,说不定到渡劫境界,或是修成了剑仙之后,她会突发感悟,想到医好自己的方法……” 楚元晖说:“根本无须那么麻烦。你可曾记得夜哭谷的那位剑仙?” “当然记得,晏前辈对我们有大恩。”何天遥回答,“你也认识他么?” “那倒不是。我仅是听花逸琴说起过他去求医之事。据说当时他中了仇人的毒针,不得已而斩掉了一条腿。”楚元晖的话只说了一半。 “这事我知道。晏前辈曾经跟我们讲述过他早年的经历。啊……”何天遥一个激灵,“不对啊!我们见到晏前辈时,他的双腿明明是健的!” 楚元晖“呵呵”一笑,道了一声:“果然!” 何天遥的眼睛越睁越大:“晏前辈并未提及过渡劫之后的事。莫非……莫非渡劫成功之后,能够重生断肢?” “也许吧。毕竟我没有断过肢。” “当真如此的话,清雨姐的耳朵和嗓子就能恢复了!左手也能再生!太好了!”何天遥的心情再度欢快起来。 “但前提是要渡劫成功。”楚元晖提醒道。 何天遥信心十足:“除了在仙妖大战中战死的师娘之外,花珺一脉还从来没有未能修成剑仙的人呢。清雨姐一定没问题!” 楚元晖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碧游剑仙西门白渡劫之后没有恢复视觉呢?” 楚元晖转过身去,负起手来,望向屋外的山谷:“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有时候,用心比用眼看得更加透彻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剑归原宗 ()又休息了几天之后,何天遥的伤势已基本复原。花清雨虽然早已从昏迷中苏醒,但据楚元晖说,她仍需静养些时日。因为中毒的缘故,她的耳朵与喉咙损伤严重,听不见声音,也说不了话。除此之外,她的视觉、嗅觉与味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所幸都在可以复原的范围之内,所以近期内只能留在昏暗的房中慢慢休养。 清晨,楚元晖照例来到何天遥的房中。这一回,何天遥已经自己熄灭了篝火。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已经算是痊愈了。”楚元晖的表情总是那么风轻云淡。 “你救了我一命,这个人情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何天遥道。 “还给我之后呢?再向我报杀兄之仇?” 何天遥别过头去:“我打不过你。如果你杀的不是我的兄长,或者我兄长的确是个十恶不赦之徒,那么站在你的立场,我能够理解。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你太过刻板,杀死的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向剑仙复仇是不可能的,我仅是不愿欠你的人情而已。” 楚元晖点了点头,赞许道:“恩怨分明,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魔道入心不是一个人主观上能够控制的。在你兄长爆发魔功,无意震死了他心爱的姑娘之时,已经揭示了他将来有可能会变成修仙界的一大祸害。况且他拥有如同你这般绝佳的天资,我绝对不会冒险。换成如今,我依然会那么做。但我唯一愧疚的是,那位姑娘间接因我而死。在青龙大陆逗留的这几十年,正是我赎罪的过程。” “先不说这个了,傲雪和凌霜呢?”何天遥问道。因为此处只有两间破房,所以楚元晖在林谷之中又临时搭建了一间木屋,他自己则露宿在屋外守护着两个孩子。不知为何,今日两个孩子没有跟着楚元晖一起来。 “她们去采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不必担心,这谷中没有任何毒蛇猛兽,也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楚元晖道。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哪儿?” 楚元晖忽而笑了:“此处本无名。在青龙宗创立之后,才有了名字——天成山。” 真是令人吃惊。在青龙宗最顶尖的修仙高手们为了迎接最后的天劫挑战而苦修的地方,竟然就有一位剑仙隐居着。 “天成山域不是青龙宗的禁地么?怎么会……”何天遥诧异地问。 “你觉得修仙者们设下的禁制和法阵对我有作用么?”楚元晖反问了一句,然后正色道,“我从大乘境界开始就在此处隐居,纵观了青龙宗,不,是整个青龙大陆修仙界的变迁。按理我本不该插手此事,但与龙族兴起的仙妖大战相比,此时的‘内忧’之危害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外患’,如今已然到了关乎整个修仙界存亡的关头,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同我一起去八大山域吧,毕竟你是事件的见证者。” “你终于打算在修仙者眼前露面了啊,什么时候去?” “现在。” 傲雪与凌霜有花清雨照看着,何天遥无须担心。他带上了巨阙剑、纯钧剑与承影剑,与楚元晖走到了屋外。他一跃踏上了巨阙剑,望着下方的楚元晖:“我们先去哪里?” 楚元晖大笑一声:“太麻烦了。和我一起去还需要御剑么?”说完,他直接腾空而起,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何天遥只觉得眼前一花,“刷”的一下,周围的场景就变了。刚才还在天成山的林谷,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赤日山域。 经过数日前的那一场骚乱,赤日峰似乎暂时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但这种平静仅是表面的假象而已。赤日脉的长老们亲眼目睹了匡狄风被杀,待逃窜而归后,发现何天遥已经连同三柄绝世仙剑一起消失了。巨阙剑与承影剑被拿走还则罢了,长老们根本不知道关于巨阙剑的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太清脉的承影剑被赤日脉所得。但镇宗宝剑——纯钧剑也被何天遥带走,另外大长老卓清风与三长老钱丘遂皆已身亡,这两件可是大事。长老们商议完毕,一致认为应该尽可能地封锁消息,以免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曝露于天下。另外,赤日脉派出数位弟子下山四处暗查何天遥的下落。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杀人夺剑的高手就是当年被剑仙带走的“何天遥”,所以这种暗查如同竹篮打水一般,根本就是瞎忙活。 至于赤日脉的领导重任,暂时落在了二长老的身上。 赤日脉的两位守门弟子见山门前空地上突然冒出两个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起揉了揉眼,待再睁开时,又不见了,一回头却发现两人已经在场院之中。两名弟子正欲大喊,一股凉风扑面而来,他们顿时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到了曦和殿门前,楚元晖一把推开。 赤日脉的长老们正巧都在堂内议事,见有不速之客到来,纷纷起身拔剑。 “是那天那个家伙!”长老之中有人惊呼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何天遥身上。 “啊,纯钧剑,是纯钧剑!”“还有巨阙剑和承影剑!”有人辨认出了从何天遥肩头露出的三把剑柄。 “小子,想来踹窝吗?还带着帮手!”一人大声喝问。 “我们正要寻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快把纯钧剑交出来!”几人气势汹汹地摆开了架势,似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其实都是些色厉内荏的家伙 在虚张声势罢了。 为首的一位长老大吼一声:“统统给我住手!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剑仙大人在此,还敢造次?纯钧剑被夺走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英勇?” 诸人都被这声大吼给震住了,剑仙? 仔细一打量先进门的这个陌生人,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不正是仙妖大战时露过面的白衣剑仙楚元晖么? 其实楚元晖自号“霞羽剑仙”,只是没什么人知道他这个名号罢了。 “不知剑仙大人到访,我等有失远迎,恳请恕罪。”为首的那位长老躬身道。其他长老们也纷纷行礼问候。 楚元晖问道:“你就是赤日脉的负责人么?” “在下赤日脉二长老沈一平,暂代一脉之主。” 楚元晖点了点头,侧首向何天遥使了个眼神。 何天遥解下纯钧剑,朗声道:“我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想夺纯钧剑,而是你们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长老与三长老伙同毒炼宗主彭信威一起合谋要夺我的巨阙剑,不仅掳走了朱鸿烈宗主的两位玄外孙女做为人质,还下了毒欲害我性命。非但如此,他们还劫走了我陆柏峰师兄,残忍地迫害他,又夺走了承影剑……罢罢罢!不说了,越说罪过越多,越想就越生气!” 众长老这才知道何天遥的真实身份。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说得还少么?” 沈一平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吓得他不敢吭声了。 “阁下乃是蒋剑仙的爱徒,巨阙剑亦是从蒋剑仙处传承而来,卓清风与钱丘遂欲以卑鄙手段夺取此剑,着实不该。如今两人都已身死,实为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我代表赤日一脉,向阁下赔礼道歉,还望海涵。”沈一平面朝何天遥一躬到底,起身后,他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地问,“只是……那纯钧剑……” “这纯钧剑是赤日脉之物,如今物归原主,望你们好自为之。至于承影剑,我可是要还给太清脉的!接着!”何天遥将纯钧剑从背上解下,扬手抛了过去。 沈一平慌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又是深深将其交给身后的一名长老。 “多谢阁下!”沈一平又是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对楚元晖拱手道:“不知剑仙大人还有何指示?”话是这么说,其实一干长老们包括沈一平心中都巴不得这两人赶紧离开呢。人家把纯钧剑也还回来了,从前的种种恩怨若能一笔勾销,那才是万幸。 “何天遥对尔等既往不咎,可我这里的事却没有完。你赤日一脉这些年来可干了不少‘好事’啊,你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难辞其咎!”楚元晖陡然提高了嗓音。 沈一平的脑袋“嗡”地一下变大了,楚元晖果然不仅仅是陪着何天遥来归还纯钧剑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此次不仅抢夺巨阙剑东窗事发,还暴露出一连串的诸多恶行,剑仙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 沈一平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回答:“剑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虽然身为赤日脉的二长老,但却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三长老钱丘遂乃是大长老卓清风的爪牙,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只因钱丘遂境界稍低,身居高位唯恐难以服众,所以卓清风特意扶持我坐上二长老之位。其实大权都在他二人手中。所以说,这些年赤日脉所行的丑事,完与我无干呐!”他侧身伸手,让出身后的众人:“如若不信,大可问一问在场的列位长老,他们会为我作证。望剑仙大人明查。” “哦?于你无干?”楚元晖上前两步,瞪着沈一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长老应该是宗脉的执法长老吧?既然你坐上了二长老的位置,就要担当起二长老的责任!若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大可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可我看你这个不管事的‘二长老’似乎当得十分惬意啊!无事时你大可享受权势高位,有事时你倒推得一干二净。对本脉同道的恶行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这就是你当二长老的‘功绩’?你敢指天立誓说,赤日脉的种种劣迹你一概不知吗?那我倒要问你个失职之过了!” 楚元晖一席犀利的言语令沈一平霎那沁出了一身汗,这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羞的。当初卓清风扶持沈一平当上二长老时,他就已然明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他虽无意同卓、钱二人同流合污,但一脉的长老所能优先享受修仙资源,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卓清风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不干扰自己‘好事’的二长老。 事到如今,辩驳也是徒劳。沈一平膝下一软,伏地叩拜,颤颤巍巍地哀求:“剑仙大人所言极是。只怪沈某贪图为数不多的修仙资源而蒙昧了良知。如今后悔万分却为时已晚。沈某听凭剑仙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见沈一平如此,其他长老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一想到陆柏峰所遭受的痛苦与耻辱,何天遥就感到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在狠狠地宰割。他不愿再看见眼前这些人,于是对楚元晖道:“纯钧剑已归还,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我要去太清脉看望师姐。告辞。” 退出曦和殿,关上了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自那晚和清雨姐一同前来赤日脉之后,二师姐还一直不知道我们的状况呢。也不知道大师兄闭关结束了没有,但愿他们没有为了我们而犯险……”一边想着,何天遥穿过庭院出了山门。守门的弟子仍 然在昏睡之中。 “再着急一时间也赶不过去,何不问个究竟?”何天遥想定,又转身返回山门处,揪起一名守门弟子,使劲儿拧了他一把。 “哎哟!”那弟子疼醒了。 “嗨,我问你,自那日卓清风长老被杀之后,可有其他人来闯赤日峰?” “没、没有,卓、钱二位长老身亡之后,宗内没发生其他骚乱。长老们要求我脉弟子务必严守秘密,不得外传,所以这十几天来还算平静……”那弟子不敢不老实,巨阙剑正架在他脖子上呢。 “唔……很好!”何天遥又一掌将其打昏。 “莫非二师姐得到了消息,知道我被人救走了?”何天遥心道。不管怎样,至少韩明飞与唐君荷二人没有来闯赤日脉救人,那就再好不过。他心中暂时宽慰了些,打算先回一趟天成山域,将傲雪与凌霜也一起拜托给唐君荷。 由于何天遥是被楚元晖带着瞬移前往赤日脉的,所以为了找到那两间破屋,他费了不少工夫。得知何天遥要去太清脉时,花清雨也非要一同去。未免阳光伤眼,她用一块布条蒙住了双目。何天遥带着三人一起御剑飞往太清峰。 秦傲雪与秦凌霜两人是头一回坐飞剑,兴奋得无法言喻。尽管何天遥叮嘱两人路上不要睁眼,以免她们害怕,可两个小丫头倒也胆大,偷摸睁眼看到下方连绵的群山之后,彻底将叮嘱抛到了脑后,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欢快地诉说着初次飞行的喜悦与激动。看着她们兴高采烈的模样,何天遥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与天逍一起被外公李原啸带着飞行的事。 来到唐君荷所住的小屋门前,何天遥喊道:“二师姐,我和清雨姐回来了!” “啊,稍等一会儿!”过了片刻,唐君荷从房中迎了出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四师弟,清雨师妹!你们没事可太好了!”她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清雨姐有伤在身,先进屋再说。”何天遥道。 房中光线不亮,何天遥一进门就为花清雨解开了蒙眼布条。转过身来却看见小屋当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四块灵位。何天遥仔细一看,不禁笑了。除了师父余瑞江与师娘花千雪的灵位之外,一块是花清雨的,还有一块竟是他的。 “二师姐,你以为我们牺牲了?”何天遥回头问。 唐君荷的脸色十分尴尬:“你二人那夜离去之后,我就惴惴不安直到天明,可你们一直都没回来。我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去赤日峰打探了一下,可赤日脉中似乎非常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后来有零星消息传出,说是当夜有两人公然闯入赤日脉挑事,后来被长老们给平息了。之后我又苦等了几日,依然不见你们回来,故而以为你们已经……” “呵,还好,你没有同大师兄一起冒然前去营救或是报仇。对了,大师兄他出关了吗?”何天遥问。 “呃……还没有呢,他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关吧。既然你们没事,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唐君荷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救人逃脱的?” “那晚的经历说来话长,咱们坐下细说。”何天遥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重新放回灵龛上,将另外两块抛在了房屋一角。然后,他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向唐君荷述说了一遍。 听闻事情竟有诸多曲折与凶险,唐君荷一阵心惊肉跳。陆柏峰的凄惨遭遇让她不寒而栗、悲痛万分、咬牙切齿,当最后得知卓清风、钱丘遂、彭信威、匡狄风等一干恶棍都死了之后,她先喜后悲,最后竟失声痛哭起来。 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在为陆柏峰而伤心,于是安慰道:“二师姐,别太难过了。大仇已报,相信陆师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籍的。” 唐君荷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抽泣。接着,何天遥又说到自己是被剑仙所救,花清雨已无法再听音、说话,唐君荷的泪就又淌了出来。她心疼地握住了何天遥与花清雨的手。花清雨虽然听不见,但她完能明白唐君荷的心意。 “看我这脑子,都忘记介绍了。二师姐,这两个孩子就是秦师弟与晓敏的双胞胎女儿——秦傲雪、秦凌霜。傲雪,凌霜,快快拜见……呃,是该叫师伯还是叫姨呢?”何天遥一下子卡壳了。 两个孩子却伶俐地躬身齐声道:“拜见舅伯的二师姐!” “好,好!好孩子,乖!”唐君荷将两人揽了过去。 “不行啊,什么‘舅伯的二师姐’……得了,你们干脆叫‘师父’吧!”何天遥道,“二师姐,我此次来第一是向你报平安,第二就是要将这两个孩子拜托给你。” “这……合适吗?晓敏和秦师弟分明是希望你来当她们的师父。再说,我恐怕……恐怕教不好她们。”唐君荷面露为难之色。 “哈哈,你担心什么呀?我和天逍哥当初不也是被大师兄和你一起带着入道的?另外楚剑仙似乎要大刀阔斧地对修仙界进行一场肃清整理,以后的修仙环境会改善许多的。”何天遥安慰她。 顿了一顿,他又说:“另外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向你们辞行。按照与师尊的约定,我牵挂之事已了,当回孤岛上隐修去了。此次一别,真不知还有没有缘分再见……二师姐,我……”何天遥哽咽住了,泪如雨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重回正道 两个孩子听闻何天遥要将她们留下独自离开,一起挣脱唐君荷的臂膀冲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道:“舅伯,我们不想留在这儿,我们要和你一起走!” “听话,不许哭。你们的娘亲将你二人托付于我,就是想让你们跟随良师修仙。但舅伯实在无力指导你们,所以你们就乖乖留在这里跟随师父修炼。舅伯住的地方太远,又没有什么修炼所需的资源,你们留在这儿不仅对修炼有好处,还有机会再见到爹娘。这里就是太清宗,你们的爹、娘还有舅伯都是在这里拜师修道的。”何天遥细声软语地安慰她俩。 一听说留在这儿就有机会再见到爹娘,两人哭声小了。“那师父是不是比爹、娘还有舅伯都厉害?”秦凌霜问道。 “那是当然。你爹和你娘,还有舅伯,全都得叫她一声‘师姐’。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好吧。我们留下,跟着师父修炼。舅伯有空可一定要来看望我们啊,我们会很想你的。”秦傲雪道。 “好。舅伯也会想念你们的。好好听师父的话。” 看到两个小丫头点点头,何天遥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花清雨听不到几人的交谈,光看到何天遥落泪,唐君荷落泪,两个孩子也落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着急地拉住何天遥的手比划着。 何天遥拍拍自己胸口示意花清雨安心,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房间中有纸笔,于是问唐君荷:“二师姐,笔墨纸砚放在哪儿呢?” 唐君荷正揽着两个孩子温柔地说着话,听到问话也没多想,随口回答道:“就在那边橱柜的抽屉里。” “哦。”何天遥大步迈向了灵龛下面的小柜。 “啊,不!”唐君荷突然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冲了过去。 何天遥刚将抽屉拉开一条小缝,却被唐君荷的惊叫声吓了一跳。 唐君荷猛地一把想将抽屉推回去,抽屉却被死死地卡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把何天遥来不及抽开的手指给夹住了。 何天遥面如死水,但却不是疼得。他紧紧盯着抽屉缝隙中露出的一抹蓝色。上面还有一个金漆字,虽然看不到整个字,但已经可以辨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位’字。 “二师姐,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何天遥问。 唐君荷的脸色变得苍白,身躯轻轻颤抖着,倚着橱柜渐渐滑坐在地上,松开了顶住抽屉的手,头斜靠在柜子上,泪眼婆娑。 何天遥缓缓拉开了抽屉。那片蓝色越来越大,金字也一个一个出现在他的眼前。“灵”、“之”、“飞”、“明”、“韩”、“夫”、“亡”。加上之前的“位”字,连起来就是“亡夫韩明飞之灵位”! “你突然来太清脉寻我,我情急之下只好将灵位藏在了抽屉里,刚才竟忘了这件事……” 这块灵位,令何天遥迟迟回不过神来。花清雨则趴在桌上,把头埋得很深,很深。许久,何天遥喃喃地问:“大师兄……死了?” 回答他的仅有唐君荷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哭。 何天遥长叹一声。其实韩明飞一直在闭关这件事已经让他觉得有一丝不安了,但真当事实摆在他面前之时,那种痛彻骨髓的哀伤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联想到之前种种奇怪的迹象,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当他向太清脉守门弟子说要见韩明飞时,守门弟子会问他是否隐修了很久,并且投来奇怪的目光?那是因为守门弟子好奇何天遥怎么不知道韩明飞已经死了;为什么唐君荷没有将师父与师娘的灵位并排摆放?那是因为二师姐将师父的灵位放在了最前,把师娘与师兄的牌位放在其后;为什么当何天遥提到过去竹园众人的名字时,唐君荷会那样伤心?那是因为除了何天遥之外,所有的人都已不在她身边了;为什么一直恪守“毒不害人”门规的花清雨会忽然改变主意,设计用毒杀死敌人?那是因为同唐君荷商量救人计划时,花清雨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何天遥默默地扶起泣不成声的二师姐,将其搀回了椅子上。傲雪与凌霜虽然不知道韩明飞是谁,但看三人的伤心程度,也猜到了那一定是个很好、很重要的人,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君荷的身旁,握住她的手,乖巧地用衣袖替她擦拭着眼泪。 韩明飞的死,也不知道让唐君荷偷偷落了多少泪,如今她满怀的悲伤终于可以在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面前尽情地释放了。 待得唐君荷泪干了、眼肿了、哭累了之后,何天遥才低声问道:“二师姐,大师兄他……是谁害死的?”韩明飞甲等根骨绝非等闲之辈,在何天遥被蒋承栋带走之前就已是洞虚境界,这些年来修仙界又没有什么凶险发生,所以除了被奸人害死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钱丘遂!我恨不能扒了他的皮,生饮他的血!”唐君荷怒声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这就要从那一届青龙武会说起了。自青龙宗创建之后,朱宗主就定下规矩,每十年举行一届青龙武会。相比从前的太清武会,青龙武会的规模无疑要大了许多,而且由于修仙物品变成了稀缺之物,所以取消了和合级别的比试。后来又再度改规,除了元婴、空冥两个境界的弟子之外,连洞虚境界的修仙子弟也要为了珍贵的修仙资源而拼斗。如此一来,对武会秩序的维护任务无疑加重了许多。 因此我等寂灭境界的修仙者都要负责监督比武,维持秩序。那是十二年前的春季,举行第二届青龙武会。那时,我已同明飞……定下了婚约,打算在青龙武会的监督任务全部结束之后就结为夫妻的。”回想着从前,唐君荷的脸上满是惆怅,惆怅中带着一丝羞涩。 竹园弟子在仙妖大战中失去了敬爱的师父与师娘,之后又各奔东西,仅剩韩明飞与唐君荷留下。他们能够结缘双修,两人相互扶持,排解与亲朋好友分离后落寞心情,是件大好事。 唐君荷稍微顿了一顿,又继续回忆道:“当时我负责监督的比武场,恰好就在钱丘遂监督的比武场旁边。” “钱丘遂直到死时都没达到寂灭境界,那会儿居然不参加武会?” “他玩弄权术,已经坐上了长老之位,本来就有优先享受修仙资源的特权,哪里还需要费力去参加武会?” 何天遥略微一想,就猜到是为什么了,忿恨地问:“于是那个狗东西就看上了师姐的美貌,所以设下奸计谋害了大师兄,是吗?” “嗯。”唐君荷点点头,“这仅是原因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钱丘遂与明飞有过节。明飞是太清脉、甚是可以说是整个青龙宗少有的刚正不阿的长老。不知为何,其他各脉的长老们似乎都十分惧怕赤日脉,要不就是与卓清风、钱丘遂一路货色。” “哼,那是因为不服他们的人都被排挤了。他们在各脉中都有人,妄图权倾整个青龙宗!” “照这么说,明飞也是被钱丘遂当作‘异己’给排挤掉了。因为师父与陆师兄的关系,明飞在太清脉中还是颇有地位与号召力的,不少对宗内混乱状况不满的子弟都以明飞为首。明飞他也屡屡与太清脉其他长老为宗内的事务而发生争执,大大小小,一言难尽。恐怕卓清风、钱丘遂还有背后的匡狄风早已将他视作肉中刺、眼中钉了。” “那也不敢公然加害别脉的长老吧?他肯定私下里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何天遥忽然想到了,“对了,肯定是彭信威也插了把手!难怪卓清风他们要拉拢彭信威一起作恶呢,有了彭信威的毒,清雨姐又不在青龙宗,他们还不是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啊?” “话虽如此,但很难有下毒的机会。再说明飞若真是中毒身亡的话,别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了,估计他们也怕传出去不光彩。” “那大师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们用了一种更加霸道立威、别人又无话可说的方式——直接将明飞逼得自尽了!”唐君荷恨得咬牙切齿。 “自尽?为什么?” “当时钱丘遂以洞虚境界当上赤日脉三长老之后,许多人是不服的。加上钱丘遂纵容徒弟任意欺辱其他宗脉的弟子,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有一次,他的一个徒弟竟堂而皇之地在太清脉将一位和合境界的女弟子劫至偏僻处奸污了。明飞得知之后勃然大怒,亲自下山截住了那个恶徒,考虑到赤日脉必然要包庇此人,明飞就当场废了他。谁知当天夜里,赤日脉数位长老就一起前来太清脉寻明飞兴师问罪,诬陷他加害别脉弟子。” “大师兄不是没有杀他么?” “可他们带来了那个人的尸首。” “死了?那也不能证明是大师兄杀的啊!” “那名弟子来太清脉的任务就是送一封信给明飞。换句话说那名弟子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另外还有人做证,说看见那名弟子离开后没多久,明飞就怒气冲冲地追下山去了,不久又回来了。” “那只能证明大师兄确实去追那恶徒了,不代表就是他杀的呀!他们这纯属是诬陷,那恶徒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杀死的!”何天遥怒不可遏。 “谁说不是了?可钱丘遂振振有词,说那人是他的爱徒,赤日脉上下都清楚,不会有人加害那恶徒的。当时他还怅然落泪了,演得不可谓不逼真。”唐君荷道。 “那为何不让那个被奸污的女弟子出来作证?如此恶人,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那个女弟子就在赤日宗一干人到来之前不久,刎颈自尽了……” “天哪……”何天遥慨叹。 “也不知钱丘遂是如何得知的消息,竟然反咬一口,非说是明飞奸污了那名女子,反而嫁祸给他的徒弟……他振振有词,说那女子冤屈能申,为何不好好活着以便指认罪人呢?分明是碍于罪人身为本脉高层,冤屈耻辱难以得雪,所以才忍辱自尽……” “这,这简直太过分了!这种鬼话也有人信?钱丘遂在太清脉也有爪牙,说不定那女子的死也是他们所为!”何天遥气得嘴唇发颤,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也惊起了一直趴着落泪的花清雨,“太清脉的人呢?难道当时就没有一个人肯站在大师兄这边吗?” “唉……你没看见当时的状况,钱丘遂巧舌如簧,卓清风咄咄逼人,越说越像真的,许多人不明真相,对明飞满腹狐疑,还有许多人心知肚明,但畏惧赤日脉的势力,只好装聋作哑……明飞他简直是百口莫辩……肯站在他这边的,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人……明飞被逼无奈,又气又急,最终只得自尽以示清白……见明飞身死,他们才肯散去。偌大的道德殿,仅有我一人守着明飞,眼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散,我却无力挽回,呜呜呜……”唐君荷想起当初凄惨的情形,再度伤心地哭了起来。 “太可恨了!钱丘遂、卓清风你们这两个狗贼,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真是太便宜你们了!我恨呐!”何天遥怒气冲天,一拳将桌子砸了个大洞。 两个孩子吓得一哆嗦,畏缩在唐君荷身后。 “二师姐,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生怕你鲁莽行事,独自一人去找那帮恶棍算账。他们可是一个宗脉的势力,你却孤身一人,斗不过他们的。在第一次你救人失败之后,我就更加坚定,决不能告诉你这一切。救人是势在必行,但复仇就太凶险了。卓清风与彭信威实力那么高,能够顺利逃脱已是十分艰难,谁想到这次又冒出来个更狠的角儿,难上加难。你与清雨师妹能够生还归来真是万幸。”唐君荷解释道。 “那如果我这次没回来找你,或是傲雪与凌霜没被劫持,大师兄的仇你就不打算报了?” “我……”唐君荷无言以对。 “二师姐,你可曾忘记了颍州之险?可曾忘记了仙妖大战时保护我们的事?没想到这些年来你变了,变得懦弱了。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你,肯定会奋不顾身地杀入赤日脉的,哪怕最后慷慨赴死,也落得个豪情万丈的离去,至少对得起大师兄的情谊。若非此次那些恶棍都死了,大师兄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其实何天遥对唐君荷的忍气吞声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但看到唐君荷愈加忧伤的神情,又后悔一时嘴快了。唐君荷独自一人,去报仇就等于是踏上绝路了,这话不是在逼问唐君荷为什么没和韩明飞一起死吗?于是,何天遥赶紧道歉并安慰说:“不管怎样,陆师兄与大师兄的仇算是一块儿报了。二师姐你别往心里去,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生气瞎说的。” 唐君荷抹了一把泪:“你说得没错。若我还有斗争到底的机会,若我还有殊死一搏的能力,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如今……师姐仅有元婴境界的修为……不,甚至连那点儿修为都没有……” “什么?”何天遥大吃一惊,一把抓过唐君荷的手腕,经过探视,果不其然,唐君荷的灵力若有若无。“这又是怎么回事?”接连而来的坏消息让何天遥近乎抓狂,他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钱丘遂他们逼死了明飞之后,那个狗贼又将我定为了下一个目标,要同我双修。我断然不肯,可他竟然耍手段买通了太清脉的几位长老,轮番给我施加压力。起初是劝说,后来就直接撕破脸皮威逼,让我答应钱丘遂的要求,以补偿明飞害死钱丘遂爱徒的罪过,也可以大大缓和为此事而引起的两脉之间的矛盾……”唐君荷道出了委屈。 “真是放狗屁!那些个长老估计早就成为了钱丘遂那伙人的走狗!”何天遥气得破口大骂。 “唉,同明飞那时一样,宗里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我。其实想想,但凡有些良知的长老,都已经辞去职务不干了。明飞怀着对太清宗的爱与忠,一直奋斗到最后,却落得个自尽的凄惨下场,他可真傻……”唐君荷苦笑,眼泪却始终未停。 “你又何尝不是呢?当时你为什么不逃走,却非要选择自废修为这等偏激的方式?”何天遥想起来,在地牢中卓清风曾经对钱丘遂说过一句话:“逼得人家一个自尽性命,一个自毁修为”,原来那苦命的两人就是自己的大师兄与二师姐。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事情发生之后,我就被日夜监视着,根本无法脱身。再耗下去恐怕他们就要把我绑缚起来送到赤日脉了,无奈之下,我只得自毁丹田,断了钱丘遂双修的念想。没想到自残得不够彻底,丹田还未完全损坏,残存的灵力也只够御剑了,什么都做不了。所幸,钱丘遂见我修为不在,最终放弃了双修的念头。之后我搬到这个破山沟里,宗里也没人在意我了。”从唐君荷的口气中,完全能感受到她当时有多么的无奈与无助。 “二师姐,是我错怪你了!你真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有清雨姐在,她肯定能医好你的丹田的!” 唐君荷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本该同明飞一同上路的,选择苟活的原因就是想等到你们回来,等到你们为明飞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可我真的没想到仇人的实力居然那么强,险些连你们也遭遇不测……苍天有眼,你们有惊无险,恶人死得其所。大仇得报,我的心愿也已经了了。我该去那边陪他了。你们保重。” 唐君荷的脸上露出了重逢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何天遥觉得话不对劲时,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她的心窝。 “师姐!”何天遥和花清雨一同扑了上去,但为时已晚,唐君荷已经走了。 何天遥抱着唐君荷瘫软的身体失声痛哭,花清雨泪如雨下,两个孩子也伤心地嚎啕起来,许久未停。 直到小屋的门被推开,几人才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唉,逝者已去,各位节哀。”楚元晖慨叹道。 无人答话。 楚元晖又道:“我已下令全宗整改。相信用不了多久,笼罩修仙界的阴霾就会散去,迎来崭新的晴天。” 何天遥轻轻放下唐君荷的尸体,站起身来:“你为何不早些这么做?那样就能挽回得更多。” “剑仙是不可过多插手修仙界之事的。等你到了我的境界,自然就明白了。这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楚元晖问道。 何天遥哪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他看了看眼泪汪汪的两个小丫头,摇头叹道:“师姐已去,将他们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可我自己又如何能照顾得了她们?”这话像是在问楚元晖,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既然你没有考虑好,我倒有个不错的建议。修仙界经过此次大幅整改,风气绝对会和以前大不相同。如此一来,让花清雨回无忘谷修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何不让两个孩子拜入花珺门下?一来花清雨当她们的师父要比其他人更让你放心;二来花清雨与她们的父母也是旧识,相信她们的父母也十分乐意。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楚元晖道。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何天遥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无忘谷中的字迹是你留下的?” 楚元晖点点头:“当初胜邪剑传给花清雨时,她的境界还太低,我担心会遭人惦记,所以去谷中留下了警示字迹。毕竟我与她的师祖花逸琴有些交情,提醒她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从今往后,即便有人想打胜邪剑的主意,只要你守在她们身边,也不会有事的。远海孤岛你就别回去了,我看那两个孩子挺依赖你的,你在哪里修炼不都一样?” 傲雪和凌霜冲着何天遥使劲儿点头,一脸期冀的神情。 “只好这样了。”何天遥不忍再让两个孩子失望了。 听楚元晖传音说何天遥也会一起去无忘谷,花清雨欣然同意收徒之事。 韩明飞的坟墓就在山沟的深处,几人将唐君荷葬在了旁边。 秦傲雪与秦凌霜自此一起拜入花珺门下,改名花傲雪、花凌霜,被何天遥与花清雨带着一起在无忘谷隐居下来。 青龙宗重新组织了一次盛大的根骨检测会,但凡庚等以下资质的修仙者全部清出八大宗脉。每一脉设长老八人,要求必须达到寂灭境界,由本脉各自举行武会,按实力高低选出。还有种种详细的新规,皆由各脉的新任长老商议确定并立即执行。经过这次整改,混乱的修仙界恢复了从前的严谨。青龙宗剩余的修仙者们摆脱了名利的争夺,重新回归了一心求道的正途。 至于霞羽剑仙楚元晖,在整改完毕之后,再次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毛骨悚然 ()常言道:“人生百年,不过三万六千天。” 对普通人而言,由生至死,‘百年’也许都是奢望。但对修魔者来说,百年不过是漫漫修道之路的一段而已。 天焰大陆,当年突然涌现的修魔天才萧天河,已经淡出人们的视线整整三十三年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隐修,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 南宫府,桂溪部,南麓城,南宫苑。当年萧天河居住的别院,仍然为他留着。花开花谢,叶生叶落,别院中却始终保持着整洁与清爽,似乎一直有人居住一般。南宫苑的下人们都知道,雪小姐每天清晨与傍晚都会独自去打扫别院,三十三年如一日。有时她甚至还会在别院中的偏房内小住些时日。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刚十二月初就下起了雪。为了清理积雪,南宫雪又住进了别院内。清晨,她一边扫着房前的空地,一边思念着故人。 “姐姐,这么一大早就扫雪啊?”南宫霆撑着伞沿着小路走了过来。他躲到了廊檐下,将伞上的雪抖落在地。 “你看你,我刚刚才打扫过那里。”南宫雪嗔怪道。 “嘿嘿,反正天还在飘小雪,一会儿也得盖住。”南宫霆打着哈哈。 “说吧,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爹爹让你上午去他哪里一趟,说是要检查一下你刀法的进度。我说姐姐,你这些天没有偷懒吧?”南宫霆嬉笑道。 南宫雪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 南宫霆在廊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姐姐一下一下地清扫积雪,然后干净的地面再度被雪花渐渐盖上。显然,南宫雪的心思并不真在扫雪上。他开口问道:“姐姐,你在想念萧大哥么?” 提起萧天河,南宫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他走的时候说过,等修炼到寂灭境界就会回来的。如今连我都修炼到寂灭中期了,可他却依然不见踪影……”萧天河离开时,南宫雪仅是空冥后期而已,根骨资质一般的她在三十三年内提升了近两个境界,不可谓不努力。而支持她苦修的动力,正是天赋惊人的萧天河。 南宫霆当然知道姐姐这三十多年来所付出的辛苦,也知道以她的天赋以及修炼方式,要追赶令他人望尘莫及的萧天河的步伐该有多么的艰难。“姐姐,以萧大哥的根骨,恐怕早就修炼到寂灭境界了。他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事吧?要不我陪你去找找他?反正他肯定在桂溪部境内的某处。”南宫霆安慰道。 “不,我并不想去打扰他。其实在这里静静地等着他回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只是……只是我害怕这份等待没有期间。”南宫雪叹了口气,继续清扫着院中的雪。 南宫霆跨出廊檐为姐姐撑着伞,有些气不过地说:“姐姐,你可真够傻的。萧大哥都狠心辜负了你的美意,你又何苦对他一往情深呢?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来气!” “你不明白,萧大哥也有自己的苦衷,这种事当然得两厢情愿才行。再说那一晚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了,我现在对他仅有兄妹之情而已。”南宫雪撒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真是个痴情的姐姐……”南宫霆心中不忍地想,“萧大哥啊萧大哥,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回来?难道你真的对姐姐一点儿眷恋都没有么?” …… 远在破天山顶的萧天河,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今年冬天还真挺冷的。” “萧天河!你出来,我有话说。”洞外,白衣人喊道。 萧天河走出岩洞,对白衣人拱手:“听师父吩咐。” 说起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师父,萧天河可谓是满腹的好奇,因为他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其一,他虽然收了萧天河为徒,但却从未教过萧天河一招半式,萧天河练刀法时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其二,他并不是一直待在破天山的,而是隔三差五就要下山一趟。短则半天而还,长则数年不归,萧天河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其三,他非常注重萧天河的锻体,其实到了高层境界,锻体不如炼魂重要,况且萧天河在锻体方面也从未懈怠过。但不知为何,白衣人仿佛始终不满意似的,一直严格地苛求萧天河。 其四,他好像对萧天河的身世十分感兴趣,时而不经意地问起萧天河过去的经历。当然,萧天河基本都是含糊其辞,连编带蒙,尽可能不让他触及自己的秘密。 不知白衣人此次叫萧天河出来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行了,你以后也别叫我‘师父’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咱们俩根本算不得师徒。”白衣人道。 “哪里,师父曾救过我的性命,又指点我修炼,徒儿感恩戴德。”萧天河纳闷了,当初是他自己说要收萧天河为徒的,怎么现在又说不算师徒了呢? “救你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你的天资,我不指点你修炼,你照样可以无师自通。咱们一起在破天山修炼了三十三年,缘分已尽。我要走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吧。”白衣人说出了分别的话。 “师父,我……”萧天河刚要挽留,却发现白衣人已经不见了。“这算什么?就这么走了?”萧天河心道,“师父可真是个怪人……” 不过白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没错,萧天河的确有想做的事。 其实萧天河原本打算修炼到寂灭境界就下山的,结果因为白衣人的关系,一直在山上修炼到了大乘境界。白衣人的指点虽然并非不可或缺,但毕竟让萧天河在修魔之道上避开了许多弯路。这一点萧天河还是十分感激他的。 “呵呵,三十三年修炼到了大乘境界,回去之后应该会吓他们一大跳吧?”萧天河心想。不过他还不打算立即返回南麓城。在那之前,他想去一次西平海。 萧天河并没有忘记答应过南宫族长——南宫炎的事,铸炼之道博大精深,一入其中恐怕短时间内是无暇做其他事了,所以他想先解开红蒙石的奥秘。 西平海是西门家族的地盘,潜入不易。萧天河下山之后先径直往南飞,他打算从南宫家族的南静海一路凫水游过去。因为不论是御刀从天上飞,还是步行从地上走,都必须经过南宫府与西门府地境。相比之下,从海里走虽然慢一些,但好在不会被人发现。 破天山距离南静海并不远,飞行了几个时辰之后,银白色的沙滩与广阔的海洋就映入了萧天河的眼帘。南静海边多盐砂,所以沙滩才呈出一片白色。萧天河看得心喜,按刀落下,脱下鞋袜,赤脚踩在细沙之上。那脚底松软细滑的触感让他开怀大笑,忍不住在沙滩上飞奔起来。 南静海层层涌来的海浪浸润着沙岸,拂来的海风带着一分潮气,带着一丝冷意。涛声阵阵,仿佛从幽远之处传来,在耳边不断地回响。萧天河放慢了步伐,踏着浪花最末端的白沫,沿着海岸向西行。 律动风声,白色细沙,令他回想起久远的过去。天道山,风律谷,鸣沙滩,以及那一干牵肠挂肚之人。 昔景应犹在, 故人无处寻。 天涯离远路, 海角隔归心。 眺望南海雾, 遥看北山云。 重逢待来日, 再续手足情。 萧天河满怀惆怅地吟咏出这首诗。“呵,没想到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自嘲地笑了笑,“等时机成熟,我是该回去看看他们了。”所谓的“时机”,即是成功渡过天劫,修成刀魔之时。因为只要青龙大陆还有剑仙存在,他冒然回去就会有危险。面对剑仙,至少也要有能够顺利逃至迷雾海域的自保能力才行。 “遥弟被说书剑仙带走隐修,清雨姐的花珺脉修炼方法玄奥非常,大师兄、二师姐、晓敏,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若我不努力,且不说能否顺利渡劫,即便成功了,回去寻他们时,恐怕他们也早就飞升至禹馀界了。待我研究铸炼之道以后,成就成,不成则要立即收心,继续加紧修炼才是。”萧天河心想。 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头扎入了涌过来的海浪之中。 南静海相较西平海要广阔许多。其实严格来说,南静海是无边无际的,这一点萧天河最为清楚,如果从南静海一直往南,最终就会绕到青龙大陆南面的星风海。南宫家族当然不会将如此之大的海洋都纳入南宫府的地盘,其实“南静海”仅是指距离陆地一千五百里范围内的海域,所有岛屿近乎都在这片海域内,再远了就只有一片汪洋而已。另外南宫家族也不像西门家族那样严加把守海域,所以南静海除了打渔的船只之外,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西平海与南静海的界限是以一大片礁石区域划分的。这片区域明礁、暗礁众多,船只根本无法接近,遂起名“绝舟礁”。船不能近,却成为了鱼儿的天堂。各种斑斓可爱的海鱼在礁石间嬉戏游耍,见萧天河来了,不仅不避,反而迎上去“保驾护航”。萧天河心情大好,在众鱼儿的伴随下穿过了绝舟礁海域。 出了绝舟礁,就是西平海域了。西平海横宽大约一千二百里,近乎每隔数十里就有船只巡逻。“西门家族还真是好耐性,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又能找到几颗蓝元石?”萧天河心道。天色已晚,巡逻船只与渔船、游船纷纷点起了灯火。为免被人发现,萧天河悄悄沉至深处,贴着海底继续向西。 西平海域内很多地方都布下了天蚕网,天蚕网在水中又看不见,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不一定能避开下网的区域,该怎么办呢? 萧天河正在思索着方法,头顶的水面忽而经过了一艘巡逻船。 “对啊!”萧天河急中生智,立即蹬海底上浮,追上了那只船,贴住了船底。只要有天蚕网的地方,船只就不会过去。每艘巡逻船负责监控的海域是固定的,等到了两艘巡逻船交汇之时,再跟着另外一艘船就能继续前行。 如此的确是一个妙法,几天后,萧天河已经顺利地向西行进了一千里。 距离迷雾海域只有最后二百里了,萧天河贴着的巡逻船已经是最西面的一艘。到达巡逻范围边缘时,见船只向北转弯,萧天河松开了手。前方这一百里内肯定还有天蚕网,但好在西门家族对此区域的监视没 有那么密集了,此时恰巧又是深夜,萧天河等巡逻船行远之后才浮出了水面。他不敢御刀飞行,因为魔刀的光芒会暴露自己,所以他施展《龙游》身法踏着海面疾速向西飞奔而去。 天蚕网都在海中,不会高过海面。萧天河初来天焰大陆时是在水中游泳,所以才会被天蚕网给缠住。而这一次,他安然无恙地接近了迷雾海域。 深夜时分,迷雾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暗青色。萧天河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海面上的星点灯火,然后钻入了迷雾之中。 这一次进入迷雾海域后的感觉与上一回截然不同。首先萧天河立即感到天地玄气稀薄了不少;此外,还多了一种压抑之感,仿佛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呼吸十分费力。“也许境界高了,对玄气的感觉也更为敏锐了吧。”萧天河心中猜测。他索性沉入水中不呼吸了,四下里张望着,寻找着光亮。 “果然,这里没有红蒙石和蓝元石。我记得,当初发现两种石头的地方在更北面。”萧天河也不着急,进了迷雾海域就安了。“呵,仔细想想,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得来,什么剑仙、刀魔,统统都不行。换句话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后若是被人追杀,我就躲进来,敌人再厉害又能奈我何?反正裂空刀内有无尽玄气,大不了在这里渡劫飞升就是!”萧天河一边游,一边胡思乱想着。他已是大乘境界,按理说能威胁到他的只有渡劫境界的修魔者以及刀魔了。究竟假想中的敌人将来会不会出现,他此时当然不清楚。他只是一想到神秘的内核,心中就油然而生隐隐的不安之感。 周围没有了景物的对比,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漆黑的海水中终于冒出了一个光点。“到了!”萧天河欣喜地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多,红蒙石、蓝元石,两色光芒在远处汇聚成一片。 “仅仅一颗蓝元石就闹得西门家族不太安宁,若是给西门定看见这幅场景,他大概会吓傻了吧?”萧天河暗自好笑。其实换成是谁看到这幅情形都会呆若木鸡,蓝元石,堪称天焰大陆最为罕见的稀世珍宝,在这里却比比皆是。 “蓝元石过于珍贵,身上带得多了不太安。反正我还有一颗蓝元石,这次就只拿几颗红蒙石研究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两种石头的奥秘应该差不多。”萧天河自言自语。因为担心外围较为稀散的红蒙石“质地不纯”,他还特意往深处游了些。 在下潜的过程中,萧天河突然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越靠近两种石头汇聚的中心地带,玄气似乎愈加浓郁。非但如此,这股玄气似乎不太纯净,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另外的东西。 “果不其然!”萧天河心道。他曾经猜测过,红蒙石应该是玄气的高度凝结之物,如此之多的红蒙石聚集在一起,能感受到玄气的增强是理所当然的。那么玄气中夹杂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他瞬间就想到了。 没错,正是蓝元石的关系。虽然萧天河早已结成魔道元婴,无法确切地感受其特质,但他此时近乎可以确定,那“杂质”不是别的,正是天地灵气! 一瞬之间,萧天河脑中涌现出了无数的念头。 红蒙石是玄气凝结之物,那对天焰大陆的修魔者来说无疑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为何却被魔主贬得一文不值?为何又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修魔者发现红蒙石的奥秘呢? 相对的,蓝元石应该是灵气凝结之物,按理是青龙大陆的修仙者所好之物才对,为何魔主会对它情有独钟? 红蒙石与蓝元石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为何会聚集在这片无人可及的海域之中? 此时此刻,一切疑问都无法解释。萧天河脑中似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看来,要等仔细研究过红蒙石之后,才能了解其形成的原因了。”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魔主一定知道两种宝石的奥秘! 如此又给神秘的魔主披上了一层迷幻的面纱,萧天河非常想进入内核,亲眼见一见这位权倾天下却几乎不露面的统治者,可他耳边依然回响着石灏明的那句警告:“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进入内核!”这句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内核对萧天河有危险。可这危险究竟是来自于谁,萧天河就吃不准了。 另外,石灏明他本身也是个古怪的人物。一方面,从他负责接引四大家族参加风云大会的子弟,以及三位妖族女子负责大会的难关考验这两件事来看,他们应该是听从于魔主的;另一方面,魔主来时,石灏明又刻意将萧天河打昏,并且告诫他不可进入内核,这似乎又说明石灏明对魔主怀有二心。 还有那个神秘的孟章界,魔主究竟是在内核还是在孟章界,石灏明及三位妖族姑娘和内核以及孟章界之间的关系等等,这一切,恐怕只有进入内核才有可能弄得清楚。 虽然离达到渡劫境界还早,但萧天河已经开始犹豫了。到时魔主如果让自己进入内核,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就在萧天河沉浸在万千思绪之中时,他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个在幽幽深海突然冒出的声音使他大惊失色、毛骨悚然。 那声音是一句话:“你果然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魔主之谜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思索中的萧天河惊得魂不附体。 扭头一看,顺势拔刀,一男子正负手“站”在斜上方较暗的水中。 “别慌,是我。萧兄,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竟在水中向前走了几步,在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光芒中露出了面容。 原来是石灏明,萧天河松了口气,收起了天仇刀。但他在水中无法说话,于是指了指上方,示意石灏明浮到水面上交谈。 石灏明却笑道:“不必麻烦。”只见他将双掌叠在胸前,从掌缝之中闪现出一道金光,他大喝一声:“开!”顿时,他周围的海水竟被弹开了,形成了一个气球,也将萧天河囊入其中。 如此一来,萧天河也能开口了:“石兄,你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请勿见怪,在你沉思的时候打扰了你。”石灏明拱手道。 “哎,不对啊,上一次与石兄交谈时,你分明说过,迷雾禁制对妖族也有用,你是如何进来的?”萧天河十分不解。 “呵,不是我自己进来的,而是你带我来的。在风云大会时,你的武器落在了东房宫,我在上面做了个小小的手脚之后还给了你,当你来到这里时我就能知道。”石灏明笑着解释道。 “哦?我怎么没有发现?”萧天河又抽出天仇刀仔细地端量着。 “那是我独有的方法,别人是发现不了的。”石灏明道,“刀上封存了我消耗一部分功力而凝聚成的假身,当你再度同时接触到红蒙石与蓝元石之时就会解封,所以现在的我仅是个虚体而已。” “难怪……那你的真身应该还在内核之中咯?” “没错。确切地说是在孟章佩之中。当初我料定你在境界提升之后,必然会再来迷雾海域探取红蒙石与蓝元石,但想要随意进出孟章界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方法与你相见,但没想到你竟让我等了如此之久。”石灏明忽而笑道,“好在你的实力也让我吃惊,进步速度比我预想得要快许多。这三十多年的等待也算值得。” “不知石兄有何指教?”萧天河问道。石灏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红蒙石与蓝元石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却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东西。换言之,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使用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包括你在内。”石灏明道。 “我不明白……据我推测,红蒙石应该是玄气高度凝结之后的产物,而蓝元石则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为何说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东西呢?”萧天河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哦?你竟能察觉到两种宝石的本质,悟性真是不错。不过你还是猜错了一点,红蒙石不是由玄气凝结而成的,而是蒙气。同样,蓝元石是由元气凝结而成。‘红蒙’与‘蓝元’之名正是来源于此。” “蒙气!元气!”萧天河脑中立即回想起黑刀祖师曾经说过的话,蒙气与元气分别是由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使用灵魂之力结合禹馀界的天地法则而形成的两种不同的天地之气!“没想到禹馀界的天地之气竟会在大赤界凝结!”萧天河惊呼道。 “既然你知道元、蒙二气是禹馀界的天地之气,那说明传你那柄黑色宝刀的高人应该是来自禹馀界吧?”石灏明道。 萧天河只好点点头,现在总不能说那前辈是来自清微界的,否则石灏明怕是要惊掉下巴了。“那这两种宝石为何会出现在大赤界呢?”他问道。 “恐怕是与大赤界目前的特殊状况有关。元、蒙二气也都是天地之气,属性相反。正是由于这两种相反而又对等的属性,造就了天地间本源之气的平衡。按理来说,大赤界的灵、玄二气也应如此,但这两种天地之气太弱了,根本无法达到由自身凝结成石的程度,而需要通过依附某种媒介才行。” “的确。卢海龙前辈赠我的‘灵晶’就是灵气依附于岩石核心而形成的。”萧天河心道。 “令人惊讶的是,在亘古时期,不知是哪位高人应用超凡的神力,将大赤界的两种天地之气给硬生生地分开了,并以迷雾禁制将其隔开。也就是说,天焰大陆与你提过的那个青龙大陆的天地之气是失衡的。灵、玄二气相抗、相和,在交界处的迷雾海域尤盛。而这片海域正是两气交汇相抗最为激烈的地带,因此才出现了玄气、灵气分别凝聚转化为蒙气、元气,蒙气与元气又凝结产出红蒙石、蓝元石的这种情况。”石灏明的解释条理分明,萧天河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因为红蒙石与蓝元石是由禹馀界的两种天地之气凝结产生,所以说大赤界的人无法使用,是吗?那为何历代魔主一直在搜集蓝元石呢?莫非……魔主并不是实际的掌控者,在其背后还有一位来自禹馀界的更厉害的高人?而且那位高人还是个修仙者?”萧天河大胆地猜测。如果真如他所料的话,那历代魔主不过是一个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呵呵,你想错了,不过猜测的方向 却是正确的。”石灏明笑道,“我本该等你修成刀魔之后再告诉你的,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这些事,那我就提前说了。‘历代魔主’这个概念其实是错误的。如果我告诉你,自始自终,魔主都只有一位的话,你会怎么想?”说到这里,石灏明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的神情。 “什么?你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让我好好理一理……”石灏明的话太过石破天惊,竟让萧天河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魔主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人的话……那从头到尾搜集蓝元石的就是他自己,这说明他本身就是个来自禹馀界的人……而且他只要蓝元石,不要红蒙石,莫非他是个剑、剑仙?”萧天河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石灏明却点点头:“答对了。” “这……”萧天河哑口无言,他太过震惊了,谁能料到,天焰大陆长久以来的历代至尊,竟是同一个人?而且他竟是个修仙之人! “初代魔主!就是他!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萧天河连忙追问。他回想起来那本《历代魔主录》的第一页,关于初代魔主的生平介绍,仅有“不详”二字。但毫无疑问的是,初代魔主必然是通过当初白剑祖师消耗灵魂之力打开的那个连接禹馀界和大赤界的通道而下界来的,从仙魔大战之中幸存,直至如今。但与娘亲叶丛云在青龙大陆的隐忍相比,魔主可是舒服得多了。 “我这假身维持不了多久了,我就长话短说。初代魔主是从禹馀界下界而来的,他行事比较小心,得以从仙魔大战中生还。后来他慢慢寻找机会把将来可能威胁到他的修魔强者一一秘密地斩杀,而后装成刀魔高调现身,成为了修魔界的领导者。接着,他划分出内核、外围,定下天下四方的大局,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他自己的安。”石灏明言简意赅地说。 “不明白,完不明白。他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将修魔高手一一斩杀?他对天焰大陆的那些复杂设定对他有什么好处?那本《历代魔主录》中关于后来每一任魔主的生平介绍又是怎么回事?我从朋友那得知,每一代魔主的长相完不同,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萧天河的口中一下子蹦出一连串疑问。 “仙魔大战之前,天焰大陆实力高深的修魔者曾经大批量地消失过,这也是始终未解之谜。所以仙魔大战时修魔者一方最厉害的也就是大乘境界而已,双方实力相差太差。最终大战之所以能惨胜,完是因为十八柄绝世魔刀解封现世的缘故。只要十八柄魔刀同聚,竟能自发斩杀剑仙。魔主他避过了这个危险的时期,待十八柄魔刀各自分散之后,他才一一杀死了魔刀的拥有者们。划分内核与外围是要设立出一片禁区好供他藏身,以及存藏十八柄绝世魔刀中最厉害的六把。定下四大家族格局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为了分开剩下的十二柄绝世魔刀,让所有绝世魔刀没有重聚的机会;三是为了让修魔者们内耗。所以每次天下四方大战幕后的指使者、操控者、调解者、收益者都是魔主自己!至于魔宝大会与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不行了,来不及解释了。我此次要说的关键有三点:第一,是告诉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红蒙石上,因为你现在还无法使用它;第二,是再提醒你一次,千万不要进入内核;第三,是想警告你,魔主早就盯上你了,所以除了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我下一次重逢之日,就是一切完备之时,你……”话未说完,石灏明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影也瞬间消失了,包围着萧天河的空气球骤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水填满了。萧天河没来得及闭气,被呛了一大口海水。 石灏明或许也没想到这次交谈会持续这么久,否则他在天仇刀上“动手脚”时多耗费一些功力就是了。虽然萧天河原本心中的疑团已经解开了七七八八,但石灏明带来的惊天秘密也增加了许多新的谜团。 另外,萧天河也没能来得及跟石灏明说,其实他以前曾无意间使用过一颗红蒙石,正是由于那颗红蒙石的作用,才使得他从空冥后期提升至洞虚前期的。“红蒙石是蒙气的凝结之物,为何会对我一个吸收玄气的人起作用呢?也许其原因就是祖师传下的裂空刀吧。”萧天河一边回想着当初突破时的每一处细节,一边向着南方游泳,“突破时,红蒙石好像突然化开了,变成一股暖流涌入我的体内,从而激发了裂空刀内的玄气。那股暖流应该就是蒙气。莫非裂空刀能感应到红蒙石的存在?那为何现在却没有反应呢?”萧天河此行一共取了三颗红蒙石,包作一包放在怀中。 “不对,当时那颗红蒙石也已在我衣襟内放了好久了,直到我突破之前才化成蒙气的……石灏明说大赤界的人无法使用它,难道是因为实力不够?那我怎么就可以呢?”“红蒙石”,“蒙气”,“裂空刀”,“玄气”,这几个词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忽然,他灵机一动,“对啊,我可以像当初给娘亲引导出玄气那样试一试,裂空刀所蕴含的玄气无穷无尽,说不定就能转化红蒙石了!”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太危险了。红蒙石转化后为蒙气后有可能会让 身体承受不住,万一弄个经脉尽断可就惨了! “罢了,还是不自己尝试了。总有一天我会和石灏明重逢的,到时再详细询问他也不迟。”萧天河打定了主意。眼下他已经知道魔主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在修成刀魔之前,他不想同魔主有任何接触。 一想到石灏明消失前的那句警告:“魔主早就盯上你了”,萧天河就感到脊骨发凉。“看来在研究铸造技艺之后,还是躲起来悄悄隐修为妙!”他心想。 当萧天河游出迷雾海域时,已经是数日后的夜晚了。根据月色判断,到达西门家族巡逻的区域时,应该是在子夜时分,正好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西平海。 同来时一样,为了避过水中的天蚕网,萧天河施展龙游身法在水面上疾奔。轻柔的海浪在脚下掠过,清凉的海风在身后追逐着他的身影。“娘亲的《龙游身法》肯定比我更加潇洒自如吧!”萧天河自言自语。他曾经看过叶丛云踏水行进的姿态,那可真是凌波微步、踏水无痕。 萧天河不愿涉足西门府地境,所以依然打算穿过绝舟礁海域,从南静海登陆,而后一路步行回南麓城。他与南宫雪、南宫霆这么多年不见了,所以想在归路上买些小礼物。正在思索该给二人买什么好时,前方十几丈处,有一小片黑乎乎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由于天色太暗,待离得近了,萧天河才辨认出,原来那露出海面几寸来高的东西是一块礁石。 “这里也有礁石啊。”萧天河心道。此处的海水可是非常深的,如此之高的礁石实属罕见。萧天河想都没想,一脚踏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在萧天河踩踏的霎那,那礁石竟轻轻往水中沉了一下。萧天河的那一脚不仅丝毫没有感觉到岩礁的坚实,反而轻飘飘的,像是踩中了漂浮的木板一般,连裤脚都被海水浸湿了。 “礁石也能漂浮?”萧天河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可好,吓了他一跳,那礁石正飞速地劈波斩浪向自己追过来,“那是什么玩意儿?” 从来没听说过礁石会移动,会移动的肯定不是礁石。当看到礁石越浮越高、周围的浪花越来越大时,萧天河心中一沉,他知道,自己惹祸了! 那哪里是什么礁石,分明是一只巨大的海龟背上凝结的杂物而已。“天呐,这么大的海龟,快逃!”萧天河将《龙游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其实若不是天色黑暗,他应该能发现在水中沉睡着的巨大阴影。他现在后悔,刚才为何非要好奇地离近看看,又为何非要踩上那一脚。 大海龟光背壳的前后端就足有三丈长,宽也有两丈,如此庞大的身躯,必是妖兽无疑。萧天河不怕同它打斗,主要是这片海域已经能远远看见西门家族巡逻船只的灯火了,动静太大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萧天河一边逃,一边估算着妖龟的速度,竟不比自己慢多少!照这样下去,在到达西门家族巡逻的海域之前,绝对甩不掉它。“不行,不能再继续往东逃了!”萧天河当机立断,转弯向南,大妖龟也立即转向,激起了一大波海浪。 急转弯之后,妖龟的脑袋终于从水中露出来了,圆鼓鼓的头部足有八尺来宽,溜圆的眼睛在夜幕中就像是两盏灯笼一样,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幽光。大口半张着,唇呈锯齿状,看那情形,哪怕是坚硬的岩石,它也能一口咬个粉碎。 追逐了一会儿,妖龟见距离越落越远,有些着急了,半张的嘴巴突然完张开,从脖颈下端鼓起一个圆包,顺着脖子移到口中,妖龟扬起头猛地向下一甩,伴随着“哇”的一声诡异呼啸,一股绿色的水流贴着海面喷涌而出,卷起一波巨浪射向了前方的萧天河。其势头之猛烈,令妖龟巨大的身躯骤然向后退了一小段。 在没弄清妖龟的实力之前,萧天河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停下与妖龟贴身搏斗。所以,在逃跑之中他依然时刻注意着妖龟的动向。他反应极其迅速,见妖龟张口喷出绿色水流,在其袭来之前就向一边闪开了,但涌来的巨浪却是避不过去,他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透。“好家伙,还有这等本事!”萧天河抹了一把脸,暗暗惊叹。 绿色水流在远处势尽之后融入海水之中,响起一阵“嘶啦嘶啦”的瘆人声音,还腾起一阵淡绿色的烟雾。须臾之间,大片死鱼浮上了水面。“好厉害的剧毒!”萧天河远远地绕开了那片水域。 见毒液没喷中萧天河,妖龟更着急了,因为喷吐退力的关系,它与萧天河的距离落得更远了。只见妖龟昂首一声怒嘶,四掌猛力划动,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急停下来,竟滴溜溜地转了个个儿。 萧天河还以为妖龟追不上要放弃了,结果妖龟却冲着后面“哇”的一口又喷出了一股毒液,这一次毒液的水流更粗、更猛,妖龟借势反向奋而划动四肢,身躯竟从海水中腾起,紧贴着水面倒飞,同时妖龟在空中将四肢和头都缩进了龟壳里。在腹甲触到海面时,从头部的位置再度射出一股毒液,妖龟居然再次从海面上弹了起来!如此往复,就如同打水漂一样,妖龟借着倒喷的推力,点着海面向萧天河急追而来。 “啊?”难以置信的萧天河看呆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意外邂逅 ()“这畜生,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呀!”萧天河暗暗惊叹,《龙游身法》丝毫不敢迟顿,但依然在被发飙的妖龟追近。 “速度是不比我慢,但我比你灵巧!”萧天河心道。在妖龟借一次喷射追至十丈左右的距离时,行进中的萧天河猛然转了个方向,潇洒地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转而向西。“看你又能如何?”他回头向身后望去。 在刚才萧天河急转的刹那,妖龟再度向后喷射出一道激流,腾在空中的它当然无法转弯,因此被再度甩远。可妖龟也有自己的方法,当它觉察到萧天河的变向时,立即在落触水面之前伸出了四肢,宽大的前鳍与后鳍分别并拢,同时向右弯曲。这次妖龟没再喷射激流,而是借助四鳍之力,同样在水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虽然速度降了下来,但却转过弯来了。随即它又故技重施,借助喷射的推力追向了萧天河。 “这鬼东西,居然用鳍作舵!”萧天河无奈了,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妖龟追上。 眼下只有两种方法解脱困境:第一,御刀飞走;第二,斩杀妖龟。可两种方法都有弊端。若御刀飞走,天仇刀的光芒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若斩杀妖龟,虽然可以将其诱入深海掩盖魔刀的光芒,但打斗的动静却是掩盖不住的。妖龟究竟有多厉害姑且不论,若是不小心撞上天蚕网那可就糟糕了。 短暂地权衡了利弊,萧天河还是决定御刀逃走,但不是用天仇刀,而是用裂空刀。黑漆漆的裂空刀在夜色中更易隐藏,只要没人发现自己御刀飞行的身影即可。待甩开妖龟之后,亦可再次降落到水面上以身法行进。 打定了主意,萧天河召出裂空刀,踏水而上,飞至半空,急追而来的妖龟没辙了,在下方的海面上盘游,费力地仰头看着高升的萧天河,吐出一股毒液。在空中就更容易躲避了,萧天河轻轻避开,俯首笑道:“嘿嘿,不行了吧?我可要走啦!”不甘心的妖龟怒极,一边嘶吼着,一边搅动着巨大的浪花,却只能对着萧天河干瞪眼。 “抓住他——!” 萧天河刚欲离开,就听见侧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大喝,惊得他瞠目结舌。这才刚飞起来就被人发现了?西门家的巡逻之人都是什么眼神啊,未免也太邪乎了点吧?待得他注目一看,却瞅见一个黑影向着东南方疾飞而来,此人脚下红色光芒的魔刀在夜空中带出了一条淡淡的光带。在他身后,还有大约一、二十个光线从远处跟随而来,显然是西门家族的追兵。 “原来不是抓我,吓我一跳!”萧天河急忙想躲,但空中毫无遮挡,此时只能躲入海水中。可这正如了在水面上徘徊的妖龟之意,它兴奋得两眼幽光更盛,对着空中张开大口,也不知是要喷射毒流,还是想等萧天河匆忙落下后咬上一口。 “你这该死的畜生,我本无意杀你,你却胡搅蛮缠,看到了水下我怎么收拾你!”萧天河十分愠怒,眼下情况紧急,既然逃不得,就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他已对烦人的妖龟起了杀心。 “噗通”一声,萧天河急坠入海水中,妖龟连忙摆动四鳍,也潜了下去。一人一龟从海面上消失了。可紧随着他们身后,飞来的那道身影也骤然下落,从不远处没入了海水之中。 萧天河在水中犹如利箭一般向海底而去,他不确定空中那些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当务之急是要速战速决,而后蛰伏在海中等待。可他同样没把握能迅速斩杀妖龟,他从未见过龟类的妖兽,自然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强。 妖龟在水中的速度似乎比在水面上还要快,相反萧天河的速度就没有之前那般迅捷了。感觉到妖龟追近之后,萧天河转过身来,直接用《煜天刀法》招呼。妖龟的缺点就在于体积过于庞大,虽有喷毒的绝技,可贴身打斗时的命中率太差了,一连三口毒液都被萧天河闪过。 萧天河也十分小心,天知道妖龟的毒究竟有多厉害,于是他边打边退,边斗边绕,谨慎地远离了被毒液污染的水域。 所幸妖龟似乎就只有喷毒这一个奇异的本事,其余都和普通的海龟差不多,缩头缩尾,收起四肢,企图倚仗龟甲硬接萧天河的攻击。龟甲虽硬,但也绝对经不住裂空刀的猛击,萧天河抓住机会奋力一刀,将龟甲连同上面的凝结物劈开了一道裂缝,顿时一股血流从缝中淌出。 妖龟大惊,急忙又借喷吐毒液之力反向逃跑,顺便污浊萧天河追来的海域。萧天河见其落荒而逃,也就象征性地追了一小段距离。 前方突然发生了诡异的情景,疾速远离的妖龟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紧接着一股黑红的血水从妖龟后方喷涌而出,随着妖龟身躯的翻转搅动而扩散开来,竟然蔓延了周围十几丈的水域。 由于水中光线太暗,萧天河看不真切,似乎是妖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攻击。迟疑了片刻,他忍住了上前探视的好奇心,反向游开了。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妖兽攻击了妖龟,此时都不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但有时明明不想惹麻烦,麻烦却偏偏找上门来。昏黑的海水中,远处有数个明亮的光点正迎着萧天河而来。 “糟糕,被包围了!”萧天河自忖躲不过去,只得抱有一丝侥幸向海面浮去,希望刚才那一队巡逻者部都潜入水中了。可训练有素的西门家族巡逻队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还未露出水面,萧天河 就看到了低空中缓慢盘旋着的十几道身影。 “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抓住那个家伙!”一人大声下令道。 虽然巡逻队不是来捉萧天河的,可他已经误打误撞陷入了包围圈之中。 正当他焦急地思索脱身之计,从下方浮上来一个巨大的物体,触到了萧天河的脚底。他垂头一看,竟是依然散流着血污的妖龟壳。龟壳在水中慢慢翻转,从萧天河身旁缓缓掠过,看情形妖龟已经死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杀死了妖龟?”萧天河自忖没有那等本事。翻转的龟壳几乎要刮到脸上了,他稍稍向后退了一些。在距离水面较近的此处,动作稍大或是稍快,就很可能会激起水花。 眼见前方水中的光点越来越亮,萧天河心急如焚。当龟壳在面前闪过时,他干脆把心一横,打算主动游过去算了,反正也逃不掉,干脆将夜闯西平海的缘由归咎于死去的妖龟吧,就说是从南静海一路纠缠至此的。再说巡逻队追逐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他,或许不会为难他也说不定。此时萧天河万般庆幸,还好在迷雾海中时没有多拿蓝元石,上一回被捉时仅仅因为一颗蓝元石就惹出了那么多事端,此次若是被发现身携好几颗蓝元石的话,还指不定会捅出什么乱子。现在身上仅有五颗红蒙石,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从妖龟壳头部的洞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萧天河一把拽了进去。 “哗”的一声,巨大的龟壳从海水中冒了出来,引起了空中一干人的注意。 随即,在海面扩散的污血发出了一股强烈的腥臭气味。那几名飞来的人纷纷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巨灵毒龟,肯定是被那个家伙杀的!留下三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跟我一起下水!”领头之人再度下令。 若是在平时,妖龟的尸体肯定早就被当成宝贝拖回去了。背壳、腹甲、龟骨,无一不是入药的良材。可现在巡逻队有更重要的任务,无人在意的龟壳就随着海浪渐渐地漂远了。 连海面上的污血都腥臭无比,更不用说龟甲里面了。乌龟的头颅虽然被削去,可内脏什么的都还在,萧天河与抓他进来的那人紧紧地挤在一起,而且还是背对着那人。萧天河刚呼吸了一口气想要问个究竟,却被熏天的恶臭呛得干呕了一声,那人立即捂住了他的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想死吗?别出声!” 听声音竟是名女子。 萧天河费力地向边上靠了靠,连脸都贴在了龟肉上。龟壳也因此而晃动了起来。 “你瞎动个什么劲儿?”那女子又斥道。 “男女授受……不亲!呕……”萧天河艰难地回答。他每次张嘴,都有一股腥血顺着嘴角流入口中。 “嘁,都被熏得头昏脑胀了还讲究这些!被发现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女子低声喝道。 “呕——!” “嘘——!”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藏在龟壳内,逐渐远离了西门家族巡逻队的包围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出声道:“现在总可以开口了吧?”虽然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可敏锐的味觉依然能尝出流入口中污血的咸腥之气,那滋味太难受了,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水。 “唔……应该没事了。你是谁?夜闯西平海意欲何为?”背后那女子反倒先质问起来。 萧天河气郁地说:“我还想问你呢!本来什么事都没有,莫名其妙就被你牵连进来了,还被迫藏在这该死的龟壳内这么长时间,真倒霉!呸呸呸!”说到最后,他连啐了三口,既是为了吐出污血,又表达了心中强烈的不满。 女子却掐了萧天河一把:“还不是亏我想出这个好主意你才得救?否则你早就被巡逻队给抓去了!夜闯西平海,想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这可是个大罪名,西门家族不好好折磨你才怪呢!” “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巡逻队发现,都怪你把他们引到我这儿来,说得好像我还得感谢你似的!” “哎哟,得了吧!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呢!你知道这妖龟叫什么名字吗?你知道它有多厉害吗?若非我及时出手相救,你早就成它的夜宵美食啦!”女子抢白道。 “什么呀,不就是‘巨灵毒龟’么?”萧天河其实也是刚知道妖龟的名字,现学现用,“当时我都把它给打跑了,怎么又成你救的了?真好笑!” “哟嗬?你是什么境界?” “大乘前期,怕了吧?”萧天河没好气地说。 女子又狠狠拧了萧天河一把:“怕你个大头鬼啊!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告诉你听好了,就当时那种状况,你若是将它放走,它必定会带着其他妖龟一起回来收拾你。哼哼,没有渡劫境界的实力,是根本斗不过龟群的!即便是渡劫境界,最多也只能逃生,想要消灭或是击退龟群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怎么,难道西平海里有许多巨灵毒龟?”萧天河问。 “那是当然,巨灵毒龟喜好聚群,而且一聚就是三、五十只。不过它们大多都趴在深海底的泥沙之中,很少会到浅水层来。”女子解释道。 “那在它带着同伴赶回来之前,我早就上岸了啊!”萧天河道。 “呃……”女子无言以对,又在萧天河腰 上揪了一把,“少啰嗦!反正是我救了你就对了!” “你……要不是看你是位女子,我非要……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萧天河口中不断念叨着。 女子没再理会他,向外挪动着身体。空间狭小,萧天河只好等女子先出去之后再出去。仰头看看女子已经大半个身躯超过了自己,他正欲跟着向外爬,却不料女子突然双脚奋力蹬在他的两肩,借力顺利地弹出龟壳去了。 萧天河的一部分身躯也露出了龟壳,只不过,是从另外一端。 由于妖龟的尾部亦被那女子斩去,所以萧天河在她大力踩踏之下,双脚戳出了龟壳。只是身体被卡得不能动弹了。 女子脱出之后就攀上了龟背,而后伏身敲了敲,大笑道:“哈哈哈,要不要我救你啊?” “你……太过分了!”龟壳中传出了萧天河瓮声瓮气的抱怨,引得女子又“咯咯”地笑了一阵。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马上救你出来。”女子立起,抽出那柄红色光芒的魔刀,对准了龟壳。提刀,运气,猛蹬,女子高跃至半空,翻转向下坠去,在龟壳从海水中再度浮起的瞬间,女子大喝一声,猛劈一刀,“咔嚓”一声脆响,在萧天河力一刀之下仅是稍有裂纹的坚硬龟背,此时竟如同竹刀切豆腐一般被齐齐地切开。 不仅仅是龟背,还有背壳下的附肉、内脏等等,尽被这一刀分划开来。说来也怪,经受了如此大力劈斩的龟壳居然没有被压入水中,背壳一分为二向两侧翻开,腹甲却纹丝未动。那女子站在萧天河头前一步,刀刃停留在距离他鼻尖两寸处。萧天河不惊不惧,镇定地望着她。 天已经亮了,女子背对着灿烂朝霞,一身透湿的黑丝绫罗裙紧裹着身体,随意盘起的头发上还残留着些许血污。柳眉杏目,桃腮樱唇,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她嘴角微微扬起,看似戏谑的面容却带着一丝肃穆。那一丝肃穆来自于她的眼神。在萧天河打量着她的同时,她同样也在端详着萧天河。 “嗯,心性还不错!”女子收起了魔刀。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从龟甲中坐起,翻开裤脚,看了看腿上的伤口。原来龟壳尾部上下两片之间的缝隙远不如头部那样大,萧天河的腿在穿出龟尾时,被划破夹伤了。 大片表皮被擦破,血淋淋的,有一处甚至被龟壳的一个向内弯曲的棱角给刮裂了。这种火辣辣的疼痛其实比普通的伤痛更难受。 “喂,抱歉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女子伏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萧天河不理睬她,继续轻轻用衣袖擦拭着不断渗出的血水。 “你生气啦?对不起啊!”女子干脆抱膝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萧天河。 “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何用?遇上你真是最倒霉的事。”萧天河沉声道。 “哎,别这么说嘛。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呐。先别动,你这样不行的!”说着,女子突然一把攥住萧天河的胳膊,向外掼了出去。 萧天河竟被甩飞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御刀就被海水淹没了。 清凉的冷意夹杂着伤口被海水刺激的疼痛之感直冲脑门,萧天河怒极,浮出水面大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又生气啦?你可真是个气包!”那女子踏水而来,“刚才你身上沾满了巨灵毒龟的血污,还傻乎乎地在那儿用衣袖擦,那样伤口会恶化的,必须得用海水先清洗一下。可龟壳附近的海水也都被弄脏了,你又行动不便,所以我只好送你过来咯。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哟!” 萧天河彻底无语了。这姑娘伶牙俐齿的,说来说去都是她的理,萧天河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算我倒霉!”萧天河哼了一声,向远处的岸边游去。 女子踏水跟上:“你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哪儿同姑娘无关。昨夜之事算是阴错阳差,我也不想同你计较。你我后会无期。”萧天河道。 “不计较怎么行呢?我救了你好几次,你还没答谢我的恩情呢!还‘后会无期’,啧啧,真是个狠心的家伙!”那女子口中不依不饶。 萧天河郁闷至极,嘟囔了一句:“还不知道是谁狠心……” “你说什么?”女子瞪大了眼睛,看样子又要生气。 “我说这位道友,你就莫要戏弄我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我也没碍着你什么啊。你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萧天河诚恳地劝道。这女子轻而易举地斩杀妖龟,可见其刀法之高超;劈开龟甲,可见其控力之精妙;更厉害的是她的身法。刚才萧天河亲眼目睹,她竟可以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面上!所以萧天河自认为不是她的对手。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我问你,我漂亮吗?”女子在奇怪的时刻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萧天河心忖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病吧?但眼下只得奉承地回答道:“当然,姑娘花容月貌、超凡脱俗,我平生未见,真令我大开眼界啊!” 这等赞美恐怕是任何一位姑娘都十分乐意听到的,可眼前这位偏偏不吃这一套,萧天河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怒了她,她怒目而视,喝斥道:“呔!竟敢对本姑娘撒谎!”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理喻 ()何谓美?何谓丑?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恐怕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定论,也没有区别的标准。 美之人,可使他人“赏心悦目”。然而外在之美,仅是让别人觉得“悦目”而已,要做到令他人“赏心”,还要看其气质与内在。 修真者汲天地之菁,采日月之华,沐乾坤之气,可长葆青春之貌。但当一件事物得来较易时,它本身就已然变得没有那么珍贵了。尤其对许多男性修真者来说,真正珍贵的是实力,而非外表,所以他们之中有许多矮小精干的老者、不修边幅的中年。但对女性修真者来说,“天生爱美”也许是世间女子所共通的本性。 萧天河自出生以来,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算少了。首先“娘亲”李玉茹就是位美人。虽不青春年少,但仪态、姿容却是完符合其身份的高雅端庄。萧天河修仙之后,师姐唐君荷、师妹朱晓敏,后来的师娘花千雪、异门师姐花清雨,以及逝去的爱人萧立英,皆是美貌女子。来到天焰大陆之后,乖巧纯真的西门瑞与温柔可人的南宫雪都是难得一见的国色天香。纵观这些“绝代佳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心地纯良。这正是先头提到的“赏心”。 可如今萧天河面前的这位“悦目”的女子,似乎离“赏心”还差了一截。虽然不能完断定她就是个“心恶”之人,可她强词夺理的态度与反复无常的性格,实在让人很难对她心生好感。 其实单论相貌,她就比不过之前提到的那些女子,更何况萧天河对她压根就没动心。无论这女子美也好,丑也罢,萧天河只想尽快地摆脱她。所以他奉承了那女子的相貌几句,不料女子却不领情,反而斥他撒谎。 “姑娘,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我方才所言确实发自肺腑。”萧天河作惊讶状。 “那看来你这‘肺腑’也不咋地,估计里面都是黑的。”女子撇了撇嘴,“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既然觉得我漂亮,为何还这般镇定?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怨恨。哼,要么是我的相貌根本没有打动你,要么就是你曾经见过比我漂亮得多的人。我不稀罕违心的奉承、虚假的赞美,那只会让我生气!” 萧天河心中泛起了嘀咕:“我又不好色……难道见到个漂亮的就要动心?再说我若是实话实说你的长相比不上我从前遇到过的一些人,恐怕你会更生气吧……”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于是萧天河随机应变:“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早已心有所属。若因你貌美而心动,那却是不该的。” “唔……这还差不多。”女子用功力迅速蒸干了衣衫,回到被她劈开的龟甲上,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 “姑娘,我还有事要办,恕我先告辞了。”萧天河拱手道别。 “不许走!我还有话没问呢!”女子看也不看他一眼,用魔刀在龟甲上轻轻比划着,“你叫什么名字?到西平海做什么?” “在下萧天河。其实之前我一直在南静海一处孤岛上隐修,到西平海是被妖龟一路追逐过去的。” “你想回天焰大陆的话为什么不御刀飞行?”女子又问。 “呃……我见海水清凉,一时兴起,踏浪而行,不料却惹上了妖龟。待我后来想御刀时,却发现姑娘引着一群巡逻队飞来,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萧天河是么?你腿上的伤……还疼吗?”女子转过身来,语气关切,似有心怀歉意。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坏……”萧天河心中涌出一丝暖流,摆了摆手,尽显大度,“没事,并无大碍。姑娘不必在意,我大可……” 不料萧天河还没说完就被女子打断了:“那好!你同我一起回去!这妖龟壳可是好东西,腿伤无大碍的话,正好替我背回去!” “啊?”萧天河脸一沉,心头刚刚涌起的那一丝暖流就这样被一盆冷水无情地冲没了,“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那女子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你若不愿意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西门家族的巡逻队。” “那又怎样?巡逻队本来要抓的是你,我又没做什么坏事!”萧天河非常不满。 女子戏谑道:“巡逻队没看清我的模样,到时我就说你去西平海旁边的琉璃戈壁偷了温泥金,那你可就惨了。” “笑话,你以为西门家族会轻信你的话么?到时让他们尽管搜好了,搜到了温泥金我就把项上人头切给他们!” “哦?是吗?那你剑套里鼓鼓囊囊的东西是什么?”女子得意地笑道。 萧天河一惊,连忙将剑套解下,果不其然,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黄澄澄的泥土,这和当时邓先觉铸刀所用的一模一样。温泥金真是好宝贝,细柔轻软,水沾不湿,以至于萧天河一直以为背上剑套增加的重量乃是吸了海水所致。 “这是你偷的!你什么时候塞到我剑套里来的?”萧天河怒嗔。 “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东西在你身上,到时看他们信你还是信我咯!”女子完是一副“我就是要气死你”的神态。 “你!”萧天河郁闷至极,将温泥金扔在龟甲上,用力一跺,借力跃上半空,顺势抽出天仇刀,踏在脚下飞快地御刀逃跑。等那女子平稳住龟甲,萧天河已变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儿了。 女子轻蔑地一笑:“被我盯上了还想逃么?”她不慌不忙,从容地踏刀升空,骤然化为一道虚影。她御刀飞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消片刻就追上了萧天河,调侃道:“喂,萧天河!你这么着急是要赶去茅房解手吗?” 萧天河惊讶地回头一瞥,他知道女子 的速度比他快,但没想到竟会快这么多。他只好放慢了速度,心中暗啐了一口,这个顽皮的姑娘,原来头天晚上她被西门家族巡逻队追逐时的速度还不是极限。以她的性格来看,十有**是在戏弄那群追兵。 女子也减缓了速度,与萧天河并驾齐飞,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怕我,我可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昨晚的偶遇是场缘分,你人似乎也挺好的。” “真的是偶遇吗?”萧天河冷冷地侧目望着她,“以你的速度,要甩开那帮巡逻队还不跟玩儿一样?何必以那样狼狈的方式逃脱呢?” “嘿嘿,你说对了,我就是在玩儿啊,让他们追着玩儿。其实要不是你,我也没机会能杀死那只妖龟。巨灵毒龟平时很少露面的,没想到竟然会盯上你。嗯……大概是你的肉比较香。”女子抱着胳膊,像是自言自语,“杀死妖龟我自己又搬不回去,所以先帮你躲过巡逻队,再让你替我把龟壳抬回去。” “这种事你随便花点儿钱雇几个脚夫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抓几个西门家族的子弟帮你抬呗。我是真的有要事在身!”萧天河无奈至极。 “得了吧!等脚夫搬回去,我大概都要老死了。西门家族中境界低微的修魔者飞得太慢,境界高超的我抓起来也麻烦,还要担心被人发现或是走漏风声。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看上去也没什么急事嘛,大不了事后我好好地感谢你一番。对了,我还没介绍过自己。萧天河,你好,我叫北堂羞,‘羞答答’的‘羞’。”北堂羞向萧天河伸出了纤纤玉手。 “羞答答?我还真没看出来……”萧天河心中犯嘀咕。寻常人行礼都是作揖、鞠躬等等,很少有握手的。握手则说明行礼之人对对方毫无戒备,彻底信任,一般关系极为亲密之人才会互相握手。不过对女子来说,这种要与他人肌肤接触的行礼之法实在不妥,但“羞答答”的北堂羞却好像毫不在意。 “感谢就不必了。原来你是北堂家族的人。失敬。”萧天河也客气地伸出了右手。 不料北堂羞却一把攥住了萧天河的手,狡黠地“嘿嘿”一笑:“这下你可不能跑了吧?咱们走!”说完北堂羞猛然调转飞行的方向,将萧天河硬拽了回去。 回到龟壳旁,北堂羞才松开了手:“这些臭肉、内脏什么的就不要了,我们一起将其清理干净。到时背壳由我负责,你帮我拿腹甲,好吗?” “还算公平。”萧天河问“不过你要拿到哪里去?”。 “还能拿到哪里去?当然是拿回家咯。”北堂羞蹲在水面上,用魔刀一点一点清理着血肉脏物。 萧天河特别不情愿:“回北堂府?这未免也太远了吧?”这里可是天焰大陆的西南角,居然要扛着个大龟壳飞到大陆最北端。 “没事的。我家在北堂府最西边的白鹿部,挺近的。” “唉,可真是‘近’呐。”萧天河叹息着蹲下身来,帮北堂羞一同清理。 萧天河很快就将血污和烂肉清理完毕,然后将一整块腹甲罩在了背上,御刀飞起,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北堂羞的动作却很慢,也不回答,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巨灵毒龟的骨骼虽然可以入药,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它身上最宝贵的地方就是背壳内的脊骨。脊骨骨腔之中往往会结出许多夜明珠。这点一般人可不知道,西门家族那群傻子,居然放任龟壳漂走,可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萧天河不解:“夜明珠?那只不过是珠宝而已,算是哪门子的稀罕之物啊?” “对啊,那是名贵的珠宝。可以镶在发簪、耳环、项链、手镯、腰佩之上。啧啧,看呐,多漂亮!”北堂羞抬起手来,掌中托着数颗丹药大小的各色圆珠。 萧天河再次无语,北堂羞居然最看中对修魔者毫无意义的珠宝,却对珍稀的药材不屑一顾。 北堂羞将夜明珠装在一个小囊之中,挂在了腰带上,御刀飞起:“好了,出发!” 萧天河一愣:“背壳呢?” “为了剖出夜明珠,都切碎扔到海里了呀。我只想要夜明珠,其它都是没用的废物,带回去做什么?” “那你何不早说?”萧天河将腹甲撇入了海中。 “哎,那块腹甲又大又平,我可是要整块带回去的。在两头钻孔绑上绳子,正好可以当吊床用。早在杀妖龟之前我就想好了,到时泡壶好茶,在午后躺上吊床,晒晒太阳,小憩片刻……肯定是舒服得不得了哇。快去把它扛上,我们争取七天之内赶回去。” 北堂羞地话让萧天河又好气又好笑,她杀死巨灵毒龟竟是为了这些没用的东西,于是愤懑道:“凭什么我要背那该死的龟壳,而你就只带几颗珠子?我不干!” “咦?你这人,刚才我不是征求过你的意见了么?背壳由我负责,你帮我拿腹甲。你可是答应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北堂羞看向萧天河的眼神十分认真,好像丝毫不曾有过想要捉弄他的样子。 沉默了片刻。 “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行了吧?”萧天河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我啊,我真是恨不能……我怎么这么倒霉!”他不断摇头连声抱怨着,落下背龟壳去了。 北堂羞俯瞰着他的身影,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从西门府的镇岳部到北堂府的白鹿部,以萧天河大乘前期的境界,若是程御刀的话,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起初萧天河还以为北堂羞所说的七天之期是把休息的时间也计算在内,可事实却 是——北堂羞有三天时间都花在了逛街上。按她的话说,逛街就是休息。 镇岳部的西兰城;断水部的西琴城——这里也是西门府的都城;麟嘉部的西王城。西门府三大城的大小集市被北堂羞逛了个遍。逛街本没什么,可萧天河还背着个大龟壳呢!不明白龟壳来历的人们都把他当热闹看,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在西王城的闹市中时,甚至有一群孩子给萧天河起了个响当当的绰号——“霸王天”。别看名字叫得威风,其实“霸王”倒过来就是“王八”,“天”则可拆成“一”和“大”二个字,整个绰号拆开来倒着念就是——“一大王八”。 萧天河当然犯不着为这种事跟孩子们生气,只好一路默不作声,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前面几步的北堂羞。当北堂羞听到孩童们整齐地拍手高呼那个“响当当”的绰号时,她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直到两人出了西王城,北堂羞还时不时地笑几声。看萧天河一直阴沉着脸,北堂羞“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你生气啦?男子汉大丈夫,可别那么小心眼儿哟!” 萧天河默不作声。北堂羞又“安慰”道:“这次可不是我起的外号,你总不会生那几个孩子的气吧?就算真生气,我们现在也出城了,我看你就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吧!哈哈哈!”说着,她自己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西门府三大部的都城所有的集市,你一个不落地都逛了一遍,这下可算过足瘾了吧?我事先声明,我只帮你把龟壳送到北堂府白鹿部你的家中,之后你不许再纠缠我了!”萧天河冷冰冰地说。 “嗯。其实我逛西门府的三大都城是为了瞻仰一下百姓生活的风貌。看过之后感觉不过如此,你没看我什么都没买吗?到我家之前还要经过白鹿部的都城——北风城。那里的市集可热闹了,我再带你去兜一圈儿。”北堂羞的心情十分愉悦。 “说得好听,什么‘带我去兜一圈儿’,恐怕是想让我再出一回丑吧?”其实在西琴城时萧天河就已经猜到了,北堂羞花了那么多时间胡乱瞎逛,最后“战果辉煌”——什么都没有买。其实她根本没有要买的东西,她不过是想让萧天河背着大龟壳在最热闹的地方丢脸而已。 北堂羞“嘻嘻”一笑:“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保证,北风城是最后一个要逛的地方了,好不好?” “那赶紧的!”萧天河不耐烦地御刀飞了起来。 西门府最北边的麟嘉部与北堂府最西边的白鹿部大致以万曲江为界。与南宫府和东方府交界处的渡永江不同,万曲江是人工开凿而成的。其实按理应该称之为“万曲运河”才对,可这条奇怪的“运河”不承担任何漕运工作。万曲江具体是何年何代挖掘的已经无从考究,但毫无疑问的是,它的开凿绝对是天焰大陆历史上一项震古烁今的壮举。由于天焰大陆西北方向的地势走向大致呈现出西北高、东南低的形态,所以万曲江的起点不是在内核附近,而是在海口处。换句话说,万曲江,实际上是一条将海水引流至内核的大渠! 这是何等天马行空般的想法!虽然万曲江没有漕运,但渔业、盐业甚至是珠贝业都非常发达,西门府与北堂府内地的百姓很容易就能吃到海鱼,晒出海盐,培育珠母。不必担心海流潮汐,也不必害怕狂风巨浪,更不必忧虑寒冬时期江水会结冰,如此才造就了万曲江两岸的繁荣。之所以不设漕运,仅仅是因为它一半属于西门府,另一半属于北堂府。 据说当初挖凿万曲江的初衷纯粹就是为了在广阔的西北大高原上设立一条明显的界线而已,后来形成的两岸繁荣纯属无心插柳的结果。既然是边境分界线,其战略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西门府麟嘉部与北堂府白鹿部分别有十几座大城座落在万曲江沿途两岸,城与城之间构筑而成的连线就是抵御彼此的第一道防线。 江名“万曲”,并非是指流向蜿蜒曲折,实际上万曲江的弯曲并不多,但共同的特点就是弯曲度很大。对于江名的由来,人们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解释:万曲,是指当时开凿运河时遇到的万般曲折。 首先开挖一条贯穿半个大陆的长河本就是件难于登天的壮举,更何况还是引得海水倒流的情形。海水与河水不同,由于海盐的浸泡,两岸的土壤都会发生质变,所以开凿万曲江时刻意避开了草原、树林与耕地,所选路线大多经过戈壁、沙漠、荒山、石谷等地形。这无疑给开凿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恶劣地形的土壤难以挖掘自不必说,还要在宏观上考虑地势高低的差别,好让万曲江能切切实实地起到引流海水的作用。 在飞过万曲江时,北堂羞为萧天河讲述了这条人工运河的伟大,着实令萧天河咋舌不已。开凿这等宏伟的大江,所动用的劳力是何等的惊人!然而其最初的目的竟然仅仅是为了划分边界! “能让西门家族与北堂家族如此‘大动干戈’的,恐怕除了魔主之外,也没人能做得到吧。”萧天河心想。 “唉,细细想来,这可是个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我完可以想象当时开凿劳工所付出的艰辛困苦……”北堂羞望着下方宽阔的江面慨叹道,“这原本并非是件好事,所幸天不负人,最终总算是有所回报。尽管也经过数次天下四方大战的摧残,但万曲江两岸的繁荣却始终不曾衰败。” 没料到北堂羞竟会发出这等境界的感慨,萧天河不由得偷偷瞄了她一眼。 北堂羞好像知道萧天河在看她,微微一笑,指着天边道:“瞧,那里就是北风城。” 第二百五十八章 鳞次栉比 ()北风城,北堂府西部重镇,也是白鹿部的都城。这座坐落于万曲江东岸三百余里处的都城,起着统领沿江地域大小州城西拒西门家族的重任。北风城所处的位置是北堂府境内为数不多的平原地貌,周围良田万顷,对居于极北之地的北堂家族来说,这里可是珍贵的“粮仓”。 城主北堂立,也就是白鹿部主,白鹿刀的现任拥有者。北堂家族的高层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低调。不论是白鹿部主北堂立,还是含章部主北堂恭,甚至包括其他一干九位系主长老,都如同族长北堂春一样,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以至于有许多北堂府的子弟都不知道众多高层究竟长什么模样。但天焰大陆无人敢小觑了北堂家族,它的整体实力可是四大家族中最强的。 世人皆知,北风城与西门家族麟嘉部主城西王城隔江相望。其实说是说“相望”,两城之间相距也有六、七百里之遥,只不过万曲江附近只有这两座都城最大而已。 有言道: “西王傲北风, 天高不可登。 北风顾西王, 草低水流长。” 这首看似五言四句的诗,其实原本是两段西王城和北风城的居民互相嘲讽的顺口溜。头两句之意是说西王城的繁荣远超北风城,是北风城难以企及的高度。而后两句是指北风城回头看看西王城,“草”指代草民,水往低处流,意思是说:“你们那昌盛完是下等庶民哄闹出来的,我们根本不屑一顾。” 但经过人口相传至今,大多数人已不理解这四句话的本意,还以为是对两座都城的赞誉,更是荒唐至极地将对立的四句拼在了一起,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当北堂羞给萧天河讲述了这首顺口诗的由来时,萧天河会心一笑:“照诗中描述,北风城应该没有西王城热闹吧?” “的确。或许是因为地理环境的因素,北堂府的人没有其他三府的人多,族中的领导者们也都行事低调,很少露面。其实在北堂府,北风城已经算是比较热闹的大州城了。”北堂羞道。 “低调才能维持神秘感,这样别的家族才不敢来招惹。毕竟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四大家族北堂家族人数最少,实力却最强,想来这也是平衡能够维持的主要原因吧。” “维持什么平衡?四大家族各踞一方的格局又不是刚形成的,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正是这种谁也吞不掉谁的局势,才使得天焰大陆大多数时间处于和平的态势,哪怕在经过了惊天动地的天下四方大战,依然能够恢复稳定的局面。”北堂羞道。 萧天河微微一笑,不作声了。“这也正是魔主处心积虑造就的结果。”他心想。回想起石灏明石破天惊的话语,萧天河不得不佩服那位神秘的魔主。能以一己之力形成稳固局势,从而长久地统治天下,他绝对是个登峰造极的人物。与这样的人成为敌人是件非常棘手的事,何况萧天河还不知道魔主究竟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到了,我们降落吧。”北堂羞道。 两人在城外降落。经过城门时,守卫不由得多看了萧天河几眼,毕竟背着一个硕大的龟甲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果然如同北堂羞所言,北风城虽然很大,但街上的人却不多。由于北堂家族擅用轻、软的刀具,所以背着魔刀的人大多都是外族之人。 北堂羞似乎对城中的状况十分了解,带着萧天河走街串巷,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处圆形广场。 “到了,这里就是北风城最大的修魔物品市集。”北堂羞介绍道。 萧天河环顾四周,不禁哑然失笑:“嗯,还真是‘热闹’啊,连一个摊位都没有。”可不是么,广场上空荡荡的,与萧天河当初在西兰城所见的四方殿实在差得太远。 “我带你走的是后门小路,正门其实在那儿呢,一会儿你就该吃惊了。”北堂羞遥指着广场对面的一座平房。 那座平房很有特点,在房脊上耸立起三柄硕大的刀形雕塑。其中左右两柄的基座较高,大刀分别向当中倾斜,与当中那柄大刀交叠在刀尖附近,颇具气势。 萧天河乍一看觉得那三柄刀似曾相识,走近了几步就立即辨认出来,那正是北堂家族的三柄绝世魔刀——鸾凤、白鹿与含章。 待绕到平房正面,萧天河发现原来那是一条宽阔大路的末端,街上人来人往,与房后空荡的广场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被这座平房分隔成两个世界一样。平房没有窗户,仅在三座雕塑基座的正下方有三扇敞开的大门。 此时已近黄昏,三座大门中灯火辉煌,分别照亮了门内向下的阶梯。 “原来集市建造在地下!”萧天河惊道。 “没错。这里可是北地,严冬时会降雪结冰,若是露天设市非常不方便。” “那为何不建一座大殿?何苦掘地三尺挖个大洞?”萧天河不解。 北堂羞解释说:“因为地形特殊呗。这儿本来就是一个硕大的地下岩洞,只要稍加改造就可以利用。若是在上面造什么大殿,不压塌了才怪呢。你没见屋后广场上什么建筑都没有么?走吧,到了里面你会更吃惊的。” 萧天河跟着北堂羞走 进了最右边的大门,阶梯向下呈“之”字形,好像是特意在岩石中挖掘出来的通道,四周都是墙壁,直到拐了十几个弯之后,才来到一个平直的通道。从这里已经能听到集市中热闹的声音了。 穿过通道,萧天河顿觉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无比宏伟的岩洞展现在他的面前。岩洞大致呈圆形,萧天河数了一数,从上至下共有九层,他所在的位置是地下第七层。每一层都建了一人多高的围栏,透过栏柱的缝隙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店铺、摊位林罗密布。不仅如此,在岩洞当中还矗立着三座硕大无比的“石笋”。“石笋”上也开凿出了数层以供开设店铺之用,从岩洞外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坚固的石桥连通“石笋”,石桥当中是过道,两旁也都是店铺。上下九层的石桥叠在一起,就像一座高楼一般。三座巨大的“石笋”之间,也有环形的廊桥连接呈圆形,从外侧延伸过来的石桥与廊桥相接,之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广场”,不用说,廊桥与小广场上也都是店铺。 “好家伙!这岩洞直径少说也有好几百丈,一共九层,这得有多少店铺啊!”萧天河的确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微笑的北堂羞,“你管这叫‘稍加改造’?我看称之为‘工程奇迹’也不为过啊!” “哈哈,只要有想象力,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北堂羞沿着石桥往当中的“石笋”区域走去,“因为这里是隐藏在地下的修魔物品交易集市,所以取名‘魔隐洞’。洞中一共九层,上三层是交易魔刀的场所,中三层是买卖丹药的地方,这下三层嘛,则是贩购材料之处。刚才入口那另外两座大门就是通往上三层和中三层的。你瞧,前面……”北堂羞回头一看,萧天河似乎没在仔细听她说话,“哎,你在傻笑什么?” “呵,没什么,你继续说。”其实萧天河是在笑自己初涉修魔之道时,随意起的一个山洞名字居然与这里重名了!同叫“魔隐洞”,但一个是风律谷寒碜的小破山洞,另一个则是宏伟壮观的巨大岩洞,天壤之别。 北堂羞继续介绍:“一般是越靠近当中‘石笋’区域的店铺,贩卖的东西就越珍贵。最当中小广场上的店铺所卖之物往往都是些极为罕见的珍稀物品,所以在那里开店是要经过管理者批准的。店主也都是些有实力的修魔者,他们无须付店铺租金,也不必看店,只要有想卖的东西,直接来卖就行了。另外,与其他店铺不同的是,由于贩卖的东西过于珍稀,往往都是采用拍卖的形式。所以说,去那里买东西不仅要撞对时机,也要有雄厚的财力才行。” “财力?是指钱吗?”萧天河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对修魔者来说钱财算不得珍贵,我说的‘财力’是另外一种东西。铸刀材料、炼丹材料或是铸就的魔刀、炼成的丹药,亦或是刀法典籍、身法典籍、炼丹典籍等等,只要是修魔者需要的东西都可以用来在集市上交换,每样东西的具体价值是由市场管理会决定的。因为以修魔物品相互交易不像金钱仅以数量来衡量那么简单,所以北堂家族特别设立了一种‘货币’,只可用于在修魔物品集市上流通,人们称其为‘魔币’。任何修魔物品都可以兑换成‘魔币’,兑换之后的‘魔币’也可以购买任何一样修魔物品。”北堂羞道。 “这倒是个新颖又方便的方法。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一定十分睿智。”萧天河称赞道。 北堂羞点点头:“没错。这是某一任白鹿部主想出的点子,汇报给族长之后,族长大加赞赏,并下令在整个北堂府境内实施。比如你在这里兑换的魔币,到了其他州城也一样能使用。兑换是在有特殊标记的店铺内进行的,这种店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看,这座石桥的兑换店铺就在那里。”北堂羞遥指着一个门口挂着“北堂”二字锦旗的店铺,“有那个旗子,证明是由北堂家族特别设立的店铺,在店里任何修魔物品都可以按照比例兑换成魔币。由于不同时期某些物品的珍贵程度会发生变化,所以市场管理会每个月初都会公布魔币的兑换比率。还是比较公平的。” “唔……那兑换和贩卖又有什么区别?” “贩卖是要租店铺的,也要耗费时间经营店铺。兑换魔币省钱省事,所以比率较低。当然,如果要兑换不是很常见的典籍之类的物品,也需要经过市场管理会进行价值评定之后才行。平常的典籍没人愿意买,少见的典籍分厉害与不厉害两种,不厉害的不论是贩卖还是兑换都费时费力,厉害的虽然可以申请在小广场上拍卖,可又有多少人舍得将珍稀又厉害的典籍卖掉呢?所以魔隐洞没有特别设立贩卖典籍的区域。”北堂羞道。 “北堂家族还真是聪明啊,以兑换的方式可以以极小的代价收敛大量的修魔物品……不对,只要北堂家族大量制造那个什么‘魔币’,岂不是可以将集市上所有的东西尽收囊中?如此还有何公平可言?”萧天河略一思索就找到了这套“魔币”制度的“漏洞”。 北堂羞瞥了他一眼:“你脑子还挺好使。没错,起初公布这套方案时,也有聪明人提出了同样的异议。可当他亲眼看到北堂家族铸出的‘魔币’时,也就欣然同意了。硕大的北堂家族当然不会做那种奸诈之事,制作魔币所用的 材料正是采自北极寒地的特产矿物——寒烟铁。那可是珍贵的铸刀材料,拿到天焰大陆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稀罕东西,所以‘魔币’本身也具有相当高的价值,如此既不至于太多泛滥,也可以保证交易的对等,这与民间使用黄金、白银之类的贵重金属当作货币是同样的道理。” “原来如此,真是太妙了。”萧天河感慨道,“如果其他三大家族,甚至在整个天焰大陆都施行统一的魔币制度就好了。” “要找一个四方皆有蕴藏的珍贵之物来当货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一块魔币也挺重的,若是带着一大堆,在同一府境内还算好,跨府搬运可就麻烦了。好了,我们到了。”北堂羞在石桥与环形廊桥相交之处的一家店铺前站住了脚。 萧天河抬头看了看,店名叫做“乐意坊”。只是店铺的门紧紧关着,似乎没有人的样子。 “没人,我们白跑了一趟。”萧天河“哐”的一下将龟甲甩在了地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没人,故意带我来这儿兜一圈好让别人笑话我?” “嘁,真想让别人笑话你的话,我会从第一层一圈一圈兜下来。看你怪可怜的,我早就没有捉弄你的想法了。里面有人,只是她不乐意开门而已。”北堂羞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五下,三下重两下轻。随后,她像做贼似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向萧天河招了招手。萧天河迟疑了一下,也走过去将脸凑了上去。 只听店铺里面传出一个微弱的女声,说道:“嘟噜噜,嘟噜噜,天王盖地虎!” “不是吧,就这老掉牙的暗号……”萧天河一脸鄙夷,“宝塔镇河妖!快点儿开门吧!” “嘘,不知道暗号就别接话!”北堂羞嗔了萧天河一句,然后也轻声回答道,“喵呜呜,喵呜呜,打到小松鼠!” 萧天河彻底无语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乱七八糟的。 别说,里面还真开门了,不过是大门上的一扇小门,小到只露出里面那人的一双眼睛。 “哎呀,柔姐,你可算来了,我在这儿等你好几天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进来坐!”大门终于开了,里面迎出来一位女子,相貌中年,体态丰韵。 “半路突发了点状况,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抱歉啊。”北堂羞笑道。 “柔姐,我准备在入夜时离开的,幸好你赶上了。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不错,小伙儿模样挺俊的。”那妇人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萧天河,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北堂羞掩嘴笑道:“模样俊有什么用?整个人傻乎乎的。” 萧天河把眼一斜:“你才傻呢!你是不是先解释一下,这个‘柔姐’是怎么回事?” 北堂羞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回答:“哦,之前告诉你的是我的大名。朋友们都亲昵地称呼我为‘小柔’,既然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所以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萧天河摇了摇头:“小柔……我怎么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旁边的妇人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那你就继续叫我的大名好了!”北堂羞没好气地说。随后,她转向妇人问道:“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妇人收起笑容:“那当然。柔姐的吩咐我自然尽心尽力,咱哪次让你失望过?你等一下。”妇人掀开门帘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扛出来两个大铜皮箱子,放在了地上。听见箱子沉闷的落地声,萧天河推测,里面一定放了非常重的东西。 北堂羞欣喜地站起身,高兴得几乎快要扑到箱子上了:“哇,你竟然弄到了这么多!还是你厉害!” “柔姐,只有这一箱才是你要的。那一箱其实是我顺便搞来送给你的东西。不过就这一箱我也跑遍了九大部一共两百多个州城才凑到的,数量虽然勉强刚够你的要求,但质量绝对是上乘的。”妇人拍着箱盖道。 北堂羞走上前,掀开了箱盖。萧天河也好奇地凑上前去往里头瞄了一眼。 箱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一块块灰黑色的石头。萧天河看不出有什么奥妙,心中疑惑,这种石头看外表再普通不过,随便一座山恐怕都能找到几箩筐,有什么稀罕的?那妇人还跑遍两百多个州城才凑到? “嗯,太好了!真有你的!”北堂羞满意地拍着妇人的肩膀。 “这是什么石头?有那么珍贵么?”萧天河忍不住问道。 妇人笑着对北堂羞道:“你看,就是这种情况。不识货的根本不知道它的价值,所以不会拿去贩卖;知道它价值的又漫天要价,这年头,做点儿生意难呐!” “放心,亏不了你的!”北堂羞心情大好。 妇人笑眯眯地说:“承蒙柔姐照顾。” 萧天河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笑呵呵的两人发愣。 “我看看这一箱是什么。”北堂羞又掀开了另外一个箱盖,顿时箱中迸射出一片耀眼的亮光。箱中有黄有白,各色金属被切割成大小一样的方块,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这一箱东西萧天河可认得,是铸刀用的高级金属材料。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好!老板娘,那一箱东西我都要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断子绝孙 ()萧天河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年轻俊朗的黑衣男子在几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店中。 “早就听闻‘乐意坊’的材料一等一,但屡次前来尽皆闭门休业,却不想今日有幸,无意闲逛时撞见开门。啧啧,这箱材料一看其光泽就能知道,绝对是上等货。老板娘,你开个价吧,只要有价,我都包了。”那男子道。 “不行,这箱东西是送给我的。你去别的店买吧!”北堂羞毫不客气。 “大胆!竟敢对我们公子如此无礼!”一名随从喝道。 “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候着。”公子倒不是很生气。待随从退下之后,他对北堂羞道:“姑娘,我不是在问你,而是在问老板娘。” 妇人似乎认得这人,连忙拱手道:“空公子,实在抱歉,这箱材料我的确已经送给这位朋友了。你若是需要,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再去帮你筹来。” “哦?原来你认识我,那更好了。”男子微笑道,“我等不及那么久,我就要这一箱。” “你想要箱子就给你好了,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北堂羞寸步不让。 男子依然微笑着看向她:“别跟我耍嘴皮子!这箱东西今天我要定了,谁也别想拿走!”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北堂羞发火了。 眼见要吵起来,妇人赶紧打圆场:“空公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这里还有其它的材料,你看上什么尽管拿走,不要钱。” 这下那男子可真的憋不住了,把眼一瞪:“老板娘好不懂规矩!你开多少价我都买,总好过你白送给别人吧?你这破店总是不开门,我也不知来这里跑了多少次,你当心我让你永远开不了门!” “哼,堂堂空公子居然来为难我一个做生意的。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做人的信用问题。我先说了,给我的朋友,那就是她的东西!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乐意坊’吗?意思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大不了我不开这店了!”妇人义正辞严的话令萧天河对她刮目相看。 “没用的骨气……哼!”男子见威胁不了店主,继而转向北堂羞道,“小妞,我可警告你,和我做对没有任何好处……” 此话一出,萧天河连连摇头,本以为是个高傲的公子哥,没想到没说几句就原形毕露,着实猥琐! “别打我的主意。我已经嫁人了。”北堂羞头一回露出娇羞之态,轻轻挽住了萧天河的胳膊。 萧天河吓了一跳,却发现北堂羞甜蜜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糟糕,她又开始使坏了,这明显是要拖我下水啊!”萧天河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不是的,哎哟!”北堂羞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自己也顺势装腔,指着门外接着萧天河的话往下说:“哎哟,你们几个,那龟壳是我相公费尽千辛万苦背回来给我炖汤喝的,踩坏了你们可得赔我!” 原来那男子的几个随从在屋外等得无聊,对地上的龟甲产生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什么?哈哈哈!”那男子指着萧天河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是‘疼爱’你妻子啊,居然弄个大龟壳回来,哈哈!” “嘁,要你管!”北堂羞给了他一个白眼。 男子轻浮地调侃:“我说美妞儿,别跟着你那寒碜相公了。跟着我吧,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尽,如何?” 萧天河咬了咬牙。 “你想娶我?”北堂羞问道,“你没有妻子么?” 男子一愣,又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二手货’还想当正妻?给你个小妾当当就算不错了,反正总比在家喝乌龟汤强啊!哈哈!”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天河道。 “你个婊子养的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立马废了你!”男子上前指着萧天河的鼻子尖口吐秽言。几个随从见主子发怒了,都拥入了房间。 萧天河冷哼一声,他最讨厌别人开口闭口骂娘了,尤其是这样一个猖狂到极点的家伙。他正要开口,却被北堂羞往后推了一把。北堂羞问道:“你说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不尽’,此话当真?” “呵,当然是真的。不仅如此,修魔物品也是管够的。”那男子说着,竟想去揽北堂羞的肩。 北堂羞当然是一把推开他的手:“先别动手,我要确定你能否满足我的要求。” 男子一挥手,豪迈万丈地应了:“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哼哼,你给我听好了。我想吃蛇的爪子,鱼的肘子,老虎的翅尖,凤凰的骨头,还有狗的蛋。你能弄来吗?”北堂羞冷冷地笑着。 “你胆敢消遣我!”男子一挥手,几名随从一拥而上,结果自然不必说,被北堂羞一个人三拳两脚打回来了。 那男子傻眼了,几个随从可都是洞虚境界的。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了缓兵之计,色厉内荏地威胁道:“这里不是动刀的地方。有种的明日午时在城东门外等着我!我们走!” “熊包!”萧天河冲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 “慢着!”北堂羞忽然闪现到男子面前,挡住了门口。 “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魔隐洞,不是你撒 野的地方!”北堂羞的厉害程度大大超出了男子的预料,他有些怵了。 “我刚才说那几样东西,你倒是有一样,你把它留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北堂羞慢悠悠地说。 “什么东西?”男子傻了。 “狗的蛋!”话音刚落,北堂羞抬腿就是一脚,正中男子要害。 男子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用手去护时已经晚了,可奇怪的是,明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却不疼不痒的。 “呵呵,滚吧!”北堂羞侧身让开了。 那几人莫名其妙地走出乐意坊,拐上了石桥。消失在人群中之前,男子还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萧天河也不解,刚才北堂羞那一脚分明没有在最后收力,就算踢不死那人至少也得落个残废,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十,九,八,七……”北堂羞开始倒数。 “难道……”萧天河瞪大了眼睛。 “三,二,一,零!”北堂羞握拳的手猛地张开了。果不其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啊呀!” “嘿嘿……”北堂羞搓着鼻尖狡黠地笑了起来。 妇人上前问:“柔姐,你刚才……?” “竟敢对本姑娘无礼,我送了他一份大礼——断子绝孙脚!”北堂羞道。 妇人的神色有些焦急:“柔姐,你惹下麻烦了,那人可是白鹿部主北堂立的嫡孙!你还是快和你相公走吧!”她还真把萧天河当成是北堂羞的相公了。 “无妨,我知道他是谁。他叫北堂空,父亲是魔隐洞市场管理会的会长北堂庆,祖父是北风城主北堂立。他一向飞扬跋扈,我早有耳闻。其实若是别人问我要这箱东西,我也就让了,对他我偏偏不让。惹怒他是我故意的,以便借机给他个教训!”原来北堂羞早就清楚男子的身份,她握住妇人的肩膀,“你刚才这么义气,我很感激,所以我略施小计,让他安然无恙地出了乐意坊,应该不会连累你的。” “柔姐……那你怎么办?”妇人不安地问。 萧天河突然接话道:“我差点儿忘记了,你也是北堂子弟,你背后的势力肯定比他还大吧?”可他转念一想,又道,“哎,不对啊!北堂空居然还想纳你为妾,怎么,难道你们北堂家允许族内通婚吗?” 北堂羞白了他一眼:“通你个大头鬼啊!他又不知道我是谁。再说我可不是北堂子弟。” 萧天河又不明白了:“那你为何会姓北堂?” 听得云里雾里的妇人插了一句:“我打断一下啊,原来你们不是夫妻?柔姐,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姓北堂……” “好吧,我坦白,我属于北堂家族是不假,但不是北堂子弟。‘北堂羞’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临时胡编的。”“北堂羞”,或者说是“小柔”,似乎很无奈。 “不管你是谁,赶紧带我去你家。我把龟壳送到立马就离开。”萧天河道。说实话他是有些恼怒的,他本以为小柔只是个爱恶作剧但本性不坏的女子,可连名字都编造个假的来骗他,未免有些过分了。 小柔笑嘻嘻地说:“你又生气啦?我不报上真名也是有原因的……这样吧,等到了我家之后,我就告诉你。到时恐怕你就舍不得走喽!” “怎么会不舍得?你以为叫我一声‘相公’我就真的爱上你了?闲话少说,赶紧走吧!”萧天河没什么好气。 “可是那个……”小柔指了指两个开着盖子的大箱。 “哎呀,你真是麻烦!”萧天河将两个大箱抱出了乐意坊,放在了龟甲上,然后将龟甲平举托起,顶在了脑袋上,“这样行了吧?” “哈哈,你可真棒!我们出发!”临走前,小柔又回头对妇人道:“对了,魔币我三天后的未时派人送过来。还有,谢谢你送的东西。” “哪里,老主顾了,略表心意而已。二位走好。”妇人目送他们离开,摇头笑叹,“说不是两口子,却和情侣一般吵吵闹闹的,我看离两口子也不远咯。”她回到乐意坊之后,再度将大门紧闭。 拐上石桥后没走多久,只见地上撒了一滩血迹,北堂空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随从抬回去治伤了。 沿着来路返回,到达地面时,外面已经是黑夜了。 “你家离北风城还有多远?”萧天河问。 “不远,不过我们不必御刀了,叫一辆马车吧。”小柔道。 “马车哪有飞的快啊?” “我是担心你扛着这些东西御刀不方便。再说我从小就喜欢坐马车,你就陪我坐吧。”小柔温柔地恳求。 “嘁,你可真是谎话连篇呐。你坐马车其实是为了留下线索,好让北堂空能找到你,免得他寻你不着,去找乐意坊的麻烦。刚才在乐意坊里北堂空咒骂我时你推了我一把,不让我接话,后来那几个随从打上来时,你也抢在我身前将他们都给打回去了,那都是不想让我与北堂空结下过节,我说得可对?”萧天河道。 “嘻嘻,原来你这么聪明呀。以后不好骗咯!”小柔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这哪里像个高手?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萧天河叹了一声,摇摇头,跟了上去。 之后,两人按小柔的意思雇了一辆马车,向北驶出了城。出城时小柔还特意向卫兵问了问路,这也是为了留下线索。 北风城向北的大路没有任何岔道,直到四百里外才是另外一座州城——北卢城。比起北风城来,北卢城就要小得多了。小柔的家就在城南区域,进城后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刀苑’。”萧天河念着牌匾上的字,“莫非你姓刀?刀小柔?” “刀傻蛋!你见过姓这姓的?这里是我一处隐修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进来吧。”小柔推开了大门,扑簌簌落了一阵灰,呛得她连连咳嗽。 “你这是多久没来了啊?” “很久了,记不清了。今晚这么晚,你就别走了,我还没感谢你呢。”小柔道。 萧天河拒绝她的好意:“不留了,孤男寡女的,我还是走吧。” “别啊,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小柔笑道,“即便你有贼心,你也打不过我,我非常放心。” “我对你可没兴趣……”萧天河放下龟甲,拖着走进了院子。 “那边是客厅,你在那里等我,我先把这个龟甲处理一下。”小柔搬下箱子,背起龟甲沿着一条漆黑的小径走到后院去了。 萧天河进了客厅,里面不大,当中摆了张圆桌,他在桌旁坐了下来。屋内仅有淡淡的月光射入,周围一片寂静。忽而一阵冷风吹过,破旧的门扇“吱呀”作响。萧天河干脆将门关上,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闭目冥想,萧天河细细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小柔,既顽皮又神秘的女子。虽然至今萧天河依然完不知道她究竟是何许人,但他凭直觉判断,小柔应该不是个敌人。“我该相信直觉么?”萧天河喃喃地问自己。他本不是个踌躇之人,但石灏明的那句“魔主早就盯上你了”让他一直没有安感。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客厅通往内院的门开了,小柔口中叼着一盏灯笼,手中捧着一个大盆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将大盆和灯笼放在桌上,小柔坐下道:“怎么关着门黑着灯啊,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 “我没有火,怎么点灯?还有,你那破门该修修了。”萧天河指着大盆问,“这是什么?” “嘻嘻,这是本姑娘亲自下厨给你熬的汤,尝一尝吧,味道很不错哟!”小柔笑盈盈地将一个汤勺递给了萧天河,“火折子这种常用之物,你怎么不带一个在身上呢?再说也可以用玄力生火呀!”她俯下身用力了吸了吸香味,“嗯,闻起来可真好。咦,你怎么不喝呢?” 萧天河半举着汤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大盆汤:“这真是你做的?用龟甲熬的?” “当然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啊?你不喝我可先喝咯!”小柔舀起一勺汤,一边喝一边砸吧着嘴,连声赞叹。 “想不到你还会炖汤,而且还这么快。”萧天河也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非常鲜美,“你该不会是用玄力催火熬出来的吧?” 小柔喝得稀里哗啦的,头也不抬:“就是啊,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炖烂那个大龟甲?” 萧天河再度无语了,居然用玄力去煮汤,小柔也许是自古以来的第一人吧? 不得不称赞,小柔的厨艺还是非常不错的。仅有些许蘑菇之类的辅料外加盐调味,居然能产生如此美妙的味道,两人频频举勺,很快大盆就见了底。 萧天河放下汤勺,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然后问:“怎么,你不打算做吊床了?” “龟甲那么大,我只切下一小块就熬了这么一大盆,剩下的做吊床足够了。你大老远的替我扛回来,又被人笑话了一道,总要补偿你一下,不是么?是不是被我的厨艺吸引住了呀?哈哈!”小柔趴在桌上笑道。 “我哪有那么贪吃?汤里的蘑菇是从哪儿弄来的?没见你在集市上买过呀。” “就是一直存放在这儿的。” “又骗我,你不是说你好久没来了么?” “哎呀,我挖了个地窖,将一些干货存放进去,又布了个法阵。存放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小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累了,要去里面休息,你就在这里休息好了。明天一早估计北堂家那些家伙就要找上门来了,你陪我应付完他们再走吧!” “你不是很厉害么?还需要我陪?” “人家是姑娘么,心里总归有点儿害怕。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小柔打着哈欠进了里屋。 “看你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哪里像害怕?”萧天河心想。小柔踢伤的人可是白鹿部主的嫡孙,可她却跟没事一样,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喂!小柔!”萧天河喊道。 “什么?”小柔在里屋慵懒地应道。 “现在都到你家好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萧天河收起好奇心,专心开始冥想。 一切疑问,就等翌日揭晓。 第二百六十章 越陷越深 ()古诗有云:“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在深山老林之中隐修之人,仅算是忘物境界;而真正能做到物我两忘的,即便身处嘈杂喧闹的世俗之市,照样能够排除干扰,荡涤心境。 且说在北卢城刀苑内留宿的萧天河,刚五更时分,就被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了冥想。不用想,肯定是北堂空的父亲带着人来找小柔算账了。 小柔活动着筋骨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萧天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早!” “人家找上门来了。”萧天河提醒她。 小柔满不在乎:“我听见了,不用怕,我小柔柔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呢!”说完,她推开前厅大门进入院子里。 听到她自称“小柔柔”,萧天河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刀苑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带头走了进来。他身后的人群中,有几人就是前日跟着北堂空的随从,他们抬着一个轿子,北堂空正坐在上面。 “是她!就是她!”看到站在院中的小柔,北堂空恨得咬牙切齿。 “各位,一大早就私闯民宅,是何道理呀?”小柔背着手,故意拖着长腔。 “哼,你昨日伤我孩儿,今日定要让你偿命!”为首的中年人额上青筋直冒,恶狠狠地抽出魔刀,摆开了架势,“受死吧!” “住手!”小柔大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破晓的天空,“你就是北堂庆?”她明知故问。 “正是,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滚一边儿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小柔轻蔑道。 “哈,太霸气了!”萧天河拍着手从房中走出。从魔隐洞来刀苑的路上,小柔早已和他说过了,北堂庆最多也就寂灭后期的水平,以萧天河大乘前期的境界,自然不必怕他。 看到萧天河,北堂空再度激动起来:“爹爹,还有他!这对狗男女是夫妻俩!替我杀了他们!” “闭嘴!有夫之妇都要调戏,还嫌不够丢人?”北堂庆喝斥道。 北堂空吓得不敢说话了,想想毁掉的命根,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小柔装作不知情,哂笑道:“哟,敢问北堂空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儿与你无冤无仇,即便言语调戏有所不当,你也不该妄加毒手。今日我北堂家族定要讨个说法!”北堂庆见小柔的口气如此之大,仿佛对自己的兴师问罪丝毫不惧,甚至好像是在等着自己找上门来似的。故而他揣测起小柔的真正实力来,没有立即动手。 “都跟你说了滚一边儿去,想跟我说话你还不够格儿!让北堂立亲自来见我!”小柔咄咄逼人,口气更加高傲,看得萧天河一愣一愣的,难道小柔背后的势力竟如此之大?连一部之主都不放在眼里? “简直狂妄!老爷子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派我为先锋,待他处理完族内紧要事务之后,自然会来拿你。我劝你还是不要耍什么心眼儿,乖乖束手就擒为好!即便你再厉害,也斗不过我带领的这一干高手!”北堂庆嘴上这么说,心中也不禁打起鼓来,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究是竟什么来头,未免也太猖狂了吧?他怀疑,小柔是在瞎咋呼,以便伺机逃跑。 “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你们要是胆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定让你家吃不了兜着走!”小柔撂下狠话,“包括北堂立在内,人人都要吃我一记‘断子绝孙脚’!” “哈,太牛了!”萧天河再次拍手称赞。小柔回过头来,冲着他咧嘴“嘻嘻”一笑,前后判若两人。 “那女人大概是个傻子吧?”北堂家所有人几乎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哼,胆大包天的恶妇!老夫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叫的?”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一位须发皆白、长眉垂肩的老者从半空的魔刀上跃下。 “老爷子。”北堂庆躬身行礼。“拜见部主大人。”其他人也齐声喊道。 “空儿,你的伤势如何了?”北堂立负手走到了轿子旁。 “经过诊治,血总算是止住了,但是……没了,都没了!爷爷,你可一定要替孩儿报仇啊!”北堂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别提多伤心了。 “放心。在北堂府境内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我倒要看看那泼妇是何方神圣!”北堂立气场惊人。 “嘿,我说北堂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一刻小柔还笑眯眯地望着转过身来的北堂立,后一刻就突然收起笑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声喝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在我面前,还敢放肆?” 这一骂倒让北堂立怔了一怔,仔细打量了一番小柔,顿时大惊失色,躬身道:“请恕老夫失敬!” 北堂立态度的转变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萧天河在内。北堂空更是难以置信:“爷爷,你怎么对那恶妇……” “啪!”北堂立抬手就赏了不识时务的孙子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怒斥道:“给我下轿跪下!” “老爷子……”不明就里的北堂庆正欲问个明白,北堂立却又是一声大吼:“你们也是,统统都给我跪下!在杜大师面前还敢造次?” 杜大师?杜大师又是谁? 联想到“小柔”这个名字,萧天河脑中闪过一个精光,指着小柔脱口而出:“杜怀柔!你就是铸刀大师杜怀柔!” “杜怀柔!” 听到这个名字,方才还呆若木鸡的众人立马“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北堂家族的杜怀柔,与东方家族的屠令春、西门家族的邓先觉并称当世三大铸刀大师。其中尤以杜怀柔水平最高。只是因为她太久太久没有铸刀,也不曾在江湖露面,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她的真面目,世人甚至都以为她是名男子。 谁能想到,堂堂铸刀大师居然是个姑娘! 杜怀柔成名已久,作为名震天下的铸刀大师,连族长北堂春都不敢不给她面子。按理来说,白鹿部主北堂立不至于对她卑躬屈膝,可为了儿子、孙子以及一干亲卫,此时北堂立不得不这么做。早有传闻杜怀柔的脾 气极大,北堂立这下可算是见识到了。 忍着伤痛伏地叩拜的北堂空吓得哭丧着脸,简直欲哭无泪,谁知道一个看似普通的姑娘竟有如此大的来头。仇是别想报了,杜怀柔肯不肯放过他还是个问题呢。 “你果然来头很大啊,其实看你采集温泥金、又去乐意坊采购材料时我就应该猜到了!嗨,是我太迟钝!小……啊!不对,杜大师,请恕先前失敬!”萧天河的心情十分复杂。原先他还为小柔一直不肯以真名相告而有些不悦,现在终于能理解她了。 萧天河的这番话也使得其余人都抬起头来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不是说两人是夫妻么?难道是假的? 杜怀柔莞尔一笑,对萧天河道:“我怎么不喜欢听你叫我大师呢?也不许称呼我的大名,还是叫我小柔吧,我已经听习惯了。” 听了这句话,众人又纷纷低下头去。在他们想来,杜怀柔竟然对萧天河如此温柔,显然她二人是真夫妻。要说天底下不知道妻子身份的丈夫,恐怕萧天河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不知杜大师何时婚配,也不通知我等一声,没能给大师庆祝,来日定当补上厚礼!”北堂立拱手道。 “不必了。我久隐于世,在修炼至渡劫境界后本应进入内核的,可听闻现在世上有许多人对我的名气不屑一顾,尤其是西门家族新冒出来的那个姓邓的!屠令春那个家伙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也没少干损害我名誉的事,正好我在隐修期间完善了我的铸造之法,此次准备高调复出公开铸刀,以正我天下第一铸刀大师的威名!”杜怀柔豪气干云。 北堂立点头道:“是。族长已传讯告知我此事,通知也已经发往西门家族诸位长老处。东方家族与南宫家族则是由北堂恭部主负责联络。另外我还负责为大师筹备材料、准备场地等事务,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 杜怀柔厉声道:“你又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材料,如何筹备?东方傲那个老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屠令春的鬼话,不肯给我枯荣木,而南宫家的熔芯石此季又不出,所以我特地拜托乐意坊帮我寻了替用的材料。旧识另赠我一箱矿物材料,不料你那个霸道的孙儿却非要强占,还敢出言轻佻不逊,所以我就小小地惩罚了他一下。事情是我做的,与这位……嗯,与我相公还有乐意坊无干,你们可不要胡乱找人撒气!” 北堂立慌忙说:“不敢,不敢。其实都是一场误会,空儿昨日正是听从我的命令前去魔隐洞筹备材料的。由于族长已下令,暂时将大师复出的事情向外人保密,所以当时空儿也无法细说。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说个明白,可能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接着,他又对萧天河深深鞠了一躬,赔礼道:“空儿顽劣成性,昨日冒犯了道友,老夫这里代赔不是。” “哦,好说,好说。”萧天河拱手应着,一边扭头看了杜怀柔一眼。虽然他知道杜怀柔是故意维护自己,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她的“相公”,真的没问题吗? “好了,都起来吧!你们一大早就寻上门来折腾,我累了,你们走吧。对了,不许告诉别人我隐居在刀苑的事!若是泄漏了消息,哼哼!” “岂敢,岂敢。大师夫妇好好休息,我等告退。”北堂立带着众人唯唯诺诺地退出了院子,掩上了大门。 一干人默默地离开了北卢城,一路无人言语。待离得远了,北堂立才叹了口气:“空儿啊空儿,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派你去魔隐洞。杜怀柔可是连族长都要礼让三分的主,想要找她寻仇是别指望了。” 北堂空心灰意冷:“爷爷,孩儿已经死心了。如此已同废人无异,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北堂庆闻言怒斥:“休要这般没出息!你难道就是为了……为了男欢女爱而活着的?修魔之道清心寡欲又有何不可?” 北堂空委屈地说:“可是爹爹……孩儿耻辱啊!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我北堂立的孙儿,看何人敢笑?”北堂立怒道,而后又缓和口气安慰北堂空,“空儿,切莫灰心,从此断欲苦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得将来渡劫成刀魔,残体自然能够复原,你大可放心。” 北堂空顿生一线希望:“爷爷,是真的吗?修成刀魔之后,身体就能复原?” “唔,爷爷保证。”其实北堂立也只是听过这个传闻,究竟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但此时即便是假的,也要说成像真的一样。“哼,向杜怀柔寻不得仇,对她那个相公却是可以的。欺辱我孙儿,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北堂立愤恨地攥紧了拳头。 “老爷子,从那人丝毫不惧我北堂家族来看,似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北堂庆道。 北堂立眯起眼睛,摸着胡须:“狐假虎威而已。我已经用玄识试探过了,他不过是大乘前期,还不是我的对手。估计这次铸刀之后,杜怀柔就会进入内核。只要她相公一落单,就是我们复仇之时!” 北堂空略显担忧:“爷爷,到时杜怀柔万一知道了,再来向我们寻仇怎么办?” 北堂立瞥了他一眼:“空儿,你可曾听说有人进了内核修炼又出来过?” “只要杜怀柔进入内核就没有问题。可我担心的是,如果她二人夫妻情深,杜怀柔非要等她相公也达到渡劫境界之后,再一起进入内核,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复仇的机会了?”北堂庆考虑问题更周详一些。 “其实她夫妻二人的感情并没有那样深厚,否则她相公怎么会不知道杜怀柔的真实身份?呵,杜怀柔脾气暴躁,我早已有所耳闻。见她行事又心狠手辣,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那样的女人?你看看她那相公的模样就清楚了,定是想借助双修来提高自己的实力。这样有目的的姻婚,又有多少感情可言?”北堂立捻着胡须,得意地述说着自己的推测,“另外还有一点,杜怀柔修炼的时间也不短了,且不说她那个企图在修魔之道上投机取巧的相公最终究竟能否达到渡劫境界,若换成是你们,在大限迫近时,还会为了双修道侣而白白浪费时间么?因此我敢断言,杜怀柔在公开铸刀之后,必定会进入内核!” “哇,老爷子,到底还是你心思缜密,仅从一点入手,竟然能扩展到整个面上。如此一来,给空儿报仇就有望了!”北堂庆对他父亲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北堂空也很佩服爷爷的推测,但他却对其中几句半信半疑。杜怀柔对她相公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投去的每一个眼神分明都是千娇百媚、温柔如水,如此一位楚楚可人的妻子,真是“天底下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么? 北堂庆慨叹:“不过天下第一铸刀大师居然是个丫头片子,这可太让人吃惊了!” “是族长下令要严守这个秘密的,连对族内其他人也不许吐露半点风声,所以除了族长、北堂恭部主还有我之外,甚至没有人知道杜怀柔长什么模样。我也是由于太久没有看见她,故而方才没能立即辨认出来。一向低调的她此次竟会一改常态公开铸刀,倒是十分出乎我的意料。现在看来,应该是想借助她在世上的威名为她那软蛋相公博取一定的地位吧!”北堂立打心眼儿里鄙视萧天河。 “嘁,等她进入内核,又有多少人会买她那个相公的账?她真是想得太美了!”北堂庆对此颇为不屑。 北堂立道:“唔……所以我们就先忍一忍,让他再多快活些时日!” …… 与此同时,北卢城刀苑的客厅之中,萧天河被杜怀柔紧紧挽住臂膀,推都推不开。 “杜大师!请你放手啊!”萧天河无奈地恳求。 “叫我‘小柔’!”杜怀柔紧盯着萧天河的双目,把他都给看毛了。 萧天河只能扭头避开她的目光:“不妥,不妥!已经知道你是杜大师了,哪里还叫得出口?” “要不就叫我‘小柔柔’!你自己选一个吧!”杜怀柔不依不饶,使劲儿贴着萧天河。 “哎呀,行了,我怕你了!就‘小柔’吧!你可以放开手了吧?”萧天河斜眼看着她。 “我不放!我就不放!”杜怀柔竟然晃着萧天河的胳膊撒起娇来。 萧天河怒喝一声:“别晃了!你放尊重一点儿!成何体统!” 杜怀柔没料到萧天河会吼他,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眼圈渐渐红了,小声嘟囔着:“就因为我是个什么狗屁大师,人人都敬我、怕我,可我也是个女子啊!高高在上的名誉与身份害得我连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我认识了你之后对你开玩笑、恶作剧,都是想要拉近我们的关系,当然,我自己也想好好乐一乐,所以才没告诉你我的真名。可是,我后来认定你是个可靠的人之后,就没再捉弄你啊!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成了朋友,我非常珍惜。眼见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又要和其他人一样对我敬而远之,我不甘心……和你套套近乎你还吼我……呜呜……”杜怀柔越想越委屈,越说越伤心,开始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干脆放声大哭。 “哎……对不起,我没想凶你的,只是……”萧天河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哄这位孩子气的“大师”。 “你走吧,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杜怀柔背过身去。 “认识就是认识了,我也把你当成朋友的。即便明知道你捉弄我,我这不也千里迢迢地帮你把龟甲扛回来了么?对了,你的名号不是‘铸刀大师’么?什么时候变成‘狗屁大师’了?‘铸刀’是你的绝技,‘狗屁’……难不成你还有这本事?”萧天河开起了玩笑。 “噗,去你的!”杜怀柔破涕为笑,转过身来搡了萧天河一把。 “呵,好了好了,既然笑了就不许再哭了。我跟你说,我知道你在外人面前称我为‘相公’其实是为了保护我,我也很感激。但我的的确确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我确确实实把你当成朋友。你那些动作太过亲昵了,我不太习惯呐!”萧天河诚恳地说。 “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我也没想当你的心上人呀。你不知道,刚才北堂立一来就试探了你的境界,他可是大乘后期,比你厉害,我是担心你离开我之后,他会伺机找你寻仇!”杜怀柔道。 “可是……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萧天河不明白杜怀柔所言何意。 杜怀柔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关系啦!我问你,一个月后我会公开铸一柄魔刀,你想亲眼观摩我铸刀吗?” “想。”萧天河实话实说,本来他也打算研究铸刀之道来着。 “嘿嘿,你看,被我猜中了吧!在乐意坊时我就说了,等你知道了我的真名,你会舍不得离开我的!”杜怀柔洋洋得意地笑道。 “呃……别岔开话题,说正事!” “今天他们都知道了你是我的‘相公’,到时北堂立他们肯定也会来观看我铸刀,所以你还得继续装成我的‘相公’,你说是不?” “这个嘛……”萧天河有些不太情愿。 看到他犹豫了,杜怀柔连忙说:“本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是个女子,恐怕已经够吃惊的了。倘若再被他们知道了你不是我的相公,我堂堂铸刀大师颜面何存啊?我可不想晚节不保,最后落得被人笑话……” “这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打一开始就别那么说,不就没事了?”萧天河有种掉进沟里越陷越深的感觉。 “这只是原因之一。你再想想,北堂立若是知道你是冒牌相公,还不立即打你的主意啊?到时若是族长也插一手,我的话可就没那么管用了哟。你想啊,毕竟你只是我的朋友,毕竟北堂空被‘断子绝孙’了,啧啧,到时你可就危险啦!”杜怀柔故意吓唬萧天河。 “这……好像也是你造成的啊!”萧天河万般无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杜怀柔不耐地摆摆手:“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重要的是结果。你说是不是得继续装成我的相公?” “勉强算是吧,那又如何呢?” 杜怀柔“嘿嘿”笑道:“所以说嘛,就你这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鬼才相信我们是两口子呢!未免到时露馅儿,现在就得练习起来,抓紧时间培养感觉。你觉得太亲昵了不习惯,那就锻炼到习惯为止!”杜怀柔又一把搂住了萧天河的胳膊,强行把他往里屋拽。 第二百六十一章 虚惊一场 ()“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可真能胡扯……”见杜怀柔使劲拽着自己往里屋去,萧天河连忙使劲想要挣脱,“喂喂,你要干什么?瓜田李下,授受不亲!” 杜怀柔白了他一眼,推开了内堂门,没好气地嗔道:“你鬼叫个什么?跟我一起看看材料去!” “啊……哦……” 内堂门外是一片不大的空地,什么景物都没有,仅与三间旧屋一起组成了“刀苑”的后院。当中的屋子最大,左右两边的屋子像是耳房,但都没有门。通过左边那间屋的窗户,能看见里面有向下的阶梯,应该是通往杜怀柔存放干货的地窖。右边的房里有两个大灶,是个厨房。 杜怀柔终于松开了萧天河的胳膊,推开了当中房间的门。房中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仅有一个个贴着标签的箱子环墙垒垛,从乐意坊带回的两个大箱就放在房屋正中。 “铸造之道,材料是重中之重,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杜怀柔一改嘻嘻哈哈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着她正儿八经的面容,萧天河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杜怀柔诧异地望着他。 “抱歉,失态了。”萧天河道,“不过我对你的话表示怀疑。铸造之道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天赋与技巧吗?怎么变成材料了?照你这么说,给我一些好材料,我也能变成铸刀大师了?”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杜怀柔背起手来,那神情活像个古板的老学究,“我先反问你一个问题,所谓的铸造技巧,是用来做什么的?也就是其最终目的为何?” 萧天河略一思索,回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铸造技巧是用于材料提纯、提高刀胚的硬度、韧度等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属于提升材料品质的范畴。” 杜怀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悟性,没错!以铸刀而言,魔刀在尚未铸成之前,依然应当算作是材料!” “可‘铸造天赋’又该怎么讲呢?给刀体注入玄力不是得看铸造者的能力么?”萧天河不解。 “话是这么说。可所谓的‘能力’究竟是先天具备还是后天磨砺,没人说得清楚。在我看来,这远远比不上材料的品质来得重要。你要知道,某种材料所能够吸纳玄气的量是固定的,这与其他任何条件都没有关系。当各种材料混合并熔炼成刀胚之后,它也同样有一个固定的吸纳极限,而这个极限则是由其各种成分所决定的。铸刀者们无非是在尽力引导玄气汇入刀胚之中,并使其尽量逼近那个极限而已。 世人之所以觉得‘天赋’更重要,那是因为当世铸刀者们的水平还不足以将材料吸取玄气的量提高到极限,所以刀胚每多吸收一分玄气,似乎铸刀者就更厉害一分。但如果铸造者的实力足够,无论用何种材料都能使其达到吸纳玄气的极限,如此一来,决定魔刀最终品质的就是材料了。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杜怀柔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个箱子,拿起其中的一块块金属材料,仔细地端详着。 “注入玄气?难道不是玄力?”萧天河难以置信。 “唔……世人对启灵这一步骤的理解有个误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杜怀柔转过身来,“玄力是修魔者吸收玄气后产生的,换句话说,是人体内特有的,又怎么会存在于其他物体之中呢?铸刀者们启灵之时注入的玄力当即就自动转化了,与玄力形成的过程恰好相反,是退变为玄气的过程。换句话说,注入了多少玄力,就等于是转换了多少玄气。刀内蕴含玄气越多,刀的品质就越高,很简单的道理。”说完,杜怀柔将手中的金属块抛向了萧天河。 萧天河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瞪大眼睛,半张着嘴盯着杜怀柔,金属块砸到了他的胸膛上,又落在了他的脚上。 杜怀柔“咝”地倒吸了一口气,那块金属可是很重的,砸在脚上想必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怎么,你傻啦?”她不忍地问道,走过来捡起了金属块。 萧天河不是不疼,而是被杜怀柔刚才的话点悟,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原来这就是启灵的奥妙!玄力只存在于人体之内,而玄气极少存在于物体之中!联想到青龙大陆的灵气,想必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灵晶那种凝聚了天地灵气的东西才会那么罕见、那么珍贵! 此外,既然刀内蕴含的玄气越多就越厉害,那柄由黑刀祖师用不知是何种材料铸成的裂空刀,内部的玄气可是无穷无尽的啊,如此说来岂不是厉害得没边了? 可萧天河转念又一想,裂空刀内玄气再多,也仅仅只是玄气而已,与禹馀界的蒙气相比差得太多了。“或许禹馀界的任何一柄魔刀,都要比裂空刀厉害吧?”萧天河心忖。 “在想什么呢?”杜怀柔伸手在萧天河面前晃了晃,将他从思索中唤醒。萧天河淡淡一笑:“比起铸刀的奥秘,我更感兴趣的是你。” 杜怀柔眉毛一扬,高兴地问:“怎么说?” “世人都不知道材料有玄气吸纳极限,当所谓的‘铸刀大师’们还在为了追求更多的玄气纳入量而奋斗时,你却已经发觉了这一点,并直接找到了根本所在——铸刀者的实力不够。你太厉害了,简直像一个置身事外、纵览局的高人!古往今来,从阮元迪、贾万钧和叶丛云到屠令春、邓先觉,没有一个铸刀巨匠提出‘材料最重 要’的观点。试问,究竟要具备何等高超的实力,才能达到以材料来定品质的境界?在我看来,至少在这大赤界,你是无人能及了。”萧天河这番话有试探之意。 杜怀柔愣住了。 萧天河微微一笑,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原来你还藏着一手,何必呢?枉我真心待你。”萧天河失望地摇了摇头。 杜怀柔低下了头,似乎面有愧疚之色:“抱歉,我也是情非得已。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你给识破了,你远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萧天河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杜怀柔叹了口气:“至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是绝无恶意的。” “相信……哼哼,你难道不觉得这两个字用在我们之间太过苍白了吗?”萧天河提高了声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正今天我在这里,打,我不是你的对手;逃,我根本就逃不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其一直对来自魔主的威胁提心吊胆,倒不如干干脆脆来个痛快。事到如今,萧天河也坦然了。 “此话从何说起啊?我当真要加害于你,你早就葬身西平海底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待你如何?”杜怀柔也来了脾气。 萧天河摸了摸脑袋:“撇去一开始的捉弄不谈,后面还是不错的。炖汤给我喝,还在北堂立面前维护我……” “就是啊,那你还说得那么难听!”杜怀柔气鼓鼓地埋怨。 “你一个禹馀界的人,刻意来接近我,我怎能不起疑?再说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很难让人夸你好。”萧天河撇了撇嘴。 杜怀柔一脸诧异,将眼睛睁得滚圆:“之前?我们不是才认识没多久么?以前我一直在隐修,受了朋友的托付才出关的,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过去?” “得了吧,禹馀界的剑仙当上了大赤界的魔主,这天下四方、外围内核的格局不是你划分的还能是谁?表面上一代代魔主传承,其实完是你一个人在掌控。虽然发动天下四方大战是为巩固统治,可方式未免太血腥了些。大家族的经久混战,不仅葬送了许多修魔者的性命,还使得诸多黎民百姓遭殃。就这一点,说你是罪大恶极也不为过!”萧天河回想起初代魔主的所作所为,气愤无比,对杜怀柔那点好感也完烟消云散。 杜怀柔又愣神儿了。 “怎么,揭了你的短,你要痛下杀手了?”见她不说话,萧天河又道。 “我是魔主?”杜怀柔指着自己的胸口,似问非问。 萧天河皱起眉头:“你不是魔主?” 杜怀柔的脸霎时憋得通红,面孔渐渐扭曲,终于屏不住爆发了,高亢的笑声响彻刀苑上空。 “你不是魔主!”萧天河肯定了答案,脸上稍显懊恼,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庆幸。 “哎哟,你可真逗!”杜怀柔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哎,人呐,太能联想也是个烦恼,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么!‘大智若愚’没听说过?”萧天河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我看你是‘大愚若智’吧?哈哈!”杜怀柔夸张地揉了揉眼角,慢慢停住了笑声,“我说你怎么突然一脸防备之色呢,居然把我当成了魔主!好了,不笑了,你说吧,你为何会认为我是魔主呢?” “我还没问你呢!你不是魔主,又怎么会知道大赤界、禹馀界的?”既然杜怀柔不是魔主,萧天河又生出一肚子疑问。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误会的呀。我的确是来自禹馀界没错,可来自禹馀界的不一定就是魔主啊!” “那你也是剑仙咯?”萧天河脑中飞速地盘算着,如果杜怀柔真是剑仙,那她与魔主是否是同一路人呢?她又是如何成为一位魔道铸刀大师的? “不——是——”杜怀柔拖长了声调,“你再想想!” 当初禹馀界与大赤界的通道可是白剑祖师打通的,目的就是引渡剑仙下界,换言之,除了剑仙之外,没人可以通过那个通道。萧天河想不明白了。 看他一脸茫然之色,杜怀柔狡黠地笑了笑:“我与拜托我出关的那位朋友一样,都不是剑仙。而且,我那位朋友你也认识。” “石灏明!”萧天河失声叫道。的确,他在天焰大陆认识的人之中,只有石灏明是来自禹馀界且并非剑仙的人。随即,他指着杜怀柔又高呼一声:“啊,你也是妖族!” “嘘!小声点儿!你是想让世界都知道这件事吗?”杜怀柔嗔道,“刚才那阵笑声恐怕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毕竟这刀苑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这么大嗓门会泄露秘密的!” “呃……那可是你笑的啊……” “少啰嗦!”杜怀柔小声喝道,“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坏人了吧?” 萧天河点了点头:“石灏明与另外几位妖族的姑娘对我有大恩,我相信他们。” “唔,你是说嫣姐、小雪和小玫她们吧,我知道那件事。” 萧天河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怀柔:“那你也是隐藏在孟章佩之中被带下界来的咯?我记得石灏明曾经说过,他不能随意地进出孟章界,为何你就可以呢?” “嗯……我现在的情况与他们稍有不同,想进入孟章界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可进去了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杜怀柔道。 “据我所知,孟章界中有三宫:东氐宫、东房宫、东心宫,分别是三位姑娘的地盘。不知道你是否同她们一样,也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区域?”萧天河又问。 杜怀柔摇了摇头:“你别猜了,我根本不属于孟章界。其实孟章界中一共有七宫,除却你刚才说的三宫之外,还有一座东亢宫是石大哥的地盘,剩下的三宫目前都空着。” “东亢宫……既然你不属于孟章界,那为何又会藏身在孟章佩中被带下界来呢?” “唉……怪只怪我倒霉,当时我正在孟章界中与嫣姐她们几个谈天,却不想孟章佩被一个小贼给偷了并且带到了这大赤界来……”杜怀柔哀叹连连,面露忧伤。 “啊……哈哈哈!”这下轮到萧天河放声大笑了,“居然是因为这个……哈哈!真好笑!哎哟!”他的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杜怀柔一个爆栗。 萧天河停住了笑,揉了揉额头,又问:“既然你不属于孟章界,也从里面出来了,为何不飞升回禹馀界呢?” 其实修魔与修仙同属修真范畴,而修真简单说来是一个吸取天地之气、提升躯体能量的过程。当体内的能量超出大赤界的界限时,自然就会飞升至第二层的禹馀界。萧天河料想妖族的修炼方式应该也是大同小异才对。 “我虽然不属于孟章界,但却属于另外一个亚空间世界。所以大赤界的天地法则对我根本不起作用。要飞升回禹馀界的方法只有一个——孟章佩的主人飞升,再把我带回去。可惜,魔主根本没有这个念头。”杜怀柔无奈地摊着手。 “另一个亚空间?也是出自四大神匠之手吗?”萧天河急忙追问。其实自从石灏明向萧天河笼统地描述了四大神匠之一的赵孟章铸造出空间灵宝——孟章佩的事之后,萧天河就对此非常感兴趣。只不过与石灏明的两次会面都是匆匆结束,一大堆事情来不及细问,再加上石灏明也刻意隐瞒了一些信息,所以萧天河一直对此一知半解。此番他打算向杜怀柔问个究竟。 “嗬,原来四大神匠的事你也知道。没错,我从属的亚空间叫做‘监兵界’,是监兵佩的内部空间。监兵佩的铸造者么,当然是四大神匠之一的陈监兵咯!”杜怀柔道。 “陈监兵……”萧天河又知道了一位神匠的名讳,“那另外两位神匠叫什么名字?” “一位叫朱陵光,还有一位叫武执明。正是这四位神匠铸出了闻名天下的四件法宝。” “另外两件法宝肯定是叫‘陵光佩’与‘执明佩’喽?不知道这四件法宝是否还有其他功效?像你这样的妖族又是如何进入其中的?”萧天河疑问不断。 “啧啧,光是法宝内有亚空间这一特点,就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四**宝可以炼化,炼化者自然就成为了法宝的主人,在法宝内的世界中,主人就是神,就是一切的主宰。但令所有世人趋之若鹜、垂涎三尺的原因还不仅仅是这一点。四**宝还有一个更特殊的能力——以法宝自身的属性宝石融合特定类别妖族的妖灵宝珠,形成特殊的命格,使得该妖族成为法宝主人的属从。拿孟章佩来说,石灏明是龙,杨月玫是貉,白樱雪是兔,黎翠嫣是狐,他们都是孟章佩主人的下属,所以在孟章界中分别占据一宫的位置。”说到这儿,杜怀柔顿了一顿,“至于我嘛,因为在禹馀界时,孟章佩与监兵佩的主人是夫妻俩,所以我时不时也能去孟章界中逛一圈。没想到后来竟然稀里糊涂地被带下界来了,唉!真是造化弄人呐!” 萧天河几乎是屏息听完了杜怀柔的讲述,他长舒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四大神匠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果战斗时能有数位厉害的妖族助战,获胜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突然想起在青龙大陆掀起轩然大波的龙族九兄弟,若能收得那样的帮手,就算对手是剑仙,恐怕也难以抵挡己方的一拥而上。“不过这也有不太好的地方,让妖族成为属从,等于是以其性命为要挟,限制了他的自由。想必妖族一定十分痛恨那四位神匠吧?” 杜怀柔点了点头:“起初的确是这样。不过想一想,四**宝诞生的时代正好是我妖族势力横空出世、并且不可一世的时候,身为人族的四大神匠铸出这等灵宝,对人类来说可谓是奇功一件。其实严格来说,四**宝并不完美,因为每件法宝所含的属性宝石数量是一定的,也就是说,能纳为属从的妖族数量并非无限,而且由于宝石的属性缘故,法宝对可收纳的妖族种类也有严苛的限制。总而言之,就效果来说,想仅凭这四件法宝就制约住势力庞大的妖族,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在意义方面,其影响却是巨大的,妖族的统领者通过四**宝看到了人类可怕的铸造力与创造力,正是这种顾忌造就了世局的平衡。” “呵,真有意思。”萧天河感慨道。 杜怀柔继续往下说:“后来,四**宝不断地传承、易主,从属的妖族也因生死存亡在持续地更替,直至如今。”她将目光投向门外远处,似乎在回忆着久远的从前。 “说了这么多,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萧天河忽而笑道。 杜怀柔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你问的问题还少么?说吧。” “嘿嘿,请问你是何种类的妖族啊?我可是相当感兴趣!” 杜怀柔却羞红了脸,转过身没好气地说:“哼!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五彩凤羽 ()在得知杜怀柔也是来自于禹馀界的妖族之后,萧天河并没有显得十分震惊。这也难怪,他从杜怀柔处听到的信息无一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秘密,还能再怎么吃惊呢? 可当他询问杜怀柔是何种类的妖族之时,杜怀柔的遮遮掩掩反而使他愈加好奇。他不停地缠问,起初杜怀柔装作听不见,一直摆弄着箱子里的铸造材料,后来实在被萧天河问得烦了,无奈道:“你可真是讨厌。罢了,告诉你也行,可你得答应替我保密!” 萧天河郑重地点点头,举起一只手:“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发誓。” “那倒不用。”杜怀柔盯着他的眼睛,“我是五彩凤羽神鸟。” “五彩凤羽神鸟……”萧天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难道你是凤凰?” “凤凰可是难得一见的灵鸟,我可没那么厉害。”杜怀柔摆摆手,“你就别想了,禹馀界的妖族可与大赤界的妖兽不同,你闻所未闻的种类也不知有多少呢!” “不,我肯定听过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哪儿呢……”萧天河托着下巴沉思。 “你又没去过禹馀界,要么就是从石大哥那里听来的。” “不是的。石灏明根本就没提起过你。”萧天河摇头否认,忽而拍手惊呼,“啊!我想起来了,‘五彩凤羽’,那不是一道菜名么?”随即,他忍俊不禁,指着杜怀柔笑道:“我当是什么神鸟呢,原来就是鸡啊!” “那该死的菜名,叫什么不好……”杜怀柔懊恼地嘟囔着,“鸡又怎么了?在禹馀界,我可是妖族羽部罕见的神鸟,‘五彩凤羽’就是我的雅号!笑笑笑,我让你再笑!”她用力地在萧天河身上掐了一把。 “呵呵,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的雅号竟然凑巧与酒楼里的菜重名了。你刚才说到‘妖族羽部’,是何意?”萧天河问道。 杜怀柔解释说:“妖族种类繁多,统领不便,所以领导者将族划分为:虫部、鳞部、介部、羽部、兽部共五大部,分而管之,使得妖族上下体系有条不紊。比如说我们羽部,现任妖王就是大鹏。” “唔……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那妖族的领导者又是谁呢?” 杜怀柔却遗憾而叹:“妖灵大帝,至高无上,我无缘得见。” “为何领导者都弄得那么那样神秘?现在这个天焰大陆的魔主亦是如此。” “魔主?呵,不过是区区一个盗宝小贼而已,若非因为嫣儿他们几个,我早就弄死他了!”杜怀柔轻蔑道。 “该跟我说说你们与魔主之间的事了吧?我想石灏明拜托你的事绝非仅仅是教我铸刀那么简单。”萧天河道。 “教你铸刀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走,我们回客厅细说。”杜怀柔拉着萧天河走出了房间。 经过杜怀柔详细地讲述,萧天河终于彻底了解了一切。 一个小贼偷到了孟章佩之后,慌忙消耗了大部分元力,通过了由白剑祖师打开的通道,从禹馀界下到了大赤界,将追来的人隔在了通道的另一端。 虽然孟章佩已经被原主人炼化,可小贼并非毫无办法。由于两界相隔,所以他只要锲而不舍地一丝一丝消弱原主人留在法宝上的灵魂印记,并将自身的灵魂印记融入其中,日久天长,他自然会成为孟章佩的新主人。而在禹馀界的原主人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尽管这个消磨印记的过程极其漫长,但在这大赤界中,小贼有的是时间。 可出乎小贼意料的是,天焰大陆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没有灵气,小贼就无法转化补充体内的元力,换言之,待得元力因为消磨印记而耗竭之时,他就会迅速衰老身亡。不仅如此,小贼还意识到,在一个玄气世界之中,自己必将成为异类,所以他急需找到延续生命以及保护自身的方法。 他将希望寄托在孟章佩中的妖族身上。禹馀界人人皆知,妖族有异法,可为人之不可为之事。于是,小贼在仙魔大战的混乱中隐世,又在合适的时机伪装成一位修魔者现世,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修魔一族至高的统领者——魔主。他将天下五分,东西南北各交管于一大家族,自己则居于至中的禁地——内核。同时,他又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十八柄绝世魔刀中的十二柄分配给四大家族,将至强的六柄藏于内核,营造出一个均衡的盛世。 但魔主肯定不会坐视修魔者们日益壮大,所以他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将天赋异禀的修魔者纳入内核,部杀害。这也正是所谓的“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不仅如此,待得四大家族势力愈发庞大之时,他必定会寻找契机暗中兴风作浪,挑起“天下四方大战”,目的是要锐减修魔者的人数。魔主乐得看到天焰大陆生灵涂炭、一片狼藉的情形,毕竟修魔者越少,他就越安。 稳固了自己的统治之后,魔主消耗了近乎部的剩余元力用来炼化孟章佩。当发现天焰大陆偶有蓝元石出现后,他便下令大肆搜寻,因为蓝元石是世上唯一能够补充他元力的东西。 终于,魔主消磨掉了孟章佩原主人大部分的灵魂印记,虽然还未能完炼化孟章佩,但总算可以让孟章界中的几位妖族女子听命于他了。石灏明则因为妖力高超,魔主还无法完掌控他。但孟章界里的四位妖族感情深厚,为了三个姑娘,石灏明也不敢在魔主面前造次。 令魔主欣喜若狂的是,妖族果真有可以延续生命的异法——夺舍。简单来说就是消耗大量的妖力泯灭他人的灵魂,从而占据其躯体。原本打算炼化孟章佩之后再飞升回禹馀界的魔主突然迸发出一个念头:“在这大赤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我又可以借助夺舍而永生不死,那何必还要 回凶险的禹馀界呢?”如此一来,元力的恢复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杀死修魔者的事完可以由孟章界的几名妖族代劳。 魔主多了一个心眼。虽然不必飞升回禹馀界,可是他还是打算将孟章佩完炼化,以便彻底控制住石灏明,因为倘若有一天石灏明不再顾及三位妖女的死活,那他将会是魔主最大的威胁。从此,魔主每搜集到一颗蓝元石,都要将其恢复的元力部用来炼化孟章佩,如此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至于使得自己元力过盛飞升回禹馀界。 可是,由于天焰大陆尽是修魔者的缘故,夺舍过后玄力溃散,重新注入的却是逆向运转并且更加强劲的元力,所以务必要寻求体质坚韧、经脉宽阔之人。于是,魔主从风云大会中挑选资质优异的人加以培养,直到其成长到适合被夺舍的地步。 参加风云大会的人有三种结果。 第一种,资质极佳的人会被魔主选中,留在内核继续修炼,到合适的时机被夺舍。 第二种,资质相对较低的人,大多会死在难关之中。 第三种,资质不高不低的人,会被孟章界的妖族以迷药控制住灵魂之后放出孟章界,从此成为一个只会疯狂修炼的行尸走肉。待得修炼到渡劫境界之后再进入内核以供魔主筛选。 而萧天河,就是魔主的下一个目标。至于萧天河为何会被放出孟章界,杜怀柔也不清楚。 萧天河听得毛骨悚然。原来石灏明所说的“魔主早就盯上你了”是指的这个! “你不是说孟章佩的主人就是孟章界的天神么?那你是怎么从孟章界中逃出来的?”萧天河不解。 “我本就不属于孟章界,所以在炼化孟章佩之前,魔主自然无法困住我,我就这么出来了呗。”杜怀柔回答得甚是轻松。 “你的意思是,石灏明他们永远都是孟章佩的属从,永世不得翻身了?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萧天河非常同情。在他看来,妖族开启了灵智,修炼成人形,就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了。从这个角度说,孟章佩分明就是个奴役他人的邪宝。 杜怀柔想了想:“大致可以这么说。当妖灵宝珠与四**宝的属性宝石融合成命格之后,要解脱只有两条途径:第一,妖族死亡,命格自然溃散;第二,法宝的主人主动将妖灵宝珠从命格中剥离。” “啧啧,死亡无非是战死、自杀或是被法宝主人杀死,这种丧命的方法未免‘解脱’得太彻底了些……第二种方法还算很有希望,我是说在法宝主人心地比较善良的情况下。”萧天河道。 杜怀柔怅然慨叹:“唉……太难了!除非是抓住了更强的妖族作为替代,否则谁又会将一个实力高超又忠心耿耿的属从给放走呢?何况禹馀界的人类原本就仇视我妖族……再说经过漫长的传承更替,法宝中的妖族都是实力不错的了,法宝主人哪里肯放……更重要的是,四**宝的属性宝石并非与所有的妖灵宝珠都能融合,所以对从属妖族的种类要求非常严苛,要重新找个相同的妖族替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孟章七宫为何会空着三宫呢?” “好一个讽刺的‘忠心耿耿’,挟他人性命而令之,算不得光彩!”萧天河越来越不喜欢那四**宝了,“孟章界空着的那三宫原来的妖族呢?” “孟章界的旧事我也不清楚。但我听石灏明说,有两宫在他进入孟章界时就是空着的。另外一宫的妖族则是很久以前战死了。也许,这就是我等最终的宿命吧,只不过来得有早有晚而已……”杜怀柔神情落寞。 萧天河安慰她:“像你这样离开了禹馀界,不也等于是自由了么?你可比石灏明他们幸运多了。” 杜怀柔苦笑一声:“这个‘自由’是有凶险的!我的身体是下界了,可命格还在监兵界里呢!若是主人一狠心,我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是这样。不过还好,你的主人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否则你怎么会几百年来一直安然无恙?” “那也不行。若始终不能号令我,主人迟早有一天会起杀心的。现在我没事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主人还没抓到替换我的妖族;第二,主人在等魔主带着孟章佩回到禹馀界。所以我留在大赤界的时日每多一刻,我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萧天河点头道:“也是。倘若监兵佩再度易主,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你就更危险了。” “比起我来,你的处境可是危险得多。魔主的这副躯壳已经濒近大限,夺舍之事迫在眉睫。虽然不知道他之前为何将你放出孟章界,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夺舍的标准。石灏明托我出关,就是为了这件事。”见萧天河神情严肃,杜怀柔忽而笑道,“怎么,害怕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萧天河摇摇头,“不过我很奇怪,既然你不属于孟章界,也不受魔主的约束,那你为何不直接杀死魔主?那样石灏明他们不就解脱了?以你的能力,恐怕不是难事吧?” 杜怀柔连连摆手:“万万不可。由于孟章佩的原主人并没有死,所以和以往法宝易主的情形不同。魔主必须一点一点消磨去孟章佩上原来的灵魂印记,并且融入自己的灵魂印记。如果杀死了魔主,随着他的那部分灵魂印记溃散,孟章佩上残余的灵魂印记不足以支持七颗属性宝石,那宝石与妖灵宝珠融合而成的命格就会崩碎,石大哥他们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我明白了,杀死魔主后,一定要有新的灵魂印记补充进去,才能完成孟章佩易主的过程,是吗?”萧天河道,“那完可以杀死魔主之后,找一位实力高超的修魔者炼化孟章佩,待他修成刀魔之后你们也可以重新回到禹馀界了啊,何必等上数百年之久?” “法宝炼化可不是那 么简单的。以往法宝易主时最多同时有两种灵魂印记存在,可这次情况不同——原主人残留的灵魂印记,魔主未消散的灵魂印记,新主人的灵魂印记,乖乖,这么多驳杂的灵魂印记会使得孟章界彻底崩塌的!再说了,在魔主严密的掌控之下,想找到一位心性、实力都合格的新主人谈何容易!若是等魔主完炼化了孟章佩,再杀了他寻找新主人,虽然可以避免孟章佩因为同时存有三种灵魂印记而损毁,但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一刻,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地找到适合的新主人,更不知道我那时是否还活着……所幸,苍天不负,我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人选,就是你!” “啊……你们是打算等魔主彻底炼化孟章佩之后再动手?”萧天河问。 “当然不是。魔主一旦彻底控制住了石灏明,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干净利落地杀死他。况且万一他死前来个玉石俱焚,那嫣儿她们……”杜怀柔轻轻摇着头,“再说魔主已经准备对你进行夺舍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在他彻底炼化孟章佩之前干掉他!” “那魔主死了,我得赶在孟章界崩塌之前炼化孟章佩,不也是同时有三种灵魂印记存在么?孟章界不会毁灭?”萧天河不解。 “的确。因为孟章佩铸就于禹馀界,所以在没有元、蒙二气的大赤界,唯有在不让孟章佩属性宝石崩碎的情况下,等待魔主的灵魂印记慢慢消散,你才能炼化孟章佩。”杜怀柔解释道。 “哦?有什么方法能做得到?” “至少在天焰大陆是毫无办法的。”杜怀柔顿了一顿,“除非能找到含有充足的元、蒙之气的地方。” “啊!迷雾海域!”萧天河恍然大悟,为何石灏明会选中自己,正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进入红蒙石、蓝元石丛生的那片海域! “没错!石大哥他们本来是因为魔主选定你为下一个夺舍的躯壳而特别关注你的,没想到却发现你身怀巨大的秘密。起初我们从你体内的宝刀猜测,你应该有个来自禹馀界的刀魔师父。而当初下界来天焰大陆的却只有剑仙,因此你必定是从另外一块灵气大陆越海而来的。 石大哥早就推测过,天焰大陆偶尔出现的红蒙石与蓝元石必定产自迷雾海域,也就是说,只有你才能找到红蒙石与蓝元石的起源之地!如此,之后的计划也就应然而生:首先绝对不能让你被夺舍,所以石大哥警告你不可进入内核;其次再考虑如何干掉魔主;最后就是让你炼化孟章佩,等你渡劫飞升,把我们带回禹馀界去,以你的资质,这一步并非难事,关键就在于前两步。”杜怀柔道。 “石灏明……的确是个聪明的家伙。”萧天河由衷地赞叹,“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经历呢。你是个妖族,怎么会成为铸刀大师的?你铸造时如何引导玄气进入刀胚?” 杜怀柔嫣然一笑,那灿烂的笑容使得萧天河如沐春风:“你很想了解我么?是不是对我‘日久生情’了呀?” 萧天河哭笑不得:“你我相识还不到半个月,这可真是够‘久’的了!” “嘻嘻。罢了,不逗你了。魔主刚来到大赤界后不久,我就从孟章界中出来了。所以他至始至终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与石灏明他们秘密议定了计划之后,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出现。因为我比他们更自由,所以网罗人选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上。五百多年以来,我明察暗访,却一无所获。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要网罗人选,就需要有宽广的人脉。想拥有宽广的人脉,就必须有一定的地位。你知道,没有身世背景的人想在天焰大陆混出点儿眉目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就想出了成为铸刀大师的办法,至于如何铸刀嘛,等你观摩时就知道了。怎么样,我还挺厉害的吧?”杜怀柔得意洋洋。 “的确,你在铸刀之道上果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可网罗人选的正事又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石灏明发现我的?”萧天河讽道。 杜怀柔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任谁都会有腻烦的时候啊!眼见着一批又一批修魔者慕名而来想要拜我为师,可没有一个适合我们实施计划。好几百年了,我累了。后来我也想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切都是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你看看,在我们没有刻意寻找的情况下,你这‘命中注定’的人不也出现了么?” “嗯,出现了以后你就使劲儿捉弄我,也不怕把我捉弄跑了!” “嘿,说来也巧。我这次重出江湖公开铸刀就是为了吸引你前来,却不想你我提前在西平海偶遇。我压抑得太久了,拿你寻寻开心而已,你该不会记恨我一辈子吧?再说很快外人都会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白赚一漂亮、能干又厉害的老婆,就偷着乐吧你!”杜怀柔打着哈哈。 “‘假夫妻’而已,有什么好乐的?奇怪了,你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去观摩你铸刀呢?” 杜怀柔笑道:“上次邓先觉在南宫府铸刀我也去了,你和邓胖子吵那一架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似乎你对铸造之道很感兴趣啊!所以石灏明拜托我保你周时,我立即就想到了这个方法。我可是很聪明的哟!” “你也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萧天河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到场的人,肯定没有杜怀柔。 “嘁,以我的水平,还能让你发现?连南宫炎和那些长老们都丝毫察觉不到!”杜怀柔满脸的不屑一顾,“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刚才你说的话,‘假夫妻’而已,的确没什么好乐的……嘿嘿,你的意思是,若咱俩做成真夫妻的话,你就满意了是不是?”她又阴笑着贴了上去。 萧天河吓得慌忙起身退开:“啊,不、不是!我可没那个意思,你不要这样……”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临期失误 ()在短短的一周之内,隐修多年的当世第一铸刀大师杜怀柔要重出江湖,并且会公开铸刀的惊爆消息如同大海泛潮一般席卷了整个天焰大陆。东方、南宫、西门三大家族的长老们以及各方名流都接到了来自北堂家族的邀请。 为了这次盛大的公开铸刀,北堂家族特地选了境内一座山峰的峰顶修建铸造场地,还将这座无名的山峰起名为“金寿山”,又在新开辟出的盘山道口垒砌了一堵空墙,镶名于其上。 “金”、“寿”,拼起来就是个“铸”字,这名字既好听,又应事,还含有延年益寿的美好寓意,据说是由北堂族长——北堂春亲自题名的。 山顶平坦之处仅方圆三十余丈,在中心处又架起高台,台高足有六丈。铸台、水槽就在高台之上。高台之下环绕着观众席,然后沿山坡下去一圈一圈都是观众席。 按理来说,铸造场地选在山谷更适合观摩,可北堂家族也有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们不愿让别人过多地了解杜怀柔的铸刀方法,可这次公开铸刀是大师的个人意愿,他们无法干涉,所以只好将场地定在山峰上,既能容纳诸多看客,让其他家族的人挑不出理来,又能达到让大部分人都看不真切的目的。 出乎杜怀柔与萧天河意料的是,“杜大师竟是一位女子”的消息并没有随之传开。由此可见,北堂立他们对杜怀柔还是相当忌惮的。至于此次高调复出会不会招来魔主的注意,杜怀柔完不在乎。因为萧天河在明,魔主在暗,杜怀柔倒希望魔主能够前来,以她的感知能力,确认魔主的位置并非难事,从而能有所防备,更好地守护住萧天河。 阳春三月,风暖天清。杜怀柔预定的铸刀日期就在本月二十五日。 天焰大陆各方高位人士从三月初就陆续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环绕在金寿山峰附近的州城,连许多没有接到邀请函的人也不请自来,希望届时能够有缘一睹杜大师的尊容。原本冷清的几座小城短期内涌入了大批客人,客栈、酒楼、甚至民居内都人满为患,各位城主不得不下令封锁城门,不再纳客。后续而来的人们干脆在城附近寻找山洞、搭建树屋、撑起帐篷。在等待铸刀大会开始的一天天里,人们饮酒、谈笑、切磋,仿佛是在庆祝天焰大陆最为隆重的节日一般。有许多精明的商贩将摊位都摆到了城外大道的两旁,所售的东西林林总总,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杜怀柔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她几乎天天拉着萧天河去闲逛,反正人们都不知道杜大师究竟长什么模样,她只管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萧天河则比较沉默,他本来就对逛街不感兴趣,更何况心中有事。虽然有杜怀柔在身边,可他总是有些惴惴不安,担心魔主会突然出现。据杜怀柔说,夺舍的最佳时机是渡劫前期境界,因为修魔者那个时期的躯体强度已足以承受夺舍后元力的冲击,并且灵魂强度较渡劫后期之人稍弱,夺舍相对更容易一些,消耗的元力也更少。这也是魔主规定修炼至渡劫境界就可以进入内核的原因。但是,此标准并不是固定的,像萧天河这样的奇才,灵魂强度显然较他人更高,等到渡劫境界再夺舍无疑会十分困难。此外,他的身体强度也超过同境界的修魔者,在大乘境界已然达到了夺舍的要求,所以魔主极有可能很快就下手。 以萧天河现在的境界,显然是斗不过魔主的,何况魔主还能号令几位强大的妖族。萧天河曾经想过,最安的方法其实是躲进迷雾海域,靠着裂空刀内的玄气修成刀魔,再出来同魔主一决雌雄。可那样做的弊端也很多。 首先是联系不便。魔主进不去迷雾海域,妖族也同样进不去。在失去联系期间,天焰大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萧天河要想获知魔主的动向,就必须要留在天焰大陆上。 其次是时间不许。大乘前期到修成刀魔,谁也不知道究竟要用多少年。据杜怀柔说离魔主完炼化孟章佩的时候已经不远了,倘若将来魔主彻底控制住了石灏明,要对付他就更加麻烦了。 最后是心境不安。萧天河始终记得曾经答应过南宫炎的事。南宫家族对他不薄,就那样一声不吭地失踪了,他如何能安心修炼?三十多年已过,不管南宫家族长是否还是南宫炎,萧天河都打算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 思来想去,萧天河还是否定了躲进迷雾海域的方法。既然杜怀柔之前从未提及萧天河与魔主实力差距的问题,那说明她与石灏明一定有更好的计划。 关于杜怀柔如何以妖力铸出魔刀,萧天河曾询问过她。可杜怀柔却没有回答,只推托说到时他就知道了。 三月二十五日,公开铸刀的日子终于到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从辰时起就飘起了春雨。 对观摩者来说,下雨不是个问题。别说下雨了,哪怕是下刀,恐怕人们也会愿意前来一睹杜大师的风采。可对铸刀者来说,天气的影响却是巨大的。由于此次铸刀之处乃是露天场所,刮风、下雨都有可能使得刀胚中混入杂质。 北堂家的长老们急了。杜怀柔沉寂已久,复出铸刀的最大受益者肯定是北堂家。如果大张旗鼓,结果最后铸出的魔刀却品质不佳,不仅得不偿失,还会被别人笑掉大牙。如果给铸造的高台搭上遮篷,那千里迢迢赶来的宾客们肯定要闹翻了,都遮住了还看个什么? 经过长老们紧急商讨,北堂家族决定将铸刀大会延期举行。让宾客们多等几天,最多受点牢骚,总比闹出事来要强。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找不到杜怀柔了。北堂立还特意赶回北卢城的刀苑寻了一番,大门紧锁着。 找不到杜怀柔,北堂家也不敢替大师做主推迟铸刀大会,只好祈祷雨赶快停了。 可眼见着离铸刀大会预计开始的午时越来越近,宾客基本都已入席落座,可雨却越下越起劲了。宾客们都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对杜怀柔这等大师而言,只要铸出的魔刀不到极品的等级,就等于是失败了。因此,有的宾客期待着观赏杜大师如何能排除天气影响而铸刀,还有的则在等着看一场铸刀“失败”的好戏。 巳时三刻,北堂家族的长老们终于入席,他们的席位是离高台最近的一圈。三大部算上族长应该共有十二位长老,可席上却只坐了十一人。 又等了片刻,杜怀柔依然不见踪影。人人议论纷纷,莫非因为下雨的缘故,杜大师不肯铸刀了?那为何北堂家不提前知会一声呢? 离午时越来越近,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北堂家族的长老们终于坐不住了,其中一人站起身来,一跃登上了高台,高声道:“各位,敬请稍安,午时仍然未到,我们再稍等片刻。”此人正是白鹿部主北堂立,因为金寿山地处白鹿部地境,所以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站出来平息一下现场的骚乱。他喊话时动用了玄力,声高却不尖,声响却不破,使得整个金寿山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料台下立即有人回喊:“北堂春族长呢?为何让一个部主出来说话?”回话之人是个浑身肌肉疙瘩的大汉,黑色胡须如松针般四散,从下巴一直连到了鬓角,肤色黝黑,一脸横肉,活像民间传说中的捉鬼天师——钟馗。此人**着上身,明明在一把巨伞之下,却浑身是汗,也不知是下雨天闷给热的,还是心情烦急给躁的。他这一声回话也用了玄力,比北堂立的声音更加宏亮,有如在山间炸了个惊雷,余音隆隆。 能到场观看的都是天焰大陆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与北堂家族的各位长老都算是旧识。别看那壮汉粗鲁又不修边幅,北堂立却依然陪笑道:“傲族长莫要着急。因我家族长正在闭关,所以此次铸刀大会由我北堂立负责。实不相瞒,杜大师一向闲云野鹤,行踪不定,我们欲寻也寻不得,只好在此静候。相信杜大师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原来那黑大汉就是东方家族的族长——东方傲。北堂立的话既是对东方傲的回话,也是向所有宾客的解释,免得宾客们将杜怀柔失约之事归咎于北堂家族办事不利。 “哼,那我就等到午时!”东方傲压住火气。 果然,现场安静了不少。杜怀柔堂堂铸刀大师,难道会摆所有人一道不成?一切就等午时见分晓。 “她这不会是为了那日之事故意报复我吧?我的小姑奶奶,你快点儿出现吧!”北堂立心中一边念叨着,一边留意着各个方向的天边,希望发现御刀飞来的人影。若杜怀柔当真不来了,那可真乱套了。虽然错不在北堂家,可又如何安抚住满满一山群情激愤的贵客呢? “午时到了!”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呼喊。金寿山“哗啦”一下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斥责杜怀柔言而无信,害的大家白来一趟,还淋了一场雨;有人埋怨北堂家族组织不力,连铸刀之人都找不到还举办什么铸刀大会?还有人高声呐喊着杜怀柔的名字。渐渐的,加入呐喊的人越来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大,“杜怀柔、杜怀柔、杜怀柔”,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在山间回荡,甚至还有许多人拍手、跺脚打着节奏。 北堂立依然在高台上连说带笔划着什么,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哪里压得过满山宾客的齐声呐喊?看这情形今天如果杜怀柔再不来的话,局面就要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观众席中有几人站起来,向峰顶聚拢。正示意大家安静的北堂立一见,立马从高台上跳了下来。上来的人除了东方傲之外,还有一位年轻精壮的小伙子,一位削瘦温雅的中年男子,这两人分别是南宫族长南宫炎和西门族长西门定。长老席中的含章部主北堂恭也迎了上去,族长不在的情况下,他与北堂立就是家族中地位最高的两人了。 三大族长一起聚上来,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立部主,看来今日杜大师是不会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啊?”南宫炎嘴角上扬,似乎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西门定一捻青须:“我看两位还是别等了,赶紧去请北堂春族长出面吧。如此重大的盛会,我可不信他会挑这个时候闭关修炼。” “族长的确没有闭关,可他也和杜大师一样,行踪飘忽不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我们也不清楚他在哪里啊!”北堂立焦急道。 东方傲提议:“我倒有个方法可以稳定住局面。就是不知道你北堂家舍不舍得了。” “恳请赐教!”北堂立拱手。 “很简单,我们大家是来看铸刀的,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说,还淋了一场雨,心里肯定不爽。你们只要拿出点儿好东西送给我们作为补偿,大伙儿痛快了,自然太平无事。”东方傲笑道。 “这个……恐怕不行啊……”北堂立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却在狠狠地唾骂:“我呸!也就你能想出这等缺德的主意来,满山宾客少说也有上千人,对修魔者来说好东西就是修魔物品,要送出让一千多人满意的补偿,我北堂家不赔掉屁股才怪呢!” “呵,那你自己想办法吧!”东方傲两手一摊。 “定族长,傲族长,不知贵家族的屠令春大师或是邓先觉大师是否也到场了?”北堂恭忽而问道。 “杜大师久隐复出,公开铸刀也是头一回,我家族的邓大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观摩良机。”西门定道。 “老屠他也来了,在下面坐着呢。”东方傲指了指东方家族的坐席区域。 北堂立被北堂恭的话点醒,立即道:“那就好办了。我代表北堂家族恳请屠大师或是邓大师登台铸刀,不仅 所有材料都由我北堂家来出,最后铸成的魔刀我们也不要,事后还会大礼奉上,如何?”不管怎样,搭上一些材料以及一份厚礼,总比用“好东西”抚平所有宾客要划算得多。 “不行,我不同意。”西门定摇了摇头。 北堂立急了:“定族长还未询问过邓大师就断然拒绝,这是为何啊?” 东方傲冷笑:“我说北堂立,你当我们是傻子吗?还是当老屠和老邓是傻子?连杜怀柔都因为下雨不肯铸刀了,你还让他们俩去铸刀?谁肯去?你们提供材料那是应该的,大礼也是应该的,可因为天气缘故铸出的刀不好,损害的名誉你们又当如何补偿?” 的确,东方傲话糙理不糙。 “听傲族长的意思,只要不损害屠、邓两位大师的名誉的话,他们就可以登台铸刀咯?”北堂恭问道。 东方傲没想到北堂恭会这么问,脑中一转,怎么可能会有不损害名誉的方法?要是有的话,杜怀柔也不会躲起来了。可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松口:“那我得先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当真如你所说,我再同老屠去商量商量。” 西门定也饶有兴致:“愿闻其详。” 北堂恭道:“请屠大师与邓大师一起登台,就在这雨天里,就在这金寿山,来一场铸刀对决!天气不好又怎样?能在雨天铸出高品质的魔刀才堪称是大师!再说环境与天气条件完是一样的,两人只管各显神通。两位大师久负盛名,却从未同台较量过,想必他们也乐得和对方一决高下。宾客们看得过瘾,即便最后铸不出极品魔刀也无妨了,大家有目共睹,如果连两位大师都无法克服天气不好的难题,那说明其影响的确是巨大的,两位大师的名誉自然不会受损,如何?” 北堂立心中暗暗叫好。北堂恭这一番话,直接将北堂家的被动转为主动了,令东方傲与西门定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如果两人答应下来,对北堂家好处最大,不仅能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还可将宾客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屠、邓二位大师身上。 但对东方家和西门家来说可就麻烦了,这等于是在拿两家未来的利益做赌注。北堂恭所说的“名誉不会受损”是片面的,仅是对赢的一方有用,可要是输了,天下都会知道自家的铸刀大师比不过另外一家的大师,名誉怎么可能不受损?雨天铸刀,困难重重,谁能成功谁会失败,任何人都说不准。万一己方的大师所铸魔刀品质不高,而对方侥幸成功铸出极品魔刀,那就是惨败,不仅大师的名誉会骤降,连所属家族的威望都会受到牵连。 可是,如果己方不答应而对方答应了,那就是退缩了,认?了,等于主动承认自家的大师比不过对方家族的大师,照样名誉无存。 东方傲皱起了眉头,西门定抚须沉思,两人都没有立即回话。 “嗨,要比试又何必急于一时呢?雨天对两位大师必定都有影响,费心、费力、费时、费事,结果铸出的魔刀品质却不是最高,何苦呢?大可另选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也让屠、邓两位大师有时间好好准备一番。况且大师都有对特定材料的喜好,由北堂家提供材料看似公平,其实是不公平的,万一有一方擅长使用该种材料而另一方不擅长,那还有什么比头?不如让他二人各自收集材料更为妥当。”南宫炎一边劝,一边对东方傲和西门定眨了眨眼睛。 北堂立与北堂恭恨不能一口水吞了那个南宫炎,他的话等于是给东方傲和西门定提了个醒,对北堂家的要求最好的应对就是——两方都不答应。如此既不至于损害大师和家族的名誉,并且又将皮球踢还给北堂家。 “恭部主,铸刀多费神费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总得给大师精心准备的时间吧?你这提议即便我同意了,老屠也是不会答应的。”东方傲推辞道,“定族长,你怎么看?” 西门定自然心领神会,与东方傲一唱一和:“没错!不能为了给你们北堂家救场子,就拿自己的名誉冒险啊!我想邓大师也是必然不肯的。眼下之急,你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说得是,说得是。”北堂立无奈道。他扫了一眼山坡上的宾客席,所有人依然在打着节拍喊着:“杜怀柔!杜怀柔!……” “唉,只得如此了。”北堂立又纵身跃上了高台,做止声的手势转了一圈,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看他有何话说。 “诸位,今日之事着实抱歉,杜大师看来是不会来了。我本想请到场的屠令春屠大师与邓先觉邓大师一起登台,来一场铸刀比试,也可让大家一饱眼福,但天气着实不佳,唯恐影响最后的结果。我提议,今日大家暂且散去,也给屠、邓两位大师一些休憩、准备的时间。待下周天气放晴之后,再请两位大师登台比试,如何?”北堂立知道东方傲与西门定商量不通,他索性直接说了。 “那个老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几时答应过?”东方傲气愤地揪住了台下北堂恭的衣襟。 “傲族长息怒,息怒。你们不是担心天气对铸刀有影响么?那再择良日便是,何故要发火呢?”北堂恭笑着推开了东方傲的手。 北堂立已经把话捅了出去,东方傲与西门定也无法在大庭广众面前拒绝了。听到两位大师要同台竞技,宾客们一起高声欢呼起来。 席中的屠令春抱臂坐着,面色阴沉。邓先觉则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眼见宾客们不似前番那样激愤,北堂立暗暗松了一口气。当他准备下台向东方、西门两位族长说点儿好话时,只听人群中一个高亢的女声喊道:“要比就在此时,何必另选他日?能在雨天铸出极品魔刀,那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三强争霸 ()“奶奶个熊!是哪个丫头片子?”东方傲气怒至极,破口大骂。 “何人在那里胡言乱语?”西门定的心情也很不好,循声望去,竟是北堂家族席中的一人,“立部主,北堂家族可真是管理有方啊!” “我看是你们早就预谋好的吧?故意放出消息说杜怀柔要铸刀,骗我们前来后再耍一场‘失踪’的好戏,目的就是让屠大师与邓大师上台出丑!”东方傲气急败坏地怒吼,其实他的目的就是让其他宾客都能听到,重新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将北堂家再度推到风口浪尖上。 “傲族长,此话从何说起啊?敢情我们还能预料到今日会下雨不成?”北堂恭皮笑肉不笑地高声讽刺,“再说你为何对屠大师如此没有信心,上台之后就一定会出丑么?还是说傲族长对屠大师的本事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字字珠玑。 西门定则冷冷地说:“不管最后谁胜谁负,终将有一位大师名誉扫地,而你北堂家的杜大师不用出面就可以坐享其成,此计不可谓不毒啊!” 不愧都是成精的老江湖了,三人你来我往,简简单单地几句话,不仅将自己的责任撇清,还不忘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宾客们看得热闹,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也再度坐了下来,等着看这场三大家族之间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唯独南宫炎无事一身轻,将双臂抱在脑后,笑眯眯地看着好戏。 “方才究竟是谁喊的?”北堂立往席中瞥了一眼,立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都不要瞎猜了!这件事没有任何阴谋,我会同屠大师与邓大师一起登台比试!三强争霸,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铸匠!”那位喊话的女子离开坐席走上了峰顶。 宾客不认识此女者十有**,但听她的口气,似乎她就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铸刀大师?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杜怀柔竟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不知屠大师还有邓大师是否敢上台来?”女子走到山顶当中,戏谑地笑问。 “哈哈,有何不敢?”西门家族坐席中的邓先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山顶。 东方家族坐席内,一直抱臂坐着的屠令春也霍然起身走向峰顶,道了句:“太猖狂了!” “那好!”杜怀柔豪爽地一挥手,“既然身为铸刀大师,这次来北堂府应该都随身带着铸具吧?铸刀材料就由你二人先挑,免得别人说我设法占优。” “何时开始?”屠令春冷声道。 “你们决定。”杜怀柔向北堂立点头示意。北堂立拍了三掌,有几人抬了两个箱子出来。“材料不多,刚够铸三柄刀的。如果担心技术不佳不能一次铸成,我看也不用比了。” “当然,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是成为大师的必备能力。且容我点时间去取铸锤来。”邓先觉道。 “我也要去拿我的铸具。一个时辰之后,再正式开始。”屠令春道。 “没问题。”杜怀柔微微一笑。 两位大师匆匆离开了。北堂家趁机赶紧在高台的两旁又搭建起两座新台。 三位铸刀大师一决胜负,这可是天焰大陆从未有过的事,宾客们都欣喜若狂,兴高采烈地议论着,那激动的热情近乎要蒸干了尚未落下的雨点。所有人之中,仅有北堂、东方、西门三大家族的长老们比较冷静,因为这场较量的结果与家族将来的威望息息相关。只因一人而牵动整个家族,也许只有三位铸刀大师才能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吧! “杜大师,不知刚才为何一直藏身在坐席中?”西门定笑问。 “也没有刻意隐藏,只不过你们都没认出我来而已。”杜怀柔对此毫不在意。 “杜大师,你以前从未公开铸过刀,也没有江湖上露面,我们不是没认出来,而是压根儿就不认识!”东方傲道,“不过……以你堂堂大师身份,定好了午时铸刀却不现身,似乎不太好吧?” “呵,午时开始铸刀,并不代表时辰到了就立即要敲敲打打。屠令春和邓先觉不也是如此么?他们有哪一次是痛痛快快地到时就开始的?再者,铸刀之前的各种准备、包括休息在内都应算是铸刀过程的一部分,我刚才只不过是在休息而已。”杜怀柔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驳得东方傲哑口无言。 南宫炎并没有多话,仅是拱手道:“预祝杜大师马到成功。” 杜怀柔也客气地笑笑,走过三大族长身边,跳上了高台,端坐下来闭目养神。 北堂立远远仰望着她,心中冷笑:“这可是你自己非要逞能出头的,若是没能胜过另外两位大师,你在族长那儿的威信扫地,我看你怎么办!” 未时许,两座新的高台已经架好,屠令春与邓先觉也分别取来了铸炼工具。在挑选完材料之后,两人各带一名助手登上了高台,空前绝后的铸刀大赛终于开始了! 一直静坐的杜怀柔站起身来,向着台下摆了摆手。席间一名男子扛着一个箱子走上了峰顶平台。 “是他!”南宫炎大吃一惊,迎上前去。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隐修已久的萧天河!他怎么会认识杜怀柔?还穿着北堂家族的衣服?莫非他加入了北堂家族?或者,他原本就是北堂家的人?一瞬间,南宫炎心中思绪万千。“萧兄弟……你……”他一下不知该如何问起。其实这件事还真不能怨萧天河,这身北堂家的衣服是杜怀柔弄来硬 要他穿上的。 “炎族长,抱歉,现在不是时候,容我以后再解释。”萧天河何尝不吃惊,东方傲他没有见过,可南宫炎与西门定却是旧识,自己隐修了三十多年之久,这两人却依然还是各自家族的族长。“以南宫炎的能力,修炼速度怎么这么慢?”萧天河心中疑惑。 南宫家族的坐席中,南宫雪与南宫霆齐齐一声惊呼,久违的人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而且还穿着北堂家族的衣服!南宫雪的眼眶湿润了,心中百感交集,有激动,有幽怨,有疑惑,有思念。她的肩头微微颤动着,直到南宫霆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那口气才长长地吐了出来。 台上的萧天河并没有发现南宫雪与南宫霆,他现在的任务是做杜怀柔的助手。 其他宾客也都注视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因为杜怀柔说过,铸刀材料只在起初的两个大箱之中,不知萧天河扛上去的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萧天河打开了箱盖,拿出来一捆白色的东西。 “那个是……”宾客们都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 萧天河抱着那捆东西跃上了高台,与杜怀柔一起将其展开,将一根根竹竿紧绑在支撑着高台的柱子上,竹竿与竹竿之间扯起了白布,约有一人半高。 “不会吧?那是遮雨篷?”有人十分诧异。 “你见过没顶篷的遮雨篷吗?那分明是围挡!”另一人纠正道。 宾客中霎时哄闹起来,用围挡挡住还算哪门子的公开铸刀? “杜大师迟到在先,遮挡在后,可谓是彻头彻尾的言而无信。如此戏耍我等,未免有点儿欺人太甚了吧?”东方傲粗声粗气的话语,立即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杜怀柔从围挡合拢处露出头来:“煅烧时不仅热度非常高,还要求铸刀者神贯注、精益求精,届时衣物也会成为累赘。即便我是一介女流,也须得脱去碍事的衣物。怎么,傲族长想进来一饱眼福?只要你不嫌丢人,我自然不会介意。” “哧哧……”席中的宾客们纷纷掩嘴偷笑起来。 东方傲的表情十分尴尬,指着围挡里萧天河的身影问道:“那为何那个小子能进去?” 萧天河搭好了围挡,正欲从里面出来,却被杜怀柔一把推了回去。杜怀柔大笑道:“此人是我的夫君,有何不可?” 一句话引得宾客们一阵哗然,杜大师竟然已经和他人结为道侣了? “原来如此,恕我多疑了。”东方傲无话可说,拱手致歉。 “喂喂,你这也太坑我了吧?我当你要围挡做什么呢,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们毕竟是假夫妻,非礼勿视啊!”萧天河小声道。 杜怀柔回头嗔道:“你真啰嗦!话都说出去了,你就得留在这儿。我用围挡主要是不想让他们发现我以妖力铸刀的秘密。至于那个嘛……你若是不想看的话,一会儿自己蒙住眼睛就是了!” “可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你必须得留在这儿。铸刀三大步骤的前两步:铸胚、淬火都是一样的,但第三步至关重要的启灵却没那么容易。我的妖力无法起到转换玄气的作用,得靠你才行。”杜怀柔解释道。 “你该不会让我帮你启灵吧?我可不行!”萧天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那蹩脚的启灵能力,不被杜怀柔笑掉大牙才怪呢。 “不用你启灵,只需要你的红蒙石!” “红蒙石?”萧天河讶异道,“红蒙石不是蒙气凝结之物吗?也能转换为玄气?” 杜怀柔反问:“石灏明没和你说过吗?大赤界的红蒙石是如何产生的?” 萧天河蹙眉细细回想着在迷雾海中石灏明的虚影所说的话:“红蒙石与蓝元石是由玄、灵二气凝聚转化为蒙、元二气之后,再凝结而成的。” 杜怀柔点点头:“正是如此。我的妖力虽然无法直接启灵,但却可以破开红蒙石。红蒙石破开后化为蒙气,而蒙气在天焰大陆是无法存在的,故而会自发转为玄气,我要利用的就是这股玄气,所以只需将红蒙石封于刀体之内,在铸成之前破开它,玄气也就自然而然地留在刀内了。嗯……虽然玄气算不上太多,但成就一柄超极品魔刀却是足够了,即便散去一些,至少也是柄极品魔刀,具体要看材料的品质了,这也是我之前告诉你‘材料最重要’的原因。” 萧天河听得云里雾里的:“那不就是存藏在刀具内的一股气流吗?那样的刀也能算是魔刀?再说刀内有气流的话,必定会有空隙,质量能好到哪里去?” “呵呵,大错特错。说到底你还是没弄清玄气的本质。你以为我们呼吸的空气就是玄气?非也!‘玄气’虽然带个‘气’字,但却并非是真正能感觉到的‘气流’,而是一种虚无的天地之力,是无形无影的。当玄气被封在刀内时,刀体并不会产生空隙去容纳它,相反它会渗透到刀体的各个部分。修魔者铸刀时亦是如此,人体内的玄力转换为天地玄气融入刀具,从而完成启灵的过程。如果按你想的‘玄气’即是一种气流,那试问你体内那柄魔刀里面该有多大的空隙?” 萧天河一捶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的确,如果玄气是实实在在的气流,裂空刀内的玄气又怎么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恐怕最多也只刀体那点儿容量。所以玄气并非 是真正意义上的“气”。 当初黑刀祖师曾经对萧天河说过,天地之气是他与白剑祖师的灵魂之力结合天地法则而形成的,说到底是一种天地本源之力。况且黑刀与白剑两位祖师本身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体内的阴阳二气结合混沌之气而生的,而阴阳二气与混沌之气同样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气流”,如果说阴阳二气是盘古大神体内的两股本源之力,那混沌之气可以说是清微、禹馀、大赤三界共同的本源之力,即三界起源的根本。 虽然此时的萧天河还无法领悟如此高深的世界本源奥妙,但他至少已经了解了玄气的实质以及杜怀柔以妖力铸造魔刀的原理。难怪之前杜怀柔铸刀不多呢,原因正是缺少红蒙石。 “如果是这样,只要有了红蒙石,岂不是我也可以成为铸刀大师了?”萧天河兴奋无比,他觉得这是一条不需要启灵天赋的铸刀捷径。铸刀三大步骤之中,唯独启灵是无法靠练习来提高的,如此一来铸刀便简单了,只需勤加苦练,提高铸胚与淬火水平即可。 杜怀柔戏谑笑道:“说得容易。你破开个红蒙石给我看看?” “呃……呵呵,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萧天河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石灏明曾经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花太多心思在红蒙石上,因为我现在还无法使用它。” “红蒙石岂是说破开就能破开的?连我都要费一番功夫呢。”杜怀柔活动着手腕脚腕。 萧天河料想:“那禹馀界岂不人人都是铸刀高手了?”以禹馀界修魔者的实力,破开红蒙石应该不是难事。 此时,从外面的观众席上传来了欢呼声,看来屠令春与邓先觉的铸胚步骤不约而同的开始了。 “不不不,红蒙石在禹馀界可不是这么用的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先不聊了,我得开始铸刀了,前两步也是要费点儿功夫的。”杜怀柔一边说着,解开了衣襟。 萧天河赶紧背过身去,席地而坐。 杜怀柔抿嘴一笑,小声自语:“这个傻瓜,我又没说不许看……” “嗨,我说,我先把红蒙石给你吧?”萧天河既尴尬,又紧张。 “不用,一会儿需要时我自然会叫你。” “哦……”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有红蒙石的?” “无非是石灏明告诉你的呗。”萧天河道。 “猜错了,我是凭妖力感觉到的。” “感觉到的……那你在遇到我之前,并不能确定我有红蒙石,为何敢对外宣称要公开铸刀?”萧天河不解,随即醒悟过来,“不对,你自己肯定也有红蒙石!” “嘻嘻……”杜怀柔笑道,“露馅儿咯!” “你是故意诓我留在围栏里的……可真不害臊啊你!”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 “你可不要这时候出去哦,否则我就要给一山人看光了!哈哈哈!”说到最后,杜怀柔放声大笑。正在观赏屠、邓两位大师铸刀的宾客们闻声纷纷将视线投向当中高台的围栏上,隔着白布仅能依稀辨认出杜怀柔的背影,她终于开始行动了。 在众人都屏息凝视观摩三位铸刀大师的娴熟技艺之时,有一人却近乎昏厥过去。可怜的南宫雪,脸色苍白地倒在南宫霆的肩上。 “姐姐!”南宫霆焦急道。 南宫雪哽咽了:“霆弟,我的心……好痛!” “姐姐,你还不明白么?你从头到尾都被骗了,什么‘已经有心上人’,‘心上人已经死了’,那都是萧天河骗你的鬼话!恐怕他原先就是北堂家族的人,我真后悔认识他!”南宫霆的脾气又上来了。 “不,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南宫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划过眼角。 南宫霆安慰她:“即便他之前没有骗你,现在也已经是杜大师的道侣了。说到底他是看不上我们南宫家。算了,姐姐,让一切都过去吧!” “我这区区萤火岂可与杜大师朗月之辉相提并论?萧大哥选择杜大师,我并不怨恨。只是……三十三年了,没想到重逢来得如此突兀……霆弟,我不想再看了,你陪我回去吧。”南宫雪落寞地起身,与南宫霆一起离开了金寿山。 围栏中的萧天河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他非常想亲眼目睹大师们的铸胚过程,可他却不好意思回头看杜怀柔,围栏又遮住了外面的情景,他根本看不到另外两位大师。对他来说,在围栏里的期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三位大师对材料的煅烧耗时相差极大。邓先觉,用了十七天时间。屠令春也用了十五天。杜怀柔最快,只用了十天。那场春雨在大会开始当天的黄昏时分就已经停了,但对铸刀的影响却非常大。邓先觉与屠令春都花费了近七日才勉强除净了雨水带来的杂质。而杜怀柔这一过程仅用了五天。 煅烧之后就是锻打趋纯阶段,三位大师的铸台之上,“叮叮当当”的锤声不绝于耳。不论是屠令春的“流星铸刀法”还是邓先觉的“飞火铸刀法”,都让宾客们大饱眼福。两位大师似乎同时也在争夺喝彩,将锻打过程演绎得极为精彩华丽,博得了一浪又一浪的叫好声。 杜怀柔的围挡之中也传出了密集的锤炼之声,众人尽皆惜叹无缘一睹其妙。 大会开始后的第二十一天,静坐了多日的萧天河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了“哧——”的淬火声。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皎影玉罗 ()“好了。把红蒙石给我吧!”杜怀柔在萧天河身后道。 “你只淬火一次就要启灵?”萧天河刚才分明只听到第一次淬火的声音。 “呵,我知道世间所传的铸刀套路,什么‘一淬雕纹,二淬开刃,三淬定形’,统统都是瞎扯淡。淬来淬去的把刀就给淬成垃圾了。雕纹也完没有必要,刀的好坏并不是由外观决定的。我所有的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所以只有一淬而已。快把红蒙石拿来吧,我要趁热启灵。”杜怀柔道。 “趁什么热啊?又不是吃面条……”萧天河嘟囔着,“你自己不是也有红蒙石么?” “哎呀,我就要你那一颗,赶快拿来!温度也是影响材料容纳玄气的一个因素!”杜怀柔催促道。 “好吧……呐,你穿好衣服了没有?”萧天河又问了一句。 “你真是啰嗦死了,我自己拿!”杜怀柔不耐烦地埋怨了一声,一个箭步蹿到萧天河身前,不由分说一把从他怀中掏出了裹着红蒙石的布包。 萧天河赶紧把眼睛闭得死死的,那紧张的表情惹得杜怀柔哈哈大笑:“睁开眼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光’!” 萧天河微微眯缝着一只眼瞄了瞄,原来杜怀柔穿着一件贴身的银亮裹衣,从锁骨一直覆盖到裤腰。 “天蚕衣!”萧天河惊道,“嗨,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没看到你铸胚的过程!” 杜怀柔撇撇嘴:“嘁,我又没说不让你看,是你自己不要看的,怪谁啊?” “你不是说铸刀须得脱去衣物吗?还说我掀开围挡出去你就会‘给一山人看光’的吗?” “嘿,我只说是‘须得脱去碍事的衣物’,天蚕衣哪里碍事了?”杜怀柔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着天蚕衣的贴身与轻巧,又道,“喏,它既轻便又光洁,如果被宾客们看到当然是给一山人看‘光’咯!” “罢了罢了,跟你斗嘴从来没有赢的时候……”萧天河无奈地起身,回头一看,通红的熔浆分明还在一个圆形的“槽”中。“咦?你怎么还没铸成刀胚?刚才不是淬过火了么?”他问道。 “谁说的?之前我仅是通过煅烧与锻打除去杂质而已。我这铸造之法特殊,得在第二步淬火之前就完成第三步的启灵,所以说要趁热么!”杜怀柔从裹布中摸出一颗红蒙石,投入到槽内。 “那刚才的‘哧啦’一声是什么?”萧天河好奇地往水槽中望了一眼,原来槽底是数颗灰黑色的石头。这种石头他见过,正是杜怀柔从魔隐洞的乐意坊中取来的。 杜怀柔似乎猜到萧天河心中所想,介绍道:“这叫‘万钧石’,据说很久以前的铸刀大师贾万钧每次铸刀都要用此物引火熔炼。东方傲那个家伙不肯给我枯荣木,只得用这个代替了。这种东西很稀有的,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红蒙石已经没入了盛放熔浆的圆槽内,杜怀柔双手向前平伸,一个圆环出现在她掌中。 圆环通体呈乳白色,直径目测有三尺左右,大约二指粗细,环身光洁圆滑,没有任何雕纹花样。 “这个是?” “我的本命武器。”杜怀柔闭上双目,两手攥住圆环上端。 萧天河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白环,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形状奇特的武器,感觉十分有趣。回想起青龙大陆龙族九兄弟形状各异的兵刃,他心中感慨:“妖族武器的多样化倒也是个优点,至少有让敌人摸不透招法套路的优势。” 酝酿了一会儿,杜怀柔猛然睁眼,握环下落,并大喝一声:“开!” 圆环发出了夺目的白光,让萧天河不得不眯起眼睛,只见那白环下端落入了熔浆之中后又疾速提起,随之从浆液之中传来沉闷的“咕噜”一声,液表竟渐渐鼓了起来。 杜怀柔手腕一抖变为平端圆环,箭步上前,将圆环套放在圆槽上,刚好圈住。她双手压住圆环左右两端,一道白光流转的光膜出现在环间。不仅是圆环,连杜怀柔的双臂都散发着白光。光膜被下面的熔浆顶成了圆拱形,并且在不断地鼓荡着。 萧天河明白,杜怀柔这是在以妖力压制住将要溃散的玄气。 宾客们只能看到围挡中有白光照出两道人影,投射在挡布之上,却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众人都以为是杜大师在施展什么铸刀绝技呢。 没过多久,白色光膜渐渐平了下去,光芒也一点点暗淡下来。杜怀柔撤去双手,从水槽中捞起万钧石。 果然稀奇,万钧石上滴水不沾。接着,杜怀柔又将万钧石投入铸炉内,以妖力催火,在无极水中浸泡了许久的万钧石竟沾火就着。这一烧又是半天过去了。估摸着熔浆热度差不多了,杜怀柔拿起圆环,低声道:“启灵完成!” “原来你铸刀需要煅烧两次,并且将后两大步骤颠倒进行,真是与众不同。”萧天河十分钦佩。 “第一次煅烧是为了清除材料中的杂质,刚才的第二次煅烧则是为了让玄气充分与熔浆融合,接下来的第二次锻打亦是如此。两番煅烧与锻打的目的不同,故不能合而为一。下面才是我铸刀技术的精髓所在,等着瞧吧!”杜怀柔自信地扬起了嘴角。 她抬起手来,白环竟带着熔浆一起飞至半空,并且不断地飞速旋转着。那股熔浆在白环的虚影中聚成了一团,随着杜怀柔猛然挥臂,白环又带着熔浆团落入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刀型模具上方。白环骤然停止了旋转,熔浆 落下、流开,刀形初成。 杜怀柔抓住白环丢入了侧方的水槽之中,而后五指一握,白环卷起了一股无极水流飞向了模具,水流被拉成一张又薄又长的水膜。突然,白环“嗡”的轻鸣一声,浮在空中静止了,水膜豁然落下,覆盖住了下方的模具。“嘶——”,模具中腾起一阵轻雾。 “只有让熔浆每一处降低温度的时刻、大小、速率完一样,才能保证最终刀胚的品质。”杜怀柔道。她双手攥住飘在半空的圆环,运力向刀胚落下,“叮”的一声清脆鸣响之后,紧接着就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锤砸,杜怀柔手上的动作已经快得看不清了,圆环则完化为一片白光,在刀胚上飞速地舞动跳跃着。 “好神奇!”萧天河心中惊叹。这正是之前密集锻打声的由来。与一般铸刀者常用的大锤不同,圆环与刀胚接触的部位只有一点,要使得整个刀胚锻打均匀,必须要有精准的控制力。此外,刀胚各部位受锻打的间隔不宜太久,因此也要保证速度。 “我给此法起名为‘流星赶月’。”杜怀柔道。 “白色流星,确实贴切。”萧天河道。 “万钧石飞火, 无极水生烟。 暴雨流星落, 皎影玉罗圈。” 杜怀柔喃喃自语。 “你这圈圈名叫‘玉罗’?” “正是。就像你们修魔者的魔刀一样,妖族的武器也都有自己的名字。比如石灏明那杆金枪,名为‘星芒’;还有在东房宫击伤你的东西乃是小雪的‘伴月杵’。” “原来那两根古怪的短棒是白樱雪的本命武器……”萧天河心想。 “好了,开刃完毕,大功告成!”杜怀柔突然停止了锤炼,手轻轻一晃,玉罗圈就不见了。她抄起模具扔进了水槽之中。这才是杜怀柔的第一次淬火,也是唯一的一次。 杜怀柔舒了口气,捡起铸台边的衣服穿上,吩咐萧天河:“把围挡拆了吧。” “这就完了?”由淬火作为铸造魔刀的收尾步骤,萧天河总感觉怪怪的。 “放心,品质不会差的!”杜怀柔自信满满。 萧天河没再多言,走到围栏边,将捆绑撑杆的绳子一一解开。 “快看!杜大师那儿的围栏拆掉了!”宾客中有人高呼。顿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当中的高台,此时,杜怀柔正将模具从水槽中捞起。 “果然还是杜大师厉害!屠大师与邓大师依然还在铸胚阶段,杜大师都已经淬完火了!”有人敬佩地说。 “铸胚时间短,不代表铸出的魔刀就好,要看材料提纯程度如何。别看屠、邓两位大师耗时长,可千锤百炼铸出的刀胚必定十分纯净。”另一人道。 “你之前没听到杜大师的围栏里传出的密集锤炼声吗?她的刀胚肯定也很纯净,否则也不配称为大师了!”先头那人又反驳道。 “都别吵了,第三步启灵才是关键。我们且看杜大师如何启灵。”又有一人道。 所有宾客都期待着杜怀柔此番铸刀真正称得上是“公开”的启灵过程。 杜怀柔从模具中拿出刀,轻轻抚了抚刀身,满意地笑了笑。 “那是……我没有看错吧?”近乎所有观众都萌生了同样的念头。杜怀柔手中那柄刀,分明正散发着红光! 只有魔刀才能发光! “魔刀已成。取名‘赤皇’!”杜怀柔高举魔刀朗声道。 “哗——”在这场铸刀大会期间,宾客席也不知是第几次爆发出轩然大波了,只因杜怀柔的一切行为都太出人意料!两边高台上的屠令春与邓先觉也停止了锤打,略显吃惊地望着她。 杜怀柔蹲在台边,将魔刀抛给了站在下方近乎目瞪口呆的北堂立,笑道:“验一验吧!” 北堂立慌忙不迭地接住,在手中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最终以颤抖的声音宣布:“超极品!” 杜怀柔是何时启灵的?若在淬火之前,刀胚灼炽,且尚未定形,别说注入玄力了,连用手触碰都不行!可淬火之后杜怀柔又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仅是将模具从水槽中捞起而已。莫非是在将刀胚从模具中拿出来时完成了启灵?可在如此短暂的瞬间内又怎么可能启灵成为超极品? 因为太过不可思议,所以人们在惊讶之余,难免开始怀疑起来。杜怀柔的铸刀过程从头至尾都没显露,竖起围挡的原因当真是脱衣不雅吗?还是另有目的?宾客们私下里低声议论着。 北堂立将赤皇刀递给了走上峰顶的南宫炎,西门定与东方傲也分别从各自的席位上聚拢过去一起查看。宾客们安静下来,等待着三大族长验证的结果。 片刻后,南宫炎大声道:“此刀的确是刚刚铸成的。杜大师神乎其技,我等皆佩服得五体投地!” 宾客席一片哑然无声,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许久,只听西侧高台上传来邓先觉落寞的声音:“唉,不用再比了,我彻底输了。老屠,你怎么说?” “论品质,我的魔刀恐怕难达超极品;论技巧,我绝对做不到在淬火前就完成启灵;论速度,我更是望尘莫及。”屠令春忽而自嘲地笑了笑,“想我一直自诩‘铸刀大师’,现在想来却是坐井观天。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古以来第四位铸刀神匠竟是一位年轻姑娘!” 铸刀神匠! 这番赞誉出 自屠令春口中,比他人更有说服力。 所有宾客们大声欢呼,再度齐声高喊着:“杜怀柔!杜怀柔……”不同的是,前番乃是不满,此次却是钦佩。 邓先觉与屠令春分别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北堂立迎了上去,拱手道:“两位大师……” 邓先觉摆摆手:“立部主,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们自觉无颜再铸下去了,即便铸成了魔刀也肯定无法与杜大师的杰作相媲美。” 西门定走过来说:“立部主,邓大师所用去的材料,日后定当如数归还北堂家。今日就先告辞了。” “我们也要告辞了。屠大师所用材料就算在我东方家头上。”东方傲道。 “哪里,哪里,定族长与傲族长太客气了。有幸能请得两位大师登台铸刀,材料自当奉上,无须归还。”北堂立心情大好,甚至都忘记了那些材料其实是杜怀柔自己准备的。 西门定与东方傲点了点头,一齐向北堂立和台上的杜怀柔拱手道别,而后分别匆匆离开了金寿山。屠令春与邓先觉在走前也不忘向杜怀柔颔首示意。人都是如此,当发现对手已经达到自己瞠乎其后的境界,原本的不服气反而会转为敬意。 南宫炎则没有着急走,而是回到了南宫家族的坐席上。他在等萧天河给他一个解释。 台上的萧天河目睹了屠令春与邓先觉的落寞,对杜怀柔笑道:“你这下可把那两位大师给打击惨喽!” 杜怀柔“嘻嘻”一笑:“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上嘛。北堂立那个老东西,竟然不问我一声就用我的材料赚人情。”她向台下喊道:“喂,立部主!” “杜大师有何吩咐?” “我辛苦收集来的材料,你倒是送得挺痛快啊!” “啊!老夫一时糊涂,望杜大师见谅。此次大会所用去的材料我会换算成等价的魔币赔给杜大师。” “不必了。这柄赤皇刀我是为相公铸炼的,就不给北堂家了。你代我向族长转达一声即可。” “悉听尊便。”总的来说,北堂家操办的这场铸刀大会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最终还是受益良多,所以北堂立此时绝不会为了一柄超极品魔刀而得罪杜怀柔。 “是给我铸的?”萧天河指着自己。 杜怀柔靠近他低声笑道:“我说了,是给相公铸炼的。哎呀,你终于认为自己是我相公啦?” 萧天河无奈:“不和你啰嗦了,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杜怀柔却一把拉住了正欲跳下高台的萧天河,不动声色地说:“你看西北方向北堂家坐席与西门家坐席之间,从内向外数第七圈。” 萧天河不解地转过身,向杜怀柔所说的方向扫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石灏明! 这个石灏明,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显然石灏明也看到了萧天河,但他好像根本不认识萧天河一样,从坐席上站起身来,消失在离去的人群之中。 “他早就来了,一直在注视着我们。”杜怀柔道。 “石灏明既然来了,那魔主……” 杜怀柔十分肯定地说:“没错,魔主刚才就在宾客之中!” “那现在呢?” 杜怀柔摇了摇头,神情严峻:“他走了。刚才魔主一直没有显露身份,可我能感觉得到,他就在石灏明附近。你有什么事就赶紧去办,我等你一起走。从现在开始,你不得离开我的视野范围,听到了么?” “好。”萧天河下了高台,走向了南宫家族的坐席。南宫炎、南宫桐正在那儿等着他。 萧天河无心与两人闲聊,寒暄过后只是言简意赅地讲述了自己下山后遇到杜怀柔的经过。消除了误会之后,萧天河顺便问起了南宫炎为何依旧没有进入内核。南宫炎的回答不禁让萧天河大吃一惊——原来在萧天河隐修后不久,魔主就下了一道命令,所有渡劫境界的修魔者暂时不得进入内核。至于原因,魔主并没有说,但大多人根据时间推测,魔主应该是到了即将飞升的关头,准备挑选下一位继任者。 萧天河知道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魔主多半是在为夺舍做准备。 与南宫炎和南宫桐道别之后,萧天河与杜怀柔一起返回北堂家族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两人一路商量着将来的计划。听杜怀柔的意思,将来与魔主之间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到了紧要关头,魔主必定会派出孟章界中的几位妖族。石灏明好说,毕竟魔主尚未完控制住他。但几位妖族姑娘的处境却是极为危险,魔主心性狠辣,垂死之际难保他不会毁坏孟章佩中的命格,让三人给自己陪葬。所以,关键就是如何能在不让魔主伤及那几位妖族的情况下,将魔主干净利落地击杀。 魔主一方,加上他自己一共是五人;而萧天河这边仅有他与杜怀柔两人。萧天河觉得,他们还需要其他帮手。可普天之下,又有谁值得信任呢?对此,杜怀柔却是满不在乎。因为她相信,石灏明一定想好了万之策。 石灏明在迷雾海域中曾经对萧天河说过:“你我下一次重逢之日,就是一切完备之时。”既然今日石灏明出现在铸刀大会现场,并且故意让杜怀柔与萧天河注意到了他,那他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度出现在二人面前。 回到住处时,夜幕已经降临。萧天河与杜怀柔正要推门而入,从房屋拐角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怯生生的呼喊:“萧大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天助我也 ()常言道:“仲春四月,昼暖夜凉。” 此情形在北地尤甚。虽然白天里和风煦日,但入夜之后却泛出一阵冷意。 一股凉飕飕的小风贴着地面卷来,南宫雪不禁抱紧了胳膊。早已是寂灭境界的她,居然会觉得冷。她知道,这种冷意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来自于她失落、彷徨的内心。多年以来,日日夜夜漫长的守候与期待,最终却在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时,化为了一堆泡影。从金寿山失魂落魄地返回后,南宫雪一直在大院中不断地徘徊至深夜。之后的时日,她偶尔会来到杜怀柔的房前绕一圈,心中那种想见又怕见、想走又不舍的感觉矛盾至极。 这一日,她本不想再去看那间次次让她心怀希望、又屡屡令她满心失望的房屋,但也许是习惯了,恍惚间,她竟再一次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杜怀柔的房前。 宾客们都在金寿山观摩铸刀至今未归,院中四处寂静冷清,悄然无声。南宫雪背靠着廊柱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垂颔其上,愣愣地望着地面出神。纵然心绪万千,却如同一团乱麻,无从理起。本设想过千万种久别重逢时欣喜的情景,却不想竟在出乎意料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如此戏剧性的结果。 “还说什么‘心上人已经过世了’,都是骗我的……”南宫雪轻声自语。回想起当初从仙魔大会回还后的接风宴,她不禁泪花涟涟。自古以来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但在萧天河对自己的各种明言暗示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她顾不得羞赧,主动求爱。不料萧天河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自己,理由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尽管那位女子已经逝去,可萧天河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南宫雪对此并不恼恨,相反,她心中愈加敬佩起萧天河来。如此一位用情专一、重情重义的男子,即便不能与其结为伉俪又如何?南宫雪心甘情愿以一个“好妹妹”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可事到如今,那个“一往情深”的男子却与她人成婚了,叫南宫雪怎能不失落? 刹那间,长久的思念如海潮澎湃,涌上了心头。“三十三年了,真的好想你……”南宫雪喃喃哀语,潸然泪下,膝头很快就被泪水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陆续有宾客返回大院,看来铸刀大会已经结束了。南宫雪赶紧擦干了泪痕,站起身来。她并不知道萧天河会不会回来,但她不想萧天河真回来时看到自己的眼泪。 “一会儿要是遇见他,我该说些什么呢?”南宫雪在心中询问自己。思来想去,似乎总会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情形。 “唉……萧大哥的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我又何苦自寻烦恼呢?既然我已同他结拜,他爱谁娶谁自然与我无干,我又何必让他为难呢?况且杜怀柔还是名震天下的铸刀大师,在铸造方面还可以指点萧大哥一番,我哪里比得过人家……”南宫雪长叹了一口气,决心离开。她不愿再打扰萧天河的生活。 “郎虽无情妾意真, 孤身独隐避红尘。 多年恍惚匆匆过, 甘心首疾忆温存。 花恋疾风落清芬, 沙眷流水泛浊浑。 芳华散尽无缘伴, 从此形同陌路人。” 南宫雪凄冷落寞的微吟,伴随着幽幽呜咽的晚风,像是一首从飘渺远处传来的悲歌。 “萧大哥,后会无期。”南宫雪唇间轻吐。 无巧不成书。当南宫雪决定放下心结,欲悄然离去之时,萧天河和杜怀柔恰好回到了房前。南宫雪心头一紧,连忙扶墙藏入阴影之中。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南宫雪却鼓不起现身相见的勇气。眼见萧天河与杜怀柔有说有笑,即将推门入屋,她知道,此番错过,恐怕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南宫雪把心一横,从阴影中走出,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萧大哥……” 萧天河闻声转头,又惊又喜:“雪妹,你怎么来了?” “见过杜大师。”南宫雪颇有礼数,不忘记向杜怀柔颔首示敬。 “你是?”杜怀柔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南宫雪,又瞥了一眼萧天河。 “这是我的结拜妹子,南宫雪。我们都三十多年未曾相见了!来,进屋,今晚我们可要好好聊一聊!”萧天河兴奋地邀请。 听到“结拜妹子”几个字,南宫雪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杜怀柔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端倪来了,心中不禁暗笑萧天河木讷。眼见他傻乎乎地拉着南宫雪的衣袖往门里拽,杜怀柔却抢先跨进门内,挡住了萧天河并且轻轻推了他一把:“既然是多年故友,我就不掺和你们叙旧了。夜色清美,环境优雅,何不沐月光、踏闲步?我也累了,正好休息。”言罢,她向萧天河眨了眨眼睛,掩上了房门。 “嗯?”萧天河挠了挠脑袋,杜怀柔肯定不是真累,之前她那么喜欢黏糊自己,甩都甩不掉,怎么突然变了呢? “萧大哥……对不起,想必嫂嫂是误会了。我这就离开,你快点儿进去陪个不是吧。”南宫雪低头要走。 “什么呀!别走,你才是误会了呢!”萧天河这才想起来,之前在金寿山杜怀柔当众宣布两人是夫妻的事,南宫雪当时肯定也在场,难怪她看到自己并不显得十分喜悦,反而面带忧伤呢。 南宫雪却摇了摇头,推开了萧天河攥住衣袖的手,强作欢颜:“你不明白。爱,是自私的。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位女子愿意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姑娘一起月下漫步。趁嫂嫂还没发火,你好好解释还来得及。萧大哥,你当初只留下一句‘我修炼到渡劫就回来’,之后就匆匆而别,可我却一直将那句话当成是你我的约定。想不到,这一别就是三十三年之久……罢了,你成婚之事小妹未曾向你道喜,在此恭祝你和嫂嫂鸳鸯双栖,蝴蝶双舞,鸿雁双宿,鸾凤双飞。天色已晚,你我就此别过。”说完,南宫雪向萧天河拱手作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离开了。 望着南宫雪萧瑟落寞的背影,萧天河并没过多地解释 。他叹了口气,心道:“雪妹,对不起,我又伤害了你一次……我是不忍将你卷入危险之中啊……”他何尝不知道南宫雪的苦心等待?只是此时自己境况不同,尚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迫在眉睫,如此让南宫雪断去念想倒是件好事。 千言万语最终却凝结成短短的只言片语,南宫雪心如刀绞。听到身后那一声叹息时,她不禁泪如雨下,脚下步伐加快,似乎想快些离开这个伤心之处,忘却那个伤心之人。 目送南宫雪消失在夜幕之中,萧天河转身回到了房内。他却没有发现,在远处假山上的凉亭内,正站着一位黑衣人,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萧天河关上房门后,黑衣人忽而冷笑一声,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里。 “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坐在桌前喝茶的杜怀柔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摇头慨叹:“我自己都前路未卜,还是少些瓜葛牵绊为好,免得连累他们。” “‘她’……还‘们’?啧啧啧……”杜怀柔咂着嘴,“真看不出来,你的‘情妹妹’还不少嘛!”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我是指我以前的朋友们。一来他们的思想被魔主毒害得太深;二来他们不是魔主的对手。总而言之,目前还是下狠心与故友们一刀两断为好!” “呵,你说的‘故友’是不是也包括我啊?”屋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人大笑着走了进来。 两人齐齐站起身,杜怀柔欣喜道:“石大哥!你果然来了!” “石兄,别来无恙啊。”萧天河也拱手行礼。 “萧兄弟,小柔。”石灏明转身掩上了房门,轻轻挥了几下手掌,一个隔音的法阵布置完成。萧天河吹灯拔蜡,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待石灏明在桌前坐下,杜怀柔急切地问道:“白日看见你时吓了我一跳,也许是一直专注于铸刀,竟未觉察到魔主的确切位置。你这样独自前来不要紧吧?” “魔主其实一直藏身在宾客之中,直到你铸成了魔刀才离开。我是特意显身让你们看到我的,否则今晚又不知道你会跑到哪里去耍了。”石灏明顿了一顿,“魔主似乎对嫣儿她们的妖力损伤有所察觉,所以最近愈加专注于炼化孟章佩了。” “嘿,大事当前,我自有分寸。”杜怀柔笑了笑,“不知现在魔主炼化到什么地步了?” “他即将彻底炼化。”石灏明回答道,“所以,我这种半自由的时日无多了。” 听石灏明如此一说,杜怀柔与萧天河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与紧迫度。一旦石灏明被魔主支配,那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了。 “之前在迷雾海域石兄曾经说过,‘你我下一次重逢之日,就是一切完备之时’,不知石兄现在是否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萧天河问。 “计划是有,但谈不上周密。因为一颗突然冒出的蓝元石搅乱了我早已制定好的计划,有了那颗蓝元石,魔主距离彻底炼化孟章佩仅一步之遥,导致他不惜消耗自身的元力来达到目的。因此我不得不推翻盘打算,重新安排一个更加稳妥的方法。今夜前来,正是为了与你们详谈。” 萧天河叹了口气:“原来我隐修的这些年,又出现了一颗蓝元石。倘若魔主再得到一颗的话,岂不是立即可以完炼化孟章佩?” 石灏明点了点头:“的确。不过蓝元石并不是那么易得的。这颗突然冒出来的蓝元石,就是你的那一颗。你的朋友在风云大会时将其拿出,后来自然落在了魔主手里。” 萧天河感到莫名:“可魔主当时并没有收下那颗蓝元石啊!我朋友出了内核之后把蓝元石还给了我,后来我把它藏在了隐修的天孤山上,没人知道。” “魔主早就盯上你了,你藏蓝元石,他又怎会不知道?”石灏明无奈地笑了笑,“就是他令我去天孤山取回来的。” 萧天河懊恼万分:“是我的错,早知如此,还不如随身带着呢!” 杜怀柔安慰他:“不必自责。随身带着反而更危险,魔主可能直接下令让石大哥把你抓进内核,搜出蓝元石。” 萧天河眉头紧蹙:“我不明白,既然魔主需要这颗蓝元石,为何不在风云大会时就收下?” “只有一种解释——风云大会那会时机未到。经过这三十多年,魔主实施大计的时机已然成熟,他是打算在夺舍之前完炼化孟章佩。”杜怀柔道。 萧天河挠了挠脑袋:“可这并不妨碍他提前收下蓝元石啊!” “魔主想必已经知道你不是天焰大陆的人,所以我猜魔主是想等你发觉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奥密,从而去迷雾海域取来更多的两种宝石进行研究。”石灏明推测道。 果然是早就被盯上了,萧天河的秘密几乎都被魔主所知。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杜怀柔问。 石灏明伸出食指,汇聚妖力,一点柔和的金光出现在指尖处。“一个字,躲!”石灏明道,“以前魔主是忌惮萧兄弟背后有人,故而一直不曾对他下手。可他似乎已经确定了萧兄弟是孤身一人来到天焰大陆的,所以他现在毫无顾忌。在他炼化孟章佩之后,仅凭你二人之力断然胜不了他。所以萧兄弟务必立即动身前往迷雾海域。除了你之外,任谁都无法进入那里,魔主自然拿你没有办法。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其中修炼直至渡劫,成为刀魔之后方有一战之力。” “原来魔主是因为这个才将我放出孟章界的……呵,不过,躲进迷雾海域是否太消极了?不知魔主如今的实力有多强?”其实萧天河早就想到过这个方法,只是觉得太过被动,而且将来还不得不与石灏明作战,并非上策。 “唉,魔主彻底炼化孟章佩所剩余的时间已不允我们按原计划行事,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寻找一个把握大一点的方法。”石灏明无奈,“魔主在禹馀界时的实力也就比大赤界的剑仙强上少许,下到大赤界时消耗了部分元力,仙魔大战时也消耗了一些,炼化孟章佩又消耗了一些。由于缺乏恢复元力的手段,所以目前他的 实力比即将飞升的刀魔要弱,但比起渡劫境界的修魔者却是强了不少。换言之,只要你渡劫成功,并将体内的玄力转化为蒙力,就比他厉害。” 杜怀柔点头道:“没错!魔主也不敢让体内的元力过多,否则天地法则会迫使他飞升回禹馀界,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弱点。可我担心魔主在最后走投无路之时会拖上你们陪葬……” 石灏明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搏了。对了,小柔,我怀疑魔主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保险起见,你也不能继续留在天焰大陆上了。” 杜怀柔一怔:“这……可能吗?” “你从孟章界中出来之时,魔主虽然尚未开始炼化孟章佩,但他已经用灵魂之力探查过了。比方说你面前有个法阵,虽然不是由你亲自布设,但阵眼与阵脚却已经在你手中。即便你无法控制该法阵,你也能获悉阵中的各种奥妙。魔主的心机可是很深的,他情知斗不过你,所以一直装作不知。一旦彻底炼化了孟章佩,恐怕就要令我来结果你的性命了。”石灏明道。 “嗯!可是……我也无法进入迷雾海域啊!让萧天河带我进去倒是可以,但我不想昏迷个几十年……”杜怀柔面露为难之色。 石灏明摇了摇头:“不,你也有你的任务。在萧天河修炼期间,你替我寻找这个。”说着,他用发光的指尖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虎”、“豹”。 两个大字金光闪耀,而后逐渐暗淡,直至消失。 杜怀柔疑惑地抬起头,与石灏明四目相对:“石大哥,你的意思是……” “为了多增加一些胜算,让萧天河带你穿过迷雾海域,你去青龙大陆寻找帮手。在那个自由的灵气大陆,欲寻一个开启了灵智的虎类或者豹类妖族,想必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石大哥,我不太明白……虎类妖族与豹类妖族的实力的确是比较强,可那是在禹馀界。这大赤界的妖族即使开启了灵智,却依然未脱离‘妖兽’的范畴,到时又能有多大的助力?”杜怀柔猜不透石灏明的用意。 “聊胜于无。你去了青龙大陆也没有其他事做,此任务能完成则已,实在找不到强力的妖族也就罢了,我们大可等到萧兄弟实力足够之时。”石灏明道,“另外,不知萧兄弟在青龙大陆可有什么信得过的至交?” “至交……”顿时一连串故友之名浮现在萧天河的脑海中:陆柏峰、韩明飞、唐君荷、花清雨、朱晓敏,当然,还少不了至亲的兄弟何天遥。“确实有几位生死之交,而且根骨资质都不亚于我。若是他们没有飞升的话,必定会来帮我的忙!” 石灏明点头笑道:“那太好了。到时你也可以去邀请他们前来相助。反正天焰大陆没有刀魔,魔主也不敢让十八柄绝世魔刀聚在一起,因此你的朋友们不必担心其他的麻烦。不过以你修魔者的身份回到青龙大陆或许会有危险。小柔,这件事情也交给你了。” “好咧!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杜怀柔兴奋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出发去青龙大陆。 “等一下!”萧天河道,“石兄,不瞒你说,我当初是迫不得已才来到天焰大陆的,青龙大陆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那几位至交都是修仙奇才,不论是留在修仙大宗,还是去各地云游或是隐修,想见到他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青龙大陆可有实力卓绝的剑仙,我不太放心让小柔自己去找。” “嘁,别小瞧我啊!”杜怀柔擂了萧天河一拳。 “青龙大陆的十八柄绝世仙剑可是聚在一处的。”萧天河看了她一眼。 “呃……原来那个大陆也有十八柄神兵利器啊……”杜怀柔惊讶道。 “你们不知道,在我来天焰大陆之前,青龙大陆曾经爆发过一次席卷天下的妖兽暴乱,目的就是颠覆修仙界,人们称之为‘仙妖大战’。在大战之前,那些一直不知下落的绝世仙剑一柄柄现世,妖族的几位统领最后正是被绝世仙剑所杀。失去了首领,剩下的妖兽们想必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或许已被屠戮干净也说不定。你们想找厉害的妖兽,恐怕也很困难。” “哦?真想不到,青龙大陆的妖族还曾经如此昌盛过!那妖族的统领是什么样的妖兽?”石灏明显得十分有兴趣。 “已经不是‘妖兽’了,而是与你们一样的妖族。很巧,他们兄弟九人,和你一样是龙族。” 石灏明轻抚着下巴:“龙族……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称呼我是‘龙族’。我当时还奇怪你是如何看出我本体的呢!” “那是因为龙族九兄弟之中有一人和你一样,也使用一杆金色的长枪。”萧天河回忆起可怕的“九宫天龙阵”击杀修仙高手的情景,慨叹道,“他们九兄弟实力高强,武器各异,还摆出了一个使得各个武器相得益彰的可怕战阵。若不是最后剑仙出战,十八柄绝世仙剑齐聚,恐怕青龙大陆的修仙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们已修炼成人形,为何不飞升呢?把占据一块大陆当作目标,眼光太短浅了吧?”杜怀柔不解。 “好像是为他们的母亲复仇。个中详细我也不太清楚。”萧天河摇头道。 “唉,不管怎样,他们都死了。从妖兽修炼成人形,其路之艰辛你根本无法想像。就那么一股脑地被绝世仙剑给杀了个干净,太可惜了!”杜怀柔深知妖族修炼的不易,由衷地感到惋惜。 “是啊。为了久远的仇怨而掀起轩然暴乱,修仙者死伤无数,妖兽横尸遍野。最后兄弟九去其八,何苦来哉呢!”萧天河附和道。 “等等!”石灏明突然喊了一声,吓了两人一跳,只见他的神情颇为激动,“萧兄弟!你刚说‘九去其八’,意思是还有一人活着?” 萧天河点点头:“当时我在远处,看到九人中的一人满身是血地逃离飞走了,剑仙们也没有去追,所以应该是还活着吧。石兄为何有此一问?” “哈哈哈!”石灏明猛拍桌子站起身来,开怀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百思不解 ()石灏明得知青龙大陆龙族九兄弟中还有一人活着之后显得异常兴奋,喜上眉梢,让萧天河与杜怀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石大哥?”杜怀柔问。 “哈哈,小柔,你不必去寻虎类、豹类妖族了,直接将此人带回来即可大功告成。”石灏明笑道。 “那个龙族?我们尚不知他实力如何呢!” “不必担心。能修炼成人形已然不是等闲之辈,何况还能掀起妖兽暴乱。有了他帮忙,我们不用等萧兄弟修成刀魔即可行事。”石灏明的神色似是十分胸有成竹。 杜怀柔想了想,又问:“若是他不肯来又当如何?” 石灏明正欲张口,却突然瞥见门窗上映出一道人影。他挥了一下手,收了隔音法阵。 “嘭嘭嘭”,“萧大哥,你在吗?”门外传来了南宫霆的声音。 “霆弟!我在!”萧天河看了石灏明与杜怀柔一眼,开门迎了出去。 石灏明拿出一块方巾,用手指在上面写了几笔,叠成一个小块儿,塞到杜怀柔手中,又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杜怀柔听了连连点头,将方巾团小心翼翼地收好。 门外,南宫霆正蹙眉凝视着萧天河。 “霆弟……”萧天河知道他必然是为了南宫雪而来。 “萧大哥,你好狠的心呐。枉我姐姐苦苦等待你三十三年。”南宫霆非常不满。 “唉,霆弟,我们一起走走。”萧天河不想让南宫霆看到石灏明,故意将他引开。 “这些年姐姐一直打理着南宫苑中你居住的别院,就是想在你归来之时能感觉到旧居的温馨亲切。她平日深居简出,一味苦修,是不想被你落得太远。这次来观摩杜大师铸刀,也是为了学习学习,以便将来能更好地辅助你铸刀。却不想,你也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个妻子。”南宫霆边走边道。 “雪妹的心意我明白。但感情是不可勉强的。我态度早已明了,希望她能慧剑斩情丝吧。” 南宫霆苦笑一声:“道理谁都明白,真做起来谈何容易!不过萧大哥,我很欣赏你的斩钉截铁。在此我恳求你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我。” “你说。我一定做到。” 南宫霆咬了咬嘴唇,停住了脚步,郑重其事地说:“想让姐姐死心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希望萧大哥以后不要再打搅她的生活。但愿时间久了,姐姐会忘记你……唉!”其实三十三年时间也不算短了,一想到姐姐的痴情,南宫霆就忍不住嗟叹连连。 萧天河吃了一惊:“霆弟,你的意思是……” “你如今是杜大师的相公,而姐姐和我却只是南宫家两位普通子弟。地位悬殊,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霆弟,何出此言呐?世俗地位,我又何曾在乎过?” 南宫霆却摇摇头:“如今与以往不同。初见你时,你只是一位孑然一身的散修,现在你却是北堂家族的高位人士。南宫家族素来与北堂家族不合,我们想要和从前一样来往已然不可能了。萧大哥,你的情谊我永远记得,知心挚友,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分别呢?如此还能让姐姐早点儿忘掉你。” 萧天河沉默了。世人都以为杜大师的相公必定也是北堂家族的人,其实他根本没有加入北堂家的意思。不过眼下情势特殊,他也不想连累到南宫霆。待解决掉魔主之后,抓紧时间炼化孟章佩才是重中之重。到时又有多少闲暇能与故友叙旧?如此一并断个干净,倒也利索。 于是,萧天河答应了:“那好吧。能与你结识,是我萧天河的福分。今后你我虽不相见,情谊犹在!” 南宫霆微微一笑:“临别送你几句诗咏。 萍水相逢气不凡, 情同手足义昭然。 天各一方仍知己, 矢志不移续金兰。 萧大哥,保重。”他向萧天河拱手作别,转身离开了。 萧天河心中怅然若失,目送故友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回到房中时,石灏明已经离去。依照计划,两人翌日便要动身前往迷雾海域。 “小柔,这柄赤皇刀由我处置如何?”萧天河掂着新铸的魔刀问道。 “本来就是为你铸的,你想给谁就给谁。” “我原本答应了南宫炎族长要钻研铸炼之道,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并非那块料。你的方法原理简单,可对实力要求太高。反正我也不缺刀用,不如将此刀赠给南宫家,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呵,铸造之道可不是三、五天就能通晓掌握的,时间根本不允许你分心旁顾。天仇刀是令堂所铸,你肯定不舍送出去,所以我特地为你铸炼了赤皇刀,让你好还南宫家的人情。”杜怀柔道。 萧天河抬眼看着她:“莫非你知道我与南宫炎的约定?” “嘁,你在南宫家族那么久,怎能不蒙其恩惠?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了!”杜怀柔得意地笑了,然后拉开了门,招呼萧天河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这个古灵精怪家伙……”萧天河心里想着,迈步跟了上去。 不料两人刚出门没几步,一名身着北堂家族衣服的子弟就匆匆跑了过来,对二人恭敬地说:“公子,我家族长有请。” “哟,北堂春那家伙终于肯露面啦?”杜怀柔惊奇道。 “这……”萧天河看了看杜怀柔。 “连北堂族长这等神秘人物都现身相请,你沾我的光沾得还挺亮的。”杜怀柔对那子弟说,“你前头带路吧。” 那人却面露为难之色:“抱歉, 杜大师,我家族长特意叮嘱,只请公子一人前去……” 杜怀柔眉毛一掀:“嗯?” 萧天河与杜怀柔面面相觑,他根本不认识北堂春,不知北堂春找他所为何事。 “这叫什么事……”杜怀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那你去吧,万事小心。” “唔,那这个拜托你了。”萧天河将赤皇刀塞到了杜怀柔手中。 接着,那北堂子弟竟引着萧天河一路出了宾客苑,在城中穿街过巷、拐弯抹角,走了很久,直到城东北角的一处偏僻的小楼前。 “这里没别人了,该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北堂族长?”萧天河忽然道。 那名北堂子弟停住了脚步,负手干笑了三声:“原来你已经猜到了。” “身为北堂子弟却未带魔刀,此乃其一;一路弯弯绕绕,所过皆是僻静小道,你显然是不想让他人遇见,此乃其二;这座楼中根本无人,此乃其三;你刻意压低了境界,此乃其四;跑腿之人却坐得金寿山之高席,此乃其五。除了你就是北堂家主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萧天河于路上细细回忆过,白日在金寿山时,分明在北堂家族的坐席中看见过此人! “唔……你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能察觉到我压低了境界,真是低估你了。”北堂春赞叹道。 “呵,除却附属家族的高位人士外,北堂家去观摩铸刀的人其实并不多,而且从各人的风度、气质来看,无一不是德高望重、地位显赫之人。像你这样年轻的面容,自然令我印象深刻。现在看你却仅是空冥境界,叫我如何能信?”萧天河从容地笑道,“好了,北堂前辈,请问你找我究竟有何事?” 北堂春转过身来,稍显稚嫩的面容竟渐显苍老,下颌窜出青须,两鬓垂下虬髯,完变了一个人,萧天河不禁目瞪口呆。 “不过是最基本的幻颜术而已,不必吃惊。”北堂春笑道。奇妙的是,连他的嗓音都变得嘶哑了许多,与沧桑的面容正好相配。 “幻颜术……”萧天河默念。这个名字他在青龙大陆时就曾经听说过,据说会用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大多数人以为这种异术早已失传了,没想到北堂春竟然会用。令萧天河更加在意的是,北堂春变换后的嗓音,似乎有些熟悉。 忽而,萧天河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欣喜地纳头便拜:“师父!原来是你!”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破天山隐修期间,指点他修炼的人竟是北堂家的族长!虽然“师父”一直带着斗笠,可听声音是不会错的! “不必拜我。不过……这依然不是我的真面目。”北堂春像是变戏法一样,面容再一次开始扭曲变化,这一回是由苍老变回年轻,嗓音也从沙哑变得愈发浑厚起来。 萧天河看得惊呆了,这张面容他分明见过! “黄兄!居然是你!”萧天河失声叫道。 黄天远,一个被萧天河以为已经过世的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萧兄,好久不见。”黄天远微笑着拱手。 “黄兄,原来你没有死!”萧天河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在天焰大陆,黄天远算是萧天河为数不多的挚友之一。至于他生还的原因,萧天河估计与南宫威、南宫曦他们一样。 “黄兄,哦不,应该称你为北堂兄,既然你身为北堂族长,又怎会去参加风云大会呢?之后又为何不以真身相见,却隐瞒身份指点我隐修?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萧天河连连摇头,今夜发生的事简直扑朔迷离,就像是一出精彩的戏。 “风云大会是为了选拔人才,我自然要亲自参与,如此才能更好地洞悉一切,不是吗?在确定了你是最佳人选之后,我当然还得悉心培养你一番。”北堂春一边说,一边推开了萧天河。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北堂春的话似乎有些奇怪。 突然,萧天河心头一震,身躯如遭雷击一般猛颤一下,惊愕失色:“你就是魔主!” “哈哈哈!”北堂春仰天长笑。 “你化身‘黄天远’刻意接近我,博取了我的信任;又参加风云大会与我同舟共济,假借‘身亡’而脱身;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其实你根本就是一直在监视着我;最后更是堂而皇之的成为了我的‘师父’。难怪你不曾教我一招半式,是因为你根本不是修魔者!你督促我修炼恐怕不只是为了增加我的身体强度吧?你还想摸清我的身世来历!”刹那间,萧天河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令他不禁感慨:原来如此!一切果真正如一场跌宕起伏的戏,让人永远猜不透下一幕的剧情是什么。 “啪啪啪”,魔主竟拍起了手,“聪明!当初在西兰城四方殿偶遇你寻购红蒙石时,我就起了疑心。后来经过密切的监视,我发现你果然不是天焰大陆的人!为了摸清你的底细,我设计将你定在破天山三十多年之久,最终确定你是个茕茕孑立之人。既然你知道‘魔主’的秘密,你肯定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萧天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夺舍。” “哼!我就知道,石灏明那个狗东西果然靠不住。”魔主冷声啐道。 萧天河尽力稳定住心神,表面上恢复了镇定,脑中则在飞速地盘算着:“看魔主的意思,他已经察觉到石灏明有异心,否则难以解释他为何偏偏选在我即将离开天焰大陆的前一天晚上现身。此外,从他故意避开杜怀柔这点来看,石灏明的猜测十有**是对的,魔主恐怕已经知道了杜怀柔的身份。目前尚不知魔主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力拼显然不是上策,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拖延,等杜怀柔来救。” “难怪当初你说你 修习的刀典名叫《寸舌》,原来是‘夺舍’二字各取下部而成的。我竟一直未曾想到。”萧天河还记得“黄天远”刀法的那个奇怪名字,现在联系起来,由衷一叹。 “‘寸舌’之上,加上‘大人’,即为‘夺舍’。而我就是那个‘大人’,天上地下最大的人,哈哈哈!”魔主猖狂地大笑。 “从观摩西门家族魔宝大会开始,我时而会感觉有人在暗处偷偷盯着我,应该也是你吧?”萧天河又问。 “不错,正是我。若不是我一直监视着你,你恐怕早已丧命于孤烟山口。呵,我的确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的蓝元石还不是落入了你手中?我们扯平了。” “那颗蓝元石是我让西门定还给你的,这又怎么算呢?” 萧天河振振有词:“那本来就是被西门家族抢去的,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魔主有些恼了,恶狠狠地说:“小子,你可要搞清楚。我想要取你性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留你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依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咯?你为了一统天下,暗害了诸多修魔高手;又开设风云大会残害修魔子弟,以便巩固你的统治;更是数次挑起‘天下四方大战’,搅得天焰大陆生灵涂炭。你简直罪恶滔天!老天是不会让你这种渣滓有好下场的!”萧天河破口大骂。 魔主却不屑地笑了:“老天?在天焰大陆我就是‘天’!一切唯我独尊!那些贱民的性命何足道哉?臭小子,你不必刻意拖延时间,我根本不怕杜怀柔。再说,等她找到这里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萧天河斜眼瞅着魔主:“你果然知晓杜怀柔的真正身份。” “哈哈哈!”魔主狂笑,“那个妖女还以为隐藏得很好呢!殊不知我早就猜到她的底细了。这么多年她屡次同我打交道,却不知眼前的北堂族长就是魔主!真是可笑至极!” “听你刚才的话,言外之意似乎并没有打算立即抓我夺舍。说吧,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萧天河面色依然镇定。 “既然我对你摊了底细,就没打算加害于你。小子,我们做笔交易如何?用蓝元石来换你的命。” 萧天河眉头紧蹙:“怎么个换法?” “我知道你能进入迷雾海域,我也知道那里有大量的蓝元石。你帮我取蓝元石,我就不夺你的舍,如何?”魔主的口气非常和蔼,就像是老友在交谈一般。 萧天河却一针见血:“我替你取来蓝元石,你照样可以要了我的性命。” “你以为我要蓝元石是为一时之用?告诉你,我现在不需要蓝元石也一样可以让石灏明完听命于我。我要蓝元石是作为储备以供将来不时之需。你若不放心,可先取三、五颗与我备用,其它的待以后我需要时再去取也可以。”魔主劝诱道。 萧天河心道:“果然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即便他在天焰大陆的权势如此稳固,对未来依然不放心。”“你这副躯壳应该已近大限了吧?难道你不想夺我的舍了?”萧天河问道。 “想,但却不能。因为只有你才能从迷雾海域中替我取来蓝元石。另一方面,我夺舍不是非得指望你,其他合适的人选总归会有的。”魔主淡淡笑道。 萧天河没有立即松口。即便魔主放弃了夺舍的念头,萧天河也想铲除他,免得他继续为害他人,也可以解救石灏明等妖族。只是眼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 见萧天河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魔主继续诱惑道:“萧兄弟,你与我好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今后这片天下,就由我二人一同统治如何?人生在世须尽欢,与其苦苦修炼,将希望寄托于渺茫的天劫之上,还不如用夺舍之法永世生存。禹馀界的严酷并非是你可以想象得到的,何不在这大赤界里自由自在,逍遥快活?萧兄弟,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来,魔主的条件已经放宽至底限了,但这对萧天河来说又有何分别?且不论魔主是否真心愿意同萧天河分享天下,单单是贪图安逸这一点,萧天河就不赞同,更何况还是以剥夺他人生命的手段达成的。 人生的意义在于什么?仅仅是为了逍遥快活吗?那与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有又什么区别? 的确,修真之路异常艰苦,天劫考验确实严苛,可这样富有挑战的人生才够精彩,不是吗?常言道:“活鱼则会逆流而上,死鱼才会随波逐流。”在萧天河看来,魔主就算能够长命永生又怎样?那样晦暗的人生,同死了没有多大分别。萧天河的人生意义绝不仅仅是在大赤界称霸一方这么浅陋,他憧憬着未知的上层世界,期待着遇见禹馀界甚至是清微界更加强劲的修真高手。 阻碍他实现人生目标的最大障碍,就在眼前。萧天河凭直觉猜测,魔主必然还有其他目的。按杜怀柔所言,魔主不敢恢复太多元力,唯恐超脱大赤界的限制飞升回禹馀界。那他要存积蓝元石的目的究竟为何?在过去的这数百年,魔主同样缺乏蓝元石,不也活到了现在?魔主稳固的统治很难被打破,世人的见知又被牢牢地囚锢,加上他马上就要彻底炼化孟章佩,有一干实力卓绝的妖族作为属从,将来还有谁能威胁到他?恐怕也只有知晓一切的萧天河了! 如此,所有的推测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只有萧天河能拿到蓝元石——魔主要存积蓝元石以应对将来的威胁——而将来的威胁恰巧来自于萧天河!似乎除了立即杀死萧天河解除威胁之外,魔主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可魔主偏偏不杀他,反而要与他谈条件。这是为何?萧天河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六十八章 龙族寻踪 ()“你考虑得也够久了!”见萧天河一直没回答,魔主相当不满,“我已经说过了,我想要你的命简直易如反掌,现在却愿意与你共享天下,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别以为我真的不忍心杀你!” 萧天河忽而眉毛一扬,长吁了一口气,应允了:“好吧,我答应你!” “哼,这才对嘛。我现在需要蓝元石辅助炼化孟章佩,你明日就去迷雾海域帮我取来吧,不用很多,一颗足矣。”魔主道。 “唔……去迷雾海域很简单,只是取蓝元石这事得看运气。”萧天河显得非常为难。 “哦?此言何意?”魔主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度蹙紧。 萧天河平静地望着魔主:“你大概以为蓝元石与红蒙石是遍布迷雾海域,到处都有,是吧?其实这两种宝石都只出现在极深的海中,而且数量稀少,得慢慢寻找才行。”反正没人知道迷雾海域中究竟是什么情形,萧天河撒了个谎。 魔主将信将疑:“那得花多少时间?” “在深不见底的广阔海域中漫无目标地寻找拳头大小的宝石,我可说不准。短则数日,长则数年,所以我说这事得看运气,找到就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萧天河只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信口开河。 魔主没有接话,而是紧盯着萧天河,眼神锐利而又冷酷。 “别瞪了,你瞪我,我也没辙呀!本就不是大赤界应有的东西,数量怎么可能会多?否则这么多年以来出现在天焰大陆的蓝元石也不止那寥寥数颗了。”从萧天河无奈中带着一丝委屈的表情来看,他所言仿佛是天底下最真实的话语。 “罢了,你明日动身去找,我不着急。”魔主松了口,“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完,魔主转过身,负手缓步离开了。 “没问题!”萧天河故作轻松地冲着魔主的背影笑问,“我很好奇,你难道不怕我躲进迷雾海中就再也不出来了?” 魔主停住了脚步,侧首道:“入夜时分在房前等你的那名女子,是你的朋友吧?她还真不折不扣是个美人儿呢,我恭喜你艳福不浅。对了,还有之前不久去找你的那个小子,也是你的朋友吧?” 魔主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却令萧天河心中焦急万分。 “好了,等你取到蓝元石,直接来北魍城找我。告辞了,萧兄弟。”魔主高举起右手挥了挥,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魑、魅、魍、魉,北堂府鸾凤部四大重城,其中北魍城正是北堂家族的都城。 “雪妹和霆弟必是被他抓去当人质了,可恶!千不想万不愿连累他们,到头还是将他们卷入危险之中了!还好我谨慎,撒了个谎,多少争取了一点时间!”萧天河心道。 可怕的魔主,竟然对萧天河的事了如指掌,而石灏明与杜怀柔却不知道魔主还有其他身份。萧天河忽然回想起结识黄天远的那个夜晚,在西门府镇岳部西兰城摇风楼外,南宫霆曾经如此评价黄天远:“那人似乎有秘密,有危险,如果非要说出何处怪异,我觉得是他的气息令我有点儿不安。”当时萧天河还觉得是南宫霆多虑了,现在看来,南宫霆要比自己敏锐得多。 事不宜迟,萧天河回忆着来路往回飞奔。他等不及天亮了,必须要和杜怀柔立即出发涉过迷雾海域!他飞也似地拐过最后一个弯,恰与从另外一边跑来的杜怀柔撞了个满怀。 “你去哪里了?我打听守门子弟,说你们往外面去了。我觉得有些蹊跷,又担心你不在我身边会有危险,所以特意出来寻你。”杜怀柔道。 萧天河一把抓住杜怀柔的手,往最近的城门跑去:“情况有变,我马上带你渡过迷雾海域,路上再同你细说!” 杜怀柔听萧天河的口气,似乎事情已经到了相当紧迫的程度。两人径直出了城,披星戴月飞往西平海。 路上,萧天河详细讲述了自己与魔主之间的种种经历。当得知魔主还有个身份就是北堂春时,惊得杜怀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化身为北堂春正是为了接近我、监视我、提防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早已暴露在魔主眼前。如今你的好朋友被魔主抓去做人质了,该怎么办?”杜怀柔问萧天河。 “既然是朋友,当然得救。我要用蓝元石换回他们。”萧天河的语气坚定不移,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用人质要挟,哼,我最恨这种耍下三滥手段的人渣!” “魔主干的缺德事还少么?其实也不用问,我知道你这人一向‘义’字当头,肯定不会舍弃朋友的性命。现在强攻不行,也只剩下用蓝元石交换这一种方法了。我是想听听你取回蓝元石之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见得乖乖交给魔主吧?” “当然不会。必须得考虑魔主也许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就算我们顺从地将蓝元石交到他手中,他多半也不肯放人。到时只能一手交石,一手交人。” “倘若魔主得到蓝元石之后杀心大起呢?”杜怀柔忧心忡忡,“没想到魔主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行事 ,你也来不及修炼成刀魔了。” “还好我佯装同意魔主的要求时还留了一手,他以为我取蓝元石需要很久。这期间你按照石灏明的计划赶紧去寻找那个龙族,我去寻找故友。无论找不找得到,我们都不能考验魔主的耐性。一个月之后,一定要在迷雾海域附近会合,返回天焰大陆。”萧天河已经拟定了详细计划。 “你的打算挺不错,但不知你在青龙大陆的那些挚友都是什么境界?如果和你差不多,我劝你还是不要拖他们下水比较好。大战之时伤亡难免,为了我们这几个妖族而让你以身犯险,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更不值当让你的至交舍生忘死。”杜怀柔诚恳地说。 萧天河白了她一眼:“这叫什么话?魔主不也盯上了我打算夺舍么?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再说,若非你们提醒,我恐怕早就遭殃了。至于我的故友么,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以后不许再说那么见外的话了!” 杜怀柔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魔主远比我们预想得要精明得多。他这次没有立即加害于你,反而肯拉下脸提出条件与你和平共处,实属不幸中的万幸。生命宝贵,人人自惜,你若是选择……选择那另外一条路,我们也绝然不会怪罪于你……” “住口!”萧天河没等杜怀柔的话说完就大怒嗔责,“你把我萧天河想成什么人了?简直岂有此理!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弃朋友于不顾的怯懦之人?前路坎坷,危险重重,你我同车并驱、同舟共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那样才不枉相识一场!你休要再有刚才的念头,简直对不起我们之间的情谊!” 一番话说得杜怀柔颇为感动,她撩起衣袖轻轻抚擦了下眼角,抖擞起精神:“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是莫逆,是生死之交!我也豁出去了,与其苟活于世,不如顽强抗争!我很欣慰,石大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真的越来越想嫁给你了。咱们也来谈个交易吧,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若是死了,我也陪你一起死,黄泉路上结伴同行;若你还活着,就娶了我,人世间比翼双飞。如何?啧啧,怎么看你都是稳赚不赔啊,快答应了吧!”杜怀柔咧嘴调皮地笑了。 萧天河没好气地说:“我的姑奶奶,都十万火急了,你还有闲心给我添乱?” “喏,是你自己说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嘛!看世间夫妻又有几对能至如此?哼,我看你就是嫌弃我,嫌我不好看!”杜怀柔伶牙俐齿,萧天河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我那就是个比喻……罢了罢了,怕了你了,这事咱们先搁下,到时候再说行不行?先想想最后怎么对付魔主吧!”萧天河赶紧转移话题,“魔主炼化孟章佩之后,石灏明恐怕就要靠你缠住了,我与故友应对黎翠嫣她们。据我分析,魔主的实力应该和青龙大陆那个龙族差不多,若能寻得他来帮忙就好了。你有信心找到他吗?找到他之后,你有把握说服他前来相助吗?” 杜怀柔自信地点了点头:“我们都是妖族嘛,没问题的。” “我记得那个龙族逃离时似乎伤得非常重,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恢复得如何了。”萧天河回忆道。 杜怀柔摸了摸藏在束带里的布团,胸有成竹地说:“你尽管放心。”这个布团是石灏明临走之际交与杜怀柔的,只说在最后关头才可打开。石灏明是个有深谋远虑、真知灼见的人,杜怀柔无比信任他,他一定把一切都考虑周详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进入西门府地境之后,萧天河就收了天仇刀,由杜怀柔带着他飞行。杜怀柔也不用再和初见时那样驾驭魔刀假装修魔者了,羽部妖族本就会飞,杜怀柔架着萧天河小心地避开州城上空,天亮时,两人赶到了西平海。 进入西平海域,就得潜入水下继续行进了。虽然西门家族设下了天蚕网,但杜怀柔十分轻易就能辨认出来。如此,又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终于到达了迷雾海域的边缘。 “这里就是我的极限了。接下来要靠你了。不知穿过这片海域需要多久?”杜怀柔问道。 “迷雾海域宽度大约一千余里,我速飞行地话最多只需要半天左右就能到达另外一边。”此时萧天河已顾不得节省玄力了,时间紧迫,能少花一点就少花一点。 “那好。半天之后再见。”杜怀柔嫣然一笑,闭眼倒向萧天河的怀中。 萧天河托起她,御刀升空,一头扎进了漫天迷雾之中。 …… 青龙七郡,安民乐业,大陆呈现出一片繁荣之景。而修仙界在经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动荡之后,在剑仙的引导下,重新恢复了井然的秩序。 崭新的世界,迥然的风土人情,都让早已厌倦了天焰大陆无味生活的杜怀柔兴趣盎然。可有事在身的她根本无暇四处细览。“在回禹馀界之前,一定要在这座青龙大陆好好游历一番。”杜怀柔心想。 果然如同萧天河所料,青龙大陆的妖族与天焰大陆的一样,非常少见。如同修魔者的玄识类似,妖族同样也有特殊的感知能力。杜怀柔对妖族的感知力虽然非常敏锐 ,但范围却是有限制的。不同于天焰大陆,青龙大陆有修仙高手存在,而且对妖族持仇恨态度,杜怀柔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用妖力肆意探寻。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若毫无线索,想在广阔的青龙大陆上找到仅存的龙族,绝非易事。杜怀柔想起石灏明叮嘱的话:“妖族要么生于山,要么生于水。龙族喜水,所以多半会在水域附近。江畔人多,不是清静之地;河流多浅,不是畅快之地;湖泊水死,不是妥善之地。故极有可能在海域之中。近海有渔,有漕,避之为宜;远海岛少,岛小,不适居留。依我之见,你只需寻遍中海较大的无人之岛,以有山有树者为重。至于方位,必是当初妖兽暴乱起源之向。” 石灏明也是龙族,自然对龙族的秉性喜好一清二楚。杜怀柔在询问过路人之后,立即将目标锁定在了升龙、游龙、飞龙三郡的西方中海。 近海岛屿颇多,星罗棋布,越往远海方向,岛屿就越少越稀,且基本都是芝麻绿豆般的小岛。以龙族的心性,这样的小岛根本就看不上眼。 杜怀柔花了三日时间从升龙郡北飞到了飞龙郡南,从空中大致瞰览,中海海域内较大的无人之岛约有千余座。其中有山有树者占了三成左右。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杜怀柔只要一个一个岛屿地探查即可。 如此又过去了十几天,杜怀柔已经日夜无休地足足查探了三百多座大岛。这些岛屿上有形形色色的野兽,还有为数不多的妖兽,但都十分弱小。不仅没有发现龙族的下落,连虎类、豹类妖兽也都未见踪迹。眼见与萧天河约定的会合之期日益逼近,杜怀柔越发焦急起来。 “石大哥啊石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猜错了,时间可不等人呐!”杜怀柔带着失望再度飞离了一座岛屿,她将目光望向前方远处,几座岛屿朦胧成数个灰点,“哪怕有灵智高一点的妖兽让我问问也行啊!总好过如此费时费力地逐个排除……” “前番我粗览时,从北向南飞了三日,根据距离估算,此番从南返北已经过了近乎三分之二。若那个该死的龙族不在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上,那可就麻烦了。”杜怀柔边飞边想。“呸呸呸,什么倒霉话,不该死不该死,要是死了我还找个什么劲儿呀!”杜怀柔自言自语,“唉,那个家伙,不会真的已经死了吧……” 随着飞近,前方的岛屿渐渐变大。杜怀柔眯眼远观:“唔,大小适中,有山,有树,还算符合标准,值得一查。”她降低了飞行的高度。 “咦?”杜怀柔骤然在半空停住,转过身来,向背后经过的海面望去。有怪异! 海水呈出一片湛蓝之色,在湛蓝之中,隐约夹杂着几团深色的阴影。 杜怀柔立即返回细看。水下阴影,大多是离水面较近的海岩暗礁,本不足为奇。她一路飞来也不知看到了多少。可怪就怪在此处暗影的排列竟然有规律!数个暗影排成近似环形,杜怀柔数了数,组成“环”的一共是八团阴影,环的正当中还有一团阴影。这种形状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礁石。 杜怀柔一头扎入海中,探个究竟。 待看清水中的真物,杜怀柔惊呆了,原来那是九座巨大的雕像!每座雕像约有二十余丈之高,难怪离水面不近也能看得到阴影! 雕像之间的间隔约有十丈,每座都是由岩石直接雕成。在雕像的下面,竟是一小片陆地! “海下之岛!”杜怀柔不禁惊叹。远处朦胧昏暗的海水中,似乎还有一个隆起的暗影。“岛上还有山?这究竟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造就的?”杜怀柔心生疑惑。 近看雕像,杜怀柔不禁哑然失笑。与其气势恢宏的规模相比,雕琢水平却是极不相配的差劲。雕像是人形,可无论是线条的打磨还是细节的勾勒都非常粗糙,脸部轮廓不够顺滑,五官不够清晰,衣物外形也不够平整,整个雕像从上到下满是棱角与凹凸。从雕像人物复杂的衣着来看,雕琢之人并非是偷懒,当真是技术不佳。 眼前这座雕像是名男子,身着长袍,左肩裸露,右肩高高耸起,顶端竖起两根树枝状的凸物,长袍上紧连着右肩还隆起一道长条绕身盘旋而下。“这衣物也够奇怪的,谁会穿成这样啊?”杜怀柔连连摇头。 其它雕像也是男子,服饰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怪异,但姿势却各不相同:外圈的雕像皆面朝外边,当中那座则是一人单腿盘膝而坐的形象。由于面容雕琢粗糙,也看不出他们真正的相貌。外围八座,当中一座,共是九座。“九”,这个巧合的数字让杜怀柔心中怦然一动。 她绕着最近的雕像游了一圈,突然,远处有一样东西亮了一下。 “那是什么?”杜怀柔划水游向了最远端的那座雕像。 待得游近之后她才发现,这座雕像背部与其他几座无异,但正面却是光溜溜的岩石表面,原来这座雕像只完成了一半。 在雕像脖颈处的纹路中,欠着一小截金色的短棒,方才正是这件东西在昏暗的海水中发光。 “好像是凿子。”杜怀柔正欲伸手去拿,心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住手!” 第二百六十九章 重获新生 ()偏僻海域,水下传音,来者必是妖族无疑。 杜怀柔欣喜地回头一看,乃是一名红发男子。他一头短发细碎杂乱,素白头带绕额,金缕袍衣裹身,赤色龙纹盘绕。胡子拉碴,目光空洞,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男子从杜怀柔面前游过,看都不看她一眼。他来到未完成的雕像前,拔出金凿,用手握着一下一下地继续雕琢起来。 杜怀柔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金衣上。这身衣服分明与雕像所穿的一样!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雕像耸起的右肩乃是一只龙首,首顶树枝状的凸起自然就是龙角,衣服表面绕身而下的隆起长条正是龙身。原本煞是威风的一条龙,却在雕琢者“不堪入流”的雕刻技艺下,变得不伦不类,难以辨认。 “你就是龙族九兄弟之一吧。”杜怀柔传音道。种种迹象让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名男子必定就是此番要寻之人。 男子仿佛没听见一般,仍然专心致志地忙着手里的活。 “喂!”杜怀柔又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杜怀柔非常不满对方的傲慢:“别人问你话呢,总要有个回答吧?太没礼数了!” 还是无动于衷。 杜怀柔拿出玉罗圈,来到最当中的雕像旁,扬起手道:“你再不说话的话,信不信我毁了它?” 男子停下了动作,转身平静地看着杜怀柔:“我与你非亲非故,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呵,你终于肯说话了。”杜怀柔收了玉罗圈,“你不好奇我是谁?” “你是谁与我无关。只求你不要打扰我与几位兄弟的清静,速速离去吧。”男子又转过身去继续雕凿。 “我也是妖族。”杜怀柔道。 “我知道。”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杜怀柔又道。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哪儿也不想去。” “我来自第二界禹馀界,也就是飞升后的世界。” “哦?”男子的动作停滞了须臾,很快再度动了起来。 “你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好不好?和你说话真累!”杜怀柔抱怨。 男子却轻轻笑了一声:“我本就已经死了,同我八位兄弟一起。” “你的兄弟们是战死的,又不是冤死、枉死的,你死里逃生就是为了这么没精打采地苟活着?”杜怀柔故意激他。 “你又知道什么?八位兄弟同死一处,若非大哥临死前化回本体护住了我,我必然也是命归黄泉。唉,可我却连兄弟们的尸首都抢不回来,如此活着还有何意义?”男子惆怅万分。 “那这几十年来你就一直在如此浑浑噩噩地雕琢这些蹩脚的雕像吗?哼,你兄长真是白救你了,还不如让你一起死个干净!”杜怀柔不屑地笑道。 男子却毫无怒气,声调依然木讷:“你说的没错,还不如一起死个干净。” “不好办呐,这人完失去灵性了。”杜怀柔心想。 “兄弟们的面容永远都印在我的心中。三十多年了,我已经雕完了他们的塑像。当这最后一座雕像完成的时候,也是我下去与他们相会之际。”男子继续道。 “这雕的是你自己?” “是的。” “那好!”杜怀柔再度祭出玉罗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另外八座雕像尽皆毁去。在男子落寞的背影之后,八座雕像炸成了碎块,“逝者已逝,你沉沦在哀痛之中又有何用?你依然有自己的路要走!” 男子一声叹息:“试问路又在何处?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楚。” “难道你就甘心在这儿偏安一隅,最后熬不住了自寻短见?你难道不想去更广阔的上层世界闯荡一番?” 男子却摇了摇头:“不想,失去了所有至亲的兄弟,我此生已毫无意义。” 没想到他竟如此没有志气,杜怀柔不禁又气又急。 “对了,石大哥给我的布团!”杜怀柔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赶紧从腰间将布团拿了出来,打开仔细看石灏明所写的内容。 看着看着,杜怀柔嘴角扬起了笑容。她收起布团,问道:“那你父亲呢?你不想见见他吗?” “父亲?”男子有些诧异,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是啊,我的父亲早已飞升,他还活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尊名叫‘敖天波’,是罕见的五爪金龙,而你的母亲则是一条大蛟,因此你兄弟九人都并非是纯粹的龙族血统。可是如此?” “你见过我的父亲?”男子略显激动。他虽然没见过父亲,但父亲留下的亲笔书册上的确有“敖天波”的署名。他原本空洞的眼神重新亮起了希冀的光芒。 杜怀柔摇头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我的朋友见过。” 男子的眼神再度暗淡下来:“唉,不管怎样,我是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他了。”他转身拔下了雕像上的金凿,递到杜怀柔眼前:“这就是我本命武器的残片。本是丈许长刀,如今仅剩下了这一段。” “本命武器 ……呵,在禹馀界,我们妖族的武器已同人类的刀剑一样,成为了身外之物,这种与妖灵宝珠攸关的低级铸炼之法,因为约束太大,早就被淘汰了。” 男子愣了下,又说:“你没有听明白。随着本命武器碎裂,我的妖丹也碎了,残存的碎丹仅能维持肉身存活。也就是说,我根本无法再修炼了。” 杜怀柔忍不住笑了起来:“‘妖丹’……啧啧,这土到掉渣的名字!我说的‘妖灵宝珠’就是指的‘妖丹’。禹馀界的妖族已经创出了新的铸炼之法,不论武器受什么损害,哪怕是碎成了粉末,也不会影响到妖灵宝珠分毫。不仅如此,以此法铸炼出的武器威力还会因为与妖灵宝珠的相互感应而增强。罢了,多解释你也听不懂。这么说吧,我可以替你修复妖丹、重铸武器,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如何?” “你竟有这等本事?”男子惊讶万分。 杜怀柔鼓励他:“禹馀界的妖族之强,不是你能想象的,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你永远不知道真正的高手有多厉害。你的路还很长,‘复仇’不过是一道坎,尽管你过坎时重重地摔了一跤,但我觉得既然有人愿意拉你一把,你完可以爬起来继续向前走。你的兄长拼死救得你的性命,你总要活出点儿精彩,给冥冥之中的他一个交代,也给死去的其他兄弟们一个安慰。” 男子扫视了一眼变成了碎块的雕像,攥紧拳头:“好,我答应你!一定竭我所能!” “我叫杜怀柔。”她伸出了右手。 男子也伸手与她握在一起:“敖睚眦听从姑娘吩咐!” “好,时间紧迫,我们立即开始!” 敖睚眦没再多问。杜怀柔为其修复妖灵宝珠、重铸武器,已经是莫大的恩惠,所以不管杜怀柔要他帮忙的事有多么困难,他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敖睚眦之前一直住在水中小岛上的山洞内,但水下毕竟不便,于是两人就近寻了一处荒岛。 与黎翠嫣、白樱雪和杨月玫三人重塑萧天河的丹田相比,此次修复睚眦的妖灵宝珠相对简单得多。一是因为睚眦也是妖族;二是妖灵宝珠与丹田不同,丹田毁了也就彻底废了,而妖灵宝珠只要尚有一块残余,都可继续发挥作用,而睚眦的妖灵宝珠还残存一小块儿。 修复妖灵宝珠步骤简单,可消耗的妖力却是巨大的。在重塑萧天河的丹田时,黎翠嫣她们有三个人,而此次只有杜怀柔一个人。此外,杜怀柔还必须消耗一部分妖力为敖睚眦重铸武器。 修复过程开始了。杜怀柔双手合握,食指、中指并伸,触在额头正中。一个圆溜溜的白色宝珠在指尖凝聚。对面而坐的敖睚眦也召出了自己的妖灵宝珠,但他的那颗仅有指甲盖大小。一股股浓郁的白气从杜怀柔的妖灵宝珠上腾起,并汇聚在敖睚眦的那颗周围,渐渐的,熬睚眦的妖灵宝珠完被笼罩在白气之中。 大约过去了三天三夜,满头大汗的杜怀柔忽然睁开了双目,轻轻一挥手将妖灵宝珠收在掌内。她唇无血色,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宝珠已经小了很多,连原先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空中那团白气随着敖睚眦妖灵宝珠的吸收在不断地变淡,一颗拳头大小的圆影逐渐显现。当敖睚眦也睁开眼睛时,妖灵宝珠轻轻落在他的指尖。 杜怀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修复完成了。 敖睚眦又惊又喜地凝视着眼前这颗新生的宝珠,与原先的赤红色宝珠不同,这颗宝珠竟是和雅的碧绿之色,仅在底部有些许金色。 “你的血统乃是半龙半蛟,仅凭我一人的妖力,根本无法复原你原本复杂的双血妖灵宝珠,只得退而求其次,复原两种血统之中的一种。在残存的妖灵宝珠之中,蛟血占了主份,所以我就替你塑回了蛟血妖珠,而与蛟妖力匹配的是木属性,故而妖灵宝珠变成了绿色,你不介意吧?”杜怀柔有气无力地问。 敖睚眦赶紧起身上前扶住了她:“龙血、蛟血都是受之于父母,有何优劣之分?我的妖力得以重生,仗姑娘大恩大德,自当永世不忘。” “其实在修炼方面,是龙是蛟根本毫无差别。但在武器铸炼方面,妖力纯粹一些更有好处。毕竟武器只可以一种妖血为引、一种妖力为基而铸,使用时与之呼应的也就是该种妖力。换言之,妖血越单纯,武器威力就越大,从而妖族的实力也就越强。这正是杂血统妖族比不过纯血统妖族的原因。”杜怀柔道。 不明究竟的敖睚眦简直听得云里雾里。从杜怀柔的话来看,妖血、妖力、武器似乎颇有关联,但具体是如何相互联系的呢?他如是询问杜怀柔。 “我们妖族的妖力是由妖血而生的,妖血纯粹,妖力就纯净。像你这样半龙半蛟的血统,妖力其实是由龙血妖力与蛟血妖力混合而成。不同种的妖力表面上浑然一体,实则契合度不高。而以新法铸炼的武器仅能以一种妖力为基础,所以铸成之后也只能感应出唯一那一种妖力。若是妖力不纯的情况,打个比方,你的龙妖力、蛟妖力恰好五五对分,无论是以哪一种铸兵刃,另外一种妖力是感应不到的。所以你的妖 力对武器威力加成仅有一半,这么解释你理解了么?” “我大致明白了。妖力驳杂,除却铸武器所用妖力,其余种类的妖力无法与武器呼应产生威力加成。可是妖血是天生的啊,最初形成的妖力也是无法自己选择的,况且你以你的妖力修复我的妖灵宝珠,岂不是会使得我的妖力更加驳杂?” “你说的没错,血统来自于父母,妖力随之生成,这是任何妖族都无法改变的。可你别忘了,你两种妖力都因在仙妖大战中所受的伤几近溃散,我只需小心翼翼地用妖力喂给你残存宝珠中的蛟血妖力,它便自然会吸收转化,恢复受损的部分,并填充龙血妖力的空缺,形成了较为纯粹的蛟血妖灵宝珠。想想‘吞丹’的原理你就明白了。此时,你的妖力已然由你体内的蛟族血统生出,所以血统纯粹与否已无关紧要了。” 杜怀柔所说的‘吞丹’,正是妖族一种残酷的修炼方式——通过吞噬其他妖族的妖灵宝珠增强自身的妖力。尽管这种妖力增长方式的加强幅度微乎其微,可却有不费力、以逸待劳的特点,有不少妖族乐意以这种方法变强。借用野兽之间的自然生存规则来描述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不管被吞噬的妖族是何种妖力,都能被吞噬者吸纳转化,所以敖睚眦的妖力不会变得更加驳杂。而对杜怀柔来说,这是一个主动将妖力“献祭”的过程。 “那我残存的那一点龙血妖力呢?”敖睚眦又问。 杜怀柔微微一笑:“仅存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妨事。或许,这点儿残留的龙血妖力将来能派上什么用场也说不定。” 敖睚眦心中却是不信,龙血妖力都少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了,又能有何用? “好了,休息结束。下面我就为你重铸武器,咳咳……”杜怀柔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轻咳起来。 敖睚眦连忙劝阻:“不必了,杜姑娘。你为了帮我而妖力大损,别再勉强了。我妖力已经复原,完可以自己重铸武器。” 杜怀柔却摇头道:“凭你那套旧方法可不行啊,若再因本命武器损坏而受伤,且不说你还有没有生还的好运,到时可没人能帮你第二次了。你只管打坐,剩下的交给我,我能撑得住。不知你喜爱什么样的武器?”妖族就是有这一点好处,不必拘泥与刀、剑的约束,喜欢什么样的武器就可以铸出什么样的武器,哪怕再奇形怪状也不成问题。 “我以前的兵刃乃一丈三寸之长刀,名为‘炀骨’。”敖睚眦说了此话后马上又后悔了,慌忙说,“姑娘不必多虑,只管选最容易、最省事的武器铸炼即可,比如拳套、匕首之类的。” “要铸就铸柄用惯的、顺手的,我可没时间等你练习新武器。长刀是么……”杜怀柔沉吟了片刻,“具体模样我就不细细考究了。你且坐下,闭目冥想即可。” 妖族铸炼本命武器是不需要材料的,一切都依靠妖力来完成。既脱开了种类的限制,也脱开了材料的限制,仅凭妖力竟能化成实质武器,武器好坏也只与妖力有关,这可是人类一直好奇又百思不解的奥秘。 …… “噗通”一声闷响,将敖睚眦从冥想中唤醒。杜怀柔已经仰天倒在了地上,满口溢出的鲜血覆盖了下颌,将前身衣物遍染。 “杜姑娘!”敖睚眦一个箭步蹿到她身旁将其搂起。忽而,一个微小的白点从杜怀柔手中飞出,飘乎乎地升至她的眉心处,隐入其中。敖睚眦惊呆了,那是杜怀柔的妖灵宝珠?简直还不及自己之前残存的那颗妖灵宝珠的一半大! 杜怀柔垂下的手边,一柄暗绿色的长刀半支浸在血水之中。熬睚眦能感应到,刀中似乎有灵魂一般,正不断地呼唤着自己。可此时此刻,他哪里有心情看刀,杜怀柔危在旦夕! “杜姑娘,没想到重铸武器竟要消耗你如此多的妖力,让我于心何安呐!”熬睚眦焦急道。 “为了让武器与妖灵宝珠断开共损的联系,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能行呢……”杜怀柔每次张口,都有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要付出代价也应该由我来才是啊,杜姑娘这般恩情,叫我如何报答!”才初见不久的人竟为了自己如此牺牲,敖睚眦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你不能浪费……妖力……不用管我……我死不了……务必要在……五日之内……赶到亢龙郡东……迷雾海……”杜怀柔气力耗尽,昏了过去。 她的话断断续续,但意思敖睚眦是听懂了。此处是青龙大陆最西边的游龙郡中海,距离最东边的亢龙郡迷雾海域颇远,五日的时间异常紧迫。 他抄起新武器,冲到岛上的树林中用树枝三下五除二给杜怀柔搭了个树窝,又摘了许多巨大厚实的树叶盖在了她身上。安顿好之后,他立即动身往东疾飞。 敖睚眦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长刀,大刃长近三尺,刀背上还昂起一个小刃,刀柄刻有蛟鳞纹。蛟口吐刃,小刃恰为蛟角,威风赫赫。“真乃一柄好刀!”他暗暗赞叹,决心更加笃定,不管杜怀柔所托之事是什么,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替她达成! 第二百七十章 不期而遇 ()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青龙大陆,却似乎没有以前那般适应。“也许是习惯了天焰大陆的玄气充盈吧。”萧天河心想。 从迷雾海域西侧直至青龙大陆东岸近海,这片区域内渺无人烟,御刀飞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自近海有人烟的岛屿起始,萧天河就不敢再御刀了,说不定就有某个厉害的修仙者或是剑仙在岛上隐修。 降落之后,萧天河施展《龙游身法》在海面上健步如飞。 “清雨姐、晓敏还有遥弟三人的境界估计和我差不多,毕竟我这期间修炼速度不算慢。大师兄与二师姐应该也是大乘境界了吧?或许到渡劫境界了也说不定。对了,还有陆师兄,我离开时他就已是寂灭境界,不知如今他精进到什么地步了。”忆起故人,萧天河的脸上荡漾着微笑,“除了被剑仙带走的遥弟之外,其他人都在青龙宗,到时肯定一个个都吵着要来帮忙。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把他们都带到天焰大陆去,一来他们的实力还难以与魔主抗衡,二来人多我也带不过去,难道拖着四、五个人游过去不成?”想象到那滑稽的场景,萧天河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只叫陆师兄和大师兄帮忙吧!希望他们都是渡劫境界,也没有出宗去云游,否则还真不好办了。”萧天河打定了主意。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死’后竹园众弟子的情况,更不知道青龙大陆修仙界发生的变化。 在踏上海岸的那一刹那,萧天河的心潮澎湃。这片经历了无数风霜雨雪的大地,这片见证了无数纷争动荡的大陆,这片养育了无数儿女子民的沃土,终于又真真实实地踏在了脚下。 离大陆东岸不远就是巍峨的雾凌山脉。青龙宗坐落于山脉中,因此遇到修仙者的几率很大,萧天河只能步行翻山越岭。 “七宗归并,设立青龙宗,想必地盘非常大吧。可是雾凌山脉的范围更大。盲目乱找可不是办法。”萧天河心中思忖。另外,即便找到了青龙宗,又该如何见到竹园众子弟呢?想从正门悄悄潜入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思来想去,除了拜托他人代为上山联系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因为朱晓敏的关系,最合适承担此任务的人选就是雪晴客栈的掌柜。于是,萧天河决定一路向西越过雾凌山脉,寻找最近州城的雪晴客栈。 算得上是“故乡”的许州就在雾凌山脉附近。“东石山,云暮山庄……此行若有余暇,定要前去祭拜下爹娘。”萧天河自言自语。小时候双亲失散的他却丝毫不缺父爱与母爱,因心地善良的何云暮夫妇,这份恩情,萧天河永世不忘。想着,他加快了步伐。 说来也巧,萧天河横穿雾凌山脉的路线恰好经过青龙宗最南端的夜离山域。在看见一群身着夜离宗长袍的修仙子弟从山上走下之时,萧天河连忙躲进了树林,然后一跃藏进了树冠之中。 那些修仙子弟由远及近,边说边聊。萧天河侧耳仔细听着他们的交谈。 “这次青龙武会可是大肃清之后的第一次,必然十分精彩。”一人道。 旁边一人附和道:“可不是么?大肃清之后各脉留下的子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实力自不必说。” “大肃清?那是什么?”萧天河心生疑问,继续听着。 有一名弟子道:“自去年初冬的大肃清之后,青龙八脉中不少名不见经传的修仙天才纷纷横空出世,这一届青龙武会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听说昨日有一场赤日脉对太清脉的比武整整打了六个时辰才分出胜负呢!没去观看真可惜!” “啧啧,我的老天,六个时辰……换我搞不好一刻时辰就被人打下台来了!”一人夸张的赞叹引起了一片哄笑。 “现在宗内比武的时间延长到这么久了?”萧天河心想。回忆起自己参加的那届太清武会,规定一场比试最多进行一个时辰,未决出结果的情况下由监督长老裁定,占优势方获胜。可大部分的战斗都在半个时辰内就结束了,鲜有一个时辰依然不分胜负的。 其实萧天河不知,之前由于青龙宗子弟众多,修仙物品成为了稀缺资源,和合境界的比赛已经取消了,并增设了洞虚境界组别的比试。自楚元晖大刀阔斧地整顿之后,许多拥有修仙物品的人被清除出宗,造成了修仙资源的空置。此外,有许多颇有天赋的修仙子弟不再自我封闭以避污尘,纷纷向宗门提出了重新发放修仙物品的要求。因此青龙宗的新任长老们决定立即举办一次青龙武会,以便合理地调配修仙资源。考虑到修仙资源由于长期不合理的分配以及许多人不负责任的损耗,如今并不富裕,所以青龙武会的旧制度被沿袭下来,洞虚境界子弟依然要通过武会来获取修仙物品。 与赛者的实力越强,比试的时间自然越长。这一场六个时辰之久的大战,也算是刷新了青龙武会的记录。 “纵然高手入云,我们也要努力,为夜离脉争一口气才行!”有一名弟子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喝之声。由此可见,大幅整顿之后的青龙宗修仙之风已回归正道,之 前的歪风邪气荡然无存。 眼见一干人越行越远,萧天河不动声色地在树上跟踪。那群子弟都是要参加武会的人,境界自然比不过萧天河,故而发现不了他。 “楚剑仙在大肃清之后就不知去向了,不知道这次武会他是否回来观看,若是有缘得见一面,哪怕第一场就输了也值!”有人道。 “楚剑仙?楚元晖?原来他还没有飞升!”萧天河想起了那个捅了自己一剑的人。 另外一人挖苦道:“得了吧!就我们这点儿小打小闹,人家剑仙那能看得入眼?” 又有人道:“不过长老们决定由赤日脉承办此届青龙武会,旨意就在给楚剑仙一个交代。毕竟以前闹得最凶的就是赤日脉的那些人。” “其他宗脉也都差不多。当时我还以为青龙宗要彻底完蛋了呢!现在可好了,我们热爱的宗门重获新生了!” “是啊,如凤凰涅槃一般,彻底脱胎换骨!”欢愉的话语令所有人欢欣鼓舞。 “就是赤日脉有点儿远,还得绕出山域才能御剑。昨日师父对我们进行赛前最后的指点,结果错过了数场精彩的战斗,着实遗憾呐!今日可是有天云脉与沧海脉的修仙高手参战的,我可不想再错过了,大家赶快御剑赶过去吧!” 萧天河基本听明白了,从“赤日脉”、“太清脉”、“夜离脉”等称呼推测,青龙宗依原先的七大宗格局仍然分成数个部分,而且并不在一处。现在该是现身仔细询问的时候了。 “前面的诸位道友,敬请留步!”萧天河从后面追了上去。 一干子弟纷纷回身,为首一人拱手行礼:“请问这位道友有何事?” “见过道友。”萧天河也作揖道,“我乃长隐孤岛的散修者,近日听闻青龙宗恢复了秩序,故而前来拜访老友。不知太清脉在何处?劳烦为我指个方向。” 那人和善地回答:“哦,道友,你找错地方了。此处地属夜离脉,是青龙宗最南边的区域;而太清脉则在最北端,距离不近。” “多谢道友指点,耽误了你们赶路,着实抱歉。告辞了。”萧天河颔首道。 见萧天河欲走,另一位弟子道:“且慢,道友,八大山域当中围着的天成山域可是青龙宗的禁地,不能直接穿过去的,得从两旁绕路过去。” 先前那位弟子补充道:“不错。反正不论道友往左绕还是往右绕,距离都差不多。我们正要去赤日脉参加青龙武会,不如一起同行?况且道友是散修,往左绕不仅能顺路看看精彩的武会,在到达太清脉之前还能经过由散修者创立的沧海脉,那也是青龙宗中实力非常强劲的一脉,道友大可考虑加入进去。” 面对盛情的邀请,萧天河却显得十分犹豫:“这……我怕给诸位道友增添麻烦。” “嗨,普天之下的修仙之人皆为同道,有何麻烦的?也许你不知道,现在就连洞虚境界的弟子也要参加青龙武会,你的故友说不定也赶去赤日脉了呢!”这些夜离弟子都是热心肠。 “不,不会的。”萧天河摆摆手,“我朋友早在仙妖大战之时就已经是寂灭境界了。我的仙剑前不久损坏了,无法飞行,所以就不耽误诸位道友了。”其实他在踏上青龙大陆东海岸时,就有颇先见之明地将天仇刀藏在沙滩下面了。在修仙大陆背着柄修魔武器终究不便,反正危急之时还有体内的裂空刀可用,不至于赤手空拳。 不料萧天河如此一说却更脱不开身了,那弟子惊讶道:“哦?那你的朋友当初应该是太清宗的长老咯?” “的确是……”萧天河回忆起从前。其实一直与叶丛云在一起的他起先并不知道陆柏峰出任太清宗长老一事,但后来在楚元晖要处置他的时候,陆柏峰为了维护他,口称“我不再是太清宗的长老”,他这才得知陆柏峰已突破至寂灭境界了。 为首的那位弟子道:“仙妖大战时的各宗长老们个个都是大英雄!道友,不知你如何称呼?” “我姓萧。” “萧道友,在七大宗尚未归并至青龙宗之时,从仙妖大战中存活下的长老人数并不多,现在他们应该都达到大乘境界进入天成山域了才是。恳请赐教那位长老的名讳,也许我们知道他的消息。”那弟子道。 萧天河心忖道:“如此也好,向他们打听打听,如果可以代为通报,也省了去找雪晴客栈掌柜的麻烦。”“我那故友名叫陆柏峰。你们可知道?” “陆柏峰?”众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互相看了看。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必然是知道。 “他如今在何处?”萧天河欣喜地问。 为首的弟子叹了口气,拱手道:“道友,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是不可能见到他了。陆长老在青龙宗创立后不久就当上了太清脉的脉主。他为人谦厚、义薄云天,一脉之主当之无愧,只可惜后来青龙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的权力被一干利欲熏心的长老们渐渐架空,孤掌难鸣的陆长老心灰意冷,在修炼至大乘境界 没多久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宗中传言他外出云游去了,其实是被赤日脉的几个恶人抓去残害了生命。他的冤仇在去年深秋才得以昭雪,也正因为此事引发了后来楚剑仙对混乱不堪的青龙宗进行大肃清。经过整顿之后,青龙宗已追封陆长老为太清昭烈长老,其灵位已被放入英雄祠堂。” “什么?陆师兄死了?”萧天河无比震惊,脱口而出。 “原来道友是陆长老的师弟。敬请节哀。我等先告辞了。”众人一起向萧天河道别。 “各位道友,你们可知道太清脉的韩明飞、唐君荷、朱晓敏?还有花珺脉的花清雨?他们可在太清山域?”萧天河连忙追问。 为首那弟子回过身来:“道友……我都不知该如何向你开口。韩长老同样被那几个赤日脉的恶棍长老迫害,后来被逼自尽,已经逝去很多年了。他的道侣唐道友也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自废了修为。去年那几个恶人身亡之后,她亦自尽追随韩长老而去了。至于另外两人,抱歉我没有听说过。我奉劝道友一句,逝者已逝,切莫太过悲伤。道友珍重。” 弟子的话语如同在萧天河耳边响起一道霹雳,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头晕目眩。“死了,都死了……”他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恍惚之间,他甚至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也许只是一个不舒服的梦? 仰天躺倒在地,望着蔚蓝的晴空。萧天河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在竹园快乐的时光。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这一切一切都是一场梦,一个既漫长、又苦涩的梦……”萧天河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股热流滑过侧脸,点点滴落,向苍茫大地倾诉着哀伤。 往事如同一幅画卷,在脑海中徐徐展开。漫长人生,充满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纵然是超脱于尘世的修仙者,也无法遁身于‘情’字之外。为何世间要有生死离别?没有人知道答案。当一位位至亲之人从身边消失,这份痛苦的折磨不亚于凌迟刀剐。 “遥弟,晓敏,清雨姐,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若是连你们也不在了,叫我如何还能继续活下去?”萧天河就这么躺着,回忆着,悲伤着,直至夜幕降临。 晚风徐来,沙沙叶响。像是凄婉的哀歌,又似故人的道别。 远踏陌乡土, 终念故里尘。 思友归心切, 方知入回轮。 茫茫山上树, 幽幽月下魂。 两行伤心泪, 一位断肠人。 耳畔响起一句劝慰:“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大仇已报,沉冤得雪,就让悲痛随风而去吧。” “三十多年,物是人非,阴阳两隔,如何不悲?兄台的话,说得太轻松了。”萧天河擦了把眼泪坐起,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立着一位白衣男子。 “何天逍,好久不见。”那人道。 “原来是你!”萧天河站起身来,“你竟然没有立即杀了我。” “既然当初放过了你,又何必此时再动手?” “楚元晖,你该不会忘记了吧?你当初那一剑,可是深深地捅进了这里。”萧天河指了指丹田。 “那你可曾死了?若我真想要你的命,大可一剑削去你的头颅,此时你还如何能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楚元晖道,“那一剑,仅是废去你的修为而已。我已犯下大错导致那位姑娘逝去,留下你的性命,至少让她在九泉之下有些许安慰。” “那你此时又作何感想?我已在修魔之道上修炼到了大乘境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了。你不想杀我?” 楚元晖诚恳地回答:“我感慨天下之浩大,感叹世事之无常。我知道,你这些年并不在青龙大陆,如今见你能有此成就,想必是去了刀魔的地盘。当年那个初涉魔道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达到了足以匹敌青龙宗内最强高手的地步,而我却依然还以剑仙的身份留在这片大陆之上。一来说明我当时的确目光短浅,不知还有化外之境;二来也证明我当时确实过于偏激,误解了修魔之道。” “修魔,修仙,皆是人类与天抗争的壮举,可谓是殊途同归,根本没有优劣之分。只可惜因为亘古流传下的种种,导致人们谈‘魔’色变。当初你只要稍稍宽和一点,也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以别指望我会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既然你不是来取我的性命,那就直说吧,你想要做什么?总不会是来道歉的吧?”萧天河冷冰冰地问。 楚元晖淡淡地一笑:“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你回来又是为了做什么呢?还好你未曾深入大陆腹地,还好我就在附近隐修。我提醒你一句,当下青龙大陆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位剑仙,他们……也不一定会像我现在这样善待一位修魔之人。” “哼,即便告诉你又有何用?难不成你会帮我?” 这本是一句讽刺之言,没想到楚元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管是什么事,我帮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化敌为友 ()话说敖睚眦在一番“脱胎换骨”之后,安顿好了奄奄一息的杜怀柔,并按照她的吩咐往迷雾海域疾飞而去。 “务必要在……五日之内……赶到亢龙郡东……迷雾海……”杜怀柔昏迷前的话在睚眦的脑中回响。迷雾海域,世人鲜有涉足。五日之后,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杜怀柔的委托又需要自己做些什么?敖睚眦满心好奇。 另外他还有两点想不明白的地方:第一,杜怀柔来自禹馀界,他思忖即便以前鼎盛时期的自己,可能也无法与杜怀柔相比,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救得自己性命,却仅仅以帮她一个忙为条件?以她展现出的实力,大可自己去完成;第二,杜怀柔是在看了一个布团之后才提到父亲“敖天波”的名讳的,因此敖睚眦猜测,那布团必是杜怀柔所谓那个见过父亲的“朋友”写给她的,她那朋友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会知道自己就是敖天波的儿子呢? 布团就在杜怀柔身上,可敖睚眦并没有拿出来看。原本窥秘就不是一件礼貌的事,何况此举还会冒犯到杜怀柔。即便她已经昏迷了,敖睚眦也绝对做不出来。 五日时间从青龙大陆西端赶到东头,已然十分紧迫,况且进入人类生活的地域之后,敖睚眦得更加小心不能被修仙者发现。于是他一路沿着澜月江溯源而去,白日潜入大江中逆流直上,夜间升入高空破天疾飞。进入雾凌山脉地域之后,他小心地向南绕开了青龙宗八大山域。终于在日夜兼程地赶了四天半的路之后,他远远望见了天边的东海迷雾。 “亢龙郡东的迷雾海……”敖睚眦心中默念道。杜怀柔所说的地点并不确切,亢龙郡纵向覆地颇广,他还要花些时间找到杜怀柔所指的位置。在搜寻的半日之间,他的炀骨刀时刻不敢离手,以防不测。 终于,第五日的夜幕即将降临之时,敖睚眦发现了视野极远处的两个小点。 那是两道人影。 他收起炀骨刀,悄悄潜入水中,无声无息地向着两人游近。 “怎么会是他!”在可以辨认出两人相貌的距离,熬睚眦猛然停住了。 端坐在水面上的萧天河也在瞬间察觉到了异样,眉毛一竖正欲起身,旁边的楚元晖却悄悄伸手按住了他,轻声道:“是一位‘老朋友’来了。就由我来招呼他吧。” 在敖睚眦踌躇的片刻,楚元晖骤然钻入水中,如同一只离弦之箭射向了他。敖睚眦大吃一惊,向侧方疾游开去。好一个楚元晖!在水中的速度居然不比敖睚眦慢多少,两人一前一后咬得紧紧的。 敖睚眦自然不愿同剑仙过多纠缠,他一边绕着巨大的弧线逃跑,一边密切留意着水面上的萧天河。在他看来,那个人必定是楚元晖的同伴。敖睚眦的妖灵宝珠是杜怀柔拼上性命才得以修复的,绝不能栽在楚元晖手里,应当立即逃出这片海域继续往前! “休要逃!”楚元晖眼见一时半刻追不上对手,脚下一蹬蹿出海面,施展身法踏浪疾奔,抽剑向着水下连番挥舞,搅起一道道水波袭向了敖睚眦。他当然不指望这些水流波动能伤到人,他仅是想降低对方的游泳速度而已。 敖睚眦却不受半点儿影响,仿佛背后生出眼睛一般,从容不迫又巧妙绝伦地避开了所有水波,速度不减分毫。 跟蛟龙玩水?即便楚元晖是剑仙,也难以轻易地从心所愿。 “好家伙!不信治不了你!”楚元晖大喝一声,横过剑身重重一剑拍在海面上,强大的元力震荡激起一连串数丈之高的浪花,如同在水中炸开了一个响雷。 敖睚眦顿觉周身水流翻涌激荡,无法畅快酣游。“可恶!”他心中咒骂了一声,双臂一夹改变游向,径直冲着上方而去。 “哈,来吧!”楚元晖知道对手是不打算再逃了,翻飞至半空以剑锋为引落向水中上浮的身影。 敖睚眦再度祭出了炀骨刀,倒转刀锋,由下而上削去。 “噌愣”一声鸣响,剑锋切上了刀锋,并沿着刀刃滑开去。眼见刀锋迎面而来,楚元晖强扭身躯翻腾,站在了几丈之外的海面上。 敖睚眦从水中浮出大半个身躯,喝道:“楚元晖,我有要事在身,没空和你过多纠缠。你要是想战,等我回来好好跟你打一场!我敖睚眦说到做到!” 楚元晖冷笑一声:“当初念在你已功力尽失,才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竟如此生龙活虎!哼,今日定要给你来个了断,免得你再危害他人!” “楚元晖,别以为我是怕你!你不用绝世仙剑,想要胜我没那么容易!看招!” 两人立即斗成一团,在空中、海面、水里上下翻腾纠缠,打得难解难分,水花“噼里啪啦”地激射四溅,像是在下滂沱骤雨一般。 萧天河本看不清水中的来者究竟是谁,看情形楚元晖是认识那个人的。两人一追一逃,显然是敌非友。当敖睚眦浮上水面时,他身上那独特的龙纹金袍已让其身份昭然若揭。“龙族和楚元晖在仙妖大战时结下过节,我倒是忘记了这件事……”萧天河心道。 可他并没有立即制止两人的打斗,因为他很想看看,敖睚眦的实力与楚元晖相比到底如何。 上一次楚元晖与敖睚眦相遇时,两人并未直接交手,齐聚一处的十八柄绝世仙剑自发破去了“九宫天龙阵”,龙族九兄弟八死一伤。而这一回,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千百招,依然不分胜负。纵然楚元晖剑 法卓绝,在敖睚眦手中也占不得半点便宜。 “这家伙……实力够强的!当初竟被他给骗了!”楚元晖心中颇为后悔,不禁杀意更盛。他当然不知道敖睚眦是在数日前才刚刚恢复了实力,至于敖睚眦使用的炀骨刀由金色变为绿色,他根本就从未留意过。 “这武器太强劲了!”敖睚眦心中也十分激动。楚元晖的仙剑虽比不过绝世仙剑,但品质绝不会低。在新生的炀骨刀与仙剑激烈交刃碰撞的过程中,敖睚眦非但没有感觉到从前的那种气血翻涌的激荡,反而觉得炀骨刀仿佛真正拥有了灵魂一般,而且这个“灵魂”与自己的妖灵宝珠互相联系、互相依靠、互相辉映、互相增持,相得益彰。“对了,莫非……楚元晖就是杜怀柔的仇人?而杜怀柔让我帮的忙就是来这里杀掉楚元晖?”敖睚眦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这样,杜怀柔必是与楚元晖约好了五日之内在这里决斗,可那个小子又是什么来路?”他在鏖斗中依然时刻提防着远处不动声色的萧天河。 “好了,都住手吧!”萧天河突然大喝一声,冲到了两人当中。 敖睚眦怀疑有诈,连忙向后躲开,楚元晖欲追时却被萧天河给拦住了。 “二位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这样打下去难免两败俱伤。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前的恩怨就不那么重要了吧?”萧天河微笑着劝道。 “谁跟他是自己人!”两人的回答倒是出奇的一致。 “哈哈!”萧天河笑了一声,对敖睚眦道,“龙族的这位兄台,你可是受了杜怀柔的委托前来寻我的?” 听到萧天河说出了“杜怀柔”三个字,敖睚眦收起了防备的架势,问道:“我叫敖睚眦。的确是杜怀柔托我来的,但她只说让我帮个忙,却没说要我找谁,也没说让我做什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萧天河。杜怀柔正是我的同伴。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此事说来话长,杜姑娘为了替我修复妖灵宝珠、重铸本命武器,导致元气大伤,我不敢轻易挪动她,只好将她安置藏好,自己先匆忙赶来这里了。”敖睚眦简单地述说。 “原来如此。”萧天河点了点头,暗道一声:“果然如我所料。”敖睚眦当初逃走时分明受了重伤,公孙剑仙当时也说了他已功力尽失,可如今他不仅生龙活虎,实力居然恢复到能与楚元晖一较高下的程度,多半是有一番际遇。联想到没有现身的杜怀柔,萧天河其实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好了,楚剑仙,这位敖兄是受我朋友之托前来助我的,你就不要再为了从前的事斤斤计较了吧?”萧天河道,“再说仙妖大战时剑仙本就不该插手青龙大陆之事,只能说青龙大陆注定有此一劫,更何况当初是因修仙者加害龙母所致。” 楚元晖摇头叹道:“难道有我帮忙还不够吗?再说找谁不好,偏找来个妖族余孽,真是让我难以接受!”他嘴上如此说着,却将手中的仙剑插回了背上。 “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是杜姑娘的大恩大德难以为报,你当我愿意再来涉足青龙大陆啊?”敖睚眦撇撇嘴,也收起了炀骨刀。 “楚剑仙,仙妖大战的事已然过去,别拘泥于陈年旧事了。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广阔的,妖族也绝非是你意想中的一群乱世凶煞。喏,我那个朋友杜怀柔,就是来自上界的妖族,若论实力,恐怕你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萧天河指了指天上,又补充道,“另外,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到了没有灵气的天焰大陆,你可千万莫要轻敌。” 楚元晖点了点头。 “敖兄,当初伤你兄弟的是十八柄绝世仙剑,并非是楚剑仙。所以你大可不必对他耿耿于怀。你们九兄弟掀起一场浩劫,诸多修仙者丧命,连我的外公、师父、师娘都英勇战死,你心中的仇恨已经解了吧?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兄弟九人死去了八个,应该吸取教训了。况且如今你实力的恢复又是杜怀柔不顾性命换来的,岂能不珍惜?大敌当前,我等自当同心协力,你还是同楚剑仙讲和吧!”萧天河向敖睚眦伸出了手。 “哼,只要他不找我的麻烦,我自然懒得同他计较。”敖睚眦也伸出手来同萧天河击了下掌。 “如此甚好。待我说完来龙去脉之后,我们就立即动身横渡迷雾海域!” 天焰大陆,四大家族,初代魔主,绝世魔刀,孟章神佩……一个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不禁让楚、敖两人瞠目结舌,原来在迷雾海域之东,还有这样一片不为人知的广阔天地! 事不宜迟,萧天河当夜就做了一个简单的木筏,用绳系在腰间,拖着两人进入了迷雾之中。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木筏上的两人已陷入了昏迷。他开始施展龙游身法踏水疾行。这次青龙大陆之行的结果大大超出了萧天河的预计。虽然杜怀柔不能同返,但却和楚元晖化敌为友,并且他还成为了自己的帮手。敖睚眦的恢复程度也颇佳,算是一个强大的助力。此外,陆柏峰、韩明飞、唐君荷过世的事令他万分悲痛,好在他也从楚元晖处得到了何天遥、花清雨都很好的消息,算是一个安慰。秦傲雪和秦凌霜拜得花清雨为师,由此也可以间接得知朱晓敏安然无恙。 “那个小丫头,竟然都和秦师弟结为夫妻了,还有了孩子,呵。”萧天河心想,“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相信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到达了红 蒙石与蓝元石汇聚的海域,萧天河没忘记搜集了两颗蓝元石,这是为了换回南宫雪与南宫霆用的。 之后的一段路程,萧天河没有继续施展《龙游身法》,为了节省玄力起见,改为了游泳前进。出了迷雾海域不久,木筏上的两人就清醒过来。 对楚元晖来说,第一个感觉就是——难受。习惯了灵气的他初来乍到天焰大陆,浑身压抑得不舒服。敖睚眦倒还好,灵气和玄气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好奇地坐在木筏上打量着崭新的世界。 “二位,我们已经进入西门家族的势力范围了。接下来务必要小心。”萧天河叮嘱道。 楚元晖严肃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当真正置身于陌生的世界时,他才感觉有些许不安。没有灵气的支持,即便吃了恢复灵力的丹药,也只能一战定胜负。胜则一切都好,负则命丧黄泉。“唉,自从进入大乘境界开始,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了。长久处于修仙界的巅峰,竟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胆量变小了!”楚元晖摇头苦笑。 萧天河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哎我说,这天焰大陆的海好像和青龙大陆没有什么区别嘛!要不我们一会儿游到岸边去?”敖睚眦兴奋得像个孩子。 楚元晖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你可是要对抗一位禹馀界龙族!好好想想对策吧!” “那东西想多了有什么用?我们这个级别的战斗,小伎俩已经无关痛痒了。龙族又如何?我这个‘伪龙族’可是十分期待与他畅快一战!”敖睚眦将拳头的关节握得“噼啪”作响。 “‘伪龙族’是何意?难道敖兄不是真龙?”萧天河好奇地问。 睚眦一挥手:“嗨,我们先赶路吧,路上再与你们细说。” 西平海域的巡逻船只星星点点,水中又有看不真切的天蚕网,最好的赶路方法就是在高空飞行。往时有杜怀柔驾着萧天河,返时则有敖睚眦夹着两人。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堂堂‘霞羽剑仙’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妖族夹在胳肢窝底下飞行,真是世事难料!”楚元晖感慨道。 “哈,我得纠正你一下。你刚才说‘长久处于修仙界的巅峰’仅是在大赤界,哦,不对,仅是在青龙大陆。哪怕是在这天焰大陆,你的‘剑仙’身份都算不得什么。所以收起你的自尊与自傲来吧!在没有灵气的世界,每消耗一分元力,就得达到一分的效果。这一战可是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的,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被敖睚眦夹在另外一个胳膊下的萧天河道。 “我知道。”楚元晖抬头瞟了一眼正在俯瞰大地的敖睚眦,“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妖力的恢复也没那么快的。萧老弟,我们不如你了解情况,你该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才行啊。” 敖睚眦也附和道:“没错。你不是要用蓝元石换回两个朋友么?也就是说,我们开始必须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萧天河点点头:“所言极是。不过你们务必要躲在魔主的感知范围之外,而且是个能迅速支援到我的位置。对你二人来说不算难事吧?” “放心。”两人异口同声。 “如果情况有变,到时楚剑仙你缠住魔主,敖兄对付石灏明,我负责救人质。”萧天河继续道。 “你不是说还有孟章界的三位妖族女子么?她们由谁来应付?”楚元晖问。 “她们上次为了替我重塑丹田元气大伤,不知这三十多年来恢复得如何了……”萧天河望了望敖睚眦。 敖睚眦同是妖族,自然了解情况,他缓缓摇头道:“三十多年恐怕也是不够的。妖族修炼过程异常漫长,绝非是你们人类能想象的。比如这次杜怀柔替我修复妖灵宝珠,我看没个百八十年是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妖力了。那三位妖女既然‘元气大伤’,想必出战也不会有多少作为。估计靠你一个人营救人质就足够了。再说她们认识你,应该会手下留情吧?被魔主看出来也没关系,他肯定不会因为那两个人质而弄死得力属下的。” “那先这么定了。等到了北魍城,你们尾随在我之后入城。若能顺利换回人质还好,若不能就按计划行事。救得人质后我立即带两人逃走,你们则视战斗情况而定,最后在方才经过的万曲江中段会合,另作打算。”萧天河俨然已成为了这个小团体之中的首领。 “好!”敖睚眦痛快地应道。相比之下,楚元晖却显得有些犹豫:“计划得是不错,但有一点我可得问清楚。当初我要取你性命时,你陡然爆发出的魔功至今都让我记忆犹新,也正是那次的意外造就了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一件错事……倘若同魔主打斗起来,你再度走火入魔,癫狂得不能自抑,那不是一切都完了?”不了解修魔之道的楚元晖还是有些顽固的成见。 “不,你不明白。修魔与修仙本无差别。那次我失去理智,是另有其因的,与修魔之道本身无关。倘若运功就会癫狂,那这天焰大陆岂不乱套了?而且现在我已不似当时那般实力低微,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再犯。至于过去的事,逝去的人,我现在不想再提了。”萧天河当然知道楚元晖所说的‘一生最遗憾的一件错事’是什么。可楚元晖原本是出于一番好意,却不想阴错阳差酿成了最后的悲剧,所以很难说楚元晖与萧天河谁该为此事负更大的责任。楚元晖为了此事始终耿耿于怀,这又何尝不是萧天河一生最遗憾的错事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老谋深算 ()魑魅魍魉,传说中的四小鬼。 魑者,山林之气也;魅者,百物之精也;魍者,木石之怪也;魉者,川泽之鬼也。 此四小鬼,镇守鬼界之入口。 本是阴曹地府的鬼名,却为何冠名为北堂府鸾凤部的四大主城呢?一切要从古时那场仙魔大战说起。 突如其来的剑仙们从天而降,天焰大陆很快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在剑仙们强大的实力下,一切抵抗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在十八柄绝世魔刀尚未现世之前,修魔者们似乎只有躲藏的份。那时,有喻荣飞、李修然、王辛洛、梁济空四位德高望重的老辈引领者四路修魔者且战且退,最后被逼至天焰大陆北地中域。 最后的殊死之搏一触即发,喻、李、王、梁四老奋不顾身,浴血奋战,右手断了换左手持刀,左手断了用嘴叼着刀,只要还有一条腿在,只要头颅还在项上,就一定要冲向敌群中。最终的惨烈可想而知,在四老连番自爆之后,总算暂时击退了敌人。也许是自爆强烈的震荡激发了极北之地深处埋葬的某种禁制,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十八柄绝世魔刀横空出世,自此大战的局势才得以逆转。 后来世人将这惨烈的一役称为“黑暗之战”。意为黎明的曙光到来前最后的黑暗。为了纪念喻、李、王、梁四英烈,更为了纪念诸多牺牲在“黑暗之战”中的修魔同道,人们将四老身陨的地方分别起名“魑”、“魅”、“魍”、“魉”。如此命名并非不敬,而是寄托了无尽的哀思。尸首漫山遍野,孤魂无处可依,设想若真有幽冥鬼界,倒可接纳战死的英灵。 乱葬之岗选在“魑魅魍魉”四地环绕中心处的一座孤山,将其改名为“镬铎”,意为鬼界入口。喻、李、王、梁四老则被奉为接引。在初代魔主君临天下之后,此四城是仅有的四座并非由魔主亲自设立并且命名的大城。魔主所做的只是在四城名前冠以“北”字,以表其从属。 所以鸾凤部的四大主城距离很近,几乎是紧挨着。当中那座镬铎山,经过后世历代人的规整修葺,已经成为了北堂府乃至天下的英烈忠祠。 当萧天河远远望见昏暗中的城廓阴影,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很久以前南宫雪曾经跟他讲述过的这段历史。现在想来,人们都认为历代魔主一直深居内核不出,却不知他们其实都是同一个大恶人。魔主为了获悉天下之势,当然需要一个另有玄机的身份。萧天河可以确定,“北堂春”绝不仅仅是这许多年来魔主唯一的化身。纵览历史,北堂家族的强势与隐晦也许正是魔主刻意而为之。在一个强大且令他人摸不清真实情况的家族之中,自然更加便于化身的活动。想到这里,萧天河不禁嗟叹,本是祭奠修魔英烈的忠魂埋骨之地,却恰恰成为了残存敌人的化身留存之处,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北魍城,自西往东的第三座城。城西北三十余里外就是镬铎山东南角。城中未设任何守卫,四方城门昼夜大开着。其实北魑、北魅、北魉三城亦是如此。不设防,正是这鸾凤部四大主城的特色之一。有诗曰: 魑魅魍魉四方城, 英雄壮烈铁骨铮。 长眠镬铎镇天下, 与日齐寿月同庚。 喻李王梁古之圣, 为民而死魂永生。 奸邪伪佞无胆犯, 普世共祭忠义风。 正如诗中末两句所言,“奸邪伪佞无胆犯”,这片地区过去是悲壮惨烈的古战场,如今是庄严肃穆的英烈祠,不怀一颗敬畏瞻仰的敬心,如何敢踏脚其地?往来的人们经过此地,但凡有余闲,都会去镬铎山祭奠一番,这几乎已成为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诗中最后写道:“普世共祭忠义风。”只可惜,人们如此以为,却不知此地乃至于天下,早已陷入一位剑仙余党的掌控之中。 北魍城的北堂苑建在城正中,作为北堂家族的都城王府,北堂苑近乎占了州城的一半大小。但若论建筑的外观,比起南亭城的南宫苑还是要差了很多。一个华丽,一个素朴。这座北堂苑没有雄壮的高楼,没有雅致的廊亭,没有嶙峋的假山,没有潋滟的湖水。 走在苑中整洁宽敞的道路上,萧天河发现,不论身处什么位置,都能一眼看见西北方昏暗夜空下镬铎山的阴影,以及山顶英烈祠中长明的星点灯火。“也许,这就是北堂苑不建高楼的原因吧。”萧天河心道。 引路弟子指了指不远处道路尽头的一间屋子:“那里就是了。你看,灯都没亮,族长肯定不在。我刚才都说了,你非不信。” “谢谢了,你回去吧,我把族长要的东西放下就走。”萧天河微笑道。 “这……”小弟子犹豫起来。 “莫非你信不过我?”萧天河问。 “不、不、不!”吓得小弟子连连摆手,“您是杜大师的相公,我岂有不信之理?只是族长吩咐过,不得到他亲自准许,不得随便进去……” “好了,让他进来吧!”说来也怪,看似无人的屋中竟突然传出了“北堂春”的声音,烛火也一并点亮了,窗纸上映出了人影。 小弟 子唯唯诺诺地退下了。萧天河调整了一下气息,往身后的黑暗里看了看,推门走了进去。 魔主就坐在桌前。 “我回来了。”萧天河坐在了魔主的对面。 “唔……”魔主给萧天河倒了杯茶,“结果如何?” 萧天河拨开了茶杯,从怀中将一个布包拿出放在桌上,“咔嗒”一声响,证明其中有蓝元石,但他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我那两个朋友呢?” “不必这么紧张。”魔主托起自己面前的茶碗,轻轻呡了一口,“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他们已经在各自的房中了。”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魔主的话他自然不敢信,可现在究竟是交蓝元石还是不交? “呵,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炼化孟章佩了。”魔主那随意的口气仿佛是老友在谈天一般。 萧天河沉默不语。 “事到如今,你对我共享盛世的建议还有什么犹豫吗?”魔主淡淡地笑道。 思索了片刻,萧天河回答:“你的实力、势力、权力足以长久统治天焰大陆,而知道你一切秘密的我,其实是你最想铲除的对象,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不否认。”魔主的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之所以不杀我或是夺我的舍,其实是为了蓝元石。而你储备蓝元石的目的绝不会是应付将来的危险。”萧天河又道,“天焰大陆的格局形势根本不会产生足以威胁到你的敌人,而能对你造成威胁的只有我,但你恰巧又不杀,那么除了十八柄绝世魔刀之外,我想不到其它危险了。” “哦?那又如何呢?”魔主似乎对萧天河的推测非常有兴致,老道的他没有露出任何让萧天河可以判断推测正误与否的神色。 “十八柄魔刀是不可损毁的,至少以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虽然你巧妙地将十八柄魔刀分成了五批,但这只是消极的应对之法,天知道将来某一天十八柄魔刀会不会因为奇妙的玄机重新聚集在一起,到那时,你将会被立即斩杀。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足以对你的性命产生威胁的凶险。”萧天河坚信自己的推断。 魔主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负着手在屋中踱了起来:“你的头脑的确很聪明。既然你想到了,我也实话实说。十八柄绝世魔刀齐聚,自发将诸多剑仙一一斩成了碎片,那场面即便我没有亲眼看见,也觉得不寒而栗。呵,若是亲眼看见,想必我也和那些可怜鬼是一样的下场吧。将绝世魔刀分开之后,我曾经花了大量时间与精力来研究内核中六柄最强的魔刀,也试图损毁它们,可是,无论我千方百计使用任何能想到的方法,结果一切都是徒劳。最终,我不得不承认,正如你刚才说的,以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损毁它们。” 萧天河轻蔑地一笑:“十八柄绝世魔刀是天焰大陆没有灵魂的‘守护神’,岂是那样轻易就能毁掉的?” “不,你错了。绝世魔刀是有灵魂的。”魔主突然转过身对萧天河说,表情十分凝重,“绝世魔刀之间似乎有着微弱的联系,放在一起的魔刀会有轻微的辉映以及共鸣,这太可怕了!我甚至有种感觉,十八柄绝世魔刀,它们似乎能感应到彼此,它们很想聚到一起去!”魔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的颤抖,“我只能认为,这十八柄魔刀是出自同一位神匠之手,从铸成的那一刹那,刀上就带有着铸造者的灵魂!这是何等卓绝的技艺啊,我竟然连铸刀所用的材质都看不出来!这位铸造者,绝对是一位可以媲美禹馀界四大神匠的存在!” “黑刀祖师的非凡,你又如何能知晓……”萧天河心想。 “联想到我在下界之前忽然闯入我脑海中的那道锐利而又清晰的意识,我敢断定,打开跨界通道的那位高人与铸造十八柄绝世魔刀的高人应该是同等级别的,而且两人是死对头!”魔主激动地说。 意识?萧天河回想起了黑刀祖师的灵魂在消逝前述说的事:白剑祖师消耗一小半灵魂打开了禹馀界与大赤界的通路,诸多剑仙纷纷下界而来。原来他们都是接收到了白剑祖师的意识才下界的,与黑刀祖师引渡天焰大陆一干刀魔去青龙大陆的过程一模一样。魔主能推测出这么多,也算是个人才了。 忽而,萧天河心头一震,魔主刻意提到“两位高人”,使他终于猜到魔主储备蓝元石是为什么了! “你好大的野心,居然要去染指青龙大陆!”萧天河盯着魔主的双目,一字一顿。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既然天焰大陆有十八柄魔刀,那个什么‘青龙大陆’一定有另外一位高手铸下的仙剑!这样一来,仙魔大战之前,从天焰大陆突然消失的那批修魔者的去向也就自然明了了!”魔主嚣张地放声大笑。 “你心知无法渡过迷雾海域,所以只能选择另外两个方法到达青龙大陆:要么从极北之地穿过去,要么从茫茫海洋绕过去!而这两种方法,都必须有足够的元力支持!等到了灵气充盈的青龙大陆,凭你剑仙的身份更是如鱼得水,待得到绝世仙剑之后,你就可以用绝世仙剑与绝世魔刀对斩,只需毁去一柄绝世魔刀,那你即会永远摆脱死亡的威胁!到时青 龙大陆、天焰大陆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就能成为大赤界唯我独尊的第一人了!”萧天河一口气将心中的一连串推测悉数列出,在说的同时,他心中也被魔主大胆而又狂妄的想法给震惊了! “啪啪啪”,魔主竟鼓起掌来,他赞叹道:“没错,没错!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正是我所想的!哈哈,与聪明人合作就是好啊,一点即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到时天焰大陆归你,青龙大陆归我,你我二人共享这大赤界的天下,岂不快哉美哉!” 萧天河淡然一笑:“很可惜,你还是看错我了。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青龙大陆是我眷恋的故乡,天焰大陆是我热爱的沃土,岂能容你肆意妄为?蓝元石,仅此两颗而已!”说罢,他愤然起身,一掌击碎了桌子,布包掉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晶莹的蓝珠。 魔主望着布包,连连摇头:“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我答应了你,才会后悔终身!与其畏首畏尾,不如奋力一战!楚兄,敖兄,决战的时候到了!”萧天河大声吼道。这是三人事先做好的约定,以拍桌为号开始行动! 屋中狭小不适合打斗,萧天河纵身一跃从窗户蹿到了院中,楚元晖正提剑疾奔而来,却不见敖睚眦身影。回头一看,魔主从容不迫地开门走出,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的模样。 “哼,其实打你进入四大鬼城的范围开始,我就知道你带来了帮手。”魔主得意洋洋。 “不可能!你的灵识绝不会覆盖如此之广!”楚元晖喝道,挥了挥手中光芒暗淡得几不可见的仙剑。 “灵识……哈哈哈!”魔主捧腹大笑,“我有孟章佩,还用得着什么灵识吗?” 萧天河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沉,暗道不妙,莫非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了孟章界? 魔主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放心,孟章界早已被我同内核山域衔接在一起。不过这里是我内核外的居所,当然得绝对安才行。我布下一个法阵,能与孟章佩相联系,你们不过是进入了法阵而已。法阵虽然没有攻击效果,但却使我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不少。你们难道不好奇么,与你们同来的那个妖族到哪里去了?” 魔主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远处,一金一绿两个光点疾速冲来,密集的金铁交鸣声越来越响,两人越来越近,原来正是不知所踪的敖睚眦,正挥舞着炀骨刀与持星芒枪的石灏明战作一团。 之前为了保险起见,楚元晖同敖睚眦分别藏身于小屋的东西两侧。原来魔主早已觉察到异样并料定萧天河要对自己不利。 石灏明显然已是完听命于魔主,一招一式毫不留情,他的出枪速度连萧天河看了都觉得眼花缭乱。敖睚眦的刀法也精湛无比,与石灏明相斗竟不落下风。两人又愈打愈远,在另外一边的夜幕中化作两个光点。 “觉察到又如何?看剑!”楚元晖举剑直刺魔主而去,魔主双手在胸前一划,一柄细长的薄刀出现在他手中,楚元晖的剑锋正扎在刀面上。 萧天河第一个反应是——鸾凤刀!魔主就是北堂春,而鸾凤刀正是北堂春的兵刃。可再仔细一瞧,这把刀与萧天河以前看过的《魔刀榜》中鸾凤刀的模样分明不一样! 既然不是鸾凤刀,那又是什么刀呢?是灭魂、雪饮、虎翼?还是龙雀、苗祖?亦或是天下第一魔刀——鸣鸿刀?内核六柄至强魔刀,魔主带出来哪一柄都有可能。 楚元晖的剑法估计不比魔主差多少,但他的仙剑肯定是比不过绝世魔刀的。想到这一点,萧天河又不解了,魔主本是下界的剑仙,刀法又能有多精?即便这数百年来将刀法演练娴熟,没有玄力的支持也只是惘然,不知魔主以刀对剑是何用意。 楚元晖一刺不成,后续的剑招如同狂风骤雨般袭向了魔主,淡淡的红色剑光在空中弥漫开来,他的每一招都很快,但似乎轻飘飘地没使什么劲,可被细刀挡下时,那铿锵的鸣响与溅射的火星又分明证实了每一招每一式的强力。霞羽霞羽,红霞飞羽。楚元晖的名号正是取自其剑法的特点。 魔主双目如鹰鸷般锐利,冷静地应对着楚元晖所有的攻击。但他仅是以常规之法接、拨、抗、架而已,并未使用刀法,更未使用剑法。当眼角余光瞥见萧天河挥刀跳斩过来,魔主终于准备动真格了! 只见他侧退一步,右脚划出一道弧线立定,左脚收回脚尖虚点地,上身轻伏,双手横举,刹那间,曲折的右腿弹直,人如坠夜流星,低空翻转身躯从楚元晖的剑与萧天河的刀之下闪过。《踏虚身法》!萧天河想起来了,当初在风云大会东氐宫迷宫关之中,黄天远施展的身法精妙绝伦,比起娘亲叶丛云创下的《龙游身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魔主闪开距离之后,就地匍步一刀劈在地上,“咔嚓”一声脆响,刀身竟碎裂开来,数片碎片带着尖锐的风啸声射向了楚、萧二人。二人躲闪不及,几道碎片轻易地划破了衣物,留下几道血口。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无情了!”魔主以并不比激射碎片慢多少的速度冲向了楚元晖,萧天河正欲上前助战,他的前面却突然出现三道身影,挡住了路。 第二百七十三章 激战一场 ()敖睚眦是妖族,在黑暗中的视野比人类更清、更远。他趴在距离小屋六十余丈的一座稍高的三层小楼房脊上,目睹萧天河推门走进了小屋。 作为北堂家族的都城王府,这座北堂苑出乎意料的清冷。放眼望去,整座苑中竟没有几座房屋亮着灯。“是没有人,还是……”敖睚眦此时已经刻意压制了妖力,以免被人觉察。可寂静古怪的氛围总让他心怀一丝不安。 他死死盯着那间亮着灯光的小屋,静等着萧天河的号令。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萧天河顺利交换到人质,则悄然撤退。如果情形不对,萧天河则会以拍桌为号,届时敖睚眦会和楚元晖从两个方向夹击魔主。 晚风清凉,敖睚眦的手心却汗漉漉的。其实经历过生死攸关的大战之后,他对强敌并无畏惧。只是这次情形不同,兄弟们都已身陨,他非常想飞升到禹馀界去见一见父亲敖天波。父亲在九兄弟出生之前就早已升入了禹馀界,而母亲有了身孕后便暂停了修炼,怀胎九百九十九年零九十九日,终于诞下兄弟九人,可正是由于分娩时的痛楚,匿身于琴雪大江的蛟母忍不住现出了原形,翻腾起波涛,引来了修仙者的攻击。身体虚弱的蛟母不堪御敌,只得先将兄弟九人送到江底泥窝中藏了起来,自己则浮出水面大肆搅动江水引开了敌人,引起江畔洪涝,最终被赶来的太清剑仙一剑斩去了头颅。 九兄弟刚出生时和一般的小蛇无异,灵智尚未成熟的他们根本不知父母是谁,但母亲和蔼的话音却时刻深深印在九人的脑海之中。出于对异类本能的恐惧,九兄弟自始至终都窝藏在江底淤泥之中,可蛟母被修仙者们攻击得遍体鳞伤、最后又被削去头颅的凄惨情景却从头至尾被他们看在眼中。待得灵智逐渐成熟,九兄弟这才明白了当初发生的一切。 修炼了不知多少年的蛟母自然知道人类才是青龙大陆的统治者,目睹了仙魔大战的她也深知修仙者实力的恐怖,于是她消耗了部分妖力将期盼封存在九个孩子的脑中。随着九兄弟开启灵智,蛟母留下的话语记忆重新被唤起:“孩子们,不要替娘亲报仇,好好修炼至飞升,去找你们的父亲,他叫敖天波。” 她所指的这条修炼飞升之道,是最适合九兄弟的。可目睹母亲丧生的经过已经在九人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们没有遵循蛟母临终的嘱托,而是决定在飞升之前向修仙者们复仇。 可怜,实力高强的兄弟九人最终还是栽在了绝世仙剑的威能之下,残活下的敖睚眦根本没想到在时隔多年之后,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机缘。“重获新生”的他已经看开了,在有绝世仙剑庇佑的青龙大陆,想要颠覆修仙界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的目光终于依照母亲的遗愿,望向了禹馀界。而这一战,则是最后的考验。 “咔嗒”一声,幽静的院落中突然冒出的声响惊得敖睚眦汗毛直竖,这不是自然的声音,而是人为的,是脚踏房瓦的声响。而且,这个诡异的声响,分明来自于身后数步。 怪哉!以他的能力,竟然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可见来者的实力极强。可是,在最高只是大乘的北堂家族,除了魔主本人之外,还有谁能达到这等境界? 来不及细想,敖睚眦双掌一拍屋脊,翻身腾起,同时召出炀骨长刀,奋力劈向身后。 “仓啷”,长刀被一杆金色长枪架在了半空。 借着亮光,敖睚眦看清了来者的相貌。 日角珠庭满, 曲眉如卧蚕。 温玉两颊瘦, 皓目似古潭。 龙威飞燕颔, 虎鬓挂虬髯。 凛凛鸢肩阔, 堂堂貌不凡。 不得不承认,此人仪表非凡,气宇轩昂。他硬接敖睚眦腾身蓄力的猛斩,双臂竟然不曲半分,脚下却已蹬碎了屋顶的数层瓦片,双腿卡进房中。 不过,敖睚眦更在意的是他手中的金色长枪。枪散金光,可见此人是妖族。不出意外的话,他十有**就是萧天河所说的孟章界中妖族的一员。 那人顶开了炀骨长刀,拔腿后退了一步,长枪在空中潇洒地挥舞了半圈,杵在他的脚旁。 敖睚眦也收回炀骨刀,与那人对立而视。 那人打量了片刻炀骨刀,只吐了一个字:“蛟?” 敖睚眦也端详了一下那人的金枪,龙吞口,盘龙纹,雷同的外观,类似的光芒,都让他想起使用碎神枪的三弟嘲风。他深吸了一口气,同样问道:“龙?” “呵,石灏明。”那人竟客气地拱手行礼。 “敖睚眦。” “今日先得罪了。接招吧!”刚才还彬彬有礼的石灏明陡然一震枪尖,舞着枪花直冲敖睚眦而来。 敖睚眦连忙举刀相迎,两人从房顶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斗到树梢。在寂静的黑夜中,炀骨刀与星芒枪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点点亮光,每一次激烈碰撞都迸射点点火星,伴随着铿锵响亮的交鸣声,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彩华美的焰火表演。 只可惜,这场表演没有观众,否则人人都会为两人精彩的战技叫好,被两人绝妙的招法所折服。与修复的妖灵宝珠相互呼应的炀骨刀,敖睚眦用起来更加顺手了。在 恢复妖力之后,他的刀法之精湛丝毫不减当年。石灏明也同样是个厉害人物,长枪在他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每一个招式都那么自然,整套枪法如同行云流水般畅快。 睚眦与嘲风是龙族九兄弟中攻击力最强的两人,切磋较量几乎是每日的“家常便饭”。在与石灏明斗了没多久之后,他就感觉到,石灏明的枪法绝不在嘲风之下,甚至还要超出一些。嘲风枪法套路以刚猛为主,一招“龙闪晶光刺”可令枪影几乎布满“半边天”,招式大开大合,与睚眦的刀法相得益彰。但石灏明的枪法刚柔并济,出枪速度时快时慢,他握柄的位置也时上时下,使得枪身忽短忽长,枪尖忽近忽远,极难应付。此外,他将枪的作用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谁说枪一定要用枪尖扎、挑、扫、捺呢?石灏明时不时还倒握长枪,将枪柄当棍使。 敖睚眦忽然乐了,你会当棍使,难道我就不会吗?炀骨刀的刀柄丝毫不比星芒枪短,他照猫画虎,用得倒是有模有样的。石灏明也乐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估计他也很久没有同如此高手较量过了。 “砰”!远处的小屋内传来了木桌碎裂的声音,可被缠住的敖睚眦是无法立即冲过去支援的,只能边打边将石灏明往那个方向引过去。也不知躲在另外一处的楚元晖有没有被其他敌人缠住。 两人沿着大道一路“乒乒乓乓”地打了过去,当看见楚元晖与萧天河时,敖睚眦暂时松了口气,两人暂时无碍,看来魔主并未召来其他帮手。他本想同两人汇合,以三敌二,可石灏明哪会给他机会?道道故意打偏的枪影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不仅如此,石灏明许多看似“漫无目的”的招数非常有效地限制住了敖睚眦的行动范围,逼得他只能继续往后退去。 高手对决,竟然能以招法逼得对手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着实强悍!到了这时,敖睚眦才终于意识到,石灏明的枪法比他的刀法要厉害不少,之前的打斗,对方根本没使出力。可石灏明逼迫自己后退又不曾伤得自己分毫,究竟是何用意? “既然你想逼走我,我就顺着你的枪法退,我倒要看看你想带我去何处!”敖睚眦心道。其实他也有压箱底的绝招未用,只是他有两点顾虑:第一,绝招所消耗的妖力非常大。数击不成,恐怕就没有再战之力了;第二,如今的妖力属性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心中也没有数,究竟还能不能以蛟妖力使出“龙炎追日斩”和“龙火狂旋斩”了。 敖睚眦与石灏明越打越远,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夜幕之中。 楚元晖已同魔主交上了手,但魔主突然劈地碎刀,溅飞的碎片让楚元晖与萧天河稍稍挂了点彩。待得看清魔主手中之物时,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那分明是一柄仙剑!好一个魔主,竟然在仙剑之外假铸一个刀身,这可比萧天河在青龙大陆时将刀身藏在剑鞘中的方法高明多了。 魔主亮出了仙剑,说明他要使出真本事了。萧天河正欲上前助楚元晖一臂之力时,突然出现的三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那三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孟章界的三位妖族姑娘:貉女杨月玫,兔女白樱雪和狐女黎翠嫣。三人依然穿着黄色、白色与黑色的衣衫,手中则拿着稀奇古怪的武器。 白樱雪手中拿着一根类似于长棒的白玉色武器,但不同的是,这根“棒子”两头粗,当中细。仔细瞧的话,“棒子”正当中还有一个金色的圆箍。萧天河知道,那就是白樱雪的“伴月杵”,在东房宫吊桥关时击伤自己的正是此物,只不过那时的伴月杵是从当中圆箍处拆分开的状态,一根长杵拆成两根短棒。 杨月玫则整个身躯都缩藏在一面半人多高的棕黄色盾牌后面。盾牌上端成圆弧形,下端收拢成尖,在尖端处还有三只撑脚,将盾牌稳定在地上。盾面上的花纹非常复杂,大致对称,在当中阳刻着一只胖乎乎的狸猫,揭示着主人的妖族种类。这是杨月玫的本命武器——华岩盾。 站在当中的黎翠嫣则宛若婀娜仙子,手持一把黑紫色的金丝扇子。扇子非常大,黎翠嫣持扇骨于腹部,扇页末端竟然遮住了她的嘴唇。扇子最两边的扇夹各外贴一条白绒,扇页上画着形态各异的九只白狐,扇页弧形边缘粘着柔软飘荡的白羽。每一根墨色的扇骨都垂下一根金丝,丝端系着月牙型的坠饰。好一把华丽的扇子!此乃黎翠嫣的本命武器——迷灵扇。 以一敌三,萧天河心中踌躇。按敖睚眦的估计,三位妖女此时应该尚未恢复原本的实力,所以萧天河并非没有希望获胜。可三位妖女毕竟是萧天河的救命恩人,而且此次拦截他是奉了魔主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萧天河不愿伤她们分毫。看来只有将三人引开拖延时间了,就等楚元晖与魔主拼斗的结果。 可三位妖女此时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将萧天河围在了中心。想必这也是魔主的意思,估计他早已知道三人妖力下降的事,所以才会命三人夹攻萧天河。既然无法引开,就只得原地开打了。在出刀之前,连萧天河自己都不敢确定,究竟能不能把握住不伤及三人的火候。 “得罪了。”萧天河心中默念,脚踏《龙游》之步,手挥《鹏安》之招,战斗一触即发。 可不想与三位妖女一交手,萧天河 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虽然她们的妖力没有复原,但依然不容易对付。三人体态轻盈,配合默契,一看就是久练合击之法的结果。 杨月玫的华岩盾坚硬无比,又大又重,故而她很少参与进攻,但她看似纤弱的胳膊却能将大盾挥舞自如,恰到好处地接下萧天河的攻击。天仇刀虽然贵为极品,可在华岩盾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除了迸发出点点火星与震撞之声外,竟连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杨月玫在防御之余,时而还通过盾尾的支脚进行反击。三根粗大的支角呈棱刺状,每一棱的刃都非常锋利,并且能伸能缩,摆动起来的威力不亚于三柄仙剑。在华岩盾的侧沿还内藏着许多短刃,末端有锁链连在盾上,可飞出袭敌,亦可立即收回,等于弥补了华岩盾体积太大而引起的不便。 杨月玫主防,白樱雪则主攻。伴月杵合为一长棍,分为两短棒。这两根短棒也是有讲究的。一为太阳棒,一为太阴棒。太阳棒自带一个增益法阵,可使得白樱雪的力量增强,速度提升;太阴棒则有一个减益阵法,被它攻击到的敌人会受到强烈的精神扰动,头晕目眩,耳鸣步乱,尽管时间只有一瞬间,但对敌人来说,在决战时刹那的恍惚已然极其危险。更厉害的是,两根短棒还可以通过白樱雪的妖力维系,脱手在空中乱飞。当初在东房宫吊桥上时,白樱雪根本没有启用伴月杵上的法阵,仅靠短棒飞击,就将萧天河伤了个不轻。 黎翠嫣的迷灵扇更是危险。她只需手腕轻动,迷灵扇即会扇出阵阵彩色之气,究竟彩气有何作用,萧天河根本不敢尝试碰触。扇骨上琳琅的金丝月牙坠随着扇子挥动“叮当”作响,时缓时急。不知为何,萧天河竟觉得那清脆之音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功效,每次密集作响时,他就会觉得心头一紧,似乎连意识都有些模糊。扇页上的白狐在阵阵彩气之中若隐若现,仿若成为了真物,一眨眼就要跳出扇子扑上前来似的,吓得萧天河对着彩气中一顿胡乱挥刀,他的心神已经被彻底搅乱了。 白樱雪的伴月杵不失时机地击中了萧天河,杨月玫甩手将华岩盾抛了出去,把迷迷糊糊的萧天河死死压在了盾下。黎翠嫣上前用迷灵扇朝挣扎中的萧天河脸上一扑,他就昏了过去。三位妖力尚未复原的妖女,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萧天河。 在一旁与魔主经久大战的楚元晖不禁心惊肉跳,上一次转身时余光还瞥见萧天河攻向三位妖女,下一次再看时竟发现他已经昏倒在地上了。与石灏明鏖战的敖睚眦消失在视野外后也不知情况如何。从刚才两人打斗的情形来看,敖睚眦丝毫不占上风。若是他也战败,那一切都完了。楚元晖心中焦急万分,一边担心着萧天河与敖睚眦的安危,一边应付着魔主,还要时刻提防三个妖女上前助战。 魔主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对手。他的剑法与功力储备都足以应对楚元晖,若论恢复能力,在这没有灵气的天焰大陆,两人可谓半斤八两。楚元晖估计,再这样打下去非但没有把握拿下魔主,自己还极有可能被几个妖女夹攻。因此,当下最好的对策就是——逃。 楚元晖自忖,若是此时能多几个帮手,恐怕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可又能叫谁来帮忙呢?让修仙者卷入修魔大陆的恩怨,那就意味着牺牲,绝对不妥。 不论如何,那些都是之后再考虑的事。如今楚元晖不光要自己逃,还得带着萧天河一起逃。否则魔主俘虏了萧天河,不管是要挟还是夺舍,再想卷土重来就不可能了。 楚元晖打定主意,故意卖了个破绽,被魔主当胸一剑斩来,以剑身抵挡,倒飞至萧天河身旁,他顾不上胸口疼痛,就地后滚,一把将萧天河从华岩盾下拉出,挥剑同时攻向三个妖女。 正当这个节骨眼,远处石灏明提溜着遍体鳞伤的敖睚眦踏风而来,隔空老远将敖睚眦掼到了魔主的脚下。敖睚眦连吭都不吭一声,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眼见情况愈加不妙,楚元晖施了个舍剑之计,在几人围攻上来之前抱着萧天河逃离了。 石灏明正欲去追,魔主却道:“不必追了。我没打算杀萧天河,让他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跟我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石灏明恭敬地回应:“是。可是主人,万一他又回青龙大陆找来帮手,岂不麻烦?” “不妨事。带他逃走的那个人可是个剑仙,不是照样没用?在天焰大陆,剑仙比不得刀魔那般游刃有余。况且他又能认识几个剑仙?不过,他找来的这个妖族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魔主用脚尖将伏面朝地的敖睚眦翻了过来,“看样子是个难缠的对手啊,连你也受了不少伤。”他瞥了一眼石灏明。 石灏明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也有不少伤口。他依然对刚才敖睚眦最后施展的绝招心有余悸,九条绿幽幽的狂龙从他身上各个部位蹿出,上下盘旋,将石灏明卷在其中。石灏明身上大部分的伤都是这一招造成的。幸而敖睚眦驾驭蛟妖力有些生疏,最后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否则石灏明恐怕要吃下大亏了。 “主人,他可是不可多得的蛟类妖族。我之所以花了这么久才制服他,正是不想害了他的性命。”石灏明道。 “你说什么?他是蛟类妖族?”魔主的眼睛一亮,口气带着一丝兴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否极泰来 ()“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呢……?”昏暗的房间中,一人正在来回慢慢踱着步。壁上、桌上的烛灯都没有点亮,但他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对于这个难题的思考,从下午就已经开始了。世界已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精通铸技与阵法的他,总想为平息这场动荡做些什么。 尽管被人们称为“神匠”,但他在阵法之道的造诣亦不浅。阵法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他始终谦虚地认为自己仅窥得冰山一角。正是因为阵法玄奥,所以他始终坚信在阵法之道上没有无法攻克的难题,以至于他如此地为难自己。 攻、防、迷、幻、辅,五大阵法套路中似乎只有迷阵与幻阵适合解决当下的问题。可关键是,如何能保持迷、幻两阵的持久性。思索间,他的膝盖一不小心撞上了椅腿,也将他从忘我的境界中唤回。 “唔……原来已经天黑了。”他步到窗边,推开窗扇,趴在了窗台上。清朗的夜空,繁星闪耀。对于星空,他总是心怀一份特殊的情感。回想起孩童时代,与父母一起在家中小院里赏月观星的情景,心中充满了思念。温馨的记忆夹杂着惆怅与缅怀。寂静的夜晚,最容易触发人的伤怀之情。 “你看,那边的几颗星,连起来像不像一只小兔子?”父亲的话语仿佛依然在耳边回响。懂事之后,他又从父亲口中知道,那叫做“星宿”。 忽而,他心头一震,推开房门走到了院中,仰天观望,撒满碎钻的天穹在他眼中俨然成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看似杂乱的星辰在合理的布局与想象之下,成为一个个生动的形象,顿时令他久塞的思维豁然开朗。“哈哈!有了!”他欣喜地冲回了房间,闭上房门。 什么迷阵、幻阵,想以这样简单的阵法困住妖族实在是异想天开,但阵法之道何其博大精深!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新萌发的点子应该是可行的,因为他还有另外一项拿手的本领——铸技! 将铸技与阵法结合一定能行!既然阵法不持久,那就把它变得持久!既然阵法不稳固,那就把它变得牢不可破! “天下妖族,分日、月、火、水、木、金、土七曜属性,如果我用七种属性宝石与妖灵宝珠熔炼为一体,妖族还如何能逃得出阵法的束缚?如此一来,法阵中属性宝石就得长久依存与某件物品之上,为了封锢妖族,须得在其内部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之界。换言之,那将会是一个用铸技开辟、以阵法维持的亚世界。”他自言自语。 理论条理简单,可要做到却非常艰难。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他终于得出结论,亚世界的不稳定似乎与自己的功力无关,而是与属性宝石的数量有关。“七曜合为一界,似乎每种只能存有一颗。少则不足以支撑,多则会爆裂坍毁。但若只有七颗属性宝石,却是与我之前的估计相差太多……而且因为妖族妖灵宝珠的特异性质,为了达到于亚世界内和谐共存的目的,对妖族的种类选择也造成了相当大的限制……罢了,索性定死妖族的种类,主动追求其完美!” 房间一角处的小门通往宽敞的地下室,室中一排排整齐又高大的柜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属盒子,个个都是严丝合缝。盒子里面装的是以供自己研究阵法所用的各类妖灵宝珠。他在柜架过道中缓步行走,目光扫过一个个宝盒。要在这诸多妖灵宝珠之中寻找完美匹配的七颗,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每一颗宝珠都来之不易,是以许多同道的性命换来的,漫无目的的尝试必然不可取。 可究竟该如何选择呢?还是说干脆不考虑妖灵宝珠种类的影响?“不,为了亚世界的完美,我一定要找到最和谐的组合。”他笃定了决心。 “七曜,七种属性宝石,七颗妖灵宝珠,七,七……”念叨着这个绝妙的数字,他心头怦然一动,一段几乎快要淡忘的记忆重现脑海之中。 “就是它了!”尽管没有试验过,但直觉让他相信,父亲给他讲述过的那个民间传说中,那般编排顺序必然是有道理的,那一定是最和谐的组合! 他心中愉悦地想道:“七曜……数目虽少,但也算是不可多得的至宝了。不知待我铸炼完成之后,那几位老友将会多么吃惊,哈哈……” 如此,他日夜无休地投入了惊世的创造之中。终于,在闭关了足足四十九年之后,稀世珍宝——“孟章佩”横空出世。他的名字,也随之再度被人们尊敬地传颂。他的名字叫“赵孟章”。 …… 孟章佩的故事,禹馀界人人皆知,其中自然也包括黄天远。 所以当他听到石灏明说,那位不明身份的妖族是蛟类之时,他不禁喜出望外。在孟章界七宫之中,第一宫——东角宫,与其属性宝石匹配的妖族正是蛟类! 自上一位东角宫的蛟族为孟章佩的主人战死之后,这一宫就一直空着。 魔主兴奋了,能得到强有力的妖族属下,这可是每一代孟章佩的主人梦寐以 求的事。只是谈何容易,面对厉害的妖族时,打不打得过是个问题。即便能打得过,捉不捉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总而言之,能轻易抓到的妖族必然实力不强,实力强的妖族肯定很难抓住。这正是孟章界中那三宫空了如此之久的原因。 “此人的刀法不在我的枪法之下,我不过是胜在妖力上。此人将来定是一位难得的战将。”石灏明如此评价敖睚眦。 “想不到啊想不到,在这不起眼的大赤界,居然也有这等实力高强的妖族,而且还是个蛟类,哈哈,真乃天助我也!”魔主兴奋得双眼直放光。 石灏明建议:“主人可以等到摆平萧天河的事之后,就将他纳入孟章界之中。” 魔主微微笑道:“不,我等不了那么久。萧天河那根硬骨头难啃得很,但事情的进展基本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照目前的局面来看,想让他服服帖帖地跟我合作,恐怕还得多花些功夫。我这副躯壳已接近亡殁,用不了多久就得进行夺舍了,所以时间很紧迫。” 石灏明眉头蹙紧:“主人,你的意思是,马上就要对这个妖族进行命格融合吗?” “是的!一旦我拥有了木属性妖族的命格,我对孟章佩的掌控就更深了一步;多融合了一颗属性宝石,我的实力也精进了一步;增添了一个强力的属下,对我的助力也增强了不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青龙大陆的修仙者中寻找下一个‘材料’。”魔主道。他所说的“材料”,其实就是指被夺舍的人选。 “主人,我不明白,‘材料’的事不是已经准备妥当了么?” 魔主摇了摇头:“那只是保底的选择,却不是最佳的。每次夺舍完我都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还要消耗宝贵的元力将修魔者体内的玄力驱除,所以青龙大陆的修仙者必然更适合做‘材料’。以我的实力,抓一个合格的修仙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从大洋上绕到青龙大陆所消耗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我等不及,再说我也不可能带着‘材料’在半路来一次夺舍……所以我必须从极北之地穿过去。” “那可需要消耗相当多的元力才行。”石灏明提醒道。 “我本有五颗蓝元石,加上萧天河带来的这两颗,总共是七颗。去时用三颗的元力护体,回时再用三颗,还剩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主人,你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多蓝元石,打算一下子都用掉么?” “这正是我不忍心杀掉萧天河的主要原因。若他愿意和我共享天下,我就能自由往来于天焰、青龙这两方世界了。可在那之前,我需要两个可靠的属下,助我权倾天下。当我不在的时候也可分别为我打理两块大陆。其中一个非你莫属,另外一个人选一直让我纠结万分。三个妖女不是那块料,何况她们现在的妖力大幅衰退。杜怀柔倒是合格的人选,可我根本无法约束她。现在好了,有了这个蛟类妖族,在青龙大陆时可助我一臂之力,你则留在天焰大陆掌管一切,我也能安心。如此大计可成!”魔主越说越兴奋,双拳紧握,在桌子上轻轻地捶着。 石灏明的眉头舒展开了:“难怪主人着急将敖睚眦纳入孟章界,原来之后还有这般宏伟的计划。那预祝主人早日登上大赤界的至高之位!” 魔主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地上之人道,“你说他叫‘敖睚眦’?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蔚蓝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碎云,拂面而过凉风带来了大海温和又清新的气息。身躯微微的晃荡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只小船上。 挣扎起身,却看见楚元晖坐在船的另一头悠闲地垂钓。 “你终于醒了。”楚元晖没有回头。 “我们这是……”萧天河根本记不清战斗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被三个妖女给弄昏了,于是我带着你逃跑了。” “敖睚眦呢?” 楚元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萧天河站起身来眺望了一下,在目所能及的天边,依稀能看见几座小岛。根据日头方向判断,这里应该是天焰大陆的西北方。 “你怎么在钓鱼?”萧天河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有灵气,无法恢复功力。你又昏迷不醒,除了钓鱼,我还能做什么?”楚元晖的口气平淡至极。 “听你的口气,怎么好像打得不过瘾似的?” 楚元晖忽而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响,显得乐不可支,连小舟也随之上下波动:“可不是么?刚一上阵你就败下阵来,敖睚眦也被那个叫石什么的修理了一顿,我只跟魔主匆匆交了手,就不得不先救你逃走……我想到过失败,可是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快。”顿了一顿,他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不过魔主的确很强。即便经久大战,我也没把握能赢得了他。萧兄弟,我看你的计划应该改一改了。” “因为你不便久留于天焰大陆,所以必 须得趁早与魔主决战。昨夜的时机并没有错。” “昨夜?呵,其实你已经昏迷五天了。”楚元晖无奈道。 “五天?”萧天河吃了一惊,自己又没有受重伤,仅是被黎翠嫣一扇子迷昏了而已,怎么会昏迷如此之久? “整整五天!”楚元晖伸出一只手比划着,“那几个妖女果然厉害……如今我奉劝你还是躲进迷雾海域好好修炼吧,等你渡劫成刀魔,有一战之力时再说。” 萧天河瞥了他一眼:“你能等我那么久么?” “这有何不可?天焰大陆和青龙大陆都不缺恶人,我出手除掉一两个,就能多在大赤界留些时日了。”楚元晖自嘲地笑笑,“反正也留了这么久了,不差你这几十年。” 萧天河不置可否,神色凝重地沉思着。目前的情况几乎是走投无路了。楚元晖的提议他早就想过,但魔主必然会不断地杀害萧天河的旧识逼他现身。敖睚眦被捉去生死未卜,杜怀柔妖力大损根本无法相助,普天之下,能寄托希望的人还有谁? “哎,我说,你不能找几个剑仙来帮忙么?”萧天河心怀一丝侥幸。 楚元晖当即否定:“不行。剑仙们愿不愿意出手是个问题,能出手的话愿不愿意帮助你这个修魔者又是个问题。你若引得数位剑仙来天焰大陆,难道不怕引起另外一场‘仙魔大战’吗?” 萧天河一声长叹:“你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周。修魔者们肯定会追随魔主的命令拼死抵御外来的剑仙,如此得不偿失。看来,瓦解魔主对四大家族稳固的统治才是我们第一步应该考虑的事。” “这事得你亲力亲为了,我就在这片海域等着你。” 萧天河冲他点了点头,一跃跳出了小舟,踏着海面大步向东南方而去。 第一个目标,南宫家族。 从萧天河来到天焰大陆起始,除了被西门家族天蚕网罩住的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之外,可以说他基本都在南宫家族的庇护之下快乐地生活着。想到四大家族的族长,北堂春另当别论,西门定与东方傲都不是容易说话的人,相比之下,南宫炎算是十分和颜悦色的一位。但即便如此,萧天河也没有多少把握能说服南宫炎带着家族背叛长久以来的信仰与尊崇。 不管怎样,须得让南宫雪与南宫霆先脱离危险。他们两个应该能相信萧天河的话。“既然找不到帮手,就得靠我自己。如果我单打独斗杀不掉他,那就得寻找能杀掉他的方法。在这天焰大陆,要说能对魔主构成威胁的,恐怕也只有十八柄绝世魔刀了……”萧天河心想,“为免魔主故技重施,我得先将雪妹和霆弟送到青龙大陆,让楚元晖照看着,我也好安心实施后面的计划……” “咦?”正当萧天河苦思当如何重聚十八柄绝世魔刀时,远处有一人影迎面踏浪而来。这片海域是西平海与北宁海交界线上的一处,距离万曲江口足有四百余里,已超出了大陆与海岛所在的水域,连船只的影子都看不见,这人必定是冲着萧天河而来的。 “不妙,是他!”小舟上的楚元晖用钓竿拍了下水面,小舟晃悠着漂到没有走出多远的萧天河身旁。 那踩水而来之人,正是石灏明。 楚元晖为了救萧天河,将仙剑舍弃在北堂苑里了,如今他只能赤手空拳应对,不惜消耗元力在指尖凝聚出剑芒。 萧天河却攥住了楚元晖的胳膊,向下压了压。楚元晖收回了剑芒,不知萧天河是何意。 “萧兄弟,别来无恙啊。”石灏明满脸堆笑,似乎心情很不错。 “石兄,敖睚眦的情况如何了?”萧天河问道。 “这种时候最关心的是同伴的安危,果然重情重义。”石灏明称赞道,“他没死,你放心。他的刀法堪称一绝,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制服了。” 楚元晖冷冰冰地问:“说吧,魔主让你来做什么?如果是当说客,我看你就别妄想了。如果是来杀我们二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真要杀你们,你们还能逃到这儿?也亏你们躲得这么远,我稍微花了点功夫才找到这里来的。”石灏明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柄仙剑,轻轻抚着剑身,称赞道,“啧啧,真是柄好剑呐!” 楚元晖气不打一处来,因为那正是他的仙剑。 还未等楚元晖发作,石灏明就扬手将仙剑抛还给他:“如今物归原主!” 楚元晖与萧天河面面相觑。“你不是魔主派来抓我们的?”楚元晖问。 “不是。我来这里是要找萧天河,请他回去接管孟章佩。哦,对了,顺便也把魔主给解决掉。”石灏明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除去魔主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怎么解决魔主?不解决魔主,又怎么接管孟章佩?”萧天河不解的问。 “魔主……”石灏明嘴角上扬,笑容无比灿烂,“如今他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运筹帷幄 ()孟章界之中,除了七宫之外,还有一个叫做“八荒殿”的地方。八荒殿处于七宫环绕的正中间,有数层之高,但仅有最高层有一小室,以下皆为空廊林柱。 就是这一间小室,堪称是整个孟章界的“心脏”——这里是存放属性宝石的地方。神匠赵孟章在铸炼孟章佩之时,就是从这里起手,并逐渐扩筑成广阔的亚世界。 魔主黄天远正端坐在小室的正中。他周围的地上青光缭绕,构成一个七芒星的图案。在每个星点上,各有一座小型的支台,每座台上都有一块圆形的托盘。托盘的颜色各异,从黄天远正对面的托盘起始,分别是绿色、金色、棕色、白色、紫色、红色、蓝色,每个托盘都微微散发着光芒。在所有托盘的正中央都有一个凹陷,每个凹陷里嵌着一颗圆溜溜的宝石。其中绿色、红色、蓝色三块托盘的宝石大致呈透明状,仅有一丝与托盘同色的光晕,而剩下的金色、棕色、白色与紫色四块托盘里的宝石则光彩夺目,并且有氤氲之气缭绕升腾,煞是好看。 在绿色托盘的旁边,躺着仍然昏迷未醒的敖睚眦。他头前两步,石灏明正在打坐。石灏明这是依照魔主的吩咐,准备辅助魔主进行命格融合。 融合命格须得召出被融合妖族的妖灵宝珠。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第一,妖族自愿献出妖灵宝珠;第二,将妖族打昏,趁其神志不清时强行融合。魔主显然只能通过第二种方法达到目的,但引出妖灵宝珠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需要消耗相当多宝贵的元力,所以魔主交由石灏明以妖力代劳。 静坐片刻,两人皆已准备妥当。 “开始吧。”黄天远强忍着内心的兴奋。他知道,在这种重要的关头,当心平气定为佳。但孟章界中已有的四位妖族都是孟章佩的历代前任主人收纳的,他这可是头一回亲自进行这个激动人心的过程,所以心绪亢奋在所难免。 相比之下石灏明就显得镇静许多。他睁开眼,冲黄天远点了点头,然后双手合握,伸出二指,轻轻触在敖睚眦的额头正中。暗运妖力,石灏明浑身金光直冒,敖睚眦的头顶则泛起一片朦胧绿光,随着石灏明双手慢慢抬起,一颗晶莹翠绿的妖灵宝珠从敖睚眦额中渐渐浮出。 魔主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奇妙的情形,眼见着熬睚眦的妖灵宝珠越露越多,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忽而,已经近乎要脱出躯壳的妖灵宝珠底部迸射出一抹细微的金光,石灏明双手猛然一沉,妖灵宝珠竟又落回去一些。魔主紧张地望着石灏明,石灏明咬紧牙关,额上青筋凸起,双手分开,一手继续向上引提妖灵宝珠,另一手抄到宝珠侧底向上托抬,终于将整个妖灵宝珠召引了出来。 魔主松了口气。妖灵宝珠已出,等于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要他自己来了。命格融合时当以孟章佩之主的血液为引,魔主用匕首划破掌心,移到绿色托盘上方用力一攥,鲜血滴落在木属性宝石之上,使得托盘的绿色幽光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那边石灏明已经小心翼翼地双手托着妖灵宝珠送到了魔主面前,魔主扬手又在其上洒了几滴鲜血。 石灏明将妖灵宝珠靠近属性宝石,魔主双手各触一个,汇聚元力于掌中,缓缓向一起并拢。属性宝石悠悠从托盘的凹陷中升起,与妖灵宝珠齐高,两颗一般大小的圆珠慢慢旋转起来,并且开始互相盘绕飞旋。尽管旋转与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上面的血液却未曾溅射出半滴,而是化作一小团颜色愈来愈深的血雾,将两颗滴溜溜的圆珠裹在其中。 魔主感觉到孟章佩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连忙端坐调息,闭目运功,融合过程开始了。虽然看不见血雾中的情形,但魔主能感觉到其中的两颗圆珠正在一边飞旋一边靠近。在碰触的一霎那,旋转骤然停滞,一片耀眼璀璨的绿色光芒从血雾之中透射而出。接着,两颗圆珠继续交汇融合,逐渐合二为一。原本近乎透明的属性宝石也随着融合过程而染变成浓郁的绿色。血雾中冒出的绿光越来越亮,近乎到了灼目的程度,整间小室都变得绿莹莹的。 此时此刻,孟章界中的另外三位妖女正站在八荒殿底层的石柱之间,翘首等待着。发觉小室中透射出绿光之时,白樱雪与杨月玫紧张地望了黎翠嫣一眼。黎翠嫣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出于对石灏明的信任,她一点儿都不慌张。 一直在七芒星外观望的石灏明不顾光芒的刺眼,瞪大眼睛屏息凝视着那团血雾,当他看到里面终于散射出几缕不易察觉的金光之时,他满意地笑了。 魔主没有发现那几缕金光。即便发现了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是第一次收纳妖族,此刻已完沉浸在命格融合的奇妙感受之中。他感觉到,血雾中的两颗圆珠就要合为一体,已经融合的部分也和石灏明等人的命格没有丝毫区别。“哈,我的恢宏 大计,自此开始第一步!”他兴奋又得意地想道。 可惜,事情并未按照他理所当然的预想发展,就在即将完成命格融合的时候,一件令他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血雾之中的几缕金光陡然大盛,并且瞬间掩盖住了原本的绿色。 魔主忽觉心头一震,一股猛烈的功力从两颗圆珠交汇处弹回,沿着双臂的经脉直冲灵台与丹田。这股功力极其驳杂,其中除去自己的元力之外,还有两部分陌生的功力,较多的那部分估计是来自于敖睚眦的妖力,那极小的那部分功力又是什么呢? 此外,这股驳杂的功力之强,远远超过魔主度出的元力,恐怕十几倍都不止,其中最关键、最强力的正是那不知来源的小部分功力。 魔主根本来不及细想,当务之急是得压制住这股澎湃的功力。他已然顾不得其他,立即调动体内所有元力与之相抗,可那功力就仿佛是一匹桀骜难驯的烈马,根本束缚不住,顷刻就将魔主体内部的元力都消耗殆尽,但那股功力依然没有减弱多少,继续在经脉中到处冲撞驰骋。 “啊!”魔主发出了痛苦的吼声,丹田被冲毁,经脉被震断,灵台不稳,双眼迷离,两耳轰鸣,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七窍飙血,四肢抽搐,身躯瘫软,五脏六腑都似刀割一样疼痛。“你,你竟敢害我……”魔主勉强抬起手指着石灏明。正是因为那最后迸射的金色辉光,魔主想当然地以为那一小部分功力是来自于石灏明,可他想不明白,石灏明的命格分明已被自己掌控,他的妖力又怎会伤到自己呢? 抱着宁死也要拖着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魔主想要毁去石灏明的命格,可他却悲哀地发现,他的意识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开始涣散,他竟没有丝毫力气可以作为。随着那股驳杂功力的再一次猛烈冲击,他终于昏死过去。 “噗!”石灏明痛苦地捂着腹部,吐了一大口血。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摇头叹道:“唉,真是个可悲的人呐!” 就在魔主丹田与经脉损毁、元力与精神溃散的刹那,八荒殿底层的三位妖女也不约而同地因受了内伤而吐血。原因很简单,孟章佩的四颗妖族命格上融有魔主的灵魂印记,魔主在驳杂妖力的冲击下,灵魂、躯体、脉络皆受大损,四颗命格也会相应受损,四位妖族也就随之受伤了。 石灏明没再理会昏死的魔主,反正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但眼下并不是杀死魔主的时候,他必须赶紧找到孟章佩的下一任主人——萧天河,否则命格大损,四位妖族的性命危矣。 …… 经历数日的寻找,石灏明终于发现了楚元晖与萧天河的行踪。 可从楚元晖生硬的态度与怀疑的口气来看,他似乎不太信任石灏明。 楚元晖不信任没有关系,只要萧天河信任就行。石灏明将目光投向了同样一脸疑惑的萧天河。 萧天河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好,我跟你去!” 楚元晖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嘟囔着:“疯了,真是疯了……” “你不了解石兄的为人。上次他是受了魔主的命令,身不由己才与我们作对的。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我相信他不会欺骗我。”萧天河解释道。 “我不知道那些。反正我只看见他和敖睚眦对战,打伤并俘虏了他。”楚元晖道。 “时间紧迫,路上再与你们细说。”石灏明见萧天河无条件地信赖自己,非常高兴。 于是三人一路踏浪向着天焰大陆而去。石灏明也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楚元晖终于放宽了心,他问石灏明:“这么说,你在打斗之前就已经料定魔主会收纳敖睚眦进孟章界咯?” “错了,我是在萧天河打算回青龙大陆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孟章佩对纳入其中的妖族种类有严苛的限制,当听萧兄弟提起青龙大陆那场龙族掀起的‘仙妖大战’时,我立即就拟定好了盘计划。” “佩服!不过我很奇怪,你分明没有见过敖睚眦,为何知道他是符合孟章佩要求的妖族?”萧天河不解。 “哈哈哈!”石灏明爽朗地大笑了一声,“这多亏了我在禹馀界的际遇。我虽然没见过敖睚眦,但见过他的父亲。正是从他父亲那儿,我知道了他有妻子与孩子在大赤界,也知道了他的妻子是一只蛟。所以当听你说到青龙大陆的龙族九兄弟时,我立即想起了那段往事,也确定了那九兄弟必定就是敖天波的子嗣。龙与蛟之子嘛,必然继承了龙和蛟的血统。这种驳杂的血统,正是我的计划所需要的。魔主一旦将属性宝石与敖睚眦的妖灵宝珠融合,不纯的妖力就会连带元力数倍、甚至数十倍地反噬回去,魔主他等于是死在了自己的疏忽上。” 楚元晖道:“你这把赌得其实挺大。万一魔主不想将敖睚眦变为 属下,或是说等了结了萧天河之后再进行命格融合,岂不是惨了?或者说,你们只想摆脱魔主,萧天河究竟是不是下一任孟章佩的主人,你们也顾不得了?” “楚兄这话说得就太不堪了。萧兄弟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岂能坑害于他?你不了解,孟章界中的妖族属下对于主人的意义有多重要,不仅是帮手,融合命格后也会增强主人的功力,加上我刻意通过打斗衬托出敖睚眦的实力,再告知魔主他的本体是蛟,魔主必然会产生收纳他的念头,此乃其一;另外,我已经猜到魔主的打算是要入侵青龙大陆,所以他断然不会杀掉萧天河,否则早就对他进行夺舍了,此乃其二。所以不管魔主何时对敖睚眦进行命格融合,萧天河必然还活着。此计早成也好,晚成也罢,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魔主必死,萧兄弟终将顺利地成为孟章佩的新主人。”原来一切都已在石灏明的意料之中。也难为了他,在魔主彻底控制住他之后,他竟然还能以这般不动声色的方式,让魔主一步一步自己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将魔主的心思分析得十分透彻,果然厉害!”楚元晖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石兄,我对你真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你睿智的头脑与缜密的心思。怕的是万一你当真是我们的对手,那该有多恐怖!”萧天河开起了玩笑。 “我很庆幸那种情况不会出现。萧兄弟,我被纳入孟章界这么久,早就看开了。与人为奴,我认了,但却希望我辅助的人是个正人君子,是个让我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的人。在风云大会时,你对朋友不离不弃,还将可以保命的蓝元石赠予那位女子,可见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我发现你就是那个我们苦苦等待了数百年的合适人选后,你能想象我有多么欣喜若狂么?可惜不自由的我无法向你表露太多讯息,只好托杜怀柔暗中照顾你。以后我与嫣儿她们就永远都是你最忠心耿耿的属下了!”石灏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双目中闪烁着泪花,这对每时每刻都镇定自若又宠辱不惊的他可是很少见的。 “‘与人为奴’……太凄凉了。石兄,你放心,你们都是我的挚友,何况三位姑娘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萧天河道。 “嗯,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说到最后,石灏明竟哽咽住了,也许是苦等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沉稳又内敛的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萧天河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个大男人,一个痛哭流涕,一个感慨万千,气氛太尴尬了。楚元晖忍不住打圆场:“嗨,说起来,当初我还险些把你们苦等的救世主给一剑结果了呢!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为了同伴……哎,萧兄弟,我们算是同伴吧?”楚元晖隔着当中的石灏明向萧天河伸出了手。 “当然!”萧天河莞尔一笑,一把攥住了楚元晖的手,两人一起望着抹着眼泪的石灏明。 石灏明平稳了一下心境,长舒了一口气,伸手与两人握在一起:“楚兄,这次也多亏了你的帮助。尽管我已叮嘱嫣儿她们只可让萧天河昏迷,万不可伤他,但要不是你截住黄天远,后来又救走了萧天河,恐怕他此时不会安然无恙。魔主命不久矣,灵魂印记也将逐渐消散,若是萧兄弟因为受了重伤而无法接管孟章佩,我们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就不要谢来谢去的了,好好帮助萧兄弟炼化孟章佩吧,我还指望着他把我送回青龙大陆呢!”楚元晖笑道。 “那是,我还得把小柔接回来。听敖睚眦说她伤得不轻。”萧天河担心道。 “杜怀柔为敖睚眦修复了妖灵宝珠,又重铸了武器,妖力大损是必然的,不过性命无虞,待接回她后,我替她医治一下,能恢复得快一些,你大可放心。”石灏明给萧天河吃了颗定心丸。 萧天河转头看了石灏明一眼:“石兄,听你这口气,似乎杜怀柔为敖睚眦所做的一切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没错。盘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敖睚眦,因此我嘱咐杜怀柔无论如何一定要说服他前来帮忙。预料到他必定在仙妖大战中受了重伤,须得靠杜怀柔损耗妖力来医治。又考虑到龙族兄弟九死其八,仅存的那个也是半死不活,心境必然消极怠倦,所以在你那晚被朋友叫出去之后,我将他们兄弟九人的身世写在了布团上交给了杜怀柔,让她在关键时刻打开。如此一来,敖睚眦来帮忙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了。在布团的最后,我写下了最后的要求,让杜怀柔一定要修复那个龙族的蛟妖力而不是龙妖力,并且还不能完消去他的龙妖力。口说耳听容易记错,写下眼看才可确保万无一失。”石灏明略显得意地解释道。 萧天河与楚元晖听得一愣一愣的,石灏明居然连敖睚眦的状态与心态都推测得一清二楚。许久,两人相视一眼,一人一拳擂在石灏明的肩头:“厉害!” 第二百七十六章 贞元会合 ()北堂府,鸾凤部,镬铎山。 经过石灏明的解释,萧天河才明白了,原来这片普世景仰之处也正是魔主黄天远的匿身之所。内核区域虽然更加隐蔽,但黄天远经常需要以“北堂春”的身份与外围保持联系,洞悉四大家族的动向。 “萧兄弟,嫣儿她们本就伤势未愈,这次又因为魔主遭到元力与妖力反噬,她们命格上的灵魂印记崩散导致伤上加伤,故而以她们目前的状况,是无法助你炼化孟章佩了,接下来的事程由我来为你护法。”石灏明带着萧天河与楚元晖沿着镬铎山并不陡峭的山坡向山顶的英烈祠堂走去。 “唔……石兄,莫非你也受伤了?”萧天河问。 石灏明点点头,又道:“不过并无大碍。” “如此说来,岂不是孟章佩每次易主你们都会遭遇这般痛苦?”萧天河对孟章佩依然不甚了解。毕竟是禹馀界神匠的杰作,奥秘无穷。 “非也。以往的情况与这次不同。在禹馀界时,先任主人死去之后,待其灵魂印记消散,我们几个妖族会陷入沉眠,等待新主人的召唤。可这一回是在没有元、蒙二气的大赤界,失去了天地之气的滋养,孟章佩的灵魂印记无法在稳定的状态下消散,所以当黄天远的灵魂印记减弱之后,残存的灵魂印记已不足以支持四颗激活状态下的命格,我们自然会受伤。”石灏明解释了一番,三人正好来到英烈祠堂门前,“到了,请进。”石灏明推开了大门。 古朴的厅堂之中弥漫着幽然的檀香气息,喻荣飞、李修然、王辛洛、梁济空四老的雕像威严肃穆,身躯向前微倾,各自手持魔刀,摆着攻击的姿态立于座台之上,似要除去一切世间的邪恶。 出于对逝者的尊敬,三人分别向四位英雄之像拜了三拜。 “随我来。”石灏明将两人引向了后堂。 出了后堂是一处宽阔的场院,几座小殿座落于另一边。 “石兄,方才你说的那些,杜怀柔曾经向我提过,在原灵魂印记消散的过程中,必须要有新的灵魂印记补充进去,才能使得命格不致崩碎。”萧天河道。 “没错。在黄天远尚未彻底炼化孟章佩的情况下,由于原主人的灵魂印记尚存,所以还得麻烦你将孟章佩带到迷雾海域中依靠红蒙石与蓝元石来支持法宝易主的过程。所幸现在他已完炼化,倒是件好事。”石灏明咧嘴一笑。 一直听得津津有味的楚元晖忽然问道:“这么贵重的宝贝,倘若被人偷走或是抢去,只需耗费一些时间和精力,亦可完成易主过程,这未免也太容易点了吧?像黄天远这种偷了就躲起来的小人,岂不是拿他毫无办法了?” 石灏明哈哈大笑:“在禹馀界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只要滴血认主之后,除非主人主动解除法宝归属或是死去,宝物永远都不会被他人强行夺走。其实不仅是孟章佩,所有可以滴血认主的东西都是如此,包括仙剑与魔刀。黄天远他不过是利用了孟章佩与原主人大赤、禹馀两界相隔这一点。因为原主人的灵魂之力被界障阻断,无法与宝物上的灵魂印记相呼应,黄天远自然可以用消磨的方法以自己的灵魂印记逐步取代。” “原来如此。”萧天河慨叹,“其实说起偷盗与抢夺,我们这大赤界岂不是更甚?而且更简单,只要弄到手就算是易主了。多少人为了珍稀之物而无所不用其极?禹馀界则是弱肉强食,觊觎他人宝物,必定心生加害之念。总而言之,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你说得不错。不过关于黄天远,我还有不解之处。听石兄的意思,黄天远是有预谋躲到大赤界来的?那原主人怎么没有追下来呢?下界通道又是如何形成的?”楚元晖问了一连串他十分感兴趣的问题。 “黄天远应该不是蓄谋已久,而是看到下界通道后临时起意。下界通道只允许下等修炼者通过,孟章佩的原主人是过不来的。至于通道是如何形成的,恐怕没人知道。”石灏明无奈地摊开了手,“哦,对了,还有一点,魔主之所以能这么快炼化孟章佩,是因为就在前不久,原主人残存的那点灵魂印记突然彻底消失了。” 萧天河吃了一惊:“消失了?那原主人难道是……死了?” “有这个可能。或者是自动解除归属也说不定。反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石灏明神情严肃。 在谈话间,三人已经穿过了场院,经过了数座殿堂,在最靠边的一间平房前停住了脚步。“其他事已经无关紧要了,赶紧炼化孟章佩才是要事。”石灏明说着,推开了房门。 房中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仅在当中铺了一块圆形的地毯,敖睚眦正端坐着闭目养神,他身前则躺着昏迷未醒的黄天远。 听到响动后,敖睚眦站起身来,对三人报以微笑。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石灏明催促道。 “且慢!”萧天河忽然道,“石兄,麻烦将三位姑娘 也叫出来,在炼化之前,我有话要说。” 石灏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遵从地闭目默念了一番。刹那,三位妖女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旁。 “主人,请恕我们姐妹前番的无礼。现在魔主,啊不,黄天远残存的灵魂印记已经十分微弱,我们在孟章界之外支持不了太久的。”黎翠嫣对萧天河的称呼已经变了。 萧天河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坐定,深吸了一口气:“杜怀柔曾经跟我说过,因为我可以随意出入红蒙石与蓝元石汇聚的迷雾海域,所以是继承孟章佩的最佳人选。可如今孟章佩已被黄天远彻底炼化,不会再有三种灵魂印记同时存在的麻烦。”说到这儿,萧天河顿了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 “孟章佩对修真之人来说虽然是好东西,可对其中的妖族却是一种残忍的禁锢。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无论是石兄还是三位姑娘,都对我有大恩大德。之前选定我来继承孟章佩,或多或少有种‘迫不得已’的感觉,但现在却完不用担心其它。因此,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继承孟章佩。石兄,三位姑娘,在我心中,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真挚的朋友。如果你们不愿意继续与人为奴的话,我可以还你们自由。如此一来,你们也不必等我修炼成刀魔带着孟章佩一起飞升了。”萧天河诚恳地说。 一席话惊愕住了所有人。 黎翠嫣与白樱雪、杨月玫互相看了一眼,眼圈泛起了红色:“我们等了数百年,不,岂止是数百年,应该是从被抓入孟章界之时就开始等,一直到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将我们视作朋友的主人。主人,你对我们有如此大恩,我们是心甘情愿追随你的。还有些事就让石大哥和你说吧,我们先回去静养,以便能早日为你所用。主人,翠嫣先告辞了。”三个姑娘起身对萧天河深深一拜,消失了。 石灏明感慨:“萧兄弟,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事情因你而起,由你而终,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们还不知何时才能从黄天远手中解脱。以你的天赋与德操,我们甘愿认你为主。其实,想要将妖灵宝珠从命格中剥离并非易事,至少以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此外,剥离妖灵宝珠不论是对主人还是妖族,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你的心意,我们已经明了,你就安心地继承孟章佩吧!” “是啊,萧兄弟!就冲你刚才那番话,我佩服你!孟章佩的下一任主人,你当之无愧!”楚元晖用力地拍着胸口称赞着,他已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一个早年间被他当成恶魔余孽的小子,竟有如此宽大的胸怀。他脑中也再度涌现出那个重复了许多次的念头:“还好,我当初因为不忍而放他一马,真是万幸的‘不忍’呐!” 萧天河点了点头,坐在了黄天远的身旁,俯看了一眼那个可恶又可悲的人,抽刀轻轻一抹,削去了他的头颅。 终于,祸害了天焰大陆近六百年之久的魔主,在英烈祠中丢掉了他那颗罪恶的头颅。丧命于魑魅魍魉环绕的忠魂盈誉之地,也算是对天下的一个交代。 觊觎珍宝起贪心, 偷得下界避追兵。 异法夺舍求长永, 不择手段屠生灵。 天焰一统四海静, 青龙来客扰心平。 终有恶报魂魄散, 万事皆空归安宁。 魔主已死,有两件东西出现在他身旁的半空。一件是先前打斗时所看到的那柄伪装成魔刀的仙剑,另外一件则是一块小小的扇形玉佩。 玉佩通体青碧之色,光洁华润,约有拇指粗细,弯曲呈弧形,包裹在一团淡黄光芒之中,在空中缓缓地翻转着。这,就是孟章佩。 多么奇妙!小小的玉佩,其中竟蕴含着广阔的亚世界!表面上与一般玉佩无异,却是一代神匠最伟大的杰作。 正当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孟章佩时,“当啷”一声,那柄仙剑铿然掉落在地,围裹着两件宝物的黄光越来越弱,孟章佩也从半空坠了下来,被萧天河一把接住。 “魔主的灵魂印记正在消散,萧兄弟,你赶紧滴血认主吧!”石灏明道。 萧天河在左手掌心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并紧紧攥住了孟章佩。 “闭目,凝神,运转玄力周天,孟章佩会自动引导认主过程。”石灏明一边解释,一边开始打坐运功。 楚元晖与敖睚眦屏息凝望着萧天河,观摩着这奇妙的过程。 手心传来的特异感觉无以名状,但似乎有些熟悉。“对了,当初黑刀祖师传我裂空宝刀之时,也是这种感觉!”萧天河心想。不料这么一分神,孟章佩陡然传出一股轻微的波动,看似很孱弱,却震麻了萧天河整个右臂。 闭目中的石灏明感受到了异样,皱眉道:“摒弃一切杂念,你的功力接受孟章佩稍有勉强,须得神贯注才行。” 萧天河赶紧将思绪收了回来,一心一意凝聚在炼化之上,孟章佩也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萧天河能够感觉到,孟章佩仿佛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血液,经脉,甚至是思想,似乎都与其相连。在他的意识逐渐渗入孟章佩之时,忽然出现了一股抵抗之力,仿佛给孟章佩增添了一个屏障,但奇特的是,这个“屏障”正在不断缩小、减弱。萧天河瞬间便反应过来,那是魔主残留的灵魂印记。 在孟章佩之中,仿若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萧天河能够掌控的范围越来越大,并渐趋将残存的“敌人”层层包围住,而“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在最初稍加抵抗之后便一败涂地,溃退消散。最终,当整个孟章佩完处于萧天河的控制之下时,石灏明欣慰地一笑:“成功了。” 萧天河没有睁开眼睛,他正惊异地检视着刚刚属于自己的宝物。孟章界中的一沙一石,一草一木,尽皆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甚至连微风拂过后,树叶草株的摇摆都能一览无遗地洞悉。孟章七宫以东角宫为首,东亢宫为次,围绕着当中的八荒殿顺次排列。而杨月玫、白樱雪与黎翠嫣分别在第三、第四、第五宫中静坐休养。她们似乎能够感觉到萧天河的意识,一起拱手对空祝贺:“恭喜主人。” “主人,您已炼化成功。”石灏明的声音在萧天河耳边响起。萧天河收回心念,睁开了眼睛。 “我竟成为了一个亚世界的主宰。我能洞悉一切,掌控一切,这感觉真是太美妙了!”萧天河兴奋无比,“不仅如此,我的功力好像也增强了不少,这是为何?” “是因为我们几人的妖灵宝珠在您的灵魂印记作用下,已与属性宝石形成了新的命格,正是这些命格助长了您的功力。黄天远他迫不及待地想收纳敖睚眦进入孟章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石灏明解释道。 “哦……命格,是八荒殿顶层小室内那几颗宝珠吧。”其实萧天河刚才根本没查探过八荒殿,但他照样能洞悉其中的状况。“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黄天远能知道杜怀柔的身份了,而且也知道你并不是真心顺从与他。” 石灏明笑道:“也不尽然。在他没有彻底炼化孟章佩之前,并不能像主人您一样知晓孟章界的一切,所以我们可以在背地里偷偷进行一些活动。在他炼化了之后,我就完失去了自由,只能老老实实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好了,一切不愉快皆已过去。我以孟章佩新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萧天河故意拖长了音调。 石灏明略显惊讶,拱手道:“听从主人吩咐。” “哈哈!”倒是萧天河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石灏明的肩膀,“你还真是死板。我的命令是,你们几个以后不许再称我为‘主人’,也不要‘您’啊‘您’的,我更乐意你们称我为‘萧兄弟’。把那套主贵奴贱的规矩收起来吧,别让它玷污了我们的友谊。” 石灏明感动地连连点头。 “真是恭喜你啊,萧兄弟,连我也羡慕你的精彩际遇了呢。”楚元晖感叹一声。 萧天河则报以灿烂的笑容。 “我说萧兄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敖睚眦忽而开口。 萧天河转向一脸严肃的敖睚眦,不知其何意。 “你还没收我进孟章界呢!” 萧天河连忙道:“敖兄,此话怎讲?收你进孟章界本就是石兄计划中的一步而已,目的是为了铲除黄天远,并非真要如此啊。现在黄天远已死,我继承了孟章佩,你对我的恩情我还没感谢过呢!” “不,我是真心想进入孟章界的。我想,杜姑娘不惜消耗大量妖力来帮我重获新生,并非仅仅是为了助你消灭魔主而已,她一定是希望你再多一个帮手。看你如此善待石兄他们,我丝毫不担心自己将来的处境。而且,我还要靠石兄带我去见父亲呢。”敖睚眦道。 “敖兄,你的妖力已然恢复,其实自行修炼飞升,也能去禹馀界的。”石灏明道。 “其实那只是次要原因,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敖睚眦咧嘴一笑,“禹馀界的妖族果然不简单。石兄,你很强,比我那同是使枪的三弟厉害太多了!等我进入孟章界,就能每天都和你较量了!” “啊?”所有人都诧异得合不拢嘴。 “真是个武疯子……”楚元晖连连摇头。 “好了,我心意已决,赶紧行动吧。去除我残存的这点儿龙妖力,对石兄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当然没有问题。我也希望多一个同伴,让萧兄弟变得更强。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石灏明抬起右手。 “嗯!”敖睚眦也伸手与石灏明紧紧握在一起。 “提醒你一句,在和你较量之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哟。”石灏明微笑道。 “哈哈,要的就是这句话!”敖睚眦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英烈祠渐趋黎明的上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功告成 ()“‘魔主’顺利飞升,并传位于下一任魔主——萧天河。”这则消息近几天来迅速席卷整个天焰大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 “萧天河”这个名字,之前在天焰大陆已经颇具名气,几乎所有修魔之人都知道南宫家族邀请到一个修魔奇才,后来此人又成为铸刀神匠杜大师的双修道侣,因此他的名讳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如今人们好奇的是,萧天河并没有从风云大会中胜出,缘何会被魔主选中为继任者?说起来,他可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尚未进入内核就登上了“魔主”高位的人。 与历届魔主传位不同,这一次前任魔主并没有现身,而是由新魔主自己宣布消息。但天焰大陆没有一个人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一是所有人都认为不会有人胆敢冒充“魔主”;二是因为萧天河在宣布即位后不久,就公开展示了一直藏于内核的六柄绝世魔刀——鸣鸿、苗祖、龙雀、虎翼、雪饮和灭魂。这无疑再度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自古时那场仙魔大战之后就始终未曾现世的六柄最强宝刀终于重现江湖,人们在给《历代魔主录》添上崭新一页的同时,也没忘记补《魔刀榜》空缺的后六页。 萧天河,第十三代魔主,自即位之后,就对天焰大陆一直恪守的规矩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首先是取消了进入内核的严苛规矩。原本魔主设下的阵法已被破除,神秘的内核区域终于显露出其真面目。其实当面纱被揭去之后,人们发现,内核也不过是几座山、几座谷、几条河而已,与外围山域没什么两样。 规矩虽然取消了,但格局划分却没有变。外围依然由四大家族各管一方,排名前六的绝世魔刀依然留在内核,为优秀的修魔者所用。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依旧维持,只不过风云大会的较量方式变为单纯的比武,分组条件由修魔年限改为境界等级。这一点,正是萧天河参照了原来太清武会的规则而制定的。相较而言,以境界分组更加公平,既能激励根骨不是很好的修魔者以勤补拙,又能警戒一些天资优秀的修魔者,真正战斗中的强弱是不论修魔时间长短的,胜者为王。 紧接着,萧天河又亲自挑选了一干人进入内核,其中包括南宫炎、西门定、东方傲等四大家中德高望重之人,也有不少附属家族中声名显赫的高手。这些人组成了天焰大陆的“长老会”,负责管理六柄绝世魔刀以及接纳其他合格的子弟进入内核。可以说,这一批人担负起了天焰大陆修魔之道承前启后的重任。 最后,萧天河废除了魔主指认传位制度,改为由长老会投票选举。他定下这条规矩是受到了四大家族挑选族长方式的启发。四大家族长盛不衰,主要归功于历代族长英明的领导与各家族长老会的辅佐。族长是一个家族的首领,魔主就是整个天焰大陆的首领,要复兴看似“繁荣”的修魔之道,改革是势在必行之事。 按萧天河的意思,过去的事已然过去,十恶不赦的魔主也死得悄无声息,此时再向世人揭露这惊天的秘密反倒不是件好事。魔主虽恶,但他定下的某些制度却是有利于修魔之道发展的。四大家族的稳固统治可以维持天焰大陆的稳定,没有魔主从中挑拨,相信“天下四方大战”的悲剧也不会重演。魔宝大会的选拔体系可以尽早让根骨优秀之辈脱颖而出,风云大会的新制度又保证了修魔资源分配的公平性。 如此,天焰大陆的修魔格局已渐趋于青龙大陆的修仙格局了。这是萧天河与石灏明、楚元晖商议过后,在尽量不引起天焰大陆发生骚动的前提下,针对天下局势所做出的最有利于振兴修魔之道的大变革。 新晋魔主萧天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悄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他在南宫家族结交的几位挚友也不清楚。 …… 若干年后,内核中的长老们突然同时接到了一句传音。翌日,长老们遵循传音之人的嘱咐,推选出了第十四代魔主。而上一任魔主萧天河传奇般的事迹,永远留存在了日益繁荣的天焰大陆。此乃后话。 …… 将楚元晖送回青龙大陆之后,萧天河在敖睚眦的引领下,找到了依然虚弱的杜怀柔。为了让她能够好好休养,萧天河将她收进了孟章界,被黎翠嫣等人照顾,由石灏明为其疗伤。之后萧天河回到了迷雾海域中红蒙石与蓝元石聚生之处。 这片海域,萧天河为其起名为“蒙元海”。与其留在天焰大陆,倒不如在这个可以说是改变了萧天河命运的地方修炼。非常僻静,绝无人扰,反正裂空刀内玄气无穷无尽,萧天河也不需要其他修魔资源。此外,据石灏明所言,这大量的红蒙石,对渡劫成功以后转化玄力为蒙力是大有益处的。所以,直到天劫降临,萧天河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蒙元海。 昼至夜往日复日,春去秋来年复年。 一恍惚,六十年光阴荏苒而逝。在这期间,萧天河的名字在天焰大陆逐渐被人们淡忘。在内核长老会出色的领导之下,天焰大陆的修魔之道愈发昌盛,只是在偶尔提及“魔主”二字之时,修魔者们才会想起当年那个传奇般的天才。 而对于萧天河来说,他自认为只是天焰大陆的一位匆匆过客,人们是否还记得他并不重要。在蒙元海,连石灏明他们都无法从孟章界中出来,这段漫长而又孤单的隐修,甚至超过了萧天河之前所有的修魔时间。但孤单却不孤独,为了应对最后的天劫考验,萧天河每天都勤修苦练。叶丛云创下的《鹏安刀典》进入了最后篇章的修习,《煜天刀典》也即将结束大赤集的内容,《龙游身法》亦达到顶峰。萧天河自忖与叶丛云的水准已难分伯仲,相信此时若是叶丛云还在,也一定会忍不住大加赞赏的。 终于,在蒙元海隐修了六十三载之后,萧天河迎来了自己的天劫。 命运让萧天河的人生丰富多彩,却也在最后关头跟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萧天河知道,天劫降临之前是有预感的,所以他计划提前离开蒙元海前往天焰大陆,找个没人的海岛迎接天劫,顺便也能问一下石灏明关于天劫的一些讯息。可他的天劫偏偏不给他这个充裕的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迷雾海域中的天地之气与外界不同的缘故,当萧天河感受到天劫将至时,只有短短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萧天河有些发懵,这点时间连回天焰大陆都困难,更别说找什么海岛了。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着在蒙元海渡劫了。在这里也不能从孟章界召出石灏明询问,一切都只能依靠萧天河自己随机应变。 天仇刀就在背上,丹药在胸前,能来得及做的准备也只有这么多了。既然是运气使然,萧天河索性不去多想。他闭目端坐在海面上,平心定气,顺和地运转着玄力周天,静静地等待着堪称是他有生以来最为重要的时刻。 陡然,天空浓密的云层中落下一道光辉,笼罩住了萧天河。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即便闭着眼,也觉得双目被刺得生疼,根本无法睁开。 “终于来了!”萧天河正欲起身,却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威压压得双膝跪“地”,海面诡异地变硬,平整得连一丝波纹都没有,仿佛一块硕大无比的深蓝色铁板一样。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让萧天河双腿俱废。膝骨粉碎,腿骨断裂,从肌肉中穿出,血流如注,却只在海面上散流开来,并不溶于海水。 萧天河痛呼了一声,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暇顾及海面的异变,失去了双腿的支撑,他仰倒在坚硬的“海面”上。胸襟内的丹药瓶被压成了碎片,又片片嵌入了皮肉之中,可萧天河已却无法与巨大压力相抗而嘶吼。咄咄逼人的威压根本不容许他有丝毫喘息之机,甚至每吐出一丝气息后,胸腔的那一丁点儿低落都无法回还。萧天河只得运气屏息,咬紧牙关坚持着。 那股凌厉的威压无疑就是天劫的考验。这种如负重山、动弹不得的感觉,倒是与早年间萧天河参加过的唯一一次风云大会中,东氐宫金屋关的磨难有些许类似,只是这一次的威压之重要远远超过那一回。 此外,压力的方向也不同。在金屋难关中,天花板向下压,地板向下吸,使人感觉沉重无比,但尚能站立。可天劫之压,乍感来自于空中,细觉,又会觉得是上下皆有压力,将渡劫之人狠狠地夹在当中。 “如此下去,胸骨一断,我就会被碾压成肉酱……”萧天河艰难地展平双臂,从体侧回还,逐渐贴近耳边,而后双肘缓缓下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双掌移动到了肩旁方便上推的位置。海面冰凉,却不像看上去那般光滑,在挪臂的过程中,衣袖被磨破,接着是皮肤,待双掌就位时,臂膊上裸露的部位已褪去了一层皮。 “起……”萧天河从咬紧的牙缝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汇聚玄力至两掌,奋力向上推举无形的压顶之物。颤抖的小臂暴起青筋,伤口被挣得更开,极度加大了萧天河的痛楚。迸流的血滴溅到了眼中、鼻中、口中。视野蒙上了一层红晕之色,空气中增添了一股血腥之气,嘴巴里渗入了一道咸涩之味——萧天河还是头一回这般仔细地“品味”了一番自己的鲜血。 天劫之压当然不可能被顶起,但压力却在萧天河的奋力推扛之下缓解了不少。他继续以双肘为支撑,动用脖颈与腰腹的力量缓缓抬起上身。他想要坐起来,尽管他并不清楚坐起来之后该继续做些什么。 忽然,天劫的威压又发生了变化。不在力度,而在方向。原本来自于上、下两方的压力骤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左、右、前、后,压力似乎来自于周身之外的每一处,并且齐齐指向中心——萧天河。 这下他所遭受的痛楚就更大了,但相比之前,总算是容易坐起身来。现在他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切切实实地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浑身肌肉早已鼓胀到极限,隔着皮肤都依然能够看到筋肉的抽搐与颤动。“难怪都说煅体如此重要……”萧天河心想,“看来修炼得太快也并非完有益,煅体的时间要比别人少了很多……”另一方面,他也十分庆幸,在有限的百年修炼之中,他从未放松过煅体,甚至比别人付出了好几倍的努力。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余瑞江、卢海龙、叶丛云的严格督促与教导,就连十恶不赦的黄天远,在破天山修炼的三十多期间也没少敦促萧天河煅体。 萧天河强忍着剧痛,用手艰难地将残破的伤腿摆成端坐姿势,又从胸口拿出早已被压成饼状的丹药塞入口中。玄力从丹田中喷涌而出,在身经脉中迅速地运转。萧天河用玄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护盾”,同时将体内裂空刀中无尽的玄气源源不断地引出,笼罩住周身范围。 可萧天河很快就发现,他每增强一次玄力来抵抗威压时,压力也会猛然增大一分来抵消。联想到天劫的意义,萧天河大胆地收了玄力护盾,降低了玄力运转的速度,完以**来承受天劫威压。果不其然,没有了玄力的保护,身体的重压之感并未骤然加剧。 当萧天河感到就要支撑不住时,压力增长似乎停滞了。他心想:“看来现在就是天劫威压的极限了!”就在他萌生这个念头时,各个方向上的威压突然变回了原本至上而下的方向,并且坚硬的海面也瞬间恢复了原样,不暇反应的萧天河“噗通”一声被压入海中,并不断地向深处迅速坠去。 虽然冷不丁被海水一激,但萧天河却感觉无比惬意,因为可怕的天劫威压在落水的刹那就烟消云散,海水的清凉也大大缓解了身伤口的疼痛。或许是因为之前竭 力的缘故,一股强烈的睡意伴随着舒适的满足感充斥整个头脑。尽管身在水中,却依然能够畅快地呼吸。柔和的光线射入眯起的眼缝,充满迷雾的天空随着不断地下沉而渐趋模糊,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身体也越来越放松,那滋味,端是美妙无比。 在半睡半醒的朦胧间,过去的种种回忆在脑中一闪而过,细细想来,却衍生出许多不同的思绪。人生如同一幅长长的画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幕会出现怎样的情景,但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永远地留存在展开的画卷上,不论是开心的、生气的、悲哀的、恐惧的、喜欢的、讨厌的,每一个场景都夹杂着人类各种复杂的情感。有时人生道路的走向,在一念之间。 时间仿佛倒退至久远以前的那天夜里,热闹的云暮山庄迎来了少主的百日喜宴。在这一天,庄主何云暮碰巧在山庄外又捡到了一个与幼子一般大的婴孩。何云暮夫妇将捡来的那个孩子视如己出,给予温暖的父爱与母爱,在温柔的呵护与细心的关怀下,两个孩子茁壮成长,并遵循身为太清宗主的外公的嘱咐,从五岁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锻炼身体,为将来的修仙生涯做准备。 孩童的体质还非常稚嫩,如何能吃得消艰苦的锻炼?两个孩子又不懂锻炼的重要意义,整日叫苦连天。其实归根结底,终究是因为准备修仙之故。若不去修仙,就在世间做个快乐凡人,享受轻松惬意的百年人生,也算是不错了,何苦非要走那清净苦修的坎坷之道? 果然,捡来的那个孩子实在吃不消每日的勤苦,向父亲提出,打算放弃修仙。父亲见孩子哭诉可怜,也不忍心再强迫他。何云暮他自己同样没有修仙,不也潇洒地过了半辈子?再说修仙就意味着将来骨肉分离,何云暮终究是不舍的。 可另外一个孩子却始终坚持着每日修炼,他虽然不知道修仙的意义为何,但他相信父母与外公的要求总归对他有益。如此,在十二岁那年,兄弟二人分道扬镳,一人去了天道山太清宗,一人继续留在云暮山庄。 平淡的生活持续了没多久,云暮山庄迎来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一群不知来头的修仙者闯进了云暮山庄,对见到的所有人大开杀戒,连老弱妇孺也一概不放过。在亲眼目睹了父亲、母亲惨死之后,那个孩童惊呆了。死亡应该就是所有人灵魂的最终归宿吧,只不过,它来得比预想要早许多。 “不!他们是我的仇人!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一股强烈的愤怒突然从孩子的心底爆发,他痛恨那些滥杀无辜的修仙者,他更恨自己太过弱小,不能为父母报仇。“如果当时跟弟弟一起去修仙,那该有多好……”孩子眼看着亮闪闪的仙剑向自己挥来,悔恨地闭上了眼睛。 “刷”,挥剑声划过耳边,却没有等到那最终的剧痛。睁开眼睛,却是在鸟语花香的风律谷。师弟与师妹方才正在互相切磋,自己却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打了个盹。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天逍哥,你真有本事,居然能睡着。若是来个坏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师妹笑靥如花,收起了架在他肩头的仙剑。 “天色晚了,回去吧。”天遥道。 于是,三人回到了竹园,开始夜间的冥想。 原本打算晚上去风律谷修练刀法的天逍忽然觉得这种徒劳的练习真是索然无味。“摸索过其他修炼之道的前人千千万万,却无一成功。可见在这个世界,‘剑’已经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只有剑器,才是修炼的基本兵刃。我又何苦去探求徒劳无功的刀法之路呢?反正我的根骨不差,修仙也应该能有所成就吧。”一旦萌生这般念头,天逍也就从此放弃了修魔之道。 可是,剑,毕竟不是他的钟爱。如此一来,他对修炼的热情也减弱了不少。加上同门弟子都称他为‘修仙天才’,既然是天才,又何必像他人一样那么刻苦呢?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剑法,不也一样能达到别人的水平? 剑法与身法都是用进废退的。‘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不愿意多努力,师门长辈自然也懒得管。如此蹉跎了一百五十年之后,虽然勉强升入了第三层次,可最终还是未能在大限来临之前渡劫。在即将逝去的弥留之际,天逍默默地望着天花板,周围没有一个人。勤奋的好友早已顺利飞升,其他人又怎会愿意与一个不求上进的人为伍呢? “唉……”一声长叹,天逍闭上了浑浊的双目,意识渐渐消散。陡然,一股强烈的懊悔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怎能如此浪费时间?他不甘心呐!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拳头,捶在床上表达着不甘的心情。 不料这一敲,却将自己从床上震醒,睁开疲惫的双目,却看见黄天远正坐在一旁,欣喜地摇着他的肩膀:“恭喜你啊,你我的夺舍都已经成功了!我们以后就是兄弟,天焰大陆归你,青龙大陆归我,我们一起永世共享这大赤界的天下吧!” “不,不该这样的,我不要夺别人的舍,我不想与你称兄道弟!你,你罪大恶极,我要手刃你,解救天焰大陆!”萧天河尽管气虚,却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股神力,操起天仇刀,带着满腔愤怒与万丈豪情,一刀捅死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呼”,眼前的场景如风般消逝,萧天河依然端坐在蔚蓝的海面上。身上所有的伤势皆已愈合,灵台无比清明,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甚至感觉,他就是这片大海的主宰。 笼罩周身的那道光芒渐渐收拢于头顶,消失了。 原来之前那所有错乱的回忆,都只是天劫心魔考验的南柯一梦。 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握紧了双拳:“我……渡劫成功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三重黑屋 ()天空传来一股柔和的吸力,似乎在召唤着萧天河。他抬头看看,在目所能及的高空,一个明媚的光圈正在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那就是界障通道么?”萧天河没有抗拒那股吸力,身体轻飘飘地浮起,向着光圈飞升而去。 在渡劫成功之后,萧天河也没有离开迷雾海域,反正裂空刀内有无穷无尽的玄气,足够他转化玄力为蒙力。天焰大陆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修魔体系,并且正在良好的运作中,已经无需他再做些什么了。因此他只是传音给内核中的长老们,让他们另选优秀的魔主继任者。而对于青龙大陆,他却是颇为向往的,有太多太多的回忆留在那片苍茫大地之上,他是多么想游一游旧地,多么想见一见故人,可他刀魔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萧天河只好强忍着思念之心,在迷雾海域静静地度过他在大赤界的最后一段时光。也许,缓解思念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到新的牵挂,对于新世界的憧憬,成为了他怀念心绪的替代。正是这般向往的心境使然,尽管将玄力完转化为蒙力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可萧天河还是在短短七载内完成了这个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成功渡劫后,萧天河竟对通灵术无师自通,并且已经能够用其和身处孟章界的几位妖族进行交流了。石灏明与敖睚眦他们得知萧天河如此迅速地修炼至渡劫境界,并顺利地度过天劫考验成为刀魔后,无人不欣喜异常。几位妖女一想到终于可以返回禹馀界时,甚至喜极而泣。在萧天河修炼期间,黎翠嫣等人的伤势基本恢复,唯独杜怀柔实在损伤过重,仅恢复了三分之二的妖力。 石灏明特意叮嘱萧天河,在离开大赤界之前多收集一些红蒙石与蓝元石。按他所言,既然两种宝石并非是大赤界应有之物,大赤界的人也无法使用它们,索性部带走,反正孟章界有的是地方。于是,萧天河每天都花费数个时辰来采集两种宝石。要说蒙元海中的宝石也实在是太多了些,萧天河转换蒙力所用的七年之中,光收集两种宝石的日子就持续了六年半之久。当海域内最后一颗宝石被放进孟章界,堆放的红蒙石与蓝元石竟形成了两座“高山”,其雄伟程度丝毫不亚于孟章界的七大宫殿。这可真是聚沙成塔、积石成山。 另外,在化玄为蒙的过程中,萧天河曾经好奇地试着驱使蒙力练了练刀法,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原本就不多的蒙力居然在仅仅数招之后就消耗了一小半!他这才明白,难怪当初叶丛云曾经说过,渡劫成功后不可随意伤人,或许原因正在于此。此外,大赤界似乎还有严格的法则禁制,剑仙与刀魔若是杀了人,即会受到惩罚。至于是何种惩罚,萧天河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匆匆回忆了过往种种,萧天河不禁感慨万千。待得他回过神来,却惊讶地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变为了透明魂游状态,而自己的身形却在原处逐渐化为了虚影。天空中的迷雾不再能遮掩住远方的情景,甚至连青龙、天焰两大陆的轮廓都能清晰地辨别。“这应该是即将飞升之时才能看到的奇景吧,想不到居然能看得这么远。”萧天河心道,“单从感官来看,这样的能力已是超凡脱俗,刀魔与剑仙果然还是不应该久留于大赤界,否则,还有何公平可言?” 抬头看看,五彩光圈越来越近,圈中淡红色烟雾弥漫,并且在不断地翻涌腾流,看不清后面的情形。越靠近光圈,吸力就越大,飞升的速度也就越快。在最后时刻,萧天河留恋地俯瞰了一眼这个记载了自己一百三十多年人生的大赤尘世,心怀一丝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忐忑,没入了光圈的烟雾之中。 …… 原来穿过飞升通道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刚进入光圈时,刺眼的亮光使得萧天河本能地闭上了双眼。等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之中。 可还未看清周围的状况,萧天河就突然被压得趴下了,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肿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莫名其妙地想,“怎么感觉好像又要渡劫似的?”这股凌厉的威压和天劫的考验类似,也是来自于各个方向,唯一的区别就是力度弱了很多。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萧天河还是能够勉强活动的,刚才的趴摔仅是猝不及防罢了。他用力支撑起身,之后又略微活动了一下不适的筋骨与僵硬的关节。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不过是禹馀界最寻常的压力而已! “果然第二层世界就是不一样啊。在这样的压力下生活的人,想必身体素质要比大赤界的人强很多吧?”萧天河心道。 环顾四周,房间中等大小,墙是由光滑的石砖砌成,没有窗户,只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严丝合缝的双扇大门。房里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仅在萧天河身后一丈开外,有座约三层台阶高的方形石台。靠近了看,石台当中有个圆坑,里面嵌着一个淡淡的红色光圈。这个光圈与大赤界飞升时的光圈类似,圈内同样也是烟雾弥漫,时而还有金光闪耀,这就是房中唯一的光源。 “想必那就是飞升通道的出口吧,我刚才应该就是从那儿摔下来的。”萧天河看着石台边缘光滑的斜面猜测道。 不过为何会飞升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密闭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与萧天河设想过的各种异界风光完不 同。 他借着光圈微弱的亮光走到大门前,用力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究竟是本来就打不开,还是刚刚飞升力量太小的缘故?“既然如此,那就锻炼到能活动自如为止!”萧天河打定了主意。 以他的身体素质,在短期内适应威压并非难事。只是萧天河的自我要求较高,在他看来,若不能达到在大赤界那般行动自如,就不算“完适应”。 房中无光,无法辨认白昼与黑夜,萧天河只好将醒来的时刻定做第一天起始,自己估算时辰,每十二个时辰过去,就在落满尘土的地面上划一道痕迹。 自此开始,萧天河每日都要练上七、八个时辰刀法与身法,剩下的几个时辰就原地打坐恢复体力。虽然环境狭小压抑,但经过漫长磨练的心性岂会连这点儿寂寞都耐不住? 日复一日,当萧天河终于丝毫感觉不到黑屋中的威压时,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他数了数地上的痕迹,原来自己竟已在黑屋中锻炼了近一年之久。 带着一丝解脱的兴奋,萧天河抽出天仇刀,奋尽力对着大门劈去,“呯”的一声脆响,震得萧天河虎口发麻,天仇刀居然断为两截。 “啊?”萧天河愣神了,这可是娘亲所铸的极品魔刀啊,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他不禁好奇地摸了摸大门,仅是一般的铁门而已,似乎没什么特别,可事实却是——经过萧天河的大力劈斩,门上连道划痕都没有。 “莫非是……”萧天河忽觉有什么不对劲,看了看脚边的断柄,又瞥了一眼弹飞至墙角的残刃,果不其然,天仇刀的光芒不见了!本应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天仇刀,此时却和普通的凡品刀没有任何差别,而且因为叶丛云铸造时条件简陋之故,外形愈显粗糙。 “难道是因为禹馀界没有玄气的关系?”萧天河忖思着,“可天仇刀是在青龙大陆铸成的,那里同样没有玄气,当时天仇刀可不是这么‘弱不经风’的。按照杜怀柔的话说,魔刀之中蕴含着天地玄气,并依据容纳玄气的多少而决定其品质。那么,魔刀的威能应该不会因为外界是否有玄气存在而变化的。对了,问问石灏明吧。” 萧天河用意念与石灏明交谈了一番,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道理很简单:大赤界的天地之气与禹馀界的天地之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天仇刀在禹馀界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萧天河恍然大悟,他能感受到禹馀界的强大威压,天仇刀亦是如此。只不过自己的躯体经过了长久的锻炼以及天劫的考验,能撑得住;而天仇刀则“撑不住”,所以才在奋力斩击中损毁。 “可惜了……”萧天河难过地拾起两截断刀,解下背上的刀套将其裹好。天仇刀已成废物,可它却是娘亲留下的,萧天河不舍得扔掉。于是他在孟章界中单独辟出一小块地方,以存放自己的私物。 萧天河又询问了石灏明关于这间密闭黑屋的事,但石灏明并非由下界飞升的,所以对飞升后的情形同样一无所知。此外,石灏明还提醒萧天河,他现在的境界在禹馀界算是最低的修魔者,孟章佩这等宝贝绝对不能让他人看见。敖睚眦倒是非常想出来瞧一瞧新鲜,但却被萧天河制止了。在没有摸清目前处境的情况下,一切当谨慎为妙。 可眼下总得先出黑屋吧。“天仇刀不行,裂空刀总没问题了吧?”对于这点,萧天河信心十足。在召出裂空刀之后,他特意仔细瞧了瞧,裂空刀还是黑不溜秋的模样,与在大赤界时的外观没有任何不同。此外,或许是身处禹馀界的原因,蒙力的消耗并不那么严重,基本已与在大赤界使用玄力一样。 “来吧!”萧天河举刀过顶,激发蒙力对着大门使劲一劈,“轰隆”一声巨响,两扇大门带着门轴一起碎成了数片,齐齐飞了出去,不仅激起了地上的大片尘土,大量灰尘也纷纷扬扬从门楣掉下,像是下了场大雪一般,落了萧天河一头一脸。 “我的天呐,这是多久没有人清理过了?”萧天河抱怨着,挥袖扇散了灰尘,向门外看去。不料,门外的场景却让他哭笑不得——又是一间一样的黑屋,仅是没有那座石台而已。可以想象,此时萧天河脸上的神情有多么的“精彩”,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破门无路,我就破墙试试!”萧天河没有到新的黑屋去,而是来到墙边,又是奋力一击。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光滑的墙不知是由什么岩石制成,无比坚硬,裂空刀也奈何不得。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不行呐,实力不够啊,谁让我是‘最低级的修魔者’呢?裂空刀的威能是随着我的实力增涨而提高的,现在劈不开这墙壁也是正常。”他自我安慰着,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另一间黑屋。 既然没其他路可走,只有顺着这条路前进了。新的黑屋墙上隐约也能看见一扇大门,大不了继续破门呗。 可当萧天河跨入新黑屋时,抬起的右腿骤然如同灌了铅一般,重重地踏落在地面上,扯得他向前一个趔趄,撞入了新黑屋。顿时,骤然加重的压迫感让萧天河再度趴倒在地。怪了,这间新黑屋中的威压居然比先前那间的要大很多!分明是两间相连的黑屋,威压却大相径庭,真是奇妙!但对萧天河来说,却是‘莫名其妙’,古怪的黑屋究竟有什么名堂? 当萧天 河试图站起来时,感觉比在第一间黑屋里的情形要艰难了许多,而且不能久立,所以他只好坐回地上。没办法,继续修炼。 这一回,萧天河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逐步适应这股威压,竟足足用了两年之久。当完适应之后,他没再犹豫,对着大门重劈一刀。在第一间黑屋时,那一刀下去就将大门劈得四分五裂,这一次大门却只是变了形而已。一刀不行,萧天河紧接着又补上一刀,门终于开了,落下的尘土比先前那一次还多,还好萧天河早有准备,提前闪到了一边。 纷扬灰尘的后面依然没有透来任何亮光,萧天河心中一沉,待尘埃落定后细看,果不其然,门后面还是一间黑屋。 “有没有搞错?我辛辛苦苦飞升到禹馀界,可不是来劈门玩儿的……”萧天河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伸臂探了探。一过门界,胳膊猛然一沉。看来,第三间黑屋的威压较第二间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当看到对面墙上如出一辙的大门时,萧天河疑惑地想:“怎么感觉是在风云大会中闯关似的?何时才能到尽头?”忽而,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莫非……” 反正这里无人,萧天河将石灏明从孟章界中召出来询问:“石兄,这个房间的威压是禹馀界的正常水平么?” 石灏明闭目感受了须臾,回答道:“离开禹馀界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太清了,感觉似乎要小一些。” “你再试试那一间。”萧天河指了指第三间黑屋。 石灏明进去转了一圈,肯定地说:“嗯,这间屋子才是禹馀界真正的威压,感觉真是怀念呐。” 萧天河摸着下巴:“原来如此,那我料想得应该没错。这几间黑屋正是为了让大赤界飞升上来的人能够逐步适应禹馀界威压而特别建造的。” “既然如此,那这里多半应该有人看管才是。我还是先回孟章界吧。”石灏明谨慎地环顾了一圈,身影消失了。 “这么多灰尘,哪里像是有人看管的样子?罢了,我还是先适应适应吧。既然第三个房间的威压是禹馀界的正常水平,估计就是最后一个房间了。”萧天河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第三个房间的威压太大,即便萧天河有所准备,也无法站立,只得勉强坐在地上,静静地调息。 三个月后,萧天河可以起身了,不过双腿依然颤抖不已,并且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半年之后,他已经能够站稳并且稍微走动了。一年之后,他可以自由行动了。但他并不着急离开。禹馀界的一切都是未知,保险起见,还是得适应到具有打斗与自保的能力时为好。 又是两年过去了,萧天河终于完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重新检视自己的躯体,从在第一件黑屋醒来后到如今这短短六年多的时间里,煅体的效果却远比大赤界中数十年的修炼效果还要好! 在这六年期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出现。 面对了一千多天的大门就在眼前,萧天河奋起一刀,大门却猛地打开了,原来这扇门并没有关死! 门外是一条砖头砌成的小径,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当萧天河跨出房门的刹那,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萧天河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种感觉与迷雾海域中红蒙石、蓝元石最为密集之处的蒙、元二气之感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给人一种颇为压抑的“密实”感。“果然禹馀界的天地之气要浓郁许多。”萧天河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房间,最深处的光圈光芒已微弱得几不可见。“能造出隔绝了天地之气的房屋,其建造者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由衷地赞叹。 道路两旁树林中的树木种类繁多,萧天河基本都认识。看来禹馀界的植物类别与大赤界并无太大差异。但相比大赤界的树木,禹馀界的树不论是树干、树枝还是叶蒂都粗了一圈,叶片也非常大。 仰头看看,天空东方呈一片鱼肚白,看来此时正是黎明。时强时弱的凉风带来阵阵寒意,似乎要吹到骨头里一般。萧天河扫视了一眼林间的土地,自言自语:“好像是深秋时节啊,可为何没有落叶呢?”其实不仅是没有落叶,各种草棵也呈现嫩绿之色,不像是即将枯萎,倒像是茁壮新生。 地上的砖缝中夹杂着湿润的泥土,踏步于砖上,有时还能听见“咕叽、咕叽”的水声,看来最近刚下过一场雨。小径没有弯曲,一直通往远处的高坡。高坡的顶上似乎有一座小塔状的阴影,在这里看不清楚。 萧天河握紧了拳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大步迈向远方。 天空越来越亮,离小塔也越来越近。直到坡下,萧天河才看清,原来那仅是一座实心石塔而已。“禹馀界的人呢?”萧天河迫切想翻过山坡看一看后面的情景,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沿着陡峭的小路向上攀去。 走到半坡时,坡后露出来一个尖尖的房顶。有房就意味着有人,萧天河一溜小跑,房子的模样也渐渐展现在眼帘之中。那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透过顶层的窗纸,可以看到里面点了一盏烛灯。 萧天河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终于要开始在禹馀界的生涯了! 在经过石塔时,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只见塔身上刻了几个大字——新望坡。 第二百七十九章 热情洋溢 ()萧天河正站在新望坡顶的二层小楼前。 山坡连绵雄伟,但坡顶的空地并不大,而且唯独只有这一座楼房,显得十分萧瑟。 萧天河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叩了叩门。 “嘭嘭”、“嘭嘭”。略显单调的敲门声在小楼中回荡,似乎楼里面很空。门窗之上都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窗纸皆已泛黄,上面留下了斑斑驳驳的雨水浸染痕迹。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一根铁闩,上面锈迹斑斑。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噔噔噔”的急促的下楼声,门后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贴在门缝上向外看了看。萧天河后退了一步,微笑着冲门缝点了点头。 “道友你等一等啊,我去找钥匙!”里面的人喊了一句,“踢里踏拉”地跑走了。片刻之后,从其它房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那个人似乎在翻箱倒柜地忙活。“乒呤哐啷”一连串脆响,不用问,肯定是他在慌乱之中打翻了什么东西。萧天河纳闷了,找个钥匙需要这么费劲吗?这个大门究竟是多久没有开过了?里面的人又是谁?何故把自己锁在楼内呢? “哈,找到了!”里面传来一声欢呼,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人跑回来了。 可还没到门前,只听“噗通”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唉哟!”萧天河忍不住笑了,从有人应门开始,楼里面传出的各种声音还真是“精彩”,不知道那个家伙在着急什么。“道友,你没事吧?”萧天河问道。 “没事没事,这破地板烂了个洞,我没留神一脚踩进去绊了一跤。你可千万别着急啊,我这就给你开门。”里面的人道。 “我不着急。”萧天河暗自好笑,分明是他着急得不得了。 那人抬起门锁,半天插不进钥匙。“都是灰,把锁眼给堵住了!”那人抱怨了一句,对着锁眼猛吹了一口气,顿时,一股灰尘从门缝扬了出来。看这情形,萧天河能够想象,门那一边一定有大量尘土在飞舞。 果不其然,那人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不过好在钥匙总算插进去了。 “糟了,锁眼里面生锈了,不好拧,道友你别着急啊!”那人总让萧天河不要着急,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道友你慢慢弄,我一点儿也不急。”萧天河安慰他。 那人捣鼓了半天,“啪”的一声脆响,看来是钥匙断在锁眼里了。 “可恶……”那人恼怒地将手中的半截钥匙掼在地上,又对萧天河说,“道友稍待,我去取刀来,把锁给劈了。”还未等萧天河回应,他又“通通通”痛快地跑远了。 “真是个急性子……”萧天河打量了一下房门,门轴皆已锈坏,即便一会儿开了锁,也不知道能不能转得动。“如此的话,倒不如……”萧天河抓住门上的窗格略一使劲,将两扇门带锁一起拆了下来。 灰尘,又是灰尘。萧天河将破门丢在一边,眯起眼睛,一手掩鼻,一手挥袖,走进了楼中。 一进去的地面上就有一个大坑,看上去似乎是木头地板腐朽所致,一股淡淡的霉味儿从洞中飘出。右前方有座楼梯通往二层,楼梯旁有两、三间房,门都大开着。在楼梯后面,又有一座紧闭的大门,与身后那座差不多,也上着门闩,但并未锁住。 萧天河向前走了两步,那人急急忙忙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柄发着绿光的魔刀。萧天河与他打了个照面,互相看清了相貌。 此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麻灰色的衣衫,外面套了个蓝色马夹,藏青裹脚裤,脚蹬黑色布靴。肤色白皙,一双小到看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的细长小眼,好奇地打量着萧天河。 萧天河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敬地说:“在下萧天河。敢问道友,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萧天河一问,那人回过神来,连忙还礼:“萧道友你好,我叫路小岩。这里是新望坡,度海楼,我是这里的接引者。” “接引者?” “是的。来,我们屋里细谈。”路小岩热情地拉着萧天河走进了紧挨着楼梯的房间,在窗边的方桌旁坐下,他说,“刚才实在是抱歉啊,那个大门许多年未曾开过了,不想坏得这么厉害。还是道友聪明,直接把门拆了也省得麻烦,呵呵。” “路道友谬赞了。不知你方才说的‘接引者’是指?” “萧道友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吧?”路小岩问。 萧天河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我就是负责接引飞升之人的人。”路小岩笑道。原来是这么个“接引者”。 “所有飞升的人都会来到这个新望坡么?” 路小岩摆了摆手:“不是的,只有修我大魔之道的修真者才会飞升至新望坡来。修习仙道的人则会去怀冀谷,离这里远着呢。” “哦。那路道友是要接引我去哪里?” “去魔军大营。不过那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现在不必着急。”路小岩非常兴奋,“萧道 友,你知道吗,你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哈哈,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此话怎讲?” “很久以前,新望坡与怀冀谷两方势均力敌,可自从发生了一件大事之后,新望坡就再也没有修魔者飞升上来了。在萧道友之前的上一个魔道飞升者,是在七百二十七年前来到新望坡的。在那之后,就……唉!”路小岩摇头慨叹。 七百多年前,萧天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的那一场火拼,在青龙大陆与天焰大陆上分别掀起了一次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特别是天焰大陆那一场,甚至还牵扯到了禹馀界的人。天焰大陆自大战过后就陷入了黄天远的掌控之中,原本有希望飞升的修魔者皆被黑刀祖师引渡去青龙大陆了,剩下的修魔天才们又被黄天远无情抹杀,难怪七百多年来一直没有修魔者飞升上来呢。 “七百二十七年……路道友记得还真是精确啊。”萧天河赞叹道。路小岩拉开方桌的抽屉,翻出一本破旧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递到萧天河面前:“喏,都记在这里呢,作为一个接引者,每年都得记上一笔。” 只见那干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是横竖杠杠,每页结束还有一行记数的小楷。 “我说路道友,你该不会从七百多年前一直在这里守到现在吧?” “哈哈,当然不是。接引者是每两百年就换一批的,我才当值了四十多年而已,没想到就遇到了你,真是太幸运了!”路小岩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唔……不知路道友方才所说的‘发生了一件大事’是什么?” 路小岩道:“大约在六百四十年以前,就在怀冀谷,一个诡异的通道突然出现,许多下等修仙者钻入其中消失了,而高等修仙者却进不去。起初人们并不知道那些下等修仙者是去了哪里,后来根据长期没有修魔者飞升上界来判断,他们多半是下界去了。这一等就是六百多年过去了,人们都相信,下界的修魔者恐怕早已悉数亡殁,听怀冀谷新飞升的修仙者说,大赤界连一丝一毫的修魔之气都没有,所以这望新坡的门就一直锁着。”路小岩道,“其实在当时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到很久以后才推测出那批下等修仙者的去向。但传闻其中有一人,偷带了一件禹馀界的稀世珍宝下界去了,这才是轰动禹馀界的大事。当时我还没出生呢,具体情形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对了,萧道友,大赤界没有修魔之气,不知你是如何修炼至飞升的?” “其实大赤界的天地玄气并没有消失,只是与天地灵气分隔开了而已。那批下界的修仙者其实很早就被歼灭了,修魔之道并没有覆灭。”萧天河道。 “那就是说,以后会一直有飞升上来的修魔者咯?这可得报告给队长。哎,不对啊,既然那些下等修仙者早就死了,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修魔者飞升呢?你刚才说的那个修魔的天地之气,叫什么来着?为何会和修仙的天地之气分开呢?”路小岩的问题层出不穷。 “这个……我是在荒山野岭隐修的,别的修魔者是否成功渡劫飞升,我根本就不清楚。”萧天河摊手道。那么多缘由,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还不如索性说不知道。 “那你知道那个禹馀界丢失的稀世珍宝在何处吗?”其实路小岩他自己也不清楚传闻中的“稀世珍宝”究竟是何物,所以此问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萧天河自然不会说实话,他摇头道:“大概是随着偷盗者的死亡而失落在某个不为人知之处吧。禹馀界的珍宝,大赤界的人不一定能认得。” “说得也是。”路小岩点点头,若有所思。 萧天河见他想得入了神,忍不住问:“路道友,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哦,我已经通知了队长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路小岩话音刚落,只听过道厅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大声呼喊:“小路子,我们来了,快开门!” 路小岩应了一声,一把拉起萧天河,跑到靠近楼梯的大门前,打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个人,都是粗犷的彪形大汉,胡子拉碴,虎背熊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队长,副队长。”路小岩拱手躬身,却被打头的那人一把拨到一边去了。两名大汉直勾勾地盯着萧天河,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萧天河见过两位队长。”不管怎样,先客气一下总归没错。 不料那两人却对视一眼,如同饿虎扑羊一般箭步跨到萧天河身边,一把将他紧紧地搂住了。 萧天河吓了一跳,猝不及防被紧紧地夹在两位大汉之间。 “哈哈哈,兄弟,你总算是出现了!”那位“队长”大汉道。 另外一位“副队长”大汉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表情异常夸张:“兄弟,你可让我们好等啊,原来我早就死心了,可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路小岩见两位队长如此失态,忍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 “你们这是……”萧 天河被挤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队长松开了粗壮的手臂,对萧天河热情洋溢地说:“来来来,好兄弟,我们一起去城里吃酒,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对,我太高兴了。小路子,你也一起来吧,咱哥儿四个好好庆祝庆祝!”副队长附和道。 “好啊!”路小岩先是欢呼一声,而后又迟疑地说,“不过萧兄弟还没有名牌呢。等报上去,制作完毕,再发下来,恐怕得一个月吧?” 队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担心那些破事儿做什么?先随便拿一块别人的借用一下呗。走走走,我等不及要开怀畅饮了!” 接着,两位队长不由分说,拉着萧天河出了度海楼。路小岩将门锁上后,也跟了上来。 原来度海楼是新望坡上的一道“关卡”,前后两扇大门各有通路。后门就是那扇腐朽不堪、已被萧天河一把拆掉的破门,对着新望道。新望道并不长,下坡之后没多远就到了末端——那三间神秘的黑屋。虽然是条死路,但却是重要的接引之道。刚才几人跨出的是度海楼的前门,连着一条宽阔的石道。这石道沿着陡峭的斜坡呈“之”字形向坡底绕去。 借着清晨明媚的阳光,萧天河看见了坡底区域繁荣的景象。当中地区是楼房区,各种风格独特的漂亮小楼鳞次栉比,其间大路四通八达。在坡脚处还有一座营地,其中搭建了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这片山坳间的繁荣与新望坡另一边的寂寥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被一坡所隔的两个世界。 “看,那里就是新望营。”队长指着帐篷营地对萧天河介绍道,“是我们魔军在飞云山域的驻地。” “唔。不错,不错。”萧天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随声应和。他对所谓的“魔军”倒是十分感兴趣,莫非那就是禹馀界的修魔者势力?但眼下不方便询问。关于禹馀界的疑问太多,萧天河打算在喝酒时打听打听。 “萧兄弟,你看我们光顾着高兴了,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副队长道,“我先介绍一下,他是接引者队长,廖齐峰,我是副队长孙海良。小路子你应该已经认识了。” 路小岩不满:“孙副队,你怎么总要叫我‘小路子’?听上去怪别扭的。” “哈哈,那绰号可是廖哥给你起的,跟我没关系。”孙海良笑道。 廖齐峰淡然一笑:“好了,小路子,念在你接纳萧兄弟有功,以后叫你‘小岩’算了。” “我叫萧天河。”也许是因为三人的热情洋溢让萧天河感到亲切,他的戒心在一点点降低,禹馀界的人出乎意料的豪爽,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子。 廖齐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一听名字就知道萧兄弟是位英才。今日我们去飞云城最好的酒楼喝酒,你可别跟我们客气,反正近来没什么要事,你尽管敞开肚子喝,咱哥儿几个好好比一比酒量!” “飞云城……” 待从坡顶下到坡底,飞云城近在眼前。说是城,却没有城墙,也没有守卫。在路过帐篷营地时,萧天河好奇地向里面张望。 孙海良看见了,说:“今晚萧兄弟就随我们一起在营地中歇息。等你的名牌制作好之后,也方便给你。” “名牌是什么?有什么用?”萧天河想起了天焰大陆四大家族的腰牌,莫非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路小岩抢着回答:“名牌就是你身份的象征,也是方便咱们魔军对修魔者进行管理的工具。新人飞升上禹馀界之后,按规矩,先由我们向大营分部通报,再由将军大人吩咐工匠进行名牌制作,最后发到你手中,证明你彻底成为我们魔军中的一员。这个过程一般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本来倒是不耽误的……可直到萧兄弟你敲度海楼的门时,我才知道有人飞升了,所以还要麻烦萧兄弟多等些时日。” “无妨,我也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什么名牌。初来乍到,萧某诸多不解,还请三位稍后略加说明,至少让我能对禹馀界有个大概的认识。” “这个好说。你们先去城里,我去拿个腰牌先给萧兄弟用着。”言罢,廖齐峰转身进了营地。 三人继续往前走。孙海良和路小岩都是话痨子,两人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道。大多内容萧天河都听不太明白,不过有几个词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军、仙军、飞云区、新望营、怀冀营。看情形,此处修魔者势力的结构体系有点像是军队,而路小岩口中的“将军”似乎就是军队的领导者。 没过多久,廖齐峰就从后面赶了上来,递给萧天河一块圆形的、脏兮兮的暗红色牌子。其材质似玉又没有那么光滑,像石又不是那么粗糙,表面有许多裂缝和细纹,裂缝中夹着一些灰尘。不知为何,萧天河感觉这东西的触感似乎有些熟悉,但他翻过来倒过去研究了半天,依然没有想起来在哪里碰触过这种材料。在检查时他还发现,圆牌分正反两面,正面阳刻一柄绿色的刀,反面则什么都没有。另外,在牌子的侧边底部,还有三个小字——嵇龙行。 第二百八十章 冷嘲热讽 ()“嵇龙行”,应该是个人名。 “这是……”萧天河不解地看了看廖齐峰。 “没事儿,一个死了好几十年的人的名牌,这点小事儿一直懒得上报。现在这名牌正好先借给萧兄弟暂用。”廖齐峰解释道,看到萧天河又注视着名牌看了半天,他问,“萧兄弟,莫非你嫌弃用死人的名牌晦气?” “哦,不不,我根本不在乎那个。”萧天河连忙道,“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廖齐峰回答:“平时是没什么用,但是想要进城的话,就非要它不可了。”他的神情有些阴沉,萧天河注意到,说到最后的时候,廖齐峰好像不经意地握了握拳头。 似乎有什么隐情。萧天河见廖齐峰的脸色不太好看,就没再多问,小心翼翼地将名牌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那三人都没什么话语,气氛颇为沉闷。跨入飞云城的街区之后,萧天河发现路上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热闹。没有小摊,也罕有店铺。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人也是行色匆匆。冷清的街景与城市外观的繁荣完不相符。 “为何城中的人这么少?”萧天河忍不住问道。 “萧兄弟,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城。起先这里其实是为了接引下界的飞升者们而建造的驻地,在仙族与魔族停战之后,才逐渐形成了飞云城。如今城中的人依然以仙军飞云区怀冀营的人为主,近乎没有多少纯粹的居民和旅客。不过,等到了酒楼,那里就热闹多了。”路小岩解释道。 “仙军飞云区怀冀营……那我们是属于魔军飞云区新望营咯?”萧天河猜测道。其实这些词刚才廖齐峰都曾经提及过,只是萧天河有一点不解,“为何飞云城是以仙军的人为主?”他又问。 “唉,还不是因为我们新望营一直没有飞升者吗?魔军总部的统领们对几大飞升区的魔军驻地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你看我们可怜巴巴的驻地,都不在飞云城中,而是在城外野地搭帐篷……”路小岩叹道。 孙海良则看得比较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想飞云城几乎都是仙族出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才有如今的模样。我们除了不能驻扎在城里之外,其他成果不都一样享受么?” “话是这么说,可就是……太窝囊了。老孙,就凭咱俩这体型,老被那帮比我们矮一个头的仙军小兔崽子们嘲笑欺辱,你能沉得住气吗?要不是咱们势单力薄,我早跟他们拼了,老子才不管什么狗屁和平约定呢!”廖齐峰大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看样子这里的仙族和魔族并非是表面上那样和谐共处的。 “嘘——”孙海良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把将廖齐峰拉到旁边,低声嗔道:“廖哥,你疯啦?在街上这么大声可是要惹来麻烦的!” “怕什么,我们大魔之道现在也有飞升者了!” “等到比赛结束了你再嚷嚷也不迟啊!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呢!”孙海良提醒道。 路小岩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队长,副队,我可是听说了,前些日子怀冀谷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他飞升上来后在三重屋中只锻炼了九年就适应了。我估计这次比赛仙族的参赛者十有**就是此人。” “什么?九年?”廖齐峰的一双牛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仅仅九年就适应了?这下可不好办了。”他一边说,一边别有意味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消息可靠吗?你确定是九年而不是十九年?”孙海良质疑道。 廖齐峰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资质再一般,最多十五年也就能适应了,十九年的话,那身体素质得差到什么程度?那样的家伙能渡过下界的天劫?别扯了!” 孙海良无奈地摊开手:“我这不也是不相信‘九年’这个数吗?”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干吗?他们都说下界的修魔之道已经覆灭,我们能迎来萧兄弟,已然是万幸了。再说不管比赛结果如何,我们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廖齐峰道。 “咳,各位,我不得不打断你们一下。三重屋可是指飞升上来之后的那连续三间威压不同的小黑屋?”萧天河问道,“莫非怀冀谷也建有一样的三重黑屋?” 廖齐峰点了点头:“是的。其实那不是小黑屋,因为新望坡这边太久没有人飞升,所以我们就没去换过火烛……” “嗯,而且还把门都锁起来了,是么?”萧天河笑道。 “嘿嘿,抱歉啊,起初我们经常去照看来着。后来时间一长,又没有人飞升上来,所以就集体犯懒了呗。”廖齐峰的神情略显尴尬,“那三重屋是专门给飞升之人适应禹馀界威压而建的。以往飞升上来的修仙者往往要经过十二年左右才能基本适应,可这次来了个狠角儿,仅仅九年就适应了,这资质非同一般呐。等你拿到自己的名牌之后,很快就会安排你参加一场下级修真者的资格比试。现在看来,你的对手很可能就是他……” “九年……呵,这时间还真是够‘短’的。”萧天河摸着下巴笑了,他并非是在嘲笑那个人的适应时间,而是在考虑那个人可能的身份。那人既然是在九年前飞升上来的,减去萧天河在三重屋适应的那六年多的时间,其实那个人也就比他早飞 升两年半而已。 萧天河认为自己的修炼速度绝对不慢,所以比萧天河早飞升的人,应该不是后辈的修仙子弟。那就是说,要么是前辈,要么是同辈。前辈的话,青龙大陆的七大宗有很多,不一定认识。但若是同辈的话,能有这等修炼速度,就很有可能是那几个萧天河熟知的故人:何天遥、花清雨、朱晓敏。当然,此时萧天河仍然不知朱晓敏早已放弃了修仙。 但另外三人并不知道萧天河在笑什么,孙海良还以为他在苦笑,于是安慰道:“萧兄弟,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道听途说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再者,适应时间短其实只能表明那人的躯体坚韧度不错,并不代表其它方面也很强。我们只是根据以往的情形推测,躯体坚韧的人在别的方面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可是,说不定他正好单单擅长这一方面呢?” “是啊,老孙说得对。比赛时较量的是综合实力,身体坚韧仅是其中一项而已。我们对你有信心!看,我们到了!”廖齐峰在一座三层小楼前站住了脚。 萧天河抬头一看,匾上分明写着“万仙楼”三个大字。 四人跨了进去,酒楼大厅中并没有多少客人,而且像约好似的,都在低声私语,无一人喧哗。失去了热闹的酒楼就没有了酒楼的韵味,倒像是个私塾。 “不错,今天时辰尚早,没多少人。”廖齐峰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人来到柜台旁,廖齐峰他们三个分别拿出了自己的名牌,萧天河也赶紧拿出了假名牌。 “呵,原来是魔族接引队的。”掌柜的嗓门大得出奇,整个酒楼都听得见。 孙海良脸色一沉:“王掌柜,难道你是头一次见我们几个么?何必如此大呼小叫的?” 那眯缝着眼的胖掌柜乐了:“你们几个我当然认识。可这不是还有一张新面孔吗?怎么,魔族派新人来做苦差啦?我看看!”他拿起了萧天河那块名牌,先翻到底侧瞥了一眼,“嵇龙行……呵呵,原来你姓‘嵇’啊,以后就称呼你为‘小嵇’,如何?” “悉听尊便。”萧天河淡笑道。 “不是你这个‘嵇’,是那个叽叽叫的‘小鸡’哟!”讨厌的王掌柜又追了一句,酒楼大厅中一直侧耳听热闹的酒客们随即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嘭”!脾气暴躁的廖齐峰一拳砸在柜台上,将台面砸出了个坑,“王老六,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兄弟今儿个就是来喝酒的,没心思和你胡闹,你趁早把你那套给我收起来!” 那王掌柜家一共七子,他排行老六,父母贪个起名方便,从“王老大”一直到顺到“王老七”,可真够省事的。小时候不懂事,待得大了,王老六就对这个随便乱起的名字有意见了。加入仙军之后每人都配发名牌,上面刻个“王老六”,那该有多难看?所以他自己改了个音近的名儿,叫做“王洛流”。说实话,这名字也不算什么好名字,可不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总比那个诨名“王老六”体面得多了。王洛流平生最忌恨别人取笑他那曾经的名字。在飞云城,知道“王老六”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再说即便知道,又何必去羞赧人家? 廖齐峰刚才那一番高声,可算是触到王洛流的“逆鳞”了。 王洛流将脸一扳,正欲发火,萧天河连忙赔笑劝道:“好了好了,何必为一个称呼大动肝火呢?不就是‘小鸡’么?王掌柜随便叫就是。其实不论是大名、,小名还是绰号,一切称呼都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不必太在意。” “哼!”廖齐峰收回了拳头。 王洛流见状,也不好再发作。正所谓“举手不打笑脸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被羞辱的萧天河不仅不生气,还满面春风。此外,萧天河的那句“一切称呼都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不必太在意”十分合王洛流的心意。“这位‘小鸡’兄弟说得没错,名字好听与否和这个人的相貌、实力、权利、地位、财富等等没有任何关系!”王洛流道。 “那以后我也叫你一声‘老王’吧!”萧天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经意间稍微拖长了“吧”字,把王洛流直接叫成了老鳖。 “哈哈哈!”廖齐峰他们三个直接爆笑成一团,孙海良还偷偷向萧天河竖了竖大拇指。不动怒、不动粗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让人无法为此而发火,这个反讽太妙了! “你!”王洛流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自己刚刚才赞同了“称呼只是个代号”的观点,现在再因称呼而发怒就太掉价了。他恶狠狠地瞪了萧天河一眼,恨不能一口水吞了这个讨厌的“小鸡”。“角落里那桌!”他没好气地道。 “哎,我说‘老王——八’,今日客人又不多,我们要一个包厢!”廖齐峰笑道。 “包厢有的是,就是不能给你。时辰尚早,你怎知后面没有客人来?包厢我们是优先照顾修仙者同道的,毕竟有的人很快就要轮换走了。至于你们嘛,呵呵,来日方长。”王洛流又摆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 孙海良拉了拉横眉怒目的廖齐峰,低声道:“今日陪萧……陪嵇兄弟饮酒为主,就别惹麻烦了。角落就角落,至少酒菜他不敢给次的。” “量他也不敢!来四坛仙云鹤,一品八碟下酒菜,不许缺斤少两!酒钱记在我账上!”廖齐峰冷声点完了酒菜,又白了王洛流一眼,与三人坐到了最角落的一张略显破旧的木桌上。 闹剧收场,客人们不再关注这几人。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四人举杯痛饮起来。 要说这禹馀界的美酒“仙云鹤”,味道可真是不错。萧天河品尝起来,感觉其滋味丝毫不比青龙大陆亢龙郡的名酒——醉海波差。八道“一品”的下酒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量也很足。好久没如此惬意的吃喝痛快了,萧天河心情大好。 “路兄,你知不知道仙族飞升上来的那个厉害家伙是男是女?”席间,萧天河问道。 路小岩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回答:“好像是个男的吧,我也不太清楚。” “哦。”萧天河点了点头。“真希望那个人是遥弟啊!可依遥弟的本事,适应威压应该用不了那么久才是……”他心想。 “萧兄弟,男女其实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在三重屋内只待了九年就能走出来的人,即便是个女的,也不会柔弱到哪儿去的。”孙海良似乎会错了意。 “是啊,萧兄弟,到时若真是名女子,你可别因为那无聊的道义,不忍出手啊!”廖齐峰也劝道。 萧天河摇头笑了,这都想到哪儿去了?“放心吧,不是比赛么?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我一定会力以赴的。” “那预祝萧兄弟比赛顺利吧。来,我们干一杯!”廖齐峰甚至都不敢说预祝萧天河比赛得胜。看来,他们几乎已经认定萧天河是不太可能击败那个在三重屋只适应了九年的对手了。 酒过三巡之后,萧天河一边吃菜一边问道:“廖兄,孙兄,你们以往来万仙楼时,亦会受到掌柜或其他修仙者的冷嘲热讽么?” “可不是嘛!所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一般不来这里。倒不是因为怕他们,只是不想闹心。”廖齐峰道。 “你们可是魔军飞云区接引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啊,他们怎么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廖齐峰与孙海良对视一眼,齐齐摇头苦笑。孙海良道:“别提那个‘队长’与‘副队长’的虚衔了,因为长年无人飞升,所谓的‘接引队’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差事罢了。也不怕萧兄弟笑话,接引队里,其实就咱们三个人而已。” 萧天河正好在喝酒,听到这话差点儿一口喷出来。一共就三个人,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管着路小岩一个人?这未免也太好笑了,好笑得甚至有点儿可怜。 “那仙军的接引队有多少人?” “那就多了去了。接引队是每两百年交替一批人,如果期间接纳了飞升者,则可以在半年后交替。在我们之前的那三批魔道接引者们,每一批都是值岗期满二百年后才调离的。不像仙军的接引队,最长也就八、九十年,必然会轮换一批。”路小岩解释道。 两百年一班岗,这时间可真是漫长,已经赶上大赤界一个修真者的最长年限了。足足两百年,要守在一个没有同道飞升者的新望坡,还要遭受修仙者们的嘲讽,那感觉肯定不好受。难怪廖齐峰他们三个看到萧天河会如此兴高采烈呢,因为他们半年后就不用再继续留于此地煎熬了。 “那这些客人包括掌柜,都是仙军接引队的?” “当然不是。飞升者都是一个一个出现的,而且间隔时间比较长,哪里需要那么多人来接引?飞云区的意义其实不仅在于接引下界飞升者。很早很早以前,当妖族尚未崛起、仙族与魔族势均力敌时,由于此地位于仙、魔两域的交界,又是飞升区之一,因此这里是两族必争之地。直到后来仙、魔两族缔结约定,将飞升区设为和平区。仙军与魔军都有很多人驻扎在飞云区,大家各守其职。只不过后来我大魔之道没落了,魔军的领导者们甚至不再拨款,又减少了人手,而仙军则投资大兴土木,建成了这座飞云城。我们就只好屈居帐篷之内了。”廖齐峰言简意赅地讲述了飞云区的过往。 “听廖兄的意思,还有其他的飞升区?”萧天河睁大了眼睛。 “没错。仙魔两族本来各有四个飞升区,不过后来分别被妖族捣毁了一个。如今各剩下三个飞升区。我魔族的飞升区是飞云区新望坡、落霞区波荡洞、摘星区宛乐峰。仙族的三个飞升区同样是飞云、落霞、摘星,只不过地点不同,分别是怀冀谷、浪卷滩、坠日崖。”廖齐峰回答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看来即便天遥他们飞升,也不一定是飞升到怀冀谷来了。“不过还真是有趣,仙魔两族的几个飞升区都成对出现在同一地域内。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么?恐怕十有**是黑刀、白剑两位祖师刻意而为的吧!”萧天河心想。毕竟创立或移动飞升区这种事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至少以禹馀界人的能力是难以企及。但估计破坏应该相对容易一些,否则也不会被妖族捣毁了。 正当萧天河思索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刺得鼓膜生疼:“哟,这不是廖队长和孙副队嘛,还有小路子也在啊。啧啧,魔军接引队员到齐,这场面还真是‘难得一见、隆重无比’啊,哈哈哈!”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片狼藉 ()在遥远的古时,仙、魔两族长年累月地交战,可谁也无法侵吞对方庞大的势力。说到底,其实起初两族也没有什么大仇怨,充其量也就是因为修真道路不同而彼此互相看不顺眼而已。 经过了无数动荡的战乱之后,人们已经难以追寻仇怨最初的根结,而是将仇怨深深地烙在了骨子里。仙、魔两族分别建立了军队管制,互相争城掠地,将对方视作平生最大的仇敌,但几乎所有人都说不清楚所谓的“仇恨”究竟是什么。甚至两族之中每一位新生儿自呱呱坠地起始,就在“仙魔不同道”的环境中熏陶成长,长大后也难免会对异族人产生根深蒂固的仇恨。 也许没有后来妖族的出现,仙、魔两族会一直斗争到永远吧。 从另外一个方面看,这样长年累月的斗争,倒是极大地促进了修仙、修魔之道。无人不想快速提高自己的实力,仙、魔两族中也始终奉行“实力至上”,除了天资根骨无法改变之外,不论是后天的勤奋、毅力,还是修真环境、物品等条件,都是可以通过努力提升的。因此,禹馀界中不仅刻苦修行蔚然成风,铸造、炼丹等与修真相关的技艺也大行其道,近乎每一位剑仙、刀魔,都有一身不俗的铸造与炼丹水平。 在仙、魔两族中,都有一股特殊的势力——飞升者。即从下一层的大赤界渡劫飞升之人。尽管每数十、甚至数百年才能飞升上一人来,但经过岁月久远的累积,这批飞升者的人数也不可小觑。仙、魔双方之所以对飞升者非常重视,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飞升上界之后,他们就已经拥有一定的修真等级了,禹馀界的人称他们为“初等修真者”。而在禹馀界出生的新人,必须经过漫长的初级修炼期才能达到“初等修真者”的水准。换言之,飞升者们是可以立即投入战争中的战力。 此外,飞升者的根骨必佳,其毅力与坚韧也毋庸置疑,若悉心培养,将会是不可多得的中坚力量。只是,人或许都有天生排外的特性。禹馀界的人始终担心飞升者们的实力过强,抢夺地位,并不舍得无偿提供优良的修真条件给他们;飞升者们也逐渐形成各自的势力,自给自足。 在仙、魔两族的抗争中,禹馀界的人们逐渐意识到,飞升者的势力是不可多得的战力储备,与其孤立,倒不如拉拢。两族高层的首领一方面与飞升者领导人谋谈融洽的同时,另一方面也派遣人力维护四大飞升区的稳定与安。只可惜,最西边的飞升区——光华区被迅速崛起的妖族势力损毁,剩下的三大飞升区得以留存至今。 萧天河飞升的飞云区,是留存下来的三处飞升区中最靠西的一处。区内的飞云城,是由仙族所建的重镇。城中的酒店“万仙楼”正是给修仙者们休憩享乐之所,虽说也允许修魔者进入,但修魔者们往往并不那么受待见。 正当萧天河与廖齐峰、孙海良、路小岩尝菜品酒之时,一干人走进了万仙楼。看到他们之后,其中一个身形瘦小的人讽刺地讥笑道:“哟,这不是廖队长和孙副队嘛,还有小路子也在啊,啧啧,魔军接引队员到齐,这场面还真是‘难得一见,隆重无比’啊,哈哈哈!” 廖齐峰刚刚恢复了没多久的脸色又是一沉,可与之前王掌柜嘲讽时勃然大怒的反应相比,这一回他克制了许多,双拳的骨节握得“劈啪”作响,但没有发作。 “廖哥,别在意,我们喝我们的!”孙海良低声劝道。可从他的口气与神情来看,他心头也压着一股火呢。 路小岩则和没听见一样,继续大块朵颐。 萧天河好奇地打量了那一行人,出言讥讽的人走在最前头,尖嘴猴腮的。他身后那人同样个子不高,身形粗短,面容则“更胜一筹”。再后面还跟着几个较显年轻的人,总算看得稍微顺眼些。最后则是一位颌下三缕青须的中年男子,肤色白净,却没什么血色,眼缝狭长,颊瘦唇薄。似乎察觉到了萧天河投过来的眼神,他微微眯起眼睛,轻捻胡须,远远地打量着萧天河。 “又是群无聊的人。”萧天河心中暗道,索性回过头来,继续喝酒吃菜。他有时真不理解,那些尖酸刻薄之人从言语上的嘲讽中究竟能获得什么样的满足感? 四人都没有作声,其实事情也就罢了,可那几人却颇有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看到萧天河这张生面孔,为首的那两位矮个子走了过来,方才出言讥笑的那个人开口道:“我说你们接引队怎么有心来万仙楼消遣呢,原来是调来了个新同伴啊。来来来,不如我们一起加入进去,为新来的苦命人接风洗尘呐?”他招呼另外几人在旁边的桌子坐下了。 “杨队长,我们喝我们的,你们喝你们的,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一起喝酒的程度吧?”孙海良道。 那个矮胖之人接话道:“嗨,这话说得多么见外。虽然我们分属怀冀营和新望营,但都是接引者不是么?你们调来了新队员,我们当然也得表示表示咯!来来来,我们干脆拼成一桌!”说完,他站了起来,自说自话地将桌子推向了萧天河那一桌。 别人羞辱上门来,真是想躲都躲不掉。 廖齐峰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地瞪着凑过来的那几人。忽然,他眉毛轻轻皱起,之前他一直在怄气,竟没发现那几人之中居然有一张生面孔! 生人正是那个三缕垂须的中年男子。略微打量了一番,廖齐峰还真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他的 表情一直很平静,丝毫没有其他几人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情。怀冀谷接引队的那帮家伙廖齐峰早就看得透透的,没有一个不是趾高气昂的小人心态,这个陌生人莫非是新调来的? “不,不会,他的腰上分明没有名牌!”廖齐峰心想,“那他的身份究竟是……莫非……” 正当他思索期间,那个杨队长已经满上了一杯酒,对廖齐峰道:“来,廖队,这杯酒算是我的告别酒。不久之后我们就要离开怀冀谷了,以后恐怕再见也难了!” 廖齐峰回过神来,别人敬酒,再不愿意喝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他也倒满了酒杯,拱了拱手,仰头喝干了。 不料杨队长却一直没喝,直等到廖齐峰放下了酒杯,他才冷冷地干笑了两声,一抬手,将杯中之酒洒在了地上。 酒泼地上,这分明是奠敬死者的酒礼。 孙海良先忍不住了,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桌上所有的杯碟部震得跳了一下。他站起身指着杨队长的鼻子道:“杨晚空!你这是什么意思?有屁就冲着我放,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萧天河被拍桌声吓了一跳,看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难不成要打起来? 杨晚空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上一靠,抱臂冷笑:“我们要换岗了,而你们还得继续困‘死’在这儿,我如此敬酒难道有何不妥吗?” “哈哈!”其他几个喽啰哄笑起来,唯独那名中年男子依然面色平静。 廖齐峰站起身来,直视着杨晚空。杨晚空也收起了笑容,起身与其对视。只不过他个子实在太矮了,站直了也达不到廖齐峰的肩膀,一人俯瞰,一人仰望。 似乎一场争斗就要一触即发。万仙楼其他桌的酒客们纷纷转向这边,有美酒喝,还有热闹看,惬意非常。 “我们走!”廖齐峰低声吐出了三个字。 “嘁,孬种!”杨晚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满脸的不屑。 “廖哥?”深知廖齐峰脾气的孙海良倒是纳闷了,一向火爆的队长这次怎么变得如此窝囊了? “‘嵇’兄弟,有这帮孙子在这儿,我们的酒是喝不下去了。今日的酒喝得不痛快,改日定当补上。”廖齐峰大声道。 萧天河望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嘴角微扬,站起身来笑道:“也罢,既然他们领头的都把你当祖宗供了,就权当给他们点儿面子,谁让咱是做长辈的呢?” 看热闹的酒客们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萧天河的讽句。杨晚空洒酒敬逝者,其实与拜祭祖宗的礼仪没什么两样。 一个初来乍到的接引队员竟敢如此放肆言语?那伙喽啰当然按捺不住,一齐起身与萧天河一行厮打起来,杨晚空更是抬手直冲萧天河的喉间而去。一帮酒客唯恐天下不乱,纷纷拍手叫好起哄。 萧天河这伙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廖齐峰与孙海良早已压抑怒火很久,就等着对方先动手。廖齐峰一个饿虎扑羊将那边的副队直接压倒在身下,抡起铁锤般的拳头照着太阳穴猛砸。对方几个喽啰一拥而上,将廖齐峰围压在当中。孙海良狂笑一声,顿足了劲一跃飞上人堆顶上,路小岩一抹油腻腻的嘴唇,也猫腰一溜身,钻入了战圈。萧天河则没有与杨晚空力拼,以躲避为主,并时不时瞥一眼对面那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自始至终未曾出手。 万仙楼的大厅很快就一片狼藉,碗碟酒菜撒落一地,在一伙人的滚爬推搡之中碾成了渣滓。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引得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看光景的好事之人。 “统统给我住手!”楼外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气韵悠长的大喝。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主大人来了!”看客们纷纷作鸟兽散,连万仙楼内的酒客们也一下子跑了个精光,只剩下这两帮互斗的人。 从门口进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其身形之健硕、步伐之稳重、气息之均匀,一看就是位修道高手。看了一眼遍地狼藉,老者面露不悦之色。 “杨晚空,廖齐峰,你们可是仙、魔两军的接引队长,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得体地厮斗?要斗,滚到野外去斗去,你们把我这飞云城当成是什么地方了?”老者厉声斥道。 廖齐峰正了正衣襟,躬身道:“仇城主,是我们的不是。请恕在下冲动之过。” “仇城主,我们好心好意与他们一起喝酒,是他们先挑衅的!”杨晚空恶人先告状。 城主当然不吃他颠倒是非那一套:“还要多嘴?你们几个人的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平心顺气地与廖齐峰他们喝酒?” 杨晚空欲要再辩,却被身后的副队长捅了一下,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他心知眼前这位仇城主可不是个好惹的角儿,还是老实一点儿为妙。 仇城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杨晚空冷哼了一声,又道:“你们先给我把万仙楼清理干净,之后滚回营地去,三年不许再进城!” “三年?仇城主,我们半年之后可就要调离了呀!再说三个月后还要来观摩下级剑仙评定赛呢,您看这……”杨晚空着实没有想到仇城主的惩罚如此严重。 “少废话,不许进城就是不许进城!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潜进来,哼哼,下场你应该清楚!”仇城主毫不留情。 “是!”杨晚空哭丧着脸应道,和一干队员开始清理脏污。 “仇城主,我并非是接引队 的队员,而且还要参加下级剑仙的评定,不知是否也不能再进城来?”那长须中年男子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廖齐峰斜眼瞟了他一眼,果不其然,他应该就是路小岩说过的那个在三重屋中只待了九年的飞升者。 “你就是新飞升上来的修仙高手吧?我亦有所耳闻,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九年,你的能力可不低啊!”仇城主对他的口气非常和蔼。 “哪里,仇城主谬赞了,在这里我如何还敢妄称高手。”中年男子淡然微笑。 仇城主点点头,似乎非常欣赏他谦恭的态度,又见他身上干干净净,可知他并未参与斗殴,于是道:“今日之事本就与你无干,你自然不必受罚。” 廖齐峰见状,连忙将萧天河从身后拉上前来:“仇城主,这位萧兄弟也不是接引队的队员,也要参加下级刀魔评定,他也不用受罚了吧?” “哦?”仇城主扫了一眼萧天河,虽然身上没沾酒肉污秽,但分明是有打斗过的痕迹,友看到他腰上的名牌,仇城主不满道,“既然不是接引队的队员,那为何要佩戴名牌冒充?不仅如此,他还参与了斗殴!我就此剥夺他今年参加评定赛的资格,待十年后的下一次吧!” “噗噗……”仙族接引队那几个小喽啰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被杨晚空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忍住了笑。 廖齐峰急了:“仇城主,萧兄弟冒带名牌是我的主意,主要是怕进飞云城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他参与斗殴也是被我等卷进来的,即便不打,也不能不防吧?” “呵,在我这飞云城,你倒是说说会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别处来的候赛者都安分守己,各自准备,唯独他跑来万仙楼喝酒滋事,不罚他罚谁?谁再为他求情,罚得更重!”仇城主斥道。 廖齐峰叹了口气,对萧天河拱手道:“本只想为萧兄弟接风洗尘,却不想竟惹出诸多事端。对不住了萧兄弟,事到如今也只得提前曝露你的秘密了!”而后,他对仇城主道:“禀仇城主,萧兄弟也是位飞升者,念在他不懂禹馀界的规矩,此番恳请宽恕则个!” “飞升者?”在场的除却廖齐峰等四人之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你可休要诓我!”仇城主难以置信地重新打量起萧天河来。 “在下怎敢欺骗城主?城主大可验之。”廖齐峰道。 仇城主一步跨到萧天河身前,抓住了他的胳膊。顿时,萧天河感到一股功力从脉口涌入,他明白,仇城主是在检测自己的躯体。从这股陌生的功力来看,仇城主应该也是位修仙之人。 “果然……”片刻后,仇城主撒开了手。其实检验一个初等修真者是否是飞升者非常简单,因为直接修炼出蒙力的丹田和经脉与先修出玄力又化为蒙力的丹田和经脉是不一样的。 得到了仇城主的证实,杨晚空他们不信也得信了。七百多年都没有一个飞升者的魔道,终于迎来了后继之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它证明了下界的魔道并没有覆灭!有一个飞升者,就意味着还会有其他的飞升者! “这消息可得立即上报才行……”杨晚空心道。他连忙拱手向仇城主告辞,领着一干接引队员匆匆离开了万仙楼。 那名仙族的飞升者好奇地瞥了一眼萧天河,在经过萧天河身边时轻声道:“在青龙大陆居然还有修魔者存在?阁下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说到底,他心中还是有所怀疑。毕竟青龙大陆只有灵气,又有隐世的剑仙守护着,修魔者何以遁形?居然还能修炼到渡劫飞升的地步,未免太过荒唐了。 萧天河微微笑道:“大赤界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青龙大陆……呵,不知兄台出身何宗派?” 中年男子略一迟疑,还是回答了萧天河的问题:“在大乘期之前,我属青龙宗,沧海脉。到了大乘期之后,就按规矩脱离了宗派。萧兄,在下付广贤。今日无暇多说,你我定有重逢之日。先告辞了!”说完,他追出万仙楼去。 “廖队长,魔族迎来了新的飞升者,如此大事为何不立即向我禀报?”仇城主责问道。 “回城主,我已向上级报告过了,这不是还没有制好名牌嘛,本是不方便进城的,可又忍不住想庆祝一番。城主想必也清楚,我与小孙已经在新望营守了一百多年了,实在是熬得太辛苦……”廖齐峰委屈地解释道。其实仇城主是仙族之人,只是飞云城的管理者,并不负责监督怀冀谷的仙军接引队,至于新望坡的魔军接引队,他就更管不着了。只是当权者都好个面子,加之飞升区中的仙族已经压抑魔族许多年了,仇城主早就习惯了所有人对他的毕恭毕敬。 “唔……两百年轮一班岗,这时间的确是太长了些。对我们仙族还好说,飞升者平均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个,对你们魔族可就……罢了,比起前人来,你们也算是运气不错了,这不是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魔族飞升者么?”仇城主转向萧天河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如何称呼?你在三重屋中适应了几年?” “在下萧天河。在三重屋中待了十三年。”萧天河说了句假话。毕竟初来乍到,他不想那么惹人注目。按廖齐峰之前所言,资质一般的人需要十二年左右的时间来适应禹馀界的威压,所以他胡诌个“十三年”,也算是比较合理。 不料仇城主却冷笑一声,指着萧天河道:“你在撒谎!”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五帝五君 ()萧天河自觉很合理的谎言,却被仇城主一语戳穿。 萧天河惊讶不已,眼前这老当益壮的仇城主果然道行不浅!他是如何知道萧天河在说谎的呢? “仇城主莫怪,三重屋中昏暗无光,根本无法得之外界的日夜黑白,‘十三年’只是我随意估计的数,敬请见谅。”好在萧天河急中生智,想到了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唔……”仇城主似乎相信了萧天河的解释,“的确,新望坡那边的三重屋恐怕已经许久没人照看了,你在其中不知外界时间长短也属正常。”说着,他瞅了站在一旁的路小岩一眼。路小岩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仇城主又道:“三重屋中的飞升法阵每隔三十年就必须得更换一颗阵眼宝石,我上一次前去更换恰好是在十二年前,当时屋中没有人,所以你肯定适应了不到十二年。这份资质,也算是不错了。” “原来如此……”萧天河心中松了口气,原来玄机在这里。不过听仇城主的意思,三重屋中的光圈居然也是个法阵? “好了,既然如此,不知者无罪,你就不必受罚了。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就在三个月之后,你可要做好准备。廖队长,赶紧带他回新望营去吧,在大赛之前别再到处乱逛了。”仇城主放了萧天河一马。 “多谢城主!”廖齐峰大喜,赶紧拉住萧天河一起躬身拜谢。 仇城主点了点头,负手离开了万仙楼。 “呼,逃过一劫。”路小岩舒了口气。 “廖队长,那个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不解地问。 “这个回去的路上再与你细说。”廖齐峰道。 当几人即将跨出大堂时,那个讨厌的掌柜王洛流叫住了他们:“原来这位兄台不姓‘嵇’,还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你们怎么不早说呢?萧兄,抱歉了,之前把你当成接引队的新队员戏弄了一番。今日的酒钱就不必付了,改日定要再来,王某给你们补上今日之酒!” “呵,好说。王掌柜,有了仇城主的禁令,我们三年内是不会再来了,况且半年之后我们就要离开飞云区了。总之,后会有期吧!”廖齐峰向王洛流拱手道。 在回新望营的路上,廖齐峰简单地向萧天河介绍了“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这可是禹馀界的重要大赛,目的就是测定与赛者是否达到了下级修真者的标准。与赛者以禹馀界的新人为主,不限年龄,只要觉得自己符合下级修真者的条件,就可以在各自所属的地域申请参赛。 大赛每十年举行一届,即将到来的下一届恰好在三个月之后,所以刚才听仇城主说要取消萧天河的参赛资格时,廖齐峰才会那么激动。若因为斗殴事件而使萧天河错过了此次大赛,那就要再等十年了,叫廖齐峰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关于“下级修真者”,廖齐峰则做了详细的解释。在仙、魔两族共存的禹馀界,“修真者”是一个涵盖两族的总称。对仙族来说,“修真者”就是修仙者,对魔族来说自然就是修魔者了。因此,“下级修真者”,就是指不到真正“剑仙”和“刀魔”层次的修仙者和修魔者,称为“下级剑仙”和“下级刀魔”,这是每一个禹馀界修炼之人必然经过的境界层次。而飞升者虽然已在大赤界就修成了“剑仙”、“刀魔”,但在禹馀界的修真者眼中,他们的水平还不足以完匹配“剑仙”与“刀魔”的美称,只算是“初等修真者”,所以也必须要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只有通过了大赛的人,才算是具备了继续往高层修炼的资格与能力。 好在大赛并不设限于年龄,所以即便是资质不佳之人,经过努力,也终究能拥有下级修真者的资格。 因为所有飞升者都是出现在三大飞升区的,所以仙魔两族在很早以前就已议定,评定大赛只在三大飞升区举行。由于飞升者身份特殊,在同一届评定大赛中若有来自不同阵营的飞升者,则会另外举办一场仙魔飞升者对战比赛,一来可以检验一下两族飞升者的实战能力;二来可以吸引大量观众从中谋利。 可由于魔族长久没有飞升者出现,所以许久不曾举办过对战比赛了。而这一回,萧天河将是三个月后对战比赛中魔族一方的出赛者。他的对手,应该就是付广贤。 “啧啧,真是不敢想象,届时会有多少人前来观战。只可惜,我们几个是无法亲眼目睹萧兄弟出战了!”孙海良遗憾地慨叹道。 “不至于吧……不过是两个飞升者的较量,相信其中应该是表演的成分居多吧?”萧天河猜测道。 廖齐峰笑道:“当然不是啦!飞升者的实力,可以大致反应出下界修仙、修魔之道的状况,更何况萧兄弟你可是我大魔之道在下界‘覆灭’了好几百年以来的第一个飞升者,必然格外引人注目。” “萧兄弟似乎是个低调之人呐。其实对你自身来讲,获胜了也大有好处,届时你可一定要力争胜啊!”孙海良劝诱道。 “嗯……”萧天河含糊地应道。得知仙族的那个飞升者并不是天遥,他多少有点儿失望。“罢了,不就是比试么,正好我也好些年未曾动手了,通过实战检验一下刀法与身法的精进程度也是好事。”他心想。“孙兄,不知比赛获胜了对我有何好处?” “这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简单来说是这样,对于飞升者,将军大人会根据其大赛时的表现来分配归属。在飞升 者对战比赛中的胜者,则可以获得比赛门票收入的一小部分。”孙海良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钱,观战的人越多,你能获得的收入就越高,何况此次你可是许多年来魔族唯一的飞升者,想必到时的门票价格低不了。再说,不管这笔钱是多是少,总是你来禹馀界之后的第一笔财富嘛,以后肯定能派得上用场的。” “钱么……”萧天河有些讶然,在大赤界时,他从未觉得钱财有多重要。对于普通人来说,钱财或许极具诱惑,但对修真者来说,真正的珍稀之物是典籍、丹药、武器那些东西,其宝贵程度岂可用金钱来衡量?可以说,但凡是有些名堂的修真物品,个个都是无价之宝。“好吧,我会竭尽力应战!”萧天河道。 廖齐峰满意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你初来乍到禹馀界,许多事情还不知道,要了解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总之你就先听我们的建议,我们肯定不会坑你的。” “多谢了。” 几人聊着,没多久就回到了新望营。由于路小岩长年居于新望坡度海楼之中,故而营中的帐篷除了廖齐峰、孙海良各住一顶之外,其余大部分都空着。萧天河不解,除了几顶帐篷以供存放杂物之用,其它的为何不拆了?对此,廖齐峰解释说,帐篷多一点,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凄凉”。 廖齐峰让萧天河随意选了一顶帐篷作为自己的暂居之所,不一会儿,路小岩又抱来了一大堆物件家什,帮着萧天河一起打扫布置。短暂地劳碌之后,帐篷中终于变得像模像样了。路小岩离开之前,萧天河拉住他一起喝了壶茶。 借着交谈,萧天河又得知了一些禹馀界的情形。 仙、魔两族的格局大体仍呈势均力敌的态势,其族内也并非高度的统一。常言道:“魔有五帝,仙有五君。连横合纵,统领万民。” 这种格局有些类似青龙大陆的七郡王统治,但又有所不同。每一帝、每一君都有自己的统治疆域,也有各自的“军队”,只不过此“军队”并非是像青龙大陆的彼“军队”,其涵盖的范围更广。往大里说,拥护帝君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算是“军队”的一员;往小里说,所谓的“军队”,也不过只是帝君统领拥护者们的一种高效的方式而已。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十位帝君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由拥护者们推举出来的,实质身份其实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的领袖,这一点又和青龙大陆原先的七大宗派颇为相像。在青龙大陆的七郡之中,黎民百姓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生于何处,就属于何处的子民,而对修真者来说,选择拥护哪一位郡王则不用考虑出身位置与家业的牵绊。但相比青龙七大宗派择优而录,那是因为修仙资源有限,宗派人数不宜过多。在禹馀界则然没有这个问题,帝君的义务只是为其拥护者们提供基础的安定而已,其他有关修炼的一切,基本都要靠自己。 总而言之,禹馀界仙、魔两族的格局是介于帝王统治与宗派引领之间的一种独特模式。 当然,十位帝君的领域并非是禹馀界的部。听路小岩的意思,除了妖族占据的区域之外,也有一些不属于任何势力管辖的中立区域,还有一些自管的独立区域。看来,在禹馀界,“自由”才是主题。 在中立区域中,最著名的就是现存的三大飞升区。由于仙、魔双方都有飞升者,所以交与任何一方统治都不妥当,在很早以前,仙、魔两族就达成了共识,缔结束约,将飞升区划为中立地域。可多年来一直没有魔族的飞升者,导致了如今仙族势力逐渐吞并飞升区的态势。 仙族一方兴资在飞云区建起飞云城,在落霞区、摘星区也建了落霞城、摘星城。城主自然都是仙族之人。说到这时,路小岩庆幸地感慨了一番,如若再没有魔族的飞升者出现,恐怕三大飞升区迟早要纳入仙族的地盘。 关于魔族五帝,路小岩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其名讳,分别是:灵威大帝、赤熛大帝、含枢大帝、耀瑰大帝、隐侯大帝。至于仙族五君,路小岩没有提及,萧天河也没有问。 一壶茶尽,看看外头时辰也不早了,萧天河将路小岩送出了新望营。在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来临前的这三个月,萧天河已经做好了打算。第一步先要熟悉禹馀界的天地之气——蒙气,增强对体内蒙力的控制能力与应用能力;第二步则要练一练《煜天刀典》的第二篇——《禹馀集》了。三个月不过九十天,算不得充裕。 正当萧天河闭目冥思,感悟黑刀祖师传下的刀典时,路小岩急急忙忙地去而复返。 “抱歉啊,萧兄弟,打扰你冥想了。你看我这记性,忘记了件大事!”路小岩解下背上的刀套,从里面抖落出一柄魔刀来,“喏,这是给你的武器。你从下界带上来的刀恐怕已经不能用了吧?唉,可惜度海楼也没有什么佳品存货,只能先拿这柄将就了。希望上头把名牌送来时,也能配一柄好刀给你。” 萧天河撇了一眼桌上那柄绿色光芒的魔刀,正是在度海楼初见路小岩时,他从楼上带下来的那一柄。“有总比没有强,多谢了。”若非路小岩提醒,萧天河倒是忘记了,天仇刀在三重屋中已经损毁,虽然有裂空刀,但也仅能作为修炼之用,评定赛时当着大庭广众,他可不想拿出来。 路小岩离开帐篷之前,又回首叮嘱了一句:“哦,对了,对于无主的刀,只要滴一滴血在其上,就能认主了, 认主之后就不必背在背上,平时可以收于体内,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经过仔细的观察,萧天河感觉这柄刀的威力似乎并不差,若放在大赤界,至少也是极品的水平。“或许在禹馀界,这就是最差的武器了吧?”他自言自语,“暂时先用着,待日后再换把好一点的。”萧天河匆匆滴血认主,将刀收好,“那个冒失的路小岩,也不记得告诉我刀名叫什么。罢了,看你绿得雅致,就叫‘碧风’吧。 夜色愈加深沉,萧天河也开始了到禹馀界后真正的修炼。 与《大赤集》不同,《禹馀集》的开篇多了一段对蒙气的概述,内容如下:“蒙气者,与元气共为禹馀界之本源,即自然之气。人有三宝,曰精、气、神。此三宝,不可见,然人可现之。精充则气足,气足则神旺,三宝人人俱,皆应乎蒙气而生。气虚则疲,精脱则病,神失则死。我修魔大道,呼吸吐纳来补气、静坐冥想而回精、舞刀修炼以还神。当以躯干肢体为本,以天地之气为介,以日月精华为引,以灵魂之力为源,以丹田经脉为器,以心性毅力为驱,以绝妙刀法为助,以大魔之道为尊。 泱泱大魔道, 熠熠生光辉。 源源无穷尽, 牢牢不可摧。 凛凛修魔人, 刀刀显神威。 朗朗乾坤定, 赫赫天下归。” 萧天河读罢,慨叹了一声。他心中的修魔之道,乃是对自身极限的追求。“天外有天”,更高层的世界是他孜孜不倦的努力目标。而黑刀祖师却是永远放眼于大魔之道的振兴,这也许就是魔道鼻祖与后世小辈之间不可相提并论的眼光差别吧。 “小辈,希望你努力修炼,将来把我修魔一道带至巅峰。”黑刀祖师临终的嘱托深深地印在萧天河脑海深处,他始终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朗朗乾坤定,赫赫天下归。’祖师啊祖师,你可知,你给晚辈留下了一个多么困难的使命吗?”萧天河心忖。 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斗了一辈子,两人都想将自己创下的修炼之道扶及至尊之位,可到头来却以魂飞魄散的可悲结局而收场。萧天河开始怀疑自己,以他这种“独善其身”的心态,能完成黑刀祖师的遗留之命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振兴修魔之道也不是迫在眉睫之事,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的我,考虑这些还太早了些。待得成为了祖师那般强大的存在,也许自然就知道了一切问题的解答。”萧天河自我安慰着,重新闭起双目,按照《煜天刀典》的《禹馀集》开始了新的修炼。 …… “萧兄弟,萧兄弟!”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帐篷外面就传来了廖齐峰的呼喊。 见萧天河掀开门帘走出来,廖齐峰赶紧跨步迎上去,热情地握住了他的双手,欣喜道:“哈哈,萧兄弟,你的好运来啦!” 孙海良也兴高采烈地站在一旁。 “哦?什么好运?” “上头昨日接到我们的报告之后,大为震惊,直接报到了将军那里!将军也很重视,不仅命工匠连夜赶制出你的名牌,还通知我们,今日他会亲自来会你一面!昨晚接到消息时太晚,我没好意思过来打扰,所以今儿个一大早我就立马来告知你了!”廖齐峰说完,又哈哈大笑着拥抱住萧天河。 “是啊,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忍到今天早上的!”孙海良道。 “将军……”萧天河还是不明白个所以然,但看到廖齐峰如此兴奋,索性让他再多开心一会儿。 等廖齐峰松开了胳膊,萧天河喘了口气,问道:“廖队长,恕我不解,不知这消息好在何处啊?” “我跟你说,将军大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他竟肯亲自来见你,可见你的面子有多大!要知道,将军大人可是元帅大人的得力助手,而元帅大人又是大帝的左膀右臂!”廖齐峰眉飞色舞地解释。 一个“将军”都没搞清楚是谁呢,又多出来个“元帅”。 “这个……不知你说的‘大帝’,是哪一位啊?” 廖齐峰惊讶道:“难道小路子没有告诉你么?我们大帝是五大魔帝之首——灵威大帝啊!” “哦,灵威大帝,路兄弟跟我提到过。咦,飞升区不是中立区域么?你们怎么会属于灵威大帝治下?” “飞升区是中立的,但接引队并不是啊。飞升区中立是为了保护仙魔双方的飞升者,接引队则负责将飞升者接纳进魔军队伍。三大飞升区的魔族事务由五位大帝轮流掌管,每四百年轮换一次掌管权,如今正轮到灵威大帝。落霞区的接引队归毕元帅统领,摘星区的接引队归邓元帅统领,我们飞云区接引队则从属于辛元帅麾下,而雍将军正是辛元帅手下的心腹大将。估计不一会儿雍将军就要到了,你赶紧准备准备。”廖齐峰道。 “准备?我准备什么啊?”萧天河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准备领赏呗!雍将军爱才如子,为人又大方,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孙海良补充说:“是啊,因为有幸接纳了萧兄弟你,雍将军下令赏给我们几个二十年份的额外俸禄呢!” “是不是嫌少啊,嫌少就大胆跟我说,再补给你们就是!嚯嚯嚯!”正说着,从营外走进来一位矮胖的老者,面色和善,声若洪钟,在新望营上空袅袅不绝。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金凤朝阳 ()一位矮胖老者突然出现在新望营,廖齐峰与孙海良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连忙拱手拜道:“参见雍将军!”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将军大人”,萧天河也赶紧颔首行礼。 “自从接到你们的消息,我就一直心思不定。这不,还是没忍住性子,匆忙赶过来看看。”雍将军笑颜悦色,配上他那红润的圆脸,显得很是和蔼可亲。 “将军大人亲自来访,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好去迎接您啊!”廖齐峰道。看得出,他对雍将军是打心眼儿里尊敬,这种由衷的感情自内而发,洋溢于言表,是装不出来的。 雍将军摆了摆手,打趣道:“哎,我又不缺胳膊少腿,再说来这儿的路我再熟悉不过了,何必迎接呢?” “将军,不知您从何处来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新望营?”孙海良问道。 “不远,不远,我是从大元城那儿直接过来的。本来也想来这片故地好好看看,只是一直没抽出时间。正好借这次机会,我也重温一下往昔的生活。”雍将军缓步在营地中走了走,围着萧天河所住的帐篷绕了一圈,拍着帐篷的钩地铁索,回头对几人道,“喏,这几根地索,还是我当年亲自拉起来的呢!” “原来雍将军也曾经在接引队当职过。”萧天河道。 “哈,没错。不过那是好些年之前了,久远得都快要淡忘了……”雍将军感慨着陷入了回忆之中。其他人没有打扰,静静地候在一旁。 须臾,雍将军回过神来,转过身微笑道:“抱歉,最近老爱怀念。来,萧天河,我把你的名牌带来了,顺便也给你一点儿见面礼。”他向着萧天河招了招手。 萧天河在廖齐峰与孙海良羡慕的眼神中走上前去,欠身谢道:“承蒙将军抬爱,萧某无功,怎么好意思受禄?只求名牌即可。” 雍将军连连点头称赞:“难怪能度过下界的天劫,果然好心性!不过你也不必多虑,一来有些东西是我奉辛元帅之命带给你的;二来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在禹馀界生存的必需之物,就算我今日不给你,你以后也要费心、费力、费时来备齐,何苦呢?”他摊开双手,眨眼瞬间,几样东西就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萧天河扫了一眼,除了一块崭新的名牌之外,还有一柄棕黄色的魔刀,一柄花哨的带鞘匕首。 匕首?萧天河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没错,那确确实实是一柄匕首。 匕首呈黄铜之色,长大约三寸,非常精致,柄上镶着两颗六角形红色宝石,柄托塑成了翅膀的模样,外鞘上彩刻着一幅凤凰朝日图,是只五彩尾羽的金凤凰,还是手工复杂的阳刻。只见那凤凰昂首向阳唳,脚踏梧桐枝。长尾垂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华丽无比。 怪了,这种看似华而不实、小得没法用的匕首,居然给萧天河一种异样的珍贵感。 “这玩意儿可是辛元帅较为喜爱的宝贝,听闻我大魔之道在长久沉寂之后又有了新的飞升者,他特意嘱托我带给你的。”雍将军看出了萧天河讶异的眼神,将小匕首托到他的面前。 “这……”萧天河受宠若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禹馀界竟是如此善待飞升者,堂堂元帅居然将喜爱的宝贝相送,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此外,这也证明小匕首必然有其玄妙之处。 “这可是辛元帅的命令,必须收下!”雍将军板起脸,不由分说将三样东西塞入了萧天河手中。 “好了,东西交妥,我也该回去了。萧天河,你就好好地在这新望营中休息准备,评定大会届时,辛元帅也会来观摩的。有什么需要,找廖队长他们就行了。”雍将军冲着行道别礼的廖齐峰与孙海良点了点头,负手走出了营地,往飞云城的方向去了。 …… “你看这人如何?”晨雾之中,一人压低声音道。 “嗯……还可以。看面相是个机灵之人。从他的神态举止、谈吐言语、动作细节来看,其体质应该不错,心性也颇佳。具体情况还要等摸熟了才能下定论。”另外一人回答道。 “那……要不我安排人试他一试?”先前那人又道。 “不必了。我还想大赛时靠他好好挫一挫仙族那些老东西的嚣张气焰!其它方面也不必再安排人了,我看接引队那几人和他的关系不错,他对接引队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戒心了,这是好事,可以节省我们不少功夫,回头别忘记再多赏赐赏赐那几个接引队的人。大赛之后,将那个小子和接引队的几人一并调入我麾下,我会亲自考量。”第二个人命令道。 “呵,元帅大人英明。我会办妥的。” …… 待雍将军的背影在晨曦的薄雾中逐渐模糊时,廖齐峰与孙海良立即围了上来,无比艳羡地看着萧天河手中的三样东西。 “啧啧,将军的大方程度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原以为会给萧兄弟很多钱呢,没想到直接给了个法宝!”廖齐峰看着匕首的神情,仿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孙海良“噗哧”一笑 ,哂道:“瞧你那德性!你刚才没听见吗?这不是雍将军给的,这可是辛元帅的喜爱之物啊!” 萧天河将名牌收好,将魔刀放在一旁的地上,仔细将小匕首拿到眼前审视。“这么短小,比针都大不了多少,如何使用?再说,我们修魔者用匕首何用?”萧天河一边说一边拔外鞘。 “咦?”他惊讶无比,刚才使的劲儿分明不小,外鞘居然纹丝未动,莫非是有什么出鞘的机关?“啊!”他忽而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 原来,那外鞘是假鞘,其实就是匕首本身!不,这样的东西已经不能叫“匕首”了,难怪刚才雍将军说“这玩意儿”呢! 那么,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哎,廖哥,这法宝莫不是……”孙海良猛地抬头,眼睛亮闪闪的。 “没错!”廖齐峰点了点头,“这就是‘金凤朝阳匕’!传说中‘五大灵鸟’中的凤凰!” “‘五大灵鸟’,那又是什么?”萧天河越听越迷糊了。 廖齐峰长吐了一口气,望向东方晓日,缓缓地说:“在诸多法宝之中,有‘五大灵鸟’颇为出名。‘五灵鸟’者,为青天发明镯、鹔鹴踏雪瓶、丹霞焦明幡、夜舞幽昌镜、金凤朝阳匕。传闻除了‘西灵鸟’鹔鹴、‘北灵鸟’幽昌之外,其余三‘灵鸟’皆已失传。不想‘中灵鸟’凤凰,原来就在辛元帅手中!” “现在算是萧兄弟之物了。萧天河啊萧天河,我是多想和你换个身份呐……这柄‘金凤朝阳匕’可是灵宝级的法宝,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辛元帅果然魄力非凡,竟不惜以如此珍稀之物相赠!”孙海良非常羡慕。 “法宝!”萧天河总算找到了造成他心中疑惑的最根本原因,“你们还没告诉过我呢,‘法宝’是什么?” “那个小路子,这么重要的事也没跟你讲过?”廖齐峰埋怨了一句,解释说,“法宝法宝,道法之宝。简单来说,法宝就是可以增强修真者实力的宝贝。按品级可分为凡宝、明宝、华宝、琼宝、灵宝、至宝、天宝七层。‘金凤朝阳匕’是灵宝,具体有什么功效只有拥有者才能知道。你赶紧炼化它吧!” “先不急,七品级的法宝,挺有意思。不知此法宝是何人铸成?”萧天河对此颇感兴趣,“还有,法宝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是如何铸造的?” 廖齐峰顿了顿,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萧天河的疑问。片刻后,他回答:“但凡有些道行的修真之人,都能铸造法宝。至于‘金凤朝阳匕’的铸造者,没有人清楚。对那些没有传下姓名的铸造高手,一般都叫‘无名高人’。”说到这儿,廖齐峰咧嘴一笑,“其实你不必纠结于此,当世数得上号的好法宝,基本都弄不清铸造者是谁了。与其知道铸造者是谁,还不如知道拥有者是谁呢!” 萧天河点点头,听廖齐峰的意思,铸宝之道似乎已经存在很久了。 “法宝的本质,其实和魔刀、仙剑差不多,但相比武器作用的单一,法宝的功能则多了许多,林林总总,究竟有多少种谁也说不清,因为可能时时刻刻都有带着新功能的法宝被创造出来。 说起法宝的铸造,其过程与铸器过程类似,但有一个不同的关键。铸器是融入修真者的本源功力,而铸宝则是要融入修真者的灵魂之力。因此,铸宝对铸造者的修为境界有相当高的要求。你先别考虑这个,等你将来达到足够的水平,你自然会理解。” 听完了廖齐峰的话,萧天河的兴致十分高昂,他感觉自己又触摸到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在大赤界,与修真有关的技艺仅有铸器、炼丹、布阵三项,在禹馀界,又多出了一个铸宝! “好了,萧兄弟,你赶紧炼化‘金凤朝阳匕’吧,我们也很好奇它究竟有什么功效,是否真和传闻中描述的一样厉害!”孙海良催促道。 “呃……我该怎么炼化?” “就和魔刀的滴血认主差不多。你只需闭目凝神,运转蒙力周天,‘金凤朝阳匕’会自动引导认主过程。”廖齐峰道。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萧天河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他并未细想,就地盘腿打坐,握紧匕首,开始认主炼化。这是个玄妙的过程,“金凤朝阳匕”似乎逐渐成为了萧天河身体的一部分,萧天河的意识与思想也缓缓与其相连,进入其中,填充直至满盈。当萧天河再度睁眼,“金凤朝阳匕”已彻底炼化。 萧天河惊讶地凝望着手中的法宝,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此时距离炼化开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朝日已经爬到了东方的高空之中,洒下了一片和暖的光明。 一直在旁边默默等待的廖齐峰连忙问道:“萧兄弟,完成了吗?‘金凤朝阳匕’有何功效?” 萧天河看了他一眼,起身笑道:“原来这法宝有增加功力的特效,真是厉害啊!” “增加功力?”廖齐峰与孙海良齐齐重复了一声,面面相觑。 “没错,就是我在施展刀法时,此法宝能够使我的蒙力增幅,从而 提高我攻击的威力,有什么问题么?”萧天河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解释清楚。 “仅此而已么?”廖齐峰问了句奇怪的话。 “是啊。难道一件法宝还会有很多功效么?”萧天河不解。 “的确,有的法宝不只一种功效。不过……唉……”廖齐峰叹了口气,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增幅,这功效虽然不差,可依然算不得‘灵宝’级别的功效。传闻中的‘五大灵鸟’,原来不过如此。” “这还不够厉害么?我觉得已经相当不错了呀!”萧天河倒是十分满意。对决之时,可不能小看这点儿额外的功力。这能缩小或弥补与强敌之间的差距,说不定靠着这些增幅的功力,就能获胜或是保命。 “记得我刚才说过的法宝七品级么?增幅算是华宝级别的功效吧。在认主之后,随着主人灵魂之力蕴养,其增幅的幅度会逐渐上升,不过最高也就在一成到两成之间。我们失望并不是因为法宝不好,只是觉得配不上它‘灵宝’的威名。”廖齐峰摇头惋叹。 孙海良亦道:“是啊,想想‘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北灵鸟’——‘夜舞幽昌镜’,那是何等的厉害!没想到‘中灵鸟’才是个华宝,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唔……萧兄弟应该不会弄错法宝的功效。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金凤朝阳匕’在长久的传承中发生了什么损毁,失去了某些功能;二是或许……”廖齐峰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你们就当笑话听吧,或许五大灵鸟根本就没有传闻所说的那么厉害,一切都只是夸大其辞而已。原因也很简单,那些费尽心血、千辛万苦得到了‘五大灵鸟’的高手们,哪一个不是德高望重、实力高强的人物?即便他们发现‘五大灵鸟’名不副实,也不会愿意公布于众的,真要那样岂不成为了大众的笑柄?保密不宣,其他人则会继续羡慕他们、敬畏他们,这才是最有利的。如此一来,被夸大的法宝至少能在除了实战之外的其它方面,发挥出匹配其名气的‘功效’。呵,以上只是我瞎猜的,随意而谈。” “哎,廖哥,别说,你的分析还真挺有道理。人嘛,都希望回报能够对得起自己的付出。话说回来,我还真没听说过金门大君与隐侯大帝使用过‘西灵鸟’和‘北灵鸟’呢!”孙海良笑侃道。 “两位帝君的功力何等高深?再说他们拥有诸多法宝,恐怕也不指着那两个灵宝吧?总之还是第一种推测的可能性最大。”廖齐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你看,不知不觉我们都搅合了萧兄弟美妙的心情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华宝也很厉害了,我和老孙这么多年了也一直在用明宝而已,萧兄弟你这一步就跨到我们头顶上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哈哈,哪里。我何德何能,得辛元帅以华宝相赠,已是高兴无比。”萧天河其实根本不在乎“金凤朝阳匕”究竟是不是灵宝,本来就是白得的,再说增幅的功效也挺好,他已然心满意足。 “好了,萧兄弟你继续修炼吧。我们还有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廖齐峰悄悄向孙海良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了新望营。 出了新望营之后,孙海良回首看了看,萧天河已经回自己的帐篷去了。“廖哥,你猜雍将军要找我们谈什么?”他小声问道。 “十有**和萧天河有关。刚才雍将军一定在暗中观察一切,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正当萧天河神贯注炼化‘金凤朝阳匕’时,将军恰好发来传讯,让我们等萧天河炼化了法宝之后再去找他呢?”廖齐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肯定是雍将军计划好的时机。不知将军大人究竟有什么心思。” 廖齐峰扭头瞅了孙海良一眼:“老孙,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次雍将军和辛元帅如此厚待萧天河,即便他是久违的魔道飞升者,他也和其他飞升者没什么区别啊,我总觉得此番雍将军前来有些蹊跷,似乎目的不只是给萧天河见面礼那么简单。” “的确是有些优待过头了。一件华宝自不必说,那柄魔刀也不是寻常之物。” “雍将军亲自前来,辛元帅虽未露面,但也赠了法宝。连我们也顺道沾光,拿了那么多俸禄奖赏。萧天河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廖齐峰像是在问孙海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细细想来,雍将军与辛元帅以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此次居然为了区区一位飞升者……萧天河从下界飞升上来,无论他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禹馀界都是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背景来路?”孙海良不解何意。 廖齐峰笑了,摇头道:“谁告诉你飞升者的背景来路只在下界?” 孙海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廖哥的意思是,萧天河有同门前辈在禹馀界?” “极有可能。不仅如此,那位前辈还应该是个在魔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要知道,雍将军的背后是辛元帅,而辛元帅的背后则是——”廖齐峰刻意拖长了音调。 孙海良一字一顿地说:“灵威大帝!”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行监坐守 ()“石兄。”萧天河用心念呼喊孟章界中的石灏明。 “主人有何吩咐?”从孟章佩中传来了回音,清晰地在萧天河脑海中回荡。 “再叫我‘主人’当心我不理你了!” “好吧……萧兄弟,什么事?” “关于法宝……你可曾听说过‘五大灵鸟’么?”萧天河问道。 “有所耳闻,听说是灵宝级的法宝。”原来石灏明也知道法宝的等级之分。 “别人赠给了我‘五大灵鸟’中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现在营地中没有其他人,你出来帮我看看。” “赠你灵宝级的法宝?此人还真是大方!”石灏明一边惊讶地说着,一边出现在萧天河身旁,拿过他手中的小匕首仔细翻看。 “嗯?”石灏明突然警觉地抬起头来,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萧天河被他古怪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石灏明没有回答,一把将小匕首塞回萧天河手中,身影“唰”的一下消失了。 “你被监视了。”回到了孟章界的石灏明,第一句话就惊得萧天河半晌说不出话来。 仔细地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萧天河掀开帐篷门帘,探头出去看了看,青天旭日,一片宁和,别说人了,连只鸟都看不见。 “别找了,营地里没人,但是你帐篷外面有个法阵。”石灏明又道,“是个监视辅阵,有人进入法阵就会被察觉。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布下的?” 萧天河皱眉思索,若在帐篷外布阵,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看来是在他住进帐篷之前就已经布好了的。能做到的,似乎只有接引队那三个人了。 廖齐峰,孙海良,路小岩。萧天河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们对自己别有用心,从他进入度海楼初遇路小岩开始直至如今,三人洋溢的热情深深打动了萧天河,使他对禹馀界陌生的印象逐渐变得温暖。虽相识不久,但一见如故。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出乎意料,石灏明的感觉应该不会错的。 他们布阵监视自己究竟有何目的?萧天河想不明白。 “哎,不对,当时挑选帐篷时,廖齐峰是让我自己随便选的,不可能这么巧吧,我刚好选中他们布好了阵法的那一座?”萧天河突然发现了自己推测的漏洞,心中一阵欣喜,至少,那个居心叵测的布阵之人不是那几个被他视作朋友的人。 “这个法阵十分厉害,手法也很精妙,连我也差一点儿没有觉察到。看来应该是个高手布下的。从你住进帐篷起,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来过?”石灏明又道。 “高手么……啊!还真有!是雍将军!”经过石灏明的提醒,萧天河猛然回想起早晨的一个细节,当雍将军在回忆往昔之时,曾经绕着萧天河的帐篷走了一圈,还摸了摸帐篷的几根钩地索。 “没错,就是他!”萧天河越想越觉得没差了,布阵之人就是雍将军!不过这等布阵手法也够惊人了,不仅神不知鬼不觉,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就在走路时触摸铁索的瞬间,居然完成了一个高级法阵! 石灏明的声音略显迟疑:“雍将军……” “石兄,雍将军是辛元帅麾下的人,而辛元帅又是魔族灵威大帝的得力干将。你知道有关他们的信息么?”萧天河问道。 “不是特别清楚。”石灏明的回答让萧天河有些失望,“我被收入孟章界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况且那时我身在妖界,对人族帝君不是特别关注。” “仙族的五位大君我不知道,魔族的五位大帝我倒是听他们说过,分别是灵威大帝、赤熛大帝、含枢大帝、耀瑰大帝、隐侯大帝。”萧天河介绍道。 “都不熟悉。”石灏明回答得十分干脆。 “雍将军与辛元帅就是灵威大帝的从属,而灵威大帝据说是五帝之首。搞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监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飞升者。” 石灏明却笑道:“呵,恐怕每一位大帝都觉得自己是‘五帝之首’吧?不足为信。不过帅、将都是魔军中高层的管理者,如此关注你的确很蹊跷。不过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你早就成刀下之鬼了。” 萧天河哭笑不得:“我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何必要杀我?不过如此监视我,我也很不舒服。” “你先佯装不知吧。刚才我冒然从孟章界中出去,也不知有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一切小心为妙,若真有人欲对你不利,危急关头我们也会集体出动保护你的。”石灏明的话语顿时让萧天河安心了不少。 “且看他们有何动向。还好你刚才感觉敏锐,看你当时的表情,我还以为是法宝有什么问题呢。” “哈哈,你还别说,真是有问题。那个‘金凤朝阳匕’,根本就是个冒牌货!”石灏明的口气颇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什么?假的?”萧天河再度审视掌中精美的小匕首,“可它有增幅的功效啊,接引队那两人说这至少是个华宝级别的法宝!” “确切地说是赝品,是有人参照真品仿制的,不过冒牌的毕竟不如正牌的,从‘灵宝’掉到‘华宝’的级别也很正常。”石灏明解释道,“堂堂‘五大灵鸟’,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一个增幅功效?用脚 趾头想想也明白了。” 萧天河鄙夷道:“嘁,还说是‘辛元帅较为喜爱的宝贝’呢,搞了半天拿个赝品来打发我,还不如不给呢,至少心里不硌硬。” “这还不简单?显然那个什么‘辛元帅’就是仿造之人。你就知足吧,虽然是赝品,但毕竟也是华宝级别的法宝了。要知道华宝并不是那么好得的,市面上的华宝价值不菲。对你这样的初等修真者来说,华宝已然够奢侈了。”石灏明道。 “那我就凑合用吧。”萧天河道,“增幅……反正我也不知道法宝的其它功效,感觉增幅还不错!” “法宝的功效五花八门,其间组合更是不计其数。但总的来说,功效都逃不开那几大类。一类是辅助攻击、一类是主动防御、一类是己方加持,一类是对方减益,还有一类是特殊功能。从作用机制来分,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增幅,无疑是属于间接的己方加持类功效。”石灏明解释道。 “间接?怎么个间接法?”萧天河不解,增幅不是直接作用于刀法招式么,何来“间接”一说? “直接类的法宝是持续作用于主人自身的,而间接类的则是作用于刀法、身法之类的,一般是在战斗中才能发挥功效。在间接类之中,增幅、加速等功效算是不错的了,所以你那个赝品匕首只有一个增幅功效,也达到了华宝级别。” 萧天河舔了舔嘴唇:“明白了。等评定大赛之后我去赚足钱,一定要去买个同时带有‘增幅’与‘加速’的法宝。”加速,顾名思义,就是增加移动速度。这功效太妙了!萧天河一听就喜欢上了。 “好法宝也不宜太多,因为越好的法宝,就需要越多的灵魂之力来炼化并控制。毕竟你目前的灵魂之力有限,所以暂时就使用这两个法宝就行了,再多了你也用不了。”石灏明劝道。 “两个?哪来的两个?不就一个赝品‘金凤朝阳匕’么?”萧天河诧异道。 石灏明好一阵无语,最后哭笑不得地说:“萧兄弟啊,难道你忘记了吗?孟章佩不就是一个法宝吗?” 萧天河脑中顿时茅塞顿开,难怪炼化赝品金凤朝阳匕时的感觉和炼化孟章佩时尤为相像,难怪廖齐峰所说的那句“你只需闭目凝神,同时运转蒙力周天,金凤朝阳匕会自动引导认主过程”让萧天河感到耳熟呢,因为在炼化孟章佩时,石灏明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孟章佩,一个包含了亚空间、能驱役妖族的法宝,探究其功效已经没有意义了。萧天河小心翼翼地问:“那……孟章佩是什么品级的法宝?” “天宝级!”石灏明所说的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萧天河的心头。天宝级,那可是最高品级的法宝了。尽管萧天河心里有所准备,但听到这三个字时,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四位神匠铸出四大天宝之后,在仙、魔两界掀起了一股铸宝的热潮,并长久持续着。各式各样的法宝带着各种各样的功效被铸炼出来,可其他法宝很难达到四**宝的品级。我下界这些年期间,究竟又有多少厉害的法宝问世我不清楚,但天宝级别的法宝,必然还是凤毛麟角,弥足珍贵。所以我一直叮嘱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要让别人知道孟章佩在你身上。在禹馀界,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地杀死你,就像捏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石灏明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天宝级的法宝,就只有四**宝吗?” “很难说。虽然四大神匠后来没再铸出那般惊世骇俗的新法宝,可世上也有不少其他颇有本领的铸宝高手。在长年累月、成千上万次的努力中,可能也偶尔会有天宝级的法宝诞生。不过想必每一样天宝级法宝的问世,都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因此,铸宝高手虽然很吃香,但也很危险。”石灏明道。 “原来如此。法宝,还真是玄妙无比。你好好修炼吧,我有事了再叫你。”萧天河心满意足地切断了与孟章界的联系。 “天宝级的法宝固然厉害,可如果能有增幅、加速之类的功效就更完美了。”萧天河还是对那些己方加持的功效念念不忘,“不知评定大赛后我能拿到多少钱财,够不够买法宝。如果足够,干脆就把这假的金凤朝阳匕给换掉!”他打定了主意。 …… 飞云城中某家客栈的一间房内,雍将军正来回踱着步:“不对啊,刚才法阵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异动,分明是有其他人出现,可那人究竟是如何进入法阵范围内的?怎么又突然消失了呢?”他想不明白,亲手布设的法阵,肯定不会有问题,莫非是错觉? 毕恭毕敬立在桌旁的廖齐峰与孙海良偷偷对视了一眼,又凝视着举止古怪的雍将军。方才雍将军正问话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言,反而开始焦虑地在房中徘徊,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两人胡思乱想之际,雍将军骤然停步:“我问你们,萧天河有没有提到过他在下界的身世背景?” 廖齐峰一愣,回答:“禀将军,据路小岩传报,萧天河曾说过,他是在荒山野岭独自隐修的。” “呵,独自隐修?那也得有师父、师祖吧?”雍将军的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心想:“刚才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高手,多半就是萧天河的师长。加上他又是荒郊野岭 的散修……元帅大人的计划不知能不能顺利施展呐……” “萧天河炼化法宝之后,心情如何?”雍将军又问道。 “看上去很不错。” “很好!”雍将军严肃地叮嘱二人,“今日的问话你们不得告诉任何人,听见了么?回去之后好好与萧天河相处,他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作为对你们的奖励,在萧天河的评定大赛结束之后,将你们与他一起提前调至辛元帅麾下,并再拨赏五十年的俸禄!” 廖齐峰与孙海良大喜,连忙躬身拜谢。 雍将军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出房间。他们带着无比的愉悦,踏上了返回新望营的路。 …… 之后的三个月间,萧天河装作不知道监视阵法的存在,而新望营中的气氛也一直很融洽。其实廖齐峰、孙海良本就与萧天河意气相投,在他们看来,雍将军下令与萧天河修好,似乎无恶意,这正好符合他们的心意,何乐而不为呢?萧天河也是个“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义气心肠,与两人凭心论交,隔三差五还会和路小岩一起同去飞云城万仙楼饮酒。 值得一提的是,万仙楼的掌柜王洛流一直对几人热情有加,还特意在三楼为几人开了一间专用包厢。至于先前仇城主惩罚接引队不得进城的禁令,在雍将军来的那天就已经废除了,十有**是雍将军已经同仇城主打过了招呼。虽属仙、魔两方,但雍将军的地位可比仇城主高得多,仇城主即便不乐意,也不得不给雍将军面子,甚至有一回在万仙楼中与萧天河他们偶遇时,仇城主自始至终都颇为客气,还一起喝了几杯酒呢!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飞云城。连城主尚且如此客气,其他人更不用说了。当接引队走在街上时,本来不熟悉的人也会热情地打招呼,至于原先那些时常出言讥讽的人,见着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 这些优待都是廖齐峰与孙海良万万难以想象的,借萧天河的光,他们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孙海良曾调侃,他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滋味。 乐归乐,萧天河也一直没有放松刀法与身法的修炼。只可惜,娘亲叶丛云传下的《鹏安刀典》停留在大赤界的水平,如果想要继续往下修炼,就只能靠萧天河自己摸索了。萧天河当然有继承并创新母亲毕生心血的想法,但现在火候未到。因此,在备赛的这三月间,只有《煜天》刀法有所进展。 不得不说,黑刀祖师的《煜天刀典》的确令人叹服。其中的《禹馀集》一改《大赤集》短篇刀曲的格式,变为了以文字叙述为主、配图为辅的长篇刀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详细的动作说明、运功法门以及相应的口诀,搭配图画,更易掌握要领。在说明的文字之后,就是招式能够衔接的后续招数列表和可以衍化的变招,每一招都有若干变招形式,不仅可以破除招式固定不变的弱点,还方便衔接更多的招式。 萧天河完没有料到,《禹馀集》刀法的竟如此“自由”,刀典中没有所谓的“招法套路”,只有一句总言:“招式易学,套路难仿。通篇领略,自悟其纲。”意思很明确,是要萧天河通览并熟悉各种招法、变招与衔接之后,自己选择并组成独有的套路。 萧天河记得,小时候父亲何云暮教导自己和天遥煅体时,经常对他们说一句话:“学其动作,谓之抄袭;学其套路,谓之创造。”那会儿,还是个孩童的萧天河对这句武学的话语不甚理解,直到修真有成时,他才明白其意义。其实修真与习武类似,天下间的刀法、剑法、身法不计其数,良莠不齐,没有人敢说某一套招法是无可匹敌的。人只有四肢,在出招的同时,必定会形成薄弱之处。所以修炼功法讲究“套路”二字。而套路可不是简简单单学习几个招式就能理解的,需要修炼者与创出功法之人心意贴合,通悟招,才能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真正的高手,是不拘泥于完照搬功法典籍内容的,必定会结合实际融入自己的一些领悟。 《禹馀集》,就是要求修习之人通过精通千变万化的刀法招式,感悟各式招法的玄妙,形成自己的套路。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如果说《煜天刀典》的《大赤集》让萧天河熟悉了黑刀祖师的刀法,那么《禹馀集》就是旨在让萧天河探究黑刀祖师的刀法。如此想来,那更高境界的《清微集》,是否要让萧天河对黑刀祖师的刀法进行改编、甚至是自行创造呢? “唔……《禹馀集》第一篇之后都是漆黑一片……哎?不对,居然是‘第零篇’!”萧天河这才注意到脑海中刀典页首上的字迹,不是“一”,而是“零”。出于修炼时须稳固提升境界的考虑,黑刀祖师在传给萧天河《煜天刀典》的意识时设下了禁制,与裂空刀的威力禁制一样,《煜天刀典》会随着萧天河境界的提升而逐步解禁,所以,他暂时还只能看到《禹馀集》第一篇的内容。“看来,这些都是适合下级修魔者修炼的刀法吧?”他心想。 “啊,对了!”忽而,萧天河心头一动,“裂空刀”三个字浮现在脑海中。他先前在三重屋中用其劈门之时,并未仔细检查过刀内玄气的状况。于是他立即对裂空刀查探了一番。 果不其然,原本裂空刀内无尽的玄气,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已是无穷无尽的蒙气!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别开生面 ()“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每十年举行一次。 在禹馀界,修真等级不仅是实力的象征,同样也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毕竟不同于大赤界,禹馀界没有“普通人”这一说,这里,是个民修真的世界。由于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修真者们一开始都算作是“初等修真者”,只有在获得了下级修真者的资格后,才能继续之后的修炼。 萧天河对这一点颇为不解,修炼本就是自己的事,无法倚赖别人,为何非要他人认证了下级修真者的身份之后才能继续修炼呢?难道禹馀界就没有不涉世事、独自隐修的人么? 对此疑问,廖齐峰做了简单的解释。正因为修真等级划分严格,由实力而带来的地位才越发显得重要与优越。在仙、魔两军之中,地位也是影响所担任职务的主要因素。况且地位越高,所能享受到的修真资源也就越丰富。 萧天河听是听了,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或许是大赤界与禹馀界的修真观念不同吧,他对那些虚幻的名誉、地位等等根本就不在乎。至于所谓的“修真资源”,他已经有了裂空刀,《煜天刀典》,孟章佩,可以说别无他求了。 目前唯一让他稍微感兴趣的,只有具有己方加持作用的法宝了。而要购买法宝,就必须借评定大赛之后的飞升者对决之机多揽一些钱财。因此在大赛到来前的三个月中,萧天河十分认真地备战。他还细心地想到了身法的问题,经过摸索与苦练,他已经完熟悉了以蒙力催动《龙游》身法。万事俱备,一切就等大赛的来临。 赛前数日,飞云城就排起了长长的报名队伍,整片地区终日嘈杂无比,吵得萧天河根本无法静心。反正他已经以飞升者的身份直接入赛了,不用报名,所以后来他干脆去搬去度海楼与路小岩住在一起。 大赛当日辰时,三声响炮揭开了帷幕。萧天河与其他参赛者集中在飞云城西北的大广场上。广场北边建有一座高台,以作宣讲台之用。一干人正坐在高台上,个个正襟危坐,雍将军和仇城主也在其中。 雍将军视力极佳,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萧天河,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在雍将军旁边,还有几位戴着遮面斗笠之人,想必是仙、魔两军的高层领导。其中一人注意到了雍将军的举动,也顺着视线看向了萧天河这边。忽而一股微风拂过,斗笠边缘的白纱轻轻扬动了一下,萧天河恰巧看到了那人的双眼。 那是何等锐利的眼神啊,仿佛一把冰冷的剑刃,让人不寒而栗。只是霎时一眼,萧天河却觉得被看得通通透透,任何秘密都无以遁形。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发出的眼神,那人必定是位绝顶厉害的高手。 为何萧天河对他的眼神这般敏感,是因为那人的脸上还蒙着一层黑布,仅露出了两只眼睛。“遮掩得还真是严实啊……”萧天河心道。 “我们果然又再见了。”一旁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萧天河扭头一看,原来是那日在万仙楼中偶遇的仙族飞升者——付广贤。 对这个付广贤,萧天河并没有太多好感。初次相遇之后,萧天河曾经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青龙大陆时从未听到过“付广贤”这个名字。萧天河已经断定,此人必是前辈的修仙者。如若是同辈或后辈修仙者,有这般修炼速度的,想必早已闻名于天下。既然是前辈的修仙者,又是位散修,那说明在仙妖大战时,他应该已是寂灭境界了。要知道,寂灭境界的散修可不多见,连堂堂太清宗主李原啸,也不过是寂灭后期。这位“付广贤”之所以“碌碌无名”,十有**是在仙妖大战时躲起来了,待青龙大陆修仙界统一,青龙宗创立之后,他又冒出来加入了青龙宗沧海脉。至于原因,萧天河猜测,多半是为了享受修仙资源。 当青龙大陆面临即将覆灭的浩劫之时,此人竟只顾自己修炼,可以说是个没有“大义之德”的人;当青龙大陆重归太平之时,此人又“恰逢其时”地重现江湖,看来也是个有“小利之心”的人。尽管无法批判这种利益至上、自顾其身的行为,但萧天河总觉得,好男儿当顶天立地、豪气干云。普天之下安危祸福,身为一位修仙者,应当视为己任。 “是啊,又见面了。”萧天河挤出一丝笑意。 也许是由于付广贤的名声早已传开,周围的人们纷纷注目于两人,萧天河被诸多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 “最后的对决,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付广贤仍然心怀对修魔者根深蒂固的仇恶思想,更何况萧天河还将成为对手,所以他看萧天河当然也不是那么顺眼。 “没话说就别说啊,扯这些废话做什么?”萧天河心中埋怨,“这下别人都能猜到我的身份了……” “那个人……莫非是魔道飞升者?” “不会吧?都这么久没见着魔道飞升者了……” “只有飞升者才会进行最后的对决比赛啊!旁边那个人就是我们仙族刚飞升的人,听说在三重屋只待了九年就适应了,厉害着呢!” “哦,这么说估计那人应该是魔道飞升者没差了,难怪刚才雍将军还向他客气地点头示意呢!” ……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果然正如萧天河所料,众人很快就从付广贤的话语中推测出了他。 “那我只好力应战咯!”萧天河强作笑脸。 萧天河的回答也证实了人们对他的猜测,议论之声更大了。 修真之人的听觉何其敏锐,何况说话的人就在他们身边,所以那些议论之言,近乎一字不落地都钻入了两人的耳朵。其中多半是对于付广贤“九年壮举”赞不绝口的褒扬。他人的赞美之词似乎让付广贤十分受用,他淡淡一笑,不再同萧天河言语。或许在他心中,他已经料定自己必胜无疑了吧。 高台上,仇城主站起身来,举手示意,广场上的嘈杂人声立刻安静下来。 仇城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与往届一样,这一届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赛程与规则由我来宣布。”仙、魔双方都有高层人士在场的情况下,由飞云城的城主来宣布大赛事项,算是比较公平。 “这届大赛的比赛模式不再是轮流上场核定资格,而改为一局核定制。”仇城主洪亮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核定制度也弃用了检测方式,而改为了实战方式!” 当听到“实战”二字,台下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实战,就意味着会有危险。参加大赛的修真者只有仙、魔两方,听仇城主的意思,是要来个一局定标的大混战。仙魔双方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人一起动起手来,那还不乱套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残了,甚至是死了,又作何论? “肃静!”仇城主不满地大喝了一声。 待人群再度安静下来,他继续说:“下面宣布大赛内容:每一位参赛者必须去宗飘界的耀明森林,在限定时间内取来三颗妖族的妖灵宝珠。大赛的评定标准:只要妖灵宝珠的数量够三颗就算合格,但奖励是依照所取妖灵宝珠的成色来定。成色愈佳者,奖励就越丰厚。大赛限期为三个月,从此时此刻开始,到年末那天的子夜时分为止。至于大赛的规则,那就是——没有规则!” 人们“哗”的一声炸开了锅,有抱怨的,有哀叹的,有兴奋的,有失望的,喜怒哀乐,各种表情一应俱。这一届的评定大赛实在是太标新立异了,所谓的“实战”,原来并非是指仙、魔两方,而是针对妖族而言。 台上的大人物们纷纷起身,从台后的阶梯离开了广场。可诸多参赛的修真者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可恶!没想到这次大赛考核如此之难,早知道我就在另外两个地方报名了!” “也不知是哪个人想出来的馊主意,宗飘界那是我们可以随便闯荡的地方吗?有那本事的话,我也早就不是下级修真者了,还来参加什么大赛?” “有付出才有回报!比起以往单调地上台评定有意思多了!” …… 在萧天河走出广场的途中,耳边各种纷繁的议论不绝于耳。他倒不是特别在意比赛的“新颖独特”,反正他本来也不了解往届大赛究竟是什么模式。只要公平,他没有任何意见。目前最重要的是首先要搞清楚“宗飘界”是个什么地方,具体方位在哪里,那里的妖族大概有多强。 返回新望营的路上,萧天河与孟章界中的石灏明进行了意识交流。 “哦,宗飘界啊!呵呵,那儿可真是个‘好地方’。”石灏明调侃的口气表明他对宗飘界很了解。 “听上去和‘孟章界’差不多嘛。”萧天河道。 “不不不,可差得远了。宗飘界只是禹馀界的一块区域而已。这块区域呢,属于无人统治的地境,但却被妖族所占据,所以是修真者们不愿涉足的地方之一。”石灏明解释道。 萧天河又听不懂了:“既然被妖族占据,为何还说‘无人统治’?” “那些地境其实本来是人族的地盘,而那些侵占了人族地域的妖族,多半是自发行为,并非妖族五部的命令。”石灏明道,“要知道,妖族也是有等级统治的。不过由于妖族数量过于庞大,真正纪律森严的是妖族的核心区域,像外围的妖族,有些蒙昧不化,有些嗜血成性,有些灵智未开,还有些另存异心。对于这些妖族,妖灵大帝不会去管,也懒得去管。此外,那些地境无一不是地形复杂、气候恶劣的荒化区域,仙、魔两族即便想抢回来,也需付出沉重的代价。更何况抢回之后,妖族又会复抢,毕竟地形、气候之类的因素对妖族毫无影响。如此反反复复几次,仙、魔两族就放弃了,因为耗费代价收复的失地不仅防守困难,而且真的没有什么用处。不承认是妖族的地盘,只不过是碍于面子罢了。宗飘界,就是这种区域之一。” “之一?这种地方还有很多吗?” “是的,大约有十几处吧。只不过宗飘界,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处。那里的妖族,恐怕实力不低。”石灏明顿了一顿,又道,“上一位东角宫的蛟妖,就是在那里被抓进孟章界的。” “什么?”萧天河吃了一惊,“如此说来,宗飘界的妖族实力应该和你差不多咯?这太夸张了吧?还需要三颗妖灵宝珠,我哪里打得过呀?” “你应该好好考 虑一下大赛内容与条件的设定。我不得不佩服,定下这套规则的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石灏明称赞道。 “哦?”萧天河眼睛一亮,他一直在思考宗飘界的事,的确应该好好想一想大赛的其它方面。 “提醒你一点,在敌人非常厉害的情况下,能收集到一颗妖灵宝珠已非易事,为何还要求收集三颗妖灵宝珠?等你想通了,自然也就想到应对之策了。”石灏明没有说破。虽然萧天河是他的主人,但他总不能事事都为萧天河做好安排。人,最好还是依靠自己。 萧天河一路沉思着,回到了新望营中。廖齐峰与孙海良正在营地门口站着,看见萧天河的身影,两人立即迎了上来。 “萧兄弟,我们已经听说了,这次大赛与往届大不相同。真是的,为何要为难你们呢?”廖齐峰为萧天河颇感担忧。 萧天河淡然一笑:“没想到消息比我走得还快啊!不管是不是为难,总有能合格的人。如果一定没有人合格,那也不必举办这届大赛了,是不?” 孙海良与廖齐峰对视了一眼,一齐冲着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孙海良称赞说:“萧兄弟竟如此坦然,这份心性,令人钦佩!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宗飘界的耀明森林,那可不是个好去处。来,我与廖哥给你准备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三人来到廖齐峰的帐篷,只见桌上放着一小堆零碎物品,底下还垫着一块蓝色方布。 “听说大赛改制的消息之后,我们就翻箱倒柜为你找出来这些东西。”廖齐峰指着一张叠得四方的黄纸,“这是一张地图,上面标明了宗飘界的方位。只不过……这地图的年代有些久远了,纸张变得很脆,你看的时候手可要轻一点儿。原本还想弄一张宗飘界的地形图给你的,可惜那种地图非常少见,又没有搜集地图的时间,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萧天河点了点头:“知道怎么去宗飘界就行了。大会指定要在耀明森林中搜集妖灵宝珠,没有宗飘界的地形图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那几个小瓶是我们俩凑出来的一些丹药,品质不算很高,但聊胜于无。” 萧天河瞅了一眼,有解毒的、疗伤的、恢复蒙力的等等,种类还挺。 “这枚戒指是我俩还有小路子一起凑钱给你买的礼物,是个可以储存物品的空间法宝。毕竟财力有限,为了买这枚戒指,我们已经尽力了。本想待大赛之后再送给你的,现在就提前给你吧,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廖齐峰托起一枚不起眼的青玉戒指,递到萧天河面前。 孙海良捧起一堆衣服、裤子、鞋子等物品:“你刚飞升不久,想必没有其它可以更换的衣物吧?这几套衣服虽然不是新的,但非常干净。若是在耀明森林中与妖族战斗撕破了衣服,可以有套备用的替换。有了那枚储物戒指,带着这堆衣服也不费事。” 萧天河接过戒指和衣服,并没有立即认主收存,而是转身将其放在背后的凳子上,长长地慨叹了一声,然后回过身来,走到廖齐峰与孙海良身前,分别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三个大男人,可不要来感激涕零那一套啊,我可受不起!”廖齐峰打着哈哈。 萧天河笑道:“看你们两个五大三粗的,心思倒是比姑娘家还要细。多谢了,你们的恩情,萧某牢记于心。”言罢,他将桌上垫着的蓝布打成包裹,又将青玉戒指认了主。 “咦,这法宝还真是有趣啊!”萧天河能清楚地感受到,在青玉戒指的内部,有另外一个小小的空间,约有衣柜大小。 “有储物功效的空间法宝是辅助类法宝之中最昂贵的了,而且储物空间越大,价格就越高。我们三人分别出了相当于二十年俸禄的钱,才刚够买下。空间是小了些,好在你现在随身携带的东西也不多,足够存放了。”廖齐峰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将这般空间大小的储物戒指当礼物有点拿不出手似的,可价格却实实在在摆在那里。没办法,具有这等便捷功效的法宝实在是太贵了。 “东西不多?呵呵。”萧天河心中暗笑,他们是没看见孟章界中那堆得如同两座大山一样的红蒙石与蓝元石。 “空间法宝……现在想来孟章佩也算是有这个功效,但它不仅能储物,又能装下妖族为拥有者效力,还能随拥有者的心意而改变其中亚世界的地形,不知这样的法宝能值多少钱……不,不,孟章佩的空间绝不是储物空间那么简单,里面有天、有地、有时间,正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那分明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萧天河一边想着,一边心意一动,将一干物品放入孟章界中。有了孟章佩,那个储物戒指就派不上用场了。 “好了,大赛的期限只有短短三个月,我就此上路了。”萧天河向两人道别。 廖齐峰叹道:“唉,本想大赛届时和孙老弟、小路子一起去给你鼓劲助威的,现在也没法去了。萧兄弟,一路保重啊!”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的情谊,来日方长!”萧天河走出了帐篷,向两人挥了挥手。 廖齐峰与孙海良拱手齐声道:“预祝萧兄弟马到成功!”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守望买马 ()展开陈旧的黄纸,前往宗飘界的路线图伴随着脆亮的响声映入了萧天河的眼帘。 这幅地图的确够陈旧了,仅在打开的过程中,居然从边缘掉下零零落落的碎屑,微风拂来,“哗啦”,地图仿佛在风中垂死挣扎,萧天河连忙叠起地图背过身去,用身躯挡住了来风。 “还是等找个没风的安静地方再细细查看吧。”萧天河自言自语。刚才匆匆一瞥,他已经看到了宗飘界的大致方向——西北。于是,他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飞云城。 拿出雍将军所赠的魔刀,萧天河默默催动体内的蒙力,一松手,魔刀却“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口中念叨着:“不会吧……莫非……”他向大路两边望了望,而后三步并作两步钻入了一侧的树林之中。估摸着走得深了,他拿出了裂空刀,再次催动蒙力。 果不其然,裂空刀也同样掉落在地。 “石兄,在禹馀界难道没法御刀飞行?”萧天河询问孟章界中的石灏明。 “能飞啊。”石灏明的回答让萧天河眉头大皱。 正当萧天河思索着两次御刀失败的原因时,石灏明又继续说:“不过嘛,以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行。你只有步行去宗飘界了。” “拜托,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害得我白紧张一场!”萧天河哭笑不得,返回了大道上。 “哈哈。所以我说这次大赛制定规则的人是个厉害的家伙,根据你们这些参赛者的实力,他定下了两个月的期限,以飞云城到宗飘界的距离来看,呵,可以这么说,考验现在已经开始了。为了进入耀明森林后的时间能充裕些,你可得抓紧赶路了哟!”石灏明戏谑地笑道。 “石兄,我发现来到禹馀界之后,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萧天河边走边道。 “哦?怎么说?” “变得‘狡诈’了很多。以前你可是沉稳得不得了。”其实萧天河并不生气,他依然无比信任石灏明,只是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石灏明的性格突然发生了变化,萧天河当然会感到有趣和好奇。 石灏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话:“在大赤界时,我太过压抑,如今重回禹馀界,我感觉像是重获新生一般。与其说是‘狡诈’,倒不如说是‘轻松’更贴切。” “眼下你是轻松了,我可不轻松。反正这一路也无聊,跟我说说宗飘界的事吧!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萧天河笑道。 “前番我和你说过,宗飘界是人、妖地域交界附近的无统治区域,其内部是何状况,恐怕只有亲身进入之人方可知晓,更何况我已许久不曾获得禹馀界的任何消息了。与其问我,你倒不如去买一幅宗飘界的地图。”石灏明提出了建议。 萧天河无奈:“地图我倒是有一张,不过实在是太陈旧了,就这么看唯恐其被风撕碎,还是等没风的时候再说吧!” “时值深秋,何来无风一说?”石灏明说完,忽而“嘿嘿”一笑。 还未等萧天河发问,脑海中却响起敖睚眦的声音:“笨呐,你将地图放进孟章界来,让我们帮你看就是咯!” “哈,敖兄!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萧天河兴奋地问。在敖睚眦被收入孟章界之前,石灏明着手为他除去了妖灵宝珠中那残存的小部分龙妖力。而后,当石灏明打算为他疗伤恢复妖力时,他却拒绝了。因为不知道萧天河究竟何时能飞升,总得留一个人保妖力以供萧天河使唤。所以,敖睚眦当初是带着不轻的伤进入孟章界的。 “经过这么久的休养,我早就复原了!只是我对外面的情形很感兴趣,有机会一定要放我出去看看呐!”敖睚眦道。 “他啊,在你飞升之前就已经生龙活虎了。这不,每天都来找我切磋武艺。不得不说,敖兄可是个奇才,这才短短几十年,实力突飞猛进,真令我刮目相看呐!”石灏明大笑。 “唉,再‘突飞猛进’也不是你的对手。对了,别‘兄’啊‘兄’啊地叫了,多麻烦?就叫我睚眦吧!你们两个也是,都是铁哥们了怎么还‘萧兄’、‘石兄’的?不如都直呼名字如何?天河?灏明?”敖睚眦生性豪爽,又因长久与龙族其他八人长久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对兄弟间的情谊格外珍重。 “你都这么叫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异议?对了,还有那几位姑娘呢!”萧天河道。 忽而从东心宫中传来几位妖女银铃般的笑声,黎翠嫣说:“还是叫我们嫣儿、小雪、小玫吧!” “还有我,小柔!”久违的声音亦从东心宫中响起。这些年,杜怀柔都在东心宫中被黎翠嫣小心地照看着,静静地养着伤。由于元气大损,所以她近乎一直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 “小柔,你终于清醒了!伤势如何了?”萧天河关切地问。 “托你的福,总算是没死。不过,要完恢复的话,恐怕还要多等些时日了。这期间你可要机灵点儿啊,别不小心被坏人弄死了让我守寡!”杜怀柔虽然气虚体弱,但口气还是没变。 “守个哪门子寡啊?都到禹馀界了还装什么夫妻……你放心吧,安心养伤,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再说了,还有灏明、睚眦他们保护我呢!嫣儿,小雪,小玫,你们几个的任务就是继续照顾小柔直至她复元为止,其它事暂且不劳你们费心。”萧天河说完,将那陈旧的黄纸地图 收入了孟章界,静静等待着石灏明与敖睚眦研究的结果。 没过多久,两人就瞻图完毕了,石灏明道:“天河,你这地图可真是够古老的了……” “可不是么,看到那参差不齐的边缘了么?刚才一阵小风吹的。” “不,我说的不是地图的纸张,而是地图的内容。这只是一张标明了宗飘界大致方位的略图,而且还是老旧到极点的内容。”石灏明道。 “哦?” 石灏明忽而笑了一声:“呵,这上面除了宗飘界之外,还标注了其他几个无主的地界,俨然是我下界之前的格局。据我所知,我下界前这种地界已经足有十二个了,此图上却只标了十个,可见其内容之陈旧。我下界之后这数百年,或许有新的无主之地产生,亦或有旧的无主之地消失。所以现在看来,这幅地图根本毫无参考价值。” “怎么会这样?你是说,这地图保存了好几百年了吗?”萧天河不敢相信,这又不是悉心存藏的珍图,即便纸张质量再好,也不可能保存如此之久吧? “当然不是。从纸张的陈旧程度来看,绘成至今最多百余年而已。至于其内容为何陈旧,恐怕是给你地图的魔族军队对这些无主之地不太感兴趣的缘故吧!”石灏明猜测道。 “那只好再买一张新地图了。这张地图虽老,但好在为我指明了宗飘界的方向。灏明,从飞云区到宗飘界要多久?”萧天河问道。 “以你目前步行的速度,至少也要一个月。”石灏明的话吓了萧天河一跳,他记得地图上的两地看上去距离并不远。 既然步行来不及,又不能飞,只能跑着去了。萧天河刚撩开步子跑了没多久,只听身后一声宏亮的马嘶,扭头一看,两匹大马拉着一辆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车斗无篷,却有一顶遮住车斗的华盖,下面坐着两男一女,正惬意地交谈着。 因为路窄,萧天河为马车让了道。在驶过身旁时,车中的两名男子不屑地看了一眼路边的萧天河,女子则好奇地望了他一会,只听一男子道:“这人竟要跑步去,呵呵……” 后面的话萧天河还未听清,马车就载着三人的笑声绝尘而去。 车上那三人应该也是这次评定大赛的参赛者。从他们的口气来看,萧天河显然是被嘲笑了,但他丝毫不在意。他刚才仔细看了下经过眼前的两匹骏马,竟足有两丈来高,膘肥体壮,雄骏非常。再一看路上留下的蹄印,好家伙,竟然接近一尺。 “果然是禹馀界才有的高头大马,若非是这般雄壮的身躯,岂能抵御禹馀界的威压?如果放到大赤界,恐怕会被当成怪物……”萧天河心中震撼无比。眼见如此良驹,理所当然地萌生了驾驭的兴趣,正巧路途遥远,去买一匹马骑着倒是不错。此处离开飞云城已有一段距离,萧天河不愿折返,就将买马之处定在下一座沿途的州城。 岂料,禹馀界之广阔并非萧天河所能想象的,直到入夜时分,那“下一座沿途州城”才“姗姗来迟”。萧天河跑跑走走近乎一整天,当城廓的黑影出现在满天星斗之下时,他早已精疲力尽了。以他目前的实力,想在禹馀界连续不休地赶路,恐怕还是奢望。 来到城门下,萧天河仰头一看,原来此城名为“守望”。守城卫兵检查了萧天河的名牌后,放他入了城。 进城之后,萧天河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城中干道上搭满了各式各样的帐篷,有尖顶斜拉的,有圆拱柱撑的,有方架搭掛的,还有的只是在三根细杆上撑起一块布而已。夜风飒飒,垂布飘荡之间,后面休憩之人的情形一目了然。萧天河不禁哑然失笑,如此“良地”,与露天又有什么区别?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前往宗飘界参加评定大赛的初等修真者。守望城是距离飞云城一天路程内最近的州城,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过夜。 萧天河向卫兵打听了一下,沿着条条鳞次栉比的“帐篷长街”,穿过了大半个州城,来到城北处的一幢房前。这里并不是客栈,而是一座贩卖马匹的马厩。 此时此刻,再去寻店投宿已经毫无意义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必定是客满为患。萧天河又未准备帐篷,与其留在几乎没有落脚之处的城中,还不如去郊外露宿。再说大部分帐篷在萧天河看来,根本就没有“帐”,充其量也就剩下个“篷”而已,有或没有其实都一样。 马厩的里面虽然亮着灯,但大门却紧紧闭着。萧天河敲了敲门,“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引人注意,不少在“篷”下打坐的人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这边。“哼!”似乎有人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对敲门的动静有所不满。萧天河向着那边略略颔首示歉,人们才收回目光各自静憩。 不一会儿,马厩里面传来了脚步声。门上的小窗向内拉开了,露出一张脸来。那人瞅了瞅萧天河,生硬地问道:“买马?” 萧天河点了点头:“劳烦给牵一匹好马来,我着急赶路。” “嘁,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好马?只有‘老弱病残’了,两千五百‘铢’一匹,要不要?”那人的口气丝毫没有生意人的客气。 “两千五百铢?”萧天河觉得十分有趣,“铢”在青龙大陆可是十分古老的货币单位了,早已弃用多年,以“两”取而代之。萧天河是小时候曾在一本史书上读到过“铢”,没想到,禹馀 界依然是以“铢”为货币计量单位的。 萧天河依稀记得,那本史书上写着“铢”与“两”的换算比例为“二十四铢为一两”。照此算来,两千五百铢相当于一百多两银子,的确贵得吓人。要知道,大赤界的一匹良驹,最贵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就能买到。 “怎么?嫌贵?嫌贵你倒是别来买啊,自己去养一匹得了!”那人见萧天河踟躇,颇为不快,说着就要关上小窗。 萧天河连忙说:“哎,小哥为何恁地急躁?我又没说不买。方才迟疑只是觉得小哥的话有趣而已,要说‘老’、‘弱’、‘病’,尚过得去,只是这‘残’嘛,呵,残马买来又有何用?且将门打开,我进去挑一匹买下便是。” 这番话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里面那人“唔”了一声,将门打开,将萧天河迎了进去。 “其实‘残马’不见得无用,少一只耳朵,瞎一只眼睛,或是豁唇裂口、掉鬃秃尾,皆可算为‘残’。如若缺胳膊断腿,那却是真的‘残’了,但也可以烹煮填腹,岂算‘无用’?”那人和萧天河咬文嚼字地“杠”上了。 显然对方有心在口头上争胜,萧天河自然顺其心意,笑道:“小哥说得极是,是我想得狭隘了。既然如此,劳烦小哥引来一匹‘少耳朵’或‘瞎眼睛’的‘残马’,反正不损脚力,能代步即可。” “呵呵,又要让你失望了,如此‘残马’也早已售罄。不瞒你说,厩中仅剩四匹马。一匹马年岁已高,别说长途奔行了,连走路都算不得稳当;第二匹是母马,刚生育不久,体虚力乏,恐难驮人;第三匹本倒是雄骏,前不久却不知从何处染上了瘟病,终日怏怏地卧趴着,估计站起来都费劲;第四匹生就是匹跛驹,只待养大了杀之取肉,所以连掌铁都未曾打过。你说说看,这四匹马是否正扣‘老弱病残’四字?”那人笑道。 “还真是……”萧天河无奈道,“老马力不从心,弱马虚弱不堪,病马无精打采,皆不可用。罢了,就选那匹跛子马吧,颠簸一点儿倒无所谓,能骑就行。” “价格可是两千五百‘铢’哦,一颗都不能少!你确定要买我再引你去看。”那人重申了一遍马价,似乎担心萧天河到时反悔。 “放心,说要了就是定下了,前头带路吧。”萧天河在天焰大陆观摩或参加魔宝大会时,曾经从南宫家收到了不少钱,反正对南宫家族来说钱财不是稀罕之物,萧天河又是贵客,不收反而显得矫情见外。所以,这区区一百多两银子,对萧天河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但萧天河却遗漏了卖马人话语中的一个奇怪的字,这也为后来他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马厩很大,但诸多马栏都是空着的。卖马之人引着萧天河七拐八绕,来到了马厩的最深处。 马鼻息的声音越来越响,萧天河已隐约看见一堵墙后的马耳和马鬃。拐过最后一个弯,一匹黑色的大马正在槽前安静地吃着草。这匹马的个头不比萧天河白天见过的拉车马小,所以马槽在很高的位置,旁边特地搭了一座木梯,以供喂食之用。 “就是这一匹了。本不打算卖的,所以也未配上缰、鞍和镫,你在这里稍待片刻,我这就去给你取一副来。”那人道。 萧天河连忙说:“劳烦再取四套蹄铁和掌钉来,一并算钱与你。” “这倒是没有。等明早对街的铁匠铺开张,你去那里买吧。”那人说着,推开马厩后门走了。 “还真得在城里留一宿么?反正就骑这一回,要不然不钉蹄铁了……”萧天河一边想着,一边仔细看了看马腿,所跛之腿居然不只一条,而是三条! “四条腿跛其三,这样的马确实不值一百两,难怪那人生怕我不买呢!”萧天河摇了摇头,“值不值价倒是次要,关键是这种跛子马,能比我走路快么?”他蹬上了马槽木梯,摸了摸马脖子,大马顺从地伏身侧首,轻轻蹭着萧天河的掌心。 “呵,你我倒是投缘,好吧,买你买定了!”萧天河心头涌起一丝愉悦。 没过多久,那人扛着一个木箱回来了,往地上一掼,箱盖震开,里面是一整套马具。 由于禹馀界的马个头巨大,马镫足有三层,马鞍也比大赤界的大了许多,想要跨着骑恐怕很勉强,所以人们干脆在马鞍上多加了一个带靠背的槽椅,再将马鞍牢牢固定在马背上,骑马之人或坐于其上,或侧骑一边,如此倒是比跨着骑要舒适了很多。 “这套马具是新的,按理价格不低。可念在你买的是一匹跛马,所以折价与你,凑个整数,一共三千‘铢’。”那人似乎很爽快。 口气虽爽快,但狡黠的眼神却是掩盖不住的。买马配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匹跛子马未配鞍,那是卖家的问题,怎可另外向买家收钱?更何况一开口就多要五百铢,等于二十多两银子,居然还妄称“折价”,简直是漫天要价。萧天河又怎会不知?只是他懒得再与店家计较,钱财乃身外之物,三千铢就三千铢吧。 “好,你等一下,我点与你。”萧天河道。 那人自觉算是钓到了大鱼,兴奋得双眼直放光,在一旁“摩拳擦掌”准备接钱,可当他看到萧天河拿出一捧白花花的银锭时,却愣住了。 他收起笑容,面色凝重,难以置信地望着萧天河:“我说老兄,你莫不是故意来消遣我的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三才剑仙 ()话说诚心诚意买马的萧天河在拿出银锭之后,却被卖马的店家没头没脑地呛了一顿,大为不满,心道:“你坑我钱财我尚不怪你,你反倒说我消遣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心中不悦,口中却依然不失礼数:“不知小哥此言何意?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子啊!虽然尚未仔细估掂过,但绝不会少于二百两,买你那跛脚马和这套马具,无论如何也是绰绰有余啊!” 孰料那小哥闻言后愈发恼怒,不由分说,把萧天河连推带搡地轰出了马厩,“哐当”一声闭上了门。不只如此,闭门之后,他还在里头骂骂咧咧的,大致是愤怒萧天河扰了他静休的意思。 萧天河简直莫名其妙,街上不少人被那一声关门的巨响所惊动,纷纷注目,一看又是前番敲门那人,眼光自然是友善不了。他们看着萧天河怀中尚未来得及收起的一捧银锭,估计也大致猜出了不少,毕竟不久前在卖马店家将萧天河迎进门之前的那一声“八百铢一匹,要不要”的问话已经钻入了许多人的耳朵。 “哼,我当他果真那么有钱呢,靠一点破银子就想换马?简直是异想天开!”角落里有人咕哝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那声音大小控制得刚好让萧天河能够听见。 萧天河将银锭收回了孟章界,心中啐了一句:“这守望城的人怎么净是些古怪的家伙……”左右盼顾,人人皆是冷脸,又无合适的落脚之处,干脆穿街过巷,往城北门径直而去。 马厩那条街上休憩的众人之中,也有一人收起了搭篷离开了,周遭的人乐得腾出一块空地,立即将其占了。 萧天河诚心买马不成,又遭无端斥骂,心中肯定不太舒坦。不过他并非小性之人,短暂的不悦在出城之后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只是,他对那仅有“一面之缘”的跛子马,竟生出不舍之意,想必是那马性情温和,以头抚蹭掌心之故吧。 “好马儿,倒不是我不愿买你,只是那店家忒古怪,连白花花的银子都不想要,谁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回想起店家的话:“此马生就是匹跛驹,只待养大了杀之取肉”,萧天河情知那乖马儿今番错过自己这个买主,恐怕迟早是一刀见阎王的命了。 其实萧天河并非是个不吃肉的主。修真者虽可辟谷,但品尝酒肉佳肴乃是一大享受,所以酒楼饭店的生意一直相当兴隆。这次不知为何,萧天河就是觉得同那匹大黑马有眼缘。越是不愿去想,那大马驯良的模样就越是在他脑中晃悠,挥之不去。联想到马儿将来的命运,萧天河愈发不忍,心烦意乱,步伐也疾快了许多。忽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回首一看,不知不觉竟踏进了路上的一个浅坑。 也多亏了这踏空的一脚,让萧天河重新回神,发觉了情况的异样——他被人跟踪了。 跟来的那人没想到前面的萧天河会突然回头,慌忙躲进路边草丛趴伏下来。萧天河虽未看见人影,但草棵的异样抖动却被他余光瞥见。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想必那人没安什么好心。 萧天河稳住心神,佯装不知,故意啐骂了一句,抱怨那浅坑“害人不浅”。说话间已目测了距离守望城的距离,大约有两、三里,还不够远。 正因为不够远,那跟踪的人才没有行动,而是躲了起来。萧天河也觉得不够远,所以决定继续引诱他。 萧天河估计,此人应是在守望城中夜宿者中的一个,换言之,多半也是这次评定大赛的参加者,实力应该高不到哪里去。至于追来的原因,他猜不出来。 如果是为了那区区几百两银锭就心怀叵测地跟踪别人,这人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修魔者还在乎什么钱财? 突然,萧天河的脑中闪过一个霹雳,因为话又说回来了,在民都是修真者的禹馀界,钱财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如果说跟踪之人不是因为在乎钱财,那想必卖马的店家也不会在乎,甚至所有做生意的人都不会在乎。那天底下所有的买卖,又都是为了什么呢?莫非如同天焰大陆北堂家族的“魔币”一样,是人为赋予某种物品以价值,方便在进行修真物品交换时进行流通么?可是,北堂家族的魔币本身是由贵重的铸造材料——寒烟铁制成的,对修魔者来说它本身就具有很高的价值,而金、银等金属却是不同,在修真者间认作货币流通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现在萧天河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身后正有人盯着梢呢。他迅速地回想了一遍从进入守望城到离开的整个经过,并没有显露过什么珍贵物品。“既然他不怀好意,我就顺其心意,且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萧天河故意拐上了向西的一条林间小径。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萧天河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那人似乎也觉得时机成熟了,不再偷偷摸摸尾随,现了身形。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兄台似乎不是什么善类啊。”萧天河从容不迫。 “哦?你是特意将我引到这儿来的?”那人蒙着面,刻意压着嗓子,声音古怪又刺耳。 “离城近了不好说话嘛。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兄台可以畅所欲言。” “呵,少故作镇静了。你是这次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会的参赛者吧?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那人喝道 萧天河轻轻一笑,对他的恐吓不屑一顾。有石灏明、敖睚眦他们在孟章界里,他还怕谁?离守望城太近的话,担心打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那人一路跟到这儿来,萧天河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召出帮手。正巧敖睚眦经过与石灏明的连番战悟,正愁没有敌人一试身手呢! 见萧天河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那人似乎有些恼怒:“我警告你,我可是三才剑仙,就你这样的,十个拧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什么三才剑仙、蠢材剑仙的,我听不懂。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省得拐弯抹角耽误我的时间。”萧天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哟嗬?区区一个初等修真者,知道了我的等级之后居然还敢嘲笑讥讽?”那人十分讶异,“罢了,只要你乖乖把身上的空间法宝交出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萧天河闻言,惊呆了。这人是什么来路?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有空间法宝?是偶遇的高人,还是雍将军派遣来的?是自己来到禹馀界后不小心露出过破绽,还是此人有什么能感应到孟章佩的特殊功法? 萧天河脑中充满了各种疑问,但此时万万不能承认,只好矢口否认:“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一个初等修真者,哪会有什么空间法宝?” 那人手腕一抖亮出一柄蓝幽幽的仙剑,冷笑道:“你要是没有空间法宝,那一大捧银锭难道是从裤裆里摸出来的不成?少废话,交出来你就走,不交出来我一剑送你‘走’!” 萧天河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食指,心道怎么忘记了呢,自己还有一枚储物戒指呢!与孟章佩这等天宝级法宝不同,储物戒指即便滴血认主了,也无法收于体内,还得随身佩戴。 其实严格来说,储物法宝功效唯一,又无法提升拥有者的实力,对战局更是没有半点影响,从这几点来评判的话,算不得什么好法宝。但这类法宝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便捷。零碎杂乱的东西,数量庞大的东西,重量惊人的东西,外形硕大的东西,不想外显的东西,不能见人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能往法宝里装。所以,仅凭这一个优点,就让储物法宝变得炙手可热。偏偏储物法宝算是有亚空间的法宝,极难炼制,所以弥足珍贵。像廖齐峰他们赠给萧天河的这枚青玉戒指,是储物法宝中最差的,居然也算是华宝级别的法宝了,与辛元帅所赠的赝品“金凤朝阳匕”算是同等级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储物法宝的珍稀程度,很大一部分是人为抬升的,并且其价格不会随着市面上的供给关系而波动,而是一直居高不下。这一点与其他种类的法宝有很大不同。 炼就储物法宝本就不易,想让它能达到收在体内的程度就更不易了,故而所有的储物法宝都被制成戒指、手镯、胸佩、腰佩、吊坠之类的小物件,以方便携带。反正外观和普通饰物也没什么区别,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萧天河是因为不慎当街将一大堆银锭给“变”没了,才引起此人注意的。 “看来储物法宝还真是个好东西啊!”萧天河从背靠树干的姿势站直,亮出了雍将军所赠的那柄棕黄色魔刀,俨然是一副拒不从命的架势。 “你小子简直找死!”那人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心道:“这小子真是昏了头了,一个初等修魔者胆敢挑战三才剑仙?在禹馀界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初等”和“三才”之间的实力差距,他难道不是禹馀界的人不成?” 别说,萧天河还真不是禹馀界的人,“三才”是怎么回事他压根就不知道。接上招之后,萧天河才感觉到有些不妙,对方的剑招势大力沉不说,还丝毫不失巧劲。说句难听的,单论力气,萧天河就和对方不在一个水平上。 也许是感觉到萧天河力怯,梦寐以求的空间法宝唾手可得,那人放肆大笑:“我当你有什么后手呢,原来只是瞎咋呼。给你留的活路你不走,自己走上绝路可怪不得别人了!”话音刚落,那人突然猛挥了几剑,趁萧天河疲于防守后的间隙,他向后一个大跳退开了好几丈远。 “他这是要干什么?”萧天河不解,是逃跑?不像,也不可能。是要出杀招?离得那么远还怎么杀?把剑掷过来也无济于事啊! 萧天河当然留了后手,他的后手就是召出石灏明和敖睚眦。连自己都抵挡了这么久,那个什么“三才剑仙”看来不过如此。到时三人联手,收拾了那人肯定不在话下,萧天河甚至确信,就凭石灏明一个,也足够那“蠢才剑仙”喝一壶的了。 这可是萧天河升入禹馀界后的第一场战斗,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召出两人相助,仅仅是为了看看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而已。殊不知,他已经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处境之中。 那人右手持剑竖立,左手食、中二指并伸轻抚剑身,仙剑光芒大盛,随后翻转高抬右腕,似要一剑斩下的模样。 “这么远的距离,他斩个鬼啊?”萧天河依然不明所以,不避不让地立在原处。 “呵,受死吧!”那人轻喝一声,挥剑落下,一道弧形的蓝光猛然从剑锋飞出,直射向萧天河,速度快如闪电,以两人区区几丈的距离,怕是躲不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蒙面人斩出一道剑光的同时,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尖叫:“当心! ”从萧天河背后的树上落下来个人影,在半空就一掌将萧天河推开,那人自己也弹向了另一边。 蓝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呼啸从两人当中穿过,萧天河还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呢,直到蓝光击中了树干,将大树连同后面的两棵都齐齐劈开,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好、好厉害……” 他是被突如其来的杀招给吓呆滞了,都忘记看看救他的人是谁。 蒙面人也被吓了一跳,树上居然还藏了一个人,如此偏僻的地方,恐怕不是偶遇的路人。联想到是萧天河将自己引来此处的,再结合之前萧天河那一直又臭又硬的口气,蒙面人估计他俩多半是一伙儿的。 人一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就不方便再做了,何况蒙面人还担心救援之人是不是个厉害的高手,亦或附近还有其他的同伙?否则难以解释萧天河为何丝毫不惧他这样一位“三才剑仙”。 “臭小子,算你走运!”蒙面人撂下一句话,钻入树林一溜烟跑了。但凡行恶之人就是这样,只要不是被人反抓、命悬一线、除了跪地求饶就没有生还之机的紧要关头,即便他心中怯了,萌生退意,临走之前也得装模作样丢下一句狠话挣挣面子。说实在的,跑都跑了,谁还惧他? 草影里,那人翻身站起,抖落衣上尘土,又拾起斗笠带上,看向萧天河这边,问道:“你没事吧?”其声莺燕圆润,萧天河着才回过神来,原来救他的人是位女子。 “多谢姑娘搭救。”萧天河亦起身正襟,躬身称谢。 女子还礼,又问:“方才听那厮说你也是参加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为何不在守望城里歇息,反而来这荒郊野外?” “城中帐篷比比皆是,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我本想在城外露宿,却无意间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为探其意,我就一路将他引到这里来了。方才听姑娘所言,应该也是参加大赛的人,不知又是为何来此处?又何故藏在树上?”萧天河问道。虽然对方救了自己,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很蹊跷,她还是位女子,不得不让人生疑。 “我区区一个初等修真者,又是一介女流,哪能随意在野外露宿?只好觅得一偏僻之地,藏身于树上,待到天明继续赶路。不想,恰巧遇到有人要干杀人越货的行径。你还真是个楞大胆,那厮可是‘三才剑仙’,你竟然对他的剑气丝毫不避,若不是我推你一把,你早就跟那棵大树一样的下场了。”女子指着被切成两半的树干说道。 萧天河挠了挠头:“‘三才剑仙’……很厉害么?” “当然,我们两个联手也远不是他的对手。他只不过是做贼心虚才逃了,并非是怕我。我看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免得他反过神回来寻你。” 萧天河点点头,两人一起从小径回到了大道上。前路漫漫,天亮尚早,他们干脆返到守望城门附近,在路旁点燃一堆篝火,围坐下来。这里处在守城卫兵的视野范围内,也不怕有恶人来扰。 女子摘去了斗笠,萧天河得以见其貌:青丝上盘,拧成一个发髻,用青带束了,俨然是一副男子打扮。再看面容,天庭饱满,柳眉杏目,薄唇微抿,显得精明干练。绛袍一身,腰系蓝带,手腕、脚踝皆以白布裹紧。脚蹬布靴,背负行囊,再配上手中那顶露尖斗笠,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在下萧天河,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范凌云。”女子往火堆里丢了一根粗枝,溅起了点点火星。 “意取‘凌云之志’?好名字!”萧天河双手托在后脑,仰天躺倒,望着寂静夜空。 “即便志凌于云上,也比不得你那‘天河’气势恢弘,呵。对了,你可知道前往宗飘界的路线?”范凌云问道。 “我有幅旧地图,上面指明了方位。” 范凌云喜上眉梢:“太好了。不瞒萧公子,我对宗飘界一无所知,白日里只是远远跟着其他人赶路,并不知道具体方位。接下来的路不如你我同行如何?彼此也有个照应。” 这样的小要求,萧天河自然应允,何况范凌云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对所谓的“三才剑仙”尚有许多疑问,正好细问一下范凌云。 “原来你当真不知‘三才’是何意啊!”范凌云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番萧天河,忽而轻轻“啊”了一声,指着他惊呼,“先前见你亮出魔刀,可见你是个初等修魔者。要参加飞云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又对‘三才’一无所知,莫非你就是那个魔族的飞升者?” “正是。想不到我已经这么出名了?”萧天河十分诧异。 “难怪,难怪你会有贵重的储物法宝,想必是雍将军赠给你的吧?”范凌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萧天河轻摇头道:“是新望营的几位接引队的好友凑钱合买送给我的。” “储物法宝价值不菲,可见你与那几位好友的情谊还挺深厚。你初升上界,就能结交如此挚友,我真是羡慕你。”范凌云揉着脚边的一株小草,似乎有心事。 沉默了片刻,萧天河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范姑娘,你还没告诉我呢,‘三才剑仙’究竟是何意?” 范凌云回过神来,冲萧天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婉婉道出了一番究竟。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连哄带吓 ()回想大赤界的修真之道,共分为筑基、清灵、和合、元婴、空冥、洞虚、寂灭、大乘、渡劫九大境界。每一位修真者都对这些名字耳熟能详,但对一些普通百姓来说,若是不甚关心修真之事,恐怕让他分辩和合与洞虚境界孰高孰低都是件难事。 禹馀界的修真之道同样有等级划分,但萧天河并未从接引队那几人口中听说过,所以乍然听到个“三才剑仙”,他根本不明所以。恰巧抢宝之人恐其有后手,故起初相斗之时并未使出真本事,反倒让萧天河误以为他不过尔尔。待他挥出一道剑气,萧天河才赫然发觉敌我实力的差距。 对于萧天河关于“三才剑仙”的疑问,范凌云解释道:“所谓‘三才’,是修真者修炼境界的一个阶段,也是实力鉴定的一个等级。在禹馀界,初等修真者之后即为下级修真者,得了‘下级’头衔,才有资格进行后续的实力评定。每一等级的划分都是有严格标准的,初等、下级两档仅是预备,界限较为模糊,算不得真正的实力等级。自初等、下级之后,分别为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星、八卦、九宫,这九等才是天下公认的修真等级。刚才那个‘三才’剑仙,虽然算不得厉害,但也超出你四等,不可匹敌。” 萧天河在心中默述了一遍,其中有几个词还是十分熟悉的。 要说“五行”,大赤界就已盛传。五行者,金、木、水、火、土,想当初青龙大陆太清宗天道山上那六座用来举办太清武会的战台,除却当中的炎黄战台,其余五座正是以传说中的五行之神——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而命名的。 “**”,萧天河也知晓。东、南、西、北四方,加之上、下,共为六个方向,统称**。不知他熟知的“此**”与范凌云所说的“彼**”是否相同。 提及“七星”,萧天河不禁想起青龙大陆十八柄绝世仙剑中的那柄“七星剑”,恰好排名第七。因为是游龙郡绿云沼泽探宝之行得来的,他自然印象深刻。另外民间亦有“七星”之说,但不是指绝世仙剑,而是“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不知这禹馀界的“七星”,又是指的什么呢? “八卦”,那更是再熟悉不过了。乾、坤、坎、离、巽、震、艮、兑,代表着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卦衍出六十四卦,可占卜世事吉凶,在阵法中亦颇为常见。比如术藏宫,就是按照先天八卦布设而成的大阵。 见萧天河沉思不语,范凌云道:“其实现在你也不必了解得很透彻,目前来说,这九个等级不过是个名字,等你修炼到了某一等级,自然会明白其中奥秘。” 萧天河点了点头:“你知道雍将军,看来你也是个修魔者咯?你可知道雍将军是什么等级?” “雍将军应该是七星初级刀魔,辛元帅是七星高级刀魔,灵威大帝是八卦刀魔。”范凌云干脆将几大名人的等级都报了一边。 “灵威大帝才是八卦级?”萧天河有些惊讶,在他想来,“大帝”怎么也得是“九宫级”的。 “嘘,你小声点儿!”范凌云紧张地嗔到,“不可随意说对大帝不敬的话语。你以为九宫级那么好修炼呢?上了**级,就已然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了,势必会受到各位将军、元帅甚至是大帝的拉拢。目前魔族的五位大帝和仙族的五位大君可都是八卦级的。真修炼到了九宫级,就是即将化凡为圣成为刀尊、剑真的存在,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当大帝、大君?” “哦……那当世可有九宫级的高手?”萧天河的好奇心是永不满足的。 范凌云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有,但大多不知是谁,更不知在何处。” “原来如此。”萧天河心想,“这不就和大赤界隐世的大乘、渡劫期高手一样么?” “那从刀魔、剑仙修炼成刀尊、剑真,是否要经历天劫考验?”萧天河又问道。 “当然。不过与下界的‘渡劫’叫法不同,禹馀界修真之道最终考验叫做‘入品’,虽然没人知道具体过程如何,但肯定比你度过的‘天劫’要困难多了。” “‘入品’,这叫法……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俗啊?”说到最后萧天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凌云也乐了:“你自己还不是挺俗?居然拿着白银那等俗物去换东西,真有趣。”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 忽而,他发觉范凌云话语中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她为何说“换”,而不是“买”? 不对,这个“换”字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萧天河想起来,在被卖马的店家掀出马厩之后,街上曾有个人讥讽道:“靠一点儿破银子就想换马,简直是异想天开!” 用“换”而不是“买”,说明银子并不是禹馀界的流通货币。 “对了,难怪那在进马厩之前,那店家说‘价格可是八百铢哦,一颗都不能少!’当时我买马心切,只当他是说碎银的颗数不能少,现在细想,碎银一颗不过一两、半两,凑足两千五百铢少说也得一百多颗,哪有人拿那么多散碎银子去买东西的?再说银子称量应论重量,岂能论颗 数?一切缘由都在于此,禹馀界中所谓的‘钱财’,根本不是金银!”萧天河终于想通了。 如果钱财不是金银,那又是什么呢? 萧天河仔细回想了下到禹馀界后的经历,怎么就这么巧,他本该看到“钱财”的机会,偏偏都没看见。在飞云城的万仙楼喝酒时,正好遇上杨晚空那伙人来挑事,收场时王洛流免去了酒钱。在与接引队几人的交谈中,他们也只是提到了“俸禄”二字,并未说起钱财为何物。此番临行前廖齐峰、孙海良又准备齐了萧天河的所需之物,什么都不用买。如此,始终“无缘得见”。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在下界,金、银就是贵重的财物,我想当然地用它去买马,结果被那马厩的店家当成是无聊消遣人的家伙了。”萧天河将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范凌云一边听一边笑,当听到萧天河被店家不由分说掀出马厩那一段,她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难怪,那店家本想有机会狠宰一刀愣头青,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换做是我,我也会生气。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一匹跛子马胆敢开价两千五百,马具居然还要五百,简直是比炭还黑、比漆还黑、比墨还黑、比皂还黑、比鸦还黑、比夜还黑,黑得不能再黑了,幸亏你傻了点二,要不就亏大发了!”范凌云一连说了六个黑物都不过瘾,尚觉不能形容店家的贪婪。 “我哪里知道?只觉与那黑马有缘,按照下界的比率,一百多两银子虽然贵,但尚能接受。”萧天河道。 “你当真喜爱那匹跛子马?”范凌云突然问了一句。 萧天河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要买了送给我?” “呸!你想得倒挺美!”范凌云笑斥道,“我也是个两手空空的主,哪来的闲钱与你挥霍?我是想给你提个建议,如果你想要那匹马,可以用其他有价值的物品去换。” “什么物品?储物戒指?”萧天河已知银子“不值钱”,加之先前的经历,一提及“有价值的物品”,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储物戒指上了。 “用储物戒指去换马?还是匹跛子马?”范凌云真是哭笑不得,“你咋这么傻呢?我是指有没有多余的法宝、丹药、魔刀之类的,不必太值钱,免得让店家赚太多。” “多余的……”萧天河的法宝除了孟章佩和青玉戒之外,只有赝品的“金凤朝阳匕”了,但那是辛元帅赠的,又有萧天河喜爱的“增幅”功效,当然不能拿去换马。几瓶丹药则是廖齐峰与孙海良备给萧天河大赛时用的,也不能拿去换。魔刀中,裂空刀不能随意使用,所以雍将军赠的那把刀算是主用武器,两者都不算“多余”。想到这里,萧天河忽然一拍脑门:“我差点儿忘记了,的确是有一柄多余的魔刀!”他摊开双掌,一柄绿色光芒的魔刀出现在手中,这正是路小岩从度海楼中找给萧天河的那柄碧风刀。 “给我看看。”范凌云接过碧风刀,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下,笑曰,“虽然算不上好刀,但换匹跛子马已然够了。咱们走!”言罢,她站起身来。 “去哪儿?去换马?”萧天河讶异道,“这深更半夜的,返回守望城?再说了,那店家能愿意么?” “你不也是深更半夜去买马的么?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有什么区别?让我跟店家说说,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就断了你的念想不是?总好过一直惦记着。”范凌云说着,几脚踩灭了火堆。 于是,两人又走回了城里,来到了马厩门前。 “你去敲门。”萧天河朝着门环努了努嘴。 范凌云哂笑道:“瞧你那怕事儿的样!”她只当是萧天河被店家搡了一回,怯了。 萧天河也没有多言,只是笑笑。其实他在留意周围的人。先头那夺宝之人既然看见过萧天河捧着银锭,那他当时必定是在马厩门前的这条街上。现在他很有可能又返回这里休憩。扫视一遍之后,萧天河稍稍安心,所有人都对他二人不感兴趣,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马厩店家听到敲门声后,好半天才来应门,嘴里还叽哩咕噜地嘟囔着,似乎对夜半之扰很厌烦,但打开小窗后一看,敲门者是位笑容满面的姑娘,不快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态度非常和蔼,问道:“姑娘有何事?是想买……”“马”字尚在口中,话语却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女子身后几步的萧天河。这两人显然是一起来的。 店家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不耐地说:“休要再来!”然后就要关上小窗。 范凌云却伸手将碧风刀卡在窗格上,笑道:“店家岂有碰到生意不做的道理?” “哼,那小子没钱,你有钱就替他付了!”店家没什么好气,“一匹马两千五百珠,少一颗都不卖!” “我也没钱。”范凌云道,“你一匹破马就敢要两千五百珠,狮子的口都没有你开得大,是不是太黑了?” “嫌黑你还来买?” “不和你多啰嗦了。我们虽然没钱,但可以用魔刀跟你换。” “魔刀?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了。” “跛子马还想换好刀?就这一柄!” 店家仔细看了看卡在窗格的魔刀,而后连连 摇头:“不行不行,这刀哪里值两千五百珠?” “反正你那马也卖不出去,你还想怎样?” “那马是要宰了取肉吃的……” 范凌云忽然一板脸,厉声道:“以前没人要跛马,你自然是打算杀之取肉。现在有人要,你居然还不松口,单为吃肉,你把这刀卖了去酒楼买肉不是更合算?你究竟是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但用跛马来坑,未免欺人太甚。我劝你还是收下刀,连马匹带马具一起给我们,我们记你一个好,以后也会为你宣传。若是不肯,哼哼,将来恶名远播,我保准你这马厩以后再无生意可做!” 范凌云一番连哄带吓,那店家果真软了下来:“既然你们诚意要马,那我可以行个方便。但马具可不能给你们新的了,只能给旧的。” 范凌云一撇嘴:“真是死要占便宜。罢了罢了,旧的就旧的,快开门吧!” 店家将两人引到了跛子马的槽旁,又去房中取来一副半旧的马具套上,拿过碧风刀后,将缰绳塞到萧天河手中:“二位也不用替我宣传了,只要别将今晚之事说出去即可。” 范凌云闻言“扑哧”一声乐了:“我当你然没有羞耻之心呢!” 店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说:“生意难做,体谅则个!我送二位出门。” 离开马厩之后,两人没有在街上多留,又从北门出了城。 黑马温驯地跟在萧天河身后,还时不时舔一下他的手。 萧天河心情大好,对范凌云称谢道:“此事能成,仗范姑娘伶牙俐齿,萧某佩服!”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你会要一匹跛马吧?那柄魔刀虽然不算珍品,但换马确是有些亏了。”范凌云笑道。也不知那大黑马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似乎不满地嗤了一下鼻。 萧天河摆了摆手:“无妨,那把刀本来也是多余之物,换此马一命,我觉得很值。”还未等范凌云接口,大黑马竟高兴地小嘶了一声。 范凌云惊讶地瞅了瞅黑马:“想不到这畜牲当真有灵性,竟能听得懂褒贬之言?” 萧天河大笑:“我的眼光自然不会错。我们忙乎了半宿,又无合适的地方度夜,何不上马前行?此马虽跛,但却是天生,并非受伤所致,即便不堪长途奔袭,至少也能驮我们一段,如何?” “也好。” 两人分别从左右两侧翻上马去,鞍槽很宽阔,两人坐着也不挤,各执一边缰绳,在有节奏的颠簸之中沿着大路前行。 途中,两人聊起天来。萧天河得知,范凌云的家在遥远的吉夜城,甚至都不属于灵威大帝的管辖范围。范凌云的双亲本打算在女儿获得下级刀魔的资格之后,将其许配给一大户人家的儿子。范凌云无意嫁人,又拗不过父母,只得出“逃婚”的下策,千里迢迢来到飞云区参加评定大赛,目的是在魔军中混出些眉目之后再衣锦还乡,想必到时父母也不会再强迫她嫁人了。 范凌云也询问起下界之事,萧天河能言则言,该隐则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在大赤界时的修魔境遇,听得她津津有味。 萧天河也问起了关于禹馀界货币的事,可范凌云的钱财早就在跋山涉水来飞云区的路途上花光了,她只能告诉萧天河说是圆形的宝石,价值以“珠”为名。萧天河这才明白,原来是“珠”而不是“铢”,难怪是论“颗”计量的。 聊了一会儿,范凌云就直嚷着要下马。 “这还没走出多远呢,马鞍上也不挤,为何要下马?”萧天河不解地望着已经跃到地上的范凌云。 “唉,我也想省点儿力气啊,可无奈实在是太颠了,就这一会儿,弄得我浑身酸痛、头昏眼花。骑马我是‘无福消受’了,我看我还是为你执缰引马吧!” 萧天河听了哈哈大笑,惬意地仰躺在了马鞍上。 …… 或许是因为从未驮过人的缘故,不及天亮,大黑马就已经浑身是汗。萧天河怜马,亦下马步行。 待得卯时许,大道后方传来一阵高亢的嘶鸣,马蹄疾奔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木轮颠滚之声。萧天河心道这又是哪位有财有势的参赛者,于是将大黑马拉至路边避让。 那马车行至两人身边,只听一声长吁,竟停下了,带起的尘土滚滚漫扬,萧天河以袖捂鼻,另一袖连连扇风吹开灰尘,不满地向驾车之人瞪了一眼,却不想那驾车人也正巧立在车辕上看着他。 “你们认识?”范凌云小声问了句。 萧天河摇了摇头,既然是个生人面孔,他没再多看,牵着马自顾自向前走。 “二位且慢!”车上那人叫道。 回身一看,那人已跳下车来,问萧天河道:“敢问公子可是萧天河?” “正是。”萧天河纳闷,为何此人会认识自己。 那人毕恭毕敬地向萧天河深鞠了一躬,笑道:“太好了。本只听萧公子是独自上路,原来竟还有一个同伴,险些没认出来。我奉我家主人之命,将此马车赠予萧公子,以便迅速前往宗飘界。” 萧天河感到莫名其妙,拱手道:“萧某感谢美意。但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位?” 第二百八十九章 拔刀相助 ()“我家主人正是雍将军。他昨日为萧公子备好了马车,但送到新望营时却听闻萧公子已经上路,于是急命小人驾车来追。可到守望城的路不只一条,你我或许是走岔了,竟一路未曾遇上。守望城露宿之人众多,我只得将马车藏于城外,自己入城寻找。但我又未见过萧公子,找起来自然不便,寻遍城未果,打听守城士兵,却听闻半夜有人出城走了。我这才一路追来,所幸终于找到了你,萧公子赶紧上车前行吧,我也可以回去复命了。”那人道。 “呵,萧公子,好大的面子啊,竟能博得雍将军特意备马相送。早知如此,昨夜何苦折腾去买这跛子马?”范凌云笑道。 不料那大黑马竟偏过头去要咬范凌云,范凌云急急闪开,却冷不丁被大黑马正对着脸打了个响鼻,喷了一脸涕水和口涎。 “呸呸呸,臭死了,你这臭黑马,若不是我将你解救出来,你只有死路一条,不感谢我就罢了,竟来惹我,看我不揍你!”范凌云恼怒,擦干了脸后抬手就要打,大黑马昂头腾身“咴咴——”一声嘹亮的嘶鸣,挣得萧天河松了缰绳,它撒开蹄子一颠一颠地向前跑去,脚步似乎很欢快似的。再看范凌云骂骂咧咧地追马而去,萧天河在后面笑弯了腰。 那名雍将军的手下也笑了笑,又盯着大黑马的腿看了一阵,对萧天河说:“萧公子,此马恐怕不堪脚力之用,让我带回去把。” “不必了,我买此马不是为了赶路,而是觉得它有灵性。果不其然,你看,它竟会与人玩笑,真是有趣极了,哈哈!”萧天河十分喜爱那匹大黑马。 “可是,萧公子得去参加评定大赛啊,带着一匹跛马终究是个累赘。还是由我带回去代为照看,待公子回来后再奉还即是。” “哎,不必麻烦了,我自有办法。总之多谢了,你回去复命时替我谢谢雍将军顾念。”萧天河拱手道。 那名手下向萧天河做了别礼,亦冲着牵马回来的范凌云顿首示意,转身离开了。 范凌云似乎怒气未消,说一句就拍打一下大黑马,当然不太用力,只是轻轻的。大黑马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望着萧天河。 萧天河接过缰绳,轻抚大黑马垂下的头颅,安慰道:“放心,有了马车,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大黑马欣喜地用头蹭着萧天河的脸颊,还伸出舌头好一通舔,把萧天河逗得“咯咯”直笑。 范凌云连连摇头,叹道:“天呐,真是要成精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萧天河,如此通灵的大马,莫不是妖族? 听了萧天河的疑惑,范凌云锁眉沉思了一会儿,答道:“‘妖族’只是个概称,其中的确有‘人形’与‘兽形’两种,归根结底是灵智深浅的区别。要说牲畜,最多与山林湖海中的野兽属于同一级别的,既没有形成妖灵宝珠,更无修炼一说。即便通人性,或许也只是因为聪明的缘故吧!” 萧天河点了点头,觉得范凌云所言甚有道理。 “话说你打算怎么办?跛马根本跟不上骏马拉的车,你总不见得让马车就着跛马的速度行驶吧?”范凌云问道。 “我有个储物法宝啊,把小黑装进去就是咯!” 范凌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说:“你居然还给它起名字啦?还什么‘小黑’,真无聊!” 萧天河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嘿嘿,老叫它‘跛子马’,它肯定不会高兴的。‘小黑’多好,既好听,又亲昵。” “呵,看来你那储物法宝还真是个宝贝,居然能放得下高头大马。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储物法宝即便再大也只能储物,不可放入生灵,放进去就是个死,你的方法根本行不通。”范凌云道。 “啊?”萧天河仔细想想也是,储物戒指拥有的只不过是个单纯的亚空间,并非孟章界那般盎然的亚世界。放入死物还成,放入活物自然就活不成了。其实他的本意是将小黑放入孟章界之中,但眼下该如何解释呢? “那只好到下一个州城后,把小黑暂时寄存在那儿了。”萧天河装作无奈的样子。等到那时把小黑往孟章界里一装,神不知鬼不觉,范凌云也不会怀疑了。 范凌云撇了撇嘴:“你还不如让刚才那人把小黑带回去照看呢!” “当时我也不知道储物法宝不能存活物啊!”萧天河两手一摊,“好了,上车吧,也不差慢走到下一州城的这点儿时间了。” 两人登车,将小黑的缰绳拴在车后杆上,拉起马辔,缓步前行。 …… 这一路,走了足足六天。加上步行的第一天,总共花了七天,萧天河才来到了宗飘界地境。 还未看见耀明森林,马就已跑不动了,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因为无路可跑。本就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搭着大大小小的帐篷,空处也停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马车,真不知从哪聚来了这么多人。 除了参加评定大赛的人之外,还有一些叫卖做生意的,有卖丹药的,有卖法宝的,有卖刀剑的,竟还有卖酒菜的。有人寻一空地席坐摆摊,有人背着箱子行步叫卖,甚至有的直接把马车的侧栏拆去,在车上开卖。可见商人寻觅商机的本领之高。 各种鼎沸的嘈声吵得萧天河头痛不已,他驱车绕过了这片区域,反正从哪里都能进入耀 明森林。 忽然,萧天河听到了嘈嘈中的一声叫卖,站起身向那人招了招手。 一个背着小箱的人小跑过来,问道:“公子要买地图吗?” 萧天河点了点头:“你这地图可是宗飘界的详图?” “那当然。图上除了宗飘界,什么都没画。宗飘界的各种地形位置悉数详细,可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啊。”那人得意地夸耀。 “唔……”萧天河有些不信,宗飘界可不是个善地,人类鲜有涉足,地图又是如何画出来的?于是问货郎:“能否先给我们看一眼?好的话,我再买。” 那人连连摆手拒绝:“那可不成,不少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看一眼万一都记住了,还怎会买我的地图?” “嘁,你这货郎倒是精怪。”范凌云道。 卖货郎见萧天河神情犹豫,劝道:“这是我犯险在宗飘界中绕了几圈之后,亲手绘制的地形图。当然,耀明森林中凶险,我并未深入,只是根据前人的描述与记载画出森林的那一部分。公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不买,不过此图甚是热手,只恐公子后悔复来时,地图已经卖光了。” “好吧,不知你这地图开价多少?” 那人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也不敢多要,只三千珠,公子就把地图拿去。” “咳咳……”范凌云吓得竟被口水呛着,“三千珠?你还不如直接抢钱来得痛快!” 卖货郎“嘻嘻”一笑:“地图虽然简单,但此时却是稀缺之物,况且只有我一家在卖。姑娘如何不想我只身进入宗飘界考察地形,得冒多大的风险?再想,若有此图,于关键时刻保得你二人性命,其价值又何止三千珠?这价格,当真不贵!” “你耍得好嘴皮子,佩服,佩服。”范凌云向他拱了拱手。 “哎,那边那个卖地图的,你过来!”此时远处又有人招呼货郎。 “公子是否需要?不要的话我可要去那边了。” “不瞒你说,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我可以用这架马车跟你换,如何?”萧天河拍了拍车轼道。 “马车……单要车我也没用啊,除非你把两匹马也让给我。”卖货郎精明得很,看萧天河确实想要,于是继续加码。 “成交!拿图来吧。”萧天河痛快地应了。 范凌云跟着萧天河跳下了车子,目睹他的背影,连连摇头无语,心道:“这一等一的傻蛋,难道不知道坑死人不偿命么?” 货郎已然乐得合不拢嘴了,从背后小箱中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地图交给萧天河,牵着马缰走了。 “那马车加两匹骏马少说也值四千珠。这地图嘛……若在平时,连一珠都卖不到。你可真是做了笔‘划算’的买卖啊!”见萧天河乐呵呵的,范凌云忍不住挖苦道。 “此时不是‘非常时期’嘛。钱财乃身外之物,无所谓了!”萧天河大大咧咧的。 “你在下界是应该很富有吧?大手大脚习惯了?你别忘了,在禹馀界你可是个穷光蛋,怎么花钱还是和流水一样大方?如此谁敢嫁你呀,简直败家啊!”范凌云摇头惋叹。 萧天河粗略浏览了一遍地图,果然非常详尽,但美中不足就是耀明森林的部分实在是太含糊了。“我孑然一身,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呗,哪有败家一说?走吧,向耀明森林出发!”萧天河大手一挥。 范凌云建议:“绕过这片人多的地方后,我们还是返回正路进森林吧。” “这是为何?”萧天河不解。 “到时你就知道了。” 没想到的是,一路上竟然都是帐篷。 “你可知道这些早到的人为何不进入耀明森林,而是在外面驻扎下吗?”范凌云问道。 萧天河猜测:“也许是等人多了一起进?毕竟人越多越安。”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确切的答案是——组建队伍。”范凌云解释道,“人多固然安,但行动起来也不方便。再说打死一个妖兽之后,妖灵宝珠该如何分配?” “的确。”萧天河点头称是,“大部队不如小分队更实效。能早到这里的一批人想必都是坐马车来的,还有很多人尚在步行赶来的路上,所以这部分人先在耀明森林外面驻扎下来等待,顺便也可以进入森林的外围碰碰运气。” “没错。此次大赛要求严苛,只凭你我二人恐怕也无法完成,所以我们也要组队才行。”范凌云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要从正路进入森林的。”萧天河说着,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围了一群人,还有助威声、叫好声,似乎正在围观一场打斗。 “过去看看。”范凌云与萧天河凑了上去,只见人圈之中有四人正打成一团,看服饰应是三男一女。那三个男子似乎是一伙的,各持一柄魔刀围攻女子,女子则是位修仙者,以一敌三甚是吃力。 “三个大男人欺负一名女子,真是光荣!”范凌云非常气愤。 “哧啦”一声,不知是哪个男子的刀将那女子的胳膊划破,挂了彩。 “哦——!”围观的人竟爆发出一阵欢呼。 女子气得面色绯红,用剑指着那三名奸笑的男子,喝道:“光天化日,好不要脸!你们快将丹药还我!” “姑娘,我这是在路上捡的 ,你又没办法证明是你掉的。自然谁捡到就是谁的咯!哈哈!”为首那男子尽管衣着光鲜华丽,面容中却透露出一丝猥琐之色。 “那是我方才掏手帕时掉的,不过片刻就回来寻,恰好见你拾起,你为何不还我?难道我还会赖你一瓶丹药不成?”女子道。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难道我还会赖你一瓶丹药不成?”那男子戏谑地回应。 “你!”女子气急,可又打不过他们。 另外一名男子讥讽道:“嗨,我说‘老油条’,丹药对你来说多一瓶少一瓶又有什么关系?等五年后的下一届你再多备点儿就是咯!” “哈哈哈!”人群中冒出一阵笑声。 “那你承认丹药是我的咯?以你们的身份地位,何缺那一瓶丹药?可我却是攒了很久的钱买来的。快快还我吧,我这一次是一定要通过评定大赛的。”女子坚定地说。 “这话你每届都说一次吧?不嫌累吗?要说此届若是同以往一样,你尚且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可这次规则变了,我看谁愿意和你组队?”第三名男子道。 “我愿意!”范凌云实在看不下去了,挤开人群跳入圈中。 为首的那名男子先惊后笑,阴阳怪气:“哟,还真有替你出头的呀!” 那女子侧过身来,冲范凌云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看她是放弃这次大赛了,打算做个‘小油条’。也好,‘老油条’总算后继有人了。”一名男子的话引得围观众人“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范凌云眉头一皱,把眼一瞪,扫视了一遍嬉笑的人群,笑声顿时安静下来。 为首的男子收起了魔刀,对身后两人道:“无聊,让她俩自己折腾去吧,咱们走!” 还没跨出两步,一道人影突然闪到三人面前挡住了去路,正是萧天河。 为首的男子打量了一下萧天河,发现是个生面孔,于是不客气地说:“好狗不挡道,赶紧给我让开!” “把那位姑娘的丹药还给她。”萧天河冷冷地说。 “哎呦嗬!”三名男子齐刷刷地回头望着那位修仙女子。 “想不到你的人缘还挺好的嘛!” “什么呀,我看多半儿是她相好的吧?否则谁肯替她出头啊,哈哈!” “啧啧,她们俩莫非是一大一小?兄弟,你艳福不浅呐!” 三个人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范凌云啐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胆敢骂我,活腻歪了!”为首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抽刀劈向了范凌云。 “小心!”修仙女子连忙迎上,举剑替范凌云截住了攻击。 另外两名男子正要返身助战,萧天河从斜刺里追上一个,剩下那人正在犹豫,与萧天河打斗的人却喊道:“这家伙我来收拾,去帮大哥!” “慢着,你的对手是我!”从人群后方又跳进来一位女子,身穿白袍紫纱,头戴翠玉金簪,弧垂刘海,两鬓坠辫,脑后一头秀发青丝直垂腰间,手持一柄紫光长刀,有如九天仙子飘飘下凡,轻悠悠落在那男子面前。 那男子定睛一看,那女子娥眉倒竖,星眸含怒,桃腮气得嫣红,石榴般光润的樱唇紧紧抿在一起。双臂招展,轻罗纱袖覆着,只在腕间露出一点点晶莹霜肤。手若柔荑,指如玉葱,溜溜指尖摁着红布刀柄,愈发显眼。杨柳细腰,束一条罗兰帛带,脚弓开立,其势若奔,却不失婀娜之态。即便是愠怒的面容,也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声:“好一位俊俏的姑娘!” 男子看到女子这副美貌,脚下自先软了五分。 “姑娘莫非也是老油……呃,那位女子的朋友么?”男子问道。 “光天化日,仗势欺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女子平声道。 原本不觉得如何,但配上她那艳若桃李的相貌,愈发觉得她的嗓音柔美非常,有如清风细雨、鼓韵琴音,入耳感觉仿若水畔望天影,空谷嗅幽兰,无比沁人心扉。 男子被柔音一化,剩下的五分力气又去了四分,仅剩得一分支持着身体不至瘫倒,却还不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隽容,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眼睛。好不容易前跨一步,口中解释道:“姑娘误会了……” “少废话!”女子不等此男子说完话,就踏步攻了上来。男子哪还有招架之力?脸上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模样,在女子眼中看来更加恶心,更加可恶。眼见就要束手就擒,那位为首的男子大喝一声:“统统住手!” 众人皆望向他,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丹药瓶,扬手抛给了最开始被嬉弄的修仙女子,而后道:“不过开个玩笑,竟惹出这么多强出头的家伙,你们几个我都记着了,咱们走着瞧!” 走过最后挺身而出的美貌女子身旁时,他也稍稍侧目瞧了一眼,果真是仙姿佚态,美不胜收。再往旁边一看,同伴男子直愣愣地看着那女子,只怕是魂也被勾了去,想想今日丢人不少,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狠狠一巴掌拍在同伴胸前,将其推了个趔趄,这才使他回过神来。 三个男子走了,围观的人也一哄而散。萧天河他们三人聚向了那位修仙女子,女子却是一脸愁容:“多谢三位仗义相助,但你们却是惹祸上身呐!” 第二百九十章 三花聚顶 ()修仙女子显得十分焦急、担忧。 “我看他们三人欺辱你一位女子,气忿不过,难道这世间没有天理了么?”范凌云依然气鼓鼓的,“要不是领头的那个识时务,我非要扇他们每人几耳光不可!”刚才的架没完打起来,她似乎非常失望。 “就是,姑娘不必怕他们。大家同是女子,当然得为你争一口气。”那位貌美如花的修魔女子也劝慰道。 “喂喂……我可不和你们‘同是女子’。”萧天河觉得三个姑娘“同仇敌忾”,好像已然把他给忘了。 “三位的仗义我感恩戴德,只是……我一个‘老油条’,被欺负就欺负了,再说不过是瓶丹药而已,能争回来就争,争不回来也就罢了。可现在把你们也拖下了水,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你们可知方才那三人是谁?”修仙女子急切道。 萧天河、范凌云与修魔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摇了摇头。 “果然……唉,如果你们知道他们的身份,至少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修仙女子连连摇头,“对了,我叫苏紫依,还未请教各位尊姓大名?” “我叫范凌云,他叫萧天河。”范凌云介绍完后,望向了修魔女子。 “叶玲珑。”修魔女子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那三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叫你‘老油条’?”范凌云问道。 “不怕三位见笑,我这已经是第三次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赛了,‘老油条’的诨号,并不是那三人起的,反正早已传开了。”苏紫依有些不好意思,“那三人中与萧公子交手的那位是唐将军的侄子;与叶姑娘对战的是罗将军的远房外甥;为首的来头最大,他可是毕元帅的嫡亲孙子!他们三人哪一个你们都惹不起,我倒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可你们的前程该如何是好?要不你们追上那三人赔个不是?” “我呸!向那三个家伙赔礼道歉,杀了我都不肯!”范凌云冲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用力啐了一口。 叶玲珑点头附和:“就是,身为修真者岂能连这点儿骨气都没有?” “唐将军,罗将军,毕元帅,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萧天河忽而问道。 三位姑娘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片刻,范凌云才摇头开口道:“要不是我知道你刚飞升上来,对禹馀界一无所知,肯定会把你当成傻子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魔族的新飞升者!”叶玲珑结合萧天河手持魔刀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禁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他。 “萧公子,毕元帅与邓元帅、辛元帅、庞元帅、刘元帅同属灵威大帝麾下,而唐将军与罗将军都是毕元帅手下大将。”苏紫依道。 “不对啊,我记得飞云区魔族接引队是属于辛元帅麾下,换言之,这次评定大赛魔族一方的负责人应该是辛元帅吧?”萧天河不解。 叶玲珑同样疑惑:“确实,我记得落霞区才是由毕元帅统管的。以那三人的身份,何苦非要来飞云区趟这趟浑水,在毕元帅统辖的落霞区参加评定大赛岂不更有利?” “你们不明白,像毕元帅那样德高望重的人,当然希望其子嗣将来也能出人头地,只要他们通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就会被纳入正统的军队中,重点培养,前途无量。可是,如果就在落霞区参赛似乎又有包庇的嫌疑,所以为了避嫌,毕元帅才送孙子来飞云区参赛。至于唐将军的侄子与罗将军的外甥,应该是特意陪着毕元帅之孙一同前来的。”苏紫依解释道。 “那还怕他们干什么?如此看来,毕元帅、唐将军和罗将军他们也相当公正嘛,至少在心里是希望刚才那三个家伙能够堂堂正正通过大赛严苛的考验吧?现在大家都是参赛者,平起平坐,随意欺负人就是不对!”萧天河道。 “恐怕苏姑娘担心的是我们可能会在这次大赛中失败吧?”范凌云看了苏紫依一眼。 苏紫依连连点头:“这次大赛突然改了规则,任务要求又那么棘手,很显然,不组队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今日如此闹了一通,恐怕没人敢和三位组队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天河乐了:“那还不简单,我们四个人组队不就行了?” “好主意!”叶玲珑表示赞成。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范凌云拍手道。 “我们四个?也包括我吗?”苏紫依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当然啦,大家因故结识,是缘分。反正你也没有和其他人组队,和我们一起不是正好?”范凌云道。 苏紫依却赶紧摆手拒绝:“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可是失败了两届的‘老油条’啊,哪里敢拖累你们……” 范凌云走过来握着她的手劝道:“那又如何?你屡败屡战,一定非常努力,实力不会差的,我们愿意和你组队!” “范姑娘说得对。没人愿意和你组队,我们愿意。没人愿意和我们组队,我们就自己组。”叶玲珑也将手盖在了两人的手上。 萧天河高兴地说:“那就这么定了。先休憩片刻,一会儿向耀明森林进发!” 苏紫依的眼眶变得微红,对三人躬身道:“实在太谢谢你们了,不嫌弃我。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们答应。” “苏姑娘但说无妨。”萧天河道。 “进入耀明森林之后,遇到妖族,我们就合力杀之,取得的妖灵宝珠满了三位的任务需求之后,有多的再分与我。”苏紫依道。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考虑过妖灵宝珠的分配问题。 萧天河提议:“苏姑娘,不必如此,我看轮流分配好 了,比较公平。” 苏紫依坚持道:“你们三位可以轮流,但我一定要最后才分。如果三位不答应,我就自己独行,不和你们组队了。”她斩钉截铁的口气,丝毫不许三人拒绝。 “那……好吧。得了妖灵宝珠,让二位姑娘先分,满了六颗再给我。”萧天河把优先权也让了出来。 范凌云连忙说:“我不急。先让叶姑娘拿满三颗好了,之后我再与萧公子轮流分。” “这如何过意的去?还是范姑娘与萧公子先轮流取满三颗,再分给我好了。”叶玲珑也很大方。 “行了行了,大家让来让去哪会有结果?各位,还未开始战斗,不要弄得好像肯定得不足妖灵宝珠似的,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凑到十二颗了呢!”萧天河笑道,“我提议,先不管分给谁,等大赛结束,再根据妖灵宝珠的数目来分配。如果提前拿满了十二颗,那就立即出耀明森林?” “就这么定了。刚才我已经给我们的队伍想好了名字,就叫‘三花聚顶’,如何?”范凌云笑道,“叶姑娘一花,苏姑娘一花,我一花,正好‘三花’。” “那我呢?”萧天河问。 “你就是那‘顶’啊,‘顶’为最上,所以我们三人推举你为队长,谁让你是队里唯一的男人呢?我们‘三花’聚在你身旁,所以叫‘三花聚顶’。”范凌云得意地解释。 “妙哉!”苏紫依与叶玲珑一起拍手笑道。 “那我只好当仁不让了。”萧天河亦笑道,“我这个‘顶’要发话了,‘三朵小花’都听好了,收拾好物品,出发!” …… 几个人的行李都很少。四人都没有帐篷,范凌云和苏紫依分别背着一个行囊,叶玲珑和萧天河一样两手空空,看来她也有一个储物法宝。 既然组好了队,就没有必要再从正路进入耀明森林了。几人根据萧天河用马车换来的地图研究了一番,决定先沿着森林外围往西绕行一段距离,沿着一条流出宗飘界的小河逆流而上,进入耀明森林。相比正路方向纷繁复杂的地形,小河附近的地形要平坦许多。 正路上依然在等待的人们看到这四人先行动了,不少人在心中讥笑四人是傻瓜。其实他们一直候在森林路口,并非仅仅是为了组队那么简单。 再说这四人,一路有说有笑,仿佛不是去完成艰巨的任务,而是去郊游踏青一般。大赛很难,尚可保持轻松的心情,难能可贵。 耀明森林很大,几乎占了宗飘界的十分之七。萧天河的那幅地图将森林外围的地况标注得无比详细,甚至连一块巨石、一处凹坑、一条裂隙都能在图上找到标记。如此详图的确省去了不少麻烦,除了几个上下坡之外,他们没有遇到其它难走的地形,轻轻松松地在半日之后到达了小河畔。 这条地图上注名为“小泉河”的河流并不深,河水也很清澈,河床上没有淤泥,都是白净细沙。两岸也是一片沙地,踩上去“咯吱”乱响,甚是有趣。三个姑娘都开心地在沙滩上踩来踏去,一边玩耍一边前进。走了一会儿,她们干脆脱下鞋子,撩起裤脚,涉入清澈的河水之中。河水看似很浅,其实也有齐膝深,河床上的白沙较沙滩上的更加细滑,清凉的河水拂过腿表,惬意非常。 三个姑娘连连招呼萧天河也下水,萧天河却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此刻,蓝天、清水、白沙,不禁勾起了他对天道山风律谷无尽的思念。那里,同样有一片白色沙滩,叫“鸣沙滩”;也同样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叫“流音河”。或许是因为温馨记忆的缘故,萧天河对眼前这片茂密的森林产生了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很快,这种亲切感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破了。 正在欢快趟水的苏紫依忽然尖叫一声,“噗通”一下仰天倒在了河水中。这声尖叫也将萧天河从回忆中唤醒,他扫了一眼苏紫依身旁的河水,又见前头的范凌云与叶玲珑正踏水接近苏紫依,他连忙喝止:“站住!水里有东西,赶紧上岸!” 范凌云与叶玲珑如梦初醒,三步并作两步上岸来,再看水中的苏紫依,已经陷入了昏迷,面色绛紫,皮肤浮肿,竟在水中浮了起来,随河水缓缓漂向下游。 有毒! 苏紫依明显是中毒了,可使她中毒的又是何物呢?范凌云和叶玲珑仔细凝视着苏紫依周围的河水,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叶玲珑疑惑地问萧天河:“萧公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萧天河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死死盯着水中一处。 “得赶紧把苏姑娘捞上来啊!”范凌云急了,看情形苏紫依中的毒挺烈,拖得时间久了恐怕就危险了。 “嘘——”萧天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那东西就在苏姑娘的脚后跟处,你们准备好,我先把刀掷过去,叶姑娘为次,范姑娘再次,一定要把它弄死!”听这意思,似乎水中藏着个活物。 两人听了,连忙向萧天河所说的地方望去。乍一看,水清清的,似乎没有异样,再定睛细看,好像又有点儿奇怪,直看得两人眼睛酸痛,也没闹清水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旁萧天河已经抽出了魔刀,摆好了投掷的架势,大喝一声:“着!”棕黄色的魔刀疾速又准确地射向了苏紫依脚边,只听“嘶——”的一声诡异呼啸,从清水中腾起一物,约有脸盆大小,带着魔刀和水花跃起三尺来高,此时恰好叶玲珑的魔刀飞到,扎得那东西又是“吱——”的一声怪叫,落在水面上向着河对岸急蹿而去。说时迟,那时快,范凌云的刀疾速追上,狠狠戳进了那怪物的身躯。怪物终于撑不住了,缓缓沉入水中。 “那是 什么玩意儿?居然是透明的!”叶玲珑失声叫道,难怪刚才一直没有发觉,甚至在萧天河提醒之后也没看清,原来那怪物通体透明,潜伏在同样透明的水中,自然难以察觉。 “我也不清楚,等捞上来再看。”萧天河施展《龙游身法》踏水捞回了苏紫依和身上插着三柄魔刀的怪物。 “好身法!”范凌云赞叹道。 “我当是何稀奇之物,原来是个透明的水蜘蛛!”萧天河将怪物往地上一掼。 两个姑娘凑上前仔细瞧,可不是么,椭圆的身躯,八条腿,连外壳带内脏都近乎透明,只有腹底的表皮是极淡的白色,在河床白沙的映衬下基本就等于是无色了。眼睛倒是四个小小的灰点,可在流动的水中根本就看不清。如此她二人倒是好奇起来,分明是离得最远的萧天河如何发现水蜘蛛的呢? 萧天河猜到她二人在好奇什么,于是解释说:“即便是透明的,它体内也不是水,透过的光线会有少许偏折,何况水是流动无形的,蜘蛛却是实体之物,总会有破绽。不过幸好是在白天,若是在夜里,恐怕任谁都看不清。” “原来如此,萧公子果然厉害,选你当‘顶’没错!”范凌云微笑道,“被水蜘蛛咬了虽然很难受,但毒不至死。我这有颗丹药可以解大部分虫毒,但苏姑娘必须静养一日方可恢复。” “一日就一日吧,也不差这一天,总不能把她扔在这里不管。”叶玲珑道。 “没错,我们是一个整体,当共同进退。就在这片沙滩上休息一天。”作为队长的萧天河下了令。 萧天河去附近拾了一些木柴,回来时两位姑娘已替苏紫依换上了干净衣服,不过苏紫依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由绛紫色化为了青黑色。范凌云与叶玲珑蹲在她身旁,两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不好办啊,萧公子,苏姑娘所中之毒远比我了解的水蜘蛛的毒要厉害不少,而且我那颗丹药竟然化解不了。”范凌云道。 萧天河眉头紧锁,他对毒本就一窍不通,更何况是禹馀界的虫毒。“如果清雨姐在的话,或许会有办法吧……”他心想。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们三个救不了她。”范凌云又道。 听到有转机,萧天河连忙追问:“这是为何?” “因为苏姑娘是个修仙者呗,须得另一位修仙者以元力化之。我们三个都是修魔者,所以爱莫能助。”范凌云一脸愁容。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萧天河将苏紫依横抱起来。 范凌云一愣:“找谁?你认识哪个参赛的修仙者吗?” “有个相识,也是位飞升者。事不宜迟,我先去了,万一他进了耀明森林,可就晚了。”萧天河脚踏《龙游身法》,飞也似地去了。 “仙族的飞升者?怎么会和魔族的飞升者成为相识呢?据说下界是仙魔不两立的啊!”范凌云不解地望着叶玲珑。 叶玲珑道:“听闻飞云区怀冀谷飞升上来一个厉害的修仙者,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九年,想必就是他了。我估计萧公子和他是在飞升之后才结识的吧,毕竟禹馀界的仙魔两族处于和平时期。” “呵,是真的‘和平’吗?”范凌云摇头慨叹。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我们就在这里安心等萧公子回来吧,我相信他一定能救回苏姑娘的。” …… 其实萧天河并非是去找付广贤,两人仅有一面之缘,对那人又没有什么好感,怎会将救人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萧天河抱走苏紫依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避开范凌云与叶玲珑的视野,找孟章界的几位妖族帮忙。 来到一座偏僻的巨石阴影下,萧天河传音询问:“大家听着,我有个修仙者同伴在宗飘界小泉河中被一只透明的水蜘蛛蜇了,无法解毒,你们可有解毒之法?” “这你可找对人了,小雪姐姐可是位解毒高手哦!”杨月玫笑呵呵地回答。 “透明的水蜘蛛?那个叫做‘粼光化血蛛’,其毒性炽烈,是挺棘手的。小雪不才,愿力一试。”白樱雪道。 萧天河忽然想起,当初在风云大会中经过桂花林时,曾遇到过骇人的毒虫。那桂花林属于东房宫,是白樱雪的地盘,看来她应该是个对毒道非常精通的人。 白樱雪出了孟章界,仔细检查了苏紫依的毒。根据被蜇的伤口可以大致估算出‘粼光化血蛛’的年岁与体形,如此也就能推算除其毒性的强弱,再将中毒后发作的时间考虑进去,按最合适的配比制成解毒药。当然,制药的一个时辰时间也必须计算在内。天河不要着急,静待一个时辰即可,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医好她,但她会昏睡三日,苏醒后即可恢复。”白樱雪向萧天河说完,回孟章界配解药去了。 “无性命之虞就好。”萧天河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为了不让范凌云和叶玲珑怀疑,萧天河刻意等到了翌日凌晨才抱着依然昏迷未醒的苏紫依,回到了白沙滩。 范凌云与叶玲珑正在打坐,闻声后站起一看,苏紫依的面色已恢复如常,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因为苏紫依要昏睡三日后方可复原,三人只好继续在白沙滩等待。可惜的是,“粼光化血蛛”不是妖族,连妖兽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种厉害的毒虫罢了,所以并没有妖灵宝珠。 还未遇到真正的妖族,就已经伤了一人,还耽误了三天时间,“三花聚顶”小队可谓是出师不利。这也给他们敲响了一个警钟,看似平和的耀明森林,可能随处都隐藏着危险。只有时时谨慎、事事小心,才有完成任务的可能。 第二百九十一章 岩谷危机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虽说是为了等队友苏紫依苏醒,可每过一天,大赛的期限就逼近一步。按理来说,“三花聚顶”小队的成员应该或多或少有些焦急才对。 可看看现在的情形,叶玲珑在静静地打坐,范凌云在小泉河边轻步徘徊,萧天河则仰天躺在白沙滩上,望着天空出神。好一派悠闲的场景! 自打知道评定大赛不过是个资格的鉴定仪式之后,萧天河就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成为下等修真者了。此次宗飘界之行自当尽力,至于结果如何,已然无所谓,反正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影响修炼。 “那两人为何也丝毫不着急呢?”萧天河心想。他向范凌云和叶玲珑分别瞥了一眼,恰好叶玲珑调息完毕睁开眼睛,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于是冲他笑了笑。 “她醒了!”范凌云忽然欣喜地喊了一声,几人立即向撑起身来的苏紫依聚了过去。 苏紫依神志有些恍惚,呢喃道:“我这是……” “你中了‘粼光化血蛛’的毒,解毒丹药又不起作用,多亏萧公子抱你去找了一位相识的修仙者,这才化解了蛛毒。你感觉怎么样?完恢复了吗?”范凌云关切地问。 苏紫依闻言后,环顾了周围一圈,双目猛然睁大,连忙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加上萧公子抱你去解毒的时间,差不多四天,怎么了?”范凌云不解。 “糟糕了!”苏紫依“腾”地站起,又急又悔:“唉,你们何必管我呢!耽误了你们这么久!我可是个倒霉的灾星,早知道就不和你们组队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嗨,我当你担心什么呢。不过四天而已,不妨事。”范凌云拍着苏紫依的肩膀安慰道。 “范姑娘说的是,你中毒很深,我们若是弃你不顾,恐怕你性命堪虞。”叶玲珑道。 “那帮我解毒之后就不必再管我了啊!也不至于耽搁这几天!”苏紫依的眼眶都红了,一半是急得,一半是感动得。 “既然组队了,哪有抛弃同伴的道理?苏姑娘不必在意。”萧天河道,“如果你恢复了,我们就出发。” 苏紫依拱手对三人深深鞠了一躬:“你们的恩情,紫依铭记于心。如有机会,必当舍死相报!” “苏姑娘言重了。只是这耀明森林不比寻常的森林,向来素有‘要命森林’之称,接下来须当万分小心。”叶玲珑道。 苏紫依点了点头,在小泉河边以水沃面。“三花聚顶”小队重新踏上了探索耀明森林的征程。 自白沙滩口进入森林之后,光线暗了许多,视野也变得狭窄。由于无人涉足过,杂草荆棘遍地丛生,几人不得不以武器开路,因此前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顶儿’,我们该沿什么路线走?”范凌云问正在看地图的萧天河。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还不如叫我‘头儿’呢……这里根本就没有路,‘路线’自然无从谈起。我看就二选其一好了,要么绕圈渐入。”说着,他先用指头在地图上划了个螺旋,又直接一指耀明森林的中央,“要么直捣腹地。” “直捣腹地……萧公子大概不知道森林深处的妖族有多厉害吧?”苏紫依道。 “可以先往深处走,等遇到妖族较量一番之后,就知道是否该继续深入了。”叶玲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外围绕圈太磨蹭了,不如径直往里走痛快!”范凌云也发表了意见。 “那就越过前面那座小丘,继续朝东北方前进!”萧天河收起地图,向着几十丈开外的山丘一挥手。 范凌云和叶玲珑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苏紫依摇头苦笑,心道:“这几人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山丘不算高,约有三十几丈,但是坡度极陡。小泉河到了丘下,向北绕走了。山丘的南边则是一溜向下的斜坡,萧天河记得地图上所绘在斜坡末了是一处山涧,不便行走,相较之下,翻过山丘更加便捷。 山坡上满是碎石岩砾,又有荆棘从石缝中倔强地冒出头来,难以落脚。萧天河干脆用身法一口气冲到了顶端,几位姑娘则手挽着手慢慢向丘顶攀爬。 登上丘顶向森林深处眺望,整片耀明森林似乎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远处似乎有连绵起伏的山峰,但又看不真切。除此之外,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树木而已。正值秋季,各种树叶青黄驳杂,树枝有茂有秃,树干有荣有枯。真是怪了,由山、水、木、石构成的场景,非但没有静谧的祥和,反而给人一种杂乱不安之感。 山丘背面的坡就缓和多了,几人信步向下,没多久就下到了丘底,小泉河也适时地“绕”了回来,重新延伸到前方的树林之中。沿着小泉河畔继续逆流而上,水面窄了许多,但也深了不少。缺少了光照的河水,泛着令人担忧的灰色,时不时还有突兀的涟漪浮现,也不知水下藏着何物。 四人的话越来越少,压抑又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周遭,每 个人都手持武器,提防着随时可能冒出的妖族。四人的武器之中,以叶玲珑的“飞花刀”品质最佳,萧天河的魔刀其次,苏紫依的“九霄剑”再次,范凌云的“翠云刀”相对最差。当被问起魔刀之名时,萧天河临时起了个“黄岩”,倒是和那魔刀的模样挺般配。 走了许久,树林中依然鸦雀无声,没有丝毫异动,几人紧绷的心遂逐渐松弛下来。其实这近一日的路程对于广阔的耀明森林来说,依然还在外层的范围内,可在萧天河的地图上,却已经到尽头了。再往深处,地图上只剩下一片空白。 “还以为地图有多详尽呢,没想到才画了这么点儿范围!”范凌云摇头叹息,“那卖地图的家伙未免也太奸诈了些,硕大的森林内域,在地图上竟然只有拳头大小的空白,这比例也差太多了。萧公子,你的马车换得亏死了!” 萧天河哈哈大笑:“即便地图当中留得地方再大,也只是空白而已。这样画倒是省事,看起来也方便。”他指了指前方,“穿过那边的岩峡,就是未知区域了。” 众人循向望去,一大片岩石地带正张着“大口”等待着。这张“大口”,便是巨石堆垒而形成的一座“峡谷”。 岩石大多呈深青色,夹杂着灰白色的斑纹,形状各异,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尖的、钝的应有尽有,异常紧密地叠压在一起。岩峡的宽度很窄,勉勉强强能两人并肩而入。峡中之道虽无岔向,但蜿蜒曲折,迂回繁绕,让人不禁怀疑前头是否能有出路。 偶尔有风吹过岩间缝隙,带出“呜呜”的风响,有时像是夜狼嗥月,有时像是女子啼哭,听着非常诡异。四人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两边的巨岩。太奇怪了,且不说岩石堆叠成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却又不至坍塌,为何在岩石间仅留有这一条通路?简直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似的。 夜幕悄然降临,几人依然没有走出岩石地带。而且峡道呈缓缓下降之势,两侧的岩壁也越来越高,直至天色完黑下来时,仰头看夜空,却只可见阴影中的一线天。 萧天河站定,转身对几名姑娘道:“我看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吧,待天亮了再继续行路,如何?” 范凌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难得的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于是赞同道:“好吧,还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条岩峡。在这儿只要提防前后两个方向,倒也方便。只是黑咕隆咚的让人心神不定,如果能点一堆篝火就好了。” 苏紫依仰头看了看:“要找木柴,恐怕得从这儿攀上去了。即便如此,还不知上面距离树林有多远呢。” “木柴啊,我这里有。”叶玲珑轻描淡写地说。 三人惊讶地看向她时,她正抱着一大捧柴火往地上堆呢。 “你这戏法是咋变的?”范凌云乐了,走上前帮忙。 “我寻思可能在耀明森林深处不便拾柴,也为了以后能多节省一点时间休息,所以在等待苏姑娘苏醒的那几天,我去准备了很多木柴,足够我们用一阵了。”叶玲珑道。 “哦,原来你经常去林中转悠是为了拾柴啊,我还以为是想碰碰运气寻找妖族呢!”范凌云恍然大悟,“不过你把木柴都放哪里了?难不成是储物法宝里面?”她一边说一边瞪大了眼睛,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是啊,这样多方便。总不见得一直背着柴火行路吧?”叶玲珑点着了篝火,雀跃的火苗映红了她姣美的脸庞。 “哈,用储物法宝来存木柴,你恐怕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佩服,佩服!”范凌云冲着叶玲珑拱了拱手,凑到了火堆旁。 萧天河也笑了,心道:“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既然能用储物法宝存放木柴,想必法宝内的空间不小。看不出来,她还挺富裕。” 四人围坐了一夜,在安宁中迎来了黎明。 萧天河结束冥想,睁开了眼睛。回想起在森林边缘遇到粼光化血蛛的凶险,之后的路程似乎有些过于平淡。可就在萧天河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无意间瞥到的情形顿时让他汗毛直竖:就在距离几人不远的前方,在岩壁缝隙的阴影之中,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好家伙,要不是借着蒙蒙亮的天色,还真难发现,该死的东西,吓我一跳!”萧天河在心中咒骂着,当机立断挥刀冲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出来受死!” 他这一声也惊动了仍在闭目养神的三位姑娘,她们齐齐拍地起身,紧追萧天河身影而去。 不料,那双红色的眼睛却在萧天河冲近之前,突然消失了! 萧天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把刀刃一横,重重地砍进了岩缝之中,还搅动了几下。但从魔刀传来的触感,他心知,那个东西怕是已经逃了。 三位姑娘根本没来得及看见那双眼睛,起初还以为是前路的来向有敌情。当看到萧天河的目标竟是岩壁上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缝隙之时,不禁纳闷起来。 萧天河拔出了魔刀,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刀尖上,上面除了沾上的 尘土,什么都没有。 萧天河叹了一声,轻轻抖落了灰尘,收了武器。三个姑娘面面相觑,不知刚才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而且那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岩石的缝隙间来去自如呢?”萧天河道。 “暗红色的眼睛?注视我们多久了?”苏紫依问。 “我也不知道。结束冥想后刚刚站起,就无意中看到了那双眼睛。估计那东西已经在暗中盯了我们很久了,甚至……盯了我们一整夜也有可能。” “既然眼睛是红色的,多半是妖族没错了。只可惜让他跑了。”叶玲珑惋惜地说。 “能在岩石空隙间穿梭自如,多半体形小巧,我看不是妖族,应该是妖兽。它盯了我们很久,也不敢上前进攻,估计还是惧怕人类的。这样的妖兽,杀了也不见得有妖灵宝珠,逃就逃了吧。真正有可能结出妖灵宝珠的妖族,应该还在森林的更深处。”范凌云道,“萧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吧?否则你不会称呼为‘那东西’。” 萧天河点了点头:“那双眼睛通红滚圆,不似人眼,十有**是个小型妖兽。罢了,以后再休息时,我们轮流警戒便是。时候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灭了篝火,“三花聚顶”小队开始了新的一天。他们却不知,“要命森林”的一灵一物,岂会是那么简单的?这片看似平和的岩石地带,却蕴含着恐怖的杀机。 随着岩峡的通路趋于平坦,两侧的岩壁也渐渐降低了高度。萧天河有种预感,他们即将走出这片巨岩峡谷了。这是最理想的预期,其实当初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萧天河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倘若峡谷的尽头是条死路,那也可以沿岩壁向上攀爬,从顶部翻越出去。 弯曲的峡道在前方不远处再一次拐向了右边。这一路经过数不清的弯角、弧道,众人早就已经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忽而,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嘶——”,似乎是凉风过隙的声响。这和之前“呜呜”的风声截然不同。萧天河不禁加快了脚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拐角另一侧的岩谷出口。 谁料刚踏出弯角一步,一个迅疾的黑影就迎面扑来。萧天河的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连忙把头一偏,可无奈危险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根本无法完避开,黑影还是擦着他的侧脸飞到了脑后。 痛!脸颊顿时被豁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火辣辣的疼。 萧天河刚才一点儿都没有看清飞来的是何“暗器”,也来不及回身细看,迎面已经扑上来数道黑影,个个疾如闪电。 千钧一发之际,萧天河怒吼一声,将魔刀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同时向后大跳,撞在了迎上来的范凌云身上。 “叮叮叮”,黑影撞在刀上,响起一连串密集的碰撞声,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件“暗器”掉落在地。 直到黑影的攻击停止了,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暗器,分明是群活物! 几位姑娘也转过弯角,吓得齐齐掩嘴惊呼了一声。这里根本不是岩谷的出口,而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兽聚集之处! 狭窄的地面,包括两边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地趴满了黑色的小“怪物”。像老鼠,但前肢下却有翼膜;像蝙蝠,却生有相对强壮的四肢。更引人注目的是,每只“怪物”的前爪都长着三根又黑又长的指甲! 刚才划破萧天河脸颊的东西,就是这锐利的指甲,怪物们也正是依靠指甲才能将身体固定在岩壁之上。 不管是什么生物,数量也太惊人了。晨曦的光芒终于照亮了岩谷,一望数十丈,铺天盖地都是这种似鼠又类蝠的古怪东西,少说也有千八百只。 另外萧天河还发现,所有的怪物都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可前伏的身躯与弓紧的后腿分明又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什么鬼东西!”萧天河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被大批怪物堵在狭窄的岩谷里,想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糟糕了,是‘凿山黑飞鼠’!”范凌云失声叫道,“难怪能在岩缝中来去自如了!” 萧天河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夜里盯着我们看了许久的‘红眼睛’,就是这玩意儿?” “凿山黑飞鼠,除了模样像鼠、又长着翼膜能短距离滑翔之外,还有一副锐利得可以凿得穿山岩的坚硬爪甲。它们多栖于黑暗的地下或岩洞之中,故眼睛退化。但鼠群必有一只与众不同的鼠王,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可在暗中视物,因此鼠群总是根据鼠王的命令集体行动。”范凌云解释道。 “鼠王就是鼠群的眼睛。”叶玲珑道,“只是这一大群黑飞鼠恐怕不止一只鼠王吧!紫依,我们对付后面的!” 几人闻言立即扭头一看,可不得了,又是一大片黑飞鼠群席卷岩谷而来,这下局面更糟了,“三花聚顶”小队可谓是腹背受敌,不,算上岩壁上趴着的黑飞鼠“大军”,他们几个已经完被妖鼠群给包围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几度交锋 ()在狭窄的岩谷之中,“三花聚顶”小队正同大批凿山黑飞鼠群对峙着。 黑飞鼠体形虽小,但架不住数量太多,其利爪居然能同魔刀、仙剑相抗衡,其坚韧程度可见一斑。 身处如此险境,几人都有些心慌了,一时间脑中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待退路方向涌来的鼠群摆好阵势,形成了完整的包围圈之后,恶战一触即发。 只听一声诡异的“嘶——”声,鼠群各处立即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响应,原来之前萧天河误以为是风声的声音,居然是鼠王在向鼠群发号施令!可这阵“嘶”声足有十几声,莫非有十几只鼠王不成? 当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几人细想,鼠群在鼠王的催动下,已经开始进攻了。 最先发难的是岩谷两壁上的黑飞鼠,不同于蝙蝠,黑飞鼠虽不能振膜飞行,但却能借势滑翔。只见一团团黑影从上空如雪片般落下,从各种角度袭向四人的天灵盖。如果被与兵刃不相伯仲的利爪挠中头顶,估计几下就能把头盖骨抓穿。于是四人当机立断,稍稍分开腾出空间之后,将魔刀、仙剑举过头顶挥舞起来。 头顶是护住了,可麻烦又来了,从天而降的飞鼠们一部分继续攻击几人的头顶,与武器相搏,另一部分转而盯准了几人的手腕,趁着露出破绽的空隙抓上一爪,还有一部分竟然盘旋而下,避过武器锋芒,从低空袭向了几人的胸膛和腰间,甚至有几只“运气好”的黑飞鼠钻过武器挥舞的空隙,落在了几人中间! 别忘了,还有大批趴在地上的黑飞鼠没有动呢! 混乱中又传来几声“嘶”叫,前后两路鼠群用强有力的后肢蹬地蹿起,似乎有套路地袭向四人的腿和脚。 这场景,说是“八面受敌”也不为过。 护住身就顾不上头顶,护住头顶就看不见脚下,对几位初等修真者来说,此岩谷可谓是一片“鼠狱”。很快,四人纷纷挂了彩,身上满是被利爪划开的伤口,虽流血不多但却钻心的疼。所幸黑飞鼠爪不具毒性,否则恐怕几人早已葬身鼠腹。 可眼下这等窘境,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得立即想出对策才行。 想逃?精明的鼠群一开始没有立即攻击,就是为了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让几人无路可逃。即便能施展身法冲出一段距离,可从鼠群遍布的范围来看,估计还未摆脱就得倒在半路上。 想战?要应对来自前、后、左、右甚至是头顶上的攻击,一个人长八只手恐怕也忙不过来。防御都难,何谈进攻? 倘若想不出奇策,只能坐以待毙。 “大家屏息!”范凌云忽然喊了一声。 萧天河瞥了一眼,她的左手正握着一个小瓶,这是要放毒! 放毒?好主意!对付这种成片的“敌人”,大范围放毒是最有效的驱敌方式,只是毒这种东西,一般人不会常带在身上,何况范凌云都没有储物法宝。在危急关头,她竟恰巧带着一瓶毒,如果不是她颇具远见事先准备好的话,那就是“三花聚顶”小队的运气峰回路转了,实乃不幸之中的万幸! 范凌云直接将毒瓶掼在脚下的地面上,正砸在一只抓向自己脚踝的黑飞鼠头顶,竟把它砸昏了。范凌云又补上一脚,不仅将黑飞鼠的头颅碾碎,也将毒瓶踏破,一股淡紫色的烟雾从碎片中腾起,并迅速蔓延开去。 先触到紫烟的黑飞鼠接二连三口流黑血倒在了地上,后面的鼠群似乎意识到不妙,纷纷向后退去,企图摆脱飘来的紫烟。可后面涌上来的鼠群又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仍然奋力向前挤去,很快,就在当中挤出了一道“坎”,并且越垒越高,不计其数的黑飞鼠都不是被紫烟毒死的,而是被同伴踩踏而亡。 待紫烟飘至,更是将堆在一起挤挤攘攘的黑飞鼠群灭了个精光,直到顶端最后一只黑飞鼠气绝,死尸竟然堆成了一座几丈高的小山! 弯角的两边各有一座鼠尸堆,暂时挡住了两个方向上黑飞鼠群的攻势,“三花聚顶”小队所在的拐角空间暂时安了。 “你们赶紧疗伤!”范凌云嘱咐了一句,抛给萧天河一个小瓶,又拿出了另外两个小瓶,拔去了瓶塞,分别扔到了两座鼠尸堆的后面。无疑,那两瓶也是毒。 禹馀界的毒萧天河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果然毒性很强,尽管摒住了呼吸,但眼睛还是被灼得泪水直淌。面部、颈部、手部等没有衣物遮盖的地方都感觉火辣辣的,又干又痒,微微泛出红色血点。先前被黑飞鼠抓伤的地方就更痛了,像是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似的。 萧天河打开了范凌云抛过来的小瓶,倒出了数颗土黄色的丹丸,不用问,肯定是解毒药。他服下一颗,丹药入口即化,变为一股清凉顺着喉间流入体内,很快凉意就扩散至四肢百骸,皮肤不再感觉灼痛,血点也随即消失了,眼睛亦舒服许多,甚至连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萧天河连忙给叶玲珑和苏紫依也分了一颗,两人的眼眶都已红肿得像个桃子,只留下一条细缝,还噙满了泪水。 四人稍作调息,终于松了口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刚才的险情依然 心有余悸。 “真倒霉,差点就被老鼠啃了!”范凌云摇头慨叹。 叶玲珑说:“那可不是一般的老鼠。一大群妖鼠居然由数只鼠王统领,简直闻所未闻!亦或是它们好几个鼠群聚而成族,然后分工协作?太可怕了!” “你们可曾看见鼠王的位置?”苏紫依问。 “打成一团乱七八糟,哪里还有那闲功夫?再说黑飞鼠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循声去找,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范凌云道。 “多亏你带着毒,救了我们的命。”萧天河道,“你是事先预料到毒能派上用场?” 范凌云摆摆手:“哪儿啊,我根本不知道‘要命’森林里还有如此大群的妖兽,在我想来,这里的妖族应是为数不多但实力很高的人形,不想短短几天着了两次妖兽的道儿。至于带着毒么,纯属我个人的技艺爱好。对一个炼毒者来说,不随身备着几瓶毒,如何说得过去?” “炼毒者!”叶玲珑和苏紫依齐呼一声,一齐惊讶地看着范凌云。 范凌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别那么吃惊嘛,呵,我一不随意害人,二不轻易杀生,是个好炼毒者。” “的确,炼毒者也有好的,我们相信你。只是炼毒者不常见,何况又是个年轻姑娘,自然倍感惊奇。”叶玲珑微笑道。 萧天河不解:“听你们的意思,炼毒者大多是坏人?” 范凌云点了点头:“的确。‘毒’这种东西,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是个恶物,但凡能光明正大地胜过对手,谁还会用毒?正是一批实力平庸偏偏又贪欲旺盛而且心术不正的人,选择了炼毒害人的下三滥伎俩,彻底败坏了炼毒之道的名声。不过也有小部分人炼毒不为害人,而为他用。我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天下技艺三道六行本就无好坏优劣之分,看使用者的心地如何了。用于善道,即为好人;用于恶道,必为坏人。这与技艺本身无干。”叶玲珑道。 苏紫依亦表示赞同:“所言极是。炼毒只要用于正道,大家就不该抱有歧视。” “什么是‘三道六行’?”“土老冒儿”萧天河不失时机地问道。 范凌云笑看了他一眼,详细解释起来:“三道者,‘铸’、‘炼’、‘制’也,每一道又分为两行。铸,分为‘铸器’与‘铸宝’;炼,分为‘炼毒’与‘炼药’;制,分为‘制符’与‘制阵’。正所谓‘匠’出物品,‘宿’出耗品,‘师’出作品,故三道冠绝之人被称为‘铸造神匠’、‘炼丹名宿’、‘制法宗师’。但在成艺之前,统冠以‘者’的称谓。我就是一名探索毒之奥秘的炼毒者。” “炼毒和炼药也算是炼丹的一部分?”萧天河十分讶异,因为在大赤界,这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道。 “那当然,炼丹的成品非毒即为药,非药即为毒,总不见得有人会费力炼出毫无作用的‘丹’吧?”范凌云回答道。 仔细一想也是,“毒”是为了伤敌,“药”是为了利己。所谓的“丹”,还真不外乎这两种功效。看来在禹馀界,“毒”与“药”的涵义比大赤界的宽泛了许多。 那“制法”之道的“制符”和“制阵”又是什么意思呢?萧天河正欲接着发问,却突然听见黑飞鼠尸堆的后面再度响起鼠王们“嘶——”的发令声。 范凌云脸色陡然一变,迅速起身:“不好,没想到凿山黑飞鼠的耐毒性这么强,居然一直没逃远!这下麻烦了,等毒烟散尽,恐怕鼠群又要卷土重来了!” “那快点儿再撒两瓶毒!”萧天河倒是显得非常镇定,在他想来,有位炼毒者在,还怕什么? 范凌云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能随时随地炼毒啊?‘紫烟散’我就带了那三瓶,撒光啦!” 听范凌云如此一说,萧天河与苏紫依立即紧张起来,摆开了应敌之势。苏紫依问道:“范姑娘,除了‘紫烟散’之外,你还有其它可以驱鼠的毒吗?” “有。”范凌云点了点头。 萧天河顿时松了口气:“不早说……没有‘紫烟散’用别的也行啊!快扔吧!” 范凌云摸出一个药瓶扔给了萧天河,没好气地说:“‘乌血丸’,你想办法让黑飞鼠吃下去吧!” 萧天河傻眼了,原来是口服之毒。别说黑飞鼠根本不会吃,就算抢着吃,这一小瓶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看来第二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没有了毒烟的帮助,区区四个人又该如何应对黑飞鼠大军呢? “不必惊慌,我有办法。”许久没说话的叶玲珑站起身来,一翻手掌,数颗宝石状亮晶晶的东西出现在掌心中。 范凌云眼睛一亮:“制阵者!” 叶玲珑微微一笑,绕着被岩谷拐角和鼠尸堆围成的空间边缘走了几圈,在黑飞鼠再度袭来之前,从容地布设完了一个法阵。 “这是一个由强防阵与轻攻阵叠加而成的小型复阵,虽然算不得厉害,但硬付黑飞鼠却是足够了。”叶玲珑淡淡地说。 听了叶玲珑的讲述,萧天河不禁回想起南宫霆曾经描述过的阵法分类。按功效分为:攻、防、迷、幻、辅 ;按范围分为:微、小、中、大、巨;按强度分为:羽、轻、强、烈、暴;按难度分简、复、迭、繁、乱。 叶玲珑所布的阵法是强防加轻攻的复阵,她可是个初等修真者,布出这等阵法已然算是个阵法高手了。萧天河此时也明白了,之前范凌云所说的“制阵”是何意。 “看不出来啊,叶姑娘竟精通此技。制阵者虽然不少,可此道高手却是极少,比炼毒者还要稀罕。哈,有你在,黑飞鼠的问题解决了!”范凌云显然知道强防阵意味着什么,区区黑飞鼠群,恐怕连接近几人都困难。 叶玲珑腼腆地笑道:“哪里,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若非范姑娘的‘紫烟散’解救我等性命并且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我又如何能够如此气定神闲地布下法阵?再者,此法阵仅能保得我们几个安,轻攻阵不过是吓唬吓唬那群黑飞鼠,也替我们出出恶气,想要剿灭它们却是不可能的。希望它们久攻不下会很快失去耐心从而退去吧!否则我们长期被困此处,大赛是别想通过了。” 话音刚落,苏紫依指着鼠尸堆的顶部喊道:“看,它们攻过来了!” 几人循向望去,鼠尸堆正在微微地颤动着,显然背面有黑飞鼠爬上来了。很快,尸堆顶部就露出了黑飞鼠那骇人的长爪。此时紫烟散尚未完散尽,许多黑飞鼠奋力爬到顶端后就一命呜呼了,顺着尸堆近侧滚落下来,掉在了法阵的范围内。 顿时,道道火焰像尸体射去,片刻就烧得只剩一团灰烬,一股烟焦臭味与烤肉香味同时升腾弥漫开来。大家正紧张地盯着鼠尸堆的情形,耳边却忽然响起一声干脆的“咕噜”声。 那分明是咽口水的声音!而且还特别响!三个姑娘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萧天河,表情很是精彩。萧天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抱歉,馋了。” “哈哈哈!”姑娘们顿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在狭小的岩谷之间来回激荡。萧天河也自觉好笑,傻乎乎地跟着乐呵。 再看鼠尸堆时,一群黑飞鼠已经越过了堆顶,如同猛“鼠”下山一般蜂涌着冲了下来,看来紫烟散已经散尽、吸光了。 黑飞鼠群看似势不可挡,可偏偏就像撞了墙似的被挡得死死的。叶玲珑所布的强防阵是个无法进入的“壁垒”式阵法,类似于青龙大陆的护宗大阵,黑飞鼠根本挤不进来。 黑飞鼠大军的攻势在鼠尸堆底部戛然而止,后面的黑飞鼠依然还在一窝蜂向下涌来,最前面的黑飞鼠自然遭了殃,除了被轻攻阵灼烧而亡的,因踩踏而死的数不胜数。很快,新的鼠尸堆也堆垒起来了,并且迅速和先前那一座鼠尸堆合为了一座。 防阵的“壁垒”是个弧形的“罩子”,当鼠尸堆积累到一定的高度时,后续的黑飞鼠爬上了防阵的顶部,这里并不会受到攻阵的灼烧,鼠群的伤亡终于停止了。 爬上罩顶的黑飞鼠显得更加狂躁不安,它们分明知道目标就在下面,可是下不去,于是纷纷对着防护罩又抓又咬,事实却是白忙一场,咬了一嘴空气。 “三花聚顶”小队在罩子中看热闹,那种“任尔抓耳挠腮,就是奈何不得”的感觉别提有多爽了。随着爬上罩顶的黑飞鼠越来越多,光线竟逐渐被遮蔽,罩中越来越暗,直至变得一片漆黑。 这下,四人的感觉并没有先头那么好了。叶玲珑点燃了一堆柴火,可四方上下都是黑漆漆的皮毛与利爪,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放心,我的法阵绝对安。我们还是冥想吧,安心等鼠群退去。”叶玲珑给同伴们鼓劲。 到了和黑飞鼠群比耐心的时候。更确切地说,是和一直没露面的几只鼠王比耐心。 可是,鼠群究竟何时会退去,谁也说不准。假如困住四人一、两个月,那评定大赛就成为泡影了。更糟糕的是,这里可是宗飘界耀明森林,几乎不可能有人来救。倘若鼠群在这儿就地“安家落户”,那可完了。 “不会的,不会的。”四人都在心中默念,带着侥幸的希望,各自开始了有生以来最不安的一次冥想。 外界昼夜交替,而法阵内却始终是“黑夜”。为了节省木柴,叶玲珑没再往篝火里添柴。摇曳的火苗在挣扎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吐出了最后一缕青烟,熄灭了。 柴烟不比毒烟,黑飞鼠当然满不在乎,依然在罩顶拥挤攒动着。 一天,两天……最后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罩中的四人终于听到了那声久违的“嘶——”,沉寂了这么长时间,鼠王终于再度发号施令了! 鼠群是要退去了吗?四人带着殷切的希望睁开了眼睛,欣喜地看到罩顶的黑飞鼠们迅速地撤离,光明再度洒下,重逢煦日晴空! 可还未等大家起身,萧天河却突然一声怒吼:“啊——!”随即一高蹿起身来,跌落在一旁,一边翻滚着身躯一边大声呻吟着。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黑飞鼠攻进防阵了吗? “不可能啊!”叶玲珑小声咕哝了一句,范凌云与苏紫依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三位姑娘连忙扫视了一遍四周,没发现任何一只黑飞鼠的踪影。真是邪门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惊无险 ()萧天河的身下流出一滩血来。 在防阵内却根本没发现黑飞鼠。再者,若真是有黑飞鼠闯入法阵内,应该早就激发轻攻阵的火焰灼烧了。 范凌云与苏紫依上前检视萧天河的伤势,叶玲珑则沿着法阵边缘仔细检查。 “快,扶我起来!”萧天河无法坐起身,只好向两位姑娘伸出了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伤到哪儿了?”范凌云关切地问。萧天河前身并无血迹,看来伤在背后。 可当范凌云探头向他背后看去时,萧天河连忙转身藏住了背后的伤口,急切道:“大家小心,黑飞鼠在地下!” “地下?”三位姑娘异口同声地惊叹。 “啊,在那儿!”叶玲珑指着刚才萧天河打坐的地方呼喊。 地表有几个极不起眼的小孔,由于处在血泊之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那小孔无疑是黑飞鼠的利爪钻出来的。 “怎么,从地下进法阵不会触发攻阵吗?”苏紫依不解。在她想来,即便法阵只覆盖住了地表,可黑飞鼠从地下攻击时,爪甲必然也会露出地表进入法阵范围,为何刚才没看见轻攻阵的火焰? 叶玲珑无奈地解释说:“这里地表不平,我又没想到黑飞鼠会从这里攻进法阵,所以防阵我布了个半圆罩,攻阵则只有边缘这一圈。的确是我疏忽了,可如果要布一个方位的复阵,以我的能力也不够啊!”话音刚落,她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十分痛苦,口中倒吸凉气,膝盖一软半蹲着撑在地上,脚下渗出一抹血迹。 显然,她的脚底也被黑飞鼠攻击了。 “凿山黑飞鼠!它的利爪能凿山开洞,怎么偏偏忘了这茬呢!”范凌云懊恼道。 苏紫依提议:“大家赶紧不停地走动,不要让黑飞鼠逮到机会!” 可四人之中已经伤了两人,叶玲珑伤在脚底,行走吃力。至于萧天河么,根据他方才受到攻击前的姿势,恐怕是伤在屁股上,难怪他不能坐起身,也不愿让范凌云检查伤势。 “叶姑娘,把魔刀踩在脚下!”萧天河急中生智。黑飞鼠的爪子即便再锋利,总不见得能抓毁坚韧的魔刀吧? 好在魔刀刀身较仙剑要宽很多,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不成问题,只是要当心黑飞鼠攻击脚趾、脚侧、脚跟这些地方。 须臾之后,魔刀下面就传来了异样的轻微震动,并且时不时响起沉闷地“叮当”声,黑飞鼠的利爪果然奈何不得魔刀! “嘶——”那让人无比厌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只是这次的声响较之前大了许多,也清晰了许多。 “鼠王就在附近!”所有人的心底都冒出了这个念头。抬头望去,在鼠尸堆的最顶端,正趴着数只又肥又大的黑飞鼠。 这几只黑飞鼠王与其他黑飞鼠有明显的不同:其一是体形,这几只鼠王比普通的黑飞鼠大了两倍不止;其二是毛色,鼠王的黑毛之中,带着几缕墨绿色的花纹,为首的那只最大的鼠王,除了墨绿色的花纹外,还有几道深蓝色的条纹,显得十分威风;其三是眼睛,其他黑飞鼠都是闭着眼的,这几只鼠王分别都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一起死死地盯着阵法中的四人。 萧天河觉得,鼠王们现在的眼神比起前夜岩缝中窥视的眼神还要可怕。或许是因为眼前这几个“猎物”牺牲了那么多“臣民”的性命,鼠王们也恨得牙痒痒吧! 鼠王是睿智的,每一次下令都会对“三花聚顶”小队造成不小的麻烦,刚才那一声鸣叫之后,地下的黑飞鼠群调整了策略,不再徒劳攻击坚硬的魔刀,而是紧追着来回走动的范凌云和苏紫依不放。 黑飞鼠在地下钻洞的速度当然比不过两人在地上走路甚至是跑步的速度,如此追击了许久,范凌云和苏紫依仍旧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们小心地避过地上已有的孔洞,只在尚未被钻透的地面上绕圈徘徊。 眼见地上的孔洞越来越多,范凌云焦急地催促:“叶姑娘,你赶紧再布一个法阵挡住地下的攻击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无路可走了!” 叶玲珑一直在思索着如何摆脱目前的险境,她说:“再叠一个防阵就成迭阵了,且不说我做不到,即便运气好布出来了,第三个叠加阵法的强度也势必会很弱,恐怕难以抵挡得住啊!” “那就撤去轻攻阵,叠加一个防阵!”刚刚用衣服包紧了屁股的萧天河提议道。 “那样就是防阵与防阵叠加成复阵,同类型的阵法极难叠加,何况效果也不佳,我……”叶玲珑面露为难之色。 的确正如她所说,阵法也不是想叠加就能随意叠加的。同类型的阵法相斥,想要叠加一个能挡住来自于地下攻击的防阵,最好的办法是撤去第一层的强防阵。 可眼下这般局面,叶玲珑根本不敢这么做。一旦撤去了强防阵,那黑飞鼠就根本用不着继续费力从地下攻击了,“大军”直接淹过来几人就完了。 “嘶——”鼠王的啸声如同催命魔音,不失时机地再度响了起来。 地下的黑飞鼠群不再追着两人攻击了,而是在法阵覆盖的范围内漫无目 的地一阵乱戳,看来地下的通路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黑飞鼠群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限制住了范凌云和苏紫依的移动范围。 “你们俩也赶紧踩魔刀上!”萧天河焦急地大喊。 苏紫依的仙剑剑面太窄,于是冲向了叶玲珑,与她一起站在了飞花刀上。 地下的黑飞鼠群依然没有停止钻孔,望着地面此起彼伏钻出的利爪,几人有种感觉,像是在狂风巨浪的大海中,立于顷刻将覆的一叶孤舟之上。 “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了。”叶玲珑紧咬下唇,又拿出了几颗布阵的宝石。 萧天河见状,连忙说:“叶姑娘,将阵眼和阵脚都布在我们几人身上,以免被黑飞鼠毁去。” “好主意!”叶玲珑讶异地望了萧天河一眼,心想一个不会阵法的人怎会想出如此精妙的方法。 要叠加新阵,把握起见,还是要先撤去派不上用场的轻攻阵。叶玲珑将纱袖撕下一条,卷起周遭的几块石头,对准岩壁角落的几处,分别飞射出去,毁去了旧阵。 双重防阵叠加,叶玲珑心里没底,以前也从未如此做过。可碍于当下情急所迫,不得不硬着头皮试一试。 人们总说,危急关头的潜力是无穷的。上天眷顾“三花聚顶”小队,叶玲珑的第一次尝试便成功了! 她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欣慰地笑了,轻防阵!比强防阵弱一些,但应该能勉强应付黑飞鼠了。另外三人纷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嘶——”鼠王的命令声听得大家再度心头一颤。从开始到现在,鼠王一直在和他们斗智斗勇,而且明显是人类这一方处于劣势。现在新的轻防阵已经布成,众人心里多少增加了些底气,且看鼠王又有何法。 随着鼠王一声令下,地下的黑飞鼠群不再向上钻孔,地表一片平静。几人屏息凝视,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片刻过去,什么异状都没有。难道是鼠王耐心耗尽,打算撤退了?可抬头看看,几只鼠王根本纹丝未动,依然冷冰冰地盯着几人。 忽而,地下传来一阵颤动,还未等几人回过神来,脚下的地面猛然塌陷,形成了一处凹坑。 “不好!”众人立即反应过来,黑飞鼠群这是要把地下挖空,让几人陷下去! 之后的场景可以想象,几人陷入地坑中之后必然会被鼠群淹没,轻防阵在大量黑飞鼠同时攻击的情况下,被攻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再后面的情形,大家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恶的家伙,刚才追击我们都是幌子,是在为之后做准备,它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挖空地下!”范凌云气急败坏地吼道。她所说的“它们”,自然是指聪明绝顶的几只鼠王。 事到如今生气也无济于事,眼见地面缓缓下沉,在下一次坍塌之后,恐怕几人就要葬身鼠腹了! “罪魁祸首就是那几只鼠王,如果能除掉它们,鼠群没有指挥,应该就会退去了。”苏紫依皱眉与鼠王们对视着。 这点谁都知道,可做起来谈何容易!几只鼠王精明得很,一开始都匿身于鼠群之中,直到最后阶段料定几人不会出防阵时才现身。现在几人连动都不敢动,何谈击杀鼠王? “萧公子,你的屁……呃,你身后的伤势挺严重,但应该不会影响到上肢吧?”苏紫依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双臂吗?没问题啊。”萧天河活动了下手腕。 苏紫依点点头:“那就好。时间紧迫,大家仔细听好,我只说一遍。现在地面只要稍微吃些力就会完塌陷,所以叶姑娘先用手把我托送到范姑娘那边,随后叶姑娘和范姑娘听我口令,一起跳向萧公子,萧公子再将两位姑娘一齐托上鼠尸堆,目标是鼠王!左右各三只小的交给叶姑娘和范姑娘了,我对付当中最大的那只!” 步骤稍微有点儿复杂,但另外三人总算是听明白了,可一大堆问题也随之而来。 武器如今都踩在脚下,到时用什么来击杀鼠王? 将叶玲珑和范凌云托上鼠尸堆之后,萧天河脚下的地面必定会因为吃劲而坍塌,到时他怎么办? 鼠王逃开怎么办? 苏紫依她为何要先跳向范凌云?她自己如何能跃上鼠尸堆顶对付鼠王? 似乎每一个问题都是关键,而且都会导致作战计划的失败。 “苏姑娘,这……”尽管时间窘迫,范凌云也忍不住想问个究竟。可当她看到苏紫依从怀中拿出一沓纸一样的东西之后,她顿时双眼一亮,闭口不言。只要有了那东西,刚才担心的一切应该都不成问题了。 苏紫依一把扯掉腰间的束带,将一头撩住了叶玲珑的飞花刀柄,喊道:“叶姑娘,蹲下!” 叶玲珑刚才也看到了苏紫依手中的东西,不禁面露喜色,闻言后心领神会,半膝跪立,双掌托在身前。苏紫依转过身,上前一步踏在叶玲珑的双掌之上,叶玲珑起身奋力一举,将苏紫依托起半空,向着范凌云的方向推去。 苏紫依在空中舒展身躯,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倒落在范凌云身旁,右手持剑点地,止住下落之势,剑身 弯曲起来,薄薄的剑身恰好嵌进了地表和范凌云的翠云刀之间。 “跳!”苏紫依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叶玲珑与范凌云齐齐蹬地发力,跃向了扎开了马步的萧天河。两人脚下的地面也因为这一跃,“哗啦”一下塌成了一座大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位姑娘跃离地面的瞬间,苏紫依借着仙剑点地之力再度腾起,跃向了萧天河的方向。范凌云的翠云刀恰好被绷直的九霄剑挑飞,苏紫依在空中顺势轻轻一拨,翠云刀紧追范凌云的身影而去,同时她又扯了一把束带,束带将地上的飞花刀带起,随着苏紫依一起飞向了萧天河。 萧天河都傻眼了,三位姑娘、两柄魔刀都冲着自己飞过来,他差点都忘记了该做什么。 范凌云和叶玲珑先到,分别踩在了萧天河的左右肩上,两人对苏紫依的用意已经完心领神会,单脚回旋,握住了飞到面前的翠云刀和飞花刀。苏紫依则在空中潇洒地翻了个跟头,以口衔剑,双臂振袖,从袖中抖出两张纸样的神秘之物。 萧天河双手分别拖住范凌云和叶玲珑的脚,用力向斜后方的鼠尸堆上送去。此时正好苏紫依飞到,双掌拍在萧天河脑门上,三位姑娘一齐借力轻盈地跃上了鼠尸堆。萧天河则仰天而倒,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连人带刀一起掉进了地坑之中。 踏上鼠尸堆顶的刹那,苏紫依借落势分别左右各拍一掌,再度贴了两张纸状之物在范凌云和叶玲珑的魔刀上,吐出衔在口中的九霄剑柄,左手微微一抖,食指和中指夹住最后一张纸状物,轻轻地按于剑身。 从苏紫依第一次起跳开始到现在,不过眨眼之间,四人配合默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几只鼠王都吓傻了,甚至没反应过来逃走。待三位姑娘立在眼前之时,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要后撤。 “哈哈,去死吧!”范凌云岂会给它们机会,双手高举翠云刀奋力一记劈斩,正落在一只鼠王的脊梁骨上,那鼠王应声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就在刀刃触到鼠王皮毛的瞬间,“嗡”的一下,刀身上的纸样之物爆裂开来,一股淡绿光芒的气浪波动随之扩散,其它后撤的鼠王被气浪波及后身躯猛然一颤,动作缓慢了许多。 叶玲珑的飞花刀在另外一侧落下,相同的情形再度出现,一只鼠王分尸当场,刀身的纸状之物爆裂,带出了另一股淡紫色气浪,如同水中涟漪,迅速泛开。这一下,鼠王们都停在了原地,不停地轻微颤抖着。 苏紫依冷哼一声,一剑刺向了当中最大的鼠王。 此时此刻,这只称得上是“鼠王之王”的黑飞鼠那一双不可一世的红眼睛才真正透漏出恐慌,它想跑但无法控制身躯,想张口向鼠群发令却根本发不出声来。九霄剑已杀到,从鼠王口中没入,从尾根处钻出,将鼠王串了个穿。 “嘭”,鼠王肚中传来一声闷响,它硕大的身躯骤然炸裂,内脏、肉渣、血污溅了三位姑娘一身,一阵淡红色气波从剑身扩散,其余几只鼠王连同尸体部灼烧起来。 七只鼠王,就这么死作一处。 失去了首领的黑飞鼠群惊慌大作,逃得落花流水,钻墙入地,很快便溜了个精光。 “呼……”苏紫依抹去了脸上腥臭的鼠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蹲在鼠尸堆边缘,向下面问道:“萧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我一大跳,我刚才真以为我要死了呢……”萧天河的声音从地坑中传来。 叶玲珑“咯咯”笑道:“萧公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为了杀鼠王而牺牲了你吧?” 地坑边缘搭上来一只手,萧天河灰头土脸地从坑中抬起了脑袋,仰望三人道:“那疯狂的计划听上去的确像是要放弃我啊,但那会儿哪里容得我细想?” 当萧天河仰天跌入地坑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死定了!”也不知有多少只黑飞鼠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将他团团围住,连光都透不进来,只在恍惚间看见一只只利爪在眼前晃悠。“要成为老鼠的大餐了么……”近乎绝望的他闭上了眼睛,“究竟有多少只老鼠在咬我?死到临头,我居然都感觉不到疼痛……”突然,他心头一震,其实那并非是错觉,他是真的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除了旧伤,身上下似乎一点新伤口都没有,这是为何?是因为叶玲珑的轻防阵么?不可能,在这么多黑飞鼠的猛攻之下,防阵早就破了。 “对了,是那个东西!”萧天河终于意识到,肯定与苏紫依拍在自己脑门上那两张“纸”有关!他连忙抬手一摸,果不其然,那两张纸都已经不见了,而自己的身躯正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当黑飞鼠每挠一下,黄光都会闪亮一次,将利爪弹开,原来正是这层光罩,抵挡住了黑飞鼠的致命攻击! “好奇妙!”正当萧天河赞叹时,所有的黑飞鼠动作停滞,而后迅速地顺着地洞逃散而去。 回想起刚才地坑中有惊无险的情形,萧天河一肚子的疑问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关键:苏紫依拿出的那些纸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一边问着,爬出了地坑。 第二百九十四章 厚颜无耻 ()“啪、啪、啪”,范凌云清脆的拍掌声在岩谷间回荡。“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我们队里竟然还有一位制符者!”她大声笑着,连连摇头,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乎意料,令人难以置信。 萧天河恍然大悟,原来那纸一样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符”! 叶玲珑亦笑道:“多亏了苏姑娘。从看见她拿出符咒时起,我就已经知道,她将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看来好人终究有好报,我是多么庆幸在耀明森林外出手助了苏姑娘一回啊!” 苏紫依羞红了脸:“你们别抬举我了。我那只是最后搏命时的无奈之法,如果没有范姑娘的毒和叶姑娘的阵,哪里还有我用符的机会?” 范凌云道:“我本来以为自己的炼毒者身份很特殊,原来你们两个也分别藏了一手。哎,我说下面的那位,你要是也有什么看家的本事,最好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免得以后又吓我一跳!” “你想得太多了……看来还是我的运气最好,什么本事都没有,却组了三位各怀绝技的队员。上天如此眷顾,我简直受宠若惊!哈!”萧天河开了个玩笑。 “制符者确实少见,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位呢。刚才你给我们用的分别是什么符?”范凌云饶有兴致地问道。 “范姑娘身手敏捷,又不曾受伤,所以我给翠云刀上贴了一张迟缓符,目的是限制住所有鼠王的逃跑速度。 给叶姑娘的飞花刀则贴了一张定身符,和迟缓符双管齐下,让鼠王们逃无可逃。 我自己则用了一张爆炎符,彻底毁灭了最大的鼠王。 至于萧公子,我已经料定他助我们几个上来之后必定会掉入地坑中,恐怕叶姑娘的法阵也抵挡不了多久,所以我给他用了两张符。一张是增加躯体强度的坚韧符,一张是可以短时间抵御攻击的金身符。事实证明,我的符还是挺有效的。”说到最后,苏紫依自豪地微微一笑。 “岂止是有效啊,简直太神了!”萧天河由衷地赞叹,“那个金身符实在是太厉害了,有那玩意儿何惧危险?任谁都伤不了,你一定要再送我几张保命用!” “你想得倒挺美啊!”范凌云笑道,“符咒可是稀罕玩意儿,在市面上不比法宝便宜!就苏姑娘刚才用掉的这几张符,恐怕把你卖了都不够呢!” 想想也是,一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怎么可能便宜得了? 苏紫依连忙摆手道:“其实没那么贵重。金身符能够抵挡的攻击有限,对黑飞鼠群来说,挡不了几下的。而且那些符咒都是我自己做的,不是买来的。毕竟我技艺疏浅,制作符咒的成功率不高,所以每种就那么几张。” “那购买符纸也需要不少钱不是?何况那都是你本该自己留着保命的珍稀之物。总而言之,我们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叶玲珑道。 “哪里,叶姑娘言重了。自耀明森林外你们为我仗义出手之时,我就把你们当成莫逆好友了。消耗点儿符咒使得大家都脱离险境,值得。你们休要再提此事,多见外啊。” “好了,大家都别互相谢来谢去了。这里到处都是黑飞鼠尸,久留无益。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萧天河道。 “且慢!”范凌云用翠云刀指着不远处鼠王们的尸体,“看哪,我们九死一生之后,老天给我们的补偿!” 叶玲珑和苏紫依转身一看,在最大那只鼠王身陨之处上方几寸的低空,飘着一个缓缓旋转的蓝色小球,似乎还隐约能看到小球周围淡淡的光晕。 “妖灵宝珠!”叶玲珑与苏紫依相视一笑。艰难地化险为夷之后,“三花聚顶”小队终于收集到了第一颗妖灵宝珠。尽管战利品不算很大,品色也不佳,但好在评定大赛的合格标准仅是对妖灵宝珠的数量有所要求。 “妖灵宝珠吗?有几颗啊?”萧天河欣喜地问。他站在下面,看不到鼠尸堆顶上的情形。 “只有一颗,这已经不错了,毕竟黑飞鼠不是什么可怕的妖兽,只是数量庞大而已。”叶玲珑收了飞花刀,向妖灵宝珠走去。 只听身侧范凌云突然大喝一声:“当心!”紧接着,她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着叶玲珑一起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岩壁上。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月牙形红色光波如同闪电般从鼠尸堆当中掠过,竟然劈开了一条道,击中了岩壁之后,“轰隆”一声巨响,岩壁上被炸开了好大一个洞,上方的巨石雷霆般落下,将岩道封了个严严实实。 “是谁暗箭伤人?”范凌云愤怒地喝问。 岩谷另一侧的小道上,走来了一行六个人。 “哟嗬,原来是你们。真是冤家路窄啊!”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冷笑。 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在耀明森林外欺负苏紫依的那三个身世显赫的坏家伙。另外还有三个陌生人,他们一个戴着斗笠,两个蒙着面,都看不到面容。 戴斗笠的那人手持一柄鲜艳的红色魔刀,刀身极尽华丽,竟然浮刻了一只凤凰,延展的两翼是刀背上的两处小刃,而长长的凤尾则是弧形的刀刃,在凤凰眼睛的位置,镶着一颗 扁平的红色宝石。 其他几人手中都是空的,看来刚才那道月牙形刀波就是他发出来的。 那人对为首的毕公子道:“毕公子,这颗妖灵宝珠成色太差,就算卖也值不了多少钱。再说我们已经攒够九颗了,这颗就别要了吧。”此人话音竟是个曼妙女声,原来是位女子。 “啊,那是我们的妖灵宝珠!快还给我!”范凌云这才注意到,刚才还在鼠王尸体上空漂浮着的妖灵宝珠已经到了那女子手里,想必是她刚才趁着范凌云救叶玲珑的时候取走的。 毕公子一把拨开斗笠女子,上前道:“你们的?谁能证明是你们的?要不是我的手下及时出手斩杀黑飞鼠王,你们此时恐怕已经成了鼠群的美餐了!” 听到“手下”二字,斗笠女子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握了握拳头,很快又松开了。 “三花聚顶”小队的几人闻言之后大眼瞪小眼,他们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等无耻之人。 叶玲珑忍不住斥骂:“恬不知耻!这些鼠尸都是我们杀死的,鼠王也是历经九死一生之后才将其拿下,我正欲取妖灵宝珠之时却被你的手下袭击,怎么倒成了你们斩杀鼠王了?真要是你们斩杀的,鼠王的尸体又到哪儿去了?” “被你们几个想要偷取妖灵宝珠的小人藏起来了呗!”三个恶少中的唐将军之侄——唐公子嬉笑道。 “真是颠倒黑白!在场的就我们这些人,事实究竟如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你们想抢就明说,何必遮遮掩掩?”苏紫依气愤无比。 萧天河从鼠尸堆的缺口走上前来,亦怒道:“贼喊捉贼,反咬一口。各位真乃‘人中龙凤’,今日得见,着实佩服!” “哟,你不说话我倒一直没注意到你。”毕公子斜眼瞥了萧天河一下,看见了他裹在腰间的衣服,轻蔑地笑道:“原来实力不济,被区区黑飞鼠给伤了。能带着三个妞儿闯荡耀明森林,原本我还有点羡慕你享尽齐人之福呢。如今你伤在屁股上,恐怕也无福消受了吧?不如把她们三个通通让给我,我替你好好‘伺候’她们!” “无耻!”“龌龊!”“下流!” 三位姑娘都气红了脸,一齐狠狠地啐了一口。 萧天河一边摇头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堂堂毕元帅怎么会有你这种嫡孙,我估计你十有**不是亲生的吧?我看你这次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找你的爹娘好好谈一谈。” “你再说一遍!”毕公子面露愠色,又上前了几步,横眉怒视萧天河。 萧天河冷冷地笑道:“既然你愿意听,我当然乐意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毕元帅闻名遐迩,声名显赫,肯定不会有这种人渣一样的孙子。你父母肯定对你隐瞒了你的身世,回去好好找他们好好谈一谈,争取早日与你的亲生爹娘重聚吧!” “你找死!”毕公子对着萧天河当胸就是一拳,却被他左手接住。随后萧天河暗中猛加掌劲,握得毕公子拳关节“啪啪”的响了好几声。毕公子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其实不然。他的力气比不过萧天河,现在冲拳冲不出,收手又收不回,再疼也只有强忍着。 “要打我可不怕你!”萧天河口气淡淡的,用力推开了毕公子的手。毕公子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 毕公子将手背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后面的同伴却看见他在不停地松弛着疼痛难忍的手腕筋骨。毕公子一时气急冒然出拳,完忘记了唐公子在耀明森林外的打斗结束之后曾经和他说过,眼前这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给我杀了他!”毕公子指使斗笠女子。 “光天化日,你胆敢杀人?”范凌云双眼瞪得溜圆,跳下鼠尸堆挡在了萧天河身前。见识过斗笠女子发出的刀波之后,她心中很清楚,斗笠女子还是留手了,目的仅是将人驱开抢夺妖灵宝珠而已。 叶玲珑与苏紫依也跃了下来,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左一右齐步上前,与范凌云并肩而立,将萧天河挡在身后。好义气的三位姑娘!在一起死里逃生之后,“三花聚顶”小队的情谊更加深厚。如今面对恶人的发难,她们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友谊的珍贵与真挚。 萧天河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面临危险时又岂会让三位姑娘为自己遮挡?他推开三个同伴,走上前对毕公子道:“骂你的人是我,你要杀的人也是我,与三位姑娘无干。放她们离开,我留下。” “嘁,骨头还挺硬!”毕公子轻蔑地笑道。 “我才不走呢!要打一起打,要死一起死!”范凌云再上前一步,站在萧天河身旁。 苏紫依亦上前道:“结怨的起因就是因为我,何况萧公子还曾救过我一命,此时我又岂能弃你不顾?” “同伴之间,不必多言。”自然也少不了叶玲珑。 萧天河估计三位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了,于是苦笑道:“是我激怒了他,我也自知不是那位高手的对手,你们又何必给我陪葬呢?让你们走,是想让你们将来有机会为我报仇。” “报仇?”毕公子吃惊地重复 了一声,随后与唐公子、罗将军之甥对视了一眼,三人一起放声大笑,乐不可支。 唐公子边笑边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三人的身份吧?罢了,就不告诉你们了,不知道也好,免得吓得你们尿裤子,死到临头还出一次丑。” “还想报仇,真是异想天开!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逃不了!看在你们颇有义气的份上,我会让人替你们收尸的。对了,干脆剥光了之后合葬一棺如何?反正你们对男欢女爱也早已习以为常了吧?哈哈哈!”毕公子猖狂地笑道。 “我呸!”对于这种侮辱,嗤之以鼻是最好的应答。 此时,罗将军之甥忽然附在毕公子耳边说了几句,期间还瞅了叶玲珑一眼。 听完之后,毕公子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斥道:“瞧你那点儿出息……”随后,他也盯着叶玲珑上下打量了一番。 叶玲珑立即皱起了眉头。那种下流的眼神,哪怕只在身上停留一刻也感觉像是受到了冒犯。 毕公子看了一会儿,咂嘴赞叹:“唔……眼光倒是不错。如此美人儿,就这么成了刀下之鬼,的确是有点儿暴殄天物。也罢,就留下她的性命,到时先给我玩几天再给你送去!”原来,罗将军的外甥在耀明森林外时就已经对叶玲珑的美貌垂涎三尺了,他哪里舍得让意中美人儿如此凋谢? 叶玲珑闻言勃然大怒,恨不得将两个登徒浪子当胸捅个窟窿,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腌臜泼才!也不撒泼尿好好照照,本姑娘冰清玉洁,岂是你们能染指的?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毕公子也不气恼,反而抱着胳膊任她骂。或许在他眼里,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哪怕是生气,也别有一番靓丽的韵味。 “你骂够了?”待叶玲珑住了声,毕公子看着气鼓鼓的她冷笑道,“反正你迟早是我胯下之物,我先不同你计较。”接着他又对斗笠女子道:“给我杀了那几个人!” “三花聚顶”小队都手持武器摆开了战势,可是岩谷中范围狭窄,四人只能前后错开,萧天河与范凌云在前,叶玲珑与苏紫依在后。 不料,那斗笠女子却一直纹丝不动。 “怎么,没听见啊?杀了他们!”毕公子几乎是在对她怒吼了。 “抢珠可以,杀人不行。”斗笠女子言出惊人。 萧天河他们四个面面相觑,几人一直都以为斗笠女子是毕公子的手下,毕公子也确实声称过她是手下,可哪有忤逆主子的手下呢? “哼,我早就看出来你刚才那刀波是放水了!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让那两个女的躲掉?”毕公子震怒,“你不杀也自有人杀,你们两个,给我上!”他命令另外两个蒙面人道。 两个蒙面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道:“毕公子,恕难从命。他们可都是大赛的参赛者,飞云区也不是我们的地盘,如此随意杀戮,恐怕难以向辛元帅和雍将军交代。” 见三人都不执行自己的命令,毕公子更来气了,伸出食指对着三人连连点道:“好啊,好啊,你们三个!居然联合起来违抗我的命令!这里可是‘要命’森林,丢了性命只能怪自己倒霉,神不知鬼不觉的,怕个鸟啊!还说‘参赛者’,参赛者怎么了?飞云区又如何?雍将军和辛元帅敢不给我爷爷面子?再说了,仇城主当时说得清清楚楚,大赛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杀人抢珠就是我的规则!如果你们胆敢不听命令,我回去定要告诉爷爷,让你们没好果子吃!” “毕公子,我们是奉了毕元帅的命令,前来帮助你过关和保护你安的,‘听从你的命令’并非是我们的任务。你回去想告状就随便你,毕元帅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随意杀人无益,我们是不会做的。你要杀就自己杀,我们只能保证你不会被他们反杀。”斗笠女子似乎也压着一肚子火儿。看来之前她与毕公子他们三人的相处也并非那么愉快。 毕公子又失策了,他的威吓对斗笠女子以及两个蒙面人丝毫不起作用。要亲自动手的话不仅实力不够,而且萧天河他们还多一人。 “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毕公子低声唾骂了一句。那三人权当没听见。 “我们走!”毕公子大声道。经过萧天河身旁时,毕公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又无法杀人,萧天河视而不见。 前路被坍塌的岩石堵死了,蒙面人中的一个召出魔刀随意地劈出一道金色弧形刀波,在障碍上击穿了一个大洞,一行人鱼贯而过。 罗将军的外甥依然对叶玲珑念念不忘,经过她身侧时,低声问道:“姑娘,何不同我们一起走?保证三颗妖灵宝珠顺顺利利到手,总好过跟着他们以身犯险、以命相搏,还不一定能完成任务!” “哼,白日做梦!我就是死,也不愿和你们同行!”叶玲珑啐道。 罗将军的外甥叹了口气,最后瞅了叶玲珑一眼,悻悻地离开了。 斗笠女子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在穿越障碍之前,她似乎回头看了萧天河一眼,手轻轻一扬,将黑飞鼠王的妖灵宝珠抛到了萧天河脚下,然后匆匆而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道六术 ()目睹那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之后,范凌云“嘿嘿”一笑:“真痛快!” “萧公子骂得可是过瘾了呢!连我听着都觉得过瘾!”苏紫依掩嘴笑道。 “不行,还不够狠,最好骂得他狗血淋头,骂得他一口恶气上不来,一命呜呼了才好呢!”叶玲珑显然余怒未消。 萧天河冷静地说:“好了,总算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难关。你们三个啊,太过意气用事。其实毕公子刚才说的没错,大赛本就没有规则。如果我们真的一起枉死在这里,那才叫一个冤呢!还好,那三个随从倒是有些正气,没有和毕公子他们同流合污。” “啧啧啧,我说马大侠,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范凌云道。 “马大侠?”另外三人不解何意。 范凌云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了起来:“马后炮大侠呗!还说我们意气用事,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羞辱毕公子的!” 苏紫依“扑哧”一声没憋住笑,连刚刚还处在愠怒之中的叶玲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得是,说得是。看他们太无耻、太嚣张了,就忍不住耍了两句嘴皮子,到头来却差点儿害了你们,抱歉,抱歉!如有再犯,我一定改姓马!”萧天河一边笑,一边弯腰拾起了那颗失而复得的妖灵宝珠,“这颗宝珠算是我们‘三花聚顶’小队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就先放到我的储物法宝里保存了。” “我们快点儿离开这里吧!看着那些黑飞鼠的尸体就觉得头皮发麻。”叶玲珑道。 于是,四人离开了生死“弯角”,继续向前行进。没过多久,两侧的岩壁越来越矮,出口终于到了! 岩谷出口之外乃是一片洼地,再不远还有一座荒芜的小山。小山无木也无石,净是坚实的黄土。到了这里,几人才放松了许多,就地休整起来。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是黑飞鼠利爪的“杰作”,出血不多但非常疼痛。四人之中尤以萧天河伤得最重。别人都坐在地上,他却只能站着。由于伤在身后,自己不便料理,三位姑娘都提出要帮萧天河的忙,可面对姑娘们的“热情”,萧天河实在是抹不开脸,扭扭捏捏总是不肯。吃了疗伤的丹药后,他干脆趴在了地上,扭头看着三位姑娘谈天。瞅见他这副模样,几位姑娘莞尔一笑。 叶玲珑的伤稍轻一些,只是受伤的脚走路不敢承力,一瘸一拐地颇为不便。想想此伤势必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冒险,叶玲珑刚刚松弛下来没多久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几人谈天的内容也无非是关于此次大赛所谓的“规则”。经过之前毕公子新的“解读”,几人对“没有规则”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也多亏那几个浪荡公子能想得出来,既然“没有规则”,说明只要专注结果就好,过程并不重要。要达到目的,完可以找人来帮忙。在这一点上,他们凭借着身份和地位,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毕元帅、唐将军、罗将军都是灵威大帝麾下德高望重之人,随便找几个实力高超的护卫帮着毕公子他们搜集妖灵宝珠,自然是小菜一碟。真是太不公平了!”苏紫依道。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们没有后台呢?不过嘛,如果毕公子是个谦逊温雅的男子,我心里还会舒坦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不平衡。”范凌云道,“但试想一下,他若真是那样的人,恐怕也会不屑以这般投机取巧的方法通过大赛考验吧?” “那家伙简直就是个人渣。你没听那斗笠女子说么?‘我们已经攒够九颗了,这颗就别要了吧。’这说明他们是故意要为难我们,在完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抢夺我们的妖灵宝珠!”叶玲珑气忿忿地挥着拳头。 范凌云慨叹:“谁说不是呢?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就知道了,他们是收集妖灵宝珠完毕打算离开耀明森林了。要不是那三个不露面的护卫还算上点儿路,我们丢得恐怕就不只是妖灵宝珠了!” “找人帮忙是对大赛‘没有规则’的一个利用,但此法仅为利己,对他人影响倒不大。更可怕的是抢夺宝珠,甚至是杀人越货,那可就是害人了。那也许是我们在大赛中将会遇到的更为严峻的考验。”萧天河道,“记得我临行前,一位朋友曾经说过:‘在敌人如此厉害的条件下,能收集到一颗妖灵宝珠已非易事,为何还要求收集三颗妖灵宝珠?’我一直没想明白,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其实我们最大的难关并不是如何搜集到足够的妖灵宝珠,而是如何保住妖灵宝珠和自己的性命。难怪那位朋友称赞说:‘定下这套规则的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三位姑娘恍然大悟,原来看似松弛的“没有规则”,恰恰是最严苛的规则! “你那位朋友颇有远见。我等皆是心善之人,绝不会夺人宝珠甚至是性命。如此说来,对于我们几个,组队依然是最佳的应对之策。不论敌人是人还是妖,彼此照应总比单枪匹马要安得多。”叶玲珑道。 苏紫依又道:“其实在广阔的耀明森林中,碰上其他人的几率并不大。万一真遇上了,我们远远地避开便是。” “嗯,就这么办!”范凌云表示赞同。 之后几人便转移了话题。由于制符者并不多见,制符之技也十分奥妙,所 以这成为了后来讨论的主题。经过苏紫依一番耐心的解释,几人总算是对符咒之术有了初步的了解。 制符术本是源自制阵术,有相通之处但又有许多不同。 阵法对战局的影响人尽皆知,如果自己会阵法或者是有一位制阵者战友,战斗起来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可是阵法之道的修习费时费力,最终的成果又颇为依赖个人天赋,属于“吃力”但不一定“讨好”的技艺,所以真正身心投入其中且有所造诣的制阵者少之又少。 制阵术吃香的同时,亦有两个不可抹煞的缺点:其一,布设法阵需要足够的时间;其二,法阵只能对处于其范围内的人起作用。要知道,战局风云突变又瞬息万变,除非事先布好,否则敌人哪里会给你悠哉布阵的时间?即便布出了法阵,敌人也会采取逃开或者毁阵的措施。因此,对于范围有限、阵脚和阵眼又容易遭到毁坏的阵法,很可能辛辛苦苦的努力刹那间就会付诸东流。 阵法有益亦有憾,喜爱阵法的人们便开始设想,如何能在保证阵法效果的基础上消除那两个缺憾呢?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代聪明绝顶之人的探索与尝试,终于,人们找到了一个能解决第一个难题的办法:将法阵事先布在一个载体上,当需要时再激发它。如此便省去了“临战布阵”的时间。 而困扰了人们很久很久的第二个问题依然存在,如何让自己或敌人身处载体上法阵的范围内呢?又如何能防止敌人毁坏载体法阵呢? 这个困难曾经一度让人们绝望,即便载体的材质再好,也好不过敌人精心铸炼的兵刃。要想让战斗一直处在法阵的范围内,似乎只能把载体做得很大很大,让敌人没办法逃出去。可这近乎是无稽之谈,即便在巨大无比的载体上布好了法阵,又该如何携带?还不如直接布在地上诱敌入内呢! 当人们在黑暗中苦苦求索而无果时,终于,一位惊才绝艳的制阵大师另辟蹊径:既然无论多么好的载体都可能被损毁,那为何不想个办法让敌人根本来不及破坏法阵呢? 循着“黑暗”之中的这一点光明,那位大师继续着他伟大的思路:要让敌人来不及破坏,也就是说让载体法阵发挥作用之后就自动作废了,等需要时再度激活一个新的载体法阵即可。如此,一个长久维持的法阵就可以用许多不断激活的一次性法阵来替代。 既然载体法阵使用之后就毁去,那对载体材质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苛了。此外,载体还必须非常小、非常轻便,才能大量携带。 接下来,大师要面对的就只有最后一个难题:在载体很小的条件下,如何能使法阵达到需求的范围? 到了这个地步,困难已构不成障碍了。大师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解答:载体法阵存在的时间是从被激发开始到发挥作用为止,可谓相当短暂。在这种情况下,用元力或是蒙力在载体上设一个“触发机关”,使得法阵能在发挥作用的瞬间扩大至一定的范围,只要足够将需要受到法阵增益或减益的目标纳入其中即可。 在阵法载体的选择方面,自然是愈平整、愈轻便的载体为佳。似乎纸张就是不错的选择。可尝试过后,大师还是放弃了。纸张的缺点是太脆,稍不留意就会破损。要找类似纸张的替代物并非难事,通过向一位铸造神匠寻求帮助,大师亲自试验了许多铸炼出的“纸”,最终,一种延展极佳、软硬适中、质地坚韧、又轻又薄的“纸张”被选定作为阵法最佳的载体。 可以想象,那位制阵大师在创出这个弥补完善了阵法两大缺憾的妙法时,该有多么的激动。阵法之道,通过一张张又轻又小的箔,被愈加发扬光大! 此技一经传开后,很快就风靡天下,成为了与炼毒、炼药、铸器、制阵这四种亘古流传下来的技艺并驾齐驱的第五种技艺!人们将布好了阵法的载体称为“符咒”,由于这种技艺源自制阵术,因此被叫做“制符术”。加上后来兴起的铸宝术,最终形成了炼、铸、制三道六术的格局。 以上就是制符术的由来。 …… 几人听着苏紫依婉婉的讲述,津津有味。 介绍完之后,苏紫依评价道:“现在看来,制符术还是有其不足的地方。最大的缺憾就是不可能在符纸上制出太强、太大、太复杂的法阵,所以发挥的功效有限。 还有一点,经过了这么多年的传承,人们已经找到了很多适合做符纸的材料,也发现了制符的成功率与以下三个因素有关:第一,制符者的能力;第二,法阵的难易度;第三,符纸的种类以及品质。 其中第一点得靠天赋,更得靠经验和实力的积累,是个慢活儿;第二点决定了符咒的作用,自然是越难的法阵越厉害,所以不能为了追求成功率而不顾需求。 唯一能够有所作为的仅有第三点,可遗憾的是,尽管符纸种类颇多,可不论是哪一种材料,制符的成功率都很低,所以越好的符纸就越是昂贵,这也变相地阻碍了制符术的发展。” 苏紫依说的很有道理,这两点缺憾也正是导致了制符者罕见的主要原因。 “在我看来,除了节省布阵时间和不易被避开或破坏的好处之外,制符术也有两大新的优点。”萧天河也发表意见,“其 一,制符时不再需要麻烦的阵眼、阵脚宝石;其二,制出的符咒是可以交与他人使用的。如此一来,不会制阵、不会制符的人也能够使用符咒,这一点太关键了。” “哟,你倒挺有见地的。”范凌云笑道。 萧天河咧嘴一笑:“我虽然是个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土包子’,但不代表我很笨。” 叶玲珑道:“萧公子所言极是。我曾经听一位功力深厚的制符大师讲述过,符纸大小有限,不可能继续再用大颗的宝石做阵眼和阵脚了。由于符咒维持的时间短,覆盖的范围小,所以也不需要大颗宝石。起初,人们是将宝石切割成小粒,但那样做的坏处就是符咒的纸面不可能平整,携带起来也麻烦。后来,干脆用元力或蒙力在必要的位置凝结成阵眼和阵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这也进一步加大了制符的难度,提高了优秀符纸的珍贵程度。”苏紫依道。 “啊,制符术真是一门玄之又玄的技艺!”范凌云感慨,“总而言之,有你这样一位制符者在,可是为我们‘三花聚顶’小队增益了不少啊!” 苏紫依解下了背上的包袱,从中拿出一沓符纸:“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再制作一些符咒好了。” “我来帮你。”叶玲珑挪到了她身边。制符术源自于制阵术,有不少相通之处,她确实能帮得上忙。 …… 经过了一日的休整,“三花聚顶”小队再度出发,向着耀明森林深处前进。 经历了“生死磨难”之后,几人愈发谨慎,尽量选空旷、视野佳的路线行进,哪怕稍微绕一点路,也总好过在没有地利之便的地方遇险。 四人分工明确,萧天河开路,苏紫依与叶玲珑分护左右翼,范凌云殿后。 走着走着,萧天河忽然问道:“三朵‘小花’,依你们看,毕公子那三个护卫是什么等级的刀魔?” “你还记得守望城外遭遇的那个抢宝贼吗?那斗笠女子发出的刀波比抢宝贼当时发出的剑气要大很多,所以我推测斗笠女子至少也是四象级刀魔。听毕公子的意思,似乎她还刻意留了手?那五行级也是有可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范凌云不解地问。 “依照时间与方向来看,他们应该是长驱直入,去过了耀明森林的中心,再折向外出去的。所以根据护卫的实力,就大致能推测出森林中的妖族有多强。”萧天河解释道。 叶玲珑说:“后来那个劈开鼠尸堆的蒙面随从应该是四象级刀魔,另外一个蒙面随从没见他出手,但想必也不会太弱。” “一位五行级刀魔,两位四象级刀魔,居然来护卫区区一个初等修真者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啧啧,毕元帅为了他那宝贝孙儿,可真是杀鸡用牛刀啊!”苏紫依慨叹。 叶玲珑推测:“那说明耀明森林的妖族最强也就是四象级的咯?” 萧天河摇头否定:“不,要搜集妖灵宝珠,不仅要战胜妖族,还必须击杀才行。看他们三人不仅毫发无伤,眼神似乎也十分轻松。所以我估计他们遭遇的妖族最多也就是三才级而已。但‘三才’究竟能不能代表整个耀明森林妖族的水平,那就不清楚了。” “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么?”范凌云哭笑不得。 “呵,三才……你觉得我们四个遇上三才级妖族之后,能顺利击杀么?”萧天河提出了问题的关键。 “还真是够呛,身而退应该没问题,拼尽力也可能会获胜,但要击杀的话,恐怕……”范凌云的话没有说完。 “如果让妖族逃了,那我们不仅消耗了大量时间和功力,还没有得到妖灵宝珠。如此可不能算是获胜,反而是我们吃了大亏。”萧天河摇头道。 叶玲珑叹了口气:“的确。而且我们还不能确定三才级的妖族究竟是不是森林中最厉害的,倘若我们遇到个更狠的,保命都是个难题。” “那怎么办?要放弃继续深入的计划么?”苏紫依问道。三个姑娘一起停住了脚步,望向了萧天河的背影。 “头儿,拿个主意啊!”见萧天河没有停步的意思,范凌云催问道。 萧天河头也不回:“很简单,遇到妖族后迅速判断其实力,没有把握就立即逃跑,绝不能浪费一丁点儿功力。我们的目标是两仪、一元甚至是黑飞鼠王那种排不上号的妖兽,反正只要有妖灵宝珠就成!” 三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立即跟了上去。 萧天河此时才回过头叮嘱:“我先声明,要逃跑时尽量一起逃,但万一真遇上个令我等逃命都困难的妖族,那就由我来拖住他,你们逃得一个是一个!”说到这儿,他骤然提高了嗓门,“不许抗议!谁让你们是姑娘呢?” 三人到口的话被萧天河的大喝吓得生生咽了回去。 萧天河的口气又缓和下来,安慰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我身法独绝,自我保命是不成问题的。” “那好吧。”范凌云应了一声。叶玲珑与苏紫依也点头默许了。 转过头来,萧天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其实他早已考虑过遇险时的对策:如果只剩他独自一人面对敌人,那反而好办了。只要把孟章界中的石灏明他们都召出来,什么样的敌人对付不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箭难防 ()萧萧瑟瑟秋风凉, 密密麻麻满身伤。 斑斑驳驳林中影, 生生死死危机藏。 心心念念宝珠故, 走走停停入深荒。 森森祟祟迷雾紧, 坎坎坷坷路茫茫。 话说“三花聚顶”小队度过了“大难不死”的危机之后,小心翼翼地向着耀明森林的更深处进发。而那座凶险的岩谷,被冠以“黑飞谷”之名,清清楚楚地标记在萧天河手中的地图上。 萧天河伤势未愈,叶玲珑也带着脚伤,所以几人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加上耀明森林的地形之复杂,简直前所未见。山、丘、谷、壑,样样不缺,泉、溪、湖、河,更是一并俱。望向任何方向,都是沉沉的静谧。想必在这届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前,耀明森林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吧。 对于“三花聚顶”小队来说,他们倒是不希望遇到“热闹”的情形。在“没有规则”的条件之下,谁知道所遇之人是否居心叵测?一来没有厉害的帮手,二来没有险恶的用心,因此几人只希望得遇一些不太厉害的妖族或是妖兽,收集足够过关的妖灵宝珠,而后迅速从危机重重的森林中身而退。 说来也奇妙,“三花聚顶”小队的这四个人,根本就不是“故知”,甚至连“旧识”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只是在这次评定大赛中偶然结交的同行者而已。可四人之间短暂的交情却不比范张鸡黍般的情谊浅薄一丝一毫。在评定大赛要求严苛、规则宽松的情况之下,最可怕的就是身边的同伴“各怀鬼胎”,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自离开黑飞谷之后,几人绕过了黄土丘,沿着小泉河的一条支流——芦苇河行进。此河得名于彼岸一片茫茫的芦苇荡,而这边的河畔却是琳琅的鹅卵石,大的如头颅,小的如枣核,光洁表润,白花青斑,煞是好看。石多处则无树,沿着芦苇河前行,既省去了开辟道路的麻烦,又拥有相对开阔的视野。此外,芦苇河上游的走向正是朝着森林当中而去的,而小泉河却是在黄土丘后面绕向了北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河畔空旷的缘故,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妖族。但河畔石滩往外十几丈就是无比茂密的松柏林。树枝横斜,连纵交错,林间不仅长着一人多高的干黄草棵,连阳光都被密集的松针柏叶所遮挡,一片昏暗。如此情形之下,冒然进入密林显然是不明智的。 一连几日行走在鹅卵石滩上,清澈的河水与汩汩的流音始终陪伴着四人。撇开妖族不谈,耀明森林,甚至是整个宗飘界,都算得上是风景秀丽。如果不是因为妖族和大赛之故,萧天河乐得在这片好山好水之间慢慢地游历一番。 “嗨,我突然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带我去郊外踏青。在一条清澈的小河旁,父亲偶感而发,吟出一句上联:‘湍流河,清浪涤浮沙’。可是之后一直未能对出下联,说与他人,也无人能对之。”萧天河回忆道。 “唔……此句上联的字和格式虽然简单,但难就难在八个字都是三点水偏旁。要对得工整,的确不易。”苏紫依道。 萧天河笑道:“没错,父亲只是偶吟一句,出口后方才发觉整句竟凑巧是同一偏旁的字组成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求下联才成为了一大乐趣。你们试试,能对得出吗?” “我文才可不行,你们两个试试看吧。”范凌云望向了苏紫依与叶玲珑。 叶玲珑眉头微蹙,沉思不语。 苏紫依则说:“要对出下联,必须挑得一常见的部首,否则难以成句。除了三点水外,还有何部首能‘堪此重任’啊?” 萧天河道:“要说部首则不少,如反犬旁,单立人,月字旁,宝盖头,走之底等等,可既要成句,又要应景,却是难上加难。记得父亲有几位喜爱舞文弄墨的好友,曾经一连数日废寝忘食地探讨。为对上三点水,他们先挑的山字旁,后又试过提土旁,火字旁,尽皆无果。” “要我说,水就一定要对山、土、火吗?文人就是容易拘泥于狭隘的思路。山字旁、提土旁、火字旁都算不得大部首,要从中挑字组成下句自然不太可能。”范凌云道。 苏紫依笑道:“那范姑娘说说看,你觉得什么部首合适?” “木字旁。”一旁的叶玲珑忽然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萧天河问她:“木字旁确实是个大部首,水对木也比较合适。叶姑娘可有得句?” “就以眼前这片密林来应景,”叶玲珑眺望远方,“我的下联是:‘松柏林,横柯杜枯枝’。你们看如何?”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鼓起掌来。 “妙极,妙极!松柏常青,的确没有枯枝,而能称得上‘横柯蔽日’的松柏,恐怕也只有这片密林才有资格吧!”苏紫依称赞道。 范凌云拍着叶玲珑的肩膀:“叶姑娘好文采啊!萧公子,有机会一定要将这下联告知令尊,想必他一定会十分高兴吧!” 萧天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听了称赞,叶玲珑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我才疏学浅,不过是一时得运才想出了这么一句下联。其实说与他人,他人大概不会相信吧?毕竟外界的松柏林可都没有茂密到有‘横柯’的程度。” “那可不一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谁敢说游历过了这广阔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单是十八处无主之境,就不可能有人部探索过。更别说魔、仙、妖三界广阔 的地境了。”范凌云道。 一句有趣的对联,扫清了连日以来压抑紧张的气氛,四人开始有说有笑地继续他们的行程。 又过了一天,漫漫的鹅卵石滩终于到了尽头。一座峭壁突兀地横在了远处。芦苇河从左侧绕向了峭壁的后方,而隐约传来的水响预示着在峭壁的背后,应该有一座瀑布。 峭壁的另一侧与松柏密林相连。斟酌之下,“三花聚顶”小队还是决定涉水绕到峭壁后方。因为有瀑布就应该有山涧,总比穿林开路来的方便。 芦苇河水并不深,踏着河底水面也只不过漫过腰际。清凉的河水拂过几人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们的躯体。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粼光化血蛛’事件的发生,几人将兵刃放入水中,在周围迅速地挥舞着。 河水越来越浅,瀑布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岩壁后方的半空中,腾起了淡淡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一道彩虹若隐若现。 当河水仅仅漫过脚踝时,藏在峭壁后的瀑布终于展现在四人眼前。这座峭壁就仿佛一座弯曲的屏风,将瀑布“裹”在其中。而瀑布也并非是从山顶倾泻而下,而是从半壁高处的一道扁弧形洞口中喷涌而出。在瀑布最下方,有一座水潭。从其底部的深蓝色来看,此潭必定极深。潭口漫出的水向外流出,这才形成了芦苇河。 在瀑布的对向,果不其然是一条宽阔的山涧。涧中铺满了碎石沙砾,缝隙间还有杂草冒出。望向远处,山涧呈缓慢上升的态势,走向却十分曲折,在几个波浪形小弯过后,拐向了东边。 “瀑布从峭壁半山高的地方喷出来,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苏紫依边走边道。 萧天河提议:“就叫它‘龙涎瀑布’,如何?” “龙涎?”范凌云“扑哧”一声乐了,“什么龙的口涎能那么多?不如叫‘龙舌瀑布’吧!” “也行!”萧天河莞尔一笑,用泥在地图上标注出了那几个字。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叶玲珑指着远处。 那是山涧中的一处乱石堆。在一座大石头后面,隐约露出了一片蓝色的东西,并且在微微摆动着。 由于前路是一座上升的斜坡,凹凸不平的地面阻碍了视线,须得靠近乱石堆才能看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种蓝靛之色,绝非天然之物。换言之,是人造的。 四人警惕起来,手持武器,弓身缓步向前移动。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蓝色之物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一块碎布片。 几丈高的乱石堆把后面的情形挡得严严实实,冒然一起上去不是良策。“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萧天河小声道。 三位姑娘屏息凝视,盯着蹑手蹑脚走向乱石堆的萧天河。此时,山涧中除了不断回荡的瀑布轰鸣声之外,没有任何异响。 萧天河靠近了乱石堆,终于看清了,那片蓝布原来是一柄仙剑把柄上的剑穗。他慢慢探头向石堆内一瞧,站直了身子,并向几位姑娘招手,喊道:“你们快过来!” 乱石堆内的情形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在岩石包围的一小块空地上,躺着三个人。 这三人两男一女,面色苍白,衣衫破损,身负重伤,身下的地面布满了发黑的血迹,看来已经死去多时了。两柄仙剑与一柄魔刀尽皆断裂成碎片,散落在尸体周围的地上,而那蓝色的剑穗,正系在一把光秃的剑柄之上。 但这些还不是令几人惊讶的真正原因。就在那名女子尸首几步开外,有两颗散发着淡光的圆形珠子正飘浮在地面上方几寸的空中缓慢旋转着! “妖灵宝珠!”三个姑娘齐声惊呼。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刹那间,各种猜想涌上了几人的心头。 莫非这三人同妖族鏖战过?那为何只见妖灵宝珠,却不见妖族的尸体呢?这三人又是如何死去的?似乎解释不通。 那是和人类战斗过?可是,除了赶来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人之外,还有谁会进入这片茫茫的耀明森林来冒险?如此问题又来了,杀死这三人的人,该有多厉害才能将他们的武器都崩碎?杀死他们之后又为何不拿走妖灵宝珠呢? “也许是……他们在别处获得了妖灵宝珠,到了这里却被更强大的妖族袭击了?”萧天河在心中不断思索着更合理的解释,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片石堆有点儿怪异。他仔细扫视着空地中的一切,那三人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看尸首上腹部与胸膛的血洞以及地面上干涸的血迹,似乎没什么问题。断裂成碎片的武器证明他们曾经遭遇过强大的敌人,从三人震裂的虎口与手心的伤痕来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莫非怪异之感是来自于妖灵宝珠?“按理来说,得到妖灵宝珠之后一定会好好收存起来,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地散落在地上……”萧天河心忖,可他又轻轻摇了摇头,这并不是让他感觉怪异的原因。 “三位,对不住了!”范凌云对着尸首略一鞠躬,欣喜地走向了妖灵宝珠。这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正愁收集不到妖灵宝珠呢,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两颗宝珠,简直是捡了大便宜。 就在这一瞬间,萧天河眼睛一亮,他终于发现了感到奇怪的真正原因——这片曾经作为战斗场所的、由乱石堆包围而成的狭小空地,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战斗的痕迹!不论是地面还是周围的岩石上,都找不到任何刀痕剑刻!这可太诡异了,尸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与崩碎的武器碎片揭示着战斗的激烈,可如此激烈的 战斗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呢?除非……这副场景是有人刻意布置的!想到这里,萧天河急切地喊道:“当心!” 正是这声及时的提醒,将范凌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萧天河话音未落,从妖灵宝珠周围岩缝中突然射出了数只漆黑的铁矢,直冲范凌云而去。有所警觉的范凌云立即一个旱地拔葱,飞速旋身跃起,用荡起的衣袍下摆将所有暗箭悉数卷入其中。她这么做是为了身后的苏紫依与叶玲珑着想,如果刚才她伏身或闪开,那两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虽然避开了暗箭,可情势根本容不得几人庆幸,一张足以覆盖住整片空地的大网从天而降,仅有站在空地边缘的萧天河来得及后退躲开,三位姑娘则被大网紧紧地罩住了。 “糟糕!”萧天河连忙用黄岩刀劈砍大网,可大网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颇为坚韧,要切断一根网绳都非常困难,撒网之人自然不会给萧天河足够的时间。 “要是毁了我的龙筋网,我就将你剁成肉泥!”一道尖锐的女声从碎石堆上方响起。萧天河抬头一看,岩石顶上,正站着四个黑衣人。四人都蒙着面,但从身形与头发的装饰来看,是两男两女。 “暗箭伤人,卑鄙无耻!”网下的范凌云将衣摆抖开,十几只黑得发亮的箭矢从中滚出,“居然还淬了毒,真是下三滥!”她大骂道。 “若不是下三滥,又怎么会以妖灵宝珠诱惑他人进入这片空地?”叶玲珑十分恼怒。她已经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乱石堆造成了一处相对狭小的空间,从岩缝中突施淬毒冷箭,再用龙筋网一盖,进入空地的人自然插翅难飞。 “住嘴!乖乖交出妖灵宝珠,姑且留你们一个尸。不然的话,哼哼!”那女子冷笑着威胁道。 果然,还是为了妖灵宝珠。对于“没有规则”的解读,心地善良的人自然不会想到其他恶劣的行径。与这几人的做法相比,毕公子那“借助高手之力”的行为顿时显得“高尚”了许多。 “放了她们,妖灵宝珠不在她们身上。”萧天河沉着冷静地应对。 那女子跃到了空地中,对萧天河狞笑道:“你以为你还能跑得了?”四人之中的两名男子已经堵住了萧天河的退路,另外一名女子也挪到萧天河身后的岩石上立定,冷冷地注视着他。 萧天河回答:“我们是‘三花聚顶’小队,我当然不会抛开队员独自逃走。” 几人闻言后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狗屁的‘三花聚顶’?我还‘五气朝元’呢!少废话,是乖乖交出妖灵宝珠死个痛快,还是被我们慢慢折磨,你们自己选吧!”为首的女子喝道。 “妖灵宝珠被我藏在了其他地方,不在我们身上。”萧天河道。 一柄冷冰冰的仙剑抵住了萧天河的胸膛。“胆敢撒谎?辛苦得来的妖灵宝珠,不带在身上反而藏在别处,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啊?”那女子稍一用力,锋利的剑锋划破了萧天河的衣服,在胸口留下一道伤痕,血滴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 “正是担心被人抢走才藏起来的。我可以带你去取,但有一个条件。” “想让我们放过你们?” 萧天河点了点头:“我们看不见你们的相貌,所以你们根本不必担心我们会寻仇。你们得到妖灵宝珠,我们保性命,两其美。倘若你非要害我等性命,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妖灵宝珠在哪儿的。” “萧天河,你傻了啊?他们拿到妖灵宝珠之后,肯定会杀了我们灭口的!”范凌云提醒道。 “所以,我只会先交出一颗妖灵宝珠,其余的几颗,要等我确认安了才会拿出来。”萧天河道。 “确认安?”女子疑惑不已。 “被你们夺去妖灵宝珠之后,这次评定大赛我们也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干脆退出等待下一届。等我们安走出耀明森林时,再将其余几颗妖灵宝珠给你们。” 堵路的一名男子恶狠狠地说:“大姐,他这是在耍心机呢!等出了森林,他一溜烟跑了或是向别人求救,我们就拿不到妖灵宝珠了!” “不会的。妖灵宝珠都收在一个储物法宝之中,我可以先将法宝交与你们保管,等出了森林之后我再解除认主关系。反正法宝在你们手里,我们逃跑了也取不回妖灵宝珠,所以逃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萧天河道。 “休要诓我,就凭你们的实力,能有几颗妖灵宝珠?”为首的女子不太相信萧天河的话。 “在几天前,我们曾经在一座岩谷之中斩杀了七只凿山黑飞鼠王,所以获得了几颗妖灵宝珠。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押我们回那个岩谷,到时一看便知。” “呵,也好。看来你们果真有好几颗妖灵宝珠。罢了,如此便饶过你们。”女子道。 “大姐!”另外一名女子依然不太安心。 “大姐”一抬手:“我自有分寸。二弟、三弟在这里看着那三个姑娘,小妹随我一起跟着这家伙去取储物法宝!” “是!”三人齐声应道。看来,这位“大姐”在几人之中有极高的威信。 范凌云、苏紫依、叶玲珑三人面面相觑,她们当然知道萧天河是在撒谎,不过他的谎言有何用意?他的计划又是什么? 目睹萧天河走在前方的背影,那位“大姐”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暗暗讥笑:“这个呆子,等得到了储物法宝,我何需等到你解除认主关系?直接弄死你不就完事了?还能白赚一个储物法宝!” 第二百九十七章 螳螂捕蝉 ()“三花聚顶”小队运气实在是不好,妖族没遇上,倒碰上了一伙“强盗”。本该是以四敌四的均势,却因为对方的偷袭,三位姑娘被罩在网中根本动弹不得。虽然萧天河不知“龙筋网”是由何种材料制成,但刚才他已经用黄岩刀试过了,十分坚韧。因此,想在对方四人的眼皮子底下破网救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萧天河打算先诓骗对方一、两个人离开,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召出石灏明他们解决掉即可。对于孟章界中实力高强的妖族来说,收拾那几个杂碎还不跟玩一样?至于事后对三位姑娘的解释,萧天河也已经想好了托词,只推说是有高人相救即可,反正三位姑娘不会认为是萧天河凭一己之力解决了敌人。考虑到来路上雍将军对萧天河的照顾,也许她们会将此事联想到雍将军身上。 俗语有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敌我双方都对各自的计划信心满满的时候,一直藏在暗中的“黄雀”突然现形了! 萧天河刚走出去几步,只听侧后方一声异响,扭头看去,却隐约瞥见一道黑影从半空落入了乱石堆中。“大姐”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连忙转身冲了回去。可惜,那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还未等两人赶回,一声犀利的惨叫响彻整个山涧。 “小妹!”“大姐”惊呼一声,四下搜索着敌人的身影,可敌人根本就不在空地上。瘫倒在岩石上的“小妹”目光呆滞,似乎吓傻了。“大姐”连忙跳上岩石护在她的身旁,一边留意着四周,一边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小妹”却不回答。“大姐”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心头一颤,双目瞪得溜圆——“小妹”的身上隐约现出数道血痕,原来她已经被切成了好几块! 几道伤痕分别出现在膝盖、拦腰、当胸、脖颈、甚至是头颅上,不知那黑影使用的何种兵刃,竟然锋利到切断躯体而不会立即致死的地步! “扑哧”,迟来的鲜血终于从伤口中迸射而出,“小妹”的尸体随之整整齐齐地断成了数截,那情形惨不忍睹。 “大姐”一时间愣了神,短短一瞬,“小妹”就这么惨死了!她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两名男子,他们也都是一脸茫然,看来他们也没有看清黑影是如何出的手,也没看见黑影往哪里去了。 “该死的!”“大姐”暴怒至极,挥剑刺向了萧天河,她还以为是萧天河搞得鬼。 萧天河举刀架住,喝道:“冷静点儿!不是我!”即便那黑影杀死了敌人,萧天河也无法断定此人是不是好人。何况三个姑娘还被龙筋网紧紧地裹着,如果那黑影要对她们不利,她们唯有任人宰割。 “嗖”的一下,消失不见的黑影再度当空飞过,擦着萧天河与“大姐”的脸庞冲向了空地入口处的两名男子。 这一回,尽管两人依旧没能看得十分真切,但黑影的大致体形却已明了——它不是人,而是一只身形瘦小的兽类! 由于黑影是迎面袭来,两名男子又一直警惕着异动,所以来得及举剑抵挡,在“呛啷”一声脆响后,黑影拐向了另一边,急坠没入地面,地上的石头略微晃动了一下,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这玩意儿会遁地?”“大姐”箭步上前,冲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掘了起来。地表的碎石被掀去之后,泥土中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拥有这等骇人的速度与攻击力,必是妖兽无疑。只是刚才空地上一共有八个人,那小兽却胆敢偷袭,可见它丝毫不惧修真者。因此,那妖兽极可能趁着几人不注意时再度从刁钻的角度发起进攻。 果不其然,黑影故技重施,从空地的一个角落里蹿出。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三道黑影从不同的方向一齐袭向了众人。可怕的妖兽,居然不只一只,而是有四只之多! 一道黑影攻向了两名男子,另一道冲着龙筋网中的三位姑娘而去,剩下两只妖兽的目标分别是“大姐”与萧天河。 两名男子舞剑护住周身,黑影急袭不成,开始围着两人飞速旋转,竟刮起一阵旋风。两男子无法脱身,只得继续挥舞剑幕不给妖兽可乘之机。 龙筋网中的三位姑娘见黑影袭来,不禁惊慌失措。她们现在连动弹都费劲,更不用说抵挡或是闪避了。 “符咒!”苏紫依脑中一个激灵,反正三人紧贴在一起,使用一张金身符即可暂时保证几人的安。一道淡黄的光波从苏紫依胸口散开,像蛋壳一样将三位姑娘笼罩在其中。黑影一头撞在了光罩之上,三人毫发无伤。 “来得好!”范凌云大喝一声,一片紫烟随之从她口中喷出,将黑影完包住。只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之后,一只褐红色的小型妖兽仰面躺在了龙筋网上。 攻向萧天河与“大姐”的两道黑影没有占得任何便宜,但它们即刻调转方向,冲到了两位男子身边,加入了先前那道黑影的飞速旋转之中。 旋风更大了,“嗖嗖”的穿行声不绝于耳,三道高速旋转的黑影在寻找着两位男子舞剑的破绽。 两名男子慌神了,即便舞剑再快也无法封死所有的角度,何况此时两人已经略有些力乏。其中一人稍有破绽,就被 一道黑影贴近了身,另外两道黑影立即抛开另外一人,一起围着此男子如风车般从下至上旋转而升,顿时血雾弥漫,肉屑横飞,男子就如同被抽筋剃肉一样,片刻间只剩下一具白骨。可怜的男子,甚至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连血带肉被啃了个干干净净。 三道黑影啃噬完男子之后,窜向三处消失了。此时此刻,骷髅、白骨、仙剑才一并落下,散了一地。几人完看呆了。 好端端的四兄妹一下子死了两个,“大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留在这儿等着妖兽偷袭?还是撇下仅存的一位兄弟跟着萧天河去取储物法宝?似乎都不可行。 终于,“大姐”打定了主意:“二弟,你跟我一起去取储物法宝!然后赶紧离开耀明森林!” 如此萧天河自然不乐意了:“那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储物法宝?我的三位队友还在网里呢,丢下她们岂不是任由妖兽杀戮?要走就放了她们大家一起走,否则我一步也不动。” “大姐”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横剑怒喝道:“你想死吗?竟敢跟我谈条件?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萧天河轻蔑地一笑:“随你的便。现在妖兽一定还在暗处盯着呢,少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已死男子的惨状让“大姐”不寒而栗。现在看来,暂时与萧天河等人合作才是明智之举。可一旦放了三位女子,恐怕储物法宝就没办法拿到手了,萧天河那边四个人,自己这边只剩两个人了,搞不好反而会对方夺走妖灵宝珠。 权衡再三,“大姐”叹了口气,走到了龙筋网旁,打算放了三位姑娘。 范凌云却咧嘴一笑:“不劳你动手了!”她抬起双臂猛力一挣,龙筋网裂开了一个大口,再一拽,三人都从网中脱了出来。 “炼毒者!”“大姐”瞅了一眼龙筋网的断裂之处就明白了,刚才范凌云是用毒腐蚀了龙筋网。 扯掉龙筋网之后,死在网上的妖兽滚落到地上。几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三尺来长的蝙蝠。蝙蝠通体红褐之色,体毛短而细密,翼膜不,仅在肋窝有一小片。前爪锐利,双耳紧贴头皮,两颗长牙龇出嘴外,如钢钉一般,难怪啃咬起来那般厉害! 这是什么妖蝠?几人都没见过。眼下可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必须马上离开这片视野不佳的乱石堆。 “三花聚顶”小队四人连同两名刚刚还是“敌人”的人,背靠着背走回到宽阔的山涧。一旦到了开阔地境,妖蝠的偷袭就不会那么难以防范了。不论是范凌云的毒,还是苏紫依的符,甚至叶玲珑的阵法,在应对攻击时都能使大家从容不少。 叶玲珑迅速地在几人身上布下了一个辅阵,功效是降低法阵中敌人的速度。当然,不属于“三花聚顶”小队的两人被排除在外了。 “制阵者?”“大姐”讶异不已。先前苏紫依在龙筋网中使出金身符的情形她也看到了,范凌云是炼毒者,现在又冒出来个制阵者,区区四人之中竟有三人身怀绝技,真是难得一见。她又望向了萧天河,心忖:“莫非那个领头的男子也有什么独特的过人之处?” 见自己没有被纳入辅阵之中,“二弟”不干了,倘若妖蝠来袭,它们的速度是减慢了,可他自己的速度也受了影响。“为何不把我和大姐也纳入法阵?”他不满地喝问。 叶玲珑冷声一笑:“杀人越货的恶贼,还想受我法阵的庇护?不想死就赶紧滚蛋!” “你!”“二弟”一时语塞,目前对方人数占优,何况还有法阵辅助,打起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二弟,我们走!”“大姐”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这次打劫太失败了,本想以妖灵宝珠诱人上钩,没想到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妖蝠搅合了一通,不仅没有抢到妖灵宝珠,还损失了两人。眼下危险依然没有解除,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选。 “想走?没那么容易!”从山涧坡道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一人飞奔而下,直冲“大姐”与“二弟”而去。他速度极快,身体前倾几乎与坡道相平,右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武器,但晃动中根本看不清其外形。 见他只有一人,“大姐”将“二弟”一把推开,举剑迎向了那名男子。男子手一扬,手中的武器盘旋着疾速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绕过了“大姐”,削向了“二弟”。“二弟”连忙弓腰让了过去,正当他要上前助“大姐”一臂之力时,飞到脑后的武器却逆向飞了回来,等“二弟”听到风动时,武器已飞到耳边,来不及躲避了。他反手用剑去挡,但那“优雅的”武器之中却蕴含着可怕的杀机与无坚不摧的力量,一声脆响,仙剑被削成了两段,武器接着又扫过了“二弟”的头颅,飞向了“大姐”。 “二弟!”“大姐”瞥见“二弟”伫立不动,心知不妙,闪过飞回的武器,奔向了“二弟”身边。武器又飞回到了神秘男子手中。还未等“大姐”的脚迈出去两步,“二弟”的头颅突然斜向错开,从鼻梁往上的半个脑袋慢慢滑落,鲜血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尸体仰天倒在了地上。 “啊——!”“大姐”彻底癫狂了,怪叫着举起仙剑,对着神秘 男子胡乱挥斩起来,剑招毫无章法可言,步伐也非常凌乱,只想至对方于死地。但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她失去理智的疯狂猛攻对神秘男子来说根本毫无威胁。只见男子随意闪出一个空档,稍一抬手,“大姐”的左臂便齐肩而断飞了出去。 骤然的疼痛似乎让发狂的女子清醒了不少,再这样打下去殒命只是盏茶的工夫。神秘男子的武器显然不是魔刀或者仙剑,但却坚韧到能切断仙剑的程度,由此可见,此人必是妖族无疑。 “要命”森林的妖族没有一个好惹的,连不知名的妖蝠都异常凶狠,何况眼前这个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家伙?“大姐”忍着剧痛,胡乱挥了几剑,欲抽身逃走,可神秘男子的武器却牢牢地将仙剑钩住了。情急之下,女子连武器都不要了,撇了仙剑,慌不择路地顺着下坡逃去。 坡上的石头与沙砾又湿又滑,加之女子失去一臂,不便保持平衡,逃跑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顺着陡坡骨碌碌滚了下去。神秘男子“呵呵”一笑,倾身几步就追到女子身边,举起兵刃干净利落的下斩,女子的顿时身首异处。躯体停止了翻滚,头颅却滴溜溜滚得更“欢”了。 “快逃!”趁着神秘男子追杀“大姐”,萧天河低声喊了一句,“三花聚顶”小队的四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上坡方向疾奔。 临危逃命,四人的身法展现得淋漓尽致。苏紫依与叶玲珑的速度相近,范凌云稍逊一筹,萧天河则拖在最后。倒不是《龙游身法》不如几位姑娘的身法厉害,而是萧天河另有打算。 上了坡之后,已经到了山涧的出口。山涧外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随处可见几丈高的巨岩或土丘,其间通路曲折,看不到远处的情形,整片草地如同迷宫一般。如此地形,正适合逃跑。 “那家伙什么等级?”萧天河忽而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是能杀死我们的等级!”范凌云道。 回头看看,男子已追上坡来,他的奔跑速度竟比“三花聚顶”小队施展身法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不行了,分头逃跑!逃得一个是一个!”萧天河放慢了步伐,恐怕这是他最后一次以队长的口气向三朵“小花”下命令了。 三位姑娘都有些迟疑,按照早前的约定,危急时刻的确是由萧天河来拖住敌人,三个姑娘趁机逃跑。可萧天河怎么办?虽然他自诩身法独绝,可那神秘男子的速度惊人,想顺利逃脱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还不快走!想都死在这儿吗?”萧天河急得眼都红了,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对着三位姑娘的后背分别推了一把之后,他调转身躯,迎着追来的神秘男子而去。 三位姑娘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往三个方向逃开了。须臾,她们的身影分别消失在了岩丘之后。 萧天河回头望了一眼,松了口气。神秘男子上了坡顶,却骤然停住了步伐,笑吟吟地站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冷静地打量着这名男子。 男子个子不矮,比萧天河要高半个头,但十分削瘦。肩不宽,膀不阔,但身上下没有显露出丝毫“瘦弱”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苗条而又健硕的美感。整齐的头发梳向脑后,以一根蓝色的细带扎起。身穿靛青色衣衫,衣衫外面还套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坎肩。衣衫左右分开的下摆后面露出了白色的裤子,脚蹬一双精致的皮靴。看其衣着,显得颇为儒雅。他的脸上也十分干净,清亮的眼睛,尖挺的鼻梁,带着微笑的薄唇,唇上与下巴没有一根胡茬。如此外貌,就像是个落落大方的名门子弟,若不是他腿上沾染着斑斑血迹,似乎很难将他与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族”联系在一起。此时此刻,他的双手都空着,所以萧天河无缘看清那件古怪的武器。 “你挺讲义气啊。”神秘男子淡淡地说,“我很欣赏。” 萧天河一言不发,不知神秘男子何意。 “但是,你还是得死。包括你那三位逃走的朋友,都得死。”男子继续道。 “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萧天河道。 男子一愣,忽而捧腹大笑起来,他那清亮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悦耳。笑过一阵之后,他再度开口:“我挺佩服你不怕死,可你也太自不量力了。要杀你,都不需要我亲自出手。”男子平举起双臂,从背后的山涧峡谷中跃上来几道黑影,蹿到他的手臂上。 萧天河一看,正是先前遭遇的那几只可怕的妖蝠。妖蝠纷纷对着萧天河龇牙咧嘴,喉间低声嘶吼着。 男子忽然露了凶相,恶狠狠地说:“要怪就怪制定评定大赛荒唐要求的可恶之人,竟使得这么多弱小的杂碎来扰我宗飘界的清静。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 萧天河反倒乐了,他戏谑地说:“恐怕事实并非如此吧?据我所知,前几日就有三位参赛者在高等修魔者的保护之下出了耀明森林,你作何解释?”他指的是毕公子一行人。按理来说,毕公子他们的行程路线应该经过了这片区域才对。 “哼!那三个家伙另当别论!念在你讲义气又不怕死,我就亲手送你上路!”被萧天河嘲笑的神秘男子恼羞成怒,再度亮出了武器。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迷灵妖狐 ()上端弯曲如皎月,下半径直如线,末端手持握柄内侧还加有一段船形的小刃。通体扁平,色泽淡蓝铮亮,长约五尺许。其身雕纹,上半部分做兽之利爪状,尖钩处乃爪尖;下半部分则刻有波浪云纹。小刃长一尺有余,两端亦向外钩挑而出。握柄裹青布,下垂两颗水滴宝石坠。 这就是神秘男子的神秘武器。钩形的武器,颇为少见。萧天河记得,在云暮山庄的武器室中,曾有一间匾上写着“钩”的房间。小时候他进去玩耍过,但里面的凡品武器个个都怪模怪样的,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既无剑之威严,又无刀之霸气。邓秋林曾经说过,那些被称作“钩”的武器大多是父亲何云暮从山匪寨中缴获的,所以给萧天河留下的印象很深,似乎“钩”并非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武器,而是阴险小人或是江湖败类喜爱用的兵刃。 眼前这柄钩状的神秘武器可远比云暮山庄里那些钩要威风多了,不论是尺寸、材质、还是色泽、雕纹,都不可同日而语。这柄长钩正持能以钩尖攻击,反握则能以小刃伤敌,加之形状特殊,甚至可以在抛出后旋回,是把非常灵活的武器。 萧天河自知根本不是神秘男子的对手,也无意与他硬拼。当神秘男子即将动手之时,萧天河大喊道:“住手!” 神秘男子冷笑:“我当你真不怕死呢!别来求饶那一套!” “我根本打不过你,须得我兄弟来拿你!”萧天河不慌不忙。 “你兄弟?就你这点儿本事,你兄弟又能有多厉害?”神秘男子当然不信,他将长钩杵在地上,看看萧天河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厉害不厉害交过手便知。”萧天河终于要祭出最后的王牌,也是最可靠王牌了。忽而,他微微一笑,“我还有个姐姐,想要和你过招,你可愿意?” 神秘男子不耐烦地说:“什么姐姐、妹妹的,就算你把奶奶叫出来我也一视同仁!快带路吧!”看来,神秘男子在宗飘界中有绝对的自信,根本不怕眼前这个初等修仙者将自己引向何处。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女声,将神秘男子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没留意身侧何时多了一个人。 神秘男子手持长钩警惕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这位女子。一袭黑纱裹紧曼妙身躯,云簪绢履凸显绰约风姿,面容姣美,气质脱俗,桃腮上洋溢着明媚的微笑,不折不扣的一位绝代佳人。 她手持着一把黑紫色的扇子,上面点缀着白羽、金丝,扇页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九只白狐,看得稍久,白狐似乎真的“活”了,扇页底色如同漆黑夜幕,夜色中九只白狐正在上下翻闹玩耍,连耳边都好像隐约传来了嬉戏之声。神秘男子连忙轻轻晃了晃脑袋,闭目片刻后再度睁眼望去,扇子依然是扇子,白狐也依旧是画中死物。好一把摄人心魄的扇子! “你竟是个妖族!”神秘男子紧盯着女子的双眸。 黎翠嫣“咯咯”一笑:“你不也是妖族么?” “堂堂妖族,怎可与区区一位初等修魔者称兄道弟?”神秘男子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找来的帮手,居然也是妖族。他不清楚女子的实力,也不知道妖族为何会同人类结拜为姐弟。最让他不安的是,他不清楚女子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一旁的,倘若真是在自己毫无察觉地情况下接近而来,那女子的实力恐怕要高出他很多。 “我乐意啊!”黎翠嫣的回答简直令神秘男子啼笑皆非,“好了,你不是要‘一视同仁’么?我们就竭力一战吧!” “你会后悔的!”男子横钩扎马,摆开了架势。停在他胳膊上的几只妖蝠蹿开,藏在了周围岩石的缝隙之中。 “且慢!开打之前我有两个要求。” “什么?”男子皱了皱眉。 “第一,你我凭本事较量,别用你养的那些琉牙蝠偷袭。”黎翠嫣道。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那是当然。” “第二,如果我胜了,你不许再找我兄弟的麻烦。” 神秘男子瞅了瞅已经退到远处的萧天河,应道:“好吧。如果真输给你了,即便我想伤你的兄弟也没那个能耐。可要是你输了呢?” “任你处置。”黎翠嫣回答得十分痛快。 “好!”神秘男子再度摆开了架势。 萧天河干脆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虽然他不知为何刚才石灏明推举黎翠嫣出来应敌,但以石灏明的睿智,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只需看好戏即可。 钩对扇,多么奇特的对决! 神秘男子将长钩使得出神入化,钩头进可挠、刺、扫、劈,退可扯、拽、拉、拨,招式颇为灵活。加之小刃的辅助,远有钩,近有刃,既可保持一定的距离攻击,又可转为贴身近战。 相比之下,迷灵扇的招式就“简单”、“羸弱”了许多。扇,本非强兵,材质也算不得坚韧,强攻或招架都不是长钩的对手。所以开打之后黎翠嫣一直以周旋闪躲为主。 也许正是迷灵扇的特殊造就了黎翠嫣卓越的身法。体态轻盈,步伐灵动,反应机敏,使得神秘 男子招招落空。 男子有劲使不上,不免内心有些着急。他的招式迅疾刚猛,可黎翠嫣的扇子实在太飘逸了,如同风中落叶、水上浮毛,轻轻一触就随力而动,七躲八闪的就将力道轻松卸去。 忽而,黎翠嫣趁着男子一钩劈空后的空档,扑面向男子扇去。男子立即抬臂以钩下段的小刃抵挡,扇在触到小刃的刹那,骤然向后甩开,男子只觉眼前一花,九只白狐在眼前晃了一下,紧接着,扇骨上系着的数条金丝月牙坠从胳膊下方甩了上来,直扫下颌而去。 男子立即仰头避开,那些月牙坠扫空之后竟缠卷住了他的手腕和小臂。男子急了,奋力向内一挣,黎翠嫣却顺势松了手,迷灵扇在男子的臂力带动下砸向了他的额头。男子没料到这一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迷灵扇骨击中了男子的额头之后,扇面下翻扑面而来,眼见扇上白狐向自己“抓”来,男子立即向外甩了半圈胳膊,可扇页边缘的白羽中忽而涌出来一股淡紫色的粉末,尽管扇子被甩了出去,可粉末却落在了男子脸上。 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了男子的鼻子,男子顿时觉得有些恍惚,天、地都染上了一层紫色,女子秀美的面容与周围的景物一起渐渐扭曲起来。 “不好!有毒!”男子从恍惚之中惊醒,闭气运功,一股清凉直冲灵台,瞬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卑鄙!”男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迷灵扇已被黎翠嫣接住,她吟吟笑道:“那是我自配的芳馥粉,味道好闻吗?” “撒毒这种小伎俩,对我岂能有效?”男子见黎翠嫣站得远,将长钩抛飞出去。 长钩飞速旋转着,带着“刷刷”的风啸声袭向了黎翠嫣。黎翠嫣将迷灵扇反手贴在背后,跨步微蹲,伏身避开。男子冷哼一声,抬起双手在空中交互旋转。奇妙的是,半空中的长钩竟停止了飞行,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连在男子手指上一般,越转越快,原处下落,压向了黎翠嫣。 黎翠嫣就地翻滚出了长钩的旋转范围,可男子的手臂轻轻一动,长钩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紧追黎翠嫣而去。黎翠嫣来不及起身,只得再度向前翻滚,长钩继续跟上。如此情形不禁让萧天河有些不安,黎翠嫣一直没有展开什么有效的攻击,现在更是被可怕的长钩追着“就地十八滚”,这样如何才能获胜? 好在,长钩脱手之后并不能一直隔空操控,在追着黎翠嫣翻滚了一圈之后,神秘男子“拉”回了长钩,黎翠嫣的“狼狈”也得以缓解。长钩回手之后,男子再度将其抛出,这一次的高度更低,当腰飞向了黎翠嫣。如果她再像之前那样翻滚闪躲,势必会受伤。 黎翠嫣向后大跳,向着飞来的长钩抛出了迷灵扇。迷灵扇也飞速旋转着,扇骨上的金丝月牙坠纷纷甩得腾起,像是一片金轮。白羽中的芳馥粉随着旋转蔓延开来,黑色的扇页转成了一块黑色圆盘,扇页上的白狐也已化作一道道白线在黑盘上萦绕。黑、白、紫、金,四色交相辉映,彼此交融,比起长钩旋转形成的单调蓝色要华丽许多。 神秘男子不屑地冷笑,那质地柔软的扇子岂能与长钩硬碰硬?两把武器相撞的结果显而易见,那讨厌的黑扇一定会被长钩绞割成碎片。 可黎翠嫣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当然不会傻到用宝贵的扇子去与锋利的长钩相搏。当扇子与长钩即将碰触的刹那,黎翠嫣手腕一抖,轻吐一字:“起!” 迷灵扇骤然抬升了一截,飞到了长钩上方,最边缘的那圈金色却向下包去,“叮叮当当”地与长钩缠卷在一起。金丝月牙坠,可是迷灵扇唯一坚韧的部分。 长钩绞不断月牙坠的金丝,反而被缠绑得无法继续飞旋,与迷灵扇一起从半空中落下。男子见状连忙上前去抢,黎翠嫣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被男子抢了先。 拾起长钩之后,男子急忙去扯迷灵扇,可迷灵扇一共二十八条金丝月牙坠,将长钩从钩身到小刃连同持握的把柄卷得乱七八糟、又紧又密,哪里扯得动?想要一根根解开则更为麻烦,金丝纷繁复杂,彼此间相互缠压,根本分不清该先解哪一根,即便能分得清楚,要部解开也得花上好一段时间。 两把武器纠缠在一起,甚至连可以手持的地方都没有,显然是没法使用了。男子心里明白,对手耍的是“舍扇废钩”之计。或许在她看来,双方都没有了武器之后,对男子战斗力的影响更大些。 “这你可想错了!”男子心中暗笑,他的本事可并非在那长钩之上。论拳脚,论气力,一个女子又怎能比得上他? 黎翠嫣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一翻手腕,又一把一模一样的扇子出现在她手中。 男子惊讶万分,妖族的本命武器向来只有一把,怎么这女子竟有两把扇子?要知道,本命武器铸炼不易,是以妖力的大量消耗为代价的,不会有妖族傻到没事多铸一把备用的地步。况且,本命武器与妖灵宝珠相互感应,能用好一把就不错了,没见过有同时使两把本命武器的。如此想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黑扇子铸出时就是两把,女 子使得是双扇! 但男子不敢确定。因为扇这种武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兵器”,如果是双剑、双刀、双枪等武器,尽管也不多见,但至少还算是说得通。双扇,怎么想也觉得太古怪了些,这种“武器”多一把又有何用? 另外,从黎翠嫣之前的功法套路来看,一招一式都很圆满,不像是少了一把扇子的感觉。“莫非她是单扇、双扇两修?”男子心中胡乱猜测。 不管是什么解释,眼下的局面是男子赤手空拳,黎翠嫣有把扇子,情势对男子不利。因此,原本打算贴身近战的男子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紧紧盯着黎翠嫣手中的黑色扇子。 黎翠嫣也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她将背在身后的左手亮出,像变戏法一样,又一柄同样的扇子出现在手中。 三把本命武器!男子骇得连连摇头,直呼不可能。这女子难道是卖扇子的不成?双扇就已经有些怪异了,三扇?两只手都拿不过来!既然不可能是一种套路,那或许真是备用的本命武器?是双扇而备用一把,还是单扇而备用两把?此时男子脑一片混乱。 接着,黎翠嫣的手又动了起来。男子虽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心中却涌上一种不敢继续看的念头。只见黎翠嫣慢慢将右手的扇子递到了左手,然后,右手再一次那么轻轻地、柔柔地一翻——果不其然,第四把扇子出现了! 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硬要解释这莫名其妙的第四把扇子,似乎只能是这种情况:女子使的是双扇,然后又多铸了一套双扇备用。可是……这种行为是得愚蠢到何种地步、无聊到何等程度才能做得出来的啊? 男子震惊得呆立当场,可黎翠嫣却依然没有罢休的态势。她侧首张口,就这么“咬”出来了第五把扇子! 男子摇了摇头,他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层次?难不成是个绝顶高手,一直在戏耍他么? “我说,你……”男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刚吐了几个字之后他又不说了,因为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了或许可以解释一切怪异的答案——那黑扇子也许根本就不是女子的本命武器!如果不是本命武器,那别说四把、五把了,就算是拿出四百把、五百把都没问题。 但当男子的视线扫过与长钩纠缠在一起的那把最初的黑扇时,他又立即否定了刚才的念头。若非女子的本命武器,区区一把扇子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那坚韧长钩的绞割? 黎翠嫣轻轻将口中的扇子吐出,用右手接住,双手各持两扇的她终于要展开进攻了!随着右手的抖动,一柄扇子轻悠悠地飘向了男子,在空中,黑扇突然化作一团黑雾,紧接着,黑雾中迸发出一声尖啸,一只硕大的白狐蹿了出来! 那白狐约有半人高,耳大如蕉叶,眼红如玛瑙,宽脸尖吻,眼角又细又长,带着一抹金纹,额中亦有一道金色月牙。口中喷吐着淡紫之气,脸颊有墨色的弯曲花纹。狭长的身躯后扬着一条又粗又大的尾巴,好一头漂亮的白狐! 男子根本无暇欣赏,白狐从半空扑了过来,他急忙跳向侧方躲避,白狐扑了个空。当男子转头望去时,白狐却已经不见了!只剩一柄黑扇,依然轻悠悠地飘回黎翠嫣手中。 黎翠嫣没再给男子喘息之机,扇子回到手中之后,四柄扇子齐飞而出,化成四只白狐,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扑向了男子。然后她双手一翻又冒出四把新的扇子,再度一齐抛飞,第一批四只白狐没能伤到男子,又变成扇子飞了回去。黎翠嫣柔美地挥舞着双臂,八只白狐缠着男子“车**战”。渐渐的,黎翠嫣不只用双手,连双脚、甚至身都用上了,或用脚尖轻柔地踢出扇子,或用细腰灵巧地撞开扇子,动作优雅而协调。这还是在打斗吗?简直是在跳舞! 与黎翠嫣的优雅相比,男子的情形只可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以一敌八,哪里顾得过来?白狐虽然是由扇子幻化,可尖牙利爪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咬一口,鲜血迸流;被抓一下,血肉飞溅。再这样下去,男子很快就要丧命了! 危急关头,男子孤注一掷,唇齿微颤,口中似吟似唱,藏在暗处的几只妖蝠接到命令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男子清楚,妖蝠根本无法伤到虚幻的白狐,所以妖蝠的目标直指正在“跳舞”的黎翠嫣。 黎翠嫣瞥见状停止了舞姿,紧蹙娥眉,她在生气男子没有遵守战前的约定。她玉手当空一挥,八柄扇子通通不见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后,从那柄与长钩缠绕在一起的迷灵扇中骤然腾起数只白狐,蹿到半空,恰好一只一口将所有妖蝠悉数叼住拽落下来。白狐落下后没入迷灵扇不见了,几只妖蝠却都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断了气。 男子呆若木鸡。 黎翠嫣走到两把武器前,轻轻拾起了迷灵扇。说来也怪,紧缠的金丝月牙坠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纷纷自动松解开,从长钩上脱落下来。 “你违反了约定,你输了!”黎翠嫣站在男子面前,口气颇为不满。 男子仰天一声长叹:“唉……”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世外桃源 ()“打不过就指挥妖蝠偷袭?未免太卑鄙了吧!”观战的萧天河站起身来,走到男子面前质问。 男子沉默不语。 黎翠嫣道:“这几只残翼琉牙蝠本不必死的。不过这样也好,一下子为我兄弟攒了好几颗妖灵宝珠。” “其实……”男子终于开口道,“自从姑娘说出‘琉牙蝠’这个名字时,我就应该料到姑娘是位高人,只是我当时太自负,疏忽了。也正是因为妄自尊大,让我轻视了姑娘的实力,最终落入了姑娘的圈套,从那时起,我就已然注定了惨败的命运。最后为了自保,不得不召出琉牙蝠相助,望姑娘原谅。” “哦?你已经察觉到了?”男子认错的态度使得黎翠嫣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嗯。认识‘琉牙蝠’这种罕见古妖蝠的人寥寥无几。再说一个妖族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本命武器?那必定是我的幻觉。姑娘起初翻滚躲避我的幻海钩,其实是为了布设一个幻阵,使我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当我发现身上并没有伤口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男子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回想我看见姑娘拿出好几把扇子时的诧异,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 “幻阵?呵,你还是猜错了,我可不会布阵。还记得那一扇芳馥粉吗?”黎翠嫣笑道。 男子惊得从地上弹起:“姑娘是说,自我闻到那一点儿毒粉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脑中幻想出来的?”他心中无比震撼,尽管猜测到了,在没得到黎翠嫣的肯定回答之前,他都不敢相信。 萧天河的话证明了一切:“的确,自你被芳馥粉扇中之后,姐姐就退到了我身旁,我们两人一起看你在那里自己翻腾滚打,直至刚才你召出妖蝠为止。” “可是……我只吸入了那一丁点儿的毒粉啊,怎么会有如此真实而又强烈的幻觉?连身上的伤痛都无比真切!我召出琉牙蝠是因为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丧命了!”男子不解。 听男子称芳馥粉为“毒粉”,黎翠嫣纠正道:“嗨嗨嗨,那可不是毒粉,而是我精心配置出来的香粉。因为你太过自负所以有可乘之机,心怀暴戾故而容易产生强烈的幻觉,所以将芳馥粉用在你身上,给你点儿苦头吃吃。你觉得你只吸入了少许后就屏气清醒了,其实那也是幻觉的一部分,实际情况是你总共吸入了我几个月用量的芳馥粉,最后若非我唤你醒来,恐怕你花上数日之久也难以摆脱心中的幻境。” 男子的表情愈发“精彩”了,倒不是因为那“误以为自己清醒”的幻觉,而是黎翠嫣的几处用词:“精心配置”、“香粉”、“几个月用量”,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娘,莫、莫非那芳馥粉,是、是……” “没错,那是给我们姐妹几个梳妆打扮用的香粉!” “哈哈哈!”萧天河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男子则是一脸的尴尬,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让他“做梦”的竟是眼前这女子的妆容之物! “姑娘,你真是厉害,不管用的什么方法,总之是轻而易举地将我击败。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在下汤元星,敢问姑娘芳名?”男子十分清楚,在自己陷入幻觉期间,黎翠嫣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置他于死地。 “我叫黎翠嫣。对了,我大哥想见见你。”黎翠嫣道。 汤元星点了点头,心忖:“方才她说她有‘姐妹几个’,现在又冒出来个‘大哥’,她究竟是什么来头?旁边那个初等修魔者小子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所谓的“结拜姐弟”,汤元星打死都不信。 “汤元星,你可有一位兄长?”石灏明突然出现在汤元星面前。 “是的。不知阁下是如何知道的?”汤元星恭敬地回答。他对“突然出现”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石灏明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他叫雷啸炎?” “正是。”汤元星更惊讶了,莫非此人是兄长的旧识? 石灏明微笑道:“很好!你立即带我这位兄弟去见你的兄长。” 连黎翠嫣与萧天河都不明白石灏明是何用意。 “可是,我兄长……”汤元星的话还未说完,石灏明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黎翠嫣瞅了他一眼,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一脸茫然的萧天河。 汤元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要见我的兄长?” “似乎是这样。”萧天河傻傻地点了点头。 “我兄长的脾气可不太好,你……可能会没命的!”汤元星善意地提醒道。 “那倒不会。” 汤元星忽而一笑:“对了,我真傻,你有那么厉害的兄长和姐姐,自然不必担心。你们当真是结拜的关系吗?你兄长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这……恕我无可奉告。反正他们和我的关系很亲密,平日就在我附近,等需要时就会现身相助。”萧天河自然不会说出孟章佩的秘密。 “好吧,那你随我来。”汤元星拾起了幻海钩,待萧天河收好几只残翼琉牙蝠的妖灵宝珠,以及山涧坡下那四个死去之人身上的妖灵宝珠之后,领着他往龙舌瀑布的方向去了。 两人走远后,从草地远处的一座巨岩后面闪出来一个人,望着两人 远去的背影,托着腮若有所思。 …… 经过龙舌瀑布,汤元星与萧天河涉过了芦苇河,进入那片茫茫的芦苇荡。之后又翻山越岭走了许久。依萧天河的观测,两人的行进方向大致是朝向耀明森林的西北部。 于路上,两人随意地交谈了许多。 起先由于担心逃走的三位队友,萧天河问起汤元星耀明森林中妖族的统治格局。汤元星的回答让他安心了不少,原来汤元星的那位兄长,就是整个宗飘界最强的妖族。汤元星正是奉了他的命令前来剿灭侵入耀明森林的那些“可恶的人类”。也就是说,萧天河现在去见的就是宗飘界的统治者。 听到这个消息,萧天河心中也擂起了不安的响鼓。石灏明显然是认识那位“首领”的,可为何说让萧天河去见他呢?难道是要跟那个“首领”打招呼,请他助萧天河一臂之力通过评定大赛么?“不,应该不会。石灏明殷切地希望我迅速成长起来,这次大赛虽是凶险也是磨练。再说与其求人助我,还不如他亲自出手呢!”萧天河心道。 对于萧天河的身份,汤元星疑惑重重。一个初等修真者是如何同妖族搭上关系的?莫非眼前这人深藏不露?汤元星偷偷仔细打量了许久,怎么看萧天河都不像是个绝顶高手的样子。若真是高手,又何必来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凑热闹? 碍于萧天河背后的妖族高手,汤元星不便多问。他那位兄长的暴戾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一切就只等双方见了面才可知分晓,也许到时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 宗飘界地境以广阔的耀明森林为主。其实在耀明森林之中,并非都是密林那般简单的地形。森林里共有两座山脉,三条大河,高峰矮丘、溪流湖泊、悬崖峭壁、山涧峡谷、岩洞瀑布、草原沼泽……各种地形应有尽有,只是部都被包围在树林之中。如果徒步穿越耀明森林的话,差不多要花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萧天河他们走了这些天,距离真正的核心地带还有些距离。 森林中两座山脉一高一矮、一陡一缓。其中靠北的那一座有数座高峰,那里才是宗飘界妖族高手的聚集之地,并非是在森林的中心地域。所以如果有倒霉的初等修真者打算去那附近“碰碰运气”的话,可真是倒了大霉。 汤元星引着萧天河足足走了六天时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的山脚下。这里已是宗飘界最北的地方,几乎整片耀明森林都被两人甩在身后。名为“广源”的山脉斜向西南一直连绵延伸至森林之中。而在这片山脉西北方的背后,就已经出了宗飘界,那里是茫茫妖界的地盘。 萧天河跟着汤元星在山谷间迂回绕了几圈,终于到达了一座岩洞前。“好了,妖族的高手们几乎都在这儿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跟雷大哥通报一下。切记,不要乱跑!”汤元星叮嘱萧天河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目睹汤元星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洞口。 他席地而坐,与孟章界中的妖族交谈起来。 “终于得空问个究竟了。灏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似乎你对宗飘界的妖族很熟悉?” “谈不上熟悉,只是知道其中一位妖族的名字而已。雷啸炎……呵,他肯定不认识我。”石灏明道。 “那石大哥如何知道雷啸炎是汤元星的兄长呢?再说你特意让我出战汤元星,我还以为有什么隐情呢!”对于石灏明的安排,黎翠嫣也不甚清楚。 石灏明解释道:“其实汤元星我也不认识,但我却认识他的那柄武器。在听天河说有个使蓝色长钩的妖族在外头叫嚣时,我偶尔想起来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汤元星的本体应该是一只豹类的妖兽。” “没错!难怪你嘱托我一定要想办法探出他的本体呢。在他陷入幻觉时我已经探明了,他的本体是一只云纹花豹。”黎翠嫣道。 石灏明又道:“但这并不是我让你出战的主要原因。在我们几个之中,唯有你才能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将他击败,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萧天河猜测:“可是为了见他的兄长做铺垫?” “正是。不伤他的原因有二,其一是方便见到雷啸炎;其二是这个汤元星或许以后对我们有用。”石灏明总是如此,在心中设想好了盘计划,但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不轻易开口。 “听汤元星说,那个雷啸炎的脾气非常差,见了他之后我要说些什么?”萧天河问道。 “向他挑战。” “什么?”萧天河惊出了声,还好周围没人。 “石大哥,这不行吧?天河他……恐怕连汤元星都敌不过,更何况那个雷啸炎?”黎翠嫣略有犹豫,但还是将担忧说了出来。 萧天河并不生气,因为黎翠嫣说的是事实。 “灏明,不如让我出去会他一会,我的手可是痒得很呐!”这是敖睚眦的声音,一听说有架打,他早就按捺不住了,可对汤元星一战石灏明坚持要让黎翠嫣出战,这一回他无论如何也想施展一下身手。 石灏明阻止道:“放心!有你出战的时候,但绝非现在!那个雷啸炎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在我下界之前他就 是个实力不俗的妖族。经过了这么多年,连我都没有十足把握能胜得过他。要想让他心服口服,就得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那在你的计划之中,我能有机会和他正面较量一番么?”一听对方还是个厉害的高手,敖睚眦愈加兴奋起来,摩拳擦掌,俨然准备大干一场。 “有!”石灏明笑道,“怎么,跟我打还嫌不过瘾?” “与高手切磋的机会自然多多益善!”敖睚眦哈哈大笑。 他们笑,萧天河却笑不出来:“喂喂,我说你是不是弄错了?连你都不一定拿得下来的**的家伙,让我去挑战他?我不被他像捏豆芽儿一样弄死才怪呢!” “雷啸炎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正直而又讲义气的人。你尽管大胆向他挑战,以自由为赌注,他一定不会以实力差距压制你的。可是,如何能说服他与你一战,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石灏明鼓励道。 “我听明白了,可万一我输了呢?” “没有万一。”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真不知石灏明哪里来的这么充足的信心。 “喂,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让那个雷什么玩意儿的打死了害我守寡!”杜怀柔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听上去她应该又恢复了不少。 “又来了,好好养你的伤吧!”萧天河没好气地嗔道。 过了一会儿,汤元星终于重新出现在洞口。他连连手,示意让萧天河进洞去。 萧天河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入岩洞之中。 洞中十分宽敞,但非常昏暗潮湿,耳边似乎隐约有流水声传来,但不管向哪里望去,都是一座座巨大的石钟乳和石笋,看来这里是一座溶洞。汤元星领着萧天河在洞中绕来绕去,把萧天河都给绕晕了,黑灯瞎火地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那些石钟乳和石笋长得都差不多,没人领路的话,必定会迷失在溶洞中。 等两人走到了溶洞的出口处时,萧天河才看到了流水声的源头——一条穿过溶洞的长河。想必这条河是与广源山脉外的河连通的。出了洞口,萧天河惊呆了。 蓝天,白云,碧水,青山,芳草,简直称得上是一片世外桃源! 这里是众山环绕的一块盆地,也正是因为高山的阻隔,使得盆地与外界的环境完不同。外界是萧瑟深秋,盆地中却是“和暖阳春”。碧绿的青草如同一大块地毯,铺满了整个山谷,各种颜色的小花就是地毯上点缀的花纹。那条河沿着盆地边缘向远处延伸,河边生长着一排婀娜垂柳。树影倒映在河水中,仿佛一幅写意的画卷。时而拂过的微风轻轻吹皱了水面,偶尔荡起的涟漪是水里鱼儿的嬉闹。看到这片祥和的风景,萧天河的心平静下来,如果能在这种地方生活,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享受! 汤元星看到萧天河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陶醉在盆地的美景之中了,于是微笑着指着远处说:“就在那儿。” 萧天河循向望去,在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后面,隐约可见一排房屋。随着距离的接近,房屋逐渐高大起来,气势也越来越恢宏,待得靠近后,萧天河才看清,原来那是依山而建的一座大殿。殿门巨匾上书“霸王殿”三个大字,门口台阶两侧各有一座赤铜老虎塑像,连虎带墩不下两丈高,虎口吞珠,脚踏祥云,威风凛凛。 殿门大敞着,萧天河轻轻咳了一声,跨了进去。 殿中的布设出乎意料的朴素,只有几把椅子,什么装饰都没有,甚至连桌几都瞧不见。萧天河有心地数了一数,椅子一共有五把,在堂正中的那一把最宽,堂下两侧左边三把,右边却只有一把。这个不对称的布局显得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殿中空荡荡的,除了萧天河与汤元星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咦,奇怪了,大哥人呢?刚才还在这儿呢。”汤元星小声念叨着。正当他欲进内堂去寻时,殿中忽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汤圆儿,这就是那个初等修魔者小子?” 那声音十分响亮,如同炸雷一般,余音在殿中回荡,久久不绝,真可谓“荡气回肠”。 汤元星的表情十分尴尬,“汤圆儿”无疑是他的绰号,他有些不满“大哥”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称呼自己,大声道:“大哥你人呢?避而不见不是待客之道啊!” “笑话!‘客’?他算哪门子的‘客’?区区一只蝼蚁,我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那声音更响了,震得萧天河耳膜生疼。 “听你叫我‘修魔者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客的主。我来这里也不是和你做口舌之争的。你若不敢见我,我这就离开。”萧天河不卑不亢。 “不是不敢,是不想!臭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滚吧!”对方发怒了。 萧天河不屑地笑道:“雷啸炎,我告诉你,别摆出一副‘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架势,你当我非要见你呢?我虽然实力不如你,可我根本不怕你!”言罢,萧天河转身就要迈出殿门。 “给我站住!”殿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居然将殿门外房檐上的瓦片都给震下来不少,险些砸在萧天河的头上。 身后的汤元星一拍脑门,心中暗道:“完了完了,这下可捅了大娄子了!” 第三百章 老虎屁股 ()“铿、铿、铿”,从霸王殿内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道模糊的人影从昏暗中逐渐清晰起来。 汤元星凑近萧天河,小声道:“恭喜你,你成功地把大哥给惹毛了。自求多福吧!”说完他就远远地退到了一边。 从殿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魁梧的家伙。他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身上只穿了一件灰麻布的小坎肩,敞着怀,露出了古铜色的皮肤。胸膛、腹部满是肌肉,雄壮的双臂比萧天河的大腿细不了多少,上臂肌肉疙瘩鼓胀,快赶上孩童的脑袋大小了。他双拳紧握,由于愤怒,小臂上根根血管暴起。他双腿又长又粗,下身穿着一条红色的及膝裤衩,脚上没有穿鞋,但脚底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否则也不会走出那么响的脚步声。他头大如斗,黄色的乱发不经修饰,直接垂到耳根,络腮胡茬,根根如钢钉般从皮肤中扎出。一双虎目大如铜铃,正恶狠狠地瞪着萧天河。 真是个既威风又可怕的人。 萧天河不惧他,与他对视。那男子从鼻孔中哼出一大口气,伸手一把掐住了萧天河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 “臭小子,你活腻歪了是吧!”雷啸炎对着萧天河大吼,唾沫星子喷了萧天河一脸。 “你终于敢现身了?”萧天河强忍着喉部的压迫感,憋红了脸吐出几个字。 “还嘴硬!”雷啸炎的手上又加了把劲,萧天河的脸更红了。恐怕再多点力气,他的脖子就要被雷啸炎给攥碎了。 “我告诉你,你们这些杂碎胆敢来宗飘界送死,我就成你们!听汤圆儿说你一个什么狗屁姐姐的没有伤害他,我才放你一马。你这臭小子居然胆敢骂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没‘高抬贵手’!”雷啸炎唾沫横飞,简直像在给萧天河“洗脸”。 萧天河被雷啸炎雷公一样的嗓门震得头皮发麻,被他掐得头昏眼花,却依然咧嘴笑了——尽管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哟嗬!”雷啸炎见萧天河还敢笑,将他往空中一抬,一巴掌扇飞出去。 萧天河被打到了大殿台阶的下面,左脸像发面馒头一样呼呼地肿了起来,口中咸丝丝的,一股血腥味儿。他指着雷啸炎吃力地笑道:“你这笨蛋,‘高抬贵手’是求饶时才说的话,哪有用在自己身上的?” “可恶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雷啸炎大骂着走下了台阶。 “哈哈……‘血债血偿’?”萧天河笑得更厉害了。 “笑笑笑,笑个鬼你笑!看我不让你‘乐极生悲’!”雷啸炎嚷嚷着,双手将萧天河拦腰抱起。 “唉……”一旁看热闹的汤元星都看不下去了,连连摇头,劝道,“大哥,你不会用词儿就快别胡说八道了,真是丢人现眼……” 雷啸炎回头瞪眼嗔道:“咋了?在这宗飘界我‘如雷贯耳’!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你这‘酒囊饭袋’,被个‘形同陌路’的丫头片子打得‘死里逃生’,我还没找你‘秋后算账’呢,你给我呆一边儿‘默默无闻’去吧!” 汤元星都愣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乱七八糟的,一连串儿成语没有一个用对地方。这番能把死人都给笑活的话,天底下恐怕也就他这位凶悍的大哥能说得出来吧? 萧天河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雷啸炎结实的双臂就像是一副镣铐,将他牢牢地“铐”在身上。雷啸炎骂完那通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之后,一边使劲箍紧萧天河,一边狞笑着看着他的脸:“臭小子,这滋味挺‘痛不欲生’吧?叫你‘冷嘲热讽’!叫你‘嗤之以鼻’!等你‘肝肠寸断’,你就知道‘惊恐万状’了!” 再这样下去萧天河的腰真要被他勒断了。 “你实力比我强,你胜之不武!”萧天河激道。 雷啸炎皱紧了眉头,忽然转头问汤元星:“汤圆儿,‘胜之不武’是啥意思?” 汤元星无奈地解释:“就是说你这样不公平,胜了也没什么好光彩的。” “哟!咋了,我比你强就不能杀你了?弄死你我照样‘光彩照人’!”雷啸炎再次加大了力气,萧天河的腰甚至发出了骨骼摩擦的“咔咔”声,一口血从腹腔上升到胸腔,从口里喷了出来,喷了雷啸炎一脸。 “好啊,你还‘血口喷人’!”雷啸炎将萧天河像搓面团一样转了个方向,使其后背对着自己,正欲再度勒抱时,他又松了手,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这样也不好。万一他‘屁滚尿流’,我岂不白白被他弄脏了!” 雷啸炎将萧天河掼到一边,走到台阶旁,半蹲扎马在一尊铜虎雕像前,展臂抱住,双腿发力,双脚落地生根。只见他大喝一声,蹬地而起,竟将两丈高的铜像抱了起来!好惊人的力量!平举吃力,于是雷啸炎将铜像抬高,顺势侧首颔胸,把铜像扛在肩头,转向萧天河走去。他每一步都坚实无比,安稳如山。再看身后足迹,每一印坑都足有半尺之深。 雷啸炎就如同下凡的天神一般,扛着铜像逼近萧天河,打算将他砸个稀烂。 “且慢! ”萧天河道,“雷啸炎,我知你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可我要是怕死今天就不会来了!听闻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何不与我公平一战?倘若你非要置我于死地,铜像落下时,我若眨一下眼就不姓萧!只可惜,将要砸死我的不是你,而是实力的差距!” “你的帮手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出现?”雷啸炎问道。 “我那些兄弟姐妹,每一位都足以与你匹敌。如果我叫他们一起来帮我,相信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可是,向你挑战的是我,不需要倚仗别人!”萧天河试图站起身来,可腰椎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直不起腰。 雷啸炎没有接话,而是将铜虎塑像撇到了一旁,“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铜像的墩子竟然陷进地里一半。 “你以为只有你有兄弟,我就没有吗?只是打发你这种小家伙,根本用不着我那兄弟出马。原本我也不想露面的,可谁让你说什么‘老虎屁股摸不得’!”提起这句话,雷啸炎的肚子还是一鼓一鼓的,“罢了,刚才你这几句话说得倒是挺让我满意。好吧,就冲着你胆敢挑战我的那份勇气,以及不让别人帮忙的那份豪气,我应战了!” 萧天河听完之后,瞅了一眼铜虎雕像,瞬间明白了雷啸炎被激怒的真正原因,因为他的本体是一只妖虎!“在‘老虎’面前提‘老虎屁股’,难怪他会生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萧天河忽而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咋这么爱笑呢?”雷啸炎不满。 “我不知你的本体,无意中出言冒犯了,直到刚刚才想明白,见谅啊。”萧天河拱手道。 “废话少说!你不是要公平一战吗?具体怎么个战法,你来定吧!” “唔……”萧天河摸了摸下巴,嘴角一扬,一个点子浮现在脑海中,他说:“这样吧,我想了几条规则,你听听看合不合理。第一条,我的武器品质不高,肯定比不上你的本命武器。另外,我向你挑战并非是要斗个你死我活,所以我们不用武器,如何?” 雷啸炎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砸得“啪啪”响:“那你的意思是比试拳脚功夫咯?没问题!” “很好。第二条,因为我是一个初等修魔者,所以你得把功力压制到和我同等的水平。这点你有异议吗?” “嗯,的确公平,我没意见。”雷啸炎也答应了。 “可是即便你压制了功力,你本身的躯体强度和力量也远超我许多,所以第三条规则是由我来攻击,你只能防守……” 没等萧天河说完,雷啸炎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我岂不成了沙包,任由你出气了吗?不公平不公平!还是随意打斗好,我把力量控制得和你差不多不就行了?” “那你的防御也比我厉害多了啊!我打你不痛不痒,你一个没控制好就可能要了我的小命,那还打个什么劲儿?” “可是我只能守的话,即便守到‘地老天荒’也赢不了你啊!” 萧天河哭笑不得:“谁愿意和你‘守到地老天荒’?你那‘汤圆儿’兄弟说得对,不会用词儿就别瞎说,真恶心!” 不远处的汤元星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那你说咋办?”雷啸炎双手一摊。 “很简单,给我的进攻和你的防守都定个目标即可。既然你因为我无意间的一句‘老虎屁股摸不得’而生气,我们就以这句话为要求。我进攻的目标就是摸到你的屁股,而你防守的目标就是不让我摸到屁股,并且互相不得伤害对方。如何?”萧天河微笑道。 雷啸炎不自觉地摸了摸屁股,诧异道:“你还真来劲儿了!好,就依你,我才不信你能随随便便摸到我的屁股呢!别说是你,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想摸我的屁股都没门儿!” 萧天河心中暗道:“若不是为了增加胜算,我才不稀罕摸你那大屁股呢……” “第四点,以防你疾速逃跑或者藏起来让我根本找不到,因此得限制一下你移动的范围,就以从这里到大殿台阶之间的草地为限。” 雷啸炎撇撇嘴:“我才不屑用那种赖皮的方法呢。就依你!” 萧天河微微一笑,雷啸炎正一步步迈向他挖好的“陷阱”。“第五点,以防你一直用手挡着屁股不让我摸,得将你的双手缚起。” “我可没那么卑鄙……好吧,依你!” “第六点,以防你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再也不起来了,所以我必须得规定一下,你若屁股着地就算输!” “这种鬼点子也就你能想得出来!都依你,你还有啥要求?” “最后一点,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时间定为一个时辰。” “好!”这条规则对雷啸炎有利,于是他愈加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在掌上扑粉,以你屁股上的掌印为准判定胜负。此外,时间到了我没摸到,我输;比赛中你出了范围,我胜;你出了攻招,你输;你屁股着地,我胜;不论是谁伤了对方,谁就输。”萧天河总结了一下比试的规则。 “是这样没错儿!” 雷啸炎点头道。 “既然是比试,就得有赌注。如果你输了,今后你得成为我的手下,听从我的命令。”萧天河又道。 雷啸炎犹豫了,对这一场近乎是“赌气”般的较量下如此大的赌注似乎非常不值。 萧天河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继续出言诱惑:“比试公平,赌注当然也得公平。我知道,以我这点儿可怜的实力,做你的手下估计你也根本瞧不上眼。这样,如果你赢了,我就让那位击败汤兄的姐姐自此听命于你,如何?” 雷啸炎听萧天河将黎翠嫣抬到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他不禁讶异地望向了汤元星,问道:“那个丫头片子果真那么厉害?” 看到汤元星连连点头之后,雷啸炎长吐了一口气:“好!” 萧天河像汤元星拱手道:“汤兄,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还请你为我俩的比试做个见证。” “没问题。”汤元星应了一声后,返回霸王殿内搬出了一把椅子,放在殿檐下,惬意地坐了上去,笑眯眯地打算看一场好戏。 萧天河用黄岩刀在草地上划出了一块长方形的范围,作为比试场地。又捻碎了一颗丹丸,将药粉涂在双掌之上。 “这就开始吧?”萧天河道。 “不可!”雷啸炎拒绝道。 萧天河不解,心忖莫非那个笨蛋发觉了自己的打算? 只见雷啸炎匆匆奔回殿中,片刻之后又跑了出来,手一扬抛给萧天河一粒丹药:“刚才我弄伤了你,你现在连腰板都挺不直,我不和你打。那是颗疗伤愈骨的丹药,我在这儿等你完复原了之后,再比试。”雷啸炎言罢,盘腿坐在了地上。 萧天河乐了,这个雷啸炎还真是像石灏明所说的那样,虽然脾气暴躁,但正直又讲义气。正好他的腰椎正疼痛难忍呢,先休息恢复也好。于是,他服下了那粒黑色的疗伤药。 丹丸的药效很神奇,仅过了几个时辰,萧天河就完感觉不到疼痛了,腰杆也恢复到了原先的挺拔。 萧天河用带子将雷啸炎的双手牢牢地绑在身后,两人站在了场地正中。 比试从正午时分开始。 两人都没有立即行动。萧天河猫着腰,涂了药粉的双手垂在两膝之间。雷啸炎则紧紧盯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他的想法是:时刻保持正面对着萧天河,并且不让对方贴住自己。如此一来,萧天河就没有机会摸到他的屁股了。即便萧天河使用身法,他也同样可以用身法应对,而且萧天河一定希望绕到他的身后,而他只需转一下身子即可。换言之,萧天河的消耗一定比他大,他只需撑满一个时辰,萧天河就输定了。 可惜,萧天河自始至终也没打算摸雷啸炎的大屁股。他情知就算雷啸炎压制了功力,要胜他也不容易。当他猜到雷啸炎的本体时,他刹那间就想明白了石灏明的盘计划以及让他挑战雷啸炎的原因。见雷啸炎性格直率、行事鲁莽,萧天河打定了主意,不选力敌,而选智取。至于后面提出“摸屁股”的比试内容,其实萧天河的真正目的是“借题发挥”,以“摸屁股”为引子来制定一干不利于雷啸炎的规则。傻乎乎的雷啸炎果然中招,把所有条件照单收了。 所有的规则几乎都有益于萧天河,且同时又不利于雷啸炎。看看萧天河最后的总结就明白了,雷啸炎出范围,输;出攻招,输;坐地,输;伤人,输。萧天河故意以“我胜”、“你输”错开描述,听上去比一连串的“你输”要舒服很多,这是为了麻痹雷啸炎,免得引起他的疑心,其实“我胜”和“你输”又有什么分别呢?此外,雷啸炎还被哄得绑住了双手,如此移动起来便不能自如地摆臂保持平衡。就连比赛场地都被萧天河刻意划成了长方形,这样就更容易将雷啸炎逼到边界上。至于最后一条“比赛时间定为一个时辰”的规则,是为了让雷啸炎感到舒心。有了先头那么多有利条件,萧天河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决战斗。 萧天河弓了一会儿腰,忽然坐在了地上,望着雷啸炎。 雷啸炎疑惑不已,紧瞅着萧天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雷啸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干什么?打算认输了吗?” 萧天河也不回话,只是咧开嘴冲着雷啸炎一个劲儿的乐。 雷啸炎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喝道:“你笑个鬼啊!不想比就认输得了!” “呵呵,我笑你笨,要输了都不知道。” “这才刚开始,我怎么就‘要输了’?” “不信啊,不信你回头看看你的屁股!”萧天河淡淡地说。 雷啸炎心头一震,暗道:“不会吧!那臭小子分明没有动过啊!难道他有什么隔空摸人屁股的特异本领?”他慌忙回头看,只可惜,一个人不论怎么扭头,都是看不见自己整个屁股的。雷啸炎扯着脖子,奋力转头,却只能看见左右屁股的侧边。究竟屁股上有没有掌印,他无法知道。 看到雷啸炎吃力又滑稽的举动,萧天河笑得前仰后合,心想:“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好骗了!” 第三百零一章 神魂颠倒 看到萧天河笑得欢,雷啸炎也意识到,他上当了。 “嘁,我当你真有什么‘隔空摸物’的本事,原来不过是‘危言耸听’!你少耍这些没用的小伎俩,尽管放马过来吧!”雷啸炎边吼边轻俯上身,双目一眨不眨地瞪得滚圆,似乎要将萧天河生吞了一般。 萧天河心道:“这些伎俩有没有用你一会儿便知!”而他口中却只是爽快地应了一句:“好!”紧接着,他突然扬起双手用力一挥,顿时,两大团白色的粉末从他双掌中腾起,并且在空中迅速弥漫开来。那粉尘又轻又细,如烟似雾,久飘不消,使得视线大大受阻。场外观战的汤元星尚且只能分辨出两人的轮廓,至于场中的两人,不过相距两丈,却互相看不清面容了。 雷啸炎的第一个反应是此粉有毒!虽然一般的毒粉他完全不放在眼里,可这种手段未免有失公正。他怒火急焚正欲破口大骂,心中却忽而一动:自比试开始,萧天河的一举一动就完全在他的密切注视之下,如果对方有偷摸取毒粉藏于掌心的小动作,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恍惚间,粉尘之中萧天河模糊的身影轻晃了一下,雷啸炎恍然大悟:原来那白色粉末正是先前萧天河扑在双掌上的丹粉!真没有想到,那丹药碾碎之后,竟然会变成如此之多的细粉,而萧天河此举的目的,应该是要混乱视野,伺机偷袭! “哼,真是太小瞧我了!”雷啸炎不屑地冷笑一声。对他这种高手来说,区区蔽目的烟雾能有多大效果?他只要听清萧天河的脚步声,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行动。 草地上的脚步声尽管极其轻微,对雷啸炎的耳朵而言却不成问题。“在右边!往左去了!”他心中暗道。萧天河在烟雾的遮掩之下,分别往左右两个方向晃了晃,竟调头往远处跑去。 “又耍那些小把戏……”雷啸炎决定这次不再上当,冒然追去万一着了萧天河的道反而麻烦,反正萧天河的最终目的是摸他的屁股,即便跑得再远,最终也得回来。 可事实却出乎了雷啸炎的预料,萧天河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已经接近划定的边界了,可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那讨厌的烟雾也一直在雷啸炎面前飘腾弥漫,干扰着雷啸炎的视线与心情。 到了边界,萧天河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腿跨了出去,继续向前疾奔。直到此时,雷啸炎方才心头一震,如梦初醒,心道:“好你个狡猾的臭小子,原来是想借机逃跑啊!什么摸屁股比试,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原来都是为了束缚住我的幌子!”雷啸炎恼羞成怒,大吼一声,轻轻一鼓上身的疙瘩肉,绑住手腕的绳索被轻易挣断成好几截甩了出去。他大步流星地急追而去,口中还在用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成语”不停地咒骂着萧天河。 坐在椅子上观战的汤元星站了起来,要说萧天河铺垫了这么久是为了逃跑,他心中有些不信。与萧天河接触的时间虽短,但汤元星总感觉他并非是个狡猾猥琐之辈,再者他还有那些神秘而又高深的帮手呢,光是那位黎翠嫣的芳馥粉,恐怕雷啸炎就不好应付。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靠耍这些伎俩来逃命。 可眼下的情形却让汤元星诧异无比,萧天河确实是拼了命地在前面落荒而逃,而雷啸炎则在后面提气急奔。“萧天河啊萧天河,你来见雷大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演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闹剧?再说若论速度,你哪里是雷大哥的对手……”汤元星摇了摇头。 “老雷输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那声音清幽而又悠远,语调平淡而又深邃,好似一洼静水,波澜不惊。 不用看,汤元星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欣喜地回头道:“贺大哥,你出关啦!” 从霸王殿中走出的是一位高瘦的青衣男子。他长着一头怪异的灰色长发,用细绳在耳根处束了两圈,末梢一直垂到腰际。他脸色白皙,狭长的眼睛透出压迫性的锐利,挺拔的鼻梁,深深的眼窝,高耸的颧骨,勾勒出一副冷酷而又睿智的面容。 “唔,我出关有些时日了,只是你外出未曾见到我而已。方才听闻外面有些动静,所以出来看看。”那男子说话时似乎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而已,“刚才他们定的比试规矩我都听到了,老雷他总是缺个心眼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不自知。”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汤元星讶异道:“可这分明是对方耍诈想要逃跑啊……” “你且看吧,胜负很快就要揭晓了。”男子淡淡地说。 萧天河的身法速度与雷啸炎相比有着明显的差距。雷啸炎越追越近,眼见着伸手就能拽住萧天河的后襟。萧天河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关键时刻居然自己脚下拌蒜,踉跄蹿步,倾身欲倒。雷啸炎见状大笑一声,从背后使劲推了一把,萧天河摔了个狗啃泥,向前滑行了数步,翻身支撑起来,却吓了雷啸炎一跳:只见萧天河血流满面,在眉间有一道不浅的伤痕。 雷啸炎往他身旁一瞅,又大笑了几声。他在笑萧天河怎么如此点儿背,刚才恰巧一跤摔在埋在土里的一颗石头上,石头露出地面的棱角并不大,可偏偏就划伤了萧天河的脸。 雷啸炎一脚踩在萧天河的胸膛上,俯身冷笑:“臭小子,还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死里逃生’?什么‘摸屁股’比试,简直是‘百无聊赖’!我堂堂雷啸炎,竟会和你这等‘居心叵测’的家伙‘虚度年华’,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萧天河缓了两口气才理解了雷啸炎的话,轻轻一笑:“就你这段话,传出去恐怕别人笑话得更厉害吧?” 雷啸炎脚上加了劲儿 ,怒道:“还敢跟我‘喜上眉梢’?信不信我立即将你‘四分五裂’!” 殿门口的汤元星连连摇头,叹道:“雷大哥他怎么又来了……” “哟嗬!”那位青衣灰发的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许久不见,没想到老雷胡说八道的功夫日益精湛啊!” 汤元星哭笑不得:“可不是嘛,我提醒他,让他不会用词儿就别瞎说,他却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还训斥我,说什么他在这宗飘界‘如雷贯耳’,我可真是服了!” “人才,他可真是个人才啊!呵呵呵……”男子笑道。 萧天河被雷啸炎石柱一般的粗腿踩住了胸膛,感觉骨头都快被压碎了。但他能肯定,雷啸炎此时不会杀他。 “我知道,在我的结拜哥哥、姐姐们现身之前,你会留下我的性命的。抬脚吧,我不会再跑了。”萧天河从容地说。 “还算聪明,反正你想跑也跑不掉。”雷啸炎抬起了脚,待萧天河翻身站起后,又道,“你‘背信弃义’,我可是要‘墨守成规’的,叫你那位结拜大姐赶紧出来吧!” “叫她出来做什么?”萧天河装傻。 “亏你还是个‘彪形大汉’,怎么说话就和放屁一样?按照约定,你输了,你那个结拜大姐从此得跟我混了!” 萧天河“呵呵”一笑:“别着急,你迟早会见到她。我且问你,刚才我们定下的规则中,最后一条是什么?” 雷啸炎一愣,乱七八糟的规则那么多,他哪里还记得顺序? “‘不论是谁伤了对方,谁就输。’可是如此?”萧天河提醒道。 “是这么说的。那又如何?”雷啸炎不解。 “既然你承认就行了。你刚才把我推倒,摔伤了,所以,你输了。”萧天河道。 “哎呀?”雷啸炎惊呼一声,但他上扬口气却带着明显的嘲讽,“要说你的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啊,这种无赖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是你自己耍诈逃跑在先,若说违反规则,你跨出场地界限时就已经输了!” “哦?看来得请汤兄来做个公平的裁定了。”萧天河将视线投向了汤元星,这时他才留意到,不知不觉,霸王殿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雷啸炎看见那人后异常欣喜,一把将萧天河夹在胳膊下面,大跨步回到大殿前:“老贺,你出关数日了都不曾露面,如今终于肯现身了啊!一会儿你必须得跟我打上一场,让我看看你变得多厉害了!” “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吧!”那男子不置可否。 “好!汤圆儿,你来评一评,到底是谁输了?”雷啸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汤元星见萧天河坦然说出让自己裁定,表情亦气定神闲,所以反而不敢草率断言了。他疑惑地看着萧天河,脑中仔细回想一番那些规则。忽而,他恍然大悟,摇头苦笑,对萧天河道:“你的套儿下得还真是隐蔽,连我都没有注意到。也罢,若是那么容易被我发现,恐怕我也不会同意进行这场比试的。总之恭喜,你获胜了!” 雷啸炎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愈发大了,当听到汤元星说萧天河获胜时,眼珠子都似乎会从眼眶中飞出来一样。他撇了萧天河,当头给了汤元星一个爆栗,恼怒道:“你眼睛瞎了吗?他违反规则在先,我推倒他在后,怎么会是他赢?莫非你和他事先串通好了的来坑我?” 汤元星啼笑皆非:“雷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带他来见你而已,比试摸屁股什么的不是你自己答应下来的吗?” “好了老雷,就凭你那个榆木脑袋,想破头也是无济于事。”贺姓男子道,“这位小兄弟,你再将比试规则重述一遍吧。” 雷啸炎不服地抢到:“我来说!摸到屁股,你胜;超过时间,我胜;我出了范围,你胜;我出了攻招,你胜;我屁股着地,你胜;不论是谁伤了对方,谁就输。可是如此?” “刚才你是不是出了范围呢?”萧天河指着最后被雷啸炎追上的地方问道。 “那也是你先逃出了范围……啊!”雷啸炎终于反应过来了,规则只定下雷啸炎出范围就输,对萧天河却没有任何约束。换言之,萧天河可以随意移动,而雷啸炎则只能在限定的场地中活动。至于其它规则,都是萧天河设定的“幌子”,他根本目的就是诱使雷啸炎追出场地范围而已。 这本是一条极其不公平的规则,可雷啸炎偏偏亲口答应下来了。 萧天河微微笑道:“你出范围在先,伤我在后。可是我赢了?” 雷啸炎心中有怒但又没有理由发作,把脸憋了个通红:“太阴险了!我、我不服!咱俩再公平地打一场!” “大丈夫‘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咦,这话怎么如此熟悉呢?”萧天河戏谑地激道。 雷啸炎的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神情煞是“精彩”。 最终,贺姓男子打了圆场:“好了!雷兄虽然是输了,但并非输在实力上,而是被小兄弟给算计了。即便他遵守约定,从此听命于你,恐怕心中也难以诚服。不如让我来做个调解,这场比试姑且不算,你二人之间的过节也一笔勾销,如何?” “这……”萧天河面露为难之色。其实他根本不惧雷啸炎,有石灏明他们在,雷啸炎根本奈何不了他。如果就此作罢的话,他此行的目的就算落空了。 雷啸炎的表情也十分尴尬,若以这种方式握手言和,他宗飘界第一妖族的面子往哪里搁? 男子似乎猜到了两人的心思,提出建议:“那我们再定一次比试吧。小兄 弟你自己不必上场,让你的结拜哥哥、姐姐们替你出战。能胜得过汤老弟的人,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我很想会上一会。此外,想要深入此地来见雷兄的,恐怕不是你吧?” 雷啸炎一拍脑门:“哎,对啊!萧天河说是特地来见我的,他肯定‘别有用心’,和他闹了这么一顿,我都‘忘乎所以’了!” 萧天河正欲答话,石灏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旁,对那男子拱手道:“一切都瞒不过兄台。在下石灏明,见过贺兄。” 那男子盯着石灏明瞅了片刻,忽而脸上涌起一丝笑意,还礼道:“在下贺崇宝,见过石兄。” 石灏明的突兀现身把雷啸炎吓了一跳,他心道:“这家伙是人是鬼?何时来到附近的?为何我丝毫不曾觉察呢?”但很快,他就将不安感抛诸脑后,因为他看到了石灏明身后站着的两人。 那两人是与石灏明一起出现的,一男一女。男子一头火红的冲天碎发,红色的倒八字剑眉,连眼瞳都是红色的。他额头上缚着一条白色发带,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长相颇为英俊。 雷啸炎的视线根本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立即转向了旁边的那位女子。 女子身穿黑色的轻缕纱衣,桃腮带笑,青丝垂腰,目光流转之处,仿佛和风遍拂,春雨润酥。 雷啸炎看得呆了,那女子自然也留意到了雷啸炎的目光,侧目瞅了他一眼,朱唇轻抿一笑。 仅仅那一个有如芳草垂露、清水荡波般的眼神,就让雷啸炎浑身骨头发软。 “咳!”汤元星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雷啸炎的后腰,小声道,“雷大哥,那位就是打败我的姑娘。” 雷啸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果然……厉害!”真不知他赞叹的是女子的实力还是相貌。 “我们兄妹三人,就同贺兄、雷兄、汤兄分别比试一场,如何?三战两胜,点到为止。”石灏明提议道。 “好!”贺崇宝爽快地应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想做你的对手。”他直接向石灏明发出挑战。 汤元星上前道:“这位黎姑娘……” 不料他话未说完,雷啸炎就一把将他推开,抢道:“我、我来!我来跟这位‘李’姑娘打!” “真是丢死人了……”汤元星心中一阵抱怨,口中也挖苦道,“雷大哥,你连人家的姓都没听清楚,着急个什么劲儿啊?人家姑娘姓‘黎’,并非姓‘李’!” “不管是‘黎’也好,‘李’也罢,我都要做这位姑娘的对手。其实让我说,姑娘应该姓‘丽’才对,常言道:‘风姿冶丽,独冠天下’、‘珠辉玉丽,盖世无双’嘛!姑娘可谓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依我看芳名……哦,不对,是‘芳姓’也该改一改了。”雷啸炎涨红了脸,说出了他平生最肉麻的一段恭维。 熟悉雷啸炎的贺崇宝与汤元星都惊呆了,连萧天河都惊奇不已。那个刚刚还在胡乱用词、满口胡诌的大老粗,在称赞美人儿的时候,居然所有的成语都用对了地方!而且也不仅仅是合适而已,听上去还颇为风雅有韵,这可真是个奇迹。 “这家伙没事就喜欢胡言乱语,姑娘莫要介意。”贺崇宝为雷啸炎的唐突无礼向黎翠嫣躬身陪了个不是。 黎翠嫣嫣然一笑,在雷啸炎的眼中简直倾国倾城,尽善尽美,可与百花斗艳,可与日月争辉。再听她那温婉如玉的嗓音:“无妨,这位雷兄的赞美之词十分受听,翠嫣谢过了。”真乃声声银铃清脆,字字贯珠流菁,洋洋盈耳,袅袅余音,直惹得雷啸炎心中一阵暗潮汹涌,慕之心切,趋之意怯,情知不当如此,却又按捺不住,恨不能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既然承蒙雷兄谬赞,我理当奉陪。只是翠嫣功力不济、武艺不精,到时还请你手下留情哟!”黎翠嫣道了个万福,婀娜身段愈发彰显,竟让雷啸炎再一次看呆了。 萧天河心觉甚是好笑,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不可一世的火爆猛虎,竟被风华绝代的娇媚妖狐给迷得神魂颠倒。 汤元星这一回直接在雷啸炎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不客气地讽道:“雷大哥,你的口水都快淌到地上咯!” 雷啸炎不好意思地冲黎翠嫣笑了笑,突然转身疾步跑回了霸王殿之中。 汤元星诧异道:“雷大哥这是……?” “不用管那个蠢货……几位,让你们见笑了。”贺崇宝客气道。 “我先前已经败于黎姑娘,且输得心服口服。故而此回我就与这位红发的兄台切磋一番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汤元星问道。 “在下敖睚眦。”敖睚眦兴奋得双眼直放光,自打进入孟章界以来,他也不知道与石灏明切磋了多少次,结果十分“辉煌”——全败!没办法,石灏明实在太强了。如今终于有机会跟他人战上一场,敖睚眦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释放长久积攒的挫败压抑。 “在下汤元星。”感觉到了对方难以抑制的战意,汤元星笑了。他情知萧天河这几个帮手的实力恐怕都不弱。黎翠嫣的本事他已领教过,在几人之中为首的石灏明则应该更强,难怪贺崇宝执意要选他为对手。眼前这位红发青年看样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孰胜孰负他心中也没底。至于雷啸炎对黎翠嫣的那一场,光看雷啸炎刚才那副窝囊样儿,恐怕结果早已确定。三局之中必有一败,另外两局只要再败一场就满盘皆输,幸好比试的基调已定,是切磋而非斗争。无论结果如何,能与实力高强的妖族较量、结交,对汤元星来说都是一件快事。 fpzw 第三百零二章 枪来棒去 石灏明提议:“既然是切磋会友,我看就不必定下繁琐的规则了,就在这片开阔的草地上尽情施展各自的本领,如何?” 贺崇宝“呵呵”一笑:“正合我意。无拘无束,方能大显身手。那么第一场比试,就由我与石兄出场!” 汤元星、萧天河与黎翠嫣都退到了大殿的台阶上,准备欣赏高手之间的巅峰对决。就在这时,雷啸炎沉重的脚步声又从殿内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洪亮的埋怨声:“汤圆儿,那儿不是有把椅子吗?你怎么还让黎姑娘站着?太不像话了!” 汤元星愣了愣神,连忙将自己先前坐的那把椅子移到了黎翠嫣身后,口中小声嘟囔着:“瞧瞧,他多会照顾人呐!哼,我看再这样下去,他连自家兄弟都不要了!” 没想到这话竟被雷啸炎给听见了,他走出大殿,拍了一下汤元星的后脑勺:“你瞎扯什么?你是你,黎姑娘是黎姑娘,有什么可比性?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呃……”他忽然哽住了,正所谓言多必失,这可是一句重兄弟而轻女人的话,他一下子冷汗都冒出来了。 “说啊,继续说,我看你怎么说完那句话!”汤元星幸灾乐祸地转头看向雷啸炎,可就在雷啸炎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呆立当场。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如头颅!”雷啸炎情急之下开始瞎编,“手足犹可断,头颅不可无!”别说,还挺押韵的。 黎翠嫣开口道:“为情而痴,难能可贵。只是手足亦不可断,断了手足,不仅痛杀人也,更是有如废人。兄弟情谊深重,断则痛彻心扉,独木难支必将一事无成。我敬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别伤了汤兄弟的心!” “哈哈哈哈哈——!”汤元星忽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狂笑声,身体更是前仰后合地大幅晃动着,指着雷啸炎,乐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黎翠嫣侧目一瞧,也抑制不住地“咯咯”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两人的笑声引得另外三人的视线也投了过来,顿时大家都笑声朗朗,怪只怪雷啸炎此时的装束实在是太滑稽了! 他身材魁梧,浑身肌肉鼓胀,是个典型的壮汉。他那不修边幅的相貌与原本简单的坎肩装束颇为相称,及膝的短裤凸显了腿部的粗壮,搭配上他的黄发褐肤,一派粗犷豪放的风格。 可此时呢? 黄色的乱发似乎沾了水,整齐地向脑后梳着;络腮胡茬干净了不少,露出了宽大厚实的下巴;上身的坎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斜襟长袍,不知是因为长袍太瘦还是雷啸炎太壮,胸前两边的衣襟根本对不起来,领口一直咧到腰带处,填在里面的黄色衣衫露出了大半;腰带是一条金线丝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华丽无比;下身则穿着一条雪白的长裤,脚踏一双黑绒布靴;他双臂各夹着一把座椅,正局促不安地看着黎翠嫣。 “雷大哥,你穿得这么‘喜庆’,是要去拜堂吗?哈哈哈!”汤元星笑得眼泪都止不住了。 雷啸炎不好意思地说:“黎姑娘在场,我哪能穿得那么简单?太无礼了,所以去换了一套得体的衣服。怎么了,很难看吗?” 贺崇宝乐得眯着眼睛道:“感情你刚才急着跑进大殿是去换衣服啊。你这套衣服……实在是不同凡响,以前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这衣服是我一直珍藏的,想等到有什么十分重大的场合再拿出来穿……嗨!以往见得最多就是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怪我没穿给你们看。”雷啸炎将两把椅子分别塞到了萧天河与汤元星屁股底下,自己则立在黎翠嫣的椅子后面。 汤元星又道:“那如此说来,黎姑娘此番来访就算是‘十分重大的场合’咯?黎姑娘,你可真是来得好啊!让我有缘目睹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幕,真是瞎了眼也值了!哈哈!” 被众人笑了这么久,雷啸炎反而豁出去了:“我一个粗人,不怎么讲究,也不了解那些个衣装搭配,我只是把我觉得最好看的几件装束都一起穿了出来。如果受看,那大伙儿就多看几眼;如果不受看,权当我出点儿丑博黎姑娘一笑,我很乐意如此。” 黎翠嫣道:“难为雷兄了。其实这套装束分开看单件都算不错,只是搭配在一起颜色太花哨了。大红、杏黄、灿金、雪白、乌黑,这么多夺目的色彩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肯定不会协调。雷兄,你不是那种潇洒倜傥英俊小哥的风格,你的豪迈阳刚同样也是迷人的男子气概,为何要改变自己原有的本色呢?” “黎姑娘所言极是。罢了,这么穿也就仅此一回而已,别因为我耽误了比试。你们俩快开始吧!”雷啸炎催促道。 石灏明后退了数步,双手一托一握横举在胸前,召出了他的本命武器。金色长枪,龙纹雕琢,威风八面,名为“星芒”。 贺崇宝看见星芒枪之后眼睛一亮,赞叹似的微微点了点头。他平展右臂,也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当武器亮相之后,萧天河不禁被它奇特的模样吸引 住了。 那也是一把有柄的长兵,约一丈有余,通体绿光,上端是一个约碗口粗的圆柱,长度大约在二尺左右,柱表面从上到下遍布一圈圈獠牙形的尖刺,每个尖刺都凸出表面五寸许,刺尖整齐地向上扬着。在武器的最顶端,有一个莲花形的刺球,其莲瓣从下至上越来越细,直至变为锐利的刺刃。在莲心处,一根一尺来长的刺尖冲天而起,在白日的阳光中依然散发着显眼的莹绿色光辉。 “腾莲棒,真是久违了。”石灏明淡然一笑,抡起星芒枪当头捺向贺崇宝。 汤元星略吃了一惊,从刚才石灏明那句话来看,他与贺崇宝本就是认识的。这个神秘的石灏明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何他会认识雷啸炎与贺崇宝? 汤元星心中默算了一下,自打他跟随雷啸炎来到宗飘界之后,两人再没踏出过这片地域,贺崇宝则是在一百多年前出现在宗飘界的,当时雷啸炎与贺崇宝还为宗飘界的掌管权斗了一场,结果两人经久大战了七天七夜都未分胜负,最终两人互相英雄相惜,干脆化敌为友,共同掌管这片无拘无束的地域。如此说来,石灏明与贺崇宝相识至少也在一百年以上。其实他不知道,石灏明早在六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带下界去了,所以他与贺崇宝的结识是更早以前的事。 让汤元星感到费解的是,贺崇宝的实力与雷啸炎旗鼓相当,而石灏明敢于应战贺崇宝,其实力必然不俗。这个等级的实力,应该是修炼了非常久。可为何这样一个实力高超又久生于世的妖族竟会与一个弱得不能再弱的初等修魔者结拜为兄弟呢? 更加奇怪的是,原本汤元星猜想石灏明是认识雷啸炎的,可从雷啸炎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不认识石灏明。石灏明既然认识贺崇宝,当初为何不说来见贺崇宝,而说是来见雷啸炎呢? 正在汤元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眼前闪耀的光点与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那些光点都是石灏明的长枪与贺崇宝的狼牙棒互相剧烈碰撞而迸射出的火星。铿锵震鸣之声不绝于耳,两把兵器已在极速的挥舞之中化作一片虚影。 “好强!”萧天河不由得赞叹了一声。他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石灏明出手是在大赤界与魔主交手的时候。不过当时一则大敌当前,萧天河无暇分心旁顾;二则入夜已深,视野不佳;三则那会儿石灏明并未使出全力。所以此时此刻亲眼目睹石灏明精彩卓绝的枪法,萧天河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强者的崇拜与尊敬。 汤元星听到了萧天河的感叹,不由得侧目瞅了他一眼,心道这萧天河和石灏明不是拜把子的兄弟吗?怎么好像不知道石灏明的实力似的? 雷啸炎则不像汤元星那般心细敏锐,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崇宝。眼见贺崇宝与石灏明的鏖斗丝毫不落下风,他不禁慨叹道:“好家伙!到底闭关出来就是不一样,看得我眼都花了!” “你若与他交战,能有几成获胜的把握?”黎翠嫣忽然问道。 雷啸炎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之后,认真地回答说:“以前我与贺老弟平分秋色、旗鼓相当,现在他闭关修炼了一阵,似乎强过我一些了。不瞒姑娘,我和他如果只是切磋,尚有对半开的胜算。若是拼个你死我活的话,想要胜他,恐怕顶多只有四成把握。” 雷啸炎今日种种别开生面的表现已经数次让汤元星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雷大哥吗?不仅成语用得相当妥当,连心性似乎都变了。在自己钟情的女子面前,竟能坦言另一位男子比自己强,换成是以前的那个雷大哥,是绝然不可能的,他真的变了! 黎翠嫣微微一笑,点头赞赏:“我根本不知道你实力如何,你也不会同贺兄交战,但你依然能实事求是,我很欣赏。” 雷啸炎并未因黎翠嫣的称赞而欣喜,而是望着贺崇宝轻轻咕哝了一句:“我倒真想和他打一场……” “好枪法!”自打两人交手开始就一直没挪开眼睛的敖睚眦忍不住喝彩了一声。从石灏明此时展露的实力来看,以往在孟章界切磋时,石灏明尚未使出全力。 不自觉的,敖睚眦总会将石灏明的枪法与已逝的三弟——嘲风的枪法相比。嘲风还活着时,他兄弟二人也没少切磋过。如果说嘲风的枪法特点是快、准、狠,那石灏明的枪法就是更快、更准、更狠。他记得嘲风曾经说过:“枪,乃长兵之中较难使的一种。尖可扎,刃可刮,头可挑,柄可扫,可谓全身都可攻可守。结合使枪者的动作,枪的出招方式有抡、扎、挑、捺、拦、拿、滑、刮、撩、绞、劈、砸……”当时敖睚眦听后,还借鉴了枪法的招式来融汇自己的刀法呢。 石灏明出手一看就是枪法大家,快而不乱,细而不慢,陪伴了他多年的“老伙计”星芒枪在他手里仿佛获得了生命一般。枪尖刚硬无比,枪杆韧性十足,刃破冲天,“嗖嗖”作响,柄扫当空,“嗡嗡”生风,犹如一条金色长龙在半空飞舞。 说起来,萧天河一直十分好奇,妖族的本命武器,其材质究竟是什么?他也曾就这个疑惑询问过石灏明,可是很遗憾,连见多识广 的石灏明都说不清其材质究竟是什么。妖族铸炼本命武器似乎是个与功力等级有关的特殊技能,在妖族漫长的修炼生涯中,只有修炼成人形以后,才能以妖力铸炼本命武器。其品质虽然依妖族自身的铸炼水平而定,但其特性却可随铸炼者的心意而打造。种类、形状、大小、长短、厚薄、软硬、刚韧,皆由铸炼者而定,故妖族铸炼的第一柄本命武器,一般都是练手之用。一来练练铸炼水平,摸索铸炼门道,积攒经验;二来练练相应的招式,熟悉攻击套路,总结不足。像石灏明的这柄星芒枪,是他铸炼的第四把本命武器了。 值得一提的是,妖族铸炼本命武器需要消耗大量的妖力,而且品质越是优秀的本命武器,所消耗的妖力就越多。看杜怀柔为敖睚眦重塑炀骨刀就知道了,一把长刀竟消耗了杜怀柔近三分之一的妖力。因为杜怀柔的妖力比敖睚眦深厚许多,她的铸炼水平也要超出不少,因此新生的炀骨刀比原先那柄品质更佳。 贺崇宝的棒法丝毫不在石灏明的枪法之下。与枪相比,棒这种兵器更加少见,加上这根腾莲棒的造型奇特,愈加引人注目。 在与星芒枪的激烈碰撞中,腾莲棒的刚硬程度并不落下风。棒头上的每一根尖刺都仿佛野兽尖锐的獠牙一般。贺崇宝的棒法也很怪异,战斗过程之中,他一直微微含胸弓背,守时虚步小退,攻时弓步上前,挥棒推、砸、搡、搠,踏步顿、点、划、挪,手上与脚下配合得潇洒自如。腾莲棒在他周身舞出了一团绿光,与石灏明那片金光交相辉映,引得在场的诸人连声叫好。 就这么“乒乒乓乓”地打了三个时辰,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眼见日薄西山,天色暗淡,石灏明与贺崇宝忽然一起收了势,齐声仰天大笑起来。 “石兄,这么多年不见,你依然还是强劲得让人生畏啊!我也好久没有如此痛快地打一场了,舒坦!不过再这么打下去,恐怕十天半月的也未必能分出胜负,我看就此收手吧!”贺崇宝收了腾莲棒。 石灏明轻抚着星芒枪,称赞道:“贺兄亦是厉害得让人敬佩,我石灏明一生极少服人,贺兄你可是当仁不让的一个。有你与雷兄坐镇这宗飘界,日子一定过得十分太平吧?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何会来这里?” 贺崇宝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了……我也尚有一问,石兄,不知我那位故友……” 石灏明微微一笑:“放心。我这就叫她出来相见。” 贺崇宝与石灏明一齐望向了萧天河,雷啸炎与汤元星不解,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萧天河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女子,身上穿着与黎翠嫣相似的黑丝绫罗衫,同样貌美如花,只是脸色颇为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又是凭空出现!雷啸炎与汤元星心中纳闷不已,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汤元星回想起萧天河的话:“他们和我的关系很亲密,平日在我附近,等需要时就会现身相助。” 贺崇宝大步迎向了那女子,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小柔妹妹……” 杜怀柔看到贺崇宝先是一惊,而后眼圈竟红了,她噙着眼泪笑道:“贺大哥,我回来了!” “你们继续,我们先去殿内叙叙旧。”石灏明与黎翠嫣拥簇着贺崇宝和杜怀柔,四人一起进了霸王殿。雷啸炎与汤元星两人面面相觑,雷啸炎正欲跟着进去,却被萧天河拦住了。 “雷兄,他们四个本是旧识,故友相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要进去掺和了。”萧天河道。 直到殿门关严,雷啸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他问萧天河:“喂,臭小子,刚才那名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贺老弟看见她那么激动?你那两个结拜哥哥、姐姐似乎也认识贺老弟啊!贺老弟来宗飘界两百多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如此厉害的妖族朋友?他们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我丝毫不曾察觉?” 面对这一连串疑问,萧天河摊开两手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刚才那名女子嘛,是……” “是他媳妇儿。”敖睚眦抢着回答,说完冲萧天河一乐,龇出一口白牙。 “如果我没看错,那姑娘分明也是个妖族啊,你可莫要唬我!”雷啸炎不太相信。 “勉强算是吧,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我当她是好朋友而已。”萧天河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至于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很抱歉,这是我的秘密。” “嗬!”雷啸炎攥起硕大的拳头当胸擂了萧天河当胸一拳,“你小子艳福不浅呐,这么俊的姑娘要嫁给你,你还不要?脑子大概让驴给踢了吧?” 萧天河真是哭笑不得:“漂亮我就非得娶吗?你要是喜欢她我就把她介绍给你好了!” 不料雷啸炎却十分严肃地摇头拒绝:“我有我的嫣儿姑娘就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填满了我的心……” “呕……”汤元星在一旁捂着胸口,“快别说了,真恶心!” 敖睚眦与萧天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fpzw 第三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原本第二场比试应是由雷啸炎对阵黎翠嫣的,可是黎翠嫣已跟着石灏明他们进殿内去了,所以先由敖睚眦与汤元星打上一场。 “汤兄,我这大刀名为‘炀骨刀’,你亮兵刃吧!”敖睚眦手中的炀骨刀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浓浓战意,莹绿色的光芒更显耀眼。 “好刀!”汤元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自己也不甘示弱地亮出了蓝幽幽的幻海钩。 其实比试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输赢了。因为石灏明与贺崇宝相识的缘故,也因为雷啸炎恋上黎翠嫣的关系,双方眼见着就要“亲如一家”了,所以敖睚眦与汤元星的这一场,纯粹是为了较量而较量。 炀骨刀刀刀生风,幻海钩钩钩带影,两人对拼的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先前那一场。 敖睚眦的刀法与他的性格类似,大开大合,尽显狂霸之气;而汤元星的钩法则非常细腻,各种招式充分发挥了长钩与小刃的作用,以钩去拨、拉、扛、拽,用小刃去顶、划、戳、刺,将对方的招式一一化解的同时,伺机反攻。 敖睚眦见汤元星钩法精妙,近身似要吃亏,于是刻意保持一定身距,充分发挥炀骨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汤元星亦有应对之法,他将两柄长钩的钩头挂上,抡了起来,好家伙,竟比炀骨刀还要长上半截,虽然甩起来攻击承不住力气,但却可以随意改变攻击的方向,在幻海钩甩回身侧时,还可以顺手接住,恢复成双持的状态。 论招式,双方你来我往,暂时看不出优劣。高手之间对战,要寻找破敌之机是非常困难的,何况两人只是切磋,即便抓住了稍纵即逝的破绽,也不会下杀招,出手速度慢了或是力气小了,破绽也就不成为“破绽”了。 此外,尽管武器受损与否已不会导致主人受伤,可妖族的本命武器铸炼相当不易,切磋时又有谁会非要硬碰硬损人不利己呢? 可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打个过瘾的话,手实在太痒了。 “汤兄小心了,给你看看我的绝招!”敖睚眦用刀柄格挡住幻海钩之后,脚下一搓向后腾跃了好几丈远,未等落地,一刀当空劈下,重重地砍在地上,连刀刃的光芒似乎都被巨大的力气“甩”了出去,竟在刀头外形成一道绿色的刀刃虚影,伴随着“轰”的一声闷响,地面被切开一道深沟,三道半弧形的绿色刀波从刃尖激射而出,左右两道在地上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与当中那道径直而去的刀波一起袭向了汤元星,刀波划过的地面尘土四溅、草叶横飞,空中甚至响起“嗖”的一声破空呼啸之声,足见此招势头之猛烈。 龙炎追日斩! 这可是敖睚眦引以为傲的绝招之一,将妖力凝成刀波射出,可攻击远处的敌人,威力不可小觑。自完全转变成蛟妖力之后,他的刀波已经由原本的红色变为了绿色,效果也有所不同。以前是刀波过处,草叶皆焚成黑灰,而现在则是迅速枯萎,化成齑粉,甚至连石、土都会被刀波的绿光腐蚀,三道刀波划过,在地面留下了一尺来深的沟壑。 在敖睚眦劈出刀波的同时,汤元星已经后撤准备接招了。两人这分别一退,中间拉开了十几丈的距离。待得汤元星看清追日斩袭来的刀波,立即将双钩呈十字交叉在胸前,大喝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接着,只见他双臂外旋半圈,双钩随着手腕分别翻转向前推出,一道蓝色的“十”字形光波从幻海钩小刃那一侧射出,迎着追日斩刀波飞了过去,并且在空中逐渐扩大,大到足以拦截三道刀波的程度。仔细一看,十字光波似乎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在其后拖出了一条数尺之长的白色“尾巴”。 先是“嘤”的一声轻鸣,刀波与“十”字光波撞在了一起,爆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一边绿一边蓝,而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种光波爆炸了,激起的气浪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扩散。众人只感觉耳朵“嗡”的一下,气浪扑面而过,附近地上的草叶全都被齐根切飞,腾卷到空中皆绞成了碎屑。汤元星被气浪掀得踉跄退了七、八步,直到脚后跟抵住了霸王殿的台阶才稳住了身形。敖睚眦更是被气浪冲得仰天摔倒,向后翻了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行了!别比了,切磋而已,用这么强的绝招干什么?”雷啸炎连忙走到场中,站在两人之间。 敖睚眦一骨碌站起身来,看来没受伤。他拱手道:“竟能如此挡住我的‘龙炎追日斩’,汤兄果然本领高强!佩服!敢问刚才你那招是?” “‘冰魂十字破’。”汤元星道,“这也是我轻易不拿出手的绝技,没想到敖兄的追日斩竟与我的‘十字破’平分秋色、旗鼓相当,我也是钦佩得很呐!” 敖睚眦收了炀骨刀,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爆炸之处,草叶都毁去了,露出了下面的土地。十字破经过的路径上,土地变得又白又硬,上面还覆着一层寒霜,缓缓升腾着白雾。显然,土地是被“十字破”给冻住了。“冰魂十字破”正如其名,是一种寒冰属性的绝招。“汤元星的妖力与八弟属性相同,看其冻气的寒冷程度,比八弟厉害多了……”敖睚眦心 道。 “敖兄,我尚有一问。刚才见你出招,妖力并非火属性,应该也不是龙的妖力,为何绝招会叫‘龙炎追日斩’呢?”汤元星问道。 “我本是龙与蛟的混合妖力,后来受了一次重伤几近殒命,功力尽失,幸得刚才那位杜姑娘倾力相救,才恢复了蛟的妖力。” 汤元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敖兄原来是蛟,难怪妖力是木属性的。” 听到“木属性”三个字,敖睚眦连忙问道:“汤兄,蛟族的妖力莫非都是木属性?木属性又是什么样的属性?”关于功力属性这方面,他还真未好好问过石灏明。 雷啸炎惊讶地插话道:“看你的功力不弱,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许多妖族的妖力都有其特定的属性,比如蛟就是木属性,汤圆儿的豹就是水属性,我嘛,是火属性。世间的妖力属性一共有七种,正应七曜星辰——日、月、火、水、木、金、土。” 敖睚眦又问:“那这属性是从何而来的呢?是与生俱来的么?” “当然不是啦!”雷啸炎乐道,“其实说白了,七曜属性只是一种因修炼功法不同而形成的特性而已,你最初选择修炼什么功法,妖力自然就带有什么属性,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说到这儿,雷啸炎顿了一顿,“但是,经过无数妖族亲身修炼的经验总结,一些妖族的妖力与某种属性的功法较为匹配。比如你是蛟族,与木属性功法最为契合,如果你硬要修炼火属性功法,不是不可以,只是费力不讨好,可能将来能达到的境界远不及修炼木属性功法所能达到的境界,何苦呢?” 敖睚眦仔细品味了一下雷啸炎的话,疑惑道:“可我修炼时根本没修炼过木属性的功法啊,为何现在会有木属性的妖力?倒是在我还有龙妖力的时候,修炼的正是火属性的功法,我还以为那才是最符合我的功力属性呢!” “你刚才说你功力尽失,是那位杜姑娘倾力相救才恢复了蛟的妖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是杜姑娘帮你恢复妖力时改变了妖力的属性。其实各种属性对妖力的催动和使用没有影响,你现在的妖力就是木属性,发出的绝招自然也是木属性的了。属性确定之后,修炼的方法其实都大同小异,关键就在于最初的选择上。虽不知你当初为何会选择火属性,但现在最适合你状态的绝对是木属性妖力。”汤元星解释道。 “你说的没错,当时杜姑娘说了,与蛟妖力匹配的乃是木属性,只不过当时我根本不明白其中奥妙。那看来我的火属性妖力转变为木属性妖力,反而是更强、更适合我咯?” 汤元星道:“没错。就算以你原来的龙妖力来讲,火属性也并非良选,最适合龙妖力的应该是金属性或水属性才对。此外,多种妖力驳杂,功法存在一个属性难以契合的问题,说到底还是纯种族血统、单属性妖力修炼最易,成就最高。” 敖睚眦若有所思地说:“难怪,我感觉蛟妖力恢复之后,功力突飞猛进,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你可得好好谢谢那位杜姑娘。”雷啸炎提醒道。 敖睚眦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一直在旁边仔细倾听的萧天河暗暗感叹,七曜功法属性真是有趣极了。 “这一场也算是平局。”雷啸炎道,“但你们两个太夸张了,既然大家不是敌人,何必要出绝招?比试在于互相较量武器上的功夫以及身法而已,若是老贺与石兄也和你们一样互拼妖力,恐怕我这霸王殿都要被炸成废墟了。” “是我冲动了,还望海涵。其实这场比试是我输了。虽然绝招的威力相互抵消,可我知道汤兄的妖力比我要深厚,而且我的刀法无法在打斗中占优,所以如果一直持续比试下去,最先耗尽妖力的必然是我。”敖睚眦谦虚道。 汤元星正欲开口夸赞,脸色却陡然一变。雷啸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雷大哥,我去看看!”汤元星说完就身形一闪,疾速冲向了通往盆地外的山洞。 “怎么了?”萧天河不解的问。 “还记得汤圆儿带你来时的那个山洞吗?洞口处有布好的法阵以防外人侵入,就在刚才,那阵法被毁掉了。”雷啸炎面色凝重。 萧天河眼睛一亮:“会不会是我失散的那几个同伴来寻我了?或者是其他初等修真者误入了山洞?” 雷啸炎摇了摇头,一把脱掉了大红外衣,再将里面杏黄衫的两袖分别扯下,当中撕开,硬生生做成一件“坎肩”,道:“那法阵非四象级以上的修真者无法通过。但要想毁去,非得七星级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得到。强敌来了!” 萧天河回想起范凌云说过的话,“雍将军应该是七星初级刀魔,辛元帅是七星高级刀魔,灵威大帝是八卦刀魔。”连雍将军那样赫赫有名的人物才是七星级的修真者,看来此次毁阵闯洞的人非同小可。 “老贺,有情况,快出来吧!”雷啸炎冲着殿内喊道。 石灏明、贺崇宝与黎翠嫣从殿内走了出来,雷啸炎向里面探头望了望,没有发现杜怀柔的身影。其实杜怀柔已经被 萧天河收回孟章界去了。 雷啸炎此时已顾不得研究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出现、怎么消失的了,他心急火燎地对贺崇宝道:“洞口的法阵被毁了,汤圆儿已过去查探,我得去接应他!” 贺崇宝惊讶道:“七星级的话,汤老弟一个人过去是有点危险,你不赶紧一起过去,还叫我做什么?” “那、那你要替我保护好黎姑娘!”雷啸炎道。 “我当你为什么叫我呢,好一个马屁精!”贺崇宝给了雷啸炎一拳,“有我和石兄在这里,你瞎担心什么?快去!” 雷啸炎点点头,临走还不忘叮嘱一下黎翠嫣:“黎姑娘,你可要小心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向山洞的方向追了过去。 石灏明对萧天河道:“宗飘界本就是妖族的地盘,我们几个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引人注意。倒是你,赶紧去殿内藏起来吧,免得惹祸上身。嫣儿,保护天河。” 萧天河与黎翠嫣一起躲进了殿内,关上大门。萧天河问道:“嫣儿,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见外面的情形又不被人发现?” 黎翠嫣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耐不住好奇。我自有办法,放心吧!” 再说去追汤元星的雷啸炎,他心知,汤元星的实力相当于**级,对上七星级的修真者恐怕要吃大亏。他越想越着急,跑得就越快。正要进山洞时,冷不丁从洞里蹿出一个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雷啸炎定睛一看,正是汤元星,不过他已经受了伤,当胸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 “是什么人伤了你?”雷啸炎勃然大怒。 “雷大哥快跑,外面来了好多人!”汤元星急切地拉住雷啸炎的胳膊往霸王殿的方向拖。 雷啸炎却甩手挣脱了,一瞪眼吼道:“跑,往哪儿跑?宗飘界是我的地盘,我看谁敢来撒野!” “说得好!”洞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从洞里远处的黑暗中闪出一道蓝幽幽的光点。 雷啸炎一惊,一把将背对着山洞的汤元星拨到了一边,自己则横跨一步稳稳地扎马半蹲,垂在膝间的双手之中,出现了两柄红底青纹的大圆锤!他愤怒地咆哮着,双手攥住锤柄连接之处,往当中奋力一对,“砰”的一声,两柄圆锤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刹那间从触点迸发出一束通红的火焰,并且迅速扩散成一道圆形的火焰之盾,挡在雷啸炎身前。 火盾刚刚形成,洞里那个光点就已经飞到,雷啸炎判断得没错,那是一道刀波,一道由修魔高手发出的刀波。刀波撞在了火盾上,发出“嘶啦”一声诡异的呼啸,竟在火盾的当中击穿了一个大洞,透了过去,但速度与大小却削减了很多,最后落在雷啸炎的那两柄圆锤上,化作了点点星光。 “哟?还有个实力不错的!”洞里有人道。但很明显,这个声音与先前大喝那一声不是同一个人。 “无胆鼠辈,躲在洞中偷袭,有种出来和爷爷好好打一场!”雷啸炎破口大骂。 “雷大哥,此地狭窄,你我施展不开,又要谨防对方偷袭,还是赶紧回霸王殿那里吧!”汤元星急了,连雷啸炎的火盾都挡不住那人的刀波,那人的实力可见一斑。保险起见撤到开阔地方才是明智,再说大殿那儿还有石灏明与贺崇宝两大高手呢! 雷啸炎从刚才那记刀波就知道对手不是盏省油的灯,此外尚且不知对方有几人,也不知汤元星伤势如何,故而退到殿前是最好的选择。人可以撤退,但气势不能输,雷啸炎那驴唇不对马嘴的词儿又都冒出来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撤离了洞口。 奇怪的是,洞中的人并未追出来,不知他们在耍什么诡计。 两人还未到殿前,石灏明、贺崇宝与敖睚眦三人就迎了上来。 “黎姑娘呢?”雷啸炎最关心的就是她了。 “放心,我让她躲进霸王殿里去了。”石灏明道。 雷啸炎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汤元星一眼,胸前皮开肉绽,好在不是很深,没有伤及脏腑。 汤元星叹了口气:“我刚冲进洞中没多久就遇上了他们,还没等我看清来者是谁,迎面就是一道刀波向我袭来。还好我一直警惕着,才没受重伤。那帮人竟能在昏暗的洞中找到进盆地的路,真是奇怪。”说到这里,汤元星瞅了石灏明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石灏明自然明白他在怀疑萧天河,于是不屑地一笑:“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哎,汤老弟,你这就多虑了。若要对我们不利,以石兄的本事,又何必借助修真者?我们且在这儿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来闯广源垇!”贺崇宝道。 “一时糊涂,望石兄见谅。”汤元星为自己的疑心而躬身致歉。 石灏明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须臾,片刻,许久。洞中依然没有人走出,也没有任何声音响动。正当雷啸炎按捺不住打算返去一探究竟时,只听“轰隆”一声有如晴天霹雳般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那岩洞所在的岩壁居然被整个炸开了! 尘云蔽日,碎石满天。 fpzw 第三百零四章 殿前混战 “哇呀呀!气死我了!竟敢把通幽山洞给拆了!”雷啸炎十分恼怒,手中的双锤滴溜溜地旋转,等待着敌人从尘土中走出。 待得烟尘消散,五个头带斗笠、身披裹身斗篷的人从破开的洞口走了出来。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魔刀,并排缓步穿过树林,来到了霸王殿前。 “哟嗬,捂得还挺严实。怎么,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吗?还是长得太丑了?”雷啸炎提着锤子走到距离几人五丈左右的地方,与他们对峙着。 “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这么多妖族。”其中一人道。 另外一人道:“大人的预料当然不会错!” “呵呵,我们几个人已经好久没共同作战了吧?虽然对手不太够看,也能凑合热热手了!”又一人道。 很明显,他们根本就没把雷啸炎的挑衅放在眼里。 “哼,少瞧不起人了,打起来才知道够看不够看!”雷啸炎平举双锤到胸前,“俺这两个伙计已经休息太久了,早就想出来试试身手了!” 对方还是不把雷啸炎的话当回事。最先说话的那人道:“各位,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也不必再伪装了吧?都把斗笠和披风脱掉吧,也让那个聒噪的家伙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上!” “呵,说大话也不怕大风扇了舌头,我倒要看看你长了几颗脑袋够我砸!”雷啸炎把双锤碰得“砰砰”直响。 五人一起甩掉了披风,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里面华丽的衣物,都是绸衫镶了银线边,黑底绣着金花纹,金属扣带束着腰,扣上还镶着宝石。五人装束相近,只是金纹所绣的花种不太一样。 当中的那人须发皆白,两人中年模样,最边上的两人相对年轻一些。 雷啸炎皱起了眉头,他只认识最当中那个白发老者,但从那老者的身份以及他们五人类似的装束来推测,另外五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真没想到,我这区区一亩三分地居然能引来这么多高手,灵威大帝麾下五大元帅都到齐了!”面对这种情形,雷啸炎不可谓不惊讶,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引得五大元帅齐聚?要说有什么事惹到了他们,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雷啸炎已经数百年没离开过宗飘界了。汤元星与贺崇宝也不应该是元帅们的目标,那最后的可能,似乎只有刚出现没多久的萧天河一行人了。 “莫非……”雷啸炎心中有些忐忑,但他很快又坚定了决心,不论如何,自己都得罩着几位好兄弟,守护好心爱的黎姑娘。 那白发老者抚须笑道:“原来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也好,省了不少口舌。” “灵威大帝座下毕华田毕大元帅,谁人不识?”雷啸炎道。 “认识还不赶紧束手就擒?也省的我们动手!”一位年轻的元帅道。 “你是哪个?我不认得!”雷啸炎白了他一眼。 “找死!”那人怒了,举刀就要冲过来,却被毕华田伸臂挡住了:“哎,小刘,你所管辖的地域离此地较远,人家只知你是元帅,但不知你名讳也属正常。” 雷啸炎笑道:“哦,原来是刘晋后刘元帅啊,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哈哈!” 那刘晋后恨不得一口吞了雷啸炎,毕华田又阻拦道:“急什么?迟早轮到你动手!”有毕华田挡着,刘晋后不便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雷啸炎。雷啸炎哪里会怕他瞪,再说要比谁眼睛睁得大,雷啸炎还从没输过呢!于是他也回瞪着刘晋后。 “不知五位元帅莅临广源盆地,是有何指教啊?莫非灵威大帝也一起来了?”贺崇宝拱手道。 “大人何等尊贵,岂会屈尊来你们这儿?就我们五个!”刘晋后答道,“来这里是要你们的命!” “这就奇怪了,我们与诸位元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却毁我山洞在先,要害我等性命在后,是何道理啊?”贺崇宝道。 “大人吩咐的,还要问什么道理?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刘晋后再次威胁。 “那么这次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事,也是你们搞的鬼咯?”汤元星道。 毕华田仰天大笑了几声:“若非以此法混淆你们的注意,我们几个岂能如此大摇大摆地潜入宗飘界,又怎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这里?好了,闲话少说,赶紧把藏在殿里的人交出来吧!如果听话,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的话,哼哼!” 原来他们迟迟未动手的原因是知道大殿内藏了人! 正在霸王殿中往外看的萧天河心中一惊,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黎翠嫣。 黎翠嫣也是一脸茫然,小声道:“不可能啊,我对这法阵很有信心的,怎么会被识破?” “他们可都是魔军的大元帅啊,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神通呢?”萧天河并没有责怪黎翠嫣的意思。 殿外,雷啸炎与汤元星对视了一眼,装傻道:“哪有藏在殿里的人?大敌当前,我们兄弟几个自然都要出来迎战,藏个哪门子的人啊?” 毕华田冷笑一声:“不承认也无妨,杀了你们之后照样可以把里面的人搜出来!”言罢,五大元帅齐齐举刀摆开了架势。 黎翠嫣心中焦急万分,魔军大元帅,都是七星级的高手,还一下来了五个。她想要出去助战,却又担心萧天河的安危:“现在该怎么办?敌人的实力太强,即便我出去助战也不一定能胜过他们,万一有一个杀进殿里来……还是让小雪和小玫出来保护天河吧!” 她打定了主意刚要开口,不料萧天河却忽然道:“我出去吧!” 黎翠嫣连忙阻止:“不行!你千万不能出去!与魔军大元帅级别的敌人作战可不是你能参与的,被卷入战斗的话恐怕你连逃命都困难!” “应该不至于丧命吧……”萧天河有自己的打算,“说起灵威大帝麾下的五大元帅,我勉强还算认识一个辛元帅,他没必要取我的性命啊!再说,我区区一个初等修魔者,要杀我还用得着五大元帅一起出马?当初派个雍将军就能把我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所以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我。” “既然目标不是你,你就更不要出去啦!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黎翠嫣还是不放心。 “人家都已经知道殿里面藏着人了,必然也知道藏了几个人。出去一个留一个,万一激怒了他们,局面更不好收拾。”萧天河道。 殿里两人正说着,殿外已经打成一团了。毕华田一挥手,五大元帅齐上阵,与雷啸炎这边的五人捉对厮杀起来。刘晋后等的就是开打的时刻,他径直冲向了雷啸炎。毕华田则被石灏明截住,贺崇宝、汤元星、敖睚眦也分别迎上其余三位元帅。 原本是个五对五的局势,可出乎雷啸炎等人意料的是,从破碎的岩洞废墟之中,竟然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的装束明显与五大元帅不同,一身麻灰色衣衫,藏青色裤子,外套一件白色长坎肩,下摆一直垂到膝盖。他也戴着斗笠,笠沿还垂着一圈一尺来长的黑纱,看不清其面容。 来者是谁?是敌是友? 雷啸炎第一个反应就是糟糕了,这人在五大元帅之后出现,难道还会是别人? “好啊,堂堂五大元帅,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不是说灵威大帝没有来,只有你们五个吗?”雷啸炎的唾沫星子差点儿喷到刘晋后脸上。 刘晋后在短暂的讶异之后,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灵威大帝了?废话少说,看招!” 其他四位元帅也不曾提手,继续与石灏明他们打斗。 看得出来,五大元帅对此人的出现同样颇感惊讶。但很显然,他们是一伙儿的。可听刘晋后的意思,那人又不是灵威大帝,那究竟会是谁呢? 那个神秘人对众人毫不理睬,绕过他们打斗的范围,从容不迫地一步一步走向霸王殿。 “又冒出来一个,恐怕实力也不会弱,你更不能出去了!”黎翠嫣急切道。 “难道让你们去和元帅们打个你死我活?我先出去会一会辛元帅,看看他们意欲何为。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萧天河打定了主意。 眼见着不能再拖下去了,黎翠嫣终于让了一步:“要出去也行,但得让小雪和小玫也出来,我们三个陪着你一起出去!小柔尚未复原,就别让她出来犯险了。” 萧天河点了点头:“也好,一来让他们看看我们人多,比人数的话不占劣势;二来也能让他们捉摸不透小雪和小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使得他们忌惮会不会还有帮手藏在暗处。” 雷啸炎眼见神秘人即将进入殿内,心急如焚,生怕黎翠嫣会有危险,可那个可恶的刘晋后死死缠着他,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刘晋后虽然是灵威大帝最后加封的一位元帅,可实力绝对不比其他几大元帅差,只是资历没有毕华田那么深厚而已。 因为雷啸炎分神的缘故,被刘晋后抓住空档一刀横斩,虽然在危急时刻雷啸炎惊险地避开了,可刃尖带起的罡风还是在他腹部刮了一下,划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疼痛使得雷啸炎抖擞精神,只有尽快打败眼前这个该死的刘晋后,才有机会去救助黎翠嫣。好在听汤元星说过,黎翠嫣实力非凡,相信那个新来的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威胁到黎翠嫣的性命。 雷啸炎运足力气怒吼一声,仿佛在场中炸了个响雷,两道火光从他的双腕蓦地亮起,并迅速向那两柄圆锤上烧去。圆锤沐于火中,颜色愈发鲜红,雷啸炎斜展双臂将锤子抡了起来,并飞速旋转着身躯向刘晋后卷去,一个个如同拳头大小的火球从锤端射出,飞向四面八方。 刘晋后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雷啸炎的这招是一种极为消耗功力、且针对性不强的绝招,对付大量弱小的敌人尚且有用,可用来对付元帅级别的高手却是徒劳。他后撤几步对着雷啸炎一连劈出三道月牙形刀波,每一道都约有半人多高,分别呈三个角度,先后飞向了雷啸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道刀波会将那些火球悉数抵消,并且 还可能会有剩余的刀波击中雷啸炎,毕竟那三道刀波汇聚了刘晋后不少蒙力,按理应该比那些漫无目的散射而出的火球厉害得多。 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刘晋后的意料。以雷啸炎的实力,怎么可能使出无用的废招?只见那些火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纷纷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三个巨大的火球,分别射向了刘晋后、那个神秘人以及正与汤元星交战的那位元帅。 刘晋后吓了一跳,因为三道刀波并没有消除那个大火球,反而被大火球给吞噬了,因为后续射出的小火球还在继续往大火球上凝聚。再仔细一看,那大火球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圆球,好像还有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大嘴…… 当看到火球“额头”正中那金光闪亮的“王”字时,刘晋后失声叫道:“老虎!” 可不是嘛,那分明是一只由熊熊烈焰形成的虎头!老虎正张着骇人的大口,一路咆哮着冲着刘晋后飞来,似要将他一口吞进肚中似的。 刘晋后仍不肯避开,身为魔军大元帅的自尊不允许他有退缩的想法,他坚持以刀波来抵挡火虎。只见他左手握持魔刀刀柄,右手按住刀背,弓步伏身,双手一齐用力,奋力往地上一斩,“嗡”的一声闷响,一道汇聚了刘晋后七分功力的巨型刀波猛然从魔刀刃尖处射出,贴着地面疾速旋转,钻进了火焰虎头的“大嘴”之中。这是蒙力与妖力的对拼,刀波抵消了火老虎的功力,但却激起了猛烈的爆炸,造成惊天动地的震荡。刹那间,土渣四溅,尘烟弥漫。 与汤元星对战的是另外一名比较年轻的元帅,他早早就留意到了雷啸炎使用绝招的举动,所以当火焰虎头向他飞去时,他已经发出了五、六道刀波。由于雷啸炎的主要目标是刘晋后,对另外两人的攻击仅是顺带,后续发出的小火球全都凝聚到了飞向刘晋后的那个火焰虎头上,所以那五、六道刀波足以抵消这个偏小的火焰虎头的大部分功力。每当虎头“吞”下一道刀波,就会缩小一圈,当飞到那位元帅面前时,已变得只有拳头大小,如同小猫一般,连原先额头上那个威猛的“王”字也缩成了一个小亮点。既然从“猛虎”变成了“小猫”,应对起来自然轻松无比,那位元帅仅仅转了下魔刀,用刀身挡住了火焰“小猫”。 至于飞向神秘人后心窝的那个火焰虎头,则被他用身法轻盈地躲开了。火焰虎头撞在了霸王殿台阶下的老虎铜像上,碎成了点点火星,消散于无形。 雷啸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腹部的伤口随着他的呼吸一股一股地往外淌着血。刚才的绝招消耗了他相当多的妖力。不过对手也不好过,刘晋后半蹲在地上气喘吁吁,蓬头乱发,衣衫已被气浪撕破吹飞,裸露的上身留下了一条条细小泛红的伤口。 刘晋后惊诧不已,他可是堂堂七星刀魔啊,威震天下的魔军大元帅,灵威大帝的左膀右臂,竟然与宗飘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妖族打成平手! 此时,神秘人已经走上了台阶,正当他伸手要推开殿门时,殿门突然向内打开了,萧天河在前,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三人在后,一起从殿中跨了出来。 “咦?”雷啸炎难以置信地使劲眨了眨眼,心道这可真是邪门了,那个萧天河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他身边又冒出来两位妖族女子?他们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二,三!呵呵,好!”神秘人忽而点着三位姑娘笑道,没人知道他所言何意。 五大元帅也纷纷停手,远远地注视着黎翠嫣她们几个。 一位中年元帅小声问道:“毕元帅?” 毕华田大喝一声:“就是她们三个妖女!大家上!” 五大元帅突然提刀疾速冲向了黎翠嫣等人,丝毫不顾身后的对手。 雷啸炎心中一沉,看来他们的目标还是黎翠嫣!不管是什么原因,谁都不能伤害到他心爱的姑娘! 雷啸炎、贺崇宝、石灏明急追在五大元帅身后几步。这时,神秘人手腕一抖,一柄极细的仙剑出现在他手中。 没错,是一柄仙剑!神秘人居然是个修仙者!他想要干什么? “且慢!”萧天河忽然大喊一声,“敢问哪一位是辛元帅?我这儿有你的信物!” 此话一出,神秘人举剑的手又放下了,五大元帅也停住了脚步,雷啸炎与石灏明立即冲到黎翠嫣身旁将三位姑娘护住,贺崇宝、敖睚眦与汤元星则挡在五大元帅身前。 之前与贺崇宝对战的那位元帅道:“我就是辛震宇。你是何人?有什么信物?”不得不说,辛元帅心思缜密,其实自打萧天河从霸王殿里走出时他就已经认出来了,只是此时此刻还得装作不认识才行。 “辛元帅,我是参加此次评定大赛的萧天河,相信您已从雍将军处听到过我的名字。我这里有你赠送的‘金凤朝阳匕’为证!”萧天河将那把精巧的匕首法宝托于掌心。 一听到“金凤朝阳匕”几个字,另外几位元帅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一脸尴尬的辛震宇。 fpzw 第三百零五章 阴错阳差 “辛元帅,原来失传已久的‘金凤朝阳匕’一直在你手上啊!”刘晋后冷笑道。 另外一位元帅万分不解:“辛元帅,你怎么会将‘五大灵鸟’之一的珍贵法宝送给一个初等修魔者?” 毕华田则显得相当不高兴:“小辛啊,有这等灵宝级的法宝,不献给大人也就罢了,居然赠给一个毛头小子!怎么,难道他是你的私生子不成?” 辛震宇一脸的尴尬之情,心道这个萧天河怎么会从这里冒出来,还非要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赝品金凤朝阳匕当什么信物。不说是赝品吧,其他几个元帅的脸色可不太好;说是赝品吧,又显得他不地道,堂堂大元帅居然以西贝货赠人。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了,他连忙解释:“毕元帅说笑了,那个‘金凤朝阳匕’,其实是个赝品……” “赝品?”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萧天河掌中那个金色小匕首上。 “嘿嘿,是我随便铸炼着玩的,只是华宝级而已……虽然并不珍贵,但对一个初等修魔者来说却已算是不可多得了!”辛震宇脸上堆着笑,心中却在懊悔:“早知道当初不给他了……” “唔,这铸炼水平还真是不低啊,至少外观十分精美。不知辛元帅是否见过真品?否则岂会做出这么逼真的赝品?”一位元帅道。 辛震宇当然不会被这么明显的“陷阱”套住,他反问道:“这么说来庞元帅应该见过真品咯?否则又岂会知道我这赝品做得逼真呢?” 庞元帅,名长清,是除刘晋后以外另一个相貌较为年轻的元帅。他笑道:“辛元帅想多了,我只是凭感觉猜测的。” “庞元帅也多虑了,我仅是凭想象铸炼的。”辛震宇算是将庞长清抛过来的话照原样又扔了回去。 毕华田不耐地摆了摆手:“既然是个赝品,就不必过多纠结于此物了。拿下三位妖女要紧!” 雷啸炎大吼一声:“有我在,休想碰她们一根寒毛!” “辛元帅,这三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萧天河问。 辛震宇道:“谈不上误会,只是大人,哦,是灵威大帝吩咐我们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 “哼,区区一个初等修魔者,怎么可能与妖族攀上交情?我看多半儿是被妖族掳来的,为换自己一条性命而出来拉关系求情!”最后一位元帅开口道。 萧天河从接引队那听说过灵威大帝麾下五大元帅的名讳,另外几位元帅都已经确定了身份,剩下这最后一位必是邓忠化邓元帅无疑。 “这邓元帅,脑筋怎么那么不好使……”萧天河心中埋怨,言语上还得以礼敬之,“邓元帅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我真要找条活路的话,等你们把这些妖族都杀了岂不是更方便?何苦冒险出来求情呢?她们真是我多年的好友!” 另外几位元帅都笑了,萧天河说得没错,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有人会傻到替敌人出来向朋友求情的。 邓忠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阴沉着脸说:“你是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才来的宗飘界,怎会和宗飘界的妖族是‘多年的好友’?少信口开河了!” “哎,邓元帅,你还别说,果真有这个可能。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萧天河就是下界新飞升上来的修魔者,说不定他们是在下界时就认识了呢?”辛震宇猜测道。 “下界有妖族?妖族也能飞升?”邓忠化斜眼瞅了一眼辛震宇,仍然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两位元帅不必疑虑,我这几位朋友根本不是宗飘界的妖族,而是为了协助我、保护我,才随我来到宗飘界的。她们与你们、与灵威大帝根本素不相识,我想你们是找错人了。”萧天河道。 “哦?”辛震宇皱起了眉头。 “是真是假难以定夺,不如统统抓回去交与大人处置。”邓忠化道。 刘晋后道:“说得容易。能杀死就不错了,还想抓活的?”五大元帅之中只有他受了伤,心中正不痛快呢,听了邓忠化“高明”的提议,忍不住出言呛了一句。 “那就一并杀之!反正人族和妖族势不两立!”那位始终不曾露出真面目的人看来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 “轮不到你来指挥我们!”毕华田不太买那个人的帐。他沉吟片刻,指着雷啸炎道,“就算这里的妖族不全是宗飘界的,但至少他肯定是!大人有令,宗飘界的妖族格杀勿论!识相的话,你们几人就不要妨碍我们,如果忍不住出手相助,哼哼,就当成是宗飘界的妖族一起杀!”毕华田所说的“你们”,正是指实力高强的石灏明、贺崇宝他们。这一招够妙,如果对方出手的话,就证明他们与宗飘界的妖族脱不开干系;如果对方不出手的话,正好免去了难缠的对手。 只是,他小看了妖族之间的情谊。 贺崇宝将腾莲棒往地上一戳:“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伤害我的朋友,今日非要跟你们打个痛快不可!” 石灏明也横端长枪吐了个旗鼓,只有四个字:“奉陪到底!”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战是不可避免了。双方都没有把握能胜过对方。虽然元帅们一方比刚才多了一个神秘人,可石灏明这边也多了黎翠嫣她们三个。 “纳命来!”神秘人举剑翻手就是一道剑气从剑锋射向了黎翠嫣。黎翠 嫣一把将萧天河推进了殿内,自己则借力跃下了台阶,手持迷灵扇冷冷地看着那人。 雷啸炎扬起大锤砸向了神秘人,刘晋后见状立即冲上来阻挠。石灏明、贺崇宝、汤元星、敖睚眦则冲向了另外四位元帅,八人在殿前空地上展开混战,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白樱雪召出了伴月杵,杨月玫祭起了华岩盾,与黎翠嫣站成一排,对神秘人怒目而视。 不料那神秘人却轻蔑地冷哼一声,一个箭步蹿进了霸王殿内。 “糟了!”黎翠嫣突然反应过来,那人是要对萧天河不利!疏忽,真是个大大的疏忽!总以为对方是针对自己而来,且萧天河又认识辛元帅,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打起来应该不会威胁到他,可怎么就忘了,那人在不愿以一敌三的情况下,极有可能拿萧天河当人质要挟! 果不其然,还未等三人冲进殿内,那人就拽着萧天河出来了,仙剑就架在萧天河的脖子上。 “卑鄙!”白樱雪与杨月玫异口同声地骂道。 “少来这一套!难道你们以三对一就光彩了?再说了,对妖族有何道义可言?”那人恶狠狠地说。 “你想怎么样!”黎翠嫣故作镇静,心中则焦急地盘算着该如何从那人手中把萧天河给救出来。石灏明他们正在与五大元帅缠斗,眼下只能靠她们三人了。 “哈哈哈!”神秘人仰天大笑,“自打这小子出现开始,你们就一直小心地守护在他身旁,而那几个妖族又以你们三人为重。所以我方才故意放了一道剑气试一试,果然,这个小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抓住了他,一切就都好办了!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初等修魔者小子竟然成为了左右一场战局的关键!”他的口气十分狂妄得意,听了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那神秘人正要谈条件,冷不防从空中疾速斜飞来一样东西,如闪电一般击中了他的斗笠,并且整齐地切成了两半。那东西撞击地面之后碎成了渣,竟然只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石子。随即,空中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堂堂华林大君座下梁元帅,居然也干起了挟持弱者为质的勾当,真是英雄无比啊!” 听到声音后,众人停止了打斗,寻觅说话之人,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声音悠远飘渺,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连传来的方向都辨别不清。话音已落,余音不绝,似乎绕梁回荡,又好像耳畔回响,甚是奇妙。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梁飞廉梁大元帅啊,真是久仰威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副实啊!”雷啸炎出言讥讽道。 汤元星冲着雷啸炎竖起了大拇指:“雷大哥,这个词用得好!” 梁飞廉,仙族华林大君麾下元帅之一,也是这次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仙族一方的统领。 被人嘲讽一番,梁飞廉恼羞成怒,依然不肯松手,用剑指着天空骂道:“藏头露尾,无胆鼠辈!有何资格笑我?有种的就出来,少故弄玄虚!” 那女声再度从空中传来,似有怒意:“梁飞廉!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你和云屏翳、朱文英、黄玄商一起吃过的亏,难道都忘了?” 梁飞廉顿时目瞪口呆,五大元帅则面面相觑。云屏翳、朱文英、黄玄商,这几人都是华林大君座下与梁飞廉平起平坐的大元帅!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仙族四位元帅吃亏? “还不松手?”女声喝道。 梁飞廉乖乖地放开了萧天河。 “回去替我转告华林大君,不要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达到目的!你们五个也告诉灵威大帝,本无仇怨,何必落井下石?想要乘人之危就明着来!都给我滚!”女子的声音在广源盆地间久久地回荡着。 “哼!”梁飞廉悻悻地收了仙剑,拾起了裂成两半的斗笠,也不和他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今日有高人在场,任务完不成了。”毕华田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四位元帅没趣地互相看了看,一一跟了上去。辛震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之前,他转身冲着萧天河点了点头。 刘晋后快步追上了最前面的毕华田,低声问道:“毕元帅可知说话的女子是什么人?” 毕华田轻轻摇了摇头:“不敢确定。我只听闻过,早些年间,在江由界地境,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对战的其中一方正是仙族华林大君的势力,另外一方则不清楚。传言当时华林大君麾下五大元帅去了四个,居然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看来,传言非虚啊!” “江由界……不是和宗飘界一样,是个无主之地么?如此说来,当时大战的另一方应该是妖族咯?”刘晋后猜测道。回想起刚才的情形,神秘的“另一方”再度出现维护宗飘界的妖族,他越想越觉得没错。 “那倒不一定。这个传言我也略有耳闻,听说当时那‘另一方’也受了不小的伤,后来离开江由界往东北方向去了。江由界的东北方可正是我们魔族的地盘。”邓忠化道。 毕华田点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说不敢确定。因为离江由界最近的魔族地域是隐侯大帝的领土,故有人猜测那‘另一方’会不会正是长久不曾露面的隐侯大帝呢?” 元帅们都沉默了,仙、魔两族自古明争暗斗不断,即便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结 盟对抗崛起的妖族,可高傲的大帝与大君之间并非是表面那样一团和气,有时就连同属魔族的大帝之间也会因为一些利益发生冲突。如此看来,华林大君与隐侯大帝在无人管辖的江由界大打出手,完全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就这么走了,还真是窝囊啊!”辛震宇感慨。 邓忠化道:“即便没有最后的神秘高手出现,要想拿下那几个妖族,也并非易事。” “对,尤其是那个使枪的和那个使棒的!”庞长清附和道。先前他的对手正是贺崇宝。 “那个用锤的也相当厉害。总之,那几个妖族实力都很强。”刘晋后道,“不过我倒是没有预料到梁飞廉会偷偷尾随我们至此。为何不大大方方的一起来呢?” 毕华田叹道:“想必是听从了华林大君的指使。罢了,不去多想,不管那神秘高手是谁,她有能击败四位元帅联手的超然实力。就算不是魔族大帝,也是一位堪比大帝实力的八卦级高手,甚至是九宫级都有可能。我们还是好好想想回去之后该如何向大人复命吧!” 五大元帅一齐出动,竟然无功而返,还不知道灵威大帝会多么生气呢。 …… 对于那个神秘高手,不仅离去的五位元帅们摸不清头绪,广源盆地中的众人也同样莫名其妙。 “不知是哪位高人相助,萧某感激不尽,恳请现身相见!”萧天河对着空中喊道。他一连喊了三遍,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看来那位高人已经离开了。”石灏明道。 汤元星笑道:“萧公子真是吉人天相啊,关键时刻有神秘高手相助,光喊了几嗓子就使我们化险为夷,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那高人真是来助我的吗?会不会是你们有什么厉害的故友、旧识,前来助阵的?”萧天河实在想不明白。他初来禹馀界不久,哪里有机会结识什么高人? “我们可没有能吓退人族六位元帅的故友,再说那高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目的就是让梁飞廉放开你,然后滚回去。不是来助你的,还能是为谁?”雷啸炎道。 “不管是为谁,那位高人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有这点就足够了。”敖睚眦道。 “拜萧公子所赐,大家有惊无险,真是可喜可贺。”贺崇宝微笑着对萧天河道,“不仅是因为后来出现的神秘高手助阵,先前若非萧公子与几位姑娘及时从殿内出来,我们还不知会和那些家伙打成什么样呢!多半是两败俱伤。” 此时,石灏明却陡然脸色一变,对贺崇宝道:“我们也拜贺兄所赐,犯了无谓之险。在殿内问你时你就遮遮掩掩岔开话题,现在该说实话了吧,你把两位姑娘藏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两位姑娘?”雷啸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唉!”贺崇宝一声长叹,“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她们两个就在我房间中的地下岩洞里静养。今日六位元帅入侵广源盆地,应该就是为了她们。” “你房间的地下有岩洞?我怎么不知道?你‘金屋藏娇’?还藏了两个‘娇’?”雷啸炎愈发惊奇了。 “‘娇’你个头啊!又在那胡说八道……那两位姑娘都是我的义妹,因为受了重伤,才在岩洞中休养。”贺崇宝道。 雷啸炎催促道:“那哪成啊?赶紧去把两位姑娘请出来!老贺你也是,养伤哪里不好养,非得藏在地下岩洞里养,真亏你想得出来!” “你以为我想啊!明目张胆不是有危险么?我不得以才带她们躲到无人管辖的宗飘界来,不得已才在地下挖了个岩洞将他们藏进去,都是不得已啊!”贺崇宝似乎也很不忍心。 “什么‘无人管辖’,我不就是宗飘界之主么?堂堂宗飘界之主,让来客住在地下岩洞中,传出去岂不有辱我的威名?”雷啸炎道。 “贺大哥说的是无‘人’管辖!明显是为了避开人族。你是人族呐?”汤元星白了雷啸炎一眼,“不过今日他们不是说有三位妖女吗?我记得很清楚,梁飞廉当时数了‘一、二、三’来着。” 贺崇宝解释说:“还有一位就是先前你们所见的杜姑娘,她并不和我们在一起,只是那些元帅们不知道罢了。” 原来如此。毕元帅他们只是接到了灵威大帝的命令,前来宗飘界杀死三位妖族女子,却不知道是哪三位,也不知道她们究竟长什么模样。这也是灵威大帝想当然了,以为三位女子要养伤,必然是一起秘密藏身于宗飘界的某处,除此三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三位妖族女子在一起的情况。元帅们担心冒然出现在宗飘界会引起妖族注意,故设定了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规则,使得短期内大批初等修真者涌入宗飘界,达到混淆麻痹妖族警觉意识的效果,而后他们就能顺利地潜入宗飘界寻找三位妖族女子的藏身之处。 他们几人连同灵威大帝在内都万万没有想到,事实就是那么凑巧,偏偏就有个萧天河也带着三位妖族女子进入了宗飘界,还恰巧进入了布有法阵与外界隔绝的广源盆地。 “快把两位妹妹带出来吧!今日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灵威大帝与华林大君更是把嫣儿她们三人误认成追杀的目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即全体迁移!”石灏明提议道。 不料,还未等其他人开口回答,雷啸炎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我不迁移!” fpzw 第三百零六章 同心归顺 “不行、不行、不行!我坚决不迁移!”雷啸炎不知犯起了什么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贺崇宝有些急了:“你又瞎犟个什么?眼下的情势你还不清楚吗?留在这儿会有生命危险!下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得到高手相助了!” “说了你也不知道。”雷啸炎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扶着膝盖,瞅了瞅汤元星,“汤圆儿,你怎么说?”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汤元星叹了口气,竟也摇头道:“我也不同意迁移。” 石灏明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你们兄弟二人,不,应该是兄弟三人,当初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一起来到这宗飘界,打败了原本霸着此处的妖族,又抵挡了一次又一次敌人的攻击。后来,在一次惨烈的大战之中,你们的大哥身负重伤,命不久矣,却意外地承蒙了一位高人的救助,不仅保存了性命,还除掉了仇人。为了向高人报恩,你们的大哥追随恩人离开了,让你们在这里安心修炼,等他回来。所以你们兄弟这数百年以来一直没有离开过宗飘界,我说得可有错?” 雷啸炎与汤元星都惊呆了,愣神了片刻,雷啸炎蓦地从地上弹起,攀住石灏明的双肩,激动地说:“没错,没错!这件事是我们兄弟俩的秘密,连老贺他都不知道。你如此清楚,一定见过我大哥!” “石兄你快点儿告诉我,大哥他现在在哪儿?我们弟兄两个可想煞他了!”汤元星眼圈都红了,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了大哥的消息。 石灏明长叹一声:“你们的大哥……已经死了。” “什么?”雷啸炎的嗓门顿时抬高了一大截,“大哥他死了?怎么可能?你骗我!” “大哥……死了?是谁杀死他的?我要替他报仇!”汤元星咬牙切齿。 “带走你们大哥的那位恩人后来遭遇了一场劫难,殷朝兴为了救主,英勇地战死了。”石灏明道。 雷啸炎一屁股坐回地上,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滑落。石灏明连他们兄长的名字都没说错,看来不会有假了。 “大哥——!”雷啸炎与汤元星一起伏地号啕起来。多年的等待,化作了一滩泡影。久别的故人,早已魂飞魄散。 “原来殷朝兴是你们的兄长啊!”贺崇宝显然也知道此人,他面露哀婉之色,看着痛哭的二人,唏嘘不已。 许久,雷啸炎猛然抬起头来,抹去脸上的泪滴,问石灏明:“殷大哥他……既然是战死,就一定有敌人。那敌人是谁?” 石灏明却摇了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 雷啸炎缓缓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咆哮道:“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替大哥报仇!” “殷大哥的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莽然行事必定会徒劳无功,还会白送性命。所以,在时机成熟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石灏明语气坚决。 听了此言,雷啸炎与汤元星略感讶异,他们原本只当石灏明与殷朝兴是旧识,现在看来两人的感情还不浅呢。 “石兄的话没错,复仇是个极其困难与危险的事,需要一个睿智而又长远的计划。想要报仇,我们大家都得听从石兄的安排。”贺崇宝亦劝道。 雷啸炎与汤元星又是一惊,连贺崇宝也要为殷朝兴报仇?而且听他话的意思,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有份。 雷啸炎环视了一圈,果不其然,黎翠嫣眼圈通红,白樱雪明眸含泪,杨月玫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各位!”雷啸炎拱手行了一圈礼,“真没想到,大哥的死讯牵动了这么多人。虽然我不知道大哥他与各位是什么交情,但这次的大仇,就不劳烦大家了,我们兄弟二人自会想办法。” 贺崇宝叹道:“殷大哥的死,除了那位敖兄弟与萧兄弟之外,我们都承蒙其恩,与他复仇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雷啸炎与汤元星对视了一眼。事情未免也太玄妙了,今日聚集在此地的妖族竟然十之七八都与已逝的大哥有关系。若说报仇的话,人多当然是件好事。 “敢问石兄有何计划?”汤元星问道。 “由于对方实力过强,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石灏明回答道,忽而,他话锋一转,“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孟章佩?” “孟章佩!”雷、汤二人齐声惊呼。 “闻名天下的四大神匠所铸之宝,我们岂会不知?只是孟章佩失传已久,不曾听到任何消息啊!”汤元星道。 石灏明淡然一笑:“孟章界第一宫,东角宫,木属,蛟。” 雷啸炎没听明白,汤元星的眼睛却越瞪越大,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石、石兄,那个蛟,该不会……不会就是……” “就是你们的大哥,殷朝兴。” 石灏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重锤,重重地砸在汤元星的心头上。 “大哥,大哥他……”汤元星简直要语无伦次了。 雷啸炎看看石灏明,又看看汤元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拍了一下呆若木鸡的汤元星:“ 汤圆儿,大哥本来就是蛟啊,有什么好惊讶的?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雷大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大哥他已经成为了孟章界的妖族!而他追随而去的那位恩人,就是孟章佩的主人!”汤元星道,“难怪,难怪当时大哥的重伤可以痊愈,正是由于他被收纳进了孟章界的缘故!” “嗯。”石灏明点了点头,“可惜,殷朝兴后来战死,东角宫也一直空着了。直到这位敖睚眦兄弟接替了他的位置。” “大哥位置的继承人?”汤元星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番敖睚眦。 “嗨,什么位置的继承人,说得好听些罢了。其实就是沦为被人类奴役的妖族了呗!”雷啸炎非常不喜欢孟章佩这种可以束缚住妖族的法宝。 “可大哥当初想必是心甘情愿的。”汤元星道,“石兄,你忽而把话题引到失传已久的孟章佩上,我想不单单是要告诉我们大哥他的经历吧?” “孟章界第二宫,东亢宫,金属,龙。”石灏明指着自己的胸口。 汤元星眯起了双眼:“嗬,你的身份果然很特殊。”顿了一顿,他继续说,“不过令我更在意的是,孟章佩这等失传已久的天宝级法宝居然重现江湖了!既然你与敖兄都是孟章界的妖族,那如此说来,孟章佩的主人想必也来了吧!”说着,他似有深意地看向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萧天河。 道理很简单,包括孟章佩在内的四大天宝是只有人族才能使用的特殊法宝。而如今在场的人类,只有萧天河一个。 “没错!萧天河就是孟章佩的新主人。”石灏明干脆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汤元星与雷啸炎自始至终都在怀疑萧天河隐藏了什么秘密,可真当此秘密公布之时,他们还是被大大地震惊了一回。有谁能够想到呢?无数人趋之若鹜、苦心寻觅,却又始终杳无音信、不知所踪的,七品级法宝之中至高天宝级的孟章佩,居然在一个初等修魔者的手里! 面对两人看怪物似的目光,萧天河尴尬地抓了抓腮帮子,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嘛,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我来长话短说,”石灏明接过话茬,“在殷朝兴战死之后没多久,一个小贼趁着原主人伤势未愈,偷走了孟章佩并闯过突然出现的两界通道逃到了下界,后来萧天河夺取了孟章佩又飞升回了禹馀界。”话虽简单,但其中曲折,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孟章界这几位妖族才知道。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位萧兄弟相助,你们将会一直被困在下界,永无出头之日咯?”汤元星问。 “可以这么说。”石灏明点头道。 “那你让萧兄弟来见雷大哥的目的是?”汤元星没有忘记,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邀请你们加入。孟章七宫,其中第六宫——东尾宫与第七宫——东箕宫还空着。我曾经听殷朝兴谈起过你们两个,你兄弟二人正是填补孟章界最后空余两宫的最佳人选!”石灏明道。 “哦?” “东尾宫,火属,虎;东箕宫,水属,豹。为殷朝兴复仇的大计需要你们,让我们并肩作战吧!”石灏明诚挚地向两人伸出了手。 雷啸炎连连摇头:“哎,这怎么行?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汤元星打断了:“大哥稍待,我尚有三个问题要问,问清楚了再决定也不迟。” 石灏明收回了双手:“好,你说。” 汤元星竖起右手食指:“第一,并非我瞧不起萧兄弟,只是他目前的实力如何服众?别说复仇了,恐怕连自保都困难吧?” 石灏明微微一笑:“现在弱不代表将来不强。在下界时我就已经对萧天河的天赋资质钦佩不已,以其天资与心性,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如若不信你大可验一验。” “不必验了,我相信石兄的眼光。”汤元星已经见识过石灏明的实力了,以他的境界,对萧天河的判断岂会有错? “至于你说的自保困难,呵,只要有我在,别人想要伤害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石灏明道。 此时,雷啸炎却咕哝了一句:“刚才梁飞廉抓住他时,也没见你有什么好方法啊!” “大哥,梁飞廉抓住萧兄弟是为了要挟我等停手,所以不会杀他。以他堂堂仙军大元帅的身份,当着那么多位魔军元帅的面杀一个初等修魔者,他的脸要往哪儿搁?再说这次险情并非是萧兄弟自己引起的,而是受到了三位姑娘的牵连,如此情况之下他依然有勇气走出霸王殿,仅这一点我就甚是佩服。”汤元星替石灏明辩驳道。 石灏明亦解释道:“正是如此。我没行动不代表我没有计划,只是尚未实施,高人就已经出手相助了。” “计划、计划,又是计划……”雷啸炎行事向来天马行空、随心所欲,以至于到了听见“计划”二字就头大的地步。 石灏明笑道:“像这种六位元帅一同行动的情形,恐怕很难再遇到。无论如何,在萧天河实力不够强的期间,我和这些同伴必定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他。好了,继续说第二个问题吧!” “第二, 你打算如何向孟章佩原来的主人交待?”汤元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关于这一点,萧天河也十分想知道石灏明内心的想法。可当他看见石灏明眉头紧锁的模样,心中不免一声叹息,看来石灏明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料,石灏明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这个问题不存在,因为孟章佩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 “啊?死了?”萧天河惊愕无比。 “其实早在魔主彻底炼化孟章佩时我就已经猜到了。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么?‘魔主之所以能这么快炼化孟章佩,是因为就在前不久,原主人残存的那点灵魂印记忽然彻底消失了。’”石灏明道。 “记得,但你当时还说有可能是原主人自己解除了法宝归属啊!” “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退一步讲,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等于是原主人放弃了孟章佩,我们与他自然再无关系可言。” “那原主人要是死了的话,你打算如何为他报仇?” 石灏明的反应再度出乎了萧天河的意料,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似有一丝落寞:“原来的主人使唤了我那么多年,即便他对我有恩德,我该还的情也早已经还清了。其实自打黄天远偷了孟章佩下界之后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恐怕再难与主人相会了。好了,汤兄,说你的第三个问题吧!” 汤元星转向萧天河道:“第三个问题是要问萧兄弟的。等我们为大哥报了仇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萧天河稍微一想就知道汤元星在顾虑什么,他真诚地回答:“汤兄尽管放心,我绝不会用孟章佩的威力来困住你们,包括灏明他们在内,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唔!”汤元星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天河又尴尬地笑了笑:“不过……灏明曾经说过,要将妖灵宝珠从孟章佩的命格中剥离并非易事,至少以我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此外,剥离妖灵宝珠不论是对主人还是妖族,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他就是如此坦诚,自始至终都将这些妖族当成同伴而不是手下,对他们既无束缚之心,也无指使之意。 “无妨。就冲你的这份真诚,我已经没有任何疑虑了。你们帮我报大哥的仇,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离开?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乐意今后与你们同行。”这一回,汤元星主动向石灏明伸出了手。 石灏明与汤元星击掌相握,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见此情形,雷啸炎不禁着急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直接对汤元星喊出了心里话:“汤圆儿,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了?你可要想清楚啊,一旦成为孟章界的妖族就等于是将性命卖与他人为奴了!就算萧兄弟豁达开明,可终究不如自由之身逍遥快活啊!” “雷大哥,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你想要自由,那大哥的仇不报了么?就凭你我之力,何时才能等到那一天!”汤元星劝道。 “报!仇当然要报,可是……嗨!要借助石兄之力,也不一定非得当孟章界的妖族啊!反正我是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闯荡驰骋,那样的生活才自在!”雷啸炎依然坚持己见。 “雷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倘若在我先前败与黎姑娘之时,萧兄弟就将我打昏强行收入孟章界,那如何呢?你再想一想,如果萧兄弟以我为要挟,逼迫你成为孟章界的妖族,又如何呢?萧兄弟一不羞辱于我,是为义也;二不乘人之危,是为仁也;三不威逼要挟,是为德也;四不强人所难,是为礼也。有萧兄弟这样的主人,又有何不自在的呢?”汤元星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见雷啸炎仍然面露为难之色,叹了口气,“罢了,你若真不愿意,你我兄弟只好……” “且慢!”石灏明忽然打断了汤元星的话。就在刚才汤元星说到“败于黎姑娘”时,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狡黠地“嘿嘿”怪笑了一声,然后指着黎翠嫣对雷啸炎道:“孟章界第五宫,东心宫,阴属,狐!” 雷啸炎望着笑眯眯的黎翠嫣愣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握紧汤元星的双手,毅然决然地说:“汤圆儿,我觉得你的话简直太对了!我们赶紧一起加入孟章界,就这么决定了!” 看着他那副认真而又严肃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贺崇宝笑叹道:“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老雷,你这么快就放弃你那‘自由’了?” “能常伴黎姑娘左右,什么‘自由’、‘不自由’,通通去他的!”雷啸炎大咧咧地一挥胳膊。 黎翠嫣笑着发话:“嗨!谁允许你‘常伴我左右’了?我可是要常伴在天河左右的!” “嘿,大家彼此常伴左右,常伴左右……”雷啸炎打着哈哈,“哎,对了,石兄,你刚说我的那一宫叫什么‘东尾宫’是吧,是孟章界的第几宫来着?” “第六宫。” “哇!那岂不是和第五宫的东心宫紧挨着?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哈哈哈!”雷啸炎爽朗豪放的笑声在广源盆地的上空不断回荡。 fpzw 第三百零七章 告别旧地 穿过霸王殿,后面是一处风景雅致的小院。院子并不大,被霸王殿与山岩包围着。山岩淌下一淙小溪,汇入院子角落处的一泓清潭。从清潭中又引出一条沟渠,潭水源源不断地沿着沟渠穿过小院,流入另一侧岩壁中的小洞之中。 渠上斜架起两座拱桥,分别通往左右两边的一排矮房。这两座拱桥十分精巧别致。 左边的一座是石拱桥,弯月形的拱在桥面之下,桥上扶栏与石柱上皆有精雕细琢的鸟兽风景,拱顶处与桥面之间刻了“映月桥”三个正楷大字。 右边的那一座则是木拱桥,颇为少见的是,桥面距下方水面仅一尺来高,双曲拱位于桥面之上,整个桥看似由两侧的曲拱吊挂而起。两拱之间搭着许多横于桥面的短梁,梁上又分出许多支梁连接于拱上,整个拱桥仿佛一个狭长的木笼一般。从中而过,别具风格。双曲拱的最高点横梁上,垂下一木牌,写着“照幽桥”三个草书大字。 其实以雷啸炎他们的实力,这区区几丈来宽的沟渠抬抬脚也就过去了。渠上架桥,纯属点缀院色之意。再看那两排房屋,琉璃青瓦层叠,墙上爬满藤叶,配上这封闭的院落,有种说不出的恬静。 此已是入夜时分,院中却并不昏暗。在映月桥的每一根石柱上,都有一盏座灯,烛火悠悠,倒映在渠中流淌的水面上,仿佛星星闪烁,难怪要叫映月桥!再看通幽桥,曲拱的每一根支梁上,都吊下两盏组成一串的挂灯,横梁上更是挂了三串灯笼,将拱桥照得灯火通明,而桥彼侧的景色在相较之下却显得幽暗了许多。桥景恰如桥名——照幽。 贺崇宝带着众人踏上了照幽桥,来到右边那一排屋前,推开当中的一扇门,进入了房内。房内布设十分朴素,石榻占了半边,一个简单的矮方桌置于榻上。桌旁有一蒲垫,除此之外房中再无他物。 贺崇宝掀开蒲垫,在榻上随意摸了几处,搬起一块方形石板,露出了一个洞口,从洞口中投射出柔和的烛光。 “好家伙,原来在你的坐垫下面,还有机关!难怪我一直没发现呢!”雷啸炎惊叹道。 贺崇宝瞥了他一眼:“当然了!如果连你这种大老粗都能轻易发现,那还能叫隐藏?敌人一来就全完了!” 贺崇宝从洞口滑落下去,片刻,两位女子就从底下攀爬出来。 先上来那名女子衣着华丽,紫色的外袍套着白色的内衫,大红鸾带,五色染成的头巾之下,垂腰的长发之中夹着数根小辫,辫上点缀有各色的头绳与箍筋,肤白如雪,肌莹如玉,貌美如花,加之一抹自然的微笑,予人眼前一亮之感。“大家好,我叫田晓莹。”她大大方方地行礼道。 “关灵韵见过各位。”后上来这位姑娘相较之下则要“朴实无华”许多。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黑束带,一头利落干净的齐耳短发,额上绑着一条黑色头箍,头箍正中有金线绣成的一只乌鸦。她目光炯炯有神,鼻巧唇薄,一副英武干练的模样,虽不及田晓莹那般靓丽惹眼,但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飒爽之美。 “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啊。”石灏明道。 雷啸炎与汤元星包括萧天河在内,齐齐瞅了他一眼,心中萦绕着一个同样的疑问:“这家伙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两位姑娘却顾不得回答,就与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三人抱成一团,泪如泉涌。 雷啸炎用胳膊肘捅了捅汤元星,小声道:“看来她们姐妹的感情非常深厚啊!” “且听贺大哥如何说吧。”汤元星道。 把两位姑娘藏在地下这么久,贺崇宝当然得向雷啸炎做个解释。 “老雷,实不相瞒,我的身份是……监兵界第一宫——西奎宫的妖族。这两位姑娘以及先前那位杜姑娘也同样都是监兵界的妖族。与主人失散之后,我带着两位妹妹来此处躲避仇家并养伤,同时也等待着主人的现身。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打探到了行踪,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贺崇宝满怀歉意。 “贺大哥,你是说小柔也来了?她人呢?”田晓莹急切地问道。 “我在这儿呢。”杜怀柔从石灏明身后闪出,热泪盈眶地与田、关二女拥在一起。 雷啸炎对着贺崇宝的肩头捶了一拳:“我早就觉得你不简单,只是你平时话太少了。当初你直接告诉我一切不就得了,难道还怕我们会泄露你的秘密么?也不至于让两位姑娘屈居于那个破洞之中如此之久!” “贺大哥也是怕连累到你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我们也托你的福,在宗飘界安安静静地休养了这么多年,伤势已经痊愈,功力也基本恢复。”田晓莹向雷啸炎躬身谢道。 “呵,好说,好说……”雷啸炎很不擅长和女子打交道,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在场的没有外人,于是大家都坐在石榻之上,听石灏明与贺崇宝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完整。 原来,孟章佩与监兵佩的主人乃是一对夫妻。这一点早在杜怀柔刚结识萧天河没多久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石灏明以略带惆怅的语气,述说了两件稀世珍宝落入一对夫妻之手,是多么的遭人嫉恨。尽管夫妻二人严守珍 宝的秘密,可依然还是被打听到风声的高手给盯上了。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两人失散过一次,就是在那一次分离期间,男子碰巧来到了宗飘界,意外地收服了雷啸炎与汤元星的结拜义兄——殷朝兴。 夫妻重聚之后,在一次与追杀者惨烈的战斗之中,殷朝兴为了向主人报恩,英勇地战死了。再后来,男子原本的一名随从对孟章佩起了贪念,趁着下界通道打开之机偷得宝贝逃到大赤界。 石灏明的回忆到此为止,后面的情形由贺崇宝继续讲述。时隔多年,在隐秘之地——江由界藏身的夫妻二人再度被仇家嗅到了行踪。这一次,没有孟章界妖族的助战,夫妻二人更是输得一败涂地,被迫分散逃命。而田晓莹与关灵韵就是在那次战斗中为了掩护主人逃命而受了重伤。女子只吩咐受伤不重的贺崇宝照看两位妖女,自己则带着监兵佩消失了,并且切断了与监兵界之间的感应,从此再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听完了贺崇宝的话,众人嗟叹不已,原来身怀珍宝的夫妻二人竟有如此坎坷的遭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谓是老生常谈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超然的实力才是最有力的保障。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们的主人当初为何不把你们收入监兵界养伤呢?”萧天河提出了一点疑问。 “身带稀世珍宝总会惹人觊觎,况且当时我们几个已经功力大损,伤势也很重,所以主人打算将监兵佩秘藏于某处。将我们放在外面休养,届时不必去取监兵佩也可以号令我们。还有,我除了要照看两位义妹休养之外,还有其他的任务——一是打探主人丈夫的消息;二来等待杜小妹回到禹馀界。可惜主人的丈夫完全不知所踪,杜小妹在孟章界里被带到下界之后也一直杳无音信。杜小妹没回来,就说明孟章佩也没回来。”贺崇宝看着杜怀柔道。 “那日我本是去替嫣儿她们几个疗伤,却不想稀里糊涂地被黄天远偷了孟章佩带到了大赤界。黄天远他根本无意修炼,只想在下界独霸天下、作威作福。此外下界的仙、魔两道分处于两座大陆,之间非但无法通行,甚至人们都不知道另外一座大陆的存在。而黄天远对修魔大陆的统治又牢不可破,若非最后遇上了天赋异禀的相公,能够任意穿梭于两座大陆之间,恐怕我们就永世不得回还禹馀界了!”杜怀柔庆幸地说着,还冲着萧天河挤了挤眼睛。 “哦?怎么,你们结为连理了?”贺崇宝吃惊不小。 萧天河连忙解释:“别误会,那是在下界时为了隐瞒身份而假冒的。” 杜怀柔撅起了嘴,摆出了一副“我好伤心啊”的神情,幽怨地望着萧天河,楚楚可怜。 萧天河打了个哆嗦,赶紧避开她的眼神,岔开话题:“今日来广源盆地的六位元帅之中,五个是灵威大帝麾下,一个是华林大君麾下,莫非当初觊觎珍宝的人就是他们?” 关于这一点,连石灏明都不清楚。当世的十位大帝与大君他并不熟悉。至于当年的追杀者有没有可能攀上大帝或大君的高位,那就得问贺崇宝了。但贺崇宝却迟疑地说:“说实话我也吃不准,大帝与大君并非那么容易能见到的,何况我也在宗飘界待了这么久。究竟是当初的追杀者当上了大帝或大君,亦或是他们走露了风声被大帝和大君获悉,都有可能导致如今的险境。不过六大元帅此次前来是为了杀死三位妹妹,而并非是来逼问主人或监兵佩的下落,这点倒是非常奇怪……” “不必多想了。眼下灵威大帝他们依然把嫣儿她们三个误认成追杀目标,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这下你们两个没有异议了吧?”石灏明问雷啸炎和汤元星。 “嫣儿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保护她!”雷啸炎拍着胸脯表达心意,连称呼都由“黎姑娘”变成了“嫣儿”。 汤元星随即也点了点头。 “好!人多同行不便又引人注目,所以由天河立即将你二人纳入孟章界,然后由他带着我们离开宗飘界!”石灏明道。 “我觉得大家应该迁往江由界藏身,继续打探主人的消息。”贺崇宝提出了建议。 江由界和宗飘界一样,都是无主之地,其他妖族皆无异议。 事不宜迟,萧天河依照从前收纳敖睚眦的过程收纳雷、汤二人,其他人为他们护法。天亮之后,收纳完成。萧天河满意地从石榻一跃而下,感觉全身都充满了活力。雷啸炎的妖灵宝珠与火属性宝石融合、汤元星的妖灵宝珠与水属性宝石融合,分别形成了两颗新的命格。两个命格也增强了萧天河的功力。自此,孟章七宫都有了妖族,孟章佩的收纳数已满。 说来也奇妙,铸造出孟章佩的神匠赵孟章——他也是孟章佩的第一任主人,除了他抓齐七种妖族以检验法宝功效之外,后续的历代孟章佩之主都从未收满过。一来是抓匹配的妖族不易,想抓厉害的妖族更困难;二来孟章神佩名扬天下,在世人激烈的争夺中不断地易主,加之期间有妖族战死,而新的妖族又补充不进来,所以直到如今的主人萧天河,才仅仅是第二次使孟章佩收满了妖族。 也许神匠赵孟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等“壮举”竟然是由后世的一位 初等修魔者完成的。 萧天河活动了一下筋骨,对汤元星道:“对了,当初我被你追得与三位同伴失散,现在也不知道她们身在何处。你对耀明森林的地形熟悉,又是宗飘界妖族的统领,可否劳烦你替我找到她们?” 汤元星咧嘴一笑:“小事一桩,何必如此客气?” “哦,还有,我们一共是四人,需要十二颗妖灵宝珠通过大赛。我这里已有三颗,尚缺九颗,不知……” “更是小意思了,帮你凑齐便是。”汤元星道。 石灏明纳闷了,问道:“天河,听你的意思,你打算继续参加那个什么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 萧天河回答:“正是。我刚才仔细考虑过了,恐怕辛元帅已经对我起疑,如果我再莫名消失,他必定会下令搜寻,那样反而麻烦。倒不如我装作已与你们分开,继续做回普通的初等修魔者,他们问不出你们的下落,相信也不会过分为难我。反正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身上有孟章佩。贺兄你们几人也不必寻找新的落脚之处了,就在孟章界里安心休养好了。” 这是个好办法,至少比大伙兴师动众迁移到江由界要方便许多,只是萧天河要担一些风险。 “禹馀界中人族与妖族难以和平共处,所以你与妖族成为朋友这件事显得十分古怪,若是辛元帅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解释?”石灏明问道。 萧天河笑道:“哈,这个问题当时他自己不是已经替我回答了么?我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妖族朋友是在下界就结识了的。” “不妥。这个解释有个漏洞。”石灏明提醒道,他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我们已经和元帅们交过手,可谓不分胜负。下界刚飞升上来不久的妖族,岂能有如此强劲的实力?估计是当时情势复杂,元帅们都没有细想。等他们回过神来,恐怕你就要遭殃了。” “没事儿,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我自有办法。实在不济,你们再出来掩护我逃走就是了。到时我们再到那个什么‘酱油界’去好了,与现在直接去没有什么差别。我的方法值得一试。”萧天河自信满满。 看着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石灏明同意了:“是江由界,‘大江’的‘江’,‘自由’的由。”萧天河不是个莽撞之人,头脑也颇为灵活,石灏明信任他。 …… 为了等待汤元星寻找几个同伴的消息,萧天河在广源盆地中又多留了一日。 在宗飘界中,修炼成人形的妖族仅有雷啸炎他们几个,其余妖族皆听命于他们。所以尽管耀明森林颇为广袤,但汤元星可以任意派遣残翼琉牙蝠与凿山黑飞鼠帮助寻人,再以妖族特有的功法传递消息。果不其然,几个时辰之后,残翼琉牙蝠就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苏紫依与叶玲珑的行踪。当初“三花聚顶”小队四散而逃之后,两人都不忍心逃得太远,毕竟只留下了萧天河一个人应对强敌,她们十分担心萧天河的安危。于是两人又分别悄悄返回了分离之处,那时萧天河已经随汤元星去广源盆地了,只留下了先前被杀那几人的尸首。 没看见萧天河的尸体,两人松了口气,但又不知他去了哪里。于是她们继续结伴同行,绕着分离之处一圈一圈向外搜寻萧天河与范凌云的踪迹。此时此刻,能不能通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已经不重要了,找到患难与共的同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范凌云,连汤元星都没找到她。他派出的残翼琉牙蝠飞遍了耀明森林的每一处上空,凿山黑飞鼠跑遍了耀明森林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范凌云的行踪。因此,汤元星推测,范凌云十有**是出了耀明森林。 可如果真是出了耀明森林,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初识范凌云时她就毅然出手相救萧天河,后来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紫依,看来她并非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在这个前提下,她对萧天河不管不顾而独自走出耀明森林的原因就值得深虑了。 第一种可能,范凌云是去搬救兵了。当时汤元星展露的实力不俗,远远不是几个初等修真者能够应付得了的。她去向高手求助,道理上说得通。与高手在一起的话,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第二种可能,范凌云是为了逃命。既然耀明森林中的妖族没有继续追击她,那么敌人就应该是同样参加大赛的修真者。不过只要她顺利逃出了耀明森林,也就安全了,森林外可是有很多人的,想必没有哪个狂妄之徒胆敢在森林外公然杀人越货。 “无论是哪种情形,她都应该性命无虞才是。”做完了推测的萧天河松了口气。 “你们说她会不会在森林中就已经遇害,并且被毁尸灭迹了呢?”雷啸炎突然冒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汤元星嗔怪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 雷啸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神情尴尬。 萧天河摇头道:“不,不可能,她可是个炼毒者,来参加评定大赛的又都是些初等修真者,她没那么容易被杀的。好了,你们进孟章界吧,我得去同另外两人会合了。” 雷啸炎与汤元星长舒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环视了广源盆地熟悉的景色最后一眼,消失了。 fpzw 第三百零八章 自相矛盾 夜半三更,苏紫依与叶玲珑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这棵大树位于一处山岩的垇中,周围没有茂密的杂草藤蔓,所以视野较佳。 苏紫依背靠着树干闭目入定,而叶玲珑则抱膝坐在篝火旁,用棍子轻轻翻动着火堆中的灰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耀明森林中的夜晚阴森恐怖,必须得有一个人保持高度的警觉,提防可能来自妖族或其他修真者的偷袭。 这已经是与萧天河失散后的第七个晚上了,两人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也没有找到范凌云。叶玲珑心烦意乱,不仅是因为同伴的失散,还因为妖灵宝珠的关系,就凭她与苏紫依两人,想要凑齐大赛要求的妖灵宝珠数目实在太困难了。“也许,这次真的不行了吧……我还能有机会参加下一次的评定大赛吗?”叶玲珑轻轻地自言自语道。随后她叹了一声,紧紧地咬着下唇,好像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没关系,大赛不设年限,不用担心。你看看我,都当了几届的‘老油条’,不也照样可以继续参加?”苏紫依安慰道。想必刚才叶玲珑的低语被她听见了。 叶玲珑挤出一丝笑容:“的确……总有机会的……” 苏紫依见叶玲珑笑得十分勉强,正想再说些什么,叶玲珑的脸色却陡然一变,转头望向身后。苏紫依也警觉地盯着远处的黑暗,一阵极其微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有人!苏紫依与叶玲珑的反应出奇的相似,她们不约而同地立即将耳朵贴靠在地面上。因为有篝火在燃烧,而对方明显是向着火光而来的,所以躲藏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摸清来者的数量。 从地面传来的脚步声来看,应该只有一个人。苏紫依与叶玲珑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黑暗中的灌木丛晃动了几下,从中闪出一道人影。那人又靠近了几步,火光终于照清了他的脸。 “萧天河!”苏紫依与叶玲珑齐齐惊呼了一声,各自收起飞花魔刀与九霄仙剑,快步迎了上去。 萧天河此刻衣衫褴褛,乱发蓬松,显得无精打采,身上还有几道血痕,看来是经历过不少打斗。苏、叶二人分别搀住萧天河的胳膊,扶他坐到了篝火旁。 萧天河缓了口气,说:“可算找到你们了!” “你去哪里了?那个妖族把你怎么样了?”苏紫依关切地问。 “我被那妖族追得四处逃命,他却始终不肯放过我。在紧要关头,有数位带着斗笠的高手突然现身截住了妖族,我才得以脱身。之后就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期间遇到过好几次妖兽,好在都有惊无险。”萧天河为了隐瞒真实的遭遇,刻意编造了一番经历。 “带着斗笠的高手?会是什么来路?”苏紫依疑惑不已。 萧天河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应该不是坏人,因为他们明显是为了救我才出手的。” “会不会是仙、魔两族安排的高手,在紧要关头保护参加评定大赛的人?”苏紫依猜测道。 叶玲珑却不信:“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是那样,早在我们被黑飞鼠群围攻时就应该现身了。先不说这个,萧公子,你还好吧?伤口还疼吗?”她的口气很温柔,尽管萧天河的伤都是假的,疲惫也是装出来的,但听到她关心的话语,心中还是涌出一股暖流。 他向叶玲珑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叶玲珑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三花聚顶’小队终于聚齐了三个人,还差最后一朵小花——范姑娘。” 话音刚落,只听篝火旁的大树上冒出一声:“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未等几人回过神来,范凌云就“唰”的一下从树冠中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三人面前。 短暂的愣神儿过后,萧天河无奈地笑道:“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突然从树上出现?是人还是猴子啊!” “就我自己,当然得小心为妙了!看到这边有火光,我就从树枝上小心地靠近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们!”与同伴重逢,范凌云非常欣喜。 “啧啧,你们两个也真是……我和叶姑娘以分离的地方为起点,向外一圈一圈搜寻你们的行踪,结果一无所获。谁又能想到,片刻之前还不知所踪的你们两个,却拣了个深更半夜一下子都冒出来了!”苏紫依笑道,“不管怎样,我们聚齐了就好!” 范凌云讶异地上下打量着“狼狈”的萧天河:“怎么,萧公子也是刚到?难怪和她们两个的状况不太一样呢……独自行动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不过我真佩服你,能从那个厉害的妖族手下死里逃生,本事真不小啊!” “呵,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被神秘高手所救而已。”萧天河随意应答,心中却不禁疑惑起来,汤元星的情报肯定不会有错,范凌云先前那些天究竟到哪儿去了? 范凌云没等萧天河发问,就已经开始讲述了:“与你们分散之后,我估计萧公子应该不是那妖族的对手,就一路冲出了耀明森林,向他人求助。可谁知道,那些自私的家伙,没有一个肯与我一同前去救人的!正当我一筹莫展 之时,无意中发现辛元帅与其他几人一起从耀明森林中走出,我转念一想,他们会不会是铲除妖族来了?于是就再入森林,一路找到这里来了。” “辛元帅?他不是这次飞云区评定大赛魔族一方的负责人么?”苏紫依道。 “那这么说来萧公子或许是被辛元帅救下的?”叶玲珑瞅了萧天河一眼。 萧天河点头道:“我想也是。”原来,正如萧天河先前推测的那样,范凌云是出耀明森林求救去了。 “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我的心也放下了。不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要继续搜寻妖灵宝珠吗?”叶玲珑问。 苏紫依道:“我们经历了凿山黑飞鼠围攻之险,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一颗妖灵宝珠,后来还险些被歹人抢去。如今已知道森林中有实力高强的妖族,却不知道有没有被辛元帅他们消灭干净。我看要不这次就算了吧?”苏紫依打起了退堂鼓。 “先别着急。在我来找你们的路上,偶尔遇到几只实力不算很强的妖兽,都被我杀了,结果运气还不错!”范凌云摊开手掌,手心有两颗小小的妖灵宝珠。 “实力不强?连黑飞鼠王那级别的妖兽都只有一只修炼出了妖灵宝珠,你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苏紫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速度!”范凌云咧嘴一笑,“那些妖兽慢吞吞的,根本打不到我,逃又逃不掉,就被我一刀一刀地给耗死了呗!萧公子,黑飞鼠那颗妖灵宝珠你没丢吧?” “没有,还在我这儿呢。” “那就好!加上我这两颗,至少能让一个人通过大赛了。”范凌云道。 听了范凌云的话,叶玲珑眼睛一亮,面露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说:“这三颗妖灵宝珠我们三人都不能要,得让给萧公子。” 苏紫依表示赞同:“说的没错。萧公子临危让我们先逃,这份恩情我们必须得报答才行。” 萧天河摆摆手:“哎,不用都让给我,其实……” 范凌云不等萧天河说完就喝断了他的话:“不行!你必须得要!如果不是你勇敢地拖住了妖族高手,我们还不知下场有多惨呢!” “只有三颗,还差九颗才够我们四人所需。”叶玲珑略带愁容,要凑到九颗妖灵宝珠,谈何容易。 “唉,我们也不愿意去抢夺别人的妖灵宝珠,要凑到十二颗,实在是有些困难啊!”看此艰难的情形,苏紫依已经打算放弃了。 范凌云苦笑:“即便想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据我出了耀明森林后观察,好多参赛者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想必森林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候着?候着什么?”苏紫依不解。 “候着还没出森林的人呗,等着向他们收买妖灵宝珠。” 叶玲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收买?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辛辛苦苦拿到的妖灵宝珠,谁舍得卖掉啊?” 范凌云“呵呵”笑了一声:“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有价无市的局面。你们想想,但凡有‘路子’的修真者,比如毕公子那样的;亦或是心狠手辣一点儿的,比如抢我们宝珠的那伙人,基本都早早地完成了指标出宗飘界去了。而留在森林里的差不多都是凑不够宝珠的人。其中又有一大批人提前放弃,退到森林外等待着卖家。那森林里还能剩下多少人?所以想买的人多,但成交的却寥寥无几,妖灵宝珠更是被抬高到了天价。总之一片混乱。” “如果感觉自己一定凑不足三颗妖灵宝珠,反正拿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换些钱财更划算。”苏紫依道。 叶玲珑反驳道:“那万一下一次评定大赛还是如此规则呢?这一次累积的宝珠就可以攒到下次再用了。” “还好我们已经凑到了三颗,可以让萧公子通过大赛了。”范凌云道。 讨论了一大通,还是没能决定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自刚才被范凌云喝住之后就一直没插上嘴的萧天河开口道:“你们都说完了吧?该我说了吧?咳,真是的,也不让我把话说完。我刚才说了,不用都让给我,因为我这还有妖灵宝珠呢!” 此话一出,三人原本压抑的情绪又抖擞起来,叶玲珑连忙问道:“那你有几颗妖灵宝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也遇到过几次妖兽,侥幸得到了两颗妖灵宝珠。偷袭我们那伙人的两颗妖灵宝珠本被那妖族拿了,不过在遇上高手相救时他撇下宝珠逃了,因此亦被我所得。后来我又发现了几位修真者的尸体,想必是被妖族给杀的吧?我又幸运地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五颗妖灵宝珠。”萧天河胡诌道。这些妖灵宝珠其实都是汤元星拿给他的。对妖族而言,弱肉强食是很正常的生存规则,以汤元星的实力,搞来几颗妖灵宝珠简直易如反掌。 “等等,我算一算啊,两颗加上两颗,再加上五颗,等于九颗,算上黑飞鼠的那颗以及范姑娘的两颗,总共是……十、十二颗?我没有算错吧?”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已经让激动的叶玲珑感觉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了。 “没错!我们凑够了!呜啦!”苏紫依高兴地欢呼道。 凌云走到萧天河身旁,捶了他一下,赞叹道:“萧公子,真有你的!与你组成一队,我们三个实在是太幸运了!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撤吧?我讨厌这鬼地方!” 此时已近四更天,可三个姑娘实在等不及坐到天亮,各自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枝条就开始向着耀明森林的边缘行进。一路上,三人在前有说有笑,讲述从前有趣的经历,谈论未来可能的境遇。萧天河则跟在几步之后,除了偶尔说笑一两句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默状态。 三位姑娘或许是因为满心都是大赛合格的喜悦,并没有留意到萧天河的沉默寡言。萧天河则望着范凌云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范凌云之前对行踪的解释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 “我们沿这个方向走对吗?我觉得应该先出了耀明森林,再从外面绕到正口处。”叶玲珑道。 “嗨,可别提了,当时我就是径直往东逃出了森林,翻越了不少山头。此处可是耀明森林的中北部,往东还是得翻山越岭,而往西走的话则要涉过大河和沼泽,相比之下还是往南的路较为好走。虽然远一点,但地势平坦,恰好也能直接从正口附近出森林。”范凌云解释道。 “原来如此。”叶玲珑没有异议了。 可萧天河却不禁心头一震,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范凌云刚才的一番话无意间提醒了他,使得他终于发现了范凌云先前对行踪解释的奇怪之处,那就是时间! 因为据汤元星的情报,就在两天前,在耀明森林中还没有范凌云的踪迹,而想在两天之内从耀明森林边缘赶到重聚之处,从任何一个方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那么,会不会是范凌云返回耀明森林之后隐藏得过于隐蔽,以至于汤元星派出的妖兽没有发现她呢?萧天河多么希望这就是正确、合理的解释,他开始仔细盘算着日期。 “三花聚顶”小队当初分散的地方大致位于耀明森林西南部,而后萧天河跟随汤元星辗转了六日,到达广源盆地后又逗留了一日,回到重聚的地方又花了两日,加起来共是九天。在这段时间里,范凌云不仅往东出了耀明森林,还折返回来。按照距离推测,萧天河估计如果换成是自己,往东出耀明森林徒步要花上十天左右,即便是不停不休的长途奔袭,也至少得六天时间。假设出了森林后就立即再进来,赶到重聚之处也要花上五天时间,如此计算共需要十一天。 十一天与九天,这两天究竟差在那里了呢?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十一天的日期是还没算上范凌云出耀明森林后绕向正口向他人求助所消耗的时间。如果真像她自己描述的那样,她在逃出耀明森林之后绕到入林正口处,求助不得后又复入森林,那不管她是径直从正口进入到达重聚之处,亦或是返回逃出森林的地方再赶到重聚之处,所花的时间都远远不止十一天。 总而言之,她在撒谎。 萧天河顿时感觉心中乱糟糟的,看范凌云那有说有笑的开朗模样,实在很难将她与耍心机诡计的小人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她还无私地将自己获取的妖灵宝珠拿出来让给萧天河呢! 心中有事,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范凌云觉察到了萧天河的异样,回过头来关切地询问:“萧公子,你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半日再走吧?” 萧天河回过神来,连忙说:“没关系,我只是稍感疲惫,伤势并无大碍。耀明森林不是安全之地,能早一刻出去就早一刻出去吧!” “那好吧,万一你要是支持不住了就吭声啊,我们扶着你走。”范凌云向萧天河眨了眨眼睛。 萧天河硬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跟上三位姑娘之后,萧天河再度陷入了沉思。 按照刚才的推测,如果范凌云所说是谎言的话,那么在“三花聚顶”小队失散的期间,她应该没出过耀明森林。而汤元星派出的妖兽之所以没发现她的行踪,是因为她隐藏得太好了。 基于这个推断,萧天河有三点想不明白。 第一,范凌云为何要说谎?没出森林就是没出森林,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就是了,何必编造有漏洞的谎言呢? 第二,范凌云说过,森林外有很多人候着买珠,倘若她一直在森林内,又是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形的?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范凌云曾看见过辛元帅等人走出耀明森林。以元帅们的实力,别说是五人同行了,就算是单枪匹马,也必定是大摇大摆地从正口走出森林的。也就是说,范凌云真的到过森林正口处。 如此来看,范凌云并没有撒谎。 一切真是诡异得让人哭笑不得,从唯一合理的解释居然又推断出了自相矛盾的结果。 “再奇怪的事也一定有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只是关于此事我连一丁点儿头绪都摸不到。罢了,只要她没有恶心歹意,神秘一些又有何妨?”萧天河心想。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晃了晃被疑惑搅得稀里糊涂的脑袋,加入了三位姑娘愉悦的闲聊之中。 fpzw 第三百零九章 风流云散 萧天河已经将雷啸炎与汤元星收进了孟章界,自然不会再受到森林内妖族的攻击。所以“三花聚顶”小队只花了八天的时间,就轻轻松松地到达了森林正口。 越接近耀明森林的正口,遇到的人就越多。原因很简单,在森林外面等着买妖灵宝珠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人就进入耀明森林一段距离,以便抢得收购的先机。 所有人看到萧天河一行人后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从大老远冲着四人疾奔过来,满脸堆笑地询问有没有富余的妖灵宝珠,自己愿意花血本购买,然后就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述说自己有多么需要通过这次大赛,有几人甚至到了互相诋损从而大打出手的地步。 “三花聚顶”小队当然不会傻到承认有十二颗妖灵宝珠,那样就是明摆着告诉收购之人:“我们这宝珠多,你们联手来抢吧!”但是说一无所获的话,又未免会让人生疑。 “里头的妖族实在太厉害了,我们费尽力气也只得到了两颗,不如你卖一颗给我们啊,好让我们凑出一个合格的。我保证出的钱比你还多。”萧天河都是如此打发上来询问之人。 可笑的是,在听了萧天河的话之后,那些人的反应又都是一样的变化:不屑的,轻蔑的,嗤之以鼻的算是比较好的了,碰到个别素质不高的直接就开骂了,骂的词也不过是“窝囊废”之类的,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窝囊。因此,萧天河他们就权当看了场笑话。 在接近出口的时候,等候的人简直像是夹道欢迎贵客一般,在道路两边站得整整齐齐的,个个翘首祈盼,希望下一刻就有带着多余妖灵宝珠的卖家出现在道路远处的拐角。等萧天河他们一来,顿时就像一窝蜂一般涌了上去,将路堵得水泄不通。 这群人比刚才那些人更不容易死心,知道萧天河有两颗妖灵宝珠,非要买到手不可。他们各人说各人的,只怕自己声音低了被其他人盖过,一个个都卯足了吃奶的劲儿抬高嗓门,向森林四处泛开一阵喧嚣,吵得萧天河他们一个头两个大,只好一边不断推开各个方向上伸过来的手,一边艰难地向前挪步。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萧天河无意间瞥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是谁呢? 呵,萧天河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心高气傲的仙族飞升者——付广贤,居然也夹杂在围过来的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但付广贤显然与他人有所区别,别人都是“叽里呱啦”地喷着唾沫星子,唯独他皱着眉头望着脚下一声不吭。他似乎是在发现了来者是萧天河之后,本想要退开,却被后面涌过来的人群硬生生地挤到了萧天河跟前。 萧天河“嘿嘿”一笑,他打算戏弄一下傲慢的付广贤。 “都不要吵了!”萧天河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他指着付广贤道,“这位兄台是我的故友,我们有话要说,劳烦大家给让个道!” “唉……”人群中响起一连串失望的叹息声。人家有故友在这儿,若要卖妖灵宝珠肯定也是卖给故友。没了希望,人群纷纷散开了,只留下受宠若惊的付广贤站在路中央。 “走吧?还等什么?后头再出来个人的话,我们今天就别想出去啦!”萧天河拉着付广贤的衣袖,快步走出了耀明森林。 离开入口一段距离,几人停了下来。付广贤拱手行礼:“萧兄别来无恙啊?这几位姑娘都是你的同伴吧?在下付广贤,见过诸位。” “付兄,你看那群人,只要看见森林里出来人就一拥而上,简直和乞丐要饭似的!”萧天河毫无顾忌地暗讽,“为何付兄也会夹在那些人之中啊?” “咳,”付广贤的脸色有些难堪,无奈地说,“这不是没有凑够三颗妖灵宝珠嘛!否则谁愿意如此啊?” “付兄难道没有和别人组成小队吗?”萧天河问。 “组了。那几人本来就是旧识,在妖灵宝珠不够数的情况下,自然就把我剔除在外了,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来凑了。萧兄,你那两颗妖灵宝珠……”付广贤本想问问萧天河会开多少价,可他自己又没什么钱财,所以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哦,刚才被问得紧,所以我故意说只有两颗骗骗他们,其实还有多的。”萧天河莞尔一笑。 付广贤大喜,萧天河既然有多的,还特地把他拉到外面来,想必是要卖人情与自己了。“萧兄,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少钱财,只有接引队赠与我的一点儿。我知道,仅用这些钱财答谢你实在太寒碜了,不过你放心,日后我定当……” 萧天河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大方地说:“哎,这么点儿小事,谈钱多俗气啊?我不要你的钱。” 三位姑娘面面相觑,他们自己也只是刚刚够数而已,萧天河该不会真打算将来之不易的妖灵宝珠就这么轻易地赠人了吧? 付广贤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他努力压抑着颤抖的声音,一躬到底:“萧兄,我真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大恩不言谢了!” 萧天河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我同是大赤界飞升上来的,也算是种缘分了,又何必大礼言谢呢?” 看看,萧天河表现得多么慷慨,多么谦虚,解危济困,雪中送炭,付广贤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 “萧兄,前番在飞云城广场相遇时,我的态度有所不妥,付某在这里向您赔礼了。”付广贤总算想起来自己从前对萧天河态度很生硬的事了,不想今日萧天河不计前嫌,所以他对萧天河的称呼都感激得变成了“您”。 “嗨,付兄多虑了。你我分属仙、魔两族,赛前下个战书什么的也不算无礼,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言罢,萧天河爽朗地笑了。 “萧兄当真是个胸怀宽广之人呐!”付广贤竖起大拇指称赞,“您的大恩大德,付某来日再报!”他几乎要将萧天河捧上天了。 “呵呵,付兄谬赞了,举手之劳而已,无需报答。好了,在耀明森林里闯荡了这么多天,大家也累了,恕我等先告辞了。”萧天河向付广贤拱手道别。 “好!萧兄,你我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付广贤还礼。 萧天河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付广贤连忙叫住他:“哎,萧兄且慢……” 萧天河回过身:“付兄还有什么事吗?” 付广贤尴尬地笑道:“萧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说妖灵宝珠的事么,您还没有给我呢!” 萧天河却是一脸惊讶的神情:“妖灵宝珠?给你?我为何要给你啊?” “哎?萧兄,刚才您不是说有多的妖灵宝珠吗?”付广贤纳闷了,脑袋有点懵。 “是啊,没错啊,我骗他们说只有两颗,其实是有三颗,这不是有多的么?多一颗呀!”萧天河解释道。 “哧哧……”三位姑娘想笑又不便笑出声,都憋着气低下头去。 付广贤十分不满:“萧兄,才三颗妖灵宝珠而已,连你们自己都不够分的,你诓我到底是何居心呐?” “你倒是说说,我几时诓过你?” “在人群里你声称我们是故交,又将我拉到这里,结果却不卖给我妖灵宝珠,不是诓我?”付广贤提高了嗓门。 萧天河轻笑一声:“我拉你过来就一定要卖你妖灵宝珠么?不过就是说两句话而已,为何要卖宝珠给你?” 萧天河要卖人情给自己的事,的确是付广贤主观臆想的,萧天河如此说,他也无法反驳,只得愠怒道:“好!算你有词!那刚才我说钱财不多,日后定当补上之时,你为何不说清楚?” “怎么不清楚了?我见你在人群中被挤得焦头烂额,就想办法把你从中解救出来,所以我说这点小事儿,何必谈钱呢?”萧天河装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就像是双方真的会错了意一样。 “你!”付广贤指着萧天河,涨红了脸,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想起刚才自己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阿谀奉承的情形,再想想萧天河那副受之无愧的样子,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妖灵宝珠何其珍贵!是我们四人齐心协力、历经艰难才拿到的,断然不会卖与他人。付兄还是另寻他法吧!恕不奉陪。”萧天河道。 “哼,齐心协力……我倒想看看最后评定结果时,你们怎么去分!”付广贤挖苦道。 三位姑娘却齐齐回过头,异口同声地回应:“都给萧公子!” “哈哈!”萧天河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来挥了挥,心道这“几朵小花儿”配合得实在太默契了。 无奈的付广贤只好悻悻地返回耀明森林入口,再度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等待着那虚无缥缈的收购机会。 “不等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要买,更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卖!干脆,愿意跟我一起进去再碰碰运气的过来!”人群之中有人大声呼喊,招纳队友。 付广贤眼睛一亮,是个机会!尽管不易,但总比他现在没钱又没背景的条件下等待买别人的宝珠希望更大一些。 …… “萧公子,你真是太能忽悠了,把那人哄得上了天,再让他‘吧唧’一下摔下来。啧啧,太可怜了!”苏紫依笑道。 萧天河亦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正他看我也不顺眼,杀杀他的威风。” “人家都已经沦落到等着买妖灵宝珠的地步了,还有什么威风可言呀?你刚才的行为可是有点儿落井下石的味道哟!”范凌云道。 “哈哈,人家最后那句话本来是故意想挑拨一下我们的关系,结果你们却一起将了他一军。若说我是落井下石,那你们就是又往井里吐了口痰。”萧天河大笑,“再说了,他的困窘是他自找的……没听他说吗,他没有多少钱。既然没钱,还等在那里做什么?换成是我,干脆独自再去森林里闯荡一番就是了。队友不可靠的话,当然就得靠自己咯。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等着妖灵宝珠送上门吧?” “还是我们小队好,没有自私自利之人。”叶玲珑道。 “所以上天眷顾,让我们凑齐了妖灵宝珠。”其实苏紫依是最开心的,她终于可以摆脱“老油条”的“帽子”了。 “距离截止日期还有些时日,我看我们先去把妖灵宝珠交了,再 好好休息一番,四处游览一下,如何?”萧天河提议。 “我赞成,带着这么多妖灵宝珠在身上也不放心,还是早些交上去心定。”叶玲珑道。 萧天河朝东南方向一指:“好,那就这么定了。‘三花聚顶’小队,目的地飞云城,出发!” “你还好意思喊‘出发’……要不是你这大傻瓜连车带马换了那幅没有多大用的地图,我们现在也不必如此辛苦徒步走回去了!”范凌云抱怨道。 “嘿嘿……”萧天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哎,快看那个人!”范凌云忽然指着不远处喊道。 几人循声望去,一名男子正站在路旁。这人苏紫依与叶玲珑不认识,但萧天河却是见过的,那男子正是来宗飘界时那位雍将军派来赠送马车的人! “他此时出现在此地,莫非……”萧天河有所猜测,迎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人一见萧天河,行礼道:“萧公子,我听从辛元帅的吩咐,已经再此恭候多时了!” “辛元帅?不是雍将军差你来的吗?”萧天河问道,“辛元帅怎么会知道我何时从何处出耀明森林?” “将军也是听从了元帅大人的命令。元帅大人只吩咐我在正口这里等着,等你出来之后就带你速回飞云城,不得耽搁。”那人指着身后。在不远处的草影之中,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好,我知道了。”萧天河带着三位姑娘一起上了马车。男子挥鞭喝马,飞速地驶向飞云城。 马车中,范凌云笑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正愁没马车代步呢,这就送来一辆!哎,我说萧公子,辛元帅对你还真是格外照顾啊!” “如此说来,在耀明森林中救你性命的高手,也定是辛元帅无疑了。”叶玲珑道。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他们都带着斗笠遮面,再说我也从没见过辛元帅。范姑娘,你看到辛元帅时,他没带着斗笠吗?他那些同行者又是谁?”问话的时候,萧天河紧盯着范凌云的眼睛,就看她如何回答。如果她正确地说出了同行者是其他几位元帅,那么也可以证明之前她确实没有说假话。 范凌云的眼神不闪不避,回答说:“他们当时还带着斗笠呢,只不过偶尔一阵风吹过,我无意间瞥见了辛元帅的面容。至于其他几位同行者是谁,我也不知道。”此次依然没有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以元帅们的身份,如果在森林正口那种人多嘈杂之处露面,想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 “那当时他们一共几个人呢?”萧天河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好像是五个,我没有多留意。” 萧天河点了点头。范凌云的回答还是无法证明什么。仙族的梁元帅是跟灵威大帝麾下五大元帅本来就不是一伙的,但却有共同的目的。所以范凌云回答五人同行、或是六人同行都没什么问题。 “不知辛元帅为何叫你立即赶回飞云城?”苏紫依好奇地问。 “我也不清楚。与元帅见了面就知道了。”萧天河如是回答,心中却在想:“辛元帅必定是起疑了,想要找我问个究竟。”他在脑中将已经计划好的应对之策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纰漏。 一切就等见面了。 在马车的疾速驰骋下,一行人用了一周就赶回了飞云城。此时距离大赛的岁末截止日期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在飞云城的广场上,已经布设了登记台,专门负责记录缴纳妖灵宝珠够数的初等修真者。当然,仙、魔两族的登记台是分开的。此时,两族的登记台前都围着一群人。 “看来合格的人不少啊!”萧天河正透过车窗看外面的情形。 “往届合格的人更多。这次大赛难度如此之高,想必很多参赛者会对大赛的组织方有所不满吧。”苏紫依道。 萧天河还发现,不少人似乎都受了伤,有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有胳膊上绑着纱布的。六位元帅只是为了搅扰妖族的警觉,就让大批初等修真者去冒险,有人负伤,有人身死,还不一定能够通过。而像毕公子那样与高层沾亲带故的人,则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诸多高手的保护下轻轻松松地完成大赛的要求。不公平,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驾车的男子将马车停在广场的一角,招呼几人下车,对三位姑娘道:“抱歉了,因为辛元帅只说要见萧天河一人,所以不能带你们同行了。” 萧天河拿出九颗妖灵宝珠,分给三人:“你们快去登记吧!事后我再来广场寻你们。” 三位姑娘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了。 萧天河走后,范凌云对两位同伴说:“你们先去登记,我方才在路上看见一位故友,先去寻他叙叙旧。明日此时,我们再在此处会合。”说完,她摆摆手,也离开了广场。 “仙魔两族的登记台不在一起,我看我们也就此分别吧,明日再会。”叶玲珑对苏紫依道。 于是,“三花聚顶”小队,就这么暂时的散伙了。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原本约定的重聚之日,竟会来得那么迟。 fpzw 第三百十章 对答如流 且说萧天河被驾车的男子引着,穿街过巷,到了城东一处不显眼的府邸,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座府邸连匾额都没有,高墙深院,显得格外幽静。进入大院之后,不见花草树木,没有亭台楼廊,只有一处十分宽敞的空地。地上铺的是灰岩切成的方正大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贯穿场院,通向内墙上的一座小门。进入那道小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不大的内院。内院中仅有一座大屋,两侧有两间耳房。房屋风格古朴雅致。门窗的木棱陈旧,一看就是经历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但却很干净,不落一丝灰尘。此时,正屋的大门敞开着,堂内光线较外面稍暗,似乎没有人。 那男子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禀报道:“大人,萧天河带到。” “让他进来。”从耳房内传来一声。萧天河听得出,正是辛元帅的声音。 男子侧身相让,做了个“请”的手势。待萧天河跨入房内,他在后面将大门关上了。 房间内有主座、客座,墙上挂着字画,角落里摆着花瓶,地面正中铺着绣有双龙戏珠的红毯。再看主座后墙上,画着一幅画,萧天河匆匆瞥了一眼,却不禁被那幅画吸引住了。 画景是池边晨景。水中荷红,岸边柳绿,本是鲜艳之色,但画者用色却很淡,似乎笼罩在薄雾之中。水面以细笔勾勒出点点涟漪,柳枝以一个柔和的角度微斜向一侧。荷叶稍倾,叶上被画者刻意留出几点空白。画的最上方则有一片由浅至深的蓝色,象征着依然未亮透的凌晨天色。 萧天河不懂得画艺,但却知道画者用意之精妙。画者虽未直接将欲画之物着笔于画上,但却让人一看就能明了他本意表达之物——雨。 “清晨朦胧,夜色未消。和风细雨,雾漫池塘。点点入水,层层涟漪。柳荡随风,荷叶攒珠。好一幅黎明雨景图。”萧天河由衷地赞叹道。 “区区拙笔,不过闲时雅兴而已。呵呵,萧道友,我们又见面了。”耳房的门帘掀起,辛元帅从中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雍将军。 “拜见辛元帅,雍将军。”萧天河躬身行礼,“在下不过初等修真者,安敢与辛元帅互称道友?元帅叫我名字即可。” “唔。”辛元帅点了点头,“请坐。” 入座之后,辛元帅问道:“萧天河,此次宗飘界之行,不知结果如何?” “托元帅的福,侥幸凑齐了三颗妖灵宝珠,勉强合格而已。”萧天河谦虚地回答。 “那是你自己的能力,与我有何关系?还说托我的福,呵,是我险些坏了你的事还差不多。”辛元帅很快就把话拉到了正题上。 萧天河没有答话,心想:“且看你如何开问。” 雍将军道:“萧天河,你可知道,自上回我将你推荐给辛元帅之后,辛元帅一直对你颇为赏识。” “承蒙元帅错爱,赠我‘金凤朝阳匕’,我一直铭记于心。” 辛元帅摆手道:“唉,那个赝品的事你就别再提了,那一日在众元帅面前我可算丢人丢大了。”顿了一顿,辛元帅又说,“对了,听飞云城主说,你在三重屋中适应了不到十二年。我且问你,你在三重屋中究竟待了几年?” “原本我以为是十三年,不过经仇城主提醒,发现是记错了。确切的时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应该就是十二年左右。”萧天河道。 “唔……就算是十二年,资质也算不错。你可是我魔族久违的飞升者,享受的待遇自然得优厚一些。”辛元帅忽然拍了拍手,“来啊!” 守在屋外的男子应声:“元帅大人有何吩咐?” “去飞云城主那儿拿一个储物法宝来,别拿太次的,把钱记在我的账上。”辛元帅道。即便他是魔军大元帅,和仙族的城主也得公平交易。 “是!”那人的脚步声“噌噌噌”地跑远了。 萧天河连忙起身拜谢:“元帅大人不必再送我东西了。在我临去宗飘界之前,接引队他们几人已经凑钱买了一个储物法宝给我。” “哦?那几人与你情谊倒是挺深厚啊。这样吧,反正评定大赛结束之后,他们几人也要调离接引队,我吩咐下去,让他们与你分配至同一处好了。”雍将军道,“元帅要给你储物法宝,你就接下吧,品质肯定比接引队买给你的要好很多。” 萧天河遂不再推辞:“是。谢过辛元帅。” 辛元帅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萧天河坐下。“我刚才话没说完。如果你一心为我魔族效力,那待遇自然会很优厚。可如果心存异心,我可就保不了你咯。”辛元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且说说吧,你与宗飘界里那几个妖族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敢欺瞒元帅,正如我前番所言,我们是朋友关系。”萧天河镇定自若。 “朋友?”辛元帅缓缓起身,负手在屋内踱了起来,“我得提醒你一句,即便我愿意相信你,你也难过其他几位元帅的关。上次行动可是灵威大帝亲自吩咐下来的命令,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因为那些妖族而搅了局,大帝非常不高兴,元帅们也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实情,我还可以酌情帮你开脱几句。你可要想清楚了。” 萧天河哭丧着脸道:“我说的就是实情啊,可各位大人偏偏都不肯相信,叫我如何是好?”看他那神情与口气,真像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似的。 辛元帅见萧天河不松口,还是点破了:“唉,你不过区区一个初等修真者,与妖族成为朋友也就够耸人 听闻的了,何况还是那么强的妖族!当时你在殿中没看见吗?你那些朋友与我们五大元帅捉对厮杀,我们可是没占得半点儿便宜!要说你们是朋友,叫我如何相信呐?” 萧天河故作惊讶,眼睛瞪得溜溜圆:“辛元帅,你可是误会了。那些妖族之中,只有三位女子是我的朋友,那几个与元帅大人们相争的妖族,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啊!” “哦?”辛元帅站住了,皱起眉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的确,当时萧天河的原话是:“辛元帅,这三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照此来看,他并没有撒谎。 可是事情的疑点还是很多,辛元帅又抛出了另外两个问题:“萧天河,倘若真是如你所说,仅有那三名妖族女子是你的朋友,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宗飘界妖族的老巢?那些妖族又为何会为你的朋友出头?” “此事说来也巧。自打我进入耀明森林开始,我那三位朋友就一直陪同着我。不料后来突遇那个使双钩的妖族。那妖族实力高强,本可以将我们都杀掉,但他却被三位姑娘的美色所吸引,留下了我们的性命,掳到了老巢盆地之中。相信元帅还记得,我那三位朋友的相貌都是绝代佳人。”萧天河胡编道。 辛元帅点点头:“虽然我无暇细看,但依稀记得她们三人的确面容姣好。你继续往下说。” “被带到盆地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宗飘界的妖族还不只是使双钩的那个家伙一人。与元帅大人们相斗的那几名男子无一不对我三位朋友的美貌垂涎三尺。眼见逃脱不得,三位姑娘舍身取义,愿意委身于那几名男子,但条件是他们必须放我一条生路。”说到此处,萧天河故作痛心疾首之态,将心痛与不甘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三位姑娘对你倒是颇有情谊,让人感动。”辛元帅赞赏道。 “的确,她们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萧天河道,“按理来说我是个男子汉,凡事应该挡在最前面,只是……当时的局面实在是情非得已,那些男子人多势众,而且个个实力高强,硬拼只会白白送死,所以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了。他们有五个人,而漂亮的姑娘却仅有三位,于是他们用法阵将我们四人锁在大殿内,他们则到殿外的空地上比试切磋,决定三位姑娘的归属。”萧天河当时因为刚和雷啸炎比试完,脸上还有伤,此番谎言听着十分像真的。 “原来如此,难怪我们在山洞中就感觉到盆地内偶有震荡爆发,感情是他们在比武选妻呢!果然是一群禽兽!”辛元帅愠怒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好在上天眷顾,在此关头,元帅大人们如同神兵天将,震慑得他们措手不及。于是我们四人合力破去了法阵,走出了大殿。” 辛元帅道:“没错。在殿外时我们的确没有感觉到殿内有人,原来是法阵之故。” 萧天河闻言心中暗喜,又对上了一处细节。能对上的细节越多,他的话可信度就越高。他接着说:“可谁知,元帅大人们竟将我的三位朋友视为追杀的对象,那些妖族男子自然不愿意看见到手的美人儿被杀,所以就与大人们大打出手。当时我根本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反而被误会为妖族的同伙,真令我百口莫辩!最后还险些遭到梁元帅的毒手!” “梁飞廉不过是以你为质吓唬吓唬你的朋友罢了,不会真杀你的。再说还有我在场呢,我岂会让他对你痛下杀手?”辛元帅道。 萧天河心中暗自好笑,魔族这边五大元帅之中无疑以毕华田为首,而梁飞廉是仙族的元帅,独为一帮。仙、魔双方没有互不买账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梁飞廉又岂会听从辛震宇的命令? “当时我思量再三,一来想为我的三位朋友向元帅大人们求情,她们不可能是灵威大帝与华林大君追杀的目标,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二来又担心误会解清之后,元帅大人们会就此离去,那我们就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萧天河摇头慨叹,“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呐!” 雍将军插话道:“元帅大人岂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如果误会解清,必定会将你解救出来的。” “这我知道,可光我获救了还不够啊!当时我转念一想,可惜那三位姑娘毕竟是妖族,若为救她们,势必会连累元帅大人们与那些个穷凶极恶的妖族来一场恶战,我岂能如此自私?斟酌了片刻,我还是决定先冒个险,连带那几个妖族男子一起说成是我的朋友,如此既能消除误会,又使得那些男子对我心生好感,即便最后不能得救,至少他们也会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善待三位姑娘一些。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如有得罪元帅大人的地方,萧天河再此赔罪。要如何惩罚,我绝无怨言!”萧天河无比诚恳地躬身道。 辛元帅沉吟了片刻,说:“好了,你好不容易才从妖族手中脱身,我又何必再惩罚你?仔细思虑,你的每一步决定都是从朋友的利益出发,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最后救助你脱身的,是否是那个没有现身的神秘高手?” 萧天河点头道:“正是。元帅大人们离开之后,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高手又喝斥住了那几个妖族男子,迫使他们放我们离开了。” “和我料想的一样。说说你和那三位有情有义的姑娘是如何结识的吧,人族与妖族为何会有如此深厚的情谊?对此我倒是颇感兴趣。”这是辛元帅想要弄清的最后一个疑点了,也是最重要的关键,因为“萧天河与妖族结交”这一点才是整件事中最奇怪的地方。 “说起我们的结识,就要说到在下界的时候了。”萧天河略略抬头,将目光投向壁画的上端,仿佛在回忆久远的往昔,“那时,我还是个修仙之人……” “你修过仙?”辛元帅与雍将军齐声惊呼。 萧天河似乎料到两人会这般惊讶,笑道:“对了,每个听过我故事的人,都是这样的神情。我虽身在仙道,可向往的却是狂霸威风的魔道。因此我被当成是异类,连剑仙都要取我的性命。” “剑仙?呵,不过是初等修仙者而已。”雍将军道。 “话是没错,不过在大赤界,具有初等修仙者般的实力,已然是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存在。后来我侥幸不死,却被毁去了丹田,无法修魔。幸得那三位妖族女子不惜消耗大量功力,为我重塑丹田。她们有恩于我,有朝一日我定当回报。”萧天河的话说真不真,说假不假,虽然的确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但却打乱了顺序。 “我不明白,她们与你无亲无故,何苦损己救你?”辛元帅又问。 萧天河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这就要牵涉到魔族数百年不曾有飞升者的真正原因了。” 辛元帅与雍将军对视一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竟然也会有联系。魔族长久没有飞升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禹馀界每个人都知道,但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原因,就连飞升上来的修仙者也不清楚。萧天河飞升上禹馀界之后,辛元帅的确打算找个时间问一问究竟,但没想到与今日所谈之事有联系。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位禹馀界的修仙者下界而来……”萧天河刚开了个头,就被雍将军打断道:“不对,据我所知,应该是一群修仙者下界啊!” 萧天河故作惊讶:“啊,原来那批突然横空出世的剑仙们全都是从禹馀界来的!那就对了,那就对了!大赤界的修仙、修魔两道是分处于两座大陆的,当中有不可逾越的迷雾阻隔,二位大人可知?” “的确曾听说过,不过都是从很久以前魔族尚有飞升者时流传下的消息了。”辛元帅道。 “嗯,这消息没错。在修魔大陆上有这么一个传言: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批突如其来的剑仙在修魔大陆掀起了一场浩劫,虽然最后以剑仙们的消失而告终,但其中最厉害的一位修仙者——据说他是从禹馀界下凡而来的,却在大陆上留了下来,隐瞒身份并且成为了修魔大陆的主宰。为将来的安危着想,他隐藏在暗处,悄悄杀戮修魔高手。所以从那之后,我魔道再无一个飞升者。” “砰!”辛元帅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着实可恶!此人该杀!” “是。可大多数人尚未修炼到能与他匹敌的程度就会丧命,所以他对大陆的统治十分稳固。不仅是修魔之人,但凡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生命的人,他都要杀,自然也包括崛起的妖族在内。”萧天河越说越玄乎,可听起来也越来越像是真的。 “你本是修仙大陆的修魔之人,为何又会知道修魔大陆的事情呢?”辛元帅的心很细。 “我本是该死之人,却被同门师弟和师妹救活,无奈修仙大陆已无我容身之处,我只得远渡重洋,打算隐居荒岛。在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遇到那三位妖族女子来修仙大陆寻找合适的人选,以便将来能够打败魔主。我就是如此与她们相识的。” “不对,那三位女子为何能逾越迷雾?”辛元帅想到一个疑问。 “因为她们是妖族,不受迷雾限制。” “那她们为何不留在修仙大陆修炼,何苦非要回去杀掉那位修仙者?”辛元帅又快速地抛出第二个疑问。 “因为大赤界也和禹馀界一样,人族、妖族势不两立。而修仙大陆一直较为太平,所以有剑仙存在。她们身为妖族,留在那里修炼愈加危险。”萧天河也毫不思索地回答了出来。 辛元帅的第三个问题紧随其后:“那她们为何要大费周章替一个废人重塑丹田,而不是去找一个健全的修仙者?” 萧天河似乎已经猜到辛元帅会有此一问,轻轻一笑:“先不说修仙者会不会相信她们的话,单是她们踏上修仙大陆,就会被当成异类,有生命危险。而且,她们手中只有从修魔大陆获取的武器、典籍等修魔物品,对修仙者并不适用。” “那么你说说看,她们既然有,且只有修魔物品,何不在修魔大陆找一个合适人选,反而致力于去修仙大陆找一个修魔之人这般希望渺茫之事呢?”辛元帅的语速稍有放缓。 萧天河叹道:“唉!谁让整个修魔大陆都在那个十恶不赦的剑仙掌控之下呢?任何有天资的修魔者,都被他列为杀戮的目标。三位姑娘万般无奈,只得千里迢迢来修仙大陆寻找合适的人选。” “原来如此。”辛元帅满意地笑了。房中突然爆发的紧张气氛终于消散,连一直听着的雍将军都长吐了一口气。 “那么说来,最后是你将那个修仙者杀死了?” “是我们几人合力而为的。”萧天河也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在刚才的问答期间,他不仅要跟上辛元帅的思维速度,还得揣摩如何回答才能没有漏洞、自圆其说,更重要的是,必须避开所有可能会被猜测与孟章佩有关的信息。所以别看刚才萧天河沉着冷静地对答如流,其实身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这种情形之下,最怕会“言多必失”。好在有惊无险,顺利过关了。 此时,屋外有人来报:“元帅大人,飞云城主求见。” fpzw 第三百十一章 心高气傲 听到屋外之人的通报,辛震宇冷笑一声:“怎地,难道我派去了心腹,还不能使仇万青那个老家伙相信不成?区区一个储物法宝,他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仇万青,萧天河料想这应该就是飞云城主的大名了。 “让他进来吧!”辛震宇道。 片刻之后,鹤发童颜的飞云城主走进了屋内。“仇万青见过辛元帅。”他行礼道。当他抬起头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立于辛震宇身侧之人时,眉毛一挑,轻轻点头示意,算是打了声招呼。显然,他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萧天河,此处可是辛元帅的休憩之所,连雍将军这等级别的人都不能随随便便进入,就凭一个初等修魔者,何德何能? 短暂的惊讶过后,仇万青禀明了来意:“辛元帅,我此番前来是受了梁元帅之命,向您来讨一个应允的。”仇万青是修仙者,而飞云区仙族一方目前属于华林大君管辖,所以他自然要听命于华林大君麾下的梁飞廉。 “哦?原来是梁元帅有事。我还以为是城主信不过我那手下,特地来看一看是真是假呢!” 仇万青颔首:“元帅说笑了。您的手下,我岂有不认识的道理?再说在我这飞云城中,也没什么人胆敢来骗我的东西。你要的法宝我带来了,不知元帅是否满意。”言罢,他双手托着一个小方盒呈了上去。 法宝平时多收于体内,只有被使用时才现形,所以究竟铸炼成什么模样,完全看铸造者的喜好。有人偏好精美,有人偏好简约。这个方形小盒外观朴素,毫无雕琢,看来其铸造者应是个不拘小节之人。 “仇城主的眼光,应该不会错。”辛震宇接过方盒瞅都不瞅一眼直接抛给了萧天河,又道,“说吧,梁元帅究竟要什么应允?” “是这样的。飞云区有一位仙族的飞升者参加了此次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只是至今仍未凑够三颗妖灵宝珠。梁元帅希望辛元帅看在其身份特殊,破例允许他通过大赛。”仇万青道。此次大赛的管理者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梁、辛两位元帅。梁飞廉此举还挺客气,特意差仇万青来请求辛震宇的允准。 “原来是给付广贤讨便宜来的。呵,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通过大赛。”萧天河心中暗道。 辛震宇眼皮一掀:“梁元帅此举何意?莫不是拿我寻开心不成?‘没有规则’的规则是我们一起商议之后定下的,想要那名飞升者通过大赛又有何难?梁元帅直接送他三颗妖灵宝珠就是了!反正妖灵宝珠都差不多,我也分不清是不是来自于宗飘界的。” 仇万青陪着笑道:“梁元帅也曾想过这一点,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知您一声,毕竟大赛是由仙、魔双方共同组织举行的,私下里如此行事显得有些不给您面子。只要您肯准,送不送妖灵宝珠给那个飞升者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 “真是多此一举……你们仙族的事,我根本不想多管,哪怕你们让全部修仙者都合格也无所谓,反正以后调入军队影响的也是仙军的整体实力,与我魔军无干。可梁元帅偏偏画蛇添足来问我,呵,也许你们都以为我一定会痛痛快快地答应吧?我偏不,你回去告诉梁元帅,此事我不应允!想要徇私的话,让他亲自来见我!” “这……”仇万青神情尴尬,在他看来,梁飞廉此举无非就是告知辛震宇一声而已,谁知辛震宇还给个棒槌就当针认了,“辛元帅,我敢担保,那位飞升者的实力绝对不俗,只是运气不佳才没能凑够妖灵宝珠。您如此拒绝,可让我不好交代呀……再说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初等修仙者,您又何苦为难我呢?” 萧天河接话道:“仇城主,你这还不明白吗?辛元帅不过是想见梁元帅一面,并非真的不答应。” “呵,仇城主,你看,连这位初等修魔者都瞧出来了。”辛震宇笑道。 仇万青松了口气:“多谢辛元帅,我这就回去禀报。”他又冲萧天河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辛元帅,雍将军,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告辞了。”萧天河道。 “且慢。”辛震宇示意萧天河坐下,又问,“你那三位朋友现在何处?我想见一见她们。”看来他还是对萧天河的解释不太放心。 “啊,十分抱歉,恐怕元帅见不到她们了。出了耀明森林之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萧天河其实早就预料到辛震宇会有此要求。他也猜到要见三位姑娘的并非是辛元帅,而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灵威大帝。其中利弊他已经仔细地斟酌过。如果答应让他们相见,好处是可以打消灵威大帝的疑虑,确定黎翠嫣她们三位姑娘的确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是这样一来却有一个隐患,谁也不知道灵威大帝是否就是当年那个追杀孟章佩原主人的人,也就不能肯定灵威大帝是否曾经与三位姑娘交过手。倘若真是如此,那灵威大帝势必会猜到孟章佩已经重回禹馀界,这样的话萧天河的性命可就岌岌可危了。故而思虑再三,萧天河还是决定宁肯冒险被怀疑,也不能冒然让三位妖女在人族的地盘现身。 辛震宇略微皱眉:“你们的交情那么好,怎么说分散就分 散了?” 萧天河无奈地慨叹一声:“她们仅仅是为了助我通过大赛,就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我哪里还敢带她们回人族地境?看来在这广袤的天下,只有妖界才是适合她们的去处。我也想开了,只要心意相通,不论身在何方,情谊永存。” 辛震宇点了点头:“的确,人族与妖族之间的仇怨不是轻易能够化解的。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大赛结束之后,我再让雍将军安排你的去处。” “多谢元帅。在下告辞了。”萧天河拱手道别,转身大步迈向了门口。 在他跨出房门之时,辛元帅又叫住了他:“萧天河,我差点儿忘记了。大赛结束之后会有一场飞云区魔族飞升者与仙族飞升者的决斗,到时你可得好好为我们魔族争一口气啊!” “我自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唔……”辛元帅负手而立,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萧天河出了内院墙门后,他轻轻一摆手,房门自动闭紧。他对着西侧的耳房喊道:“他走了,你们都出来吧!” 几个人从耳房门中鱼贯而出,正是灵威大帝麾下的其他四大元帅。雍将军起身恭立于辛震宇座椅之后。 四人坐定,辛震宇开口问道:“怎么样?你们感觉是真是假?”原来,那四位元帅方才一直在耳房中偷听辛震宇与萧天河之间的谈话。 “从容不迫,对答如流。我看不像是假的。”刘晋后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庞长清轻抚着下巴:“语速不重要,关键是内容。什么修仙、修魔大陆,什么迷雾阻隔,我觉得有些玄乎。”这也难怪,五位元帅都不是飞升者,哪怕萧天河信口开河,他们也无从考证。 邓忠化道:“我觉得应该不是编的。否则魔族为何一直没有人飞升呢?而仙族的飞升者们又为何不知道原因呢?如果按萧天河的回答,仙魔两族分处两地,那么这两个疑问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辛震宇赞成道:“没错,我的问题都是随兴而问的,他没法事先准备。我相信他。毕元帅,你怎么看?” 老道的毕华田捋了捋胡须:“单从那萧天河应答的情形来看,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这恰恰是让我怀疑的地方。辛元帅的问题随兴而问,语速节奏也很快,可以说是半逼半问。即便萧天河没有编造谎言,回答起来也难免会磕巴几个字吧?但他回答得未免太顺溜了。你们别忘了,他可只是个初等修魔者,面对堂堂魔军大元帅,岂有不紧张的道理?” 毕华田的话让元帅们陷入了沉思。 “如此说来,毕元帅怀疑他与三位妖女分散的话也是假的咯?”庞长清道,“如果没有分散的话,那应该是藏在某处。我们何不派个人跟踪萧天河,想必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不必了。他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胆敢在人族地境藏匿妖族。所以关于这一点,我是相信他的。我在意的是他们分散的原因。究竟是如他所言,为了安全着想才分散开,还是说另有其因……”毕华田缓缓踱到门边,略略侧首道,“总之,我会择日将事情经过上报给大人,由大人来定夺。萧天河那边就由辛元帅多费点儿心,其余人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另外,辛元帅别忘记向梁飞廉那个家伙问个究竟。今日就到此散了吧!” 元帅们一一向辛震宇告辞离开了。这一次灵威大帝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元帅们看来原本是杀鸡用牛刀的小事,以为可以易如反掌地圆满完成,结果却横生出这么多枝节。萧天河,实力高强的数个妖族,神秘高手,每个人都值得好好地调查一番,可似乎又无从查起。宗飘界,这片无主之地因为五大元帅行动的失败,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元帅。”雍将军拱手道。 辛震宇点头应允,雍将军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当房中只剩下辛震宇一个人时,从东边耳房内又走出来一人。 “大人,您都听见了?”辛震宇躬身道。 那人含糊地应了一声,负手站在帘后的阴影里。许久,他道了一句:“萧天河……有点儿意思。” “以目前这种情况,他还合适吗?”辛震宇问道。 “呵呵,有什么不合适?他那三个妖族朋友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你们几个都被骗了。”那人道。 辛震宇蹙眉:“可看他的言谈举止,似乎并无破绽啊,不知……” “不是被他骗了,而是被宗飘界那几个妖族。”那人道,“萧天河和他那三个朋友都是用来混淆你们视线的挡箭牌,其目的是为了掩藏仍然躲在暗处的人——那,才是我的目标。” 辛震宇惊讶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要找的三位妖女,就藏在大殿之中?” “没错!” 辛元帅急切道:“哎呀,是我们疏忽了。见殿中走出三位妖女,想当然的以为她们就是大人要寻的目标呢。那事不宜迟,我立即去追毕元帅他们,一起回宗飘界!” 那人却摆了摆手:“不必去了。恐怕他们在你们离开之后就已经逃出宗飘界了。就算他们没走,凭他 们几人的实力,加上还有那个神秘的高手相助,你们去了也无济于事。” “是。”辛震宇懊恼地应道。 “萧天河与三位妖女朋友应该也是蒙在鼓里,险些稀里糊涂地成了替死鬼。所以只要他对我忠心,大计还是可以实施的。”那人分析道。 辛元帅点点头:“那现在应该如何做?我本是打算将他与飞云区接引队那几人一起调到我这儿的。” “可以。”那人应允了,“但先不要对他太好,背地里给他吃点儿苦头,磨练磨练他,再现身好好安抚,以便让他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力。” “大人英明。” “跟仙族飞升者的那场比试也给我仔细盯着点儿,别出什么纰漏。宁愿输了,也别让他中仙族的黑手!” “是!” …… 萧天河在离开辛元帅的府邸之后,先去广场上将妖灵宝珠上缴,登记了姓名。顺便,他也在人群之中四下寻找范凌云、叶玲珑与苏紫依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不过,倒是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付广贤。 付广贤在耀明森林入口被萧天河戏弄了一番之后,本憋着一肚子火与一干不认识的修真者重新组好了队伍,打算再进森林碰碰运气的,结果却被飞云城主派去的人给接了出来。听那人所传飞云城主的话,似乎是能让他直接通过大赛。这可令付广贤又喜又气,喜的是蒙受飞云城主的眷顾,不必再为妖灵宝珠的事费神;气的是来接他的人为何不早到半日,那样他也不必受萧天河那一顿窝囊气了。 付广贤离开耀明森林的时间比萧天河晚了半日,所以到达飞云城也比萧天河迟了半天。当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时,正巧撞见寻找苏紫依未果、从仙族登记台人群中挤出来的萧天河。 “哟!这不是‘雪中送炭、助人为乐’的萧大善人么?”付广贤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萧天河只是笑笑,懒得同他多言。 见萧天河想走,付广贤一步挡在了他身前:“不知萧兄那几位队友呢?” “怎么,你找她们有事?”萧天河眉毛一扬,“你们好像根本不认识吧?” “哈哈,的确不认识。我只是好奇,她们是否真的那么大度,愿意把来之不易的妖灵宝珠让给你。”付广贤真以为萧天河他们只弄到了三颗妖灵宝珠呢。 “不牢付兄费心,我已经在魔族登记台上缴了妖灵宝珠。” “哦!难怪那几位姑娘都离你而去了。萧兄,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占几位姑娘的便宜?”付广贤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还刻意抬高了嗓音。这含糊不清的话立即招来了周围人们异样的目光。 萧天河毫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大笑道:“哈,我哪里比得上付兄大仁大义?既然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如把妖灵宝珠让给我那几位朋友呗?” “不是我的,我绝对不取;该是我的,我当仁不让!”付广贤冷声道,“让萧兄失望了,我还是顺利地通过了大赛!” “那么我应该恭喜你咯?”萧天河拱手道。 “哎,他不是那个仙族飞升者吗?在三重屋中待了九年就出来的那个人!”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付广贤。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一声又全部从萧天河身上转移到了付广贤身上。 见有人关注自己,付广贤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听闻大赛之后会有一场仙、魔两族飞升者之间的比试,我与这位萧兄诚挚邀请大家届时前去观看!” “原来他就是魔族那个飞升者啊,啧啧,看上去不怎么厉害嘛!” “咦,魔族的飞升者到我们仙族的登记台来做什么?” “魔族好久没有飞升者了,往届大赛要么是在其他初等修魔者之中随意抽取一人参加比试,要么干脆取消了,这一回可有的看了!” “是啊,上界的修魔者对下界的修仙者,那样的比试对我们仙族不公平。此次终于是飞升者对飞升者了,兄台可得好好为我们仙族长长脸呐!” 众人议论纷纷。这里是仙族的登记台,众人都是修仙者,所以尽皆向着付广贤说话。 “还望付兄到时手下留情。”萧天河淡淡一笑,拨开人群离开了。 “哼!”付广贤不屑地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到时给你点儿颜色瞧瞧”的表情。 走出人群,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没遇见队友,却遇见了个讨厌鬼。其实付广贤并没有做什么伤害萧天河的事,只是萧天河生就看不惯那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知队友去了何处,萧天河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去哪里好。正在踌躇之间,却看见路小岩从远处一边挥手一边向这边跑来,魔族接引队的正副队长——廖齐峰、孙海良也在后面跟着。 “是他们!”萧天河心头一热,自打来到禹馀界之后,蒙受了接引队不少照顾。或许是因为大赛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的缘故,萧天河之前竟一直没想起来还有这三位好友。于是,他满脸笑容地快步迎了上去。 fpzw 第三百十二章 元帅之晤 飞云区,与落霞区、摘星区统称为三大飞升区,由仙、魔两族共同掌管。如今三大飞升区正属于魔族的灵威大帝与仙族的华林大君掌管,灵威大帝派遣辛震宇元帅来负责飞云区,而华林大君则派的是梁飞廉元帅。 因为魔族许久未曾有过飞升者了,所以辛震宇从麾下的几名将军之中仅调来雍将军一人管理飞云区事务。而仙族那边人手就多了,有负责管理接引队与飞升者的,有负责管理前来飞云区参赛者的,还有负责调配物资的以及安排人员调动的。 飞云城主则是一个特殊的职位,虽然隶属于仙族一方,但他的主要任务是管理飞云城,与仙军并无太大瓜葛。正因为仙、魔双方的三重屋都属于飞云城地域,所以魔族一方三重屋的维护工作也是由飞云城主安排管理的。总而言之,仇万青在大多数情况下得将自己摆在一个近乎中立的位置。论其地位,大致与将军相当。 但如今是评定大赛期间,仙军梁元帅与魔军辛元帅亲临飞云城,仇万青的地位也就“降级”了,沦为了两人之间的传讯者。 禀报完毕之后,仇万青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边,等候梁飞廉发话。 “辛震宇那个家伙……本来是想跟他客气客气,没想到他还真就不客气了!如果想见我,他应该自己来才是,结果弄得我这么被动,还得为了个飞升者过去见他,真是不爽!”梁飞廉非常不满,将双手骨关节捏得“噼啪”作响。 “元帅何苦呢?按我的意思,现在直接拿几颗妖灵宝珠给那个飞升者,就说是他搜集到的,辛元帅那边也看不出来啊!”仇万青道。 梁飞廉瞥了他一眼:“现在已经不是看得出看不出的问题了,那个飞升者的事辛震宇根本毫不在意,只是借机让我过去见他而已。我若不去吧,虽然那个飞升者依然可以通过大赛,但却显得我行事虚伪;我要是去吧,岂不是被他呼来喝去?我面子往哪里搁啊?” 仇万青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抱怨:“我从根起就觉得你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下倒好,被人家拿了一把不说,还害得我在当中干跑腿儿的活……”这种话仇万青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 “他就说想见我?有没有提到其他几位元帅?”梁飞廉问道。 “没有。”仇万青回答了一声,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不知‘其他几位元帅’是指……莫非毕元帅他们也在飞云城?”前番灵威大帝麾下五大元帅集体行动之事是个机密,所以仇万青根本不知道。梁飞廉这是一不留神说漏嘴了。 “不关你的事,别问那么多!”梁飞廉斥道。 “是。”仇万青颔首应道。其实他心中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了。众元帅不顾另外两个飞升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而在飞云区会集,一定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正当仇万青胡思乱想之际,梁飞廉道:“替我再跑一趟,就跟辛元帅说,两个时辰之后,我在万仙楼等他,你顺便再替我去包下万仙楼的顶层。”说完,他戴上了斗笠,匆匆离开了。 仇万青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冲着梁飞廉的背影偷偷啐了一口。 …… 这段时间万仙楼的生意较平时要忙活了许多,诸多修真者在这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或为评定大赛的通过而把酒言欢,或因失败而借酒消愁。店掌柜王洛流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因为万仙楼的利润与他的俸禄挂钩。因此,他每日红光满面,喜上眉梢。 可是今晚,他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定,时不时望着顶楼的某个房间出神。一切都是因为在房中喝酒的两位客人。 那两位客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都带着斗笠,根本看不到相貌,但有一点却令王洛流十分在意——为那两位客人订席的人可是堂堂飞云城主,而且一订就订下了整个顶层。平日里,飞云城主仇万青在城中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此时能令他来跑腿的,必是元帅级别以上的大人物。 “难道仙、魔两军有元帅来了飞云城?即便真是如此,应该也是为了评定大赛的事才来的,怎么会有空来这里喝闲酒?”王洛流心中疑惑不已。 的确,像辛元帅这样的身份,虽然在飞云城中有府邸,但除了仇城主、雍将军等几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自己本身也不常来。今日居然能在酒楼中遇见大元帅,而且一下还来了两个,难怪王洛流对自己的推测将信将疑了。 夜色沉沉,那间屋子却一直没有亮灯,整个顶层像是没有人一般。其余房间以及大厅内的酒客们都像往常一样喧哗热闹,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大元帅级别的会晤正在昏暗的顶楼上秘密地进行着。 房中的两人分别坐在方桌的东西两边,斗笠虽然已经摘去,但两人的面容却依然隐藏在黑暗之中。桌上没有酒菜,仅有一支没有点亮的烛台。 “梁元帅,前几日我们在耀明森林匆匆一别,有许多话尚未细问,今日有幸能与你再聚于此,还望你能坦诚相告。”辛震宇开门见山。 梁飞廉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没什么好隐 瞒的。前番我的确是受了大君之命,悄然尾随你们去了宗飘界。不过你不必担忧,那件事本身就是我们大君与灵威大帝议定协力而为的,可是灵威大帝似乎没有跟你们明说。” “不,大人曾跟我们说过与华林大君合作的事,只是没有说你也会同行而已。”辛震宇忽而笑道,“梁元帅也真是有意思,既然同去,何不现身大大方方地同行,反而鬼鬼祟祟地尾随,不得不让人起疑啊!” “呵,大君吩咐过,我去仅是协助,紧要关头才可出手,免得引起诸位魔军元帅的不满。”梁飞廉笑道。 “原来如此。”辛震宇仿佛会意的模样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梁元帅,华林大君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我们五大元帅都集体出动了,他还不放心?或者说,他派你偷偷尾随前去其实是另有目的?” “辛元帅说笑了,大君他只是觉得既然是双方协作,我们这边一点儿力不出也不太好。但若公然派人同去,岂不显得对诸位魔军元帅的实力信不过吗?于是只好出此下策,差我一人悄然跟随以防不测。事实证明如此安排还是有效果的,相信辛元帅也没有料到,广源盆地里竟会有那么多实力高强的妖族吧?多我一人,就多一份战力。若不是最后突然出现一个神秘高手,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顺利圆满地完成大君与大帝的嘱托,不是吗?”梁飞廉道。 “连那三位妖女究竟是不是真正要杀的目标都没有搞清楚,何谈‘完成嘱托’啊!”辛元帅一边说着,心中却在想:“呵,就凭你那挟持一个初等修魔者的下三滥手段,也能称得上‘顺利圆满’?真是个大言不惭的家伙……” 梁飞廉连连摇头道:“那个初等修魔者的鬼话岂能当真?大君说了目标是宗飘界中的三个妖女,正好大殿中就走出来三个,如果她们不是目标,那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辛元帅可不要被那个小子给耍了!” 辛震宇轻哼一声:“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哦,我差点儿忘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搅局的臭小子好像是辛元帅的旧识,难怪你如此信任他!”梁飞廉恍然大悟的口气听着颇为讽刺。 “那按梁元帅的意思,如果后来那位神秘高手没有出现,你就要把那三个妖女杀掉咯?” “正是。难道辛元帅还打算放过她们不成?”梁飞廉反问。 “大人的吩咐,我安敢不从?只是事关重大,我本意是将三个妖女带回,让大人亲自发落。” 梁飞廉大笑:“恁地如此麻烦?即便杀错了又如何?铲除宗飘界的妖族也是一件好事,辛元帅何必妇人之仁呢!”一个“妇人之仁”,对一位元帅来说,已经可以视为侮辱了。 “那我问你,杀掉之后,你该如何向华林大君禀报呢?”辛震宇道,“是说‘顺利圆满地完成任务’,还是说‘杀了三个妖女,但搞不清楚是不是大君您要杀的目标’?” “这……”梁飞廉一时语塞。 “呵,好一个‘男人之不仁’呐!”辛震宇见状立即反讥。其实他对梁飞廉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如果要杀直接开打就是了,挟持一个初等修魔者有什么用?难道利用他来逼迫三个妖女自杀吗?怎么想都觉得梁飞廉当时应该是另有所图。 梁飞廉慨叹一声:“罢了,当初我们都已经被神秘高手给吓退了,如今在这里还争论个什么?言归正传,辛元帅找我,应该不仅仅是想问我为何会尾随你们去宗飘界吧?” “那只是其一。我还想知道,关于那位神秘高手的事。梁元帅能被那女子一语喝退,想必是知道其身份吧?” 不料梁飞廉却摇了摇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但那女子一来出言狂妄,似乎丝毫不惧我们大君与灵威大帝;二来嘛,她道出了当年江由界大战之事……” “如此说来,当初江由界之战的传闻属实咯?” “是的。说来惭愧,当时我与云元帅、朱元帅、黄元帅四人联手,依然惜败于强敌。那女子说的三位元帅都对上号了。” “其实这件事江湖间早有传言,按理说,有人刻意地打听打听,也能获悉个七七八八,也许那女子是虚张声势也说不定。”辛震宇道。 “仅凭我说的那两点的确不能排除她在瞎咋呼的可能,但更令我在意的是,她发出石子击碎了我的斗笠。这等实力绝对是个顶尖高手。保险起见,还是暂时撤退比较明智。”梁飞廉解释道。 “唔……”辛震宇点点头,当时毕华田也是被那女子飞石的实力给震慑住了,才下令撤退的,“梁元帅,当初在江由界与你们大战的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厉害,你们四位元帅联手都斗不过他一个?” 梁飞廉含糊地回答:“只知道是位女子。她还有帮手的,并非只是一人。” “莫非真是隐侯大帝?” 梁飞廉轻笑:“我可不敢胡乱猜测。大君不说,我们自然也不敢问,反正是一群高手就是了。” 辛震宇沉默不语,若有所思。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与楼下大厅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许久,梁飞廉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辛元帅没有其他事的话,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那位仙族飞升者的事就依照我的意思办了。” “且慢!”辛震宇道,“说起飞升者,我尚有一事。” 梁飞廉脸色一沉:“怎么,难道辛元帅还是不同意?” 辛震宇笑了:“梁元帅误会了。因我魔族长久没有飞升者,故你们仙族建起飞云城,并且统管了飞云区这么多年。而如今我魔族重现飞升者,飞云区的格局也应该改一改了不是?” “辛元帅的意思是,要在飞云城分一杯羹?你可不要忘了,飞云城可是我们仙族五位大君联合出资兴建的。若非我仙族的治理,飞云城,哦不,是飞云区,岂能有今日的繁华?” “梁元帅说笑了,区区一个飞升区的居住地而已,又不是巨城大都,何来‘繁华’可言?再者,我魔族根本无意占仙族的便宜。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仙族让出一半的统治权,魔族也委派一个城主,与仇万青共同治理飞云城。当然,魔族会付出相应的一半资费;第二,我魔族在飞云城旁边新建一座城,与飞云城共享飞云区的统治权。你看如何?” 梁飞廉眉头紧锁。其实不只是飞云区,连落霞区、摘星区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仙族建立一座主城,统管着飞升区的大小事务。而魔族则可怜兮兮地在城外搭建几座帐篷,接引队毫无事情可做,在城内还要处处遭受鄙视与排挤。从廖齐峰他们几个想进飞云城还得带着腰牌这点就可见一斑。七百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是如此情形。也许世人都习以为常了,包括梁飞廉在内。他万万没有想到辛震宇会突然提及此事。 要说飞云城很“繁华”,的确是有些夸大。这里不是大君王都,也不是商埠巨镇,更不是黎民乡所。人们之所以关注此地,纯粹由于它是飞云区中唯一的州城,亦是仅有的三座开展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州城之一。正因为如此,其带给仙族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首先,是财富。随着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这个禹馀界每一个人都必须通过的大赛的举办周期,每十年就会有大量的人聚集在此。人多的地方就有商机,以买卖人的精明当然不会放过这等赚钱良机。而飞云城作为交易场所的提供方,抽取一定比例的税收是理所当然的。可以这么说,一届大赛期间,飞云城所获取的财富,比其他州城五年、甚至是十年的积累还要多。 其次,是人脉。毕竟飞云城是大赛举办的场所,不论出身仙族还是魔族,不管是哪位大帝、大君的子民,都要赶来参赛。故参赛者之中不乏仙魔两军各种重要人物的亲嗣,通过这个渠道,也许能迅速与那些地位尊贵的人拉近关系。 第三,是英才。通过评定大赛的考量,诸多优秀的修真者被发现并吸纳进仙、魔两军。 虽说后两点对魔族也同样有益,但仅凭巨额财富这一点,就已然让仙族喜乐开怀,让魔族艳羡不已。 飞云区是飞升区,而飞云城最初又是因仙族飞升者而设,所以长久没有飞升者的魔族不便占权。此时辛元帅提出的两个方案,明显都是想要剥取一半的利益。 “出资一半或者再建新城,都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这等大事难道辛元帅可以随随便便就做主了吗?”梁飞廉问道。 “当然不是。这两个方案正是大帝大人的意思,相信其他四位魔帝也都会赞成的。”辛震宇道。 其实那两个方案已经表达了魔族的决心,要么你仙族让一半好处给我,如若不肯我们就在旁边也建一座城。与其说辛震宇是来和梁飞廉商议,倒不如说是来通知他一声。 “此事事关重大,我须得向大君大人请示才行。且容我些时日。”梁飞廉用起了缓兵之计。 “劳烦尽快,大帝大人还在候着消息呢。”辛震宇站起身来,带上了斗笠,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站在回廊上,扶着栏杆向下方喧闹的大厅望去 正看着楼上出神的王洛流慌忙收回了视线,从柜台里走出招呼客人去了。 其实辛震宇根本就没有在意王洛流,他的目光落在东北角的那一桌上。围坐在桌旁的四人正是萧天河与魔族接引队的三人——他们正在为萧天河通过大赛而庆祝。 经过上一次仙、魔两族接引队在万仙楼的冲突之后,由于雍将军对萧天河的关照以及仇城主对萧天河态度的转变,王洛流给他们常留了一间包间,只是不凑巧正好就在被梁飞廉包下的顶层。在两位元帅会谈期间,萧天河等四人恰好前来喝酒庆祝,不得已,王洛流只好另安排了一张大桌给他们。 “是那个小子……”梁飞廉的声音在辛震宇背后响起,他一眼就看到了萧天河。 “经过耀明森林的那场遭遇,你一定对他很在意吧。”辛震宇道。 “难道你不在意吗?” 辛震宇没有回答,两人就这么居高临下,默默地注视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 忽然,梁飞廉心头一动,开口道:“辛元帅,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fpzw 第三百十三章 全城豪赌 打赌,是要有条件的。 梁飞廉提出的条件是:以仙、魔两族飞升者比试的结果来决定将来飞云区的格局。如果魔族一方胜,那不论是让出一半的利益给魔族,还是魔族再建一座新城,仙族一方都无条件同意;但如果仙族一方获胜,那么必须维持现在的格局不变。 见辛震宇没有立即回答,梁飞廉笑道:“怎么,你对那个飞升者的实力没有信心吗?如果魔族飞升者的实力很弱,与没有飞升者时又有多少区别呢?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仙族是不会甘心做出退让的。” 辛震宇道:“呵,不敢说很强,但应该不弱。我只是感到奇怪,刚才在屋里你还说此事事关重大,你须得请示华林大君才行,怎么出了屋子就敢轻易做主了?你不怕大君怪罪?” “得了吧,辛元帅,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就算大君大人不同意割让一半利益与魔族,难道你们就不会建新城了吗?那两种方案让仙族一方必选其一,可两者都是有利于魔族、有损于仙族的,无非是形式不同罢了。不如公平一些,你我定下这第三种方案,以飞升者的实力来定夺。如果你们胜了,不仅可以宣告天下魔族重现飞升者,而且实力不俗;在分割飞云区利益方面也显得更有理有据一些。”梁飞廉道。对仙族来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不至于跟魔族闹得太僵,又给魔族一方的激进设了道坎,让仙族一方的退让缓了一步。 辛震宇也知道,这已经是仙族较大的退让了,他原本也不指望仙族能痛痛快快地答应那两种方案,毕竟是已经到口的食儿,哪只老虎还愿意再吐一半出来?不得不承认,梁飞廉的提议对魔族来说同样是个不错的主意,避免了仙魔两族因为利益而针锋相对,还给了魔族一个机会,只要获胜即可顺利达到目的,失败的话与现今的状况相比也没什么损失。这个机会,至少在辛震宇看来,获胜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而梁飞廉亦是对本族飞升者获胜充满了信心,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提议。付广贤在三重屋里只用了九年时间就完全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这在以往的飞升者当中可算是难得一遇的。 “好,一言为定。”辛震宇与梁飞廉击了一掌。 “萧天河……正好试你一试,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辛震宇心道。 将酒一饮而尽的萧天河,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异样。就在刚才仰头饮酒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顶楼的回廊上好像站着两个人。再定睛细瞧,整个顶楼都是一片昏暗,没有什么人影。萧天河非常肯定,刚刚并非是眼花,并且那两个人似乎正在望向自己这边。而且在进入万仙楼时,王洛流曾经说过,顶楼已被人包下了。那两个“转瞬即逝”的人影究竟是谁? 正好廖齐峰招呼王洛流过来添酒,萧天河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王掌柜,不知顶楼被何人包下?怎么一直不见有客人来啊?” 孙海良感慨:“那人居然包下了一整层,花了多大的手笔啊?” “客人?你们没来之前人家就已经到了,只不过没有点灯,也不许别人上去打扰而已。”王洛流回答道。 廖齐峰道:“说起来我刚才就觉得奇怪,顶楼又不是大厅,都是一间间包房,他用得了那么多房间么?” 王洛流压低嗓音:“人家包下来又不是为了吃喝……我看多半是要商谈什么机密大事吧?” 廖齐峰一愣,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你啊,别神秘兮兮的!谁不知道这万仙楼是个喝酒享乐的地方?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商量机密大事?哈哈哈!” “嘘——!”王洛流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这么大声嚷嚷,万一让顶楼的客人听见了怎么办!你们可知来替客人订席的人是谁?” 廖齐峰夹了一口菜,满不在乎地说:“管他是谁呢,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呗。” 王洛流笑道:“呵,如果你当着仇城主的面还敢这么说,我就跟你姓。” “来预订的人是仇城主?”廖齐峰吃了一惊。能让仇城主“跑腿”的宾客,必然来头不小。 “听你刚才的意思,客人现在就在顶楼?”孙海良问道。 “正是。所以你们说话可要小心点儿,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王洛流拍了拍仍在发呆的廖齐峰,又去招呼其他桌的客人了。 “廖哥,别在意,就算是灵威大帝来了,也没说不让其他客人喝酒啊!来,再干一碗!”孙海良又给廖齐峰满上了。 “你们快看,那不是杨队他们么?”路小岩道。 几人望向万仙楼的门口,果然,仙族接引队长杨晚空一行人正在大厅门口,付广贤也在其中。 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厅中唯一的空桌,就在萧天河这一桌旁边。 见王洛流将那些人引向这边,廖齐峰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 这一次,是萧天河先开口:“付兄,我们还真是有缘呐!” “飞云城分明不小,可为什么总是遇到不想见的人呢?”付广贤似是自言自语,特意背对着萧天河坐下了。 萧天河轻轻摇头笑了笑。 廖齐峰道:“哟,这不是杨队吗?我还以为三年之内,哦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因为上次在万仙楼大打出手,仇万青对仙魔两族的接引队都下了三年不许入城的禁令。由于两族都出现了飞升者,所以这一任接引队很快就会调离。如此,还真的是极有可能永远都见不着了。 因为雍将军的缘故,仇万青废除了对魔族接引队的禁令。可仙族接引队呢?为何也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万仙楼? “仇城 主早就解除了对我们的禁令,哼哼,别以为只有你们才有路子。”杨晚空冷声道。 孙海良调侃:“这次你们还要不要和我们拼桌共饮了?” “还是别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今日是来给付兄庆祝他顺利通过评定大赛的,没功夫和你们胡闹。”杨晚空拒绝道。一干人围桌而坐,招呼王洛流上菜上酒。 廖齐峰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来给萧兄弟庆祝通过大赛的。”他的言外之意是:我们魔族的飞升者也不弱。 王洛流正好抱着两坛酒过来,接话道:“听闻这次大赛有很多人都放弃了,还有受伤甚至丧命的。两位飞升者都顺利通过,真是可喜可贺啊。今晚你们都尽情地喝吧,酒钱算我的!” “哼,霸占队友的妖灵宝珠,还有脸在这里庆祝!”付广贤都不屑多看萧天河一眼,他仍然以为是那几位姑娘把妖灵宝珠让给萧天河的。 萧天河又岂会在乎?他笑着对廖齐峰与孙海良道:“别理他们,我们喝我们的。” 因为两伙人的说话声音都不小,所以一旁的其他酒客也都听到了,众人议论纷纷。 “听见没有,霸占队友的宝珠才过的关!”说这话的显然是个修仙者。 “有何不可?大赛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这一桌饮酒的都是修魔者。 “没有规则也不能不讲义气啊!既然组队了,应当均分才是!” “你傻呀!均分了就全军覆没了!数量不够分的情况下当然应该先成全一个过关!” “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仙族这边的飞升者厉害一些,至少人家靠自己的本事过关了!” 萧天河听到这里,一口酒差点儿喷在桌子上。 “孰强孰弱又不能凭此断定!我就说此次大赛改革得太失败了,究竟能不能通过,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运气。” “哼,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谬论!” 眼见着两桌客人就要吵起来,王洛流连忙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没有真刀实剑地较量过,哪里分得出强弱?人家自己都不争,你们又何必动气呢!” 另外一桌的一个酒客附和道:“就是,有什么好吵的?搅了大爷喝酒的兴致!不是说大赛完了之后会有一场飞升者的对决吗?是骡子是马,到时牵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王洛流突然灵机一动,他“腾腾腾”地冲上二楼,扶着围栏向大厅内的众酒客喊道:“大家安静一下,且听我说!今日万仙楼有幸,迎来我们飞云区仙、魔两族的飞升者共聚一堂,方才我听说他们二人都已顺利通过了此届难度颇高的评定大赛,在座的各位也有不少人是因为通过大赛而前来庆祝的。借着大家的喜气,我决定:今晚所有的酒菜统统免费!希望大家抛开成见,不醉不归!” 大厅之中立即泛起一片欣喜的哗然,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之中还夹杂着阵阵叫好声。 魔族接引队这几人却非常愕然。孙海良疑惑道:“这还是那个‘死要占便宜’的王老六么?刚才说给我们免费已经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沾了萧天河与雍将军的光呢!现在居然给所有人都免费,他今天是酒喝多了还是药吃错了?” 廖齐峰冷笑一声:“‘狗改不了吃屎’。等着吧,肯定还有下文!” “哎呀,我这儿正吃着喝着呢,别提什么‘屎’不‘屎’的!”路小岩埋怨道。 待喧闹渐歇,王洛流又说:“各位,先允许我来介绍一下。那边的一位,可是魔族飞升者消失了七百多年以来,重现的第一位飞升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天河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王掌柜这是要干什么?”萧天河皱起眉头,“再这么下去连酒都喝不成了!” 王洛流继续道:“而这边的一位,是仙族的飞升者。你们知道他在三重屋之中适应了几年么?”他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九年!”底下有知道的人高声回答。 “不错,正是九年!只有九年!这可是百年,不,是千年、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啊!”王洛流兴奋的声音响彻整座万仙楼。此时此刻,他已经激动得忘记不能打扰顶层“大人物”的事了——虽然“大人物”早已悄然离开,但王洛流并不知道。 同样的情形之下,付广贤与萧天河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似乎很享受众人对他的关注,一脸洋洋得意之色。 “说到这里,恐怕各位心中都有一问,两族的飞升者究竟谁更强呢?”王洛流再度提到这个险些引起争吵的话题。 “又没有比试过,谁知道呢?”有人道。 “所幸,在大赛结束之后,会举行一场飞升者的比赛,到时自然会见分晓。现在,我们大家就来赌一赌,如何?万仙楼开赌,我王洛流来为大家坐庄!” 大厅中的气氛马上沸腾起来了,似乎人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赌上一把。 廖齐峰撇嘴道:“看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呃……”见路小岩正瞪着自己,他只好把到嘴边的“屎”字又咽了回去。 萧天河放下筷子,叹道:“我们还是走吧,实在待不下去了。” “是啊,好好一场酒,又被搅合了。”孙海良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 贪嘴的路小岩却望着满桌的美酒佳肴依依不舍:“你们真要走啊……那我能把酒菜打包带走么?” “打包你个头啊,再贪吃看我不把你的头打个包!”廖齐峰没好气地斥道,“去,帮我下注,今日钱 没带够,你就跟王老六说记账,押上我五十年的俸禄,赌萧天河胜!” 几人吃了一惊,一起看着他。 “廖兄,你……”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 “萧兄弟别在意。我不是嗜赌之人,也不是蠢蛋,谁都知道赌来赌去庄家赚得最多。我只是用这种方式略微表达一下对你的支持罢了!”廖齐峰解释道。 “你这一下就押上了五十年的俸禄,可是‘略微’得够吓人的!”萧天河笑道。 孙海良道:“萧兄弟,你的出现可算是解救了我们,要不我们还得在这里耗上好些年呢,区区五十年俸禄算得了什么?小岩,给我也去押五十年俸禄给萧兄弟!” 萧天河连忙阻拦:“不用去。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感激不尽,但真的不必如此。” “萧兄,赌博也并不都是输家啊,我们相信你会赢的。听廖队那么一说,我也打算押五十年俸禄,到时大赚特赚,我们还算是托了你的福呢!”路小岩用袖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唇,“你们先走,我去下了注就来。” 路小岩说完就跑向了柜台那儿,萧天河正欲去追,却被廖齐峰与孙海良一齐拉住了,他只好说:“唉,你们三个!到时万一我输了,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嘿嘿,愿赌服输,有什么好后悔的?”廖齐峰打着哈哈,“再说你肯定会赢的,三重屋里待九年算得了什么,只能证明他的身体比较‘硬’而已。‘石头’还比较硬呢,不是照样输给‘布’么!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你当是猜拳呢……”萧天河就这么哭笑不得地被两人簇拥着出了万仙楼。 付广贤远远地目睹萧天河离去,心中暗笑:“越多人来赌越好,哼,到时我定要让你颜面尽失,以报前番羞辱之仇!” 事情的发展正如付广贤所期,万仙楼开设赌局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地在飞云城内传开,许多人特意赶来押注。万仙楼迎来了自建起之后最为忙碌的一夜,直至次日凌晨,依然有人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排成的队伍在万仙楼的大厅里绕了好几圈,一直排到了楼外,又绕着万仙楼排了两圈。掌柜王洛流负责收钱,旁边还有两个伙计打下手,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将赌资整理存放,三人忙得一身大汗。 这可真是: 四面八方客, 同聚万仙楼。 不为酒香故, 却因赌意稠。 仙魔飞升者, 声誉险中求, 比武试身手 看谁占鳌头。 万仙楼设赌这则消息,很快传到了辛震宇耳中。当属下向他禀报之时,他刚好在和雍将军谈论与梁飞廉打赌的事。 “看看,飞云城从上到下,都在为这场飞升者之战打赌。我在考虑一会儿是不是也要去押几注啊,呵呵。”雍将军开了个玩笑。 辛震宇亦笑道:“谁让我们魔族这么久没有飞升者了呢。萧天河的出现本身就是件引人关注的事,更何况仙族那个飞升者……嗯,听说他实力不俗。这样两个人之间的战斗,自然吸引眼球。” “实力不俗?不俗还要靠梁元帅特批才能通过大赛?依我看,萧天河比他厉害。”雍将军不以为然。 辛震宇饶有兴致地问属下:“你可知道万仙楼中押那一方获胜的人比较多?” 那个属下略一迟疑,回答说:“不敢欺瞒元帅。大部分人都是押的仙族一方。听闻仙族那名飞升者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九年,所以人们都倾向于选他。” “三重屋……那又不代表实战的实力!”雍将军连连摇头,似乎有些失望,“连修魔者们都是大多数选他吗?” “的确……修魔者们支持萧天河的只是少数,修仙者们更是清一色地支持仙族飞升者。”属下道。 “选付广贤的那些修魔者,可真是连一点儿身为魔族的荣誉感与自尊感都没有……”雍将军向辛震宇抱怨,“哪怕少押一点钱给萧天河,输了也就输了,至少还算是有骨气。仙族那些家伙见如此情形,心里还不知怎么嘲笑我们魔族呢!” 那名属下道:“禀将军,您说的还真没错……凡是赌萧天河胜的,基本都只押一了点点钱,我翻了一下记录,只看到三人押了大金额。” “哦,是什么人?”雍将军问道。 “就是接引队的那三人。记录册上分别写着: ‘廖齐峰萧天河胜五十年俸禄(五万珠) 孙海良萧天河胜五十年俸禄(四万八千珠) 路小岩萧天河胜五十年俸禄(四万珠)’。”那属下回忆道。 “做得好!”辛元帅夸赞了一声,忽而他又问那属下,“那你押了多少呢?” 属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果然瞒不过元帅。我也赌萧天河胜,押了两百珠……” “什么?两百珠?你这打发要饭的呢!”雍将军不满地斥道。说来也有趣,虽然禹馀界根本没有“要饭的”,可不知是那一位下界飞升上来的人,把大赤界的语词惯句也带了上来,并广为传播泛化,因此“打发要饭的”亦成为了禹馀界的俗语。 被雍将军喝斥之后,那属下的神情尴尬无比。 “去,给我也押萧天河,三十万珠!”雍将军道,“我来当萧天河赌注最大的支持者!” “是!将军真是……慷慨豪迈!”那属下称赞了一句,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赌注最大的支持者可不是你哟!”辛震宇对雍将军笑道,“要知道,我可是押上了魔族在飞云区的未来呢!” fpzw 第三百十四章 听者有意 萧天河在新望营之中,度过了到评定大赛截止期限的最后半个多月。临近岁末,天气骤然变冷,天寒地冻,雪花飘飘。 严格来说,这是萧天河飞升之后在禹馀界度过的第一个寒冬。之前他虽然在三重屋中待了几年,可三重屋里面始终是不冷不热的。 禹馀界冬天的寒冷比大赤界更甚,寒风之中夹杂着雪粉,似乎要将寒气吹到骨头之中去。萧天河穿着布衣,棉衫,最外面还有一层裘皮外套。自从筑基之后,他就从未穿过如此厚重的衣物了。按廖齐峰的话说:对于飞升者,禹馀界的一切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三重屋的威压是第一道考验;而气候,就是第二道。 萧天河每日清晨走出帐篷,以和廖齐峰、孙海良一同扫雪、铲雪开始一天的生活。因为只有路小岩独自守在度海楼,所以清扫完新望营的积雪之后,三人还要清理出一条直通新望坡的道路。 扫雪过程之中,廖齐峰与孙海良一直是有说有笑,两人只穿着棉衫过冬。而萧天河穿得那么厚,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得劳作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儿来,哪里还顾得上聊天。 即便如此不适应,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去飞云城兜一圈。可“三花聚顶”小队的三位姑娘似乎已经不在城中了,萧天河一直未曾见到她们。“不应如此啊……”他时常想道。正因为这件事,原先他心中被压抑的不安再度复苏并放大,他一直有一种预感,可能叶玲珑与苏紫依是有急事才离开了飞云城,但范凌云的消失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亦或叶、苏二人的消失都与范凌云有关。 即便对范凌云有所怀疑,但萧天河始终都不愿相信她是个坏人。“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总是如此安慰自己。 每日从飞云城回到新望营之后,萧天河就开始长达大半天的刀法修炼。每当他催动体内的蒙力运转,似乎就没那么冷了。待得夜幕降临结束修炼时,他往往是汗流浃背,气血冲腾。在听从了廖齐峰的建议之后,萧天河每晚都再进一次飞云城,去浴池泡澡。 要说飞云城内的各种建筑设施还是非常完善的,有卖衣物、布匹以及制作衣物的店铺,有供宾客品尝美酒佳肴的酒楼,有可以打尖、住店的客栈,有租赁、贩卖马匹与车辆的驿馆。可谓是衣、食、住、行,一应俱全。这些设施的完善对于一个人流驳杂的中立区州城来说可是非常必要的。除此之外,有关“六术”的店铺生意也颇为兴隆,贩卖毒物的叫“百炼阁”,贩卖药物的是“回春堂”;铸造兵刃的有“刀剑铺”,铸造法宝唤作“七宝屋”;提供阵法需品的是“菁华店”,提供符咒的称为“祝由行”。其余各种商铺林林总总,布满了城中的每一条街道。州城算不得大,房屋也不算多,但其他州城很少有像飞云城这般“功能齐全”的。难怪魔族眼红飞云城的收益了。 各种店铺是由私人开设,每年要向飞云城缴纳不菲的税收。而衣、食、住、行四业,则是飞云城公立的。其他公立的设施还有当铺、钱庄,这些设施是飞云城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可以这么说,三大飞升区的主城算是仅有的、可以在切断与其他州城联系的情况下,依然供需自足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州城。 说起飞云城的浴池,在萧天河头一回去的时候也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一座看上去颇为美观的小楼,客人频频进出。之前他曾经看到过这栋小楼,那会儿想当然地将其认作一家客栈,直到那一次廖齐峰带着他来到门口,他才知道这家叫做“沃尘楼”的地方竟然是浴池。 沃尘楼一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间。听店主介绍,每一层分别提供一种不同的沐浴方式。第一层,是普通的热水浴,是供宾客们消乏驱寒之用;第二层,是蒸气浴,每个小间内都架起一层半人高的石砖隔板,隔板底下有炭火,炙烤着隔板上的储水池。水池上又架起一间小木屋,当客人洗浴时,水蒸气就从水池中升腾而起,从木屋的地板、墙壁上预留的孔洞渗入木屋之中;第三层,是冰水浴,据说长期泡冰水浴,可以提升躯体的坚韧度;第四层,是药水浴。客人可以预定自己想要的药物及洗浴日期,在那之前沃尘楼会备齐药物并进行必要的熬煮;第五层,是号称最磨练躯体的沙浴。这里的沙可不是普通的黄沙,而是烤热的石沙、铁沙。沙池是圆锅形状,沃尘楼会派遣一人来推动机关巨铲不断地搅动沙粒,所以整个沙池内受热均匀,并且一刻不停地磨砺着沙中宾客的躯体。因为唯独此浴需要有人相助,所以费用也是最为昂贵的。 对萧天河来说,平时洗洗热水浴解乏,偶尔泡泡冰水浴增强躯体的御寒能力,就已然足够了。至于所花的费用,因为萧天河此时没有俸禄收入,所以廖齐峰坚持要记在自己账上,萧天河实在拗不过他。洗了几次,沃尘楼的掌 柜也就知道了萧天河的习惯,每晚当他到那里时,房间和热水都已准备妥当了。 因为沃尘楼服务周到,掌柜也十分和气,所以萧天河沐浴之后,时常和他闲聊一会儿,了解一下飞云区、或是禹馀界的闲风趣事。 每隔三日,萧天河会洗一次冰水浴。第一次洗时,在冰池内根本待不了太久。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浑身木僵了。泡冰水浴有个准则,当躯体失去行动力时,再洗下去反而有害而无益。到了第二次洗,萧天河坚持的时间明显提高了不少。还别说,冰水浴的确效果明显,洗了两次之后,萧天河平时已经可以脱掉裘皮外套了。 这一晚,是萧天河第三次洗冰水浴。出浴之后,他稍稍暖和了一下筋骨,裹了一条毛毯,来到大厅休息区坐下,要了一壶热茶,慢慢品了起来。 休息区还有不少洗浴完毕的宾客,个个脸上都带着一副舒适的表情。萧天河扫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件以前不曾留意的趣事——这里所有的宾客都是男子。 一般的浴池是分男、女两大间的,可沃尘楼全部都是独立小间,按理来说应该是更私密一些。可为何来洗浴的全都是大老爷们儿呢?难道女修真者们都不需要增强躯体的强韧度么?显然不是。再说普通的热水浴可以消疲解乏,是一种美妙的享受,萧天河料想应该不会有人讨厌才是。 见掌柜闲了下来,萧天河忍不住问道:“刘掌柜,我来这里几次了,发现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你这沃尘楼为何从来没见有女子光顾啊?” 刘掌柜愣了愣,然后“呵呵”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萧天河不禁更好奇了。 旁边一个赤着上身的胖子搭话道:“嗨,兄台,你先看看这座大厅,哪一个汉子不是脱得赤条条的?就这样哪个女的敢来啊!” 的确,即便在数九寒冬,沃尘楼中也相当“热乎”,洗浴完的客人们都乐意或**上身、或裹条薄毯,在休息区的躺椅上好好地享受一下修真生活中难得的惬意与闲暇。 “究竟是因为大伙脱成这样才没有女子敢来,还是由于没有女子光顾大家才光着膀子,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萧天河笑道。 胖子摸了摸他那好几层的下巴,点头道:“别说,你的话还真挺有道理。如果有女的在场,我可不好意思这样光溜溜地走来走去。” “哈哈,我来回答你吧。”刘掌柜道,“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对。姑娘家么,与我们这些男子比起来要害羞得多,倘若这儿是个男、女分开的大浴池,她们敢来;可一看这里都是单间,外面大厅里大大咧咧不讲究的大老爷们儿又很多,她们反而因为孤独而感到害怕了。越害怕就越没人来,越没人来大老爷们儿就愈发不讲究,久而久之,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旁边有个一直在听几人聊天的瘦高个儿开口道:“没错,对姑娘家来说,在住处随便找个大木桶也能洗热水浴、蒸气浴、冰水浴,药水浴稍微花点心思也能达到条件,至于沙子浴嘛,呵,还真没几个姑娘喜欢。如此一来,姑娘们想洗浴何必上这儿来啊,自己在家就解决了呗。” 一个刚洗浴完,打算过来休息的中年男子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我告诉你们,这其中也有客观条件不许的缘故。像蒸气浴,完事儿之后不得光着膀子缓一缓热气儿?有的药水浴还要求洗完一、两个时辰内不可穿衣服呢!就算是普通的热水浴,像我这样洗完之后裹着毛毯休息一会,感觉也甚是美哉。姑娘们当然不会来啦!” “原来是这样。”萧天河道,“如此说来,刘掌柜可以另寻一处再开一家‘沃灰楼’,专门提供女子洗浴,大老爷们儿一概不许进入,哦不对,是根本不得接近十丈范围内,免得有人偷窥。” 刘掌柜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哎呀!好主意呀!多谢你提醒,我以前咋没想到呢?如果再开一家女子浴池给姑娘们提供方便,岂不是要赚翻了?” 那个胖子笑得乐不可支,连肚子上的肉都在上下颤动:“先别想好事儿!别的大老爷们儿不得接近十丈范围内,你这大老爷们儿倒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里面,怎么,打算一饱眼福?当心得针眼!” 刘掌柜擦了擦鼻尖,兴奋地说:“这个容易!我干脆就这个机会娶个婆娘,俩人各管一摊不就完事儿了?” “哈哈哈!”休息区中的客人们都笑了起来。 那瘦高个儿又道:“要说没有女子来沃尘楼,也不尽然。前两天不就有一个么?当时我正好在这儿休息,把我吓了一跳,连裹着屁股的毯子都差点儿吓掉了!”看来此人是沃尘楼的常客。 刘掌柜道:“没错!当时那情形啊,啧啧,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那姑娘吓得没处躲,男人们吓得四处乱蹿,整个沃尘楼鸡飞狗跳的!哎,白胖 子,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场。”原来那胖男子姓白。 白胖子对刘掌柜的称呼毫不介意,两人关系应该很不错。他点头道:“我在!那会儿我刚好洗完从小间里出来,毯子只裹到一半,那丫头直接从我面前蹿过去,还踩了我一脚呢!” 萧天河笑问:“哈哈,还有这等趣事?那女子是谁啊?莫非是来沃尘楼洗浴的?” 最后过来的那位中年男子说:“我看不像是来洗浴的,倒像是来躲避仇家追杀的。那时我也在场,不过没在底楼,而是在三楼回廊上正要进小间,听到底下喧闹就探头看了看,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姑娘身穿紫纱白袍,头上戴个斗笠,冲进沃尘楼之后就吓得怔了片刻,而后立即压住斗笠低着头往楼上跑,逃进一个小间内躲藏起来。紧接着,几位蒙面的黑衣人也冲了进来。可惜,此处若是个酒楼、客栈,说不定那姑娘真能逃出去,结果这里却是个从不见女子的浴池。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她躲藏的房间,等于是给追来的那伙黑衣人指明了方向。也算那姑娘倒霉,二楼是哪儿啊?是蒸气浴的房间!为了蒸气不散,房间里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几个透气的小孔。后来就等于是瓮中捉鳖了,只听见那房间里‘乒乒乓乓’响了一阵,几个黑衣人就把那姑娘给架出来了。” “那姑娘被架出来的时候斗笠都被打掉了,我可是看见她的脸了,乖乖,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啊!”刘掌柜补充道,“我粗人一个,不会用词儿形容……这么说吧,想想你们见过的姑娘中最漂亮的那一位,然后我告诉你们,那姑娘比你们想的姑娘还要漂亮个好几倍!” “怎么,如果那姑娘没有被黑衣人抓走,你是不是打算把她娶回家当‘沃灰楼’的老板娘啊?”白胖子调侃道。 “我倒是想啊,可人家长得像下凡的仙女儿一样,那能看得上我哟!”刘掌柜故作惆怅地摇头惋叹。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大家都在笑,可唯独萧天河一声都笑不出来。白袍紫纱,貌美如花,再联想到消失不见的“三朵小花”……那姑娘除了叶玲珑还能是谁? “刘掌柜,你可知抓那位姑娘的都是些什么人?”萧天河急切地问道。 刘掌柜两手一摊:“都说了是蒙面黑衣人啊,如何能知道是什么人?” 萧天河抱怨:“光天化日之下,有蒙面恶徒随意抓人,怎么会没人管呢?” “嗨,萧公子,本来飞云区就是中立区,现在是时期特殊,你也不是不知道,城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对我来说,只要一不拆我的楼,二不打我的客人,我肯定是不会去多管闲事的。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十分明确,只有那姑娘一人。我若是强出头惹上不该惹的人,以后生意还怎么做?你说是不?”刘掌柜解释道。 萧天河顺了下气,拱手道:“刘掌柜误会了,我并没有责问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飞云城有蒙面人劫走修真者,这事儿仇城主就不闻不问吗?” 刘掌柜耸耸肩:“上头的事儿我们下边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呢?再说了,世事难料,或许蒙面人本身就是上头派来抓人的也说不定。我说萧公子,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姑娘啊?莫非她是你的朋友?” 萧天河并没有回答,他眉头紧蹙,脑中正在飞速地思索着。刘掌柜刚才的话点醒了他,那伙蒙面黑衣人肯定不是什么“仇家”,如果是“仇家”的话直接把叶玲珑杀死在沃尘楼就是了,何必劫走?既然不是有仇,那就是另有目的。飞云城中没人管这件事,说不定那伙蒙面人真的大有来头。叶玲珑究竟和什么人有过节?一个人的名字顿时从萧天河脑海中蹦了出来——毕公子!那个毕华田大元帅的嫡孙! 叶玲珑当初在耀明森林外为苏紫依打抱不平,与毕公子结下了梁子,后来在耀明森林之中又因毕公子抢夺妖灵宝珠,双方大吵了一架。加之罗将军的外甥与毕公子本人都垂涎叶玲珑的美貌……应该不会错了,那群掳走叶玲珑的蒙面黑衣人一定是毕公子派来的! 想到这里,萧天河立即几步跨到门边,打开门冲出了沃尘楼,飞也似地跑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沃尘楼中的一干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来还真是他的朋友啊!”刘掌柜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岂止是朋友,那兄台相貌也不错,和那姑娘挺般配的,所以我看是八成是相好的。”瘦高个儿男子道。 刘掌柜在将门掩上之前,瞅了夜幕中的街道尽头最后一眼,吐了吐舌头:“真是那样可就不好办了,我刚才还开玩笑说看上那姑娘来着……罢了,等以后再见萧公子时再向他好好赔个不是……” 白胖子忽然惊奇道:“哎?刚跑出去那家伙……是不是没穿衣服啊?” fpzw 第三百十五章 雪夜裸奔 飞云城有着颇为悠久的历史。 可即便在如此长久历史之中,飞云城也从未有过这一晚的惊奇场面:一位上身**、下身只裹着条毛毯、脚上什么都没有穿的男子,在深夜的街头,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在……狂奔!没错,一路狂奔! 这是一副多么难以言喻的场景,那男子快如疾风,腰间的薄毯被他的双膝频繁交错地顶起,毯角时而被调皮的冷风吹翻过去。当他优雅地从眼前一闪而过,乍一瞥,仿佛是九天仙女下凡而来,定睛一看,却是那男子健美的身影。当真是风中追风,雪里踏雪,好一位翩跹如蝶、灵动如水的男子! 那一晚的大街上,行人比平时要少一些。夜深籁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但当那男子轻盈地经过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即被他吸引住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夜色之中,人们依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等片片雪花近乎将他踏下的足迹掩盖住时,大家才开始议论纷纷。 “刚才那家伙……莫不是脑袋有病吧?” “哪儿啊,我看多半是偷不伦之情被抓了,所以才没来得及穿衣服嘛。” “嗯,我看也像,模样儿也挺俊的!” “别傻了,如果是偷情被抓,你倒是说说追他的人在哪儿呢?” “没有人追的话,他会不会是在锻炼身体?” “你见过这样锻炼身体的?我看是锻炼脸皮还差不多!” “哎,他裹的那个毛毯,好像是沃尘楼的?”终于有人发觉到了这一点。 “啧啧,洗完澡不穿衣服就跑出来!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看见。”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 街上原本不认识的人们仿佛瞬间都变成了旧识故友,因为那狂奔的男子而彼此热烈地交谈起来,各抒己见,种种猜测,到最后却全都融汇成三个字——臭流氓! 这位男子的名字——萧天河,就如同这件事本身一样迅速地传遍了飞云城每一个角落。随之一举成名的还有一个颇为韵雅的长外号:“寂寞雪夜风一样的男子”。 再说萧天河。 萧天河为叶玲珑的安危而担忧,情急之中就径直从沃尘楼中跑了出来,当刺骨的寒风划过他的脸庞,当飘落的雪花亲吻着他的肩头,他才意识到:“糟了!” 只可惜事不宜迟,既然已经丢了人,再多丢些又有何妨?萧天河只管向着城南一路飞奔。说来也怪,之前穿两层冬衣都觉得难以忍受的酷冷,此时此刻却已经成为不了阻碍。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新望营。 冒着一路的风雪和讥笑,萧天河终于跑出了飞云城。还未等跑到新望营地门口,萧天河就用大声喊道:“廖队!快出来!” 廖齐峰闻声从帐篷之中探出了脑袋,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见有一人影由远及近冲着新望营奔来。待萧天河跑进了营区,廖齐峰这才看清,原来他除了一条薄毯之外一丝不挂。又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廖齐峰第一个反应是:萧天河被人欺负了,后面还有人在追。 廖齐峰胸中“腾”地冒出一股怒火,心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追打魔族这么多年来唯一的飞升者?以为我们接引队没人么?今日非要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让你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他手持魔刀跳出了帐篷,同时大声呼喊:“老孙,有人欺负萧兄弟,出来打架了!” “来了!”另外一间帐篷中,孙海良痛快地应道。 一看两人误会了,萧天河连忙说:“别,没有人欺负我。我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拜托你,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 廖齐峰怔了怔,收起了魔刀:“好,我一定竭尽所能!你不是去沃尘楼洗浴了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副样子?” “我在沃尘楼打听到一个消息,我的好友被毕公子派人掳走了!” “哪个毕公子啊?”廖齐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毕元帅的孙子!他也参加了这次评定大赛,期间和我几个朋友发生了一些过节,所以前几天派人把一个朋友给抓走了!你赶紧带我去找辛元帅!”萧天河在狂奔途中就已经飞速地拟好了救人计划:通过接引队找到辛元帅,恳求辛元帅出面向毕华田求情。因为错本不在叶玲珑身上,估计毕华田不会刻意刁难。再加上他与辛元帅同在灵威大帝麾下为帅,相信他应该会看在辛元帅的面子上敦促毕公子放人。 廖齐峰却没有像萧天河预期的那样痛痛快快地答应,反倒皱眉犹豫起来。 萧天河还以为他在胆怯,害怕会惹怒毕华田,于是连忙道:“不用你带我去,你只需告诉我辛元帅住在哪里就行了!” 廖齐峰摊双开手无奈地说:“不是我不肯带你去,只是像我这样级别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辛元帅住在哪儿啊?”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愁眉不展的。 “那……雍将军呢?”萧天河退而求其次。 廖齐峰依然摇了摇头:“以前大多数情况都是他来找我们的,要不就是找个客栈或酒楼的包间让我们前去听令……” “这下可完蛋了!”萧天河急得直跳脚,叶玲珑落在毕公子手里,那简直是羊入虎口,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唉,你先不要着急。”廖齐峰安慰道,“前几天你不是说辛元帅找你谈过话么?是在什么地方谈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萧天河的情绪立即由着急变为了懊悔,自己明明刚见过辛元帅没多久,怎么就忘了这茬呢?真是急中不生智,太耽误工夫了! 眼见萧天河转身就要跑,廖齐峰与孙海良一齐拉住了他。廖齐峰道:“先别急,我陪你一起去!你朋友已经被抓走好几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总之先把衣服穿好再说,你身上已经有冻伤了,再这么跑一遭,你会冻死的!” 萧天河低头瞅了瞅身上,果不其然,肩旁、小臂、手背等地方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紫色斑块。禹馀界的冬冷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可远比大赤界的严寒要厉害多了,再这么裸奔下去小命恐怕真是得交代在半路上。 如果说刚开始裸奔时是因为心念叶玲珑的安危而忘记了寒冷,那么跑到半路时就是剧烈运动暂时抵抗住了寒冷,而此时却是因为身体逐渐麻木冻僵而感觉不到寒冷了。 “你也别懊恼了,还好你跑回来一趟。像你这样赤身**的,就算刚才径直去见辛元帅,他肯定也不会帮你。”孙海良回帐篷里为萧天河端出了一杯热茶。 “唉,你们不说的话我又忘了,我存衣服的储物戒指也一并落在沃尘楼了!”萧天河摇头苦笑。想想自己的种种行为,还真是忘东忘西、乱七八糟。 “先凑合着穿我们的吧。沃尘楼的刘掌柜不是鸡鸣狗盗之辈,等办完正事再去向他讨回戒指来就成了。”廖齐峰道。 待萧天河装束完毕,身体逐渐复温暖,廖齐峰陪着他再返飞云城去了。 虽然前番见辛元帅是白天,而此时已是深夜,萧天河还是凭着清晰的记忆找到了辛元帅休憩的府邸。只可惜,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任何人回应。廖齐峰扛起萧天河,助他攀上墙头,向院中看了看,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看来,辛元帅不在。 “真不走运。”萧天河从廖齐峰肩上跃下,失望地靠着墙壁蹲在了地上。 难道只能在这里被动地等待辛元帅出现吗?万一等个好几天辛元帅都不回来,那叶玲珑还不知道会经历多么可怕的遭遇呢!萧天河一想到这个就如坐针毡。 “要不我再带你去找找仇城主?”廖齐峰提议道。 萧天河眼睛一亮:“是个办法!说不定仇城主知道辛元帅或者毕元帅的下落呢!”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没有辛元帅帮忙说情,只要打听到毕华田在哪儿,他也一定要去求情试试看! 两人又急匆匆地赶到了仇万青的府邸。所幸,听守卫说,仇万青此时正在府中。 在前厅中等候之时,萧天河已经在心中拟好了说辞。此外,深夜来扰,先表达下歉意总是应该的。 没想到仇万青从内屋走出之时,还未等萧天河开口,他就笑道:“哟!这不是萧公子吗?咦,怎么是穿着衣服呢?” 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在下的糗事这么快就已经传到城主这儿了。” “哈哈,当我听报说有个疯子不穿衣服在街上横冲直撞,我简直是无比震惊啊!要说我见过或者听过的怪人怪事也不算少了,可这么荒唐有趣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后来派人一查,居然是你!”仇万青说着,忽而前倾上身小声地问道,“哎,你如实告诉我,‘雪夜裸奔’莫不是你的奇怪嗜好?” 萧天河哭笑不得:“仇城主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分明是有急事才‘裸奔’的啊!嗨,其实也不能算是‘裸奔’,我当时下身还裹着一条毛毯呢!怪只怪我听到消息时是在沃尘楼,如果在万仙楼,哪至于如此?” 听萧天河如此一说,仇万青笑得更厉害了。乐了一阵后,他说:“好了,我不笑了。你说吧,究竟有什么急事?” “不知城主可曾听闻,前些时日,有几名蒙面的黑衣男子从沃尘楼掳走了一位姑娘。” 仇万青点点头:“我知道。后来我亦派人前去查过,但一无所获。那些男子带着姑娘离开沃尘楼之后似乎就直接离开了飞云城。怎么,你认识那位姑娘?” “正是。劳烦仇城主领我去拜见一下辛元帅或者毕元帅,萧某感激不尽。”萧天河向着仇万青一躬到底。 仇万青并未答应,而是不解地问:“这件事与两位元帅有什么关系?” 萧天河心想:“事到如今,不说出实情恐怕就见不到毕元帅了!”于是,他言简意赅地向仇万青解释了个中缘故。 不料,待仇万青听完,他却一口否定了萧天河的推测:“你别多想了,毕元帅岂会容许孙子做出这种事?更何况魔族在飞云区的统领是辛元帅,被掳走的姑娘又是评定大赛的参赛者,毕元帅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辛元帅的统域的。抓走你朋友的一定另有其人。” “倘若毕元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呢?仇城主有所不知,或许是担忧毕公子参加大赛时的安危,毕元帅特意派遣了好几位高手环侍毕公子左右,任他调遣。我担心,是毕公子为报私仇而瞒天过海。”萧天河解释道。 “这依然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无凭无据,我怎么可能带你去向毕元帅兴师问罪?”仇万青婉拒道,“萧公子,在我管辖的范围内发生 这种事,我很遗憾。但我也并非是无所作为。只不过那些人并非针对飞云城,而且在我派人着手调查之时他们早已经离开了。加上此时正是评定大赛末期的紧要关头,恕我着实爱莫能助。” 萧天河连忙辩解:“仇城主,我无意向毕元帅‘兴师问罪’,只想……” 仇万青未等萧天河说完,就摆手打断道:“我来告诉你推测的漏洞。那些蒙面黑衣人连相貌都看不到,如何能断定是毕公子所派?这是其一。其二,仅凭一句关于装束与相貌的描述,你又如何确定那位被掳走的姑娘就是你的朋友呢?天底下穿着白袍紫纱的漂亮姑娘比比皆是!所以在没有拿出确切凭证的情况之下,我不会同意你去打扰辛元帅或者毕元帅。”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仇万青不愿意帮这个忙。唯一的路又被堵死了。 与仇万青多说无益,萧天河与廖齐峰道别之后就退出了城主府。 “萧兄弟,你怎么想?”廖齐峰问道。 “仇城主的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也是硬找出来的道理。在没有其他解释的情况下,唯独我的推断是最有可能成立的。他之所以不帮我,应该是不想得罪毕元帅吧。”萧天河分析道。 廖齐峰撇了撇嘴:“我看是仙族根本懒得多管我们魔族的事。我也更相信你的推测。只是现在别无他路可走,你打算怎么办?” 萧天河压低声音:“不,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能帮上什么忙不?” “不用麻烦廖兄,多谢了。”萧天河坚定无比地说,“我要去落霞城走一遭!” “什么?”廖齐峰惊呼一声,忽而他意识到声音有些大了,遂小声斥道,“你疯啦?不行,绝对不行!” 廖齐峰的反应也在萧天河的意料之中,他笑道:“你慌什么?且听我细说。我思来想去,如果我是毕公子,抓到美人儿之后当然要送回家里藏着。评定大赛尚未结束,毕公子不会离开飞云城,所以一定秘密派人把我的朋友送往落霞城。你说呢?” “嗯,在理。”廖齐峰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天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廖兄,从飞云城赶往落霞城,需要多长时间?” “我算算……落霞区在南边,像毕公子这样的身世,其属下一定是通过马车赶路的。如此估计……大概需要七、八个月的时间。”廖齐峰回答道。 “什么?”这回轮到萧天河惊讶了,“居然要那么久?那毕公子岂不是得提前一年动身来参加评定大赛?” “用不着。他本人可以被毕元帅带着御刀飞过来啊!”廖齐峰道,“你还不知道吧?当修炼到五行级以上,就可以御刀飞行了,就是踩在刀面上飞,明白么?”廖齐峰并不知道大赤界也能御刀飞行,所以生怕萧天河听不懂,还做了个飞行的动作。 萧天河笑了,因为他自己飞升至禹馀界之后不能再御刀飞行,时间一长也就忘记其实禹馀界的高手还是可以御刀飞行的了。不过相比大赤界元婴境界就能御刀飞行,禹馀界飞行的“门槛”可是高出了不少。 “据我推测,毕公子应该是瞒着他爷爷秘密行事的,所以肯定不会让属下‘御刀飞行’把姑娘送回家去的。如此便可以断定,押送我朋友的马车现在还在路上!如果可能的话,我打算半路把车劫掉!”萧天河道出了计划。 “不行不行!我还当你有什么妙招呢,居然是去劫车!且不说你能不能追得上,即便追上了……萧兄弟,可不是我小瞧你,仅凭你一个下级修真者,恐怕毕家一个小小的护卫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你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廖齐峰说得唬人,还用手刀比划了一个“切”的动作。 “追不追得上试过了才知道!他们一车人马,我孑然一身;他们昼行夜息,我日夜兼程;他们常速行驶,我快马加鞭;他们大道徐行,我抄道急追。难道就没有一丝希望能追得上么?” 萧天河的一番话让廖齐峰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他只好说:“好吧!就算你有很大的希望能追上,后面那个问题怎么解决?毕公子的手下恐怕都是四象级、五行级的高手,可你连一元级都没有达到……而且你还是单枪匹马!唉,说句难听的话,你若是对上了五行刀魔,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是我吓唬你,到时你连死个痛快的权利都没有!人家想让你怎么死,你就得乖乖地怎么死!”虽然廖齐峰说“不是我吓唬你”,其实就是在吓唬。 对此,萧天河自然早有对策。他莞尔一笑:“我一个人是敌不过他们,但我可以找帮手啊!” “不对吧,你刚才还说你是‘孑然一身’来着……再说你上哪儿找四象、五行级的帮手去!”廖齐峰连连摇头,只是一个不信。 “哈哈,我自有方法!”要说萧天河的帮手,那可真是不少。若论实力,呵呵,能与灵威大帝座下五大元帅战个平手,算是什么水平?反正解决几个四象级、五行级的刀魔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得已,廖齐峰终于搬出了最后一个阻止萧天河的理由:“好吧!就算你有妙计能顺顺当当、化险为夷,那你能在十天之内救回你的朋友吗?十天之后可就是大赛结束之期了,到时你若是赶不回来,那场‘飞升者对决’怎么办?难道你打算放弃了吗?” fpzw 第三百十六章 修真四劫 “飞升者对决……”萧天河锁眉低语。情急之下,他哪里还顾得上那场比武?是输是赢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即便不去比试也无所谓,只是廖齐峰他们三个为他押上了五十年的俸禄,萧天河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们吃亏。其实他还不知道,辛元帅已经在他身上下了更大的赌注。 见萧天河面露为难之色,廖齐峰道:“萧兄弟,我可不是心疼我那些俸禄。不过五十年俸禄而已,我根本不在乎。只是你不知道飞升者对决对魔族的声誉有多重要。如果技不如人输了,那没关系,毕竟已经全力以赴了。但倘若缺阵脱逃而输……恐怕雍将军、辛元帅他们十有**会怪罪下来!” “嗯,看样子不能不去啊!”萧天河无奈道。 “哎,对了!萧兄弟,我突然想到,你刚才那个劫车的计划其实没有你照样可以实施啊!”廖齐峰忽而欣喜地建议,“反正你去了也打不过毕公子的护卫,只能在一旁观战,还不如全权交托给你的帮手呢!如此一来即可比赛、救人两不耽误!”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好主意!那就这么定了!”他其实早已想过这个方法,但仔细考虑觉得有些不妥。让石灏明他们在人族的地盘现身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何况还得让他们追车救人呢!所以他本打算亲自前去追车,只需在动手时将石灏明他们召出孟章界即可。 不过眼下似乎除了与石灏明分头行动之外,别无他法了。 萧天河与廖齐峰心不在焉地交谈着,返回了新望营。然后他马上和孟章界中的妖族们说明了情况。听闻要从毕华田的嫡孙手里救人,石灏明显得十分犹豫,他问萧天河道:“那位姑娘是非救不可吗?” “是的!她是我在耀明森林结识的好友,与我一起经历过艰险磨难,我是一定要救她的!”萧天河坚定地回答,“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飞升者对决,我一定会亲自去劫车。” “好吧!”石灏明对萧天河的意愿十分顺从,他当然知道在人族地境现身将要冒多大的风险,但只要是萧天河想做的事,哪怕再麻烦,他也一定会去做,“你不去也好。倘若有个万一,我还自信能逃掉。若是还要保护你,你的安危不定自不必说,还有很大的可能被人猜到你有四大天宝之一,那样可就麻烦了。”石灏明一直将萧天河的安危看得最重,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性命。 “你想自己去?那可不行,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敖睚眦道。 “就是,打起架来也得有个帮手不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雷啸炎也自告奋勇。 “啧啧,雷大哥,你这文采噌噌地见长啊!我看不如我们都去吧,免得到时石大哥以一敌众吃亏。”汤元星也要去。 石灏明道:“不行!大家都去了谁来保护天河?嫣儿她们的妖力尚未完全恢复,还得照看小柔、小莹、灵韵她们,倘若天河有险却无人可用,岂不糟了?所以我们四个人,至少得留下两个!我看此行就由我与雷兄同去,小汤和睚眦守护天河,如何?” “咳,我说,你们是不是忘记还有我了?”贺崇宝连忙道,“我们几个承蒙萧兄弟恩惠,正愁无以为报呢,如今正好陪石兄走一遭,你们几个都留下吧。萧兄弟与小柔她们几个就都拜托给你们了。” 石灏明笑道:“贺兄并不从属于孟章界,我又安敢命令你?既然你肯去,那就最好不过了。天河,此事交与我们两个,你尽管放心。” “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出发吧!”萧天河道。 “好生保护天河。”石灏明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同伴们一句。 夜色沉沉,月淡星稀。石灏明与贺崇宝悄悄离开了新望营,取道飞云城,向西南方向追去了。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漫天飞雪之中,萧天河心中稍定。 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结束日期就在十日之后,那也正是萧天河出战飞升者对决的时候。由于这一夜在飞云城出尽了丑,他打算先避一避风头,在新望营中一直待到大赛结束。 但或许是因为挂念叶玲珑之故,萧天河总觉得晚上无法静下心来冥想,于是索性只练刀法与身法,每日从清晨到子夜,将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后半夜时酣然入睡,直至天明。廖齐峰与孙海良见他刻苦练刀,还以为他是担心决战时输给付广贤之故,所以经常在一旁观摩、鼓励,每当此时萧天河都是淡然一笑,略表感激。至于劫车之事,廖齐峰私下里曾询问过他,萧天河只说已交托他人去办,廖齐峰便没再多问。 离岁末越来越近。就在距离大赛结束还有两日的时候,萧天河在练刀之时,忽觉丹田处有些异样,在一阵轻微地发胀之后,紧接着有一小股澎湃的蒙力喷涌而出,沿着经脉循环周天,萧天河吃了一惊,连忙想阻断其运 行,可却无济于事,那股蒙力似乎不受控制,强行游走于经脉之间。奇怪的是,这一小股特殊的蒙力并没有伤及经脉,在运转回丹田之后渐消,弄得萧天河莫名其妙。 “莫非是我修炼速度太快,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萧天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转念又一想,从筑基开始直至如今,他在修炼过程中并没有急于求成。“为何蒙力会聚团而出?那股蒙力发于丹田,消于丹田,似乎与走火入魔的情况不太一样。”萧天河心忖。 走火入魔之人,一般是因为急于求成,炼魂不足,导致精神溃散,狂性大发,见人伤人,无人自伤,且伴有经脉断裂、丹田毁损,更有甚者会爆体而亡。而萧天河体内那股神秘的蒙力则不同,一不扰乱神思,二不损坏经脉,仅是丹田处略感异样而已。 “应该不是……”萧天河摒弃杂念,继续练刀。没过多久,他再度思维入定,随着行云流水般地刀法动作,他完全进入了忘我之境。就在此时,那股诡异的蒙力又出现了!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丹田处稍涨,蒙力喷涌而出,似乎聚成一团在经脉中迅速运转,最后重回丹田。 “真是邪门了!莫非最近一直没有冥想,导致对蒙力的控制力减弱了?我可得小心点,毕竟我的丹田曾经毁掉过两次,第一次是被娘亲的丹药以及天妖丹误打误撞修复的,第二次则是由妖力重塑的,或许……在经过两次重创之后,我的丹田已经和别人的不一样了?”想到这里,萧天河不敢继续练刀法了,原地坐下开始冥思。 可一冥思,对叶玲珑安危的担忧以及对石灏明、贺崇宝功成圆满归来的期待就重新涌上了心头。“希望他们都不要出事才好……”萧天河喃喃自语。 这话恰好被走出帐篷的廖齐峰听到,他忍不住上前小声地问道:“萧兄弟,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自你飞升上禹馀界之后,除了参加评定大赛的时间之外,几乎日日同我们在一起。我可是从来没有看见你去探望什么朋友,也从未看见有朋友来寻你。不知去帮你劫车救人的帮手,究竟是何许人?” 萧天河笑答道:“恕我不能多言,但肯定是值得信赖的人。” “莫非是你在下界时的师门长辈?”廖齐峰猜测道。他曾经提醒过萧天河,毕公子的护卫恐怕都是些四象级、五行级的高手,萧天河对帮手如此信赖,可见帮手的实力必然不俗。可萧天河是如何认识这么厉害的帮手的?除了师门长辈,廖齐峰想不到其他可能。但他又很快意识到,这个猜测似乎也站不住脚:“哎,不对啊,我们魔族都七百多年没有飞升者了,据说下界修真者的寿命又短,你在禹馀界怎么可能会有师门长辈?” 廖齐峰不自觉中嗓门大了些,将孙海良从帐篷中引了出来。他笑道:“廖哥,这你就说错了。我曾经听说过,下界的修真界和我们禹馀界有很大不同,是以宗派教导为主的格局,只要不出意外,自然会代代传承。就像娶妻生子传下香火一样,子辈下面有孙辈,孙辈下面又有曾辈,曾辈下面还有玄辈,如此传代个千百年又算得了什么?你说是吧,萧兄弟。” 萧天河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师父辈上面有师祖辈,再往上还有曾师祖、高师祖……难道萧兄弟的帮手,就是他以前的同门师祖?那岂不是一名魔族从前的飞升者?”廖齐峰十分诧异。 “算是吧。”萧天河应道。反正无法说出真相,随便找个说得通的解释也比让他们胡乱猜测要好。 可萧天河没有想到,这个“说得通”的解释令廖齐峰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那他已经飞升禹馀界七百多年了啊!现在是什么级别?七星级?八卦级?还是九宫级?” 注意,廖齐峰是从“七星”这个级别开始往上数的。 萧天河连忙问道:“我初上禹馀界,对许多事还不太了解。在大赤界,修真者的寿命界限是一百五、六十年。在这段时间之内,要么渡劫成功飞升,要么失败身陨,要么寿终正寝。不知在禹馀界,可有寿命界限一说?” 孙海良回答道:“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相当的久,久到几乎不可能尚未渡劫就到达到界限的程度,除非停止修炼刻意等死。” “是的。就以一般人来算,修炼个几百年,怎么也该到七星级别了,所以我猜测,你的那位祖师爷一定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廖齐峰道。 “祖师爷究竟是什么级别我也不清楚,我不过是个后世小辈,他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些呢?” “唔……”廖齐峰点头道,“此话有理。那你知不知道那位祖师爷……大人是何等地位?是将军?元帅?亦或是某位大帝?”他甚至觉得“祖师爷”的称呼还不够尊重,又加了个“大人”。 萧天河摇了摇头。 “廖哥,你又傻了吧?魔族大帝岂会 是飞升者?我看多半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吧?”孙海良瞅了萧天河一眼,“如此来看,别说八卦级、九宫级了,就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孙海良的话没有说全,不过萧天河已心知他的意思,九宫级再往上,就只有禹馀界最强大的刀尊了。 “虽说如此,但五位大帝的身世你全然知晓么?即便知道,你又敢肯定是真实的么?在五位大帝之中,除了灵威大帝大人、赤熛大帝之外,含枢大帝、耀瑰大帝以及隐侯大帝都神秘莫测、鲜现江湖,他们的身份、身世也自然是个迷了。”廖齐峰道。 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孙海良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萧天河接话道:“虽然我不知道祖师爷的具体身份,但肯定不是某位大帝。我有一疑问,按孙兄方才所言,禹馀界的人寿限极长,而依照廖兄的意思,只要修炼的时间足够长,七星级、八卦级、九宫级都是能够达到的,那禹馀界岂不是有不计其数的高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几位大帝都是八卦级的,而元帅、将军分别是七星级高级和七星初级,怎会如此呢?难道那些高手们都隐世了吗?” 的确,若是只凭修炼时间足够长,资质一般的人就能达到七星级、八卦级,那禹馀界岂不到处是元帅,遍地是将军?恐怕连大帝、大君都是一堆一堆的,何至于才这么几个? “萧兄弟你有所不知。修真过程并非是平顺渐进的,在突破至一元、四象、七星级别时,分别有一道大坎,虽然比不上九宫级之后的入品大天劫,也算是不小的考验了。人们一般称之为首劫、次劫、中劫,加上‘末劫’的大天劫,并称‘修真四劫’,每一关都很重要,失败了可是会殒命的!”廖齐峰神情严肃,“‘四劫’的凶险程度依次递增,大部分人通常都败于中劫之上,而资质极差的,呵,恐怕在首劫时就会丧命。所以能到七星级当上将军、元帅的,必然是顶尖高手,而达到八卦级的,那更是绝顶高人,足以称霸一方。” “原来如此……那从八卦级到九宫级并没有天劫啊,为何不见大帝、大君之中有九宫级的高手呢?”萧天河又问。 “哪儿还顾得上啊?比起可怕的‘末劫’,什么大帝、大君之位,可以统统抛在脑后了。一旦步入九宫级,肯定得为将来的入品大天劫做准备,以万全之态来迎接最后的考验!”孙海良道。 “那索性放缓修炼速度,反正寿命很长嘛,等到渡劫的准备都完全了,再迎接考验呗!” 孙海良笑了:“萧兄弟误会了,我说的‘准备’并非是备齐某些东西,而是指修炼过程。当躯体、灵魂都达到了个人的极限时,入品大天劫也就随之而至了。换句话说,准备过程就是修炼的过程。当境界达到了迎接天劫的地步,也就是我说的‘万全之态’了。如果不修炼,天劫就永远不会到来,个人的境界也就完全停留在九宫级,这样就是浪费时间,毫无意义。” “总之还是越快渡劫越好,即便寿命再长,停止修炼也会造成躯体和灵魂的衰弱,常言道:‘修真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嘛。还是一鼓作气修炼到渡劫,成功的把握最大。”廖齐峰补充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难怪九宫级的高手都隐世了,和下界的渡劫境界高手隐世是一个道理。”忽而,他又惊呼一声:“哎!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快要迎来首劫了?” 廖齐峰与孙海良对视一眼,齐声哈哈大笑起来。廖齐峰道:“怪我们说得太吓人,萧兄弟先莫要担心。从下级修魔者到一元级刀魔,虽然得看天资和一些运气,但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除非是根骨奇差无比的庸才,否则应该都能顺利通过首劫。既然萧兄弟能从下界修炼至飞升,根骨资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首劫其实一点儿都不可怕,只不过是感觉稍稍难受片刻而已。” “是啊,你看我们两个,资质这么烂,如今都是三才级刀魔了。小岩估计也快从两仪级升到三才级了吧?萧兄弟根本无需担忧,平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渡过首劫是水到渠成的事。”孙海良也安慰道。 “唔……那不知次劫、中劫究竟有多难?”萧天河又问。 廖齐峰叹了口气:“毕竟没经历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唯有成功通过的人才最清楚。” “即便通过了,这种事恐怕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光凭言语是难以名状的。”孙海良补充道,“但可以从成功比率来看这个问题。据说,成功渡过次劫的人约占三成左右,渡过中劫的嘛,连这三成中的一成都不到啊!” 仅仅几个数字,就让萧天河了解了渡次劫、中劫之难。 “就更不用说最后的末劫了。”廖齐峰接话道,“你可知人们戏称‘末劫’为什么吗?” “什么?” 廖齐峰与孙海良异口同声,一字一顿地说:“末日天劫!” fpzw 第三百十七章 以墨画雪 “‘末日天劫’……”萧天河小声重复了一遍,“好一个霸气的名字啊!” “意思就是渡不过去就完蛋了。”廖齐峰笑道。 “呵呵,‘修真四劫’之中有哪一个不是‘渡不过去就完蛋’的?”萧天河亦笑道,“太久远的事也不必此时就开始纠结。你们还是跟我说说‘一元刀魔’的事吧,不知何谓‘一元’?”萧天河打算趁此机会将修炼之事问个明白。 “‘元’,乃万事之‘始’,又有‘基本’之意,和修仙者所谓的什么‘元力’不同。‘一元’是指的修真的‘本源’,所以是一股‘本源之力’。要说这个‘本源之力’嘛,说白了就是……就是……”廖齐峰说到一般,忽然卡壳了。 孙海良哈哈笑了一声:“本源之力又岂能说得清楚……这么说吧,按修魔之道,人有精、气、神三宝,在首劫之后、次劫之前的一元、两仪、三才这三个级别,应当视作修精阶段。而所谓‘精’,乃先天之精,谓之‘元精’,可以说是人体内力量的源泉,发于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但主要藏于丹田,纳于经脉。故修魔当以躯体为本,以‘本源之力’为源。而修精阶段的三个级别,都与藏纳本源之力的丹田、经脉有关。 处于次劫与中劫之间的四象、五行、**三个级别,是修气阶段。所谓气,乃炁也,即常说的真气。常言道‘气由心生’,而‘心’乃五脏之首,可见气与脏腑关系之密切。 夹在中劫与末劫之间的七星、八卦、九宫三个级别,则是修神阶段。关于神,有句古语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寂然不动为心,感而遂通为神’。‘神’可谓是既脱离实物躯体,又必须依附于躯体之上。在三宝之中最为玄妙。” “‘既脱离,又依附’?此言何意?”萧天河不解。 孙海良正欲继续解释,却被廖齐峰打断了:“好了好了,越说越玄乎……再说下去恐怕他自己都闹不明白了。萧兄弟,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经脉,虽在躯体之内,可你能找到其本体么?” 萧天河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经脉在体内根本寻不见,乃所谓的‘脱离实物躯体’。但每个人都必然有经脉,这就是‘必须依附躯体之上’。明白了吧?”廖齐峰解释道。 “懂是懂了……不过像修炼经脉这样的事为何算在修神阶段?依方才孙兄所言,不应该是修精阶段么?”萧天河又有疑问。 “非也。借着廖哥的比方,修精阶段修的是经脉中藏纳的本源之力,而修神阶段则是修炼经脉本身。”孙海良道,“当然,三宝之修绝非简单到仅凭区区几言就能描述清楚的程度,修魔之道是何等的玄妙?修仙之道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炼命’的过程。以我等的境界,又如何能窥得其真?先知道这些,就已然足够了。你说是不?” 萧天河如同醍醐灌顶,豁然顿开。“感谢二位大半夜来为我传道解惑,正如孙兄所言,如今境界低微,只需知其然即可。欲知其所以然,看来不修炼到修神阶段是不行了。” “正是如此。”廖齐峰道,“决战在即,静心准备吧。相信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能安然地渡过首劫了。” “廖哥,已经四更天了,我看我们也别休息了,干脆去小岩那转转吧?有些时日没去了。”孙海良提议道。 “也好。萧兄弟,我们就不打搅你了。” 萧天河却冲着飞云城的方向指了指:“我看你们也不必去了,小岩这不是来了?” 可不是么,路小岩从远处的黑暗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小岩,你怎么没在度海楼?你去飞云城做什么?”孙海良责问道。 “嗨,这还用问?”廖齐峰道,“肯定是嘴馋去万仙楼大饱口福了呗!你看他那张嘴,油光锃亮的,嘴角还沾着肉末呢!” “你不好好守着度海楼,居然偷偷摸摸进城去吃肉喝酒?”孙海良板起脸来训斥,“没想到吧?本想趁着四更天溜回度海楼,结果半路上恰巧被我们撞见!我可得好好罚你一通!” 路小岩焦急地说:“行行行,以后你怎么罚我都成!我是特地来寻你们报信的!仙族那边要提前对决!”听他的口气,事情似乎非常糟糕。 廖齐峰连忙道:“什么意思?别着急,慢慢说!” “你们好些天没来看我,也没带好吃的给我,我昨晚馋虫发作,就忍不住偷溜进飞云城去了。”路小岩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在万仙楼碰到了大裴。” 孙海良道:“就是仙族怀冀谷的那个守卫?他不是应该守在星云阁里么?” 星云阁,与度海楼的作用一样,是飞云区仙族怀冀谷那边接引飞升者的小楼。那个“大裴”和路小岩是同样的职务。 “我好吃,大裴好酒,正巧他昨晚也偷溜到万仙楼去了,于是我俩就拼坐一桌,一边吃喝一边聊起天来。” “一对儿活宝!”廖齐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大裴几坛子好酒下肚,说话就开始没忌讳了。从他口中,我探听到了一个机密,仙族那边打算将飞升者对决提前一天举行,也就是天亮之后就开战!” 孙海良感到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提前?再 说也得我们魔族这边答应才行啊!” 路小岩道:“仙族既然打算提前,就一定准备好了让魔族无法推却的借口!反正两族的飞升者都已经回到了飞云城,也休息了些时日,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多少区别。” “既然没区别,提前就提前呗,早打完早了事。”萧天河满不在乎。 “没区别是建立在公平的前提下!仙族不会平白无故要提前比赛的,肯定有什么目的。”廖齐峰推测。 “是啊,我多了个心眼儿,又多灌了大裴几碗酒,最后终于被我套出来了!就在昨天,仙族那边给飞升者配备了一个相当厉害的法宝,是梁元帅亲自吩咐杨队长去办的。以防我们获得消息后效仿,所以梁元帅昨晚特意去找辛元帅商量,将比赛日期提前一天,如此即便天亮之后我们获悉了消息,也来不及了,从而输掉比赛!”路小岩道。 “仙族的那些家伙们可真是赖皮啊!辛元帅肯定也觉得早一天晚一天没多大区别,十有**是同意了!梁元帅故意挑了个晚上去商量,如此辛元帅势必会等天亮之后再派人来通知我们,到时一切都晚了!”孙海良恼怒道。 “还好小岩激灵!这事儿干得好,算你功过相抵了!”廖齐峰道。 孙海良皱眉叹息:“现在比天亮也不过早了几个时辰而已,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廖齐峰道:“早一点知道就能想对策破坏他们的计划,总比开始决战了才发现要好得多。这几个时辰,我们去找仇城主,让他帮忙联系上雍将军或者辛元帅,告知他们实情,把比赛日期拖下去。” “如果仇城主也找不到雍将军和辛元帅呢?或者他不肯帮忙呢?别忘了,他也是仙族的人。搞不好这个计划他也掺和进去了呢!”孙海良十分担忧。 “找不到的话就等辛元帅派人来通知我们比赛提前时,让那人速速回去通报就成了。反正一定不能把比赛日期提前。趁这期间,我们魔族也给萧兄配一个同等,哦不,配一个更厉害的法宝!”廖齐峰挥了挥拳头。 路小岩更急了:“不行啊!不能等!大裴后来又说了些稀里糊涂的话,细节听不清楚,但大致意思是梁元帅已与辛元帅以文书约定,不出赛则算弃权,判输!” “就这点事儿还值得两位元帅下书为定?”孙海良诧异道。 “这明摆着是另有目的,下书约定不是为了提前决赛,而是怕到时我们魔族这边获悉了消息之后想要延期!”廖齐峰忿恨道,“好一个梁元帅,心思缜密,处处算计,逼得我们天亮之后出战也是输,不战也是输!” “嗨,还没比赛呢,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是还有辛元帅所赠的‘金凤朝阳匕’嘛?再说对手也是个飞升者,给他厉害的法宝他也不一定用得熟练,所以我未必会输啊!”说来也好笑,如今反倒是萧天河这个参赛者为他们鼓劲。 “‘金凤朝阳匕’……本以为赫赫有名的‘五大灵鸟’之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极品法宝,结果……估计多半是比不过仙族那边配备的法宝了。小岩,大裴有没有说那个法宝是什么?或者提及它的功效?”廖齐峰问道。 “没有,大裴喝到最后舌头都僵了,头脑又不清楚,说话语无伦次的。我着急回来报信,所以要了坛烈一点儿的酒直接把他喝趴了。这会儿他还在万仙楼里睡着呢,要不我再回去探问一下?” “不必了,大裴那家伙这一醉恐怕没个两天两夜是醒不过来的。还是找仇城主帮忙要紧。老孙,你去万仙楼去找王老六,问问他知道不知道辛元帅或者雍将军在哪儿,再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来点儿有用的讯息;萧兄弟,你再去之前辛元帅召见你的地方看一看;我直接奔仇城主那儿;小岩你就守在这里,等辛元帅派的人一来,你就马上随他一起速速回去通报。不论结果如何,在卯时二刻之前必须回新望营集合,听清楚了吧,出发!”廖齐峰雷厉风行地分配好了任务。 …… 进了飞云城没有多久,三人就分道扬镳往三个方向去了。比起心急火燎的另外两人,萧天河可以算是“笃悠悠”了。 “大半夜,冒着雪,去找行踪不定的辛元帅,这叫什么事儿啊……”萧天河心中抱怨着。在他想来,付广贤有好法宝也无所谓,毕竟法宝只是辅助,还是得凭真本事一决高下。 “再说仙族会给一个下级修仙者配一个多厉害的法宝?我估计最多也就和我这个赝品‘金凤朝阳匕’差不多。为这点儿事去麻烦辛元帅,估计他会不高兴吧?”萧天河想着,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他有些不太想去了。 “要不就这样回去算了?”萧天河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来路,小街依然沉睡在昏暗之中。 “唉,都到这儿了,还是去看看吧,反正辛元帅十有**不在那里。”犹豫过后,他还是选择继续前行。 “细细想来,梁元帅为了让仙族获胜,先偷偷配法宝瞒天过海,再提前决战暗渡陈仓,最后下书约定声东击西,啧啧,兵法学得不错嘛!堂堂元帅,居然耍这些投机取巧的手段,看来他非常在乎飞升者对决的输赢啊!”萧天河心忖,“不过是一场下级修真者的比试,何须如此看中?莫非他也去万仙楼赌钱了?”想到这里,萧 天河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能为了获胜而不顾脸面和道义,那么仙族直接给付广贤配一个足以影响战局的厉害法宝也并非不可能,大不了决战完了收回去便是。”萧天河转念想道,“如此说来,我还真得跟辛元帅汇报汇报。倘若到时不慎输了,也算是有个交代,免得他们以为我萧天河无能呢!” “被强迫参赛,还要被强迫获胜,唉,看来这场对决可不轻松啊!”萧天河心中慨叹一声,抬头一看,已经到了。 拉起黑漆大门上的狮口吞环敲了敲,“砰砰砰”的声音在雪夜之中显得格外响亮。等了片刻,无人应门。“果然不在。”萧天河咕哝了一句,转身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那正是辛元帅的声音。 萧天河拍落了肩膀的雪花,稍微整理了下衣襟,推门而入。 外院中没有灯笼,昏黑一片。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人颔首而立的背影。萧天河走近,定睛一瞧,顿觉惊奇。辛元帅居然在作画! 他背对着萧天河,面前摆着一张长几,几上摊开一幅画卷。他左右两手各握一支笔,在画卷上来回游走。 “雪夜作画,元帅真是好兴致!”萧天河赞叹道。 “呵呵,口中虽然称赞,但恐怕你心里想的却是‘古怪’二字吧?”辛元帅头也不回地说。 萧天河微微笑到:“暗夜作画,又不掌灯。如果我没猜错,元帅此时应是闭着眼睛在作画。天降飞雪,无篷无伞,但丝毫不惧纸湿,起初我还以为是油纸之故,但又观元帅‘左右开弓’,方才醒悟,原来是以笔挡雪,边画边挡,丈许长卷竟不湿分毫,这等境界,让我叹为观止。若再以‘古怪’二字形容,岂不失敬?” “不错,不错。你竟能猜到我在闭眼作画。周遭如此昏暗,即便睁眼视物也看不清楚,反而会成为干扰。倒不如闭眼锁目,凭感觉挡雪而画,更易入定。那你再来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这么黑暗的情况下,恐怕连凑近了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萧天河站立的位置离长几还有好几步了。辛元帅这是在出难题考验他呢。 对此心知肚明的萧天河自然不会上前细看,他锁眉凝视着辛元帅的背影。辛元帅持笔的双手依然在龙飞凤舞,不仅是将要落在画卷的雪花,就连那些即将落在手上、臂上、肩上的雪也都随着他行云流水般地动作向一旁滑落。除了一动不动的头上积了不少雪之外,周身半尺范围内的地面竟然不见半点雪花! “咦?”萧天河轻呼一声,他发现,辛元帅脚边的地面呈现出灰白色,这说明,那片地面是干的! 萧天河心头一震,这一场雪已经下了近乎一整夜了,虽然不算很大,但依然能堆积起几寸厚的雪层。而辛元帅脚边的地面是干燥的,说明他在这场雪开始飘落之前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忽而,萧天河自信地笑了笑,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哦?沉默了这么久,想必是有所得咯?”辛元帅问道。 萧天河回答:“元帅不仅雪夜露天作画,而且是从落雪之前就立于此处。昏暗无光,非但不点灯,反而闭目凭感觉而画。结合这两点,我斗胆猜测,元帅所画之物,正是这暗夜的飞雪!” “好!”辛元帅双手分别在画卷上用力一顿,然后撇掉画笔,双掌猛拍几面,画轴被震得弹起至半空,他用右手轻轻一扫,画轴已经卷做一根。 “果然睿智。”辛元帅转过身来,对萧天河笑道,“你可知我这幅画画了多久?” “如果从落雪时算起,至少已有六个时辰了。” “错了。”辛元帅略显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画卷,“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一直不曾落笔,所以真正的作画时间应该是从你进入院中开始,至方才顿笔结束,不过片刻而已。” 萧天河微笑道:“难道之前的寻位立定、铺桌摊卷、待雪天降、挥笔挡雪、闭目感知、平心静气都不算作画的一部分么?如果仅是片刻,又何必大费周章?唯有以万全之态,来迎接最后的挥毫落笔,方可成就佳作。就如同末日天劫一样,渡劫过程恐怕只是弹指一挥间,但若撇开之前的种种刻苦努力,那就不是‘渡劫’了,应该叫‘自杀’。”萧天河借用了先前孙海良所说的话。 辛元帅哈哈大笑:“说得妙啊!好一个‘万全之态’!” “不过元帅,我应提醒你一件事。作画时间虽长,着笔时间却短,方才你合轴有些操之过急了。我估计卷轴上未干的墨迹应该已经四处沾染。可惜,这幅画怕是已经毁了。” 辛元帅又是开怀一笑:“你猜到了我所画之物,却未猜透我是如何作画的。墨本黑色,雪为白色,但我却以墨画雪,你不觉得奇怪吗?” 萧天河略略一惊,心中暗道:“莫非……”“元帅,可否借画一观?”他连忙拱手问道。 “冲你方才所言的‘万全之态’,这幅画就赠予你吧!”辛元帅将画轴抛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徐徐拉开画卷,随着画卷越展越宽,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当画卷完全呈现之时,他忍不住连赞了三声:“妙!妙!妙!” fpzw 第三百十八章 早有准备 画卷之上满是墨迹,其中一小半是辛元帅画上去的,其余大半都是墨迹未干时就合上画卷而互相印染上的。 妙就妙在,印染上的墨迹非但没有影响画上去的墨迹,两种墨迹反而一起形成了一幅绝佳的黑夜雪景。 正如辛元帅所说,墨本为黑色,而雪为白色,他却真的做到了“以墨画雪”。原来,墨迹勾勒描绘的并非是雪花,而是黑夜。而卷轴上点点片片的留白,则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没有其他景物,没有其他色彩,唯独黑、白两色而已。画上去的墨迹清晰,而染上去的墨迹模糊,清晰的是近景,模糊的为远景,就是如此简单又绝妙的黑白两色图,将雪夜的场景深深地印在萧天河脑中。 “元帅绘画造诣之深,可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望尘莫及。这幅画,我定好生珍藏。”萧天河小心翼翼地合拢画卷,收到了储物戒指之中。 “随兴而作,有感而画。雪夜来访,我看是你与这幅画有缘。好了,言归正传。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飞升者对决之事吧?” “元帅料事如神。我此番前来有事要报。”接着,萧天河就如此这般地将路小岩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辛元帅。 辛元帅沉吟片刻,说:“唔……我想那梁飞廉特意下书为约,多半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道获胜就这么重要吗?”萧天河十分不解,“胜之不武,有何意义?” “呵,若只是一场对决,不论输赢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不过是输的一方有损名誉罢了。不过,我们可是为结果打了赌的。” “打了赌?”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被我猜中了,堂堂大元帅,竟会去参加万仙楼的赌局?” “万仙楼那个赌局我亦有所耳闻。”辛元帅笑道,“但我说的不是那个,而是一场仙、魔两族以飞云区将来的利益分配为赌注的大赌局。对决时你若输了,则维持现状;你若赢了,呵呵,我们魔族就在飞云城旁边盖一座新城!” 萧天河倒吸一口凉气:“建新城?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不过是我与付广贤比试比试身手罢了,何至于如此?” “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以免你心中压力过大。可仙族那边背地里搞小动作,你又为此来寻我,索性说与你听。这场赌是我与梁飞廉口头约定之后,又请示过大帝大人而定下的。相信仙族那边的华林大君也同样知道这件事。因为关乎魔族将来在飞云区的利益,所以大帝大人对这场决战颇为关注。你可不要怠慢了!”辛元帅叮嘱道。 萧天河苦笑:“想怠慢也要有那个胆子啊!真没想到,一场比试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事。难怪梁元帅要设计下书为约了,这是志在必得啊!其实若凭本事硬碰硬,我不怕仙族飞升的那个家伙,就是不知梁元帅会给他配个多么厉害的法宝,如果能知道那个法宝是什么、有什么功效,那样就能好办多了……” 以辛元帅的地位,即便仙族严守秘密,要打听这点事应该不难,可麻烦就麻烦在天亮之后就要比武,时间稍嫌不足。 “辛元帅,不知你们约定将飞升者对决提前到何时?”萧天河问。 “辰时二刻。” “那也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萧天河叹了一声,“只剩这点儿时间,恐怕也做不了什么。罢了,比赛时我多加小心便是。” 辛元帅即便知道了仙族的打算之后,情绪也一直很平静,他淡淡一笑:“不,两个时辰的时间还能做许多事。” “元帅似乎早有准备?”萧天河本以为辛元帅得知此事之后肯定会生气,加之后来听闻辛元帅和梁飞廉打了一场豪赌,必然格外重视此事。可辛元帅却一直古井无波,使得萧天河颇为疑惑。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已料想到梁飞廉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没有猜到他打算做什么而已。”辛元帅道,“萧天河,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务必如实回答我,你在三重屋中究竟修炼了多久?别像上回那样说什么‘记不清’了,我知道那是假话。” “果然瞒不过元帅。我在三重屋中待了六年多,确切地说是六年三个月零五天。”萧天河此时不能不说真话了。 “什么?”辛元帅的平和心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才六年多点儿?你是怪物么?”说着,他竟忍不住走上前来捏了捏萧天河的胳膊。 “也许是侥幸吧。我在下界曾经受过好几位高人的指点,碰巧他们每一个都特别重视锻体,所以我的身体可能要比别人坚实一些。不过我不明白,三重屋不过是个让飞升者适应威压的特殊区域,在里面所待时间的长短,真的那么重要吗?躯体坚韧并不代表实力高超啊!” 辛元帅解释道:“呵,你在禹馀界不过是个刚飞升上来的初等修魔者,有什么实力可言?三重屋的功效是让飞升者适应威压不假,但也能通过时间长短来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天资。你们飞升者与禹馀界的原生者不同,你们在下界时就已经历过漫长的修炼期,并且接受了天劫的筛选。所以,在三重屋中耗费的时间越短,说明适应能力越强,天资绝对不会差。但如果时间偏长,那说明根骨资质一般,在下界时是依靠努力和毅力修炼至飞升的。” 顿了一顿,辛元帅又道:“不过我从未听说像你这 么厉害的,仅仅六年多点儿……啧啧,简直是快得吓人呐!先前你不肯说实话,恐怕也是担心吓到别人吧?” 萧天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我只是觉得这不能作为判断一个人强弱的标准,更没必要四处宣扬,好像多了不起似的。真刀真剑地较量一番,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 “你是在说仙族那个飞升者吧?”辛元帅大笑,“仙族那些家伙都一个样!以往就仗着只有他们有飞升者而沾沾自喜,有什么好骄傲的?有飞升者只能说明下界的修仙之道繁荣昌盛,和禹馀界的仙族又有什么关系?这次你‘横空出世’,他们当然想借机挫一挫我们魔族的锐气,所以才把那个姓付的捧得那么高。就因为他在三重屋待了九年,还给他起了个‘怪才’的绰号,哼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怪才’在我们魔族!六年三个月,说出去都能吓死他们!哈哈哈!”他越说越兴奋,拉起萧天河的衣袖往内院去,“走,外面下雪刮风的,我们去屋里详谈!” 在得知萧天河于三重屋中所待的时间之后,辛元帅一下子变得非常热情,不仅好奇地打听了萧天河在三重屋时的情形,还十分关切地询问他目前的修炼进度。对于该如何应对仙族的“小动作”,却只字不提,似乎已经忘诸脑后。 在无关紧要的闲聊之中,离辰时二刻的对决之期又逼近了一步。萧天河不得不打断话意正浓的辛元帅:“元帅,关于对决的事……你刚才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呐!” “哦,那件事啊。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哼哼,梁飞廉或许此时正在自鸣得意呢吧?他以为就他能想到给飞升者配备致胜道具的点子么?”辛元帅不屑地说。 “元帅果然早有准备,难怪如此笃定!”萧天河道,“莫非你也准备了厉害的法宝借我决战时使用?” 辛元帅伸出手指晃了晃:“不,好法宝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搜集到的,你就先用我赠给你的那个赝品‘金凤朝阳匕’吧!铸宝,只是‘六术’之一,既然他们想用厉害的法宝出奇制胜,我们就用另外的‘五术’来应对!” 萧天河在心中立即将关于“六术”的信息捋了一遍。炼毒与炼药,铸器和铸宝,制阵同制符。仔细想来,似乎只有“制符”最有可能。“莫非元帅打算给我一些符咒?”萧天河问道。 “哦?原来你知道‘制符’之术啊!不过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是另外的‘五术’!而不是另外的‘五术’之一!”辛元帅嘴角带着一抹自得的微笑。 萧天河瞠目结舌:“元帅,你的意思是……” 辛元帅站起身来:“现在已经快要卯时了,我派的人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把东西送到了。走吧,我们去新望营!” 萧天河不得不佩服辛元帅,从梁飞廉跟他下书为约时就猜到仙族会耍手段,虽然没料到是何种手段,但只要己方做好万全准备,不论对方搞什么鬼都不必担心。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态”啊! 雪已经停了,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清理积雪。辛元帅没再以斗笠遮面,大大方方地与萧天河肩并肩往新望营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所遇之人,无一不向他颔首行礼。 “刚才遇见的那些人都是仇万青派来扫雪的,他们肯定会去通报仇万青,说我和你在一起。而消息到最后一定会传达到梁飞廉那里。呵,此时已经无所谓了,一个时辰之后的飞升者决战,定要让仙族大吃一惊!”在出城之后,辛元帅如是说。 新望营中,无功而返的廖齐峰、孙海良以及留守的路小岩正在商量着什么,神情都很严肃,当看到萧天河与辛元帅一起出现在营地门口时,立即转忧为喜,围了上来,一齐躬身行礼。 “好了,不必多礼。怎么,我派遣的人还没有到吗?”辛元帅环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廖齐峰愣了愣,同孙海良对视一眼,拱手道:“元帅,萧兄弟他没跟你说吗?我们已经知道飞升者对决提前的事了,由于担心等您派人来通知时为时已晚,所以我们几个才半夜入城分头去寻您的啊!” “我派的人是去做别的事,不是来通知你们的。这会儿应该快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吧。”辛元帅撩起一个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 “喂,那事儿怎么说啊?”廖齐峰小声叫住了正要跟着进帐篷的萧天河,孙海良和路小岩也凑上前来。 “不用担心,等会儿便知分晓。”萧天河冲着三人点点头,大家一起进了帐篷。 辛元帅已经自斟了一杯茶,怡然自得地品着,对几人说:“嗨,大伙儿别那么一脸凝重的表情嘛!是不是担心那五十年的俸禄打了水漂啊?” 廖齐峰尴尬地笑了笑:“原来这事儿都被元帅大人知道了。王老六开设赌局,大部分人都支持仙族那一方,我们几个当然要为萧兄弟鼓劲儿!其实我们不在乎那些俸禄,只是现在听说仙族准备了厉害的法宝,打算出奇制胜,若是如此输了比赛的话,有点窝囊,心里憋屈。” “嗯,押注的事你们做得很好,别让人家笑话我们魔族没有志气!其实我也参赌了,而且赌得比谁都大,所以,我当然不会允许仙族那边靠耍手段而获胜!”辛元帅笑道。 “哈,元帅大人英明!”廖齐峰他们三个面露喜色。 辛元帅又将茶杯满上,端了起来:“原本我就对萧天河有信心,否则也不会来那么一场豪赌。经过刚才在我府邸中的交谈,我更对我们魔族的胜利自信满满了!你们可知,萧天河在三重屋中花了几年时间?” “不是十二年么?”廖齐峰瞥了萧天河一眼。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 “当然不是!”辛元帅道,“他那是行事低调,不愿声张。他在三重屋只用了六年零三个月就出来了!比仙族那个家伙差不多要少三年呢!”言罢,他仰头将温茶一饮而尽。 廖齐峰和孙海良惊讶无比,路小岩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忽而,路小岩猛然一拍大腿,嚷道:“早说啊!我就押他个五百年俸禄了!到时赚大发了,我请你们都去万仙楼胡吃海喝一整宿!” 众人皆笑。笑声之中,营外传来了马的喷鼻声和马车声。 “终于到了。”辛元帅放下茶杯,走出了帐篷。外面正有两人从马车上往下搬箱子。萧天河认得其中一人,正是将他从耀明森林接回来的那个人。 两人看见了辛元帅,连忙放下箱子,走过来行礼。 “事情办妥了么?” “都在那里面了。”一人指了指背后的三个檀木大箱。 “很好!抬进去。”辛元帅一挥手,萧天河和接引队的三人也上前帮忙,将三个大箱抬进了帐篷。 那两人出了帐篷后就驾马车离去了,新望营中还是只有这五个人。 廖齐峰迫不及待地解开了一个箱子的绑索,掀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材气味扑面而来,在帐篷中逐渐弥漫开。箱中有层格,最上面的一层满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纸包,每个纸包上都写着一味药材的名字。廖齐峰只认得其中一小部分,凭印象记得似乎都是些非常名贵罕有的药物。“啧啧,这么多珍稀药材,恐怕得值不少钱吧?”他砸着嘴赞叹道。 辛元帅却皱起眉头,似乎很不满意:“这药包有什么用?看看下一层!” 廖齐峰小心翼翼地挪开第一层。第二层同样也是一个个纸包,但与第一层的纸包材质不同,这一层是油纸包,包上也写着字,同样是药物的名称,后面大多跟着一个“粉”字。这些东西,廖齐峰只知道其中三、四种,都是经过简单加工的药粉。不用说,其珍稀程度比起第一层的药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辛元帅依然不太高兴,只是说了一声:“唯有几种有用……再看下一层!” 第三层就是箱底了,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数十个小瓶以及方形小盒,上面都贴着纸签。这一层的东西廖齐峰基本都认识,无一不是精心炼制的丹丸与药品,有的仅听说过,此番还是头一回见。 看见这些东西,辛元帅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勉强凑合,至少不能说他们‘办事不力’。” “这些药品都是为我准备的?”萧天河诧异道。 “没错,我几日前就吩咐手下去收购药品,以供你对决之需。”辛元帅道。 “承蒙元帅顾念,不过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啊?再说,决战时我总不见得背着个大药箱上场吧?”萧天河无奈道。 廖齐峰在一旁插言:“萧兄弟,难道你忘了,你手上戴着个储物戒指呢!我们快看看那一箱是什么吧!” 路小岩掀开了面前的箱盖,探头往里一瞧,却突然大叫一声向后踉跄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几人凑上前细看,只见箱子里面全是一个个方形的小铁盒。盒盖镂空,透过孔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有各种活的毒物:蜘蛛、蜈蚣、蟾蜍、毒蛇、蝎子、蝙蝠等等,还有许多怪模怪样的爬虫、飞虫,根本叫不出名字,但从其五彩斑斓的鲜艳外观来看,应该都是剧毒之物。 此时可是岁末,天寒地冻的居然还能搜集到这么多活物,辛元帅那两名手下不可谓不卖力。辛元帅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对几人说:“盒下有厚毯,你们一人扯住一角将所有的铁盒包住拿出来,底下应该还有。小心点,有的毒物会喷射毒液,沾上一滴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在毯子的下面,则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好几层更小的铁盒,全是各种各样的毒物,并且依照动物、植物、矿物、成品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横纵各七排,竖向垒了足足四层。萧天河粗略一算,竟有近八百个小盒!就算其中有重复的品种,种类的数量也至少在五百以上!好一个毒物的大宝箱! 萧天河不擅用毒,更不喜用毒,所以他并不打算在对决时使用,不过倒是可以做个人情。“如果范凌云看见了,恐怕会高兴坏了吧?”萧天河心想。 最后一个箱子是孙海良打开的,这个箱子比前两个更大,箱盖一开,顿时闪耀出各色的光芒。几人定睛一看,原来箱中放着各式各样的魔刀!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刚有韧,有华有素,琳琅满目,扎成了四捆堆在箱子里。 “呵,这么多样式,总有一个你使着趁手的吧?我特地叮嘱过,所以它们的品质都不低。你随便挑几柄拿去用吧!”辛元帅笑眯眯地说,“萧天河挑完了你们几个也各挑两柄好了,算是对你们照应萧兄弟的奖赏!” 接引队的三人立即欢天喜地千恩万谢,但萧天河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箱内一角的两个不起眼的、鼓鼓囊囊的布包之上。 fpzw 第三百十九章 有失公允 “‘六术’之中除了铸宝以外的‘五术’,这里已现其三。”萧天河将两个布包从箱子中拎了出来。这两个布包虽然大小相当,却一轻一重。萧天河抬高那个轻的包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都是符咒吧?” “萧兄弟,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廖齐峰惊讶道,“在参加评定大赛之前,你还是个对禹馀界一无所知的飞升者,没想到大赛过后变化这么大!”也难怪他会惊奇,“制符”虽是“六术”之一,但优秀的制符者并不多见,而且制符的成功率本就算不上高,故制成的符咒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东西,并非像一些药品、丹丸之类的常见于市场。按理来说,萧天河应该没接触过才对。 “说来也巧,在耀明森林组成的小队之中,有一位姑娘恰好是制符者,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些。”萧天河解释道。 “初等修真者的制符者?这可真稀奇。不知她制符的水平怎么样?”辛元帅饶有兴致地问。 萧天河两手一摊:“我也没得比较啊!不过她的符咒可是挽救了我们几人的性命呢,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她简直厉害得不得了!” “唔……那她如今身在何处?如果悉心培养,说不定将来能成为一位杰出的制符大师呢。”辛元帅道。 “可惜,她是位修仙者,并非我魔族之人。” 辛元帅惋惜地说:“那太遗憾了。制符者太少见,从初等修真者阶段就开始研究制符的人更是难寻。不过,有一点我十分好奇。”他忽而微微一笑,“在耀明森林时,你不是一直和你那几位朋友在一起么?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制符者队友?” 萧天河闻言顿时心中一沉,背后冷汗直冒,刚才不留神说漏嘴了,与前番在辛元帅府邸处编造的话语有出入。不过这辛元帅也真够厉害的,竟然能够轻易发觉话语间的矛盾。有旁人在场,他没有提及“妖族”二字,仅说是萧天河的朋友。此刻,他正在等待着萧天河如何自圆其说。 “是这样的。我那几位朋友是在暗中保护我,但在进入耀明森林之前,我有幸结识了三位女子,并结成小队一起冒险。之后经历了与凿山黑飞鼠群的一场恶战,又和毕公子一行人发生了一些不快,最后,就遇到了宗飘界的妖族。那妖族是在把我们小队打散之后,才将我掳到广源盆地的。”在开口之前,萧天河在脑中已将这番话过了一遍,万幸地发现,此时说真话也并不影响前番的谎言。此外,他还刻意提到了毕公子,这样更显得所言非虚。 “毕公子?你和他有什么不快?”辛元帅不解,毕元帅的嫡孙怎么会和一个飞升者产生过节,要说萧天河敢去抢劫有高手护卫的毕公子,他可不信。 “在耀明森林外面,毕公子和唐公子、罗公子一起欺辱一个修仙者女子,也就是那名制符者,我与另外两位修魔者女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他们怀恨在心。后来在耀明森林中偶遇,他们为了报复,又要抢夺我们的妖灵宝珠。虽然最后没被抢走,但梁子算是结下了。”萧天河解释道。 辛元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本来以你的身份,与毕公子结怨的话,恐怕对你将来前途不利。不过嘛,只要你赢下这次飞升者对决,为魔族博取巨大利益,相信毕公子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好了,算上你手里装着制阵用的属性宝石的包袱,我们魔族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应该不比仙族准备的那个法宝差吧!” 廖齐峰直咂嘴赞叹:“好家伙!这么多宝贝,砸都能砸死仙族那个飞升者了!” 萧天河却显得有些无奈:“只可惜,我不会用毒、用药,只会吃点丹药自保;上回雍将军所赠的魔刀已经使得挺顺手了,过会就要上场我也不愿意再换武器;至于阵法,我更是一窍不通,所以那包属性宝石我也派不上用场。唯一有用的就是这些符咒了,我看我就带着它们上场吧!” 孙海良劝道:“嗨呀!毒和药还有什么不会用的?把各种毒物的成品直接一股脑儿扔过去,再把对应的解药通通吃掉,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啦!” 萧天河却摇头否定:“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须置人于死地呢?我是不会用的。” “既然你只肯用符咒,我们不勉强你,但要提醒你一句:你心善,但对手不一定会对你心慈手软。对决之时,成败或许就在一念之间,你可要小心了。”廖齐峰叮嘱道。 萧天河郑重地点了点头。 …… 十二月三十日,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截止的最后一天。相比赛前大会时飞云城广场的人山人海,此时的广场却冷清了许多。大部分人都没能完成大赛的要求,干脆没有返回飞云城。相较以往评定大赛的通过率,这一届被诸多人定性为史上最难、也是最差的一次大赛。 仙、魔两族的登记台已经撤去了——但凡能通过大赛的人,绝不会到最后一日还没赶回飞云城。而飞升者决战提前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播开去,所以直到早上卯时三刻,广场上还空无一人。 辰时,一座方形的战台迅速搭建完毕。 辰时一刻,给仙、魔双方重要人物观战的坐席准备妥当。 魔族接引队以及辛元帅陪着萧天河到场时,雍将军已在场中候着。没过多久,付广贤也在梁 元帅的带领下、在仙族接引队的簇拥下来到了广场。 两位元帅互相寒暄了几句,一起入了席。两族的接引队在战台两边席地而坐。仇城主命人将广场周围拉起了一道拦索,只在距离战台最远的南边开了一个入口,似乎不许他人来观战。 这是何意?场内的人们面面相觑。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此举的用意。只见万仙楼掌柜王洛流带着一大群人将桌、椅、酒、菜、茶、点心等悉数搬到广场上布置开,俨然将此处变为一座露天的“大酒楼”,此外还特差几组人抬锣架鼓,分别在通往广场的几个大路口高声喧叫,引人前来观战。当然,入场是要付钱的。 好一个赚钱的法子!也不知该说仇万青和王洛流太精,还是太坏。 经过锣鼓喧天地这么一嚷嚷,没过多久,入口处还真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许多还是特地为了观看飞升者对决而来飞云城的。一听说此次观战还要付费,群众们自然是一阵抱怨。当见到仇城主走上战台准备宣布决战规则,场内又没有多少人,人们还是乖乖付了钱进场,想赶紧占住离战台最近的酒桌。 不一会儿,场中所有的桌旁都已坐满了人。战台上的比试即将开始。 “对决没有时间限制,分出输赢的情况有三种:第一,一方失去战斗能力;第二,一方被打出战台;第三,一方主动认输。好了,辰时二刻已到,飞升者决战正式开始!”仇城主说完之后,离台而去。萧天河与付广贤走到了战台中央。 付广贤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鲜艳衣服,连胡须都剃去了,看上去精神抖擞、斗志满满。 “付兄今日真是光鲜照人呐!”萧天河率先拱手行礼。 “呵,你也不差!”付广贤本不想还礼的,可台下那么多人看着,失了礼数则有损仙族脸面。“等一会儿就让你一败涂地,颜面尽失!”付广贤心中想道。 萧天河淡然一笑,小声道:“听闻仙族那边给你配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宝啊,可否现在就让我观摩观摩?” 付广贤一怔,他没想到这等秘密之事居然被走露出去了。“一定是接引队的那些个白痴……”付广贤心中咒骂着。可转念一想,即便萧天河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找到能与之旗鼓相当的好法宝呢?想到这儿,付广贤的底气又足了些,轻蔑地笑道:“与其说是让你观摩观摩,不如说是让你领教领教!” 只见付广贤左掌向上一翻,一座精致的玲珑宝塔浮现在他的掌心。宝塔一共七层,通体翠绿,塔尖上有一个珍珠大小的红色宝石正在闪闪发光。塔檐呈八角状,每一个角上都挂着一个金色的小铃,每一层都有一扇暗红色的拱形小门。塔身浮刻云纹,并上了靛青色,将整座小塔点缀得既别致,又美观。 观众之中有识货的,惊奇道:“那个……不是‘翠云琉璃塔’么?” “看样子挺像……”有人接话。 “什么叫‘像’啊,根本就是!仙族可真是大手笔啊,居然连这等法宝都用上了!” “还好我赌了仙族那一边获胜……”说这话的是个修魔者。 看来那座漂亮的宝塔还是个挺出名的法宝哩! 付广贤得意洋洋:“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话音刚落,他就施展身法疾步冲向了萧天河。 “也不知是‘你的厉害’还是‘法宝的厉害’……”萧天河边想边向后退,《龙游身法》不自觉地就使了出来。可怜付广贤,正面追还没萧天河倒着退速度快。 付广贤一见自己的身法居然比不过萧天河,顿觉丢了人,立即催动“翠云琉璃塔”的功效之一——加速。 “翠云琉璃塔”不愧是个好法宝,加速效果十分显著。刚才付广贤离萧天河还有五、六步的距离,竟瞬间就冲到他面前了。连付广贤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持剑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挥出就已然近身。看来萧天河先前猜测的没有错,时间太短,付广贤没来得及熟悉法宝的用法。 萧天河退无可退,轻盈地向侧方避让,打算换个方向继续跟付广贤斡旋。可谁知付广贤自刚才加速过猛开始,脑子就一直未能跟上身体的速度,等贴近身了才想起来还没有挥剑,等抬起手才发现萧天河闪开了,等准备转向去追时才意识到自己冲到战台边缘了,等想要停步之时,他却已经……跌落在台下了。 萧天河停了下来,略微吃惊地望着台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付广贤。 全场鸦雀无声。 在一片沉寂之中,付广贤默默地站起身来,收了“翠云琉璃塔”,将剑放在台边,慢慢爬了上去。 “哗——”场中顿时炸开了锅,有嘲笑讥讽的,有肆意谩骂的,有喝彩叫好的,还有吹口哨嘘人的。 刚才的情形未免太戏剧化了,这才刚开始比赛,台下观众之中有人甚至连酒都还没有斟满,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台上的两人连衣服都没碰上,就如此决出胜负了? 付广贤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忿恨,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严寒之季,竟憋出了一头汗来。萧天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他却一直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贵宾席上,辛元帅乐不可支,雍将军摇头 轻笑,仇城主目瞪口呆,梁元帅眉头紧锁。 辛元帅乐了一阵,说:“原本还以为是场苦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仇城主,你还愣什么?快去宣布结果吧!” “是……”仇城主慨叹一声,站起身来。 “且慢,仇城主你过来,我有话要说。”梁元帅向他招了招手。 仇城主凑上前附耳细听,梁元帅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话,声音非常小,辛元帅和雍将军都没有听到。仇城主听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战台中央,清了清嗓子大吼道:“安静!” 观众们渐渐平息下来,看仇城主如何裁定。 “我宣布,这场比赛,继续!”仇城主大声道。 “哗——”观众再度炸开了锅,甚至比刚才那次还要猛烈。 魔族接引队首先站起来反对,廖齐峰喊道:“抗议!刚刚你还宣布出场为输,怎么不算数了?” 孙海良也忿忿不平:“就是,魔族飞升者还站在台上,仙族飞升者刚才的确是掉到台下来了,难不成他爬上去了,就当作大伙儿刚才眼瞎了没看见吗?” 路小岩将双手在嘴边拢成圈大叫道:“太不公平了!应该是我们魔族获胜了!” 场中的一些魔族的观众也连声附和,呼喊着仇城主有失公允。如此情形,支持仙族的观众们也没法反驳什么,只好默不作声。 “不要吵了!”仇城主的大喝再次震慑住了全场,“稍安勿躁,我会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众人屏息,静听他如何能把已经输掉的比赛再给说活。 “刚才我说的第二条规则是:一方被打出战台为输。可是刚才付广贤是自己冲出战台的,并非是被萧天河打出去的,所以第二条规则并不适用。既然付广贤现在已经回到了战台上,所以比赛应当继续!”仇万青这番话,显然是梁元帅教给他的。 萧天河笑了笑,梁元帅这脸皮可真是够厚的,居然玩起了文字游戏。 观众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梁元帅在耍赖皮。观众中的修仙者们或许觉得太丢人了,有不少摇头轻叹的,还有些人看不下去直接退场了。而支持萧天河的修魔者们尽皆敢怒而不敢言,毕竟梁元帅地位尊崇,不好指责他什么,只能把矛头对准仇城主。 “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理由!” “被打出场和自己冲出场都是出场,如果结果不一样那设立战台范围还有什么用?干脆随便打好了!” “怕是仙族输不起吧?真是祖坟被挖——丢死人了!” …… 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 仇城主怒了,吼道:“我才是这场比赛的裁判!再说你们魔族的辛元帅都没有异议,你们在这里叫嚣什么?爱看就看,不爱看就走!” 雍将军非常不满:“好你个仇万青,心机还挺深,故意这么说让元帅拉不下脸来反对!” “哎,谁说我要反对了?”辛元帅不屑地笑了笑,“既然你们有脸继续,我们就奉陪到底!”这话明显是说给梁元帅听的。 梁元帅什么都没说,只是“砰”的一拳落在桌子上。 既然辛元帅不反对,刚才那些抗议的观众们只好逐渐平息下来。 仇城主见场中恢复了平静,转身对两人道:“好了,你们继续。” 可谁知,萧天河竟不予理睬,径直走到战台边跳了下去,往南边广场的入口处而去。 魔族接引队的三人连忙起身跟了上去。萧天河是在以这种方式抗议比赛的不公吗?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哎,萧天河,你要去哪里?你打算放弃比赛了吗?”仇城主喊道。 “放弃比赛?”萧天河转过身来,“我几时说过?” “那你还不赶快回来继续比赛?” “咦?不是你刚才说的么,如果是自己出战台,不能算输!你还说过,对决没有时间限制,”萧天河道,“我呐,今天不太想比赛,所以就先回去休息了。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哦不,干脆过个一年半载的,等我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再回来继续吧!” “哈哈!”观众们顿时哄堂大笑,其中尤以魔族接引队的三人笑声最大。好一个萧天河!直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狠狠“一巴掌”拍回仇万青的脸上,气得仇万青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可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站在那儿干瞪眼。 贵宾席上,辛元帅的笑声也不小:“哈哈,这个萧天河,太有意思了!” 梁元帅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喝道:“肃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我承认,这次比赛的规则有漏洞。”梁元帅顿了一顿,“不过比赛还是得继续。你们两人分别自己出了一次战台,算是扯平了。接下来不管是那一方以何种方式出战台,都算输!” “啪啪啪”,辛元帅竟鼓起掌来,慨叹道:“佩服啊,梁元帅,这也能‘扯’得‘平’?” “哼,好端端的一场飞升者对决,当然不能草率了事!”梁元帅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 任谁也想不到,这场万众瞩目的飞升者对决,从一开始,就演变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fpzw 第三百二十章 暗中捣鬼 “哎,萧天河!”在台上一直没说话的付广贤忽然开口,“我知道,按照规则来说,我已经输了,可我们并没有交过手。既然是‘飞升者对决’,就这么结束了岂不可惜?我输得也不甘心呐!不如这样,我也不用法宝了,你我各凭在大赤界修炼出的本领一较高下,如何?” 付广贤的态度很诚恳。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很合萧天河之意的,因此他爽快地应道:“好!就冲你这几句话,我乐意同你好好打一场!” 萧天河跳上了战台,比赛从新开始。 付广贤横剑虚步,轻吐一个剑势,随即踢风踏水,翩跹而来。手中仙剑飘盈,肩送臂出,肘推腕转,一套灵动而又娴熟的剑法带起轻微的风鸣,罩向了萧天河。 巧,就真的那么巧。付广贤所使的,正是太清宗的绝技——《源影》剑法! 看到了熟悉的剑法,万般思绪一下子涌上了萧天河的心头。遥想当年,在风景如画的天道山风律谷,他也和一干竹园的师兄弟们一起练过这套剑法。但自从隐世下山之后,就再与这套剑法无缘了。回想之后的人生,不可谓不精彩,新的世界,新的朋友,新的际遇,但唯有旧的感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变得愈来愈浓郁。当孤独寂寞时,当迷茫懵懂时,当失意惆怅时,当消沉颓唐时,那一张张久违又熟悉的面孔就会浮现在眼前。“不知在同一片蓝天之下,他们是否也在思念着我?” 每每想起外公、师父、师娘为太清宗战死,想起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被坏人逼死,萧天河都会痛彻心扉。这本是他想尽量避免回想起来的记忆,可却与思念故人之情交织在一起。当看到眼前付广贤的这套《源影》剑法,萧天河竟愣神在回忆之中。 付广贤觉察出了萧天河的异样,迟疑了一下,开口喝道:“接招吧!”一声将萧天河唤回现实。 萧天河举刀招架,眼花缭乱的刀来剑往之中,他没有忘记向付广贤点了点头,算是为刚才那一声大喝提醒而言谢。付广贤也报之一笑。 其实付广贤除了心高气傲一些,并不是个坏人。 由于离开太清宗时,萧天河的修仙水平只停留在和合境界,所以对《源影剑籍》后续的高深剑法不甚了解,因此总感觉付广贤的招式套路既熟悉又陌生。而付广贤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修魔者交手,故而应付萧天河所使的“鹏安”刀法时感觉十分别扭。 刀,因其外形特点,招式大多直来直去,须招招灌力;而剑两面开锋,剑身韧足,招式较为迅捷飘逸。 付广贤见久攻不下,忽而虚晃一剑,后撤三步,身躯陡然一晃,化作虚影,飘然向萧天河而去。萧天河知道,对手这是换了套身法。这套身法亦轻盈矫健,但比方才更加具有迷惑性,身躯扭动晃晃悠悠,脚下却稳稳当当,乍一看竟像是在跳舞一般,与剑法愈发相得益彰。 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下界飞升上来的修真者虽然实力不及禹馀界的修真者,但其招法、身法之精妙丝毫不逊色。许多观众都是为了亲眼目睹下界修真之集大成者的刀法、剑法、身法而特意前来的。 “《蝶影迷踪步》……”萧天河见了付广贤新使的身法之后,近乎脱口而出。这可是太清宗的高手——姜桓谷独创的身法,在他牺牲于仙妖大战之前,此绝妙身法仅有一位传人——朱晓敏。可这付广贤又是从何处学到的?莫非他是朱晓敏的徒弟? “不可能……依晓敏的个性,怎么会收这么个大叔做徒弟?再说晓敏的根骨资质与我不相上下,估计飞升时间也和我相差不会太多,哪里轮得到徒弟飞升?”萧天河心有杂念,不留神吃了付广贤一剑,在左肋划出一道伤口。 付广贤见萧天河皱眉,还以为他是疼痛难忍,此时正是继续猛攻的良机,不料萧天河却突然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会《蝶影迷踪步》的?” 付广贤十分惊讶:“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 “《蝶影迷踪步》乃太清宗的姜桓谷前辈所创。据我所知,他逝世之前仅传给过一位女子,难道你认识那位女子?” 见萧天河连身法的出处都说得完全正确,付广贤对他的身世颇感疑惑,他说:“家师早年有幸与游历天下的姜前辈结识,故曾经被他指点过一、二。遗憾的是,家师未能得其全部真传,只好照猫画虎自行琢磨,最后成功地创出这套《天蛾步》,并非是真正的《蝶影迷踪步》。依家师所言,此套身法虽出于《蝶影迷踪步》,但只学得其形,而未得其意,比起享誉修仙界的《蝶影迷踪步》还是差了不少。遂家师为其起名之时,以形似蝶但稍丑的‘蛾’冠之。不过这套身法连太清宗中都没有典藏,你是怎么知道的?” “简而言之,我与那位习得姜前辈身法的女子乃是好友,故曾经看见过《蝶影迷踪步》。刚才仅凭印象猜测,所以误认了。” 付广贤又道:“萧兄,我觉得在对决之后,你我需要找个时间好好地彻谈一番。” 萧天河笑道:“先打完再说吧!再不使点儿真功夫,台下的人要不满了!” 离得远 的观众根本不知道两人在一边打斗一边交谈,近处的观众只见两人动嘴但不知在说些什么,还以为他们在互相斗嘴嘲讽呢。 《源影剑籍》为剑仙所创,《鹏安刀典》为刀魔所创,在精妙程度上可谓势均力敌。两人在战台上高接低挡、上下翻飞,谁都无意退避,只在台中央一小块区域内腾挪闪避,打得甚是精彩。观众们心中因为比赛初期的闹剧而产生的不满此时也都忘诸脑后,人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招法不相上下,但身法就不同了。《龙游身法》可比《天蛾步》要更绝一些,萧天河轻轻松松一步就能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而《天蛾步》的小步太零碎,长时间施展对体力和元力的消耗颇大,但若不用身法又跟不上萧天河的速度,于是付广贤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回原先那套速度稍慢的身法,以节省功力。从这一刻开始,付广贤攻少守多,招架略显吃力。 萧天河占得上风,手头攻势更猛,黄岩刀影霍霍,连成一片辉光,而付广贤今日所用的仙剑恰巧也是黄色光芒,众人只见一团朦胧黄光之中,偶现两人身影,刀剑交鸣声如同雷云霹雳,一声过后在耳边带起一阵回响。台上刀光剑影,台下觥筹交错,人们把这一场事关重大的对决,看成了一出好戏。 其实萧天河心中一直有个疑虑,说起比武,当然是高手切磋更加引人注目,双方实力越高,比赛就越是精彩。可为何台上两个区区下级修真者的对战,竟会如此博人关注呢?在他想来,应该远远不止是来观摩大赤界的刀法、剑法那么简单。 两人这一战,从辰时二刻一直打到了正午,依然难解难分。付广贤干脆全换成了守招,守势对身法的要求不高,消耗的功力也比攻势要少,故萧天河猛攻无果后,改为游走伺机而攻,一个专心守,一个无心攻,场面自然乏味了许多。观众当然不愿看见如此情形,鼓劲的、喝彩的、挖苦的、讽刺的,各种态度都有。 贵宾席上,辛元帅悠哉悠哉地看着,而梁元帅的表情自比赛开始之后就一直十分凝重。场面上虽然萧天河一时间拿不下付广贤,可毕竟付广贤是守势。如果两人放开打对攻战,恐怕付广贤已经输了。当萧天河收回攻势之后,梁元帅见付广贤依然小心谨慎地防守,遂不满地咳嗽了一声。 大概是迫于压力,付广贤终于开始出攻招了。 对方进攻之时,就是寻找漏洞的最好时机。萧天河振奋精神,打算抓准时机一举击破。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萧天河前几日练功时的那种古怪情况,再度发生了!丹田处一阵酸胀,一团蒙力喷涌而出,迅速地在经脉中运行。异样的不适之感让他站立不稳,身体一晃向后多退了一步才止住了身形。 付广贤不知萧天河为何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略一迟疑,并没有马上追击过去——他怕有诈。可万一并非是诈,就此错过良机未免有些可惜。所以付广贤只犹豫了一瞬,不紧不慢地追了几剑过去。 萧天河见付广贤剑到眼前,强行去挡,结果更加猛烈的一股蒙力从丹田涌出,疼痛也成倍增加,他不禁面露痛苦之色,又踉跄后撤了几步,用刀尖撑住台面半蹲着。看他的表情,好像受了重伤似的。 付广贤非常纳闷,萧天河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道自己的仙剑还没碰着他呢,怎么就受伤了?付广贤收势,反手攥剑柄于臂后,打算上前搀扶萧天河。 贵宾席上梁元帅一眯眼,心道:“好机会!天助我也!”他藏在桌下的右手立即掐了一个法诀,心念一动,当他看到付广贤与萧天河之间突然迸射出一道绿光时,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功告成了! 再说台上的情形,付广贤走到萧天河面前,弯下腰来,刚伸出手,不知为何,那座翠云琉璃塔忽而浮现在他的掌心,未等两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夺目的绿光冷不丁从塔尖的宝珠上射出,射向了萧天河。萧天河哪里来得及避开,只能勉强拉刀去挡,结果“咔嚓”一声脆响,黄岩刀竟被绿光切断了!萧天河一直处于虚脱无力的状态,近乎大半的力气都支撑在黄岩刀上,刀骤然断裂,他也猛地倾身欲倒,那道本是射向他心窝的绿光就此往上偏了一些,没入了萧天河的左肩窝。 “啊——!”萧天河仰天痛吼一声,那道绿光穿过他的身体后射在了后面两丈的地上,把战台击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偷袭!而且是承诺过不使用法宝之后、对手暂无战斗之力时的偷袭!如此显得尤为卑劣。“你干什么!”廖齐峰攥起拳头愤怒地喊着,与孙海良一起冲到台边正要往上爬,仇万青却突然喝道:“无关人等不许上台!除非你们承认萧天河无法继续作战!” 两人被吓住了,上去搀扶萧天河就等于是魔族认输了。 “卑鄙小人!” “无耻之徒!” “胜之不武!” 接引队的三人只好痛骂付广贤。 其他观众议论纷纷,刚才那一幕实在太奇怪了,首先是萧天河莫名其妙地踉跄,仿佛受了伤一样;其次是所有人看到付广贤的动作之后,都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要上前 搀扶;最后就是那道诡异的绿光了。 “奇怪了,听闻‘翠云琉璃塔’是个己方加持类的法宝啊,怎么变成辅助攻击类的了?”一名观众奇怪地问同桌之人。 法宝功效分为五类,攻击类、防御类、加持类、减益类、特殊类。刚才翠云琉璃塔发出攻击性的绿光,帮助主人伤敌,这是典型的攻击类法宝。 被问之人同样感到奇怪:“那也不对啊,比赛一开始那个仙族飞升者不是利用了加速功效么?那应该是个加持类法宝啊!” 另外一桌的人讶异道:“难不成‘翠云琉璃塔’是个双类法宝?”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反驳:“不可能!双类功效的法宝至少也在灵宝级以上,可翠云琉璃塔是琼宝级啊!”法宝七品级为:凡、明、华、琼、灵、至、天,琼宝与灵宝,差了一个等级。 “说得你好像用过琉璃塔似的……说不定那就是一个灵宝级的好法宝呢!”又有人道。 如此一说,大家还真搞不清楚了,“翠云琉璃塔”虽然很出名,但唯有使用过的人才能知道具体有什么功效。所以,江湖上对它的传言也许是错误的。 “且不管法宝如何,那样偷袭似乎说不过去啊!” “兵不厌诈嘛,你看那个萧天河,前一刻还打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受伤了?搞不好是为了诓骗对手过去下黑手,结果被付广贤发觉,所以他才召出‘翠云琉璃塔’来自保呢!” 观众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而台上的付广贤简直傻眼了,因为刚才“翠云琉璃塔”突现又伤人,他确确实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萧天河挣扎起身,肩头血流如注,他想上去搀扶又担心再出事端,琉璃塔又收不回去,所以束手无策,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观众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辛元帅可是心知肚明的。“翠云琉璃塔”绝对没有攻击的功效,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捣鬼。那个阴险小人,除了梁元帅之外,还能是谁? 梁元帅也非常不高兴,一道绿光竟然没要了萧天河的命。他故技重施,琉璃塔尖的宝珠再度射出一道绿光飞向了萧天河。 付广贤觉察到异样,连忙焦急地大吼:“快躲开!”观众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台上。那第二道绿光比起第一道稍细,但这一回,它的目标是萧天河的眉心。 萧天河虽然受了重伤,但精神一直集中在琉璃塔上,他知道,刚才那样的绿光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运能避开要害了。果不其然,他刚起身稳住身躯,第二道绿光就已射来,他侧身想躲,结果丹田处又开始了要命的第三轮胀痛,脚下又乏力了。 “管他是什么!不挡住绿光就要死了!”萧天河急红了眼,危急之中握住断刀刀柄,迎着绿光奋力一刀劈下。结果丹田处那股刚刚喷涌出的蒙力竟然顺着胳膊直达手腕,其势头之猛烈,使得萧天河竟然无法控制它飞出体外!“哈!”他大喝一声,一道深绿色的光波从断刀头射出,同绿光撞到了一起,只听“轰”的一声,两道光波剧烈地炸开了,气浪滚滚,将萧天河掀得向后跌了个跟头,连付广贤都被推得倒退了两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在放出那道光波之后,立马感觉身体舒坦了不少,似乎连肩膀的伤痛都减轻了。他一骨碌站起身来,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刚才的感觉太奇妙了,那团蒙力沿着胳膊疾速传到指尖,那一刹那仿佛断刀已经和身躯连成了一体,蒙力从指尖又传到了断刀末端,并激射而出,化成了那道刀波。 台下的观众们全都傻眼了。萧天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可是知道的。萧天河就在刚才的危机当中,顺利地渡过了首劫,完成了从下级修魔者到一元刀魔的蜕变。 “哈哈哈,好啊,萧兄弟,恭喜你啊!你已经是一元刀魔啦!”廖齐峰带头鼓起掌来。观众们纷纷响应,整个广场掌声一片。 “啊?难不成之前身体那难受的感觉,就是所谓的‘首劫’?”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想道。 掌声之中,辛元帅一把掀翻了桌子,攥住了梁元帅的手腕,冷笑道:“梁元帅,第一次我没留神,你居然还敢来第二次!这回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在捣鬼!” 梁元帅甩开辛元帅的手,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翠云琉璃塔’是个加持类法宝,分明是你提前藏了一部分元力在塔尖宝珠之内,只等合适的时机催动激发,化作剑气伤人!结果一道不成,你又发出一道!因为第一道剑气消耗了宝珠内大部分元力,所以第二道剑气才弱了许多!我说得可有错?”辛元帅道。 “你没有证据。我只当是你看花眼了。”梁元帅根本不肯承认。 “哼哼,你不承认也不要紧,萧天河只是受了点儿伤,还成了一元刀魔,这场比赛,结果显而易见了吧?”辛元帅望向了仇城主。 仇城主起身后却宣布:“萧天河尚有战斗之力,按规则,比赛还得继续!” 观众一片哗然。 “不用再比了!”台上的付广贤举起手来大声道,“我认输!” fpzw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以为是 “呜啦——”当听到付广贤说“认输”之时,魔族接引队的三人齐声欢呼起来。其他观众的反应倒不是很热烈,或许是因为其中大部分人都把赌注押在了仙族一方的缘故吧。 贵宾席上的梁元帅脸色非常难看。在他看来,即便是萧天河意外地在对决中渡过了首劫,付广贤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何况萧天河已经受了伤。如此轻易地认输,不仅有失仙族的颜面,还输了与辛元帅的打赌。 “呵,看在他主动认输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那见不得人的手段了。梁元帅,魔族新城明日即将开土动工,待到建成之日,我定会派人告知,恭候大驾。”辛元帅拱手道。 “哼!”梁元帅愤然起身,不满地扫了战台上的付广贤一眼,下了贵宾席,向场地出口走去。 付广贤却根本没看见梁元帅冰冷的眼神,“翠云琉璃塔”在莫名其妙地“发疯”两次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被他收了起来。付广贤来到萧天河面前致歉道:“萧兄,请恕我偷袭之过,可我对天发誓,琉璃塔‘突施冷箭’绝非出自我的本意,说来惭愧,也许是炼化时间尚短,我还无法完全控制它,险些害了萧兄,实在是于心难安,对不住了。” 萧天河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意愿,也托这次意外的福,我竟成为了一元刀魔。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信任我?”付广贤没想到萧天河毫不介怀。 “连我一时的走神付兄都能出声提醒,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偷袭呢?”萧天河说着,眼神瞥向了贵宾席。他心中已有猜测,此事多半是梁元帅搞的鬼。但此时梁元帅已经不在贵宾席上了。 仇城主走到战台中央,冲着台下嘈杂的观众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人们不再言语,静候仇城主宣布最后的结果。 “由于仙族一方的飞升者已经认输,根据大赛胜负的第三条规则,我宣布,这场飞升者对决的获胜者是……” “且慢!”观众之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打断了仇城主的宣判。 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转圜?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人。 那人一身灰袍,花白头发,在头顶攒成个鬏,颌下三缕青须,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不慌不忙地慢斟着面前那杯酒,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儿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萧天河心想。 果不其然,其他观众的话语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咦?那不是云元帅么?怎么连他都来了?” “云元帅……”萧天河在记忆中飞速地搜寻着,“记得在广源盆地中那位神秘高人喝退梁元帅时,曾经提到过华林大君麾下另外几位元帅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叫‘云屏翳’的,恐怕就是此人了。” 仇城主连忙走下战台来到云元帅桌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不知云元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元帅大人海涵。不过元帅为何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安排贵宾席的位子给您啊。” “嗨,无妨无妨。一时兴起过来看看,品酒观战,亦是美事,我倒觉得比在那里正襟危坐舒适得多。”云元帅指了指贵宾席,又与辛元帅遥望着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云元帅刚才喝停有何指示?”仇城主问道。 云元帅说:“魔族那个飞升者竟然在比赛之中渡过了首劫,这可真是件稀奇事。虽然首劫并不难渡,可是,也得精心准备一番才行。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亮,足以传遍全场。 萧天河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在贵宾席的辛元帅回应:“渡过首劫的关键并非是时机,而是资质。敢问云元帅,在比赛中渡过首劫蹊跷在何处? “呵,辛元帅说得没错,渡首劫的关键在于资质。仇城主,我有一问,不知我们仙族这位飞升者的资质如何?”云元帅问道。 仇城主心领神会,大声道:“据我所知,付广贤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九年,这在以往的飞升者之中可是难得一见。而萧天河在三重屋中消耗的时间则是十二年。” “十二年,不过是普通资质的水准。不管他在下界时有多么叱咤风云,到了禹馀界,哼哼……我相信,能渡过下界天劫的飞升者们,实力应该旗鼓相当,而三重屋,就是第一道考验。实力均等的情况下,考验的就是资质。试问,资质低的人为什么会比资质高的人先渡首劫呢?蹊跷就蹊跷在这里!”云元帅振振有词。 辛元帅挖苦道:“得了吧,云元帅,你难道不知道三重屋的功效仅是增加躯体强韧度吗?所谓的‘检验’一说,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本来就不准确,没想到你竟拿来说事。再说了,即便资质有参差,修炼的成果也得看努力和毅力不是?谁知道你们仙族的飞升者是怎么回事呢!” “好,即便按你所言,我们仙族的飞升者自飞升后就一直虚度光阴,而魔族飞升者始终孜孜不倦。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有多少差别?”云元帅起身,向萧天河道,“这位公子姓萧是吧,不知你是否敢接受一下检测?” 萧天河一愣: “检测?检测什么?” “当然是检测你到底是不是飞升者,究竟飞升了多久。”云元帅笑道。 “这些还能检测出来?”萧天河十分惊讶。 仇城主回答:“是的。如果结果没有问题,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 台下的廖齐峰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嘁……本来萧兄弟就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 辛元帅对萧天河心里有底,丝毫不担心。魔族接引队的三人亦是如此。可萧天河却显得有些迟疑,他倒不是害怕检测出有假,而是不想因为短短“六年”的适应期而引起轰动。 “爹娘一再教育我,要低调做人,可有时真是情非得已啊。”萧天河心中慨叹。此时他突然想起朱晓敏在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还是他在第一次参加太清武会大放异彩之后,由于吸引了不少女弟子倾心,朱晓敏拿他开玩笑时所说的话。 萧天河的犹豫被云元帅看在眼里。他自以为是地笑了笑。 其他观众此时早已议论开了,云元帅的话给诸多不服气的人指明了怀疑的方向,难道魔族时隔七百多年重新迎来飞升者这件事,本身就是一场大骗局、一个大阴谋?当真如此的话,魔族谋的又是什么? 因为云元帅的突然现身而伫留在广场入口的梁元帅已经“恍然大悟”,连忙折返回来,走到了云元帅身旁。 “老云,幸亏你来了。”梁元帅逼音成线,小声道。 “哼,你还好意思说!如果魔族真的开始建城,我看你怎么向大君大人交代!”云元帅亦压低声音不满地嗔道。 “唉,险些着了辛震宇那只老狐狸的道儿!没想到他一步一步从飞升者开始计划安排,借机诱使我打赌,可谓是费尽心机啊!” “那又如何?那小子明显不敢检测,哼哼,你赶紧好好想一想,一会儿该怎样借题发挥,狠狠咬魔族一口!” 两位元帅都已经认定,辛元帅是伙同萧天河耍诈,故意要骗得仙族在飞云区的一半利益。 付广贤望着萧天河的背影,心中不解。萧天河知道那么多大赤界的事,应该是飞升者无疑。那他在犹豫什么呢?“莫非……他其实早就飞升上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付广贤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种可能。 “那……好吧,我接受检测。”思虑了片刻之后,萧天河终于答应了。 云元帅略显惊讶,但他很快又料想到,萧天河很有可能是在做走投无路之下的赌博。他提醒道:“有些事,还是坦言比较好,检测结果可是不会有半点含糊的!” “多谢元帅关心。您尽管检测吧。”萧天河镇定自若地回应。 云元帅冷笑道:“那好吧。检测过程很简单,只需劳烦仇城主将魔族三重屋中的法阵毁去,将布阵宝石取回,到时一测便知是否有飞升者进入过法阵以及在法阵中逗留了多久。因毁阵所造成的损失,我仙族补上便是。” “原来不是检测我啊。那不知我是否可以离开了?”萧天河问道。 “怎么,想跑?”梁元帅眉毛一掀,冷冰冰地喝问。 萧天河笑道:“当然不会。我不过是累了,想回新望营地休息。再说,我哪里跑得掉?这样好了,等检测结果出来,我随叫随到。如果叫了不到,那么这场比试就算我输,如何?” 两位元帅对视一眼:“好吧!” 萧天河向辛元帅、雍将军以及付广贤拱手道别之后,匆匆离开了广场。魔族接引队的三人正欲跟上去,却被雍将军叫住了,似乎是有所安排。来观摩飞升者招法、身法的观众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留下的都是想看热闹的。 萧天河注意到廖齐峰他们三个被雍将军给留住了,心中窃喜,加快步伐出城而去。他为何这般着急赶回新望营,是因为就在刚才,他得到了消息,石灏明与贺崇宝已经回来了! 也许是石灏明出发前在孟章界留下了某种可以通讯的工具,也可能是同属孟章界的妖族之间有什么独特的交流感应,亦或是妖族本身就有某种特殊的传讯功法,反正当雷啸炎向萧天河传音报信时,萧天河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回新望营。朋友的安危,远比对决的结果重要。 新望营中没有外人打扰,石灏明与贺崇宝顺利地回到了孟章界。 “怎么样?”萧天河急切地询问。两人没有带回叶玲珑,但也没有受伤。 “我们追出去好几日的路程,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我们也曾向几座必经之路上州城的守卫询问过,这些时日并没有毕家的马车经过。所以我们就回来了。”石灏明道。 “哦?”萧天河皱起眉头,这算是个比较坏的结果,弄不清叶玲珑究竟在哪里,就无法实施营救。她在毕公子手中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凶险。 “只有最后的办法了!”萧天河把心一横,“还是得劳烦各位!” “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贺崇宝道。 “把毕公子给我抓回来,审个究竟!”萧天河道。 雷啸炎大笑:“哈哈,霸气!早就该这么干了!” 石灏明道:“此事不宜人多,只需两人去即可。一个负责拖住守卫,另一个负责抓人。” “就两个人是不是少了些……毕公子那些护卫可不是吃素的。”萧天河道。 “毕公子所住之处必然守备森严,难道你还想强攻吗?当然只能智取!这次让嫣儿去,选在深夜时分行动,把碍事的守卫统统迷倒,把毕公子也顺便弄晕,然后带出来逼问,在天亮之前再送回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方为良策。”石灏明解释道。 “我!我去!让我和嫣儿同去!”雷啸炎连忙喊道。 “不行!此举成败也关乎嫣儿的安危,你去我不放心!还是让汤兄弟走这一遭吧!”石灏明道。 “领命!”汤元星应道。 雷啸炎急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制定好计划,我照着执行不就成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到时若有突发状况,得随机应变!你的弱点就是不够机灵,我如何敢把嫣儿的命交给你?” “我不机灵,嫣儿总够机灵了吧?我保证,到时如有意外,我一切听她的指挥,这样总可以了吧?”雷啸炎铁了心非要和黎翠嫣同行。 “这……”石灏明仍在犹豫。 贺崇宝笑道:“你看把雷兄给急得……石兄,你就让他去吧。反正到时守卫都会被嫣儿给迷倒,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才是。” “那……好吧!不过你要保证能保护好嫣儿!”石灏明叮嘱道。 雷啸炎郑重其事地保证:“放心,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要把嫣儿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萧天河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知道,石灏明这是在激将雷啸炎,若真要稳妥起见,石灏明就自己去了,何必安排汤元星去?他是以此法让雷啸炎打起十二分精神,保护黎翠嫣完成任务。 “事不宜迟,今晚就由我、贺兄、汤老弟三人分别去打探毕公子的住处,你二人待到丑时再行动!”石灏明道。 萧天河有点疑惑:“灏明,将毕公子抓回来逼问之后,为何还要再送回去?即便我不露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毕元帅也会将飞云城查个底朝天,如何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黎翠嫣接话道:“呵,有我在就不成问题。不是我夸口,我自有良法能让毕公子事后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放心吧!” “啊?妖族的各种特异本领,真是神秘莫测、玄奥高深啊!”萧天河由衷地感慨,“早知道你有如此本事,灏明他们二人也不必白走那一遭了!” “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会走这一险招,我们这是在赌,赌毕元帅没有和他的孙子在一起。如果赌输了,别说抓人了,能顺利逃脱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何况毕元帅还曾见过我们,到时难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只是现在救人要紧,我们也只能冒险而为之。”石灏明解释道。 “也要看所救的是什么人。我看那什么‘叶姑娘’,多半是天河的心上人儿吧?否则怎么会如此挂心?真是‘为情所困’、‘命犯桃花’啊!”雷啸炎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桃你个大头鬼啊!刚正常了几天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汤元星讽道。 萧天河淡淡地笑笑:“只是一起冒险的朋友而已。” “嘿嘿,你自己心里明白。”雷啸炎道。 …… 当夜幕降临之时,石灏明他们三个悄然潜入飞云城打探毕公子的住处去了。这一夜城内错乱嘈杂,正好方便行事。而引起骚乱的,正是萧天河。对魔族三重屋阵法宝石检测的结果出来了,一位飞升者在六年多以前进入了法阵,于三个多月之前走出了法阵,在法阵中一共停留了两千两百五十五个日夜,换算下来是:六年三个月零五天! 在真相大白的一刻,所有人的内心都沸腾了,萧天河用如此之少的时间就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又在飞升之后短短的几个月内修炼到了一元级,创造了两项堪称“飞升者奇迹”的壮举。自然,他也成为了飞升者对决当之无愧的获胜者。辛元帅乐得合不拢嘴,而梁、云两位元帅震惊之外亦感觉非常没有面子,匆匆离开了。就如同不久前的“雪夜裸奔”事件一样,萧天河的名字再度飞速传遍了整座飞云城。 当听到廖齐峰与孙海良带回的消息之后,萧天河庆幸不已,还好他没留在现场等待测试结果,否则骚动一起,他想脱身恐怕都难,那样的话,今夜抓人问讯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廖、孙二人与萧天河说笑一番之后,分别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萧天河独自在帐篷中徘徊往复,心中惴惴不安。石灏明只说让他静心等待结果,至于之后的安排只字未提。抓回毕公子、逼问出叶玲珑的下落、前去救人,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要冒不小的风险,倘若出了什么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在接引队回新望营没多久,辛元帅也紧随而至。 一进萧天河的帐篷,辛元帅就开怀大笑道:“恭喜你了,萧公子!”他手里提溜着一个精致的圆形木盒,上面雕龙刻凤,甚是美观。 萧天河将不安置于一边,抖擞精神,挤出一丝笑容:“何喜之有啊?” fpzw 第三百二十二章 媚功了得 毕公子并不难找,不过半个时辰,石灏明就探听到了他的住处。毕公子与唐公子、罗公子三人一起,就住在飞云城中心区域的一座独栋小楼之中。为了观察情况,石灏明特意在楼前反复晃了几次,因为这一夜城中非常喧闹,而小楼前的大道又是贯穿城东西两向的主要街道,所以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多,石灏明并未引起小楼守卫的注意。 小楼共三层,底层与中层只透射出微弱的灯光,而顶层则灯火通明,明显可以看见有人影在房内晃动,还有酒盏碗碟之音,喧哗哄闹之声,看来必是那三位公子在里面饮酒作乐,而下面两层的人无疑就是护卫。 石灏明松了口气,以毕元帅的身份,断然不会待在这种地方的。区区几个守卫,以黎翠嫣的本事,轻轻松松就摆平了。看来今夜的任务应该会顺利完成。 与此同时,新望营之中,萧天河正与辛元帅交谈。 “你有四喜临门,我特来道贺。”辛元帅笑道。 “我何德何能,竟劳烦元帅亲临祝贺。来,喝茶。”萧天河为辛元帅倒了一杯。 辛元帅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我当然得来。你让梁飞廉和云屏翳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双双吃瘪,我真是舒心得不得了哇!哈哈!梁飞廉暗中下黑手,非但没能置你于死地,反倒促成你渡过了首劫,还吓得仙族那个飞升者即刻认输,简直太完美了!等我上报给大帝大人,赏赐是少不了的!此乃第一喜!” 萧天河对赏赐并不是很在乎,拱手道:“多谢元帅抬爱,不过我这点儿事就不必惊动大帝大人了吧?比赛时的一切都可谓是机缘巧合,与其说是我的功劳,不如说是运气好罢了。” “哎,你何必谦虚呢?你为我们魔族争了光,还赢了赌,当然是你的功劳!明日我就召集人手破土动工修建新城。我们几位元帅已经议定,新城竣工之后将以你的名字冠之,就叫‘天河城’!从此,你的名字将与新城一起铭刻在禹馀界的历史之中!此乃第二喜!”辛元帅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萧天河心中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是胜了一场比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即便自己不愿意如此高调,恐怕也无法改变结果了。他只好说:“新城以我为名,着实受宠若惊。那还有二喜是什么?” “这第三喜嘛,我看你与接引队那三人交情不错,正好他们也要调离,我就破例把你们四人一起调至我的直属军队,并且永久享受他人三倍的俸禄,怎么样?” “多谢元帅。”这对萧天河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消息,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能有熟人彼此照应再好不过。 “第四喜,雍将军和接引队他们三个都在万仙楼赌局中押了不少钱在你身上,这次可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你自己却一无所获,这怎么行?我必须得给你点奖励。喏!”辛元帅从袖中摸出一块淡紫色的方牌,抛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接住小牌,粗略一看,一掌见方的大小,四角都打磨成弧形,似玉但非玉,拥有水晶般通透的光泽,一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宝”字,另外一面则是一幅太极阴阳图,阳鱼阳刻,阴鱼阴刻。 “这……”萧天河从小牌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波动,“难道又是个法宝?” “算是吧!”辛元帅回答道,“钱多时要买卖东西的话,动辄就要大堆大堆地交易,非常不方便。于是一些能工巧匠就铸炼出这种独特的玩意儿,能以蒙、元二气在牌中记数,标明拥有者的财产。如此一来,大批量钱财交易时就可以避免麻烦,仅用此牌记数即可,当需要钱财实物时,去钱庄兑换就行了。现在这块珠牌中有三万珠供你使用。” “‘猪排’?”萧天河乐了,“可惜不能入口。” 辛元帅亦笑道:“有这三万珠,即便日夜不停地吃猪排也够你吃上一阵了。不过现在猪排没有,丸子倒是有一盒。”说完,他将放在脚边的精致木盒拿到了桌上,揭开了盖子,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原来盒中放了一个大碟,碟中有四个肉圆。 “四喜丸子?”萧天河回想起大赤界的一道名菜,原来在禹馀界也有!但仔细一看,似乎又不大一样,碟中的四个肉圆颜色竟各不相同,相信风味也不一样。 “我来贺你‘四喜’,怎么能少得了万仙楼这道闻名遐迩的‘四喜丸子’呢?”辛元帅道,“你可知‘四喜丸子’是指的哪四喜?” “我记得在下界时,逢年过节,家家的饭桌上这道菜都必不可少。从小我就爱吃这道菜,所以曾经问过我娘。四喜,应该是指福、禄、寿、喜这四个吧?只可惜……自从修真辟谷之后,就很少品尝到了。”萧天河回忆道。 “说得没错。万仙楼的‘四喜丸子’,妙就妙在所用的食材。 颜色棕黑的那个是‘福丸’,乃是东方红灵洞中的蝠肉所做。红灵洞所在地域虫类、果类颇多,所以洞中之蝠体形肥硕、肉质鲜美,经过良厨精心烹制,堪称一绝。 颜色粉嫩的那个是‘禄丸’,取自北方兀芳林中的鹿肉。兀芳林地境长年天寒,林间常见虎、狼、豹、狐类,鹿群为了躲避肉食猛兽,在雪地中觅食、逃窜,故肉质健硕,富有韧劲,口感颇佳。 颜色墨绿的那个是‘寿丸’,是由西方崇余湖的珍兽——浪灵龟肉制成。崇余湖风大浪急,传言是因此种龟在水中翻搅所致。龟应长命,正对得上‘寿’字。 颜色蜡黄的那个是‘喜丸’,肉是选取南方常见的一种喜鹊的胸脯。虽然喜鹊常见,但不是每只喜鹊的胸脯肉都 能当做食材的。喜鹊多生于五至七月间,但此丸之肉唯独取自四月孵化之雏鹊,以药酒封存,浸泡一年之后方可制成肉丸。因四月一过,即停止采集,所以制成这样大的一颗肉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外,这道精心烹制的佳肴可不仅仅是肉材稀罕而已,烹调的佐料、酱汁可都是万仙楼的秘方,所以其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好好品尝这道‘四喜丸子’吧!”辛元帅详细介绍了一番之后,负手大笑着离开了新望营。看他如此赞誉有加,想来应是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萧天河望着那道香味四溢的菜肴,心中暗自好笑:“这辛元帅还真是个奇人,先前只知道他在绘画之道颇有造诣,现在看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饕客呀!” 佳肴当前,萧天河自然也忍不住,将四个丸子分别尝了一口,果然如同辛元帅所言,风味独特,鲜美非常,好吃得打耳光都不肯放。正在他品尝期间,石灏明他们三人带回了不错的消息,毕公子所住之处并非戒备森严,大计应当能成。 在忐忑的煎熬中度过了最后几个时辰,黎翠嫣与雷啸炎穿上夜行衣出动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石灏明、贺崇宝二人。因为萧天河不便露面,新望营也不是个合适的审问场所,所以石灏明与贺崇宝在飞云城西北三十余里处选定了一个荒芜的小山头,让雷、黎二人将毕公子劫往该处。 依照石灏明描述的路线,雷啸炎与黎翠嫣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小楼。喧闹了一整个晚上的街道终于寂静下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冬夜空旷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 小楼顶层的酒宴已经结束,但底层与中层的灯光依然亮着。雷啸炎深吸一口气,正要沿着墙角攀爬,却被黎翠嫣一把拉住。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你傻呀,攀墙上去极易被守卫发现,行动又不方便,不是等着被抓么?”黎翠嫣嗔道。 “那怎么办?总不见得从大门进去吧?”雷啸炎抓了抓脑袋,“哎,对了,石老二不是让你把守卫都放倒么?你打算怎么放倒?” 黎翠嫣瞪大了眼睛:“‘石老二’?你是指石大哥么?” “当然,除了他还有哪个人姓石啊?我心中的‘大哥’只有一人,我又不想肉麻兮兮地叫他什么‘灏明’,于是就想了个称呼。”雷啸炎道。 黎翠嫣“哧”的一声笑了,攒了一下雷啸炎的脑门:“石大哥那么厉害,即便不叫他‘大哥’,也不能让他排在老二啊,你这‘雷老大’当得不惭愧吗?” “谁说我是老大了?老大当然是萧天河啊,谁让我们都是他的手下呢?”雷啸炎认真地说,“萧老大,石老二,我就屈尊当个雷老三了!” 黎翠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好端端的几个人,被你一叫怎么像是一伙儿土匪强盗似的?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先过去叫门,那三个公子必然不会全都醉倒,只要有一个清醒的就方便多了。你在这里守着,从我进门之后就开始在心里数数,数到五百时再悄悄进来。如果听到我呼救,就直接冲进来,听明白了没有?” “不行,有守卫护着,那三个公子哥还不都一醉方休、烂醉如泥啊?”雷啸炎连连摇头,“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黎翠嫣把脸一板:“你忘记跟石大哥下的保证了么?你的体形不如我灵便,两人一起行动也不好藏身,倘若坏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就给我好好守在这儿望风!我自有分寸!” 雷啸炎无奈地点了点头。 只见黎翠嫣一把脱去了夜行衣,露出了里面鲜艳的纱衣。她整理了一下鬓发,轻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 “是谁?”楼中传来一句问话。 “大哥您好,我是个过路之人。城中的客栈今日全部客满,本想在街上凑合一夜,可是却下雪了。我见只有这里亮着灯,不知能否让我进去暂避一宿?”黎翠嫣用平生最柔媚的语气说了这番话,里面的人什么反应还不知道,但墙角处的雷啸炎却已经觉得身体都酥了半边。 “想借宿?这里不是地方,赶紧走吧!”里面的人似乎不为所动。 “只需要一小块地方供我打坐冥想即可,外面实在太冷了。大哥,你就帮帮我吧!我可以付钱的。”黎翠嫣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端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怕也要心软。 只可惜里面的人看不见,依然拒绝:“去别处借宿吧,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雷啸炎“腾”地站起身,攥紧双拳,心中忿忿地咒骂着楼里的人:“该死的,嫣儿都‘可怜’成这样儿了还不让进,真是找打!不让进就硬闯,等我逮住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 黎翠嫣却冲雷啸炎狠狠瞪了一眼,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禁制雷啸炎再靠近一步。雷啸炎只好憋着一口气又蹲了下来。 “大哥,我真不是坏人。都这个时候了,其他地方又都黑着灯,你让我上哪儿去呀?”黎翠嫣继续哀求。 “我管你上哪儿去!万仙楼,沃尘楼,我就不信大厅里连给你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许是厌烦了,里面那个人来了脾气,吼出了这句话的时候也带出了女声。 雷啸炎捂嘴偷偷乐了,心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个雌鸟儿,怪不得对我的嫣儿那么冷酷无情……” “大……姐,万仙楼大厅里一群酒客醉得臭气熏天的,沃尘楼大厅里一帮男人脱得一丝不挂的,你说我能去哪个?”黎翠嫣的口气听上去无奈 至极。孟章界的妖族都曾听说过萧天河那一夜出糗的经过,所以她才知道沃尘楼中的情形。 “谁是你大姐?说了不许进就是不许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里面那女的真的发火了。 “唉,我低声下气恳求你这么半天,你却如此无情……真是人心冷漠,堪比严冬啊!”黎翠嫣嗟叹道。 “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吵什么吵?”楼中响起一个男声,尽管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可还是飘进了黎翠嫣的耳朵里。“好,有戏了!”黎翠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费了这么久的口舌,就是为了把三位公子的其中一人引出来。如果能诱得楼中的人主动开门把她迎进去,远比强行闯进去要省事得多。 雷啸炎暗暗冲黎翠嫣竖起了大拇指,能以那样的口气跟守卫说话的男子,必然是三位公子哥之中的一个,如此正应了黎翠嫣的猜测:三人应该不会全都醉倒。 只听楼中那女守卫回答道:“毕公子,外面有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要借宿……” “哈,天助我也!”黎翠嫣心中一喜,连忙抢在女守卫说完话之前将先前所编的谎言又大声复述了一遍。 毕公子果然上钩,对守卫下令道:“不过是一个无处过夜的姑娘,何必非要刁难?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腾不出一个人的地儿?去,把门打开!” “毕公子,这都已经四更天了,突然冒出来个人要借宿,难免让人生疑。保险起见,还是拒绝为好啊!”守卫犹豫道。 “这里是飞云城,我不过是来参加评定大赛的,又没有结什么仇人,怕甚?出门在外靠朋友,有能力自然就要与人方便,谁还没有落魄的时候?再说要你们来是干什么吃的?”毕公子不满地训斥。 “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好三位公子,正是出于谨慎考虑,才不得不如此啊……” 黎翠嫣适时机地欲擒故纵:“罢了,公子,你不必生气。我娘说过,‘萍水相逢’也是要看‘缘份’的,大家能同聚于一城,我又上门借宿,算是‘有缘’,只可惜被你的手下当成了恶人,不许我进去,算是有缘而‘无份’吧!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反正再熬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马上就离开,免得伤了你们主仆的和气。”几句话说得柔声润语,简直让人心都碎了。 说话的时机、语气、嗓音、措辞,简直将雷啸炎惊得无话可说,心中只有佩服二字。黎翠嫣真不愧为妖狐,媚功了得啊! 心性轻浮的毕公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诱惑,亲自下楼梯开门来了。听到里面下楼梯的脚步声以及守卫的劝阻,黎翠嫣掩嘴笑了,冲雷啸炎点了点头,雷啸炎连忙藏进角落的黑影之中。 一团烛火由远及近,在门的另外一边停了下来。“毕公子,您实在要开门就让属下代劳吧!”那女守卫的心还挺细。 “还不快点儿打开?”毕公子喝斥。 门轻轻开了,黎翠嫣正要往里走,却被女守卫伸臂拦住了。那女子探出头来,向街道两边看了看,又走了出去仰头查探了房檐,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能进去了吗?”黎翠嫣转身问道。 “姑娘你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赶快进来取取暖。”毕公子迎了出来,借着烛光与黎翠嫣打了一个照面,黎翠嫣也仰头看了毕公子一眼,那双眸若含秋水,脸腮若带桃花,青丝虽然稍乱,但却增添了几分凄楚之色。四目对视之后,黎翠嫣连忙慌乱地避开了眼神,低下头不安地整理着鬓角与耳边的碎发,略微嘟着樱唇,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好一位我见犹怜的姑娘!黎翠嫣的媚功连没见面时都那么厉害,更不用说看见她的容颜之后了!几个娇羞的神情与动作,已经把毕公子弄得五迷三道的了。 毕公子赶紧冲楼内喊道:“你们几个快去把二楼的炉火烧旺一些,把酒菜都热一热,再去烧些热水来!” 黎翠嫣嫣然一笑,在毕公子眼中简直是楚楚可人,美若天仙。加上她轻吐了一声:“公子,谢谢你,你真好!”毕公子只怕是魂儿也被勾得去了。 “还杵在外面干什么?进来插上门!”毕公子没好气地对屋外那名女守卫喝道。这也难怪,若不是他听见动静及时下楼,几乎要被守卫弄得错失一次与美人儿相识的良机,毕公子当然恼怒不已。 因尽责而被斥责的无辜守卫目睹毕公子与黎翠嫣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万般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另一位男守卫走了出来,安慰女守卫道:“公子爱美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女子孑然一身,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盯得紧一些就是了。” 女守卫却摇了摇头,小声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孰不知,其实‘狗熊’更难过。虽说是他不听劝阻,责任不在我们,可万一真出了差错,毕元帅岂能饶得了我们?我看呐,像毕公子那样的浪荡轻薄之徒,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女人手上。” “嘘——你不要命啦?这种话还是在心里想一想算了,当心隔墙有耳!”男守卫指了指楼内,压低声音道,“这年头,谁知道谁安的什么心呐?快进来吧!” 女子又是一声长叹:“我总觉得那女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跟进了楼内,大门又重新闭上了。 见毕公子对心爱的嫣儿有轻薄之意,雷啸炎恨得牙根直痒痒,心中暗道:“呵,也不用等那个‘迟早有一天’了,今夜就得让这无耻的登徒浪子好好地‘喝一壶’!” fpzw 第三百二十三章 笑而身去 “五百,四百九十九,四百九十八……”雷啸炎按黎翠嫣的嘱咐,正在认真地数着数。他故意倒着数,好增加自己的紧张感与压迫感,因为楼内的护卫似乎不少,他实在是担心黎翠嫣的安危。 “三百七十六,三百七十五,三百七十四……”此时,黎翠嫣已经与毕公子在二楼小厅中的桌旁坐定,酒菜三三两两地上了桌,炉中也添了不少柴,火苗烧得正旺。 “三百零七,三百零六,三百零五……”黎翠嫣和毕公子对饮了几杯酒之后,热情地招呼环侍的护卫一起喝热酒暖暖身、活活血。当着美人儿的面,毕公子不得不装着非常豁达,允许几名护卫一起同坐同饮。 “二百二十三,二百二十二,二百二十一……”所有的护卫包括毕公子在内突然感到困意斐然,撑不住昏睡过去。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五……”黎翠嫣蹑手蹑脚从楼梯探上了三层,只听到房内传出阵阵鼾声,看来三楼的两位公子哥不用她出手就已经被酒给“放倒”了。 “一百六十一,一百六十,一百五十九……”二楼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时间拖得太长势必会引起一楼两名护卫的怀疑。这时,一阵寒风突然将一楼的窗户刮开,飘进来些许雪花。 男护卫抱怨着:“这破窗户怎么总是关不严!”然后走去关窗。而那名女护卫则凝望着飞舞的雪花,若有所思。雪花轻轻落在地上,迅速融化了,附近地面被雪水浸湿,反射着点点烛光。突然,女护卫一个激灵,猛然醒悟,她终于想到了黎翠嫣身上的怪异之处! “糟糕!”女护卫惊道,“刚才那女子说是避雪,可为了进了暖和的房内,头发和衣服都是干的?” 另外一位男护卫还没回过神来:“那……说明什么?” 女护卫焦急地一抽出武器向楼梯冲去,一边吼道:“笨蛋!说明她之前走夜路时把头发和衣服包起来了,但她手里明明是空的,如果是外套,有必要藏起来吗?” “那就是……夜行衣!”男护卫恍然大悟。深更半夜,还穿着夜行衣,肯定另有目的。 “咳,你们两个,去把那桶热水抬上来!”二楼突然传来了毕公子的命令。 女护卫迟疑了一下,与身后的男护卫对视了一眼,回道:“毕公子,还是让我们陪着您吧,换两人去抬……” 不料毕公子却发火了:“这位姑娘已经倦了,要回房间沐浴休息!让你去就赶紧给我去,还啰嗦什么?今晚你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违抗我的命令,难道想死不成?” “可是……”女护卫还要再说,却被男护卫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她回过头,男护卫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说:“他还在那发脾气,看来应该没什么事,或许是你想太多了。我们赶紧去抬水吧,惹毛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两人只好遵从命令去抬热水。雷啸炎这会儿正趴在门上偷听,“沐浴”二字自然也钻进了他的耳朵。他恨不能立即冲进楼内狠狠扇毕公子几个大耳刮子,可是五百个数还没有数完呢! 要抬硕大的木桶已是不便,何况桶内还装了八分满的水!两个护卫一边努力保持木桶平衡,一边登上了狭窄的楼梯。在这种无法防备的情况下,黎翠嫣干净利落地让两人昏迷过去。 “哗啦——”木桶翻倒后水洒在了楼梯上,与此同时雷啸炎“哐当”一声撞断了门闩冲了进来。当他看见黎翠嫣拖着不省人事的毕公子从楼梯上走下时,终于松了口气。 “你真的数完五百个数了吗?怎么这么快?你若再早一点儿闯进来就要误事了!”黎翠嫣嗔道。 雷啸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数是数完了,不过一听毕公子说你要沐浴,我就心急。一心急,就‘一百、九十、八十’这么数了……” “傻瓜,你听到毕公子说话那都什么时候了?如果那会儿还没把他摆平,麻烦可就大了!那声音是我学他说的!”黎翠嫣没好气地说。 雷啸炎万分惊讶:“刚说话的人分明是……真、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可以模仿男子的嗓音。你还不过来帮我?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黎翠嫣的声音又变成了毕公子。 “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雷啸炎大笑着走上前,将毕公子扛在了肩上。 黎翠嫣连忙说:“嘘——小点儿声!三楼还有两个醉鬼呢!别把他们吵醒了!赶紧拿麻袋把毕公子装上,速速赶往城外,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雷啸炎身强体壮,扛着毕公子赶路也丝毫不费劲。两人脚下生风,出城之后沿着石灏明所做的标记飞速前往约定的地点。 “嫣儿,我想问你个事儿。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三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清醒的呢?”雷啸炎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黎翠嫣得意地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毕元帅不在这里,而且派了护卫保护,这说明毕元帅很在乎毕公子的安危,对吧?” 雷啸炎点点头:“那是当然,爷爷肯定关心孙子嘛。” “三位公子凑在一起,以毕元帅的老道,岂会预料不到三人一起喝酒的情况?所以他肯定叮嘱过,三人可以同饮,但绝对不可同醉,以免误事或遇险。今夜是我们运气好,清醒的那个正好是毕公子,否则以另外两位公子的地位,恐怕还难以彻底镇住那些护卫。”黎翠嫣解释道。 “反正有护卫守着,就算同醉也没什么大碍啊!三个公子哥实力低微,倘若真是遇到了危险,即便清醒着又能有多大用?”雷啸炎还是没想通。 “这个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护卫就一定可靠么?”黎 翠嫣顿了顿,又说,“我想,毕公子一定有能立即联络上毕元帅的方法,因此,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手才是良策。只要利用毕公子镇住那些护卫,一切都水到渠成。” “你给他们下毒了吗?” “嘁,我可没那么恶毒,不过是我自制的迷药而已。吃下去就得昏睡个半日,并且对睡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呵呵。”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如何在酒里下药的?” 黎翠嫣“嘿嘿”笑道:“谁说我是在酒里下的药?” “那是在哪儿?” “秘密!” …… 这是新年第一天的凌晨,萧天河正立于飞云城西南郊外,焦急地等待着。下了一夜的雪在天亮之前终于停了,可寒风依然没有停止呼啸。卯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大道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影。萧天河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萧老大,事情是办妥了,可是却没得到消息啊!”雷啸炎老远就大声嚷道。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啊?怎么说?” “人抓到了,也审问过了,可压根就是一问三不知。”石灏明道,“看来真是你料想错了,那位叶姑娘,不是毕公子派人抓的。” “这……会不会是毕公子没说实话?”萧天河疑惑道。 贺崇宝道:“不可能的。逼问的场面……你是没看见,毕公子被折磨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他没那么有骨气,看情形真的不是他做的。” “唉!那究竟会是谁呢……”萧天河觉得被抓的女子应该就是叶玲珑没错,如果不是毕公子抓的,还能是谁?此时,一个名字又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里“咯噔”一沉:范凌云!可是,他又想不出合理的动机。“真希望不是她啊……”萧天河只能如此默默地祷念。 “别太纠结了,你已经尽力了。”石灏明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线索断了,只好以后继续搜集讯息。希望叶姑娘吉人天相。” 萧天河惆怅地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黎翠嫣道:“毕公子那边的‘善后工作’如何了?” 黎翠嫣咧嘴笑道:“放心,没给他留下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保证他只会认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罢了。至于那些护卫,呵呵,我把毕公子送回去的时候都还在昏睡之中呢,他们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萧天河拱手道:“好!多谢大家了,为了我的事折腾了这么久。你们都回孟章界去吧,天亮之后我还得赶去参加评定大赛的闭幕呢。” “嗨,太客气了不是?” “小事一桩,有事尽管吩咐。” “我们之间还用什么‘谢’字,真见外啊。” 看着几位妖族热情亲切的模样,萧天河总算露出了笑容,心中由衷地默念了一声:“有你们在,真好啊!” …… 辰时二刻,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在飞云城广场闭幕了,除了宣告合格者的名单之外,还要分配从军归属。每一位合格者都能领到一块特制的名牌,证明其身份与资格。在宣读合格名单时,萧天河听到了范凌云、苏紫依、叶玲珑的名字,可惜三人都没有到场。 后来分配归属时,萧天河退场回到了新望营。这会儿,辛元帅亲自签发的调令已经送达。由于此次破例允许接引队三人和飞升者一同调离,所以新的接引队接任者也随调令一起来到了新望营。或许是因为重现了飞升者的缘故,魔族接引队的规模终于不那么寒酸了,新一届的接引队除了正、副队长之外,还有另外四名队员。 收拾好了行囊,廖齐峰与孙海良站在院中,望着这片守了数十年的营地,看着接任者们不断进出帐篷忙碌的身影,不禁感慨不已。 “回首几十年, 弹指一挥间。 青山石作土, 澹水浪生烟。 孤云随野鹤, 有缘共飞天。 再看后来人, 身去心不迁。” 孙海良即着这份汇集了欣喜、惆怅、落寞、憧憬与留恋的复杂心情,咏出了这首诗。咏完之后,他发现廖齐峰正斜眼讶异地瞅着他。 “看什么看,我也是有点儿文采的!”孙海良推了廖齐峰一把。 “得,你行!我佩服!近百年时间,熬都熬死了,你还‘弹指一挥间’;看到后继有人了,你还‘身去心不迁’……要不我禀报上去就说你心有不舍,想再多留个一百年?”廖齐峰打趣道。 孙海良摇了摇头:“和你这种粗人谈诗论文,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弹指一挥间’只是乍一回想下的感觉,后面两句我不是说了‘石头都变成了土,河水都化成了烟’吗?再说我虽有留恋,只是留恋我们一起当值的这些岁月,哪里是留恋这个地方?” 萧天河补充道:“所以孙兄才自比做孤云,将廖兄比做野鹤,此次能一起调至辛元帅麾下,就是一同‘飞天’了。我说的可对?” 孙海良拍了拍萧天河的肩,对廖齐峰道:“看看,有文才的人就是不一样。” “萧某不才,在孙兄的五言诗句前妄加二字凑成七言,廖兄再看如何: 匆匆回首几十年, 恍若弹指一挥间。 风拂青山石作土, 日蒸澹水浪生烟。 幸得孤云随野鹤, 兄弟有缘共飞天。 离时再看后来人, 笑而身去心不迁。” 廖齐峰对孙海良大笑道:“看看,比起真正的‘文人 墨客’,你还是差了一截啊!萧兄弟不过在你的诗句前添了二字,意思就明朗多了,至少我不会误认为他有想要留下来的念头。” “廖兄谬赞,其实我的文采也只是半调子。”萧天河笑道。 孙海良却赞叹道:“连你都只算半调子的话,那我岂不是‘四分之一’调子了?” “够可以了!‘调子’一分为四,到你这去了其三,只要再接再厉,把最后那一份也去掉,你就彻底成为‘不着调’啦!”廖齐峰开玩笑道。 三人齐声大笑,背后传来路小岩的声音:“度海楼那边我都交托停当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辛元帅所下的调令上说,让四人两个月之后去飞云区西南方三千余里之外的一处营地报到。算算时间,还算充裕。正好接引队的三人因为长年累月守在飞云区,又没什么事可做,闷得够呛,所以借这次调离之机,他们打算沿途吃喝玩乐一番。至于资金方面嘛,在万仙楼赌局中高赔率获胜所得的钱,正愁没地方花呢! “我说你们这次到底赚了多少啊?”踏上旅途没有多久,萧天河好奇地问道。 “嘿嘿,你别问了,反正很多就是啦!”路小岩边说边向廖齐峰和孙海良挤眉弄眼。 “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倒不知该怎么花才好了!”廖齐峰愉悦道。 孙海良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不会花就给我好了,我帮你花!” “去你的!” 看着三人谈起钱来眉飞色舞的表情,应该是发了一笔大财。 “托萧兄弟的福,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有能力使用通宝珠牌呢!”路小岩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绿色水晶模样的东西,在手中把玩着。 正面刻着“宝”字,反面刻着阴阳太极图。这块“绿水晶”除了颜色之外,与辛元帅赠予萧天河的那块珠牌一模一样。 “我说你早晨绕去钱庄做什么,原来是买这块珠牌去了!”孙海良说着,也拿出了一块珠牌,不过既不是绿色也不是紫色,而是蓝色的,“后来我也去买了一块!” 廖齐峰道:“赚了那么多钱,当然不能随身带着了,还是存在珠牌里方便呐!”言罢,他摊开手掌,掌上也托着一块蓝色珠牌。 “我也有一块。”萧天河拿出了辛元帅所赠的那块紫色珠牌。 看到紫色珠牌,那三人吓了一跳,廖齐峰连忙问道:“你这块牌子是哪里来的?” “辛元帅奖励给我的啊!”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还说里面存有三万珠,供我使用。”萧天河又道。 不知为何,三人齐齐长吐了一口气。廖齐峰说:“原来只有三万珠啊,我还以为里面存满了呢!” “正好辛元帅没有细说,你们就教教我珠牌的使用方法吧!” 经过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耐心解释,萧天河终于弄清了,原来通宝珠牌是在仙、魔两界都通用的一种存钱宝物,是介于法宝与凡物之间的一种东西,制作方法虽不高超,但却是由专门的工匠特制的,他人无法仿制。 通宝珠牌分为四档,以颜色区分。第一档是白色,可存钱十万珠;路小岩的绿色珠牌是第二档,可存钱五十万珠;而蓝色珠牌乃是第三档,可存钱一百万珠;萧天河那种紫色的则是第四档,可存钱数高达五百万珠。 所以当三人看到萧天河手中的紫色珠牌时都惊呆了,如果那块珠牌存满了钱,则抵得上廖齐峰五千年的俸禄了! 不过借此机会,萧天河也大致猜到了三人在万仙楼赌局中所赢得的钱数。既然路小岩当时押了四万珠,而此时存款不超过五十万,所以赔率最高就在十二左右;廖齐峰当初下注金额是五万珠,现在已经用上了蓝珠牌,所以赔率最低也在十以上。如此算来,扣去本钱之后,他们所赚的钱数大概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大致相当于五百年的俸禄。这已经算是发了一笔横财了! 此外,萧天河还了解了珠牌的用法。由于钱财并不是真的“存放”在珠牌之中,所以普通的买卖交易时并不能直接使用,得去仙、魔两族公设的钱庄兑换钱财。每座钱庄都有特别的法宝能够修改珠牌中所记录的钱数。如此,就避免了大数额交易时交付、收取钱财时的不便,双方只要去钱庄共同修改一下珠牌中的钱数即可。 萧天河不得不佩服,与大赤界青龙大陆上百两的黄金、白银交易时都得颇为麻烦地盛盒装箱相比,这的确是一种非常便捷的方法,连天焰大陆的“魔币”制度都要略逊它一筹。 “既然珠牌如此方便,为何你们以前不用呢?”萧天河问。 “你以为珠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起的吗?一块蓝色的珠牌,本身就要三万珠。像你那种紫色珠牌则价值五万珠,所以你珠牌里的钱还没有珠牌本身值钱。”路小岩解释道。 “没错!就以前俺们那点儿寒酸的俸禄,吃吃喝喝的就花没了,哪里攒得下来?”孙海良叹道。 廖齐峰“呵呵”一笑:“即便能攒下来,也不舍得买珠牌啊!毕竟珠牌不是法宝,除了存钱什么用也没有,有钱买它还不如多攒一些去买个储物戒指呢!” 这话说得在理。 萧天河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我只听说钱是多少珠多少珠,可自飞升到禹馀界以来还从未见过呢,那‘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那三人都没掏钱出来,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一起会意地笑了,廖齐峰挠着头说:“抱歉啊,难得用上珠牌,一激动,就把所有的钱都存了!” fpzw 第三百二十四章 路见不平 说来也好笑,因为飞云区举办评定大赛,加之又有飞升者对决的缘故,对精明的买卖人来说,这就是商机。买卖越多,就越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流通。所以,飞云城钱庄以及附近州城的钱庄所备的现钱在评定大赛刚开始没多久就被兑换了大半。再加上万仙楼那一场全城豪赌,钱庄剩下的现钱也“呼啦”一下子全都被兑换光了!想要兑钱的人太多太多,想要存钱的人却少之又少,现钱根本供不应求。 于是,萧天河以及接引队那三个“咸鱼翻身”的家伙,俨然成为了富有的“穷光蛋”,虽然身怀高数额的通宝珠牌走出了好几百里,经过了好几个城镇,却愣是连一珠都没兑到。 这对萧天河来说并无大碍,反正他也不想买什么东西。可廖齐峰他们却苦了,本打算一路吃喝玩乐风风光光地去新营地报到,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想买之物从眼前闪过。 “可恶……离飞云区这么远的钱庄都没有现钱!我说那帮商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从一座镇子的钱庄再度失望而出之后,廖齐峰忍不住大声抱怨。 孙海良道:“那些商人可精明着呢!他们是事先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去飞云区的路上就顺道早早地把钱都兑了。与他们相比,我们三个才是傻乎乎的!” “难怪当初我去存钱时,钱庄那个胖掌柜笑得那么开心呢!唉,看看我这一路错过了多少好吃的,想想就觉得悲伤!”贪吃鬼路小岩满面哀愁。 “哈哈,好了好了!我们是去报到的,别弄得像是去哭丧似的!只要有钱在手,还怕以后没机会享受么?”萧天河安慰他们。 廖齐峰叹道:“罢了!这一路我们就别指望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不如直接避过州城抄小路赶往营地好了!” “同意!”孙海良与路小岩齐声道。 出镇之后,四人顺着小路走到一条大河边,沿着河畔继续前行。河面已经结冻,但不知冰层是否很厚。正在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履冰过河的时候,忽而听见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凄厉的呼喊:“救命啊!抢劫啦!” 四人循声望去,一位白衣女子正冲着这里飞奔过来,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看到这边有人,她欣喜地喊道:“你们快救救我,后面有人要抢我的东西,还要杀了我!” 四个人都没有行动。在这种荒郊野外,若不弄清事情的真相就冒然行事,乃是大忌。 数息之后,小路远方拐角处还真出现了三道人影,个个头带斗笠遮面,垂首弓腰急追而来。 那女子见萧天河他们无动于衷,转向就往冰面上跑,可是冰面太滑,跑出去没多远就跌倒了,怀中的包袱也滑了出去。她这一跤似乎摔得很重,趴在那呻吟了半天也没起来。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廖齐峰忍不住了,踏上冰面去扶那女子,不料却被女子一掌甩开,口中还凄厉地咒骂:“滚开!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是大恶人!” 廖齐峰也生气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来扶你还招骂!”说完他就转身往回走,不再管那女的了。 “你们……刚才袖手旁观,现在来扶我一下就想装成好人了?我不用你可怜!”这句话女子的气势明显弱了不少。 “懒得理你……”廖齐峰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打算继续赶路。 孙海良却一把拉住了他,冲女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回头一看,只见那追来三人之中的两人正一前一后夹击女子,两人都持仙剑,原来他们是修仙者!第三人在则站在几丈开外观战。而女子则用一柄魔刀,还是一柄残破的魔刀在奋力地左接右挡。本来就双拳难敌四手,武器又落了下风,就连刀法也不如敌人。更可悲的是,女子还要用一臂死死护着包裹。结果显而易见,没过多少招,女子就招架不住了,身上着了不少伤,连头发都被削去了一截。两名男子攻得更猛了,招招狠辣,似乎不取女子性命就不罢休。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联手攻击一名女子,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更何况还是在修魔者的地盘上。 廖齐峰叹了口气,本不想管那女子的闲事,可眼前这情形实在是太凄惨了,怜悯之心又占据了上风。于是他开口道:“三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围攻一位弱女子,已经很过分了,何必招招要人性命呢?” “我也劝你一句,少管闲事!哪边儿凉快就哪里呆着去!”那个站着没动的人恶狠狠地警告道。看来他是三人之中的首领。 廖齐峰刚刚歇下没多久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冒出来了:“太猖狂了!在魔族地界还敢如此撒野?”他亮出了武器,孙海良与路小岩也持刀在手,一场混战似乎在所难免。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反倒是对方先动了手。那首领抽出一把极细的剑冲向了廖齐峰,夹击女子的其中一人也调转方向攻向了孙海良。 “哇呀呀!”廖齐峰一声怪叫,疯狂地挥刀往对方头上招呼,路小岩助孙海良以二敌一。 萧天河此时有些后悔,飞升者决战之前,辛元帅给他准备了一箱子魔刀,萧天河却因为黄岩刀用得顺手,没有要,早知道就拿几柄放在储物法宝里备 用了。黄岩刀已在飞升者决战时已被梁元帅暗藏在“翠云琉璃塔”中的剑气击毁,而且离开飞云区这一路萧天河始终没法兑出现钱来购买新的武器,所以如今不得不召出裂空刀,靠向女子那边。她的境况最为恶劣,萧天河想先帮她解除困境再说。幸亏裂空刀黑不溜秋的十分不起眼,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也许是看到有人帮自己了,女子忽然来了底气,往后抽身几步之后,举刀斜斩,一道刀波伴随着一声脆响激射而出。 “那个是……”萧天河眼尖,一下就瞅见紧随在刀波之后还飞过去几样亮闪闪的东西,“莫非是暗器?”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手腕一抖,剑锋随之颤动,一道剑气迎着刀波撞了上去,气、波相拼,气浪震荡,可是剑气稍胜一筹,不仅抵消了刀波,还把那件随后而至的几样“暗器”从空中削了下来,“叮铃当啷”落在冰面上,纷纷滑出去好远。 这下萧天河可看清楚了,那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段段刀刃!原来女子残破的魔刀架不住刀波的冲击,在奋力的一斩中断为数截,如今她手里只握着个光秃秃的刀柄。 能放出刀波,看来女子的实力也不算弱,应该比一元级的萧天河厉害。 “哈哈,受死吧!”女子的武器毁了,男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再度发出一道剑气袭向了女子。而女子似乎尚未从魔刀断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见就要命丧当场,说时迟,那时快,萧天河箭步上前撞开了女子,在自己也失去了平衡的状态下,侧身向上挥刀,发出了达到一元级刀魔之后的第二道刀波。 这情急之下的第二道刀波,可是从萧天河最珍贵的宝贝之一——裂空刀发出的。 或许是因为品质相差太大的缘故,裂空刀的刀波显然比黄岩刀的厉害了许多,不仅光芒更盛,波形浑厚,连速度都稍快一截,竟来得及从斜刺里截住男子射来的剑气。只见气、波相碰之后,不仅没有爆发出意料中的震荡,白色的剑气反倒瞬间被暗紫色的刀波包裹并吞噬,只发出轻微的“嘶啦”一声就消失不见了。男子没料到刀波竟如此厉害,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勉强举剑去挡,刚抬手,刀波已经重重地撞在了剑身之上。 “叭”的一声脆响,仙剑被刀波炸裂击飞至半空,再看那男子,从腕口开始,直至右肩的衣服统统被绞成了碎片,他的整条右臂都布满了伤痕,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道道伤口都在不断往外渗血,右手呈现乌青之色,五根手指中有三根弯曲成诡异的角度,看来应该是在爆裂中折断了。就连男子的斗笠,都被气浪给掀飞了。 男子呆若木鸡,脸上挂着无比震惊的神情,仿佛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其实就连萧天河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裂空刀的刀波竟有这般恐怖的威力,他可是刚升入一元刀魔没几天啊,很难想象如果裂空刀在八卦、九宫级的刀魔手中将会变得多么可怕。 得救的女子撑起上身,视线落在萧天河手中不起眼的裂空刀上,微微眯了一下双眼。 “可恶!三才刀魔!”受伤的男子终于开了口,然后立即托住右臂单膝跪地,哀嚎道:“哎呀,疼死我了!该死的!老大!” “敢骂我?”正在与廖齐峰对战的那位首领突然闪现在受伤男子的身旁,狠狠一巴掌将他掴出去老远,男子的左脸立即红肿起来。他连忙伏身将脸贴在冰面上消痛,指着萧天河对首领怨道:“我是说那小子‘该死的’,然后叫你一声‘老大’!不是骂你‘该死的老大’!” “唔……就算不是骂我,连个娘们儿都杀不掉,该扇!”找不到台阶下的首领只得换个理由继续喝斥。 刚爬起身来的萧天河几乎要笑出声来,心道这头儿未免也太鲁莽了吧?没弄清楚就动手打手下,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哪个手下会明目张胆且无缘无故地咒骂首领? 与孙海良、路小岩交战的那人退到了首领身旁,问道:“老大,现在该怎么办?” “哼,本想给你们一个锻炼的机会,没想到你们如此不中用!” 问话的男子指着孙、路二人道:“老大,他们两个可都是三才级刀魔啊,对付一个还成,两个一起上就……” 受伤的男子又道:“原来那个臭小子也是个三才级的,我还把他当成一元级的呢,所以才吃了大亏!” 萧天河轻轻皱了皱眉头,受伤男子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奇怪,好像事先已经预料到萧天河是一元刀魔似的。“难道和大赤界一样,实力强的人可以探出比自己弱的人的境界?”他此时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两个废物,你们退后,看我来收拾他们。”首领撸了撸两只衣袖,又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相貌。原来是位中年男子,脸上有几道可怕的疤痕,有一道还划过了残伤的右眼。仅存的左眼透射出狠辣的目光,对萧天河他们怒目而视。 廖齐峰走到萧天河身旁,对首领哂笑道:“得了吧,就凭你?与我单打独斗都半斤八两,还想以一敌四?真是说大话不怕大风扇了舌头,笑死人了!” 孙海良也与萧天河并肩而立,讥讽道:“估计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吧?你们看,那家伙的脸不是被打肿了吗?” “哈哈哈!”接引队的三人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萧天河却没有笑,他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个首领此时展露出来的气势,似乎并不是装腔作势那么简单。 “说吧!笑吧!在下黄泉之前好好地乐一场吧!免得遗憾!”首领冷笑。 “哼哼,猪鼻子插葱——装象!你们是不是想一边甩大话一边伺机逃跑啊?要跑就跑吧,我们可不会赶尽杀绝的。”廖齐峰道。 “既然你最聒噪,就拿你开刀!”那首领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了。 廖齐峰暗道不好,只听萧天河大喝一声:“当心!”与此同时,几人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人连同那位女子一起被猛烈的气浪震飞至半空,无数冰晶如同利针一样扎入了身体,细小血滴从几不可见的伤口涌出,一同在空中飞舞,竟形成了一片血雾! 萧天河强忍伤痛,挣扎着往下方一瞥,只见冰面被击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而那中年男子的身影已经化成一条黑线,直冲廖齐峰将要落下的方向而来。 “糟了!”萧天河心中一沉,如果再不施救,廖齐峰落地的瞬间,就是他的丧命之时。 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无法自如移动的情况下,又能如何救人呢? 也许这一刹那,其他人包括廖齐峰自己都以为,他这回死定了! 如此来看,中年男子绝非三才级,就连四象、五行级的人恐怕也没有这般深厚的功力!原来他刚才同廖齐峰交战时,真的是留手随便打着玩的!他刚才没说大话,就凭他的实力,顷刻之间收了这几人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但有萧天河在,岂会让廖齐峰这么容易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中年男子忽觉背后一股惊天的气浪与巨响席卷而来,他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掀翻在地,在冰面上骨碌碌滚出去好几丈还没停下来,冰晶同样迸射了他一身。 空中那几人尚未落下就再度被气浪卷起,落在了更远的地方,但这次他们并没有受到冰晶的伤害。 “怎么回事!”中年男子不惧疼痛利落地翻滚起身,往身后一看,好家伙,冰面又冒出一个巨坑,而且比刚才他自己击出的巨坑还要大、还要深,因为这个巨坑下面已经看到了流动的河水!连巨坑边缘的冰层也都碎裂了,随着水流轻轻地晃动着。在巨坑旁边,站着一个人。 此人年轻英俊,一头冲天红发,连眉毛与眼眸都是诡异的红色。他手持一柄丈二大刀,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中年男子。 “妖族!”中年男子惊呼。 “他奶奶的!老子想好好睡一觉都睡不安生,你是要拆了我家的房顶啊?”红发青年用大刀指着中年男子击出的那个大坑骂道。 “你是……从河底出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难怪第二个大坑深到见水呢,原来这红发的妖族青年就是从水下破冰而出的。 “废话少说!要么受死,要么滚蛋!”似乎是被搅了清梦而怒火中烧,红发青年大吼着,大刀已经同时落下了,三道绿色的半弧形刀波擦着冰面飞向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不敢硬接,身形连闪避过刀波后,对两位手下喊道:“我们走!”而后三人飞速地奔上河畔,顺着小路逃远了。 “铿”的一声,红发青年将刀柄杵在冰上,转头对萧天河等人狠狠一瞪,还没等他开口,廖齐峰连忙道:“抱歉,我们马上就走!” 在回到河畔之前,萧天河还不忘去搀扶那位女子。 “没什么本事就不要替人强出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身后的红发青年留下这句话之后,消失不见了。 女子在踏上河岸时,回头看了看红发妖族破开的那个冰窟窿。 也许一连串的际遇太出乎预料,接引队的三人一直默默不语。萧天河乐了:“怎么都不吭声了,被吓傻了?” “谁能想到那个中年大叔还藏了一手?本以为不过是个三才级,结果那么厉害!险些丢了我的小命!”廖齐峰的胸膛直到此时还起伏不定,他忽而龇牙咧嘴,“好家伙,真是疼死我了!”言罢,他拿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丹药,分给了大伙儿。 “你自己还不是个三才级的中年大叔?”孙海良接过丹药后笑道。 “嘁,我和他可不一样。咱实实在在的,有多少本事就接多大的活儿,不做那种‘扮猪吃老虎’的事儿!”廖齐峰撇了撇嘴。 路小岩“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谁是‘猪’谁是‘老虎’啊?人家那么厉害,差点把我们一锅端了,你还敢称自己是‘老虎’?我看是‘纸老虎’吧?哎哟,一笑起来浑身都疼!” 廖齐峰不以为然:“我是‘纸老虎’,那个中年大叔也不见得就是‘真老虎’,要我说,那个可怕的红发青年才是‘大老虎’!” “嘘——难道你真的想死不成?”孙海良连推带搡,与路小岩一起将廖齐峰推得离河边远远的。 萧天河低头掩嘴一笑。那使大刀的红发青年一现身就将冰层破开,佯装是从河底蹿出来的,在消失之前还不忘隐晦地提醒萧天河不要胡乱为人打抱不平,除了敖睚眦,此人还能是谁? fpzw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八王传说 一切都正如萧天河计划的那样进展,让敖睚眦出战,佯装从河底破冰而出,吓退敌人,并且似乎没有引起怀疑。此时,接引队他们三人正一边走一边热烈地谈论着“冰河藏妖”之事呢! “真庆幸,还好那个大叔把冰层砸了个大坑,惹恼了下面睡觉的妖族。如此说来,我们受冰晶之伤也算值得了!”孙海良庆幸道。 “是啊,正因为不是我们惹的祸,那个妖族最后才没有为难我们。”路小岩异常兴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妖族呢,手持长刀,威风凛凛,顶天立地,唯我独尊,真霸气耶!” 廖齐峰摸着下巴,略显疑惑:“这里算得上是魔族的腹地了,有修仙者撒野也就算了,怎么会还有妖族存在呢?妖族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晚一刻,我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孙海良瞅瞅他:“廖哥,你的意思是,妖族跟我们是一伙儿的?特地现身来拯救我们的性命?” “那就得问问她了……”廖齐峰回头望了望默默跟在最后的女子,大声问道,“哎,那位姑娘,刚才的红发妖族你可认识?” 女子愣了一下,染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如果她认识那妖族,还用得着我们出手相助?我看我们和那妖族纯属偶遇,你想得太多了。”孙海良拍了拍廖齐峰的肩膀。 廖齐峰的视线落在了女子依然紧紧抱着的包裹上,又问:“你那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竟惹得那么厉害的高手来抢夺?” “没什么,只是一些钱财而已。”女子含糊地答道。 廖齐峰冷笑一声:“区区钱财值得你豁出性命去保护?少装蒜了!就冲你先前那态度,我们本不想多管你的闲事,可耐不住良心的怜悯。刚才大伙儿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还不肯说真话!可恶!”说完之后,他扭过头去,不再理睬女子。 路小岩突然对女子道:“你说你包裹里面是钱财?”他的双目正紧紧地盯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似乎看到了各种美味的佳肴、可口的点心,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眼馋的目光在女子看来却是贪婪的眼神,她下意识地将包裹搂得更紧了,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萧天河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对女子解释道:“大姐你别误会,我们是带着珠牌上路的,没想到一路到此的钱庄都兑不出现钱来,这位小哥不是坏人,只是馋嘴了些,在途经的城镇里看到了不少美食,却苦于无钱享受,着实憋得不轻。刚才一听到你有现钱,所以就失态了。” “我这钱是亡夫留给我的,我谁也不给!”女子道。 “行行行,我也没说非得要你的钱,真没趣!”路小岩不满地回过头去。 “大姐节哀顺变。”萧天河拱手道,“那我们就先赶路了,后会有期。” “哎,稍等!”女子急忙喊道,想要说话似乎又不好意思说,脸憋得通红。 “但说无妨。”萧天河安慰她。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紧张的心情,而后慢慢地说:“劳烦各位带我一起上路,可以吗?” 还未等萧天河答话,廖齐峰就回首拒绝道:“不行不行,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哪能随随便便同行?” 孙海良也说:“我们四个男人,带着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呐。” 女子赶紧摆摆手:“无妨,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们,是行是停你们随意,我绝不会拖累你们!” 萧天河不解:“大姐,你连我们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敢与我们同行?难道你没有去处吗?不怕我们害了你?” 女子强挤出一丝微笑:“我见你们是沿着河往西南方向进发的,我的目的地恰好也在那个方向,你们看到我时不过是被那几名恶人追得往回逃而已。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可我现在相信你们都是好人,和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走,我想应该就不会有恶人敢欺负我了。拜托了!”说完,女子向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相信我们,我们还不相信你呢!”廖齐峰还在为之前的事恼火。 女子犹豫了片刻,终于吐露真言:“好吧!刚才那三人,是想抢夺我亡夫的一件遗物。那是一张古怪的图,究竟画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亡夫临终之前将其交托于我,所以即使是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它被恶人夺走的。”说着,女子的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中转了转,最终还是没掉下来。 “呃……”廖齐峰抓了抓脑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姐如何称呼?”萧天河问。 “我姓展,名红月。” “展姑娘,如果可以的话,那副怪图能否借我一观?” 展红月点头道:“既然已经说破,就没什么好藏的了。不过我估计你们看了也不明白。”她蹲下身来,将包袱打开,里面净是一些男子的旧衣服。女子将衣服逐渐抖落开,好像她也不确定怪图藏在什么地方似的。终于,从一件麻布束衣之中滑落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石板。“喏,就是这个。”展红月道。 萧天河拾起石板,其他几人也一起凑近仔细观察。 石板呈赭红色,质地似乎特别坚硬,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上面刻着蜡烛般粗细的圆点,共有六个,点坑中涂了朱漆。其中四个点横排一线,中间还有两点分别 位于上下正中,点与点之间的距离大致相当。翻过石板,另一面则什么都没有。 “就这几个红点儿?”廖齐峰诧异地问道。 “是的。”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孙海良道,“果然是个怪图。” 展红月叹了口气:“亡夫也没说这是什么图,有什么用,只说是好生保管。可从我接手之后,就一直有各种来路不明的人想要抢走这东西,还想伤我的性命。所以,我自己给它起了名字,叫‘诅咒石板’。你们瞧瞧那诡异的赭石色,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要不是因为亡夫之故,我早就把它扔了!” 萧天河将石板翻来倒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还给展红月:“既然很多人想要,那它应该是个非常珍贵的石板。知道其奥秘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你可要小心了。” “我真搞不懂,就这六个破点有什么好抢的!”廖齐峰撇嘴道,“再说连图都算不上,随便扫一眼不就轻轻松松地记住了,那些人至于为这玩意不惜杀人越货么?” 展红月小心翼翼地将石板重新收好,束起包袱后,再次问道:“这下可以带我上路了么?” “无所谓啊。多一人少一人都是走。”廖齐峰将手臂托在脑后迈开了步子。 “那个……展大姐,你真的没有现钱吗?”路小岩凑近小声地问道。 展红月看着他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尴尬地苦笑:“小兄弟,我可是一直在逃命啊,哪有心情带着钱财赶路?亡夫的这些旧衣服,就是我最后的‘家当’了!” “唉,说的也是。你受苦了。”路小岩遗憾地叹息了一声,追上了前面的人。 “你不必跟在后面,一起走就行了。”萧天河对展红月道。 展红月点了点头,与萧天河并肩而行。 之后,针对萧天河在冰河上那场战斗中所展现出的与其一元级境界完全不符的实力,廖齐峰与孙海良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其中也有关于那柄黑色魔刀的疑惑。 萧天河急中生智,将原因推在赝品“金凤朝阳匕”之上。听到他的解释后,着实让廖、孙二人羡慕不已。灵宝级法宝的赝品,档次掉到了华宝级,其增幅效果居然也能如此显著,从一元级到三才级,可是整整跨了两级啊! “不愧是五大灵鸟的‘金凤朝阳匕’啊!连其赝品都那么厉害!”廖齐峰赞叹得直咂嘴。其实赝品厉害与否跟真品压根毫无关系。 “那哪是因为法宝的缘故?你也不看看是谁铸炼的。”孙海良将原因归于辛元帅实力高超、铸炼技艺不俗。 而裂空刀的事,他则随便扯谎说是由于黄岩刀损坏,只好问朋友讨了一把破刀,以在路上防身之用。反正裂空刀黑不溜秋的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神兵利刃,廖齐峰他们就没再继续追问。如此,萧天河勉强蒙混过关了。 因为队伍之中多了一名成员,还是位女子,不自觉的,众人赶路的速度放慢了许多。展红月提议避开州城和大路,以免再被人认出而遭到追杀。大家都同意了,反正他们原本就打算走小路来着。 经过数日的行程,展红月与这几人渐渐熟悉了起来,抑郁的心情逐渐舒缓,说得话也多了,笑得也多了。在四位男子之中,展红月尤其喜欢跟萧天河和路小岩交谈,或许是因为萧天河自始至终对她态度都不错的缘故吧。至于路小岩,他的性格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展红月与他说话时的口气仿佛温柔的大姐姐一般。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展红月始终未曾明说她要去哪里。眼见着离调配的营地越来越近,有一天,萧天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件事。 展红月并未回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对众人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从飞云区调配到魔族八王营的吧?”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孙海良讶异道。 “你们四人有珠牌却兑不到钱,我想多半是从飞云区方向过来的。而且你们不是客商,因为客商不会犯‘兑不到现钱’这种低级失误。从这二位大哥的健硕身材来看,我猜想你们应该是军队之人。飞云区是著名的飞升区,这位一元刀魔萧公子应该就是那位魔族重现的飞升者,再加上偶尔听你们提及‘新望营’三字,我就更确定了。你们往西南方向长途跋涉,又没带多少随身行李,所以我猜测,你们应该是陪同刚参加完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萧公子一同调配至八王营。我说的可对?”展红月道。 “啪啪啪”,路小岩带头鼓起掌来,赞叹道:“红月姐,你猜得一点儿都没错,太厉害了!” “呵,说来也巧,我的目的地正好和你们一样。”展红月道。 路小岩惊讶道:“你也去八王营?该不会……你打算去报名参军吗?” “哪里,你误会了,我一个寡妇参军做什么?我想去的地方是八王城,我有个远房姐姐在那里,所以特去投奔。”展红月解释道。 路小岩点点头:“那还真是巧。剩下的路程,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同行。” “嗯!”展红月柔柔地笑了笑。 萧天河忽而问廖齐峰:“说起参军,像我这样一步一步进展下来,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啊,怎么还有报名参军一说?难道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参军吗?” “当然不是,军队并非男女老少什么 人都收的。全魔界有多少人啊,全民参军的话,单是俸禄就负担不起……所以军队是择优而录的。你是位飞升者,资质什么的自然不必说,所以就不用报名直接调配了。” “呃……那我能不能选择不去参军啊?”萧天河更喜欢自由。 孙海良接话道:“如果提前跟辛元帅说明,应该可以商量。但现在调令都下达了,就没有办法了。不过你傻啊,别人争着参军都参不上呢,你还想往外退?” “受人管辖,有什么好争的?”萧天河简直难以理解,“难道就是为了那点儿俸禄?” 廖齐峰回答:“军队收纳的人堪称修魔者中的精英,而修真最宝贵的资源就集中在军队里,大帝统领元帅,每位元帅麾下还有将军,将军分管各个营地的军队,这个统治格局你应该清楚吧?如果在军队中升职,获得了很高的地位,走到哪里都会高人一等、受人尊敬的。” 孙海良又补充道:“还有,其实靠军队俸禄来积攒财富的速度比不参军要快许多,当然,那些精明的商贾除外。可是他们赚钱更辛苦更麻烦,相比之下,军队俸禄来得更方便、更稳定、更持久。除此之外,唯有军队才有与妖族一战之力,至少比单枪匹马要安全许多。” “魔族在与妖族交战吗?”萧天河追问。 “大规模战役时有,小冲突则一直没停过。毕竟妖族与人族是对立的。只有参军之后才有机会踏上除妖战场,而与妖族交战的好处实在太多了,不仅可以获取功勋迅速提升地位,还能猎获妖灵宝珠,要么卖钱、要么铸宝,怎么都是大赚呐!所以,你就安心在军队中努力混吧!哈哈!”廖齐峰拍着萧天河的肩膀大笑。 就连展红月也劝道:“两位大哥说得没错。萧公子,你可不能浪费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我倒是想参军,可军队铁定不会收下我的,我是走投无路才去八王城寄人篱下,唉,命苦啊!” “这样啊……”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他心里还是不太想去军队。什么资源、功勋、地位、妖灵宝珠,他哪一样都不是很在乎。与其在军队里听命于他人,倒不如独行江湖自由自在,还可以好好饱览一番禹馀界的清天沃土。可以这么说,萧天河最怕的就是“束缚”二字。 廖齐峰一把将萧天河揽了过去,笑道:“再说你也不舍得离开我们啊,是不是?我们四个就一起在八王营,闯出一番天地吧!” “好吧!”萧天河附和着笑了笑。 “话说回来,那营地的名字怎么这么难听……八王营,乍一听跟‘王八营’似的……”路小岩摇头晃脑地叹息。 廖齐峰给了他一个爆栗:“我们可是要在那长久待下去的,别胡说八道!” 展红月笑道:“小岩,你有所不知。‘八王营’之名乃是取自‘八王城’,说起‘八王城’,可是有典故的。 传说在古时候,有八个孤儿被同一对心善的夫妻所收养,八个孩子年纪相仿,从小为伴,情同手足,相亲相爱。本是幸福的一个大家庭,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所破坏。当大祸临头时,夫妻俩匆忙将八个孩子藏在地窖之中,他们两人却来不及逃走而被残忍地砍成了碎块。 躲在地窖中的孩子们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恶人离去之后才爬出了地窖。孩子们收集了‘父母’的尸块,为他们立了坟。失去了‘双亲’,八个可怜的孩子重新变回了孤儿,无人抚养的他们只好在大哭一场之后各奔东西,从此便失去了联系。 若干年之后,群雄割据的场面终于有所缓和,当世的帝王仅剩下八位,但太平的日子依然遥不可及,因为这八位帝王的实力过于接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统一天下。为了黎民苍生,八位帝王约定,不再动用军队,仅凭个人的实力一较高下,胜者为王,败者为相,结束战乱,造福百姓。 定好了日期与场地,八位帝王没有带任何随从,全都是孤身一人前往。直到碰面,八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正好就是当年那八个可怜的孤儿。手足相见,哪里还有敌意?八人纷纷互相拥抱,为来之不易的重逢喜极而泣。他们各自拿出了“父母”临死前交与他们的八块玉环残段,重新拼成了一个圈。 从此,八王战乱停歇,天下一统,兄弟八人联合掌管。因为八人分别名叫其、英、林、奇、昆、炎、宛、居,故后人结合碎玉团圆的美意,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加了斜玉旁,变成了琪、瑛、琳、琦、琨、琰、琬、琚。后来这八个字就逐渐衍变成我们今日所见的八种美玉。人们为了纪念这件事,在八位帝王重逢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城,起名为‘八王城’。这就是八王城名的由来。”展红月温温而婉的讲述,让几人都听得入了迷。 “兄弟重逢,战乱平息,天下合一,原来八王城有着这么美好的寓意!”路小岩咧嘴笑道,“我觉得我已经开始喜欢上那个地方了!” 孙海良也赞叹道:“将八王的名字与重逢的线索——玉环相联系,恰好与八种美玉对应起来,啧啧,虽然知道故事应该不是真的,但不得不说编故事的人真是用心。” “正是如此。故事好听,才会长久流传。”展红月道。 “其实故事的精妙之处还不只如此。”萧天河微微一笑,“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故事中八位帝王的名字,恰巧都是八划!” fpzw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初来乍到 八王城,灵威大帝统域西南边境上的重镇,也是为数不多的越过将军级别、直接归于元帅治理的大城。灵威大帝座下五大元帅,分别掌管东西南北中五方地域,而八王城正属于辛元帅所管辖的范围。 萧天河一行人到达八王城之后,展红月对几人说:“多谢各位,幸而与你们同行,我这后半段的行程才安全。我姐姐的家就在城东,看来我们得就此分别了。”她向几人欠了欠身,萧天河他们也都还了礼。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发现其实展红月的性格还算随和,起初相遇时所生的不愉快大概是由于过于警惕之故。“世界天大地大,你我萍水相逢,自此一别,恐再难有重聚之日了。”展红月又道。 路小岩笑道:“红月姐,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是投奔那位远房姐姐么?那肯定会在八王城里住下呀。八王营也不远,以后想见面还不容易?” “哦,是的,是这样的,我说错了。”展红月淡淡地笑着,话语有些生硬。 “后会有期。”道别之后,萧天河他们正欲离去,展红月忽而又喊了声:“且慢!萧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心中不解,但还是随着展红月走到了路边。 “红月姐有何事?” “我有最后一事相托。”展红月拿出了那块刻着六个红点的“诅咒石板”,递给萧天河,“这块石板以后就交托给你了!” “这怎么行?这不是你亡夫留给你的东西么?”萧天河哪里肯收。 “可是这东西不仅对我毫无益处,还会给我招来灭顶之灾。我于路上思来想去,还是托付给你吧,如果将来你能发现它的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机缘能搞清楚它是何物,单是要护着它不被他人夺走已经是个头疼的问题了。你怕灭顶之灾,我也怕啊!你还是另寻高人吧。”萧天河婉拒道。 展红月垂首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萧公子,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么?你能不能参悟石板的奥秘我不敢说,但要护住它,对你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吧?” 萧天河一愣,展红月为何这么说?难道她看破了什么秘密不成?“红月姐,你莫要拿我寻开心。我那道三才级的刀波纯属情急之下误打误撞的结果,真正的实力可是差得远呢!”萧天河道。 “啧,萧公子,我一直当你是个爽快之人,怎么事到如今还要吞吞吐吐?”展红月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那位红发妖族分明就是你的朋友!你实力弱怕什么,有威猛的妖族朋友暗中保护,一般人岂能奈何得了你?” 萧天河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与此同时,他将那一日召敖睚眦出战的情景从头到尾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是眼神!”展红月得意地笑道,“即便其他方面伪装得再好,眼神也是难以掩饰的,或者说是最容易遗漏的。其他几人看那红发妖族的眼神都带着惊恐与畏惧,而你的眼神则是镇定与喜悦。同样,那位红发妖族唯独在目光扫过你时,才会显现出一丝友好。除了你们两人是朋友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 “呃……”萧天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展红月将石板塞入萧天河手中:“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你能与实力高强的妖族攀上交情,必然不简单。这快石板从我这里交与你手,或许正是它的宿命也说不定。好了,我要走了,祝君平安。”展红月说完,冲几人挥了挥手,沿着大街走远了。 “呼……”萧天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悄悄将石板收进储物戒指之中,回到廖齐峰他们三人身边。 廖齐峰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萧天河,逗他说:“哎哟,萧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说出来也让我们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什么好事?”方才萧天河与展红月一直是背对着这几人的,他们应该没有看见交付石板的一幕。 孙海良用胳膊肘捅了捅萧天河:“展姑娘挺不错的,虽然看上去比你成熟一些,可风韵犹存,脾气也很温柔,似乎还挺会照顾人的,找她你不吃亏。” “嘁,你们想哪儿去了!红月姐不过是叮嘱了我两句关于八王营的事情而已。”萧天河撒了个谎。 廖齐峰与孙海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关于八王营的什么事?” “呃……大体是说那边的人都挺严厉,不是什么善茬。”萧天河随口胡诌,“其实现在胡思乱想这些也没有用,具体情形等到了那里之后自然就知晓了。” …… 魔军的八王营位于八王城西侧二十余里外的山顶上,因靠近八王城而得名。其所在山峰东侧坡度十分陡峭,西侧则是万丈深壑,就连白日里往下看也都雾蒙蒙的看不到底。隔着深渊数百丈开外,另有一座高崖与这边遥相呼应,两崖当中仅有一座铁索吊桥相连。 说起这道铁索桥,人们都称其为“大千桥”,乃是取名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俗谚。数百丈长的铁索桥,下方又是深不可见的天堑,能架起来已经 是个不小的奇迹了。此外,大千桥的另一“奇”就是狭窄的桥面,那是由六根碗口粗的铁索绞成两股之后,在两股间连上铁板而形成的,而铁板的宽度勉强刚够一人行走,实在是“窄”得可以。大千桥的最后一“奇”是:如此悬空长桥竟然没有栏杆与扶手!远远看去,整座桥就像是一跟悬于两崖之间的细线一般,让人还未踏足就已心惊胆寒。 八王营,就在索桥的边上。 比起飞云区的新望营,八王营的规模可是大了不少。萧天河一行人刚上到半山坡,就被营地的守卫给拦住了,看来半山往上都是八王营的地盘。 看到了辛元帅亲批的调令,守卫的态度由警惕变为了热情,乐呵呵地引四人在盘山道上七拐八绕地走了半天,才到了山顶附近。经过一路的观察,萧天河发现,营地中的住所已不是军帐,而是削磨山石成砖后垒砌而起的一座座石屋,甚至还有几栋数层之高的石楼。此外,他沿途还看见过石亭、石台等雅致的景观,所有的建筑纯齐一色,显得十分美观。 到了山顶正中的石楼前,守卫让萧天河他们先在外面等候,自己进楼通报去了。没过多久又“噔噔噔”地跑了出来,对几人说:“赵统领很快就会出来,你们稍待。我得先回去了。” “有劳了。”几人齐声答谢。 守卫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小心环顾四周一番,然后小声道:“今日赵统领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你们可要小心了!” 几人面面相觑,廖齐峰不解地问:“怎么了?那赵统领心情不好难道还会拿我们撒气不成?” 没想到守卫竟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总之赵统领心情不好,就一定会有人倒霉。你们好自为之吧。”这时,楼中传来了脚步声,守卫连忙匆匆离去。 四人在楼门台阶下面一字排开。门开之后,走出来一位瘦小的男子,身穿厚厚的裘袄,尖嘴猴腮,两撇八字胡,左眼周围还有一个青色的胎记。此人就是赵统领吗?四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这人怎么看也没有一营之首的派头啊!” 想归想,他们还是拱手行礼:“见过赵统领!” 那男子却慌忙摆手:“不不,我可不是赵统领,你们认错人了。我是八王城布庄的老板,前些日子赵统领去我店里订了许多花布,今日我是专程来送布的。” “我说呢,呵呵。”廖齐峰笑道,“既然你是老板,怎么还亲自爬陡山来送布?派个伙计来不就成了?” “我哪里敢啊!”老板走下台阶凑近几人,悄悄地说,“赵统领的要求极为严苛,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交给伙计办事我不放心!”稍微顿了顿,他又道,“另外还显得怠慢了赵统领不是?那样就有得苦头好吃了!你们看我这眼睛,就是前几日赵统领去买花布时,因为样式不合意,种类也不够多,所以直接照着我的面门就是一拳……唉!” 原来那青斑不是胎记,而是被揍的乌青!路小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孙海良强忍着笑:“赵统领的脾气果然挺暴躁的,刚才听守卫说他的心情不太好,但看你的样子今天似乎是逃过一劫了啊!” 不料老板却没好气地说:“逃什么劫啊,你们看!”他转过身来,只见他屁股上一边有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 “哈哈!”四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老板吓得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吵到赵统领的话,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楼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老板立即神色慌乱地往山下跑去。 不料,脚步声还没到门边,忽然又停止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已经听两人说过赵统领脾气不好的萧天河他们也不敢随意进入楼内,只好在门口继续候着。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周围时不时有人经过,但没有一个过来搭话的。 “不行,我忍不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错在这认罪思过呢!”廖齐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见赵统领!” 孙海良却一把拉住了他:“别去!新人到营,作统领的总会给个下马威尝一尝,此时冒然进去,却是我们坏了规矩。” 廖齐峰不满:“什么烂规矩!好歹我也是新望营的统领,我又何时给新人下马威尝过?” 孙海良“呵呵”一笑:“咱俩是一起去的新望营,暂且不谈。可是你忘记了吗?小岩刚调去时,你管得他整整三年不能喝酒!” “呃……我那是怕他以后贪杯误事!” “有人来了!”萧天河忽然道。 出乎意料的是,门开之后,从里面走出来的竟是一位妖艳的女子。人还在台阶上,浓郁的脂粉香味就已经飘了过来。那女子的长发自耳垂往下编成了一个松散的粗麻花辫,随意地绕搭在右肩前面,鞭梢处还束着一个由红丝带扎成的蝴蝶结。一双杏目半睁不睁,仿佛刚睡醒的模样,两颊抹着浓重的胭脂,嘴唇也涂上了夸张的朱红色。她身上只穿了白色的内衫,一手扶胯,一手理索着辫梢。 “你们几个就是从飞云区调来的?”女子的声音算得圆润甜美,只是口气 慵懒无比,又夹带着不屑与厌烦的情绪。 “你就是赵统领吗?”廖齐峰上前一步问道。 “啪”的一声脆响,他只觉眼前一花,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再看那女子仍然站在台阶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干什么?”廖齐峰恼怒道。 “啪”,又是同样的情形,那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在廖齐峰另外一边脸上招呼了一掌。 “下次跟我说话,记得要用‘您’!”女子冷冷地斥道。看来她必是赵统领无疑了。 廖齐峰这么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被一个女子连扇两巴掌,心里当然不舒坦,可刚才他却连赵统领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此时只好强忍着怒火。据他推测,这赵统领的境界恐怕至少有五行级。这也不稀奇,一名女子,如果没点儿本事,如何能担当一营之首呢? 赵统领指着廖齐峰、孙海良道:“你们两个,身体还算健壮,现在就去南山半坡处的石屋安顿下,从明日开始跟随钱队长负责守护南山营门的工作。”她又指着路小岩道:“看你的身形,应该腿脚挺灵便吧?你去前面第四排房屋找李队长,以后参与和八王城的联络采购任务。”一听能下山进城,路小岩欣喜地躬身:“谢过赵统领!” 三人与萧天河道别之后,领命而去。但赵统领似乎没有给萧天河分配任务的意思,只是微微眯着眼不住地打量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渐趋昏暗,萧天河忍不住问道:“赵统领?” “你就是我们魔族新出现的飞升者吧?随我进来。”赵统领转身进了石楼内。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赵统领为何不分配个工作给他?带着疑惑,他进入了楼内。 跟随着赵统领一直上到最高的第三层,萧天河发现,原来整个这一层都是赵统领的居所,没有墙隔成房间,只有石柱撑梁,“房门”即是阶梯,石床、石桌、石椅、石几、石凳,各种石制的家具凌乱地散布在楼层内,角落里甚至还有取暖用的石炉和沐浴用的石桶。除了家具摆设杂乱之外,各种衣服、蒲垫、纸张散落地满地都是,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一名女子的寝居之处。 “随便坐吧。”赵统领大大咧咧地往石椅上一坐,盘起腿来,真是毫无女子的矜持与修养。 萧天河将身旁一个石凳上的脂粉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轻轻坐了下来。 赵统领目睹了他的一举一动后笑赞:“呵,看你的样子,还挺有规矩的。”可是,萧天河从她的脸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笑意。“既然你是元帅大人亲批来八王营的,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承蒙赵统领抬爱,但不知以后我具体要做些什么事?”萧天河问。 “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再叫我‘赵统领’,难听得要命!”赵统领皱眉道,“就叫我‘赵姐’好了!” “赵姐……”萧天河头皮一阵发酥,以这种亲切的称谓来称呼一个刚认识的人,肯定不习惯,“可我看其他人也都称呼你‘赵统领’的啊!” “那些人不过是我的手下,他们想叫我‘姐’我还不肯呢!想巴结我的人多的是,我看了就讨厌!”赵统领十分不屑,“你不一样,你的地位……就算是我的副手吧!” “我何德何能,又初来乍到,如此地位受之有愧,请赵……赵统领别让我难做。”萧天河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区区一元刀魔的实力,如果当上八王营副首领的位置,肯定难以服众。刚来到新环境,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赵统领却讥讽说:“看你也是个堂堂八尺汉子,咋恁地胆小怕事?有我镇着,谁敢不服?再说了,我是需要一个精明、听话的副手,实力并不重要。好了,给我句痛快话,愿意就过来喊我一声‘姐’,不愿意就滚下楼去吧!” “这女人的性格还真是糙得可以……如果是个大老爷们儿,我很乐意与他结交,可她偏偏是个女子……”萧天河心里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 赵统领把脸一板,站起身正要喝斥两句,突然楼下传来一个声音:“赵统领,郑怀礼求见。” “又是那个讨厌鬼!”赵统领咕哝了一句,大声对楼下喊道:“上来吧!”然后,她从石床上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当中翻出来一件深青色的外套,裹在了身上。“你也跟我一起来!”她如是命令萧天河。 当赵统领与萧天河从三层走下来时,那个郑怀礼已经在二层的楼梯处候着了。萧天河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郑怀礼长得挺英俊,身材也十分健硕,只是神情之中似乎带有一丝戾气。 萧天河冲他客气地点了点头,可郑怀礼就没那么友好,他直直地瞪着萧天河,丝毫没有“怀礼”的意思。萧天河一没有惹到他,二没有失礼数,自然也不会畏惧他,于是就与他冷目对视着。 赵统领推开了二楼的一扇大门,从里面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个议事的小厅。 “进来说!”赵统领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郑怀礼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正要进屋的萧天河,自己抢先跨了进去并关上房门,把萧天河挡在了外面。 fpzw 第三百二十七章 意外树敌 当萧天河被郑怀礼无礼地挡在议事厅外时,厅里传来了赵统领不满的声音:“打开门,让他进来!” “统领,有关我们八王营的机密要事,还是不要让闲杂人等听见比较好!”郑怀礼振振有词。 “我想让他进来就得让他进来!这八王营里我说了算!”赵统领亲自来给萧天河开了门。 萧天河说:“赵统领,既然这位兄台有要事相商,我还是去楼下候着好了。” 赵统领却不由分说一把将萧天河扯进了厅内,掩上了门,转身对郑怀礼道:“以后这位萧天河就是八王营的副统领,所有的事宜他都有权过问。好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听到“副统领”三个字,郑怀礼恶狠狠地瞪了萧天河一眼,强压着怒火:“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统领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别给你脸不要脸!” 郑怀礼半张脸都被扇红了,他冷笑道:“给我脸?哼哼,我在八王营待了多久?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直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个破队长而已。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有什么功劳?有什么来头?凭什么刚调来八王营就能当上副统领?” “此人可是魔族重现的飞升者,是辛元帅亲批的调令派到八王营来的!” 对于萧天河这点儿“背景”,郑怀礼完全不屑一顾:“飞升者又怎样?仙族的飞升者那么多,从来没听说过调配至哪个营地就能直接升任副统领的!辛元帅只是让他来八王营参军,又不是让他来当官享福的!哪怕辛元帅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一样要和他论一论道理!” “八王营的统领是我还是你?你要造反不成?有事就说,没事滚蛋!看见你那张脸就烦!”赵统领恼怒地喝道。 郑怀礼沉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了一声:“琳儿,你变了。”说完,他离开了议事厅。 赵统领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对萧天河说:“让你见笑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郑队长应该是你的追求者?”萧天河问。 “唉,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追求不追求的。”赵统领以一种沧桑的口气慨叹着,“在我还没当上八王营统领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确实不错。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对他就完全没有那种情愫了。” “‘那件事’是指什么?”萧天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 赵统领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昏暗的天空,点点回忆涌上心头:“我与郑怀礼是一起来到八王营的。刚来那会儿,我们从最底层的打杂工作做起,整日都是扫地、锄草、清雪等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他那时一直陪着我聊天解闷,对我关怀有加,我非常感激那些岁月有他的陪伴。后来,我们的感情日益深厚。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我想我们应该会顺理成章地结为道侣吧!”说到这里,她回头冲萧天河笑了笑,“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当初可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呢,魅力挺大的哟!” 萧天河亦报以微笑,点头道:“能看得出来。你继续说。” 赵统领走回桌旁,与萧天河面对面坐下,点燃了桌上的烛台,惆怅地讲述:“可惜造化弄人,偏偏就发生了那件事,不仅让我对郑怀礼的满腔情怀一扫而空,甚至还产生了刻骨的憎恨与厌恶。”说到这儿,她停住了,脸色非常难看。 萧天河端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 “谢谢。”赵统领轻轻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刚问了一声,却看到赵统领眉头紧皱,用力地咬着下唇,于是连忙说,“抱歉,我问多了。你如果不愿意将心事告诉我这样的陌生人,我能够理解。” 赵统领缓缓摇头:“不是那样的……只是这件事在我心中压抑深埋了多年,我想我还没有做好让它破土而出的准备。”顿了一顿,她隔桌向萧天河伸出了手,强作欢颜,“我的名字叫湘琳,赵湘琳。” 萧天河与她握了握手:“我姓萧,名天河。” 赵湘琳沉吟:“萧天河…… 萧草纤风送轻烟, 风送轻烟升寒天。 烟升寒天河星乱, 天河星乱萧草纤。 真是一个好名字。” 萧天河愣了许久,由衷地赞叹:“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我的名字解得如此富有诗意……只是意境悲凉了些。” 而赵湘琳却和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清凉秋夜,朗月当空,幽幽河畔,水映繁星,枯枝纤草,微火长明,轻烟腾升,随风而逝……同样是这副场景,彼时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人心两散,再难回首,唉……” 借着微弱的烛光,萧天河发现,赵湘琳的眼圈儿已经红了。于是他拿出一块白巾,递到了她手中。正是这个轻微的举动,触动了赵湘琳心底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她接过白巾,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趴在桌上放声大哭。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身为八王营统领 所应具有的庄重与威严,显露出的则是一位伤情女子柔弱心碎的一面。也许,静静地陪在一旁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不知不觉,蜡烛已悄悄地烧完了。赵湘琳哭得累了,沉沉地睡去。萧天河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了衣着单薄的她身上,然后轻轻地退出了议事厅,掩上房门下到一层,坐在楼梯上一边思索着将来,一边等待着黎明。 天刚蒙蒙亮,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萧天河起身望去,赵湘琳怀抱着大氅走了过来:“昨晚……谢谢你。”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也许已经很久没有人聆听过你的心事了吧?” “身为一营的统领,有许多不得已。”赵湘琳叹道。 “可你始终都是一位伤了心的姑娘啊。”萧天河打趣道,“比起昨天白天那个凶神恶煞的统领,还是昨晚的你更平易近人一些。” 赵湘琳也笑了,灿烂如花。笑过之后,她小声地问:“这件大氅……能不能送给我?我想留作纪念。” “纪念什么?纪念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嚎啕大哭吗?”萧天河开玩笑。 “什么呀!”赵湘琳脸都羞红了,“只是为了纪念我难得一次敞开心扉宣泄了我的感情,也为了纪念……纪念我选对了一个可靠的人,既不失男子应有的风度,又不会着兴于挖掘我的**。你知道吗?如果你昨晚趁着我大哭时多问两句,我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那些都是你痛苦的回忆,我当然不愿意以揭人伤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嗯!我也很庆幸自己当时尚存一丝理智,如果告诉你一切,恐怕今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不想那样。”赵湘琳调皮地笑了笑。 从“母老虎”变成了“小白兔”,如果不是萧天河亲身经历,恐怕也很难相信赵湘琳两日之间竟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赵湘琳忽而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对了,你千万不要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别人啊!毕竟我还是一营之首,得留些颜面。” 萧天河故作惊讶:“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么?” 赵湘琳愣了愣神,冲萧天河点头示谢。 “哎,我有个新发现!我说怎么总感觉你和昨天不太一样,原来你把脂粉都抹去了呀!”萧天河凑近赵湘琳,认真地端详着她的脸。 赵湘琳似乎很不习惯与男子如此接近,显得有些窘迫,向后退了两步,低头道:“对,流了那么多眼泪,脸上早就花得像个鬼一样,所以我都洗去了。” “哈哈,‘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样多好,多适合你啊!”萧天河大笑着推开了石楼的大门,但他的笑容就在开门的一瞬间僵住了。 楼外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粗略一扫,至少也有百八十人,他们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的萧天河与赵湘琳。相比萧天河讶异的神情,大家的表情要“精彩”得多。 “这……才刚卯时啊!怎么大伙儿都集结在这里?赵统领,你们每日要点卯么?”萧天河侧首问道。 赵湘琳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对众人斥道:“你们不好好各司其职,都聚集于此作甚?”训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排头那些人之中的郑怀礼身上,煽动人群来这里的恐怕就是他。 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又一齐转向了郑怀礼。郑怀礼倒是不慌不忙,回答说:“赵统领昨晚哭得惊天动地,我们如何能放心得下?所以大家都一早来此恭候。” 郑怀礼自始至终就一直冷冰冰地瞅着萧天河。显然,赵统领昨晚痛哭之时,这个男人在她身旁,而且两人独处了一夜。 “哼,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尤其是你,郑怀礼!有这瞎操心的功夫,还不如多去找几片矿藏!”赵湘琳又恢复成原先那个可怕的“母老虎”。 “为什么赵统领昨晚会痛哭?她身旁的男子又是谁?后来的长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每个人心中都有这般疑问,但看见“母老虎”发威了,人人皆生退意。 “也好。既然大家都来了,我有要事宣布!”赵湘琳的喊声让那些打算离开的人又都转回身来。 赵湘琳用威严的眼神扫视全场:“这位道友名叫萧天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八王营的副统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这也难怪,八王营没有副统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自赵湘琳坐上统领之位后,曾经明确地表示过,由她担任统领期间,八王营根本就不需要副统领。“母老虎”的权威不容挑战,她的权力也不容分散。没想到今日,“母老虎”自己扶持起来一个副统领,居然还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新人,难免遭人议论。 郑怀礼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攥紧了拳头,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霎时安静下来。 “看来这个姓郑的在八王营中威信也不小嘛!”萧天河如是想道。 “赵统领,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我需要一个解释。 那个臭小子凭什么能当副统领?”郑怀礼指着萧天河问道。 “就凭我!”赵湘琳真的火了,昨日在石楼里郑怀礼就出言顶撞,今日竟然又站出来搅局,“我是八王营的正统领!我想让谁当副统领就由谁来当!用不着跟你请示!” 郑怀礼依旧不依不饶:“为了我们八王营的将来,我不得不多过问一些事。那个臭小子不过是个刚通过评定大赛的下级刀魔而已,一没实力、二没资历,有什么资格管理我们八王营的事务?” 萧天河接话道:“喂喂,我说郑道友,你我素昧平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至于左一句右一句‘那个臭小子’骂个不停吗?再告诉你一遍,我叫萧天河!还有,我可不是下级刀魔,已经是一元刀魔了。” “哦?是嘛,呵呵,那我倒是低估你了!”郑怀礼轻蔑地大笑,“大伙儿可都听见了?他可是堂堂‘一元刀魔’啊!乖乖,真是厉害得吓死人!” 众人一阵哄笑。 “笑什么?萧兄弟可是很厉害的!他是我们魔族重现的飞升者,在三重屋之中只待了六年零三个月就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而后顺利地通过了此届最困难的飞云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更是在飞升者对决中一举突破,渡过首劫成为了一元刀魔!”人群之中响起一个响亮的嗓音,萧天河一看,原来是路小岩。郑怀礼刚才对萧天河无礼地冷嘲热讽,使得路小岩再也忍不住了,他又对郑怀礼说,“资历是可以慢慢积累的,萧兄弟不过是来八王营晚一些而已。如果要论实力来定地位,哼哼,就凭萧兄弟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定凌驾于你之上!” 萧天河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昨日在楼中听郑怀礼所言,他好像是个队长级别的人物,再从今日的情形来看,他在八王营中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对于他一再无礼的挑衅,其实萧天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刚才说自己是一元刀魔的话也是半认真半调侃,反正让郑怀礼抓不住把柄对自己发怒就对了。郑怀礼碍着赵湘琳的面,不能把萧天河怎么样,肯定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路小岩站出来强出头,郑怀礼肯定会把满腔怒火全部倾泻在他身上。 郑怀礼问身旁的一人:“李队长,这个小子是?” “他是昨天刚调来我们队的。”那人答道。 “找死!”郑怀礼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脚下一跺就冲向了路小岩。 萧天河几乎与他同时起步,《龙游身法》效果卓绝,明明比郑怀礼离路小岩更远,却两步就抢在了他身前,攥住了他的胳膊。 “好身法!”赵湘琳眼睛一亮。 “郑队长,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萧天河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正是这种淡然的笑容,令郑怀礼对他更加厌恶。 郑怀礼一把甩开了萧天河的胳膊,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队长,等会儿领他回去,好好教导他一番,究竟该如何同上司说话!” “是!” “郑怀礼,你大概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八王营的统领了,哦,不,是把自己当成灵威大帝了吧?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啧啧,你好大的官威啊!”赵湘琳冷笑,“李继开是补给队长,你是探金队长,是平级!你有什么权力给李队长下命令?李继开,我提拔你当队长是看中你的能力,不是让你向他人卑躬屈膝的!如果你摆脱不了这份窝囊,我看你的队长之位就让贤吧!” 苦了那个倒霉的李继开,一边是郑怀礼,一边是赵湘琳,得罪了哪边都不好过,只得低下头一声不吭。 看到李继开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赵湘琳轻蔑地啐道:“没用的东西!”接着,她又对路小岩说:“这位小兄弟,你真是好胆识,又讲义气!以后补给队长就由你来当!” “我?”路小岩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赵湘琳点头笑道:“没错!就是你!以后你与郑怀礼就是平起平坐的同级,根本不用怕他!” “是!”路小岩欣喜地应道。 郑怀礼简直怒不可遏,挥着拳头:“赵统领,你如此轻易地罢免了李队长的职位,却让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接任,是否太草率了?叫其他队长如何心服?你干脆把我们统统罢免好了!” “我罢免李继开是因为他混淆了权力职责,分不清楚该听谁的命令。既然他喜欢听命于你,我就卸掉他的队长之职,调配至你探金队中,不是更好么?其他几位队长又没有犯错,我为何要罢免呢?至于你以下犯上之过,我会跟你慢慢算账的!”赵湘琳道。 “你……”郑怀礼肺都要气炸了。 眼见“母老虎”随随便便地就革了李队长的职,郑怀礼身旁那几位队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了头,悄悄退回了人群之中。 赵湘琳却冲他们招了招手:“你们几个别缩啊,都上前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几位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母老虎”面前,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 fpzw 第三百二十八章 流言蜚语 众人散去,石楼前只剩下赵湘琳、萧天河与几位队长。 赵湘琳对萧天河说:“你是我们八王营的副统领,要先了解一下营地的格局。八王营除了我们正、副统领统管大局之外,其他所有成员按任务不同分为五队,由五位队长分管。 你的那位朋友是补给队的队长,补给队的任务是联系营地与外界,将营地所需物资从外界运上山来。 这位是钱队长,带领着守备队,负责营地的安全与监督工作。 钱队长左边的是采石队的冯队长。采石队的任务是开采附近山域之中富含属性宝石的山岩,一来挖到宝石可以生财,二来废石也可以做建筑雕砌之用。” “难怪这里的房屋都是由石料筑成的呢!”萧天河恍然明白了。 “郑队长,统领探金队。顾名思义,主要是在附近地域寻找并发掘钱财矿源。而探金队与采石队所需要的矿源讯息,则是由陈队长负责的搜寻队提供的。 好了,营地的格局大致如此,还有一些细枝末节,你可以慢慢地熟悉起来。”赵湘琳介绍完毕后,招呼几位队长,“从今以后,副统领的话你们都要听从,如有反抗,以忤逆之罪论处!” “是……”从队长们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答来看,他们心里十分不服。至于郑怀礼,干脆一声不吭。 萧天河连忙说:“别、别,赵统领,我还没决定要接受副统领之职呢!” “嘁,算他识相!”郑怀礼小声咕哝了一句。 “怎么,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想当啊?”赵湘琳半是埋怨,半是委屈。若换作别人如此推三阻四,恐怕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我有件事想问清楚。”萧天河道,“不知那个搜寻队,是否会打探除了石矿与钱矿以外的讯息?” 赵湘琳回答:“那是当然!有关仙魔两族的消息,大帝大君的消息,各种宝藏的消息,其他营地的消息等等……只要是有用的消息,都要打探。毕竟八王营位于郊外山巅,与世隔绝了可不成。”如此看来,搜寻队与太清宗猎言堂的职责差不多。 萧天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笑了笑:“好!我就来当这个副统领!” 赵湘琳喜出望外:“那太好了!” 几位队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郑怀礼,他忿忿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哎,郑队长,别着急走啊,我还有话要说。”萧天河叫住了他。 “怎么,刚爬上副统领之位就要对我耀武扬威么?”郑怀礼冷笑,“少来!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萧天河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我知道你不服气,恐怕几位队长亦是如此。这样吧,我就来和你比一比。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乖乖听我的命令;如果我输了,这个副统领让给你来作。如何?” 郑怀礼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大丈夫自然一言九鼎。” 赵湘琳却急道:“不行!你不过是一元级而已,郑队长早已是五行级高手了!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把副统领让给他?” “我知道实力的差距,自然不会跟他硬拼。”萧天河做了个安心的手势,“郑队长,你不是探金队的队长么?那我们就来比‘探金’好了!你挑几个人,我也挑几个人,以一个月时间为限,看我们两队哪一队探的‘金’更多,哪一方就胜出。” “好!如此甚是公平。”郑怀礼此刻觉得副统领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你……你哪里懂什么‘探金’啊?郑队长负责此项工作已经好些年了,你哪里比得过他?再说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你连个钱矿都找不到!”赵湘琳急得直跺脚。 “哎,既然萧道友如此深明大义,我又怎会投机取巧呢?正好现在着手的一片钱矿几近采尽,那就这样,我们各选十名队员,在一个月之内开掘新矿,最后以积攒的钱财数目来决一胜负吧!”郑怀礼大度地说。 “如此甚好,那就由在场的各位队长来做裁判,今天准备停当,明天开始计日。”萧天河道。 赵湘琳气恼地一甩袖子:“你这个笨蛋……罢了,我不管你了!” 没让赵湘琳当裁判更加顺了郑怀礼的意,他现在简直越看萧天河越觉得顺眼:“没问题。不过你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识探金队的成员。要不我来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人选吧?” 萧天河婉拒:“呵,多谢郑队长的好意,不过还是让我自己来挑吧。” “那好,这八王营中的兄弟们随你挑选!恭祝你探金之行马到成功!你我一个月之后再见。”郑怀礼咧嘴笑道,露出了一排白牙。 待其他人都走了,萧天河跟着赵湘琳返回了石楼内。关上门后,赵湘琳给了萧天河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满地训斥:“你啊你,枉我力排众议抬举你,你却……你却不识抬举!” 萧天河微笑道:“你的‘力排众议’仅有表面的效果,那些队长有哪个肯服?而且不仅不服我,连你都不服!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更向着郑怀礼吗?如果我刚才顺理成章地接受副统领之职,恐怕将来你我都会被孤立,甚至被架空,那可就麻烦了!” 赵湘琳凄凉地嗟叹:“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扶持 你当副手啊!你的事迹我有所耳闻,正好辛元帅也叮嘱要好生善待你。郑怀礼城府很深,擅长耍手段,亦会笼络人心。我本指望你当上副统领之后来辅助我统管八王营,可现在却被你弄成这样。郑怀礼如果真当上了副统领,那些队长就更不听我的了!” “莫慌,我又不是一定会输给他。”萧天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自顾自斟茶。 赵湘琳一把抢过萧天河已经递到嘴边的茶杯,不顾茶烫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说:“你以为你还有胜算么?搜寻队岂会把钱矿的信息都告诉你?如果他们刻意隐瞒的话,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休想从他们口中挖出一个字来!换句话说,你得自己找到钱矿的信息,然后组织人去开掘,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眨眼就过,你怎么能胜过郑怀礼啊?” 萧天河还是不紧不慢:“赵姐,我问你,周遭的钱矿很多吗?产量很高吗?” “怎么可能呢!普天之下不论何处,钱矿都是罕有的,所以才造就了钱财的价值。如果遍地都是,产量颇高,这次比赛我倒不用为你害愁了……”赵湘琳连连摇头,忽而又一怔,连忙道,“哎,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天河并未回答:“下一个问题,钱财是直接从钱矿中产出,还是产出某种材料后加工成钱财?” “当然是挖出来就能直接使用啊,不用加工。咦?莫非你……?”赵湘琳指着萧天河,满脸的难以置信。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没错!我飞升之后,还从未见过禹馀界的钱是什么模样……” “那你还要和他比?你连钱的样子都没见过,怎么找钱矿啊?”赵湘琳又急了。 萧天河依然不回答,继续往下问:“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郑怀礼一个月内大概能挖出多少钱来?” “这个嘛,我得好好算一算。十个人同时最多开掘两座矿,假设他们明天就开始掘矿,一直挖满三十天,钱矿算中等规模好了……”赵湘琳低下头“叽里咕噜”地估算着,最后报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大概二十万珠吧。” “二十万。”萧天河不屑地一笑,“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 “嗬!你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赵湘琳挖苦道,“二十万珠啊,你可知道一般人两百年的俸禄也攒不出来!就算我提拔你当上副统领,想攒出二十万珠恐怕也得一百好几十年呢!这么一笔巨财,你上哪儿挖去?此外,你可别指望你的队员能全心全力助你,他们都是和郑怀礼穿一条裤子的,不给你捣乱就不错了!” “他有兄弟,我也有啊!” “就和你一起来的那三个家伙吗?”赵湘琳撇了撇嘴,“加上你才四个。” 萧天河“嘿嘿”一笑:“不是说八王营中的人随便我挑么?我再挑个你好了!” “我?”赵湘琳瞪大了眼睛,“我一不会找矿,二不擅挖矿,挑我做什么?” “挑你来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彻底把郑怀礼击败的!”萧天河拍着胸膛发出了豪言壮语。 见萧天河自始至终一直胸有成竹,赵湘琳疑惑了:“莫非你真有什么特别的挖矿本事不成?” 萧天河得意地笑道:“谁说我要去挖了?你放心吧,我定要让郑怀礼一败涂地!” “不挖矿你从哪儿弄来钱啊?难道你很有钱?”赵湘琳越来越糊涂,上下打量着萧天河,“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啊!” “哈哈!至少一百二十万珠,多则一百五十万珠,获胜十拿九稳!”萧天河大笑。这个数字,正是在来八王营途中,他估算出廖齐峰、孙海良、路小岩三人通过万仙楼赌局所赚的钱数。相信凭几人的交情,向他们借钱用并非难事,反正只需拿出超过郑怀礼的钱数即可。 “真有你的!”赵湘琳虽然不知道萧天河为什么这么有钱,但眼下只要能获胜就好。 萧天河起身,为赵湘琳倒满了茶杯,走到门口处,潇洒地回头:“赵姐,你就在这里安心的喝茶吧,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赵湘琳愣了愣,等回过神来,萧天河已经走出石楼了。赵湘琳追了出去,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谢谢你!” “谢什么?以后我也免不了有事要麻烦你呢!”萧天河向她挥了挥手,跑远了。 …… 八王营的一座石屋之中,几位队长正围坐在圆桌旁。 “老大,为什么不用现在正在挖掘的一三零号钱矿与那个小子决一胜负呢?”搜寻队的陈队长不解地问,“虽说几近采尽,但一三零号钱矿是我们八王营近几十年来发现的最大规模的钱矿了,把剩余的部分统统挖出来,绝对能轻而易举地胜过那个小子啊!”从陈队长对郑怀礼的称呼就能看出,赵湘琳在营中已经不是真正的“统领”了。 按照禹馀界的规矩,发现钱矿之后,发现者可以在矿上插一面营旗,将来该钱矿所有的产出都记在该营地的功劳簿上。相应的,营地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一定的奖赏。如果钱矿是被个人发现的,那么发现者可以享受该钱矿千分之一的分成。八王营开挖的钱矿是以发现的日期而命名的。这座一三零号钱矿是两年前的一月三十日发现的,迄今为止已经开挖了两年多,算是不错的矿源了。 采石队的冯队长笑道: “你的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天底下所有的钱都长得一个模样,谁能辨别清楚到底是从哪座矿挖出来的?那小子是自不量力,等于拱手把副统领之位送与老大了!” “原来如此,冯队长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陈队长点头笑道,“不过我真搞不懂赵湘琳那个蠢女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提拔一个新来的人当副统领呢?” 郑怀礼冷笑:“怎么是无缘无故?赵湘琳可一点儿也不蠢,她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八王营没有什么权威了,所以脾气才变得越来越差。正好赶巧调来几个愣头青,她还以为来了救命稻草,赶紧死死地抓住,扶持起来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守卫队的钱队长说:“可是,和那个萧天河一起调来八王营的人,除了接替李队长的那个小子之外,还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伙,都被赵湘琳塞到我这里来了。这两人都是三才级,总比一元级的萧天河厉害吧?为什么赵湘琳最后单单选了那个姓萧的呢?” 冯队长摸着下巴“嘿嘿”地奸笑了一声:“难道你忘了赵湘琳是怎么爬上统领之位的?她会选那个萧天河,一点儿也不奇怪!” 钱队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也贼贼地笑道:“没错,没错!找相好的当然得选个英俊一点儿、温柔一点儿的,哈哈哈!” “砰”的一声,郑怀礼一拳砸在桌上,将几位队长吓了一跳。只见他阴沉着脸,似乎强压着怒火:“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几位队长唯唯诺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郑怀礼又说:“那个萧天河还挺识相。从种种迹象推测,这次比试多半是他给自己铺好的台阶,以便就坡下驴,既不得罪赵湘琳,也能将副统领让给我。赵湘琳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李队长,你不必沮丧,等我拿到了副统领,不,是当上了统领之后,一定让你官复原职!” 因为被撤了职而一直闷闷不乐的李队长眼睛一亮,欣喜地问:“老大,你要开始行动了吗?” 郑怀礼狞笑着将拳头的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在这座八王营里,到处都是我的心腹,赵湘琳她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而已,我也忍她很久了!借着这次机会,什么赵湘琳、萧天河,通通送去见阎王!” …… 萧天河离开石楼之后,就径直去了半山腰的营地入口处找到了廖齐峰与孙海良。等他把借钱的事一说,两人立即满口答应了。 “原来你是惦记着我们的钱,所以才那么胸有成竹地提议比试的啊!真有你的!”廖齐峰轻轻一拳擂在萧天河的肩头。 萧天河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最后用了多少钱,你们尽管放心,以后我一定如数奉还。” “嗨,提这个做什么?反正这些钱都是托你的福才赚来的,你想用多少就拿多少呗!”孙海良道,“等你当上了副统领之后,别忘记关照一下我们几个老兄弟就是了!” “那是自然。不过这事儿还得麻烦小岩多跑几趟腿了,把珠牌中的钱分批兑成现钱,免得他们生疑。”萧天河道。 “他啊,当上了补给队的队长,肯定正乐呵着呢!这家伙,现在的地位比我还高,真是让人不甘心呐,哈哈!”廖齐峰开玩笑道。 “谁让你当时不站出来替萧兄弟撑腰呢?你还别不甘心,这一点咱俩都比不过小岩。”孙海良道。 “是,我是有点顾虑,但当时我想有那个凶婆娘统领给萧兄弟撑腰就已经足够了。”廖齐峰瞥了萧天河一眼,眼神很复杂,“萧兄弟,我听说昨晚你在那凶婆娘房中过夜,入夜时她还哭了一阵。今日又看到那凶婆娘对你格外器重、关爱有加,莫非真像那些人传言的那样,你昨晚……把她给‘霸王硬上弓’了?”廖齐峰说着自己也乐了,“都说到了陌生的环境首先要站稳脚跟,但你这种站稳脚跟的‘奇招’,应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既简单又直接,佩服,佩服!” “我呸!佩服个鬼啊!这种瞎话你也能信?”萧天河哭笑不得地啐道,“连你都被她连抽两个大嘴巴,我哪能弄得过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假话了!” 孙海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真是瞎扯淡!” 三人一起笑了一阵后,孙海良又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个传言,与廖哥那个有所出入,但可信度却高了许多哟!” “说来听听。”对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流言蜚语,萧天河饶有兴致。 孙海良凑近两人,小声道:“你们恐怕不知道那个凶婆娘是怎么当上统领的吧?我听人说,她以前不过是八王营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后来她主动向上一任统领献身,这才爬上高位的。步骤和萧兄弟这回完全一样:头一天入夜后到小楼,与统领独处一夜,第二天就被提拔为副统领。等上一任统领离开之后,她也就顺理成章地继任了!” 萧天河的双眼越睁越大,孙海良这番话可并非是“流言”那么简单,关于自己的这部分的确是假的,但关于赵湘琳的那部分可就难说了。联想到前夜赵湘琳痛哭流涕、欲言又止,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此传言非虚。 “如果告诉你一切,恐怕今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赵湘琳的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萧天河的心头,久久不去。 fpzw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入其彀中 清晨,八王营门口,萧天河的队伍整装待发。除了一队十人之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营地首领赵湘琳换了衣装,变了发型,站在队伍之中不仔细瞧都认不出来了。她似乎非常不好意思,不停地催促着萧天河赶快出发。 队伍中还有廖齐峰和孙海良,而路小岩则因为另有重要的“兑钱”任务,所以此次不与萧天河同行。在赵湘琳离开八王营的这段时间里,营地中的大小事务就先由几位队长共同处理。虽然稳操胜券,但由于队伍中还有其他人,所以萧天河打算按照正常的流程寻找矿源并开掘。队友之中有两人来自搜寻队的,还有两人是萧天河从探金队挑来的。 出了八王营,萧天河领着队伍向南方进发。这一带崇山峻岭连绵不断,几乎没有平地。在沿着诸多山峰脊线的行进过程中,萧天河发现了不少废弃已久的陈旧矿洞与矿坑,都是以前开采后留下的。 搜寻队的人提供了一个寻矿的口诀: “小矿在山巅, 中矿山腰间。 大矿藏壑里, 水底富通天。” 这可是自古传下的“金玉良言”,一般来说,钱矿按规模可分为富、大、中、小四档,且越是天地之气稀薄之处,越是有可能发现钱矿。钱矿似乎与“山”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在地势平坦的地域,很少传出发现钱矿的消息。至于“水底有富矿”则是一个尚未得到证实的传闻。山脉之中的水,无非是溪、泉、潭、河、湖,但溪、河之底都是石头和淤土,潭、湖之底大多为连片的山岩,而泉则连“底”都没有。亦有后人总而言之: “山中水淙淙, 水下矿无踪。 欲寻通天富, 机缘在其中。” 机缘,好一个虚幻的词语。从古至今,山中水域附近曾经发现过不少大矿,但能称得上是“富矿”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此外,听赵湘琳所言,钱矿无时无刻不在形成,也时时刻刻可能消散,以往就曾经发生过刚发现的大矿还未来得及开采,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散无踪的情形。钱珠聚集成矿与消散无形的原因,谁都说不清楚,所以不论是发现还是采集,都需要相当的运气。如此一来,钱矿的规模越大,越难挖掘,因为很有可能尚未开掘完毕,钱矿就已经消失了。或许这也是传说中的第四档——富矿非常难得一见的原因之一。 沿着山脉南行了数日,地势渐趋平坦。等出了这片山域,恐怕就更难发现钱矿了。于是萧天河决定改变方向,拐向西方。按照寻矿的口诀,应该先找到天地之气稀薄之处,再着手仔细探矿。以萧天河在大赤界的经验,天地之气最为稀薄的地方一般都在山沟沟底。保险起见,萧天河问了问那两位来自探金队的人,果然禹馀界亦是如此。可峰峦之间沟、涧何其多也!况且许多地方早已被勘探过,所以白白浪费了几天工夫之后,萧天河这队还是一无所获。 在一次休憩期间,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在八王营所在的山峰西侧不就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沟吗?为何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但这个建议立马遭到了赵湘琳的竭力反对。原因有二:其一是那道山沟实在是太深了,白昼间立于崖边俯瞰都望不见底,如何进入山沟是个难题;其二是那道山沟正是魔界与妖界的分界线,所有人对山沟深处情况都一无所知,冒然前去恐有危险。 对此,萧天河却另有想法:八王营对周围山域钱矿的勘探与采掘也不是一、两天了,唯独这道山沟深处从未有人涉足,说不定其中还真有大矿,因为“大矿藏壑里”嘛。 “不行不行!那深渊根本没办法下去,再说万一底下栖居着什么可怕的妖兽、毒虫之类,岂不是白送性命?”赵湘琳依旧不愿意涉险。 萧天河将赵湘琳拉到一旁,小声劝道:“只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行进过程中有异样,我们马上折回。倘若真的发现了大矿,也省去了到时和郑怀礼啰嗦的功夫,毕竟凭空拿出一笔巨财会惹人怀疑。” “那你为啥还要和他比这个……直接比谁钱多不就完事了?”赵湘琳不情愿地嘟囔着,跟着萧天河归了队。 于是,小队的行进方向又从西转北,沿着另外一条路折返。如果说来时的路是“山脊线”,那么返时的路就是“山谷线”。萧天河等人是新来的,而赵湘琳身为统领也很少涉足这等无路的浅沟深壑,幸得一位探金队的人自告奋勇在前头带路。山谷中道路坎坷崎岖,地势高低起伏,岩石荆棘遍地。行路困难,引得廖齐峰一阵抱怨。 “就这些路还算好的,越靠近那个深渊,路就越难走。”领路的人笑道。 “路?上下左右看看,哪里有路啊?”廖齐峰道,“唉,本来不用这么辛苦的!” 孙海良赶紧在他腰上使劲掐了一把,低声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坏了萧兄弟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齐峰自觉说错了话,没再吱声。 萧天河道:“好了好了,别抱怨了,谁让我们是哥们呢?兄弟有事相托,你就辛苦一遭吧!”他完满地圆上了廖齐峰说漏的话。廖齐峰使了个眼色给他,冲他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其实就算萧天河的计划被郑怀礼知道了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上百万的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凑得出 来的,郑怀礼肯定得输。可如果他也全力凑钱,萧天河为了胜过他,所付出的钱数势必会多很多。 在距离八王营尚有三日路程的地方开始,山谷的地势变得陡峭起来,甚至有的地方都是直上直下的落差,众人行进时都得扶住山岩以防摔倒滚下坡去。随着地势的骤然下降,一行人越走越深,山谷两侧的崖壁高不可攀,身后的斜坡仿佛一直通到天上,头顶的青天也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线。不久之后,却连这条线也都看不见了——谷中的雾越来越浓。 深谷之中的气候独特,比外界要湿暖许多,因此谷中也生满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搜寻队的两人忙碌开了,时不时脱离队伍跑去采集珍稀之物。这种危险的举动被探金队的两人屡禁不止。据他二人声称,谷中看似静谧祥和,实则环境险恶。不仅有毒虫、毒蛇栖息,还有不少暗沼,在浓郁的雾气之中极难发现,一旦不慎踏入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大家排成一列,跟紧前面的人,倘若有什么危险,也好彼此照应。 大家小心翼翼地行进了半天,可是由于地势落差太大,水平方向上倒没有前进多少距离。而谷中的光线也因为浓雾遮挡的关系越来越暗。 “大伙小心了,再往前的路,连我们都没有来过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带路之人喊道。搜寻队的两人自此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随着队伍前行。如此又走了几个时辰之后,谷中已是一片昏暗,与即将入夜时的黄昏天色差不多。周围的环境大多数时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耳边时不时响起模模糊糊的吹风声与滴水声,但又分辨不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赵湘琳蹙眉。 此时,一人忽然指着侧前方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循声望去,在浓雾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个大东西,但又看不清轮廓。 “慢一点过去,大家小心!”萧天河道。不知为何,他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安。 在逐步靠近那样“东西”之后,众人终于渐渐看清,原来那是在岩壁上的一个几丈高的大洞。 “咦?奇怪,这片地面怎么光秃秃的?”萧天河觉察到一丝异样,与一路走来铺满杂草和石头、到处都湿漉漉的地面不同,这里的地表干干净净,只是一片干燥的黄土。“莫非是洞中有什么怪异造成的?”萧天河锁眉望着洞口。屏息凝视之中,一道红光穿透了浓雾,映入眼帘。紧接着,又透映过来一道蓝光。 “是钱矿!”身后探金队的两人惊喜地呼喊。 萧天河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瞅了那两人一眼。 廖齐峰却撸起衣袖,大笑着向洞中迈去:“哈,原来钱矿如此好寻啊!” “先等一下!”萧天河连忙伸臂挡住了他。 廖齐峰不解“还等什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赶紧开挖吧!万一钱矿突然消失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这时,从洞中传出一阵古怪的呼啸声,既沉闷又深远,像是呜咽哀鸣,又像是轻唱微吟,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诡异万分。 萧天河回头一看,其他队员突然都不见了,身边只剩下廖齐峰、孙海良还有赵湘琳三人。 “糟糕!”萧天河心中一沉,连忙大喊:“快逃!” 可另外三人根本没有回过神来,赵湘琳甚至问了句:“往哪逃?” 情急之下,萧天河抓住赵湘琳和廖齐峰的衣袖就往回拖,又用肩膀顶着依然莫名其妙的孙海良向后退。 但此时,已经走不脱了。萧天河只觉得背后仿佛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他,根本寸步不能移动,而且那股可怕的力量还在迅速地增大,带着雾气的风飕飕地划过脸颊和耳畔,吹得众人睁不开眼。萧天河不得不前倾身躯,双脚奋力蹬住地面,可背后的拉力却依然拽着四人一起滑向洞口,地面已经被几人的脚犁出一道道沟,掘起的泥土霎那间就消失无踪了。 “呲啦”一声响,廖齐峰与赵湘琳被抓住的衣袖突然齐齐裂开,慌乱之间萧天河只来得及一把揽住赵湘琳的胳膊,而廖齐峰却脱了手,被拉力向后拽得退了好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挥。而一直面对着山洞的孙海良眼见廖齐峰就要被吸进洞里去了,下意识地将原本后倾的身躯立直,伸出手想拽他一把,却被骤然加剧的吸力拉得扑倒在地,连转带翻地滚向洞口,还撞到了萧天河。萧天河脚下不稳,急中生智,召出裂空刀奋力插向土中,刀身没入了地表大半截,如此才稳住了身形,赵湘琳赶紧仿效,萧天河总算轻松了些。 可回头一看,廖齐峰与孙海良已经不见了。 “廖兄!孙兄!”萧天河心头狠狠地抽紧,想张嘴呼喊却被大风灌口,根本发不了声。诡异的吸力还在不断增强,他与赵湘琳的身体都被吸力拽得腾空而起,两柄插在地上的魔刀不断地颤动着,为拉住主人而贡献着最后一分力量。 “呜、呜、呜!”赵湘琳张口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冲着前面拼命地使着眼色,萧天河努力睁大眼睛一瞅,好家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附近的浓雾被吸得一干二净,他清楚地看见,不少大石头正从谷坡上滚落,向着洞口砸来。要是被石头击中,即便不被砸死,也得被吸进山洞去! “没办法了 !”萧天河把心一横,将孟章界中的妖族统统召了出来。 “铿”的一声,杨月玫举起硕大的华岩盾往地上一戳,挡在了最前面。一身蛮劲的雷啸炎蜷起身子顶在她身后。石灏明与贺崇宝站在他们两侧,用星芒枪与腾莲棒拨开迎面袭来的石块。两人身后则分别有敖睚眦和汤元星,将炀骨刀与幻海钩插进地中,背靠背支撑着他们。黎翠嫣、白樱雪、杜怀柔则猫腰拉着手,将萧天河、赵湘琳与雷啸炎连接起来。雷啸炎又将两柄霸王锤召出放在双脚上,为自己增加重量。如此,一干人齐心协力,既顶住了可怕的吸力,也没有被巨石砸伤。 过了一会儿,吸力终于渐渐变小,谷中又慢慢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赵湘琳的双目瞪得如鸡蛋般大小,杏口微张,有些不知所措地环视着这群凭空冒出来的高手。 萧天河顾不得多言,冲到洞口大声呼喊:“廖兄!孙兄!”他的声音在漆黑的山洞中不断回荡,越传越远,却听不到任何回应。他不肯放弃,依然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呼唤,双耳仔细捕捉着从洞中传来的哪怕是最轻微的响动。越喊,他的眼圈就越红,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下。 赵湘琳实在不忍心看到萧天河如此伤心,将诸多疑问抛诸脑后,走到他身旁蹲下,默默地轻抚着他的脊背。 “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再来一次我们可能就躲不过了。”石灏明提醒道。 萧天河撩起袖子抹干了眼泪,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我要进去找他们!” “你疯啦?里面有多么危险我们都不清楚,你想进去送命吗?”赵湘琳喝斥。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两人救下,何苦还要主动进去?”贺崇宝也劝道,“你那两位朋友恐怕已是九死一生,还是先离开这再做打算吧!” 萧天河回过头来,坚定地回答:“哪怕真的九死一生,只要尚有一线的生机,我就不会放弃。他们是我找来的,现在却被我害了,我岂能一走了之?”看他说话时无比认真而严肃的神情,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唉,怎么能说是你害的呢?还不是那些个郑怀礼的走狗谋害我们?在山洞开始吸人之前他们就逃了个干干净净,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危险,故意引我们来的。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他们!”赵湘琳恨得咬牙切齿。 “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萧天河垂头喃喃地说,“要不是我非要和郑怀礼比试,就不会找他们来探金;要不是我坚持要来深渊看一看,他们就不会有危险;要不是我发现了异样却没及时防备,我们就不会被那些人害到;要不是我未能抓住廖兄,他们俩就不会被吸进山洞里去。你说怎么不是我害的?” “异样?你发现了什么异样?怎么不和我说呢?”赵湘琳问。 石灏明接话道:“谷中唯独这里没有荆棘和石块,此乃其一;两侧都是万丈高崖,却隐约可听见风声、水声,此乃其二;发现了钱矿后,最先靠近的不是探金队而是你们这几个毫无挖矿经验的人,此乃其三。如果换成是我,光凭这三点,我绝不会靠近山洞一步。天河,此番两位朋友遭难对你来说无疑是个惨痛的教训,世道凶险,希望你以后能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只是,该过去的心结始终得过去,我们还是走吧。” “我已经发现了怪异之处,但却没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当我发觉探金队的人见到钱矿却没有立即冲上前,反而往后退缩时,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只可惜为时已晚……”萧天河抬起头看着石灏明,双目满是血丝,“我问你,如果今日是嫣儿或小玫她们被吸进山洞,你会走吗?” 石灏明一怔,而后苦笑:“我明白了。别说是嫣儿、小玫,就算是刚来不久的雷兄弟、汤兄弟,我也一样不会走的。有时光顾虑着你的安危,倒忘记自己义气的本分了。好吧,就由我和雷兄弟陪你一起进去。” 萧天河点了点头。 “哎,慢着!”敖睚眦拽过汤元星,问石灏明,“怎么,难道我们就不义气了么?” 汤元星亦附和道:“就是,莫非石大哥瞧不上我们俩的本事不成?” “汤圆儿,胡说八道什么呢!石大哥岂是那种‘门缝里瞧人’的人?倘若我们两个在洞中遭遇什么凶险,至少你和睚眦兄弟还是健全之身,可以肩负起继续保护天河的重任啊!”雷啸炎道。 “哎呀!雷兄弟难得精明了一回!”贺崇宝的称赞招来了雷啸炎一个白眼儿。 “那我们呢?”几位妖族女子异口同声问道。 石灏明轻抚下巴:“刚才大风中滚落的巨石很可疑,那么大的岩石,怎么会无缘无故滚下坡来?我料想多半是那伙恶棍怕天河不死,所以故意顺着谷坡推下来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去是留,还是躲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是否看到了有人生还。以防他们去而复返堵住洞口,你们就守在这里。贺兄,你也留在这儿,她们几个就拜托给你了。” “没问题。”贺崇宝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切记,找好地方藏身,别被吸进洞去。”石灏明叮嘱道。 萧天河看了看赵湘琳:“赵姐,我看你还是……” “我当然也要去!”赵湘琳不等萧天河说完,拉起他的手就钻入了山洞之中。 fpzw 第三百三十章 患难真情 山洞里漆黑一片,洞的走势倾斜向下。沉闷的滴水声还是时不时从深处传来。 众人一无火把,二无提灯,只得摸着黑前行。在这种黑暗里,萧天河仅能看清身前几步的范围。 “哎,我说,现在没了小玫的大盾牌,万一山洞再度吸人,我们该怎么抵抗?”雷啸炎问道。他那响亮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内来回震荡,竟引起山洞深处一阵轻微的轰鸣。 “小点声说话,把洞弄塌了就糟了!”汤元兴道。 石灏明却说:“没事,刚才天河在洞口那么大声嚎啕也没什么问题。再说这个岩洞上面可是高不可攀的悬崖,按理来说应该稳固得很。” 萧天河道:“一个岩洞居然会产生那么恐怖的吸力,实在太诡异了。也不知害我们的那些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以前曾经有人死在这里。”赵湘琳道。 “怎么,你知道这件事?”萧天河很惊讶。 赵湘琳摇了摇头:“那个该死的郑怀礼,当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三个人在探金时丧命谷底,我还以为是山岩坍塌致死的呢。现在想来,肯定是他亲眼目睹了山洞吸人的情形,然后故意隐瞒细节,以便将来害人之用。可恶,老天无眼,当时被吸进山洞的怎么不是他呢!” 沉默了片刻。萧天河说:“他想害的人还会有谁?只怕我不提出比试探金的事,他也会找个理由把你诓骗至此。我的到来与你的器重正好给了他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和理由。” “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们了。”赵湘琳难过地说。 “赵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天河赶紧道歉。 雷啸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嚷嚷:“喂,我说,我的话怎么就没人理呢?这鬼山洞再吸人的话,咋办呐?” 石灏明淡淡地回答:“顺其自然。先前那一次吸力爆发有歹人作祟,巨石乱飞太过危险,相信接下来就不会那样了。我们本来就是要找被吸进洞里的人,如果随着吸力深入洞穴,说不定就能找到。” “嘶——”雷啸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也有可能我们都死成一堆啊!” 汤元兴问:“怎么,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死,”雷啸炎顿了一顿,“就是有点舍不得我的嫣儿……” “你们不会死的。”萧天河坚定地说。 “借你的吉言吧!”雷啸炎道。 萧天河将沉重的话题岔开:“对了,在山洞吸人之前,我分明看见洞中有红、蓝之光冒出,然后探金队那两人就惊呼‘钱矿’,怎么进了山洞却什么都没有呢?” 石灏明推测道:“山洞爆发吸力是有间隔的。只要在间歇时随便丢一些钱财在洞口就行了。” 赵湘琳表示赞同:“没错,郑怀礼的阴谋肯定是派人预先来布下诱饵,再将我们引到洞口。否则为何会在我们花费了几日工夫之后,才有人提出沿着山谷寻矿的建议呢?显然是蓄谋已久的结果。” 萧天河更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两道红、蓝之光。“赵姐,钱矿都会发出红、蓝两色的光芒吗?” 赵湘琳回答:“没错!而且红、蓝之光越盛,矿藏就越丰富。因为……啊!”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咝咝”的怪响,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来了!”萧天河大喊。 可怕的吸力再度降临,这一次几人没再抵抗,而是互相握紧了手,任凭吸力将自己拽向山洞的深处。 吸力骤然加剧,所有人都被提到空中,萧天河一边尽可能缩紧身躯,一边死死握住赵湘琳的手。他只觉得身体几乎要被吸力撕裂,从洞外灌入的强风像疯狂的猛兽一般在耳边震耳欲聋地咆哮。在翻腾中,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天旋地转的感觉让脑袋一阵一阵的晕眩,各种森然古怪的黑影从眼前飞旋掠过,那感觉就如同坠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浑浑噩噩间,萧天河的胳膊被洞壁上一块尖锐的凸岩划破,留下了深深的伤口,痛楚几乎让他抓握不住赵湘琳的手,可他依然咬紧牙关没有松开——直到他的头重重地磕在另一块石头上。 …… 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记忆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朦胧,但头下舒适的感觉,竟然让他在刹那间恍惚地以为自己正躺在床上。 “你醒啦!”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萧天河眨了眨眼睛,在一片柔和的青光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姐……”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枕在赵湘琳的双腿上。可刚欲起身,腹中突然涌上一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他侧头干呕了数声,憋得气都喘不过来。 赵湘琳拍打着他的后背,嗔道:“真是的,刚醒就不要勉强说话呀,多躺一会儿,等休息好了再说!” “我、我没事……”萧天河气息虚弱,“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山洞中极深的地方。”赵湘琳用掌轻轻抚摸着萧天河额头上的肿块,神情颇 为不忍,“你都昏迷了几天几夜了,我怎么喊都叫不醒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这么跪着吗?”萧天河问。 “嗯。你的头、脖颈、胳膊还有脚都受了伤,可是这里的地面又湿又滑、又硬又冷,我怎么忍心让你躺在地上呢?”说着,赵湘琳长叹一声,“好在你还活着。可惜,你那几位朋友不知所踪。” “希望他们没事。”萧天河的语气淡淡的,似是一点都不担心。 青绿色的荧光照在赵湘琳的脸上,萧天河看见了她通红通红的双目,也不知是熬得还是哭得,满是血丝。萧天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可他知道,有的话还是得先说开。略微酝酿了片刻,他问道:“赵姐,我一直很奇怪,我不过只是一个新人而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湘琳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幽幽地说:“你或许以为我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吧?” “哪里,你人很好。” 赵湘琳自嘲地笑了笑:“别安慰我了,八王营中关于我的传言我又不是不清楚。” “那……都是真的吗?” “唉,半真半假吧!” 萧天河没再问下去,他在等赵湘琳自己说出那段故事。 赵湘琳的神情十分纠结,似乎还没有鼓足勇气,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萧天河安慰她:“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好了。” 赵湘琳对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很抱歉,我是怕……” 萧天河抢先接话:“是怕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是吗?其实你顾虑得太多了,过去的事已然过去,自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对我十分关照的大姐,我岂会因为你的过去而不理你呢?” 当说到“大姐”二字时,萧天河感觉到赵湘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唉,只有我们两个人被困于此,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她又有恩与你,照顾了你这么久,你何必在此时伤她的心呢?”萧天河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对了,赵姐,那片青光是什么东西?”他转移话题,指着洞壁上的亮光问道。 “那应该是某种会发出荧光的石头吧?我也不清楚。当山洞的吸力消失时,我们都掉落在暗河之中,多亏了这片荧光,我才得以攀上这座小小的石台,又发现了顺水漂来、身受重伤的你。我觉得这里就好比是汪洋中的一叶孤舟,虽然小,但能供我们休憩。如果一直泡在冰冷的暗河之中,恐怕此时你已经……” “暗河的水深么?” “我不知道。见你受伤昏迷了,我就寸步也不敢离。” “赵姐,你把我放下来吧,你先去别的地方寻找出路,我们想办法出去。” 赵湘琳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这山洞时不时会再次爆发吸力,间隔也很乱,有时一刻之内连续两次,有时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一次,毫无规律。唯独这里是个安全之地,吸力波及不到这里,如果我离开了,恐怕就回不到这儿了。” “哦?这么奇特?”萧天河挣扎着转动脑袋,环视了一遍周围的地形。原来这座石台所在的位置是洞壁上的一处凹坑,受吸力的影响较小。 “听,又来了。”赵湘琳忽然道。 奇特的咝响传来,古怪的吸力再次发作,似乎连整个山洞都在为之颤抖,而萧天河却只感觉到石板略有震动,又有阵阵潮湿的风在石台上打了几个旋而已。 “看,没事吧!”赵湘琳道。 “这里是不错,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困一辈子吧?” 赵湘琳眼神游离,若有所思,口中轻喃:“万一真的永远都出不去,我们也可以在这里一起静静地修炼,直到渡过末劫啊……” 萧天河没有回话,赵湘琳看了他一眼,他仿佛没听见刚才的话一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石台旁的暗河。 一块块灰白色的物体从暗河上游漂来,擦碰石台的边缘后,又迅速顺水流走了。 “那个是……” 赵湘琳回答:“那是浮石,不知道是从洞穴中哪个地方漂来的,反正每当爆发吸力之后没多久,就会出现这种奇特的石头,我想应该是山洞颤动时剥落掉入水中的吧。起初我也奇怪那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后来直到一块石头重重地撞在石台上,弹过来几块碎屑,我才弄清那竟然是石头。奇妙吧,石头居然能轻浮在水面上。” “所以你才给它起名叫浮石,是吧?”萧天河拾起手边的一块浮石碎屑,仔细瞅了瞅,忽而笑了。“赵姐,你在暗河中漂游时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他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赵湘琳蹙眉思索,略显迟疑:“好像没有。我落入暗河之中时离这里不远,看见这边萤石光亮后,我就顺着湍急的水流游过来了。刚爬上石台没多久,你也随水漂来了。” “那我料想得应该没错,看来‘浮石’这个名字还是起得不妥啊,”萧天河道,“这不过就是普通的石头而已。” “怎 么可能?普通石头怎么会漂浮在水面上?”赵湘琳先是惊讶,忽而反应过来,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你是说……怪异的不是石头,而是水?” 萧天河喜上眉梢:“没错!因为水流很急,你又着急求生和救我,所以忽略了水的异样。石头不是因为轻而浮起来的,而是被水给托起来的!” “唔……原来如此。看你那副高兴的样子,可是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呢?”赵湘琳不解。 “嗨,用处可大了!如果是石头很轻,这些浮石碎块的确派不上用场。可既然是水能载石,那大可以切下一块岩石来当舟使啊!”萧天河得意地笑道。 “舟?既然水能浮石,肯定也能托起人来,何必做舟那么麻烦?还有,你知道这条暗河流向何处么?” “不行!水流太急,石板至少能在撞上哪里的时候起个缓冲作用。再说水有怪异,天知道在水里待得久了会不会有危害,就算没有危害对伤口也无益,保险起见,还是费点功夫吧!至于暗河的流向,我看它顺着坡一直向下流,估计最终要么是流入潭或湖内,要么是注入河中,我猜这条暗河极有可能连着深渊中的河流,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顺着河漂出山洞去。反正不管怎样,总比我们一直困死在这里强。”萧天河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赵湘琳轻轻撇了撇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怎么会‘困死’?困在这里又不会死……” “赵姐,你用刀从洞壁上削一块石板下来,等下一次吸力爆发结束后,你就赶紧顺水而下吧。” 赵湘琳连连摇头:“你看你又来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要走也得等你伤势恢复了我们一起走。” “我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行动自如。可是这条暗河的水面太窄,能托起我们两人重量的石板不是太长就是太宽,肯定不行啊!” “那就切两块石板下来,你在前我在后。”赵湘琳坚决不肯自己先走。 萧天河又劝道:“唉,赵姐,刚才那次吸力爆发时,这块小石台已经开始轻微颤抖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它还能在吸力中坚持多久。倘若石台碎了,或者有块大石头漂过来撞毁这里,再或者是前面挡风的洞壁坍塌了,我们就完了!时间紧迫,你为我的伤势而留下来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赵湘琳是笃定决心了。 此时,咝响声再度传来,可怕的吸力又一次爆发。果然正如萧天河所担心的那样,石台晃动得比上一回厉害多了。 待山洞中重归平息后,萧天河真急了:“赵姐,再不走就迟了!你……” “嘘,你听我说。”赵湘琳用手指轻轻掩住了萧天河的嘴,婉婉地说开了,“以前,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他的名字叫赵湘武。父母早早的过世之后,就剩下我与弟弟相依为命。幸运的是,我们互相扶持,互相鼓励,在修炼之道上一帆风顺,一起通过了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又被调配到同一营地。 可是后来,厄运在一次除妖战场的恶斗之中突然从天而降。小武被妖兽伤到了。当时我就像现在照顾你这样守护着他,他却也和你一样,总说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催促我赶紧去追杀重伤逃走的妖兽。”说着,赵湘琳忽而惆怅地一笑,“而那一次,我听了他的话,将他留在我以为安全的地方,然后循着妖兽的血迹追去了。 可当我回来时,小武他……已经被其他妖兽大卸八块了!我抱着他血肉模糊的头颅嚎啕大哭,一直哭了一天一夜,哭得眼泪都流干了,哭得昏厥过去,连怎么被人从战场上抬回来的都不知道。我悔啊!肠子都悔青了。我当时恨不得掐死我自己,击杀一头妖兽的功勋怎么能与我亲爱的弟弟相比!一时的错误选择,让我们姐弟二人永远阴阳两隔……”回忆起伤心的往事,赵湘琳泪如泉涌,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了萧天河的脸上。 萧天河惋惜地叹了一声,抬起胳膊用衣袖为她拂去眼泪。 “当第一次看见你时,从你身上我似乎找到了小武的影子。你的神情、动作、语气,都与他像极了,像极了……因为我无法抑制住从心底涌起的思念与亲切感,所以就想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常伴在我身边。这就是我对你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你还满意么?”赵湘琳泪眼婆娑地望着萧天河的眼睛。 萧天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叹一声:“难怪你让我叫你‘赵姐’呢。惭愧,我本来还以为你……嘿嘿!” “以为我想勾引你,是吧?” “啧啧,赵姐你本来就挺好看,得亏我定力好,对你的感觉还没有变味儿。”萧天河打趣道。 “油嘴滑舌……”赵湘琳破涕为笑,轻攒了一下萧天河的眉心,“这一回的情形竟是如此的相似,我绝不会‘再’抛下你不管了。” 一个“再”字,说明赵湘琳打心眼儿里将萧天河当成了弟弟赵湘武。在这种情况下,萧天河如何忍心再伤她一回? “罢了,赵姐,你干脆把这座石台削断,我们一起听天由命吧!” fpzw 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财 赵湘琳将萧天河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撑地起身,活动了一下许久未动而麻木的腿脚,走到石台靠近墙壁的内缘,瞅准一处看似较薄的连接段,运力连连挥砍。石台的颤动愈发剧烈,眼看就要脱离岩壁了,赵湘琳却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下来。 萧天河努力支撑起上身,问道:“怎么了?” “呵,真没想到,这岩洞中还真有钱矿。”赵湘琳淡淡地笑了笑,“只不过,这规模实在是太小了,仅是在岩石中嵌了十几颗而已。” 一听说岩中有钱,萧天河立马催促:“快扶我过去看看,我还没见过禹馀界的钱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你别乱动,我拿给你看就是。”赵湘琳蹲下身子,从已经裂开的缝隙伸进手去,稍稍用力抠下来几颗钱珠,托在掌心回到萧天河身前。 “这……这就是……钱?”萧天河惊得目瞪口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怎么了?这才几珠而已,用不着如此惊讶吧?”赵湘琳奇怪萧天河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萧天河虽然已经尽最大努力强忍心中的激动,但还是抑制不住大笑起来,直到伤口的痛楚让他的笑面渐渐扭曲、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模样才停下。 “哎,你笑什么?弄疼自己了吧?”赵湘琳连忙撇了那几个珠子,扶住了萧天河,嗔怪道,“哪有你这么傻的?区区这几珠,连你一个月俸禄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何必这么激动?” “不,我高兴的是发现了一个钱矿啊!”萧天河皱着眉头,咧开嘴笑道。 “钱矿?”赵湘琳回头看了看刚才劈开的岩缝,不禁摇头笑了,“是,是个钱矿。不过规模嘛,勉强算是……”她竖起一根小指在萧天河眼前晃了晃。 萧天河没再多解释:“赵姐,快继续吧,赶在下一次吸力喷发之前,我们得离开这儿。” “嗯。”赵湘琳回到了裂缝前。 萧天河立即对孟章界里的石灏明传音道:“好一个精明的家伙啊!当初跟我说什么‘既然两种宝石并非是大赤界应有之物,大赤界的人也无法使用它们,索性全部带走。’原来红蒙石与蓝元石就是禹馀界的‘钱’!” “先不说这个,天河,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石灏明的回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简直不把我们当兄弟嘛,太过分了!”雷啸炎也随声附和。 “嘿,抱歉,抱歉,在洞外你们已经救了我,我却又决定冒险进洞来寻人,如果因为这个导致你们有所闪失,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屁话!你如果有所闪失,我们心里就能过意得去了?”一向心平气定、荣辱不惊的石灏明都骂开了脏口,看来这回他是真的生大气了。 原来,在进洞之后首次遭遇吸力喷发时,萧天河就将随行的石灏明与雷啸炎强行收进了孟章界,并且阻断了与孟章界的联系。 雷啸炎道:“难怪之前你那么肯定地说:‘你们不会死的。’感情是你早有预谋要做这‘背信弃义’的事啊?” 萧天河笑道:“看,你又乱用词了不是?” “哼,你还别说,雷兄弟的词没用错!你如果死了,孟章佩就会落在这个‘鬼见愁’的山洞里,那我们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石灏明道,“雷兄弟,你那个‘背信弃义’用得好!我再送他一个‘忘恩负义’!” 见石灏明正在气头上,萧天河只好打起了哈哈:“哎,别一个劲儿的给我扣‘大帽子’啊!我当时只是单纯地不想你们有事罢了,哪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再说,我这不是没死么,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哈哈!” “好了好了,天河,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敖睚眦出来打圆场。 “真把我们几个当兄弟看,我们才会高兴。”汤元星也出声道。 萧天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这些妖族朋友,对他可谓是真心真意,有了这批肯为自己舍生忘死的可靠同伴,夫复何求? “灏明,你当初肯定是打算好了让我成为禹馀界的大富豪,所以才故意编了个理由让我收集红蒙石与蓝元石的吧?啧啧,我原来一直以为‘海中捞珠’的那六年半的时间是白白浪费了呢!”萧天河笑道。 石灏明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和:“那算是我对你渡劫成功的一份贺礼吧。本想你飞升到禹馀界后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这个秘密,谁想到一直阴错阳差,过了这么久你才看到了禹馀界钱财的真面目。先不说这个,外面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事,我受了点儿不致命的伤,赵姑娘安然无恙。”萧天河轻描淡写地回答,“现在我们打算顺流而下,探寻暗河的终点。好了,有事我再叫你们。”因为看到石台马上就要被切断,萧天河停止了与孟章界的交流。 “坐稳了!”随着赵湘琳最后一刀落下,石台从洞壁上分裂,立即随着湍涌的暗流向岩洞更深的地方漂去。发光的萤石并非遍布岩洞的每一处,石台越漂越快,周围也越来越黑,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赵湘琳盘腿坐在萧天河面前,两人互相紧紧地拽住彼此的胳膊才不至于被飞速乱转的石台甩落。暗河的流径蜿蜒曲折,石台与河岸的每一次撞击,都会令 二人心头一颤,天知道这块石台会不会突然碎掉。 偶有萤石从眼前一掠而过,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光明。在黯淡到几不可见的亮光之下,洞顶与洞壁上各种突兀的凸石就像是森然欲搏的怪兽一般。暗河的水声与洞内的风声混杂成古怪的呼啸,在耳边久久不绝。萧天河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适合形容当前场景的词——鬼门关。 常言道: “鬼门关前走一遭, 难逃魄散魂飞高。 寿辰未尽幸得返, 半命已逝阳间道。” 这本是大赤界形容病入膏肓之人难以痊愈的几句俗言,此时用来形容萧天河与赵湘琳的处境却是十分贴切。因为二人发现,石台已经不再与洞壁碰撞,而是一直在一个相对广阔的空间内不断盘旋。 “深潭!”萧天河惊呼。 赵湘琳也失声叫道:“还是个有大漩涡的深潭!我快要抓不住了!”由于石板越转越急,相信用不了多久,两人就会被一起甩落。更糟糕的是,石台似乎会比两个人更早一步“坚持不住”,边缘部分不断地被汹涌的激流剥离,原本还算宽敞的表面很快就只剩下了仅供两人坐身的大小。漆黑的潭水根本看不见有多深,但从漩涡的大小来推测,坠落进去恐怕凶多吉少。可眼下两人连在石台上稳住身形都很费力,更不用说下水逃脱了。石台渐渐逼近漩涡中心,旋转愈发剧烈,萧天河觉得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双目才能使头晕缓解一些。此时此刻,真的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即将被卷入漩涡中心的时候,“苦撑”了这么久的石板终于不堪重负,从当中断裂成了两半,两人掉落在水中,潭水冰冷刺骨,激得伤口剧痛无比,萧天河疼得近乎要昏厥过去。没有石板支撑,见萧天河的手又松了劲,赵湘琳干脆一把将萧天河揽入自己怀中,试图游泳逃脱漩涡的吸引。可一切都是徒劳,从漩涡中心的深处再度传来古怪而又熟悉的“咝”响,就如同九幽冥府的召唤,似乎连魂魄都要被勾了去。随着吸力的爆发,漩涡中心赫然“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周围的水瞬间被抽空,两人直接从半空跌落下去。 “不——”,赵湘琳紧紧拥着不省人事的萧天河掉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四面八方涌来的潭水重新将深洞填满,澎湃了几浪后,再度形成了原先的漩涡。 …… “啪”,有人狠狠两掌掴在两边脸颊上。萧天河昏昏沉沉地醒来,刚朦胧睁眼,却被四周耀眼夺目的光亮刺得生疼,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身体的异样之感告诫着:他被绑起来了。 “呵,我还以为死了呢。”耳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绑了我?又是谁在打我?他想要做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充斥在萧天河的心中。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怪的脸。 瘦长得不成比例的脸颊上,嵌着两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长长的鹰勾鼻子下面,长着两捋细长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头上只有天灵盖当中有一撮头发竖起,束成一个小辫儿,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发型,太像过年时家里所贴年画上大头娃娃的“冲天辫”了。 “趁着能笑就使劲儿笑吧,过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那丑模丑样的人站起身来。好家伙,他的个头还真高,萧天河估计并肩站的话,自己只能达到他的胸。那人躬身拽住绑缚在萧天河腰间的绳索,轻轻松松地将他提溜起来向前走去。 萧天河左右看了看,不禁在心中赞叹起来,原来此处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洞中的景象令人难以置信:不远处有一座硕大的由岩石垒起的“宫殿”,虽不华丽但却极其雄伟。岩洞的洞壁都被打磨光滑,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壁坑,坑中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夜明珠——这也正是洞中光明的来源。 “我记得被卷进了大漩涡之中,怎么会到了这里?赵姐又在何处?谁会在这种地方建起宏伟的石殿呢?”萧天河心中既好奇又担忧。 当那瘦高个儿的丑人提着萧天河走到大殿前时,从殿中又迎出来一人。 这人相貌之丑比起瘦高个儿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宽如脸盆的大脸,却长着一张“樱桃小嘴”,两只小眼睛比瘦高个儿的那对“绿豆”眼大点儿有限,鼻梁塌陷,颧骨突出,个子非常矮,大约只有瘦高个儿的一半高。 “这,这个还,还活……着?”矮个子不仅说话瓮声瓮气的,还是个结巴。 “是啊,还活着,我也没想到。”瘦高个回答。 矮个子走到萧天河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这,这个,小子,命,命挺硬的啊!” “要不是那个女的死命护着他,他早就裂成八块儿了。”瘦高个儿不屑地一笑,“老爷子他怎么样?” “你,你最好,最好别去,打扰他,他刚,刚才睡着了,我,我才从殿里退,退出来的!”矮个子说完这两句稍长的话,好像很累似的,竟猛烈地喘了几口粗气。 “啧啧,不过说几句话而已,看把你给累的。既然老爷子在休息,我就等一会儿再进去好了。”瘦高个儿说完,将萧天河往地上一掼,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矮个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 叽哩咕噜”地背着手走远了。萧天河皱眉凝视着前方的石殿,心中思索刚才他们的交谈:“这个还活着?”,“要不那个女的死命护着他,他早就裂成八块儿了。”“难道说,赵姐为了保护我,已经遭遇了不测?”想到这里,萧天河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和我一起被卷入漩涡的女子,现在情况如何?” 瘦高个儿斜目瞅了他一眼,似是不怀好意地笑道:“嘿,你倒有闲心关心别人?我告诉你,那个女的已经死了,她在漩涡中为了护住你,被激流扯成了碎片。” 萧天河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果然一切正如他猜测的那样。 “你别急着难过,反正你过一会儿就能见到她了。”瘦高个儿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问道:“我和你们说的那个‘老爷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 瘦高个儿“哈哈”笑开了:“这还需要什么理由么?老爷子想杀谁就杀谁。” “呵,无缘无故就想杀我?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萧天河丝毫不惧。 “哦?”瘦高个儿从萧天河身上挪开了屁股,蹲在他面前,讽刺道,“就凭你现在这五花大绑的样子,我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话音刚落,瘦高个儿只听耳边风响,急忙后滚翻开,一杆金芒长枪与一杆绿光长刀像两道闪电交叉劈落在刚才他蹲身之处。瘦高个儿起身,冷眼目睹一位长发男子与一位红发青年收了金枪与长刀,冲着他摆开了架势。此外,他身后还冒出来一个手持双锤的彪形大汉和一个拿着双钩的男子,四人将瘦高个儿围在了当中。 孟章界中的妖族出战了。 对于凭空出现的四人,瘦高个儿并未显出应有的惊讶,而是咬牙切齿的怒道:“鳞部与兽部,哼,你们这些杂碎果然还是来了!”说完他扬起双臂,捆绑着萧天河的绳索自动解开,分为两段飞回他的手中。原来,他也是妖族,双鞭就是他的本命武器。 “两部恶人来了!速速出来迎战!”瘦高个儿胸膛猛鼓,一声宏亮的呼啸在洞窟之中回荡,震得萧天河耳膜“嗡嗡”作响。回声未消,只见从石殿后方又飞出几道人影,落于瘦高个儿身后,连那个结巴的矮个子也提着两个双丫叉从反方向赶了过来。 对方一共有五人,萧天河这边也是五人,但他自己无法作战,所以实际上是四对五。那五人高矮胖瘦体型各异,除了瘦高个儿与矮个子之外,另外三人一个是美貌曼妙的年轻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团扇;一个是躬身驼背的矮胖老者,他的武器是一根长棍;还有一人则是个丰腴的中年女子,双臂各套着一块圆盾。这几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占齐了。不知为何,他们几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无穷的杀意,眼中仿佛燃着熊熊的怒火,似乎要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敖睚眦不由得望向了一脸肃杀之气的石灏明:“怎么,你和他们认识吗?”不怪乎他会生疑,对方的眼神中明显透露出仇恨的味道。 “不认识。但此时他们已经想要我等性命,各位务必全力以赴。”石灏明横端星芒枪,枪尖闪烁着凛凛的寒光。 “老爷子都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们居然还要赶尽杀绝!哼,真当我们无人了么?今日就让你们尝尝厉害!”瘦高个儿大吼一声,抡起双鞭杀向了石灏明。 敖睚眦回身用长刀架住矮个子的叉,雷啸炎对上中年女子,而汤元星则闪到一旁与年轻女子展开了对攻。 一场激烈的混战就此拉开序幕。萧天河“就地十八滚”躲开了战圈,警惕地盯着对方那位尚未出手的驼背老者。那老者就像是个看客,目无表情地看着八人捉对厮杀。 石灏明头一回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瘦高个儿的鞭子又软又韧,极其难防。石灏明将星芒枪舞得如同蛟龙出海一般,枪尖嗖嗖带风,枪杆虚影漫天,长枪的每一处都是攻击点,这和他以往出枪的套路大相径庭。因为石灏明深知,长鞭正是长枪的克星,一旦被鞭子缠住枪杆就很难扯得开了,那样势必会陷入被动。所以必须将星芒枪的每一寸都利用起来,一来可以让对方防不胜防,二来可以避免被长鞭卷住。 瘦高个儿的鞭子同样使得出神入化,他舒展双臂如飞,旋挪寸步若舞。偶尔振臂抖鞭,鞭梢就会像一道闪电一般袭向石灏明,而且他的目标似乎并不只是勾绕住长枪那么简单,大有将石灏明一并缠卷的意思。 石灏明自有应对之法,对方抖鞭,他就抖枪,枪尖晃动范围变大,往往将鞭梢弹拨开去,偶尔被鞭梢卷住枪刃,也会立即随着剧烈的抖晃而松开。 那位没出手的驼背老者赞叹道:“好枪法!” 瘦高个儿见一时拿不下石灏明,老者又出声为对方喝彩,顿时恼羞成怒,将左手长鞭一振,“哒”的一声脆响,他竟顺势将长鞭甩了出去,抽向石灏明的天灵盖。石灏明竖起星芒枪,以尖顶梢,想要将长鞭挑远,可手腕运了劲却没挑开,再定睛一看,长鞭另一端居然与瘦高个儿手中的那一根长鞭连在一起,结成了一根超长的鞭子。 单鞭本就长有两丈,两根接起就达四丈,这么长的鞭子别说打人了,就是想完全地挥舞起来恐怕都难。瘦高个儿这是想做什么? fpzw 第三百三十二章 捉对厮杀 四丈长鞭,末端被星芒枪尖扎着挑在半空,石灏明完全不知道对手意欲何为。而瘦高个儿的脸上却闪过一抹阴笑,猛然振鞭,大喝一声:“破!” 只见长鞭剧烈抖动之后立即绷得如同一根铁棍一般,从鞭上绞丝的缝中霎那喷出万道光点,如同一根根利针,向着石灏明激射而去。石灏明大吃一惊,欲抽枪防御,长鞭却似有无穷吸力,星芒枪杆弯成弧形都未能抽脱。为了不被袭到眼前的光针扎成刺猬,石灏明只得弃枪闪身,侧翻避开了攻击。 瘦高个儿将长鞭收回,同时也卷来了星芒枪,放在手中掂了掂,笑道:“枪倒是好枪,可惜主人就这点儿本事!” “不过胜我一个不及料而已。”石灏明不慌不忙地说。 瘦高个儿倒也爽快,将星芒枪抛还给石灏明:“不服?那就再来比过!真是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若非老爷子当初遭人暗算,我又岂能甘心屈居于此?今日有你来战,正好泻一泻我的心火!” “呵,那就接招吧!”石灏明将枪杆向后拉,双臂暗运力气,对着前方一通猛戳,手上的动作已经看不清了,金枪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虚影,晃动的枪尖聚集成一点白光,所过之处皆留下点点光影,就如同繁星映雪,煞是好看。点点白光并非长留于枪尖处,而是伴随着每一次戳枪向前方飞射出去,如此便能隔着四、五丈之距袭击对手。瘦高个儿想要化解这招可不容易,若退,白色光点会追;若避,石灏明出枪的范围可不是盖的,恐怕一连几个侧翻都不一定能脱出范围。 不料,瘦高个儿却不退不避,仅是收回了长鞭,在头顶小幅挥舞,长鞭在惯性之下开始围绕着他旋转,将他周身全部护住。同时,那些金色光针再度从绞丝中飞出,与射来的白色光点撞在一起。刹那间,就好像在两人之间爆了个烟花,金白之光绚烂夺目,让人不可直视。 石灏明招毕收枪,瘦高个儿趁机箭步上前贴近距离,将长鞭再分两段,顺势用其中一根牢牢地卷住了枪尖,绕了好几圈,以防石灏明再度抖枪震开鞭子。对此石灏明亦有解法,既然枪尖不可攻,他干脆横过枪杆扫向瘦高个儿的手腕,只要打落他的鞭子,星芒枪自然脱缠。瘦高个儿见状立即将另外一条鞭子抛来,缠住了枪杆。这下可好,双方的兵器彻彻底底缠卷在一起,两人遂开始角力,各自顿住脚互相扯拽,一时间势均力敌,各不退让,战局僵持住了。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互拼力气不分胜负的情况下,石灏明突然卸了力,本欲骗得瘦高个儿向前踉跄,但瘦高个儿却纹丝不动地站得好好的,长枪与双鞭一起掉落在地。原来两人心中的想法竟然是一样的,并且还在同一瞬间松开了兵刃!赤手空拳,他们又各自上前一步,四掌重重相碰,一记可怕的震荡在两人中间爆发,将他们分别弹开。纯粹的妖力比拼,居然还是势均力敌! 此时,敖睚眦正与那个结巴的矮个子打得热火朝天。瘦高个儿能与石灏明战个平手,想来这个矮个子的实力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敖睚眦情知自己的妖力恐怕不比禹馀界的妖族那般深厚,所以自开战起就一直牢牢贴住矮个子,不给对方拉远距离释放妖力波的机会。矮个子好像也乐乎于此,用那只古怪的叉直往敖睚眦头上招呼。 面门的确是人身上较难防守之处,可也没见过全部攻击都冲着面门去的招式。攻击目标的单一,反而使防御变得简单多了。敖睚眦渐渐发现,仅依靠炀骨刀的拨、撩、挑、捺以及上身的闪躲就能化解对手的攻势,连脚下的腾挪都省了。如此,敖睚眦很快就转守为攻,一边飞速环绕着矮个子旋绕以减少对方出手的机会,一边伺机猛攻他的防守漏洞。 矮个子的身子远不如敖睚眦灵活,起先还随着他的攻击一起转圈,可打了一阵之后,他却突然站住了。敖睚眦当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挥刀砍向矮个子的后脊梁。“有了!”他心中窃喜,不料矮个子却不知何时将叉头调了个个儿,向后伸出稳稳地架住了炀骨刀,真是仿佛背后生出了眼睛一般。敖睚眦暗暗运力,炀骨刀却再也沉不下一分一毫。 “没,没用的,你的,你的招法,刚,刚才我已,已经摸透了。”矮个子冷笑。 “摸透了?呵,那就让你看个新鲜的!”敖睚眦收刀后跳,落地顺势发出追日斩,三道刀波向着矮个子袭去,矮个子不慌不忙地转身后跳,对着近在咫尺的刀波张开嘴大喝了一声,只见一大堆泡泡从他的口中喷出,竟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屏障,犀利的刀波撞在泡泡屏障之上,就好像飞虫撞在蜘蛛网上一般,屏障被撞弯,泡泡碎了不少,但追日斩的刀波也消失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招数?吐口水泡?恶心!真亏他能吐得出那么多……”敖睚眦心道。在发出追日斩之后,他立即紧随着刀波再度贴上前来。追日斩只是个前奏,后面还有威 力更大的绝招——狂旋斩!这还是敖睚眦由龙妖力变为蛟妖力之后头一次施展这个绝招,只见半边岩洞都被莹莹绿光所笼罩,炀骨刀在周身旋绕挥舞,澎湃的妖力化为蛟的虚影,从敖睚眦身上盘旋而出,九条绿蛟怒张大口,似吟似啸,颇有吞噬万物的气势。 只听“铿”的一声,炀骨刀的旋抡戛然而止,九条蛟影也由盛转淡,化为了虚无。敖睚眦大吃一惊,矮个子的叉头正牢牢地夹在炀骨刀的吞口处,那怪叉的两丫居然能像钳子一样合拢!狂旋斩,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打断了!敖睚眦不服气,奋力抽刀,炀骨刀却纹丝不动。看来矮个子的力气确实比他要大不少,炀骨刀抽不回来,等于是被对方缴械了。情急之下,敖睚眦弃刀上前,以拳脚功夫招呼矮个子。矮个子倒也爽快,嘴角一扬,干脆将叉与刀全部扔到一旁,以掌接拳,和敖睚眦贴身肉搏起来。 看到矮个子不愿占持兵之利,一旁观战的驼背老者又喝了一声:“好!” 这时,另外一侧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将驼背老者的视线吸引过去,原来是雷啸炎与那中年女子打得郁闷,憋了许久后终于遏制不住满腔怒火,爆发了。 中年女子的武器是双盾,左右小臂上各套一个,径约二尺许,呈米白色。盾面上有一圈圈的细纹,盾缘打磨过,显得非常锋利。起初雷啸炎并未将这两个圆盾放在眼里,因为仅是他的霸王锤头就几乎同圆盾大小相当。在他看来,那两颗小盾在重锤之下,估计扛不住几次就会碎成渣。 但实际交手之后,雷啸炎才发觉,那两个小盾的作用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首先,是硬度。雷啸炎先发制人,冲到女子身边将霸王锤抡圆了砸下去,女子以左臂小盾抵挡,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小盾竟安然无恙,而雷啸炎的锤子却震飞了。雷啸炎倒退了一步,吃惊地看着不起眼的小盾。他右臂青筋凸起,震荡引起的强烈酥麻感长久不消,但更难消除的是他心中的震撼。霸王锤,可是雷啸炎花了几十年的功夫才铸成的,为了配合他刚猛的功法招式,霸王锤被锻造得十分厚重,单柄的重量就达到了骇人的一百二十五斤,而且质地极其坚硬,一般的兵刃若与霸王锤相碰,只要韧劲稍微差一点就会立即分崩离析。可刚才那一记重锤,中年女子仅是左臂沉了一下就轻松地抵挡住了,着实惊到了雷啸炎。 雷啸炎打心眼儿里不愿承认,霸王锤在硬碰硬的较量中居然没有获胜,于是他将左手的锤挪到右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小盾又砸了下去。这一次,中年女子胆子更大了,竟朝着下落的霸王锤将小盾迎了上来,锤盾相碰,似要天崩地裂,轰然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雷啸炎这次握得牢了,锤没震飞,小盾也依然没碎。看样子似乎又是均势,可雷啸炎心中清楚,霸王锤已经输了。道理很简单,虽然硬度不相上下,但霸王锤没能发挥出它的作用,而盾的作用就是防御,从这个角度看,小盾成功地抵挡住了攻击,所以小盾赢了。 中年女子低声一笑,抡起右臂的小盾,以锋利的盾缘划向雷啸炎的胸膛。雷啸炎闪身躲开,顺便捡起了崩飞的那柄霸王锤。起身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他的绝招,抡起锤子以脚跟为轴旋转,一个个火球从锤头蹿出,飞向了中年女子。光凭圆盾的大小,想要护住周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中年女子亦有应对之招。只见她将右臂的小盾向着漫天袭来的火球抛去,小盾停滞半空并极速旋转,竟在周围空间内带起一个气旋,所有飞来的小火球都被气旋吸拢,撞在了盾牌之上。 中年女子的笑容既得意,又不屑,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两块坚实的盾牌。区区小火球,怎可能突破盾牌的阻挡? 可是,事实出乎了她的意料,雷啸炎消耗极大妖力的绝招岂是这般轻而易举就能化解的?想当初在宗飘界广源盆地,雷啸炎就是凭借这个绝招让七星刀魔刘元帅吃了不小的苦头。那些撞在盾牌上的小火球迸发出绚烂四射的火星,但并未消失,而是在盾面中心处迅速聚拢成一个大火球。中年女子诧异地“咦”了一声,她还以为小火球汇聚是因为气旋吸拢的缘故呢。很快她就发觉自己想错了,那个大火球分明有耳朵、有鼻子、有嘴巴,俨然是个巨大的老虎头! 那老虎头带着低沉而浑厚的呼啸声,狠狠一口啃在盾牌上,随即爆裂开来,一股惊天动地的炽热气浪滚滚散开,激得地面碎裂出许多石屑,随着气浪一起飞溅四射。中年女子虽举盾奋力抵挡,可架不住气浪冲击实在太惊人,她连人带盾都被震飞,落地后一连串儿翻滚,直到重重地撞在一座巨大的石笋上才止住了势头。 中年女子从腹部往下的衣衫已经变得破损不堪,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焦黑痕迹。她的嘴角淌下一抹鲜血,但她的视线却一直紧盯着左臂上的圆盾——盾面已经龟裂,还剥落了不少 碎块,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坑。 “你……你居然击碎了我的盾?”中年女子难以置信,望着雷啸炎呆呆地问。 “哼,你以为锤子砸不烂它,我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实话告诉你,我尚未施展的招数还多着呢!你如果还想要那两块破盾牌,就不要再用它们来抵挡我的攻击了!”雷啸炎得意洋洋。 中年女子一脸抑郁的神情,口中喃喃道:“不用它们抵挡的话,我自己不就完了?真没想到,我最引以为傲的盾牌,居然被一头火焰老虎给‘啃’碎了!不打了不打了!” 雷啸炎一愣,摸了摸脑袋,心道这中年女子莫不是在耍诈?又不是比武切磋,还能说停就停? 观战的驼背老者捻了捻胡须,微笑不语,又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个鏖战之处——汤元星对年轻姑娘。 那姑娘青春年少,相貌姣好,嘴角时时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她手持的精美团扇呈圆形,扇面上绣着一副烟柳荷塘图,扇边点缀着细小的珍珠、玉石、玛瑙、水晶等等,琳琅满目,璀璨生辉。扇圈与扇柄都是黑色,上面雕琢着一些螺旋花纹,扇柄末端垂着褐色的穗,穗上还坠有几个洁白的螺壳。 又是一位绝色的妖女,又是一位持扇的敌人。曾经败于黎翠嫣的汤元星从和年轻女子交手起始就不断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扇子本非武器,既无硬度又无韧度,能把扇子当武器的妖族,必然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招数。 果然,年轻女子和黎翠嫣当初的战斗套路如出一辙——不拿扇子与幻海钩硬拼,而是借助超凡的身法闪躲,伺机攻击。汤元星还记得,黎翠嫣的折扇最坚韧的部分就是扇骨垂下的金丝月牙坠,当初正是那些金丝与坠子绞缠住了幻海钩,等于废了武器。于是这一回,他的目光时刻紧盯着团扇柄端的穗子和螺壳。 一切都正如汤元星所料,团扇的奥秘与神通完全就在那几颗螺壳之上。汤元星挥钩不中,年轻女子闪到他的身后,用空闲的左手撩起穗子,对着汤元星轻轻一弹,其中一颗螺壳脱离了穗须,飞向了汤元星。 “来了!”汤元星将双钩交叉持于胸前,摆出了招架并可随时转守为攻的姿势。 不料,那螺壳却在汤元星面前二尺处骤然停滞,随即一声振聋发聩的轰鸣声从中爆发,汤元星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视线一片模糊,脚下轻飘飘的,连身体平衡都维持不住。恍惚间,似乎那年轻女子的身影正在缓步接近,汤元星急中生智,用力攥紧了幻海钩的小刃,锋利的小刃割破了他的掌心,疼痛感直冲灵台,总算是变得清醒了些。 年轻女子见汤元星的眼神重回清亮,停住了,瞅了瞅他滴滴答答淌血的左手,皱眉道:“此法我倒要看看你能用几回!”她后跳一步,故技重施,再度将一颗螺壳弹向了汤元星。 汤元星在这个空档,环视了一番其他几处的战斗,心里松了口气。他一直在担心,刚才那声巨响是否也干扰到其他几位同伴。高手决战,瞬息万变,处处关键,刹那的恍惚也会影响到最后的结果。所幸,似乎那个螺壳巨声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嗡——”巨响再度将汤元星给震迷糊了。这一次的效果比前番更显著,他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发黑,双耳疼痛难忍,浑身酥软,四肢无力,瘫软地倒在地上。 年轻女子轻摇着团扇走上前,戏谑地看着汤元星。汤元星紧闭的双目却突然睁开,目光炯炯有神,女子惊道一声不好,未来得及退开就被汤元星一个扫堂腿撂倒。眼看幻海钩直直地落下,女子举扇抵挡,只听一声清脆的交鸣声,幻海钩居然被弹飞了,汤元星吃了一惊,那团扇外围出现了一道虚影,正是这道虚影挡住了幻海钩。再仔细一看,那虚影的形状……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螺壳! 女子抽身站起,瞥见汤元星嘴角流下的一道血迹,冷笑道:“居然想到咬舌来使自己清醒。再来一次的话,恐怕你连自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自有方法破你的招。”汤元星说着,用剩下的那柄幻海钩的小刃一端对准了自己的耳朵。 年轻女子的杏目越睁越大:“你疯了吗?居然要自毁双耳!” “如果听不到那摄心的魔音,就能化解你的绝招了。”汤元星的口气风轻云淡,好像他即将做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汤元星闭上双目,幻海钩向左耳扎去,手腕却突然一痛,幻海钩被击落了。睁眼一看,原来是一颗石子。 “好了,都别打了,到此为止吧。”驼背老者负着手走到众人中间,看来刚才发出石子的就是他。 年轻女子走到老者身后,瘦高个儿、矮个子、中年妇女也都停了手。石灏明、敖睚眦、雷啸炎、汤元星这四员孟章大将并肩而立,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伙古怪的人。 fpzw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妖族五部 “走吧,都随我去见老爷子。”驼背老者头一个向着宫殿走去。瘦高个儿他们也都紧随其后,仿佛忘记了还有石灏明这伙“敌人”似的。 “怎么,看打不过了,就想办法把我们引进大殿去?”雷啸炎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嚷嚷,“如果想搞埋伏偷袭那一套,哼哼,还是省省吧!” “若要偷袭,我刚才就已经出手了。”驼背老者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是老爷子想见见你们。如果没胆,大可留在殿外。” 雷啸炎气得直喘粗气,使劲一扎腰带:“去就去,一个什么‘老爷子’,装神弄鬼的,难道还怕他不成?” “别急!考虑清楚了再去。”汤元星连忙拦住他道。 萧天河道:“去看看吧。刚才你们的打斗我全都看在眼里,我觉得他们几人似乎并没什么恶意。” “还没恶意?你忘记了先前他们对我们仇视的眼神了?个个儿都是一副恨不得将我们千刀万剐的模样!”雷啸炎道。 敖睚眦接话道:“起初是如此,但真打起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意思。其实照刚才的情形,如果一直打下去的话,我们四个未必能胜得过他们,更何况那个老头儿还一直没出手。” 雷啸炎抓了抓脑袋:“别说,还真是。刚才那个女人跟我打着打着,突然就不肯打了。” “走吧,我和雷兄弟在前,你们两个搀着天河,去看看那个‘老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石灏明道。 几人沿着小路进入了大殿。比起外观的宏伟,大殿内部的情形只能用“简陋”二字形容。没有装饰,没有物什,连给人坐的椅子都看不到。 大厅正中站着一位绿袍老者,他体型削瘦,鹤发童颜,长须及胸。虽然腰板站得笔挺,但神色却有些憔悴。瘦高个儿那五人正拱手躬身向他行礼,看来他就是那个神秘的“老爷子”了。 当石灏明看到绿袍老者时,先惊片刻,而后欣喜异常,迎上前恭敬地说:“原来是您!石灏明见过吕老先生!” 原来他们认识!萧天河等人十分惊讶,也不得不佩服,在这个直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山洞里,居然也能遇上石灏明的旧识! 吕老先生抚须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我竟能在这里相遇。” 吕老先生又对瘦高个儿那几个人不满地训斥:“怎么,在这洞里憋得久了,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了吗?若不是我传音提醒,你们险些酿成大祸!敌人确属鳞部与兽部没错,那所有鳞部与兽部的人都要杀吗?” 驼背老者赔笑道:“老爷子,我们岂是那种不分是非之人?起先没弄清楚他们的来路,不得不提防。后来大伙儿很快就发现他们并不是敌人。他们几个打了一场不过是一时手痒,练练技罢了。” 石灏明又对驼背老者道:“元前辈,请恕我方才眼拙,竟没认出你来。但我记得你以前并不驼背啊,也没有这么……呃……”话说到一半,石灏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也没有这么老,是吧?”那老者并不在意,慨叹道,“唉,一言难尽呐,我曾经受过一次重伤,能保住这条命已属不易,至于衰老与驼背,自然都是拜那次重伤所赐。” “原来如此。”石灏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位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介部五灵将吧?” 驼背老者笑道:“没错!除了我老元之外,同你交手的这位使鞭子的乃是夏灵将,那位用叉的矮个子是谢灵将,还有用小盾的贝灵将,用团扇的罗灵将。” “闻名久矣,不想今日方才有缘相见。”石灏明对几人一一拜揖,“多谢几位刚才手下留情。” 那位“夏灵将”笑道:“不必言谢,我倒是要赞叹一句‘后生可畏’啊,哈哈!” 萧天河小声问旁边的汤元星:“‘介部五灵将’是什么?” “介部乃妖族五部之一,妖众数量相对较少,但介部五灵将可谓是久负盛名。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这许多年来都没有听说过五灵将的消息,原来他们竟一直藏身于这里。”汤元星解释道。 “他们很厉害么?”另一边的敖睚眦疑惑地问。虽然他与那位谢灵将相斗时,对方略占上风,但以他的感觉,谢灵将并不比自己强多少。 “那是他们没有使出真本事。”汤元星自嘲地笑道,“如果他们全力以赴的话,呵,恐怕我们四个早就死了。” 敖睚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他们都是什么级别的实力啊?” 汤元星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要远超过灵威大帝那五个七星级的元帅。” “那还用说?五大元帅跟我们也不过打个平手而已,照你先前的描述,他们哪里是五灵将的对手!恐怕连八卦级的五帝五君不一定能打得过五灵将吧?”敖睚眦道。 “高级别实力的差距很难说得清楚。别看七星级和八卦级只差一级,实力却天差地别。话说回来,倒是你更奇怪,从大赤界被天河收入孟章界至如今,才区区一百多年而已,你竟然能同七星级的高手打个平分秋色,这实力提升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汤元星道。 “嗯,我有时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一百多年我几乎日日与石灏明切磋,或许这就是我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吧?”这个解释 ,敖睚眦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嘘,别再多言了。那个‘老爷子’过来了。”萧天河提醒二人。 吕老先生在萧天河他们面前走了一圈,几人纷纷向他行礼。吕老先生将每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时而面露微笑,时而点头抚须,最后又走回萧天河面前。 “一位是烈炎虎,一位是覆海蛟,一位是云纹豹。”吕老先生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几个妖族的本体,他又指了指身后的石灏明,对萧天河说,“再加上那个金鳞龙,一共五位实力高强的妖族与你同行,而你却是个人类。唔……莫非你身上有四大天宝之一的孟章佩?” 石灏明赞叹道:“吕老果然见多识广!” “好,好!你们两个让开吧,我看看他的伤势。”吕老先生对敖睚眦与汤元星说道。 两人略有迟疑,一起望向了石灏明。 石灏明点点头:“吕老若真要对我等不利,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吕老可是……” 他话音未落,吕老先生突然出手推开了搀扶着萧天河的敖睚眦与汤元星,而后重重的一掌拍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你个老不死的找死!”雷啸炎勃然大怒,抡起锤子就砸向了吕老先生的后背。 “当”的一声,霸王锤被星芒枪拦下了。“休得无礼!吕老是在帮天河疗伤呢!”石灏明喝斥道。 “啊!疗伤,原来是疗伤啊,啧啧,这疗伤的动作怪吓人的……嘿嘿,老、老人家你继续,我一会儿再向您赔罪。”雷啸炎讪讪地收了锤子,满脸尴尬之色。 “老爷子!”五灵将却齐齐呼喊了一声,围拢过来,神情异常焦急,大有上前阻止之势。 “不要干扰我!”吕老先生扬手制止,“都退下,我心中自有分寸。他的伤势本来就很严重,尚未复原时又在暗河的混元水中浸泡,卷入漩涡后伤势再度加剧。现在他已寒气入骨,情势刻不容缓,若不赶紧疗伤,六个时辰之内必死!” “那换我来替他疗伤!”夏灵将道。 吕老先生却拒绝了:“以你的功力与控制力,很难做到驱除寒气且不伤及到他。” “寒气?我体内有寒气?那水好像不怎么凉,我也没感觉到冷啊!”萧天河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吕老先生的意思自己都行将就木了,可他还一直觉得精神挺不错呢。 “混元重水,寒性极大,只不过你感觉不到罢了。好了,不要说话,集中精神守住灵台,心无旁骛。驱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不能伤到你脆弱的筋骨。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吕老先生言罢,闭上了双目,手掌放出淡淡的绿光,将萧天河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内。 “唉!”看到吕老先生运功的情形,元前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其他几位灵将的表情也都转急为忧,愁容满面。 石灏明凑近元前辈,小声问道:“有何不妥吗?” 元前辈回答:“老爷子有伤在身,根本不能承受巨大的妖力消耗。等他治好了你的同伴,恐怕伤势会加重,愈发难以恢复了!” “难怪他气色不佳呢!”石灏明恍然,“不过他是如何受伤的?能伤得了吕老的人,得有多大的来头?” “老爷子是被偷袭的!”元前辈的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憎恨,因为怒火中烧的缘故,握紧拳头的双臂微微地颤抖,“被鳞部与兽部那两个恶人联手偷袭!最后只好沦落到窝藏在此处慢慢养伤,只是受伤太重,伤势恢复的情况一直起伏不定。近年来老爷子的身子骨每况愈下,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即便是偷袭,但他们仅仅两个人,我还是不敢相信呐!”石灏明叹道,“恐怕就算我父亲与林大人联手,想要把神通广大的吕老击成重伤,也并非易事啊!” “那两个恶人……哼哼,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们,他们的能耐比起石大人与林大人可算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元前辈神情严肃。 石灏明惊道:“我不在妖界的这数百年,妖族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出现?那以他二人的本事,足以称霸一方了啊!” “谁说不是呢?其实不仅是我们介部,鳞部、兽部和羽部都遭遇了不小的麻烦。他们一共是四人,并称‘四大凶妖’。因为他们兴风作浪,我们介部近乎灭亡,鳞部、兽部和羽部也是暗流涌动。唉,我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也不知如今外界的情况如何了。”提起妖界的动荡,元前辈的忧伤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那虫部呢?其他四部都遇到了麻烦,他们没出手相助吗?” 元前辈不屑地冷笑:“虫部?呵,我已经看透那些家伙的秉性,想要指望他们?下辈子吧!” “那……我爹他怎么样了?”石灏明的口气有些犹豫,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来这句话。 “石大人还算好吧,毕竟鳞部人丁兴旺,不像我们介部如此萧条啊!”元前辈显得十分落寞,忽而又微微笑了笑,“如果石大人知道你关心他的状况,应该会很高兴吧!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会被抓入孟章界为奴?” “说来话长。”石灏明感慨道,“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恍恍惚惚好像觉得一眨眼就到了现在,但仔细一想,其中曲折何止万千!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我现在不是奴,而是友!相信吕老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否则,他 又何必去为天河疗伤呢?” 担忧的神情重新爬上了元前辈的脸:“老爷子他就是太逞强,什么事都自己担着,又天生一副怜悯心肠……若换做平时,疗伤也就疗了,可如今……唉,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吧!” 绿光消失了,吕老先生抬起了手,向后踉跄了两步。他的脸色更差了,说话声音也变得愈加虚弱:“老元,你不懂,这个小子可是个救星,是我们介部的希望!无论如何,我都要医好他,哪怕是赔上我这条老命!” 元前辈以异样的眼光瞅了瞅萧天河,又看了看石灏明,默不作声。 “我要休息片刻。”吕老先生说完,起身走回内厅去了。 “刚才那个,恐怕不是吕老的真身吧?”石灏明问。 元前辈:“吕老的真身已无法行动,所以平日一直是石头炼制的假身示人,因为凝聚了妖力在假身上,所以看上去与真人无异。” “难怪刚才你没有上前搀扶他……石头炼制的假身,还有妖力凝聚,莫非是法宝不成?” “勉强算是吧!” “居然能以石头炼制法宝,吕老当真神通盖世!”石灏明由衷地赞叹。 伤愈的萧天河恢复了活力,只剩下一些皮肉外伤还略有疼痛。“灏明,是不是该跟大伙说说了?” “来,我们就席地而坐吧。”石灏明招呼众人。 元前辈道:“正好,趁着老爷子休息期间,我们也了解一下外界现今的状况。” 于是,十个人围坐成一圈,听石灏明讲述起来。 禹馀界的妖族分为五部,分别是鳞部、介部、虫部、兽部、羽部。其中以虫部最为强大,鳞部、羽部、兽部势力相当,唯独介部稍弱。每一部都有一位统管领袖,称为“妖王”。 鳞部妖王乃是一条金鳞飞龙,名叫石破天,他正是石灏明的父亲。 介部妖王就是吕老先生,名叫吕尚文,本体乃是一只碧灵玄龟。 虫部妖王名为金蝉玉,本体无人知晓,但传言乃是一种玉蜂。 兽部妖王是一只踏云麒麟,名叫林水寒,他正是石灏明先前所称的“林大人”。 至于羽部妖王,在石灏明下界时乃是金翅大鹏邬旬阳。不过据元前辈所言,他已在多年之前将王位传于霞羽凤凰蓝晓宁。 介部吕尚文座下有五灵将,他们是:元承太、夏宏光、谢南昕、贝煜梅和罗亦琴,五人的本体分别为盈阳鳖、荷谷虾、青云蟹、晶齿贝、潮音螺。 听到这里,雷啸炎小声对旁边的汤元星道:“原来五灵将选姓的时候是直接使用本体的谐音,连这个元前辈也是用的‘鼋’音为姓,还真是省事啊!” “好好听着,别胡说八道!”汤元星在雷啸炎的腿上用力掐了一下,生怕他再多话。 大约在六百多年前,妖族突然出现了几个不得了的家伙,本领高强,拉帮结伙,公然与几位妖王叫板对抗,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石破天曾召集另外几位妖王同聚,共议对策,可唯独虫部妖王金蝉玉并未到场。 后来,石破天就缺席之事传信询问过金蝉玉,对此,金蝉玉的回答是:四凶妖分属鳞、介、兽、羽四部,与虫部无干。 由于虫部置身事外,所以联盟在除虫部之外的四部间缔结,龙、凤、麟、龟四妖王联手组成了抵抗、征讨四凶妖的统一战线。 关于四凶妖的情况,元承太也做了详细的说明。 鳞部凶妖狄成言,本体为虎纹饕餮,善使一尊巨爵。 羽部凶妖曲朔恒,本体是丹火混沌,兵刃是一柄方头锤。 兽部凶妖钟无命,本体为广莫穷奇,以一柄劈山大斧击败了不少妖族高手。 介部凶妖姬少青,本体不明,武器不明。 那个姬少青极为神秘,五灵将包括吕尚文在内,都不曾见过他。听螺灵将罗亦琴说,姬少青行事高调但为人低调,虽曾现身,但每次都是裹身蒙面,而且从不出手。常言道:“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四部妖王不得不对他有所顾忌。 另外三大凶妖的实力也非常不俗,如果力拼恐怕不会输于四部妖王,但他们三人都是虎背熊腰、膀阔腰圆的壮汉,不似头脑睿智之人。四人之中必定要有一个心思缜密的智将领头,看样子,姬少青应该就是四凶妖之首了。 在两百多年前,曲朔衡突然带领大批妖族毫无征兆地杀至鳞部总坛惊霖岛,与此同时介部总坛朝欢峡、羽部总坛连霞峰亦遭到攻击。在介、羽两部的强力抵抗之下,凶妖大军很快就溃败而逃,吕尚文与蓝晓宁随后立即帅部将赶往惊霖岛响应石破天的求助,但岂料一切都是圈套,狄成言与钟无命就埋伏在朝欢峡与惊霖岛的半道上,待吕尚文行至僻静之处,立即发动了偷袭。吕尚文当时身边只有元承太与夏宏光两员灵将,另外三员灵将尚在总坛清剿凶妖余孽。无奈,敌人实力太强,最后吕尚文与元承太双双重伤,三人一路逃命至此,进入山洞躲藏。 听元承太讲述完之后,石灏明提出了疑虑:“吕老赶去支援石……哦,支援我爹,但为何那么巧,狄成言与钟无命正好埋伏在沿途路线上?据我所知,朝欢峡与惊霖岛离得并不近。埋伏偷袭,须得讲究时机与地点。我有点儿想不通。” 元承太一掀眉毛:“你的意思是?” fpzw 第三百三十四章 出头之日 石灏明笑了笑:“以元前辈的才智,应该不难想到吧?” 元承太有些无奈:“想到又如何?老爷子何时出发,途径何处,旁有何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我们五灵将知道,你觉得谁是内奸?” “五灵将忠心耿耿,如此说来倒是我想多了。”石灏明道。看来元承太不是没想过内奸的问题,而是不愿意去怀疑久识知心的同伴。 吕老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大殿当中:“我受伤之后,老元和小夏一直掩护我逃至此处,另外三人又一路寻了过来,心甘情愿一直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中守护我。也许是狄成言与钟无命运气好,而我运气不济吧!” 元承太连忙问道:“老爷子,您感觉如何?” “暂时无碍。” 五灵将纷纷松了口气。 萧天河起身对吕老先生恭拜:“感谢吕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斗胆,有三事求教。” 吕老先生微笑道:“我大约能猜到其中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知道这个山洞的秘密;第二件事,是想问在你之前被吸进山洞的两人以及和你一同坠入漩涡的女子的情况,是吗?” “正是。” 吕老先生讲述开了:“当初我被偷袭受了重伤,只得往人族地境逃跑,最后藏身于一处深涧之中。但狄成言与钟无命也一路追随到此,誓要杀我。当时其他三位灵将尚未赶来,不得已,我与老元、小夏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们在谷底又恶战了一场,正是这一场战斗,逼得我现出了本体。唉,世事难料啊,自我修成人形之后,还从未如此狼狈过!”他慨叹了一声,回想起当初窘迫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说,“后来,小谢他们也都接到传讯赶来救援,而我与老元已经不堪再战,只得躲到一个山洞之中,小谢他们三个抱着必死的决心挡住了洞口。不料狄成言和钟无命将山崖劈塌,彻底将我们封在了洞中。由于山势倾荡的缘故,外侧的山崖坍塌积压,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情形。后来我发现,山洞中暗河之水并非是普通的水,而山洞也并非是死穴。暗河上游有孔洞连通巨大的深潭,而下游则穿过岩缝穴罅通往洞外的渊河。” “原来如此。山洞中空,像是一个坛子,而上游的深潭、孔洞则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下游的岩缝、穴罅则使得“坛”中不至于缺气。暗河水汹涌下灌,但山洞中的气却来不及上涌,所以才对“漏斗”外的空间形成了可怕的吸力,待得“坛”中之气通过孔洞冒出,吸力也自然就平息了。”萧天河很快就想明白了诡异吸力产生的原因,但心中又生出一个新的疑问,“吕老前辈,上游有深潭,确实不易逃出升天,可下游不是有岩缝和穴罅吗?为何不选一处破开山体?何至于在此被困百年之久?” 吕老先生却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一来山壁极厚;二来此山既已坍塌,山壁皆由碎石堆压而成,按理本该彻底倾覆才对,你可知为何能稳定住吗?” 萧天河不解何意,汤元星却惊呼:“莫非是吕老您在支撑?” “正是。如若不是我现出本体的缘故,恐怕我们早就被山岩砸死了。现在这座山,正压在我的背壳之上,所以我不得不以洞中碎石炼成一个假体虚影来见你们。” 元承太叹息道:“我们在老爷子的本体周围垒起石殿,本想等他彻底复原之后,合力破山而出,可老爷子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我猜测,他伤势难愈或许是与这混元重水有关。总之,现在留也不是,去也不是,进退两难呐!” 萧天河与石灏明对视了一眼。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一座巍峨大山,恐怕也只有五部妖王这等高手才能做得到吧。 “至于第二件事……很遗憾,小兄弟,那两名男子被卷入狂风,与岩石碰撞而死,落入洞中时尸体就已经残缺了。那位姑娘为了保护你,也牺牲了。” 萧天河悲叹不已,两位好友是他找来相助的,就这么去了。而赵湘琳,虽然两人刚认识不久,但她却肯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这份恩情,叫他如何偿还! “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么?”吕老先生问道。 “她也是个可怜之人,不过我们只是姐弟相称……她先前在溶洞中已救过我一命;在深潭中又救我一次。如此大恩,永世不忘。”萧天河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唔……”吕老先生沉吟片刻,又问,“那第三件事呢?” 萧天河拭去眼角的泪滴:“据我所知,妖族最高首领乃是妖灵大帝,五部妖族皆由其掌管。既然五部之中的四部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难道妖灵大帝就不出面管一管吗?” 吕老先生惊讶地说:“哟,小兄弟,原来你还知道妖灵大帝的事啊!” “我也只是偶然听一个妖族朋友提到过而已。” “大帝可是个神秘又可怕的人物。”吕老先生用了一个“可怕”的字眼,看来他对妖灵大帝是持又敬又怕的态度,“五部虽在名义上是归其掌管,但实际上一直是我们五位妖王在统领各部的同伴。妖灵大帝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其他妖族了,就算是我们五位妖王,都从来没机会目睹其真实面容,对于他的本体、功力等状况更是一无所知。呵,说实话,我们连大帝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相传大帝居于禹 馀界的最核心处,可这‘最核心’处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对于我们五部,他也是从来不闻不问的。” “听吕老前辈如此说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恐怕还是个谜吧?”萧天河大胆地猜测。 吕老先生却否定道:“不,妖灵大帝是确实存在的。我们虽然未见过他,但在妖王即位时我们都曾收到过他的传音。我永远都忘不了,那道突然回响在我心底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空灵悠远,分不出男女。” “能无视距离随意给妖王传音,想必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哦,是个极其厉害的妖。”萧天河若有所思地说。 “妖,不过是人类对我们这些异类的蔑称罢了。在妖族开启灵智、修成人形之后,与人相比还有什么区别?妖族与人类同在一片青天下生存,何必总是仇视彼此呢?小兄弟,你能与妖族做朋友,我很欣赏。如果你是以妖族为奴的家伙,我不仅不会救你,而且还会立即杀了你。”吕老先生道。 萧天河诚恳地说:“这一点您大可放心。石灏明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我也不会让他们永远都困于孟章界之中。” “嚯嚯嚯!”吕老先生抚须大笑起来,“好,好,太好了!” 五灵将面面相觑,不知何事值得“老爷子”如此高兴。 “小兄弟,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吕老先生伸出一个指头。 “有什么事吕老前辈尽管吩咐便是,晚辈自当尽力而为。” “不,不,这件事对你来说虽然不难,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大恩大德,我必须要做一件同等重要的事来回报你,否则我死也不能瞑目。”吕老先生道。 萧天河连忙说:“吕老前辈耗费元气医好了我的伤,已是莫大的恩情了。既非难事,晚辈答应就是。” “好,好!”吕老先生高兴极了,“小兄弟如此爽快豁达,那我就再和你做第二笔交易,这件事要做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望小兄弟成全。”说完,他竟对萧天河鞠了一躬。 萧天河赶紧去扶吕老先生,可一个假身如何扶得起来,他只好受了吕老先生这一拜。“吕老前辈,您如此客气真是折煞晚辈,究竟是何事,值得您如此重视?” 吕老先生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我在此处,已经困了百余年之久,我原以为永无出头之日了,好在上天眷顾,竟引得你来到此处。我想拜托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孟章佩带几位灵将逃出这个鬼地方。” “具体如何逃脱,还请吕老前辈明示。” “我会在洞壁上破开一个洞,然后你从洞中逃出去,就这么简单。” 萧天河点点头:“好!可是既然您能破开洞壁,大家一起出去不就行了么?与孟章佩何干?” “我先前说过,此山皆由碎岩堆压而成,而我们就在山崖的最底部。一旦破开洞壁,整座山崖势必会崩塌,我有把握能用残余的妖力将你一个人安全地送出去,但却无法将你们全都送出去,所以,还请小兄弟将几位灵将收入孟章界带出去。”吕老先生道。 “原来如此。这事容易。可吕老前辈您自己该如何逃脱呢?”萧天河又问。 “我不走。”吕老先生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却惊到了所有人。 罗亦琴急切道:“老爷子,这怎么可以?你不走的话我们也不走!” 其余四灵将也异口同声:“对!我们也不走!” 吕老先生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你们还打算在这里困几个‘两百年’啊?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将你们带出去,这可是真真切切千载难逢的良机,你们必须要走!” “可我们如何能丢下您不管?”贝煜梅道。 吕老先生温和地笑了:“能以残存的功力将小兄弟送出去,总比大家一起困死在这里强。” 夏宏光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不如这样,我们几个合力破开山洞,让小兄弟逃出去,然后再请石大人、蓝大人、林大人他们来相助,如何?” 吕老先生却摇头道:“不妥。一来,你们合力恐怕也难以破开厚厚的山壁,一旦一击不成导致山崖坍落,我们就全完了;二来,即便请了高手来援,也只有破开山壁一个办法,届时一线生机转瞬即逝,我们不可能来得及全员脱逃的。” “不!老爷子你务必要留住功力坚持下去!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元承太依然不死心。 吕老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别再说了!我意已决!身体的状况我自己清楚,伤势太重,这么多年都未能复原,实在是回天乏术了。本以为再无转机,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说明,没想到天不亡我介部!以后还要靠你们剿除乱党,重振我介部之威!” 五灵将尽皆沉默不语,罗亦琴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吕老先生又郑重其事地对萧天河说:“第二件事更为重要。小兄弟,我想问你借一个人。” “借人?借谁?”萧天河讶异无比。 “吕老可是指我?”石灏明问。 “嚯嚯,没错!” 石灏明想了想:“我大概已猜到吕老所想。可晚辈实在恕难从命。” 萧天河道:“吕老前辈,您尽管说。我是 孟章佩之主,他从不从命我说了算!”说起来,这还是萧天河头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强令石灏明。 “哈哈,好,好!”也不知吕老先生这是第几次对萧天河连声赞叹了,“灏明啊,以我与老石的交情,称你一声世侄也不为过吧?你爹当初是有不对之处,可你冒然脱离族群出走,未免也太过分了些。这一次鳞部亦有大难,是你与你爹冰释前嫌的好机会,你可莫要错过了。” 石灏明眉头紧锁:“话虽如此……其实我对父亲的恨意早已消除,独自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使我得以重新审视父亲当初的决定。身为一族之长、一部之王,的确有许多无可奈何。如果把当初的我爹换成现在的我,我恐怕也会那么做。” 吕老先生欣慰地点点头:“你果然成长了不少,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小子了。我看这次你就回去见见你爹吧,也帮我带个讯给他。” “吕老,带讯是小事。只是我现在不能光考虑我自己。萧天河初来禹馀界没多久,我得保护他,实在是没多余的心力去为鳞部和介部操心啊!”石灏明很为难。 “哎,不是还有这几位么?先前你们与四位灵将的打斗我都看到了,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个个都是好手!以他们的本事,保护这位小兄弟,应该不在话下吧?”吕老先生笑道。 “可是……可是我一旦回去了,那就不是三、五天能回得来的,我担心……”石灏明望着萧天河,十分犹豫。 萧天河微笑道:“你放心地回去吧,你们父子二人分别许久,一定颇想探望。再说妖族动荡,正是用人之际,你可以助你父亲一臂之力。” “那……好吧!”两人接连劝说,石灏明终于同意了,他转头对几位孟章界的同伴严厉地叮嘱道,“我不在时,你们几个可要多留点儿神,多用点儿心!天河要有什么意外,我定饶不得你们!” “放心吧!等待你归来之时,我们还要继续每天切磋啊!”敖睚眦拍着石灏明的肩膀。 萧天河道:“对了,睚眦,这次你也和灏明一同去。” “啊?我也要去?”敖睚眦指着自己惊呼。 “嗯!你是蛟,本就是鳞部之人。鳞部有难,你回去效力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而且我考虑,你的父亲应该也在鳞部,记得灏明曾说过,他认识你父亲,正好让他引见。” “原来你都记得!好,我就和他一起见我的、我的父亲!”敖睚眦显得异常激动,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石灏明亦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决定,于是对雷啸炎与汤元星道:“既然如此,天河就拜托给你们两个了!” 雷啸炎对了对那对大拳头,咧嘴笑道:“放心,谁要对天河不利,先得问过我这对伙计!” “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们两个也回去兽部吧,去协助那个林大人。”萧天河又道。 “不行!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石灏明头一个反对。 “我说你这是要把我们统统抛弃了吗?”汤元星也十分不解。 萧天河莞尔一笑:“我哪里舍得抛弃你们?只是方才听元前辈与吕老前辈所言,这次妖族的麻烦可不算小。你二人实力超群,应该会受到林大人的重用。” “我才不稀罕呢!”雷啸炎撇嘴道,“反正我以前也在宗飘界逍遥自在惯了,对什么兽部根本就没有任何归属感!” “所以这就是培养你归属感的最好机会。”萧天河认真地说,“你想一想,妖族内乱,谁最希望看到?” “谁?难道不是那几个凶妖吗?”雷啸炎被问住了。还是吕老先生替他回答:“小兄弟的意思是,仙族、魔族会趁乱插手搅局?” “正是如此。”萧天河点头道。 “或许不会吧?妖族内乱也不是才兴起,怎么没见仙、魔两族来混水摸鱼啊?”元承太道。 “呵,那说明时机未到。自妖族崛起之后,仙、魔两族可曾看你们顺眼过?这么多年都隐忍下来了,岂会在这个重要关头沉不住气?我相信,当妖族内正、邪两方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仙、魔两族必然会有所行动。更甚的情况,说不定这次动荡的幕后主使……总之,现在断言可能为时过早,但还是要小心为妙。”萧天河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妖族的反叛势力极有可能就是人族所扶持的。如果真是那样,等时机成熟人族一定会大动干戈。五部之中介部已经名存实亡,虫部又置身事外,看来妖族不得不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吕老先生对萧天河投来赞许的目光,一则萧天河考虑周详;二则他是真心真意为妖族着想。“小兄弟所想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所以我才问你借灏明世侄,既可借此机会让他父子二人重归于好,亦可拜托老石助我介部重整旗鼓。妖族如今恐怕已是暗潮涌动,如果大帝依然不肯出山号令,那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平复叛乱。小兄弟,身为孟章神佩的拥有者,你却不倚仗它,这一点难能可贵。” “吕老谬赞了。”萧天河谦虚道,“他们两个若回兽部效力,以他二人的本事,应当会得到林大人的赏识。如果能劝说林大人也助介部一臂之力,我想介部重返辉煌应该不是难事。” “好,好!”吕老先生对萧天河简直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 fpzw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外陨铁 “不行不行,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至少得留一个人下来吧?让汤圆儿和他们去吧,我留下。我们可都是拴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你如果出点事儿,我们可就全完了!”雷啸炎大声嚷嚷道。 汤元星冲他后脑勺给了个爆栗:“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儿?” “有你们助我,我的确无所畏惧,但倘若有一天我无法再获得你们的帮助,那又会如何呢?我觉得应该像其他一元刀魔一样,适应自力更生的修真生涯,不是吗?”萧天河道。 “也罢,既然你如此说,雷兄和汤老弟也与我们同行吧。”见萧天河的话如此有志气,石灏明终于同意了,“不过,天河,嫣儿她们三个必须要留在你身边。有她们在,我还能稍微安心一些。” “也不止她们三个,你忘记贺大哥和另外三个姑娘了么?”敖睚眦提醒道。 石灏明总算露出了笑容:“也对,竟把他们给忘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嘁,凭什么贺崇宝那个家伙可以留下,而我就不行?这一别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征战辛苦那是小事,叫人牵挂才是麻烦呐……”雷啸炎不情愿地咕哝着。 汤元星讥笑道:“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谁知道你是牵挂天河还是你的嫣儿姑娘啊?” 雷啸炎瞪了他一眼:“都牵挂!”然后他用力握住萧天河的双手,认真地叮嘱道,“务必代我好生照顾嫣儿,等我摆平了那几个凶妖恶棍,就立即赶回来!” “行,放心吧。”萧天河应道。 吕老先生笑道:“想不到九尺壮汉,竟然还有如此侠骨柔情的一面。好了,只是暂别而已,不用弄得那么伤感。小兄弟,你随我来,我有两样东西要送给你,算是对你的报答。” 其他人目送萧天河与吕老先生的身影离去,谢灵将问道:“老,老元,你,你猜老爷、老爷子要送、送给他什么?” 元承太摇摇头:“老爷子自有安排。这一回,恐怕我们真的要和他说永别了,唉!” …… 萧天河跟随吕老先生进入内堂后,又径直从后门出去了,穿过一小段长廊,来到了后殿。后殿比前殿更加恢弘壮丽,吕老先生的本体就在这里。 进入后殿,萧天河惊得目瞪口呆,吕老先生本是一只碧灵玄龟,宽广的殿堂几乎被硕大的龟甲填满了,龟甲上每一个纹块上都有像小山一样的凸起,上下龟甲边缘还有数不清的尖刺、锯齿,龟甲正上方就是层层积压的山岩,原来后殿是没有“房顶”的! 吕老先生对萧天河说:“见笑了,你是不是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乌龟啊?呵,不是我自夸,碧灵玄龟也算是天生地孕的珍奇异兽,总要有点惊人之处嘛。多亏了上天赐予我这两块坚实的甲壳,否则岂能承受得住这一山之重?” “吕老前辈,您真是太厉害了!着实令晚辈大开眼界!”萧天河目睹着眼前这幅惊世骇俗的情景,由衷地赞叹道。 “妖族之内,似我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不在少数,生于世上已属不易,修炼成人更是难上加难呐!”吕老先生慨叹,“来,这个给你!”他手托一副墨绿色的甲胄,递到了萧天河手中。萧天河刚接过来,冷不丁觉得手中沉若万钧,连人带盔甲一起摔落在地上,不禁惹得吕老先生一阵哈哈大笑。 萧天河起身运劲,竟没将铠甲拿起,铠甲只是略微提离了地面,又铿然落下,地面上已经被铠甲砸出一个深坑。“敢问前辈这盔甲是由何物制成?竟如此沉重!晚辈奋尽全力,也不过刚刚能将其抬起寸许而已,若说穿戴,恐力有不及啊!”萧天河惊奇地问。 “这套铠甲是由我背甲上的数块碎片炼制而成的。方才我休息之时,又用山洞中的混元重水重新淬火铸炼了一番,坚硬程度较先前更甚,唯一的缺点只是有些沉重罢了。”吕老先生解释道。 “原来是吕老前辈的龟甲,难怪如此奇异。可是,晚辈连拿都拿不起来,又何谈穿戴?看来是晚辈无福受赠,前辈您还是收起来吧。” “小兄弟,你可知道你刚才拒绝了多么贵重的一件宝贝吗?”吕老前辈意味深长地说,“妖族内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我这龟甲,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将会死在这里,恐怕他们掘地三尺,哦不,掘地三丈、三百丈、三万丈,也要将我的尸体挖出来。” “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对此间之事守口如瓶。但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前辈的龟甲如此坚硬,怎么还会被偷袭至重伤?” “你记住,铠甲再硬,也只有防御之功,总有一件能够破开它的神兵利刃。我今日将这套铠甲送给你,但不希望你过于依仗它从而变得有恃无恐。倘若有一天铠甲遇到了它的克星,或许你对它的信任反而会成为葬送你性命的原因。”说到这里,吕老先生忽而笑了,“嗨,我在瞎担心什么?从你让那几位妖族去鳞部、兽部这一点来看,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个只想着依靠外力的软蛋,你又对奇珍异宝赞而不贪,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这套盔甲目前对你来说尚是个累赘,可是,总有一天你能够在穿着它的情况下照样施展出灵动的身法。到那时,它的重量与一件薄衣就没有任何分别了。再设想一下,等到有一天你强大到不再需要它时,呵,脱去了盔甲的你,身法该变得多么卓绝!” “多谢 前辈指点。”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件铠甲算是法宝,又是由我龟甲的碎片制成,所以是可以拆解开的。现在你负不起全套铠甲的重量,那就先分出一小块来护住心窝吧!”吕老先生建议道。 “护住心窝的铠甲……”萧天河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许州城刘铁匠处获得的那件天外陨铁护心甲,于是脱口问道,“不知前辈您这龟甲与天外陨铁比起来哪个更硬?”此语一出,他忽觉不妥,又连忙道歉,“请恕晚辈胡言乱语,天外陨铁不过是大赤界的一种较为稀有的铸炼材料,岂可与您的珍贵龟甲相提并论?晚辈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得到过的一件天外陨铁护心甲,故随口一说罢了。” 不料,吕老先生却喜上眉梢,对萧天河伸出手激动地说:“你有天外陨铁?快,赶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呃……前辈您别着急,我自己都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让我好好找一找。”很久很久没有使用护心甲了,萧天河都不敢确定是否带到禹馀界来了。还好,在储物戒指的一堆旧衣服中,萧天河找到了那件久违的天外陨铁护心甲。 吕老先生接过护心甲,就像是捧着一个婴孩儿一样小心翼翼,手臂却因难以抑制的激动而微微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小兄弟,你这块护心甲,能否送给我?” 萧天河十分讶异,一是他不知道,吕老先生已有坚实的龟壳,再要这块护心甲有何用;二是他想不通,即便护心甲有用,吕老先生自己都认为已经命不久矣,要去有何意义?疑惑归疑惑,萧天河又怎会吝惜?他说:“吕老前辈尽管拿去便是。” “哈哈哈!天不绝我啊,真是天不绝我啊!”吕老先生大笑不止,宏亮的嗓音在殿中回荡,将前殿的人都吸引来了。五灵将见到欣喜若狂的老爷子,又齐齐望向了萧天河,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可萧天河神情的诧异程度丝毫不必他们少。 “老爷子?”元承太上前一步问道。 “来,来,来!你们都来看,这是什么?”吕老先生将那块天外陨铁护心甲高高地举过头顶,向围过来的众人展示。 “不就是一块护心甲么?有什么稀奇?真是‘少见多怪’。”雷啸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石灏明瞪了他一眼:“看来以后不仅要教你用对词,还得教你用对场合。以吕老的见识,岂会没见过护心甲?能让吕老如此高兴,恐怕在于护心甲的材质上。” 吕老先生捋了捋因狂笑而纷乱的胡须,点头道:“没错!这护心甲的材质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传说中的天外陨铁!” “天外陨铁!”众人齐声重复,个个目瞪口呆。 这下萧天河更摸不着头脑了,区区一个天外陨铁就将这伙实力高强的妖族震得呆若木鸡? “就是铸将的水平太差,白瞎了这块珍宝。如果不是今日萧天河拿出来,还不知要被埋没多久。”吕老先生将举起的手放下,果真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温柔地凝视着、轻轻地抚摸着护心甲。 雷啸炎在萧天河肩上擂了一拳:“行啊你,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隐藏得够深啊!从哪弄来的?” “是我十岁的时候,父亲的一位铁匠朋友送给我和弟弟护身之用。后来等我修真有所成之后,就没再派上过用场。”萧天河道。 吕老先生的眼睛又亮了,语音再度颤抖起来:“你、你是说,这样的护心甲,还有一副?你弟弟现在何处?” 萧天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分散了。不过我弟弟的资质比我只高不低,我觉得他一定也能飞升上界,说不定现在就在禹馀界的某个地方。” “唔……做人不能太贪心,没想到我竟也犯了‘三戒’之一,罪过!有了这块天外陨铁,我已经是吉人天相,当满足才是。”吕老先生喜滋滋地说。 石灏明问:“不知吕老意欲何为?” “我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打算用掉最后的妖力破开山壁送小兄弟出去。但现在不同了,我可以利用天外陨铁铸造一个至宝或灵宝,帮我节省一部分妖力,或者使我的妖力暂时增幅都行,只要最后有妖力尚存且不至于衰竭而死,我这副老骨头应该还能多支撑些时日。待得老石或小林他们来救时,我也就能顺利地逃脱升天了!” 原来吕老先生是否能活命的关键,就在于一个高品质的法宝。 “灵宝,至宝……老爷子您有把握吗?”罗亦琴担忧地问,“毕竟铸炼法宝也是要损耗相当多的妖力的,而灵宝、至宝又分别是五级、六级法宝,万一铸炼不成,岂不白白浪费了妖力?” 贝煜梅安慰道:“小罗,不必担心这个。那材料可是天外陨铁啊,加上老爷子的铸炼水平,就是出个天宝级法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哈哈,你也是过奖了。对我来说,有天外陨铁当材料,灵宝级应是万无一失,至宝级亦是十拿九稳,但天宝级嘛,还是高不可攀呐!如果换成是四大神匠,大概一样会像我笑话此护心甲的铸造者一样,讥笑我暴殄天物吧!”吕老先生道,“节流与增幅算不上什么高等的功效,但此次铸炼最为重要之处在于‘幅度’二字!一般的小幅节流和增幅对我来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否则我早就用别的材料铸宝尝试了。天外陨 铁给了我一线生机,由它铸出的法宝所带的节流和增幅功效,必然是顶级的程度,那才是使我得以存活的关键!” “太好了,太好了!”元承太拍着手道,一直处于沉郁之中的他终于露出了笑容,“那老爷子你还等什么?赶紧开始着手吧?我们早一日出去,你就能早一日获救!” “不急,不急,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小兄弟于我有大恩,我打算让那位姑娘复原,当作酬谢。”吕老先生对萧天河笑道。 萧天河身躯一震:“赵姐……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留意到,吕老先生说的是“复原”并非“复活”,难道赵湘琳还活着?先前夏灵将是在骗他?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对,吕老先生后来可是亲口证实赵湘琳已经死了的。 “嗯,她现在的状况的确是没有死,但却和‘死’没什么两样了。”吕老先生说,“如果我不在这里,那她就已经死了。可是她遇上了我,而我又遇上了你,她就等于没死。” 萧天河简直听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吕老前辈,还请您明示,赵姐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简单地说,她的躯体已经伤得无法复原了,但仍有一息尚存。我可以为她重新铸炼一个新的躯体,使她死而复生。”吕老先生解释道。 “铸炼躯体?死而复生?”在萧天河看来,这些字眼就像九天云海一样虚无缥缈。 “我妖族自有异法,一时间也无法跟你说明白。你只要等我的好消息即可。”吕老先生笑道。 石灏明忽然插言:“天河,莫非你忘记夺舍之术了?再想想吕老现在的这个假体。” 经他如此提醒,萧天河恍然大悟,这种“灵魂转移”的妖族异法他也不是头一回遇见,怎么就忘记了呢?在人类看来很难捉摸得透的“魂”,妖族已经有办法将其与“魄”分开了! “那就有劳吕老前辈了!晚辈叩谢您的大恩!”萧天河激动万分,向着吕老先生纳头便拜。 “哎,先别谢我,还有件事要向你说明。”吕老先生道,“由于铸炼的躯体并非人体,所以……所以那位姑娘复原之后,就不再是人类了,而会归于我妖族,你可愿意?” 萧天河一愣:“由人族转为妖族?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她本人愿不愿意……” “嗨,好死不如赖活着,她铁定能同意。再说了,成为我们妖族的一员也没啥不好的,大伙说是吧?”雷啸炎拍着萧天河的肩膀。 吕老先生又道:“小兄弟,容我多言一句。我看你对我们妖族并无成见,所以即使那姑娘变成了妖族,你也一样会视她为至交好友吧?” 萧天河点点头:“那是当然。我仔细想了想她的经历,似乎人类的世界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吕老前辈,这事全都拜托您了!” “好,好!”吕老先生满意地答道,接着,他又向众人拱手说,“老夫恳请诸位在这山洞中多留些时日,待我悉心铸炼法宝。这期间老夫无法作陪,还请见谅!” “吕老这是哪里话,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踏入后殿一步叨扰您的。”石灏明道。 …… 众人回到了前殿,也许是“老爷子”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巨大喜悦尚未消退,五灵将尽皆微笑不语。反倒是孟章界这几个妖族和萧天河谈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依然在于那块天外陨铁护心甲上。当听完萧天河的讲述,护心甲唯一起作用的一回仅是为他挡住了中品仙剑的一击之后,不知几人是出于惋惜天外陨铁大材小用,还是在庆幸萧天河没有被刺死,竟异口同声地叹息一声。 “护心甲的作用就是护心,虽然敌人算不上强,武器也算不得利,”萧天河笑道,“我知道,在你们看来,下界的什么‘中品仙剑’比破铜烂铁强不了多少,但我那时非常弱小,如果没有护心甲,我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别再遗憾天外陨铁被‘糟蹋’了!” 雷啸炎凑近萧天河,压低声音说:“也就是你,傻不拉唧的不知道天外陨铁的珍贵,所以眼也不眨地送给那老头儿。换成是我的话,还要再弄点更大的好处才行啊!” 这番话连石灏明听了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呀!也就我们几个知道你是有口无心。若是被五灵将听见,有你好受的!” 雷啸炎“嘿嘿”一笑。 “想不到禹馀界遍世难寻的珍稀之物,在下界也有,还落在一个普通铁匠的手中,被打成了那样一副丑模丑样的护心甲。此事若传到四大神匠耳朵里,恐怕他们会心疼得坐立难安吧?哈哈!”汤元星道。 “天外陨铁真的那么珍贵吗?我记得当时邓叔叔跟我说过,天外陨铁没什么稀奇,就是一个字——硬!”萧天河回忆道。 “那是他不识货!”石灏明道,“这么说吧,你可知孟章佩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 “啊?”萧天河将孟章佩召出来托在掌心,“你的意思是,孟章佩也是由天外陨铁炼成的?可这怎么看都像是玉石所制啊!” “是‘玉石’没错,不过却是一种极其珍稀的‘玉石’,你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正是从天外陨铁中取出来的!”石灏明一语道破天机。 天外陨铁中居然还能取出“玉”来!对于如此蹊跷罕见的事,萧天河也只有暗暗咋舌的份。 fpzw 第三百三十六章 休戚重生 一连数日,萧天河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听吕老先生的意思,复原赵湘琳的事虽然不难,但麻烦在步骤诸多繁琐,需耗费些时日。 关于廖齐峰与孙海良,在得到确切的消息时,萧天河心存的侥幸已经彻底熄灭了。这笔帐,自然要记在那个可恶的郑怀礼头上。眼下,他只希望赵湘琳能顺顺利利地复原。 相比萧天河,几位妖族则显得轻松许多。尤其是五灵将,得知吕老先生尚存生机,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这些时日的闲暇中,他们给予孟章界的四位妖族不少修炼方面的指点。应雷啸炎的强烈要求,除了元承太体虚之外,其余四位灵将尽皆拿出真本事给几位妖族后辈好好地“上了一课”。 四灵将的真实实力果然惊人,不消多久就将几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看到如此情形,萧天河心中对诸位高手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石灏明他们可以和灵威大帝的五大元帅打得平分秋色,但与四灵将却相去甚远。但四灵将必然敌不过五大妖王,而四凶妖与诸妖王不相伯仲,可见他们的实力有多强! 萧天河记得,五大元帅可都是七星级的高手,难道说五灵将都是堪比大帝、大君的八卦级?那吕老先生那样的五部妖王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九宫级高手?想到这里,萧天河不禁轻轻地哆嗦了一下,因为在妖王之上,还有妖灵大帝那样恐怖的存在,那么,他又是什么级别呢? 想想自己可怜兮兮的“一元级”,萧天河哑然失笑。“罢了,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他如此鼓励着自己。 在吕老先生闭关后的第七日清晨,发生了一件事。 说是清晨,只是根据时辰推算的,在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唯有那数百颗夜明珠散发的光芒,日夜不辨。 萧天河正在殿前的空地上打坐,夏、谢两位灵将却匆匆从殿内奔出,直冲向山洞边缘那片连通着外面深潭的小湖。 “二位为何如此匆忙?”萧天河起身问道。 口齿不利的谢灵将看了萧天河一眼就继续往前奔去,还祭出那柄叉攥在手中,似要去迎敌的模样。夏灵将则言简意赅地解释:“刚才接到贝大姐的传讯,又有几人被漩涡卷进这里来了,而且还是几个妖族!” “妖族!”萧天河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连忙跟了上去。 还没到小湖边,萧天河就远远地看见几人正战作一团。 “都住手吧!是自己人!”萧天河焦急地大喊。 “自己人?”还未冲进战圈的夏、谢两位灵将齐齐回头,讶异万份。 与贝、罗两位灵将交战的三女一男,正是当初留在山洞之外的贺崇宝、黎翠嫣他们。见萧天河安然无恙,他们立即欣喜地迎了上来。 “一连数日都不见你们回还,我们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估计你们是被吸力吸到了山洞的最深处,所以我们也一起随着吸力过来找你了!”白樱雪激动地说。 萧天河扫视一番,除了白樱雪还算“完好无缺”之外,黎翠嫣与杨月玫都受了不小的伤,伤势最重的还属贺崇宝,大大小小的乌青、伤口浑身都是,连脸上都有好几道深深的口子,一只眼又青又肿,另外一只眼睛的眼角还在往外渗着血,他卸了劲之后整个人都快瘫了,拄着腾莲棒才不至于倒下。 “我还当那股吸力是这两个女人搞的鬼,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啊。”贺崇宝虚弱地说。 罗亦琴收起了团扇:“那你可高估我们了,我们可没那个本事。倒是你,一打照面二话不说就开战,你若说清楚是来找萧天河的,也不至于伤上加伤啊!” “二位姑娘好本事,贺某自叹不如。”贺崇宝本想拱手行个礼,却根本力不从心。 贝灵将开怀大笑起来:“姑娘?啧啧,真是好久没听人如此称呼我了。还好你运气好,萧天河赶来得及时,要不我们真把你们当成来找老爷子麻烦的恶棍给杀掉了!” “你见过我们这么惨兮兮的恶棍吗?”贺崇宝摇了摇头,擦了擦眼角的血迹,盯着贝灵将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贝灵将都有些不自在了。她对贺崇宝斥道:“有你这么无礼的吗?” “抱歉,我一只眼睛肿了,另外一只眼睛还在流血,所以刚才没看清楚,原来不是姑娘啊,这位大婶,你好!”贺崇宝道。 本来心情大好的贝灵将瞬间怒极:“好你个头啊!你再喊我一声‘大婶’试试?看我不把你的两只眼睛都挖出来!” 白樱雪赶紧打圆场:“贺大哥这个玩笑开得确实过分了一些,大姐莫要在意。天河,这里的水有些古怪,还是先给我们几个找个地方疗伤吧。” “哪里还有地方好得过孟章界的?”萧天河将几人收了进去。 夏灵将疑惑地问:“他们几个也都是孟章界的妖族?我记得四大天宝都是只能收纳七种妖族的啊!前 番与我们交战的共是四人,刚才又是四人,不太对吧?” “刚才使棒的那位男子并非孟章界的妖族,而是监兵界的。”萧天河解释道。 四位灵将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夏、谢两位灵将的“绿豆眼”似乎都大了好几圈,谢灵将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说,四大、天宝、中的监、监兵佩也、也在、你、你的手中、吗?”得,本来口齿就不利索,吃惊之后说话更费劲了。 “误会,我岂有那个运气能得到两件天宝?贺兄只是暂留于孟章界中做客而已。”萧天河的回答很简单。 夏灵将道:“做客的竟然为你如此卖命,我也不得不佩服。世间相传四**宝失落已久,不想却从你这里获悉其中两件的下落,也算是件幸事。不知监兵佩的主人现在何处?” 萧天河摇了摇头:“对此我亦一无所知。监兵佩之主将法宝藏匿起来,就连身为监兵界妖族的贺兄都感知不到法宝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才暂留孟章界,以便在人族地境打探法宝以及失散同伴的下落。” “原来如此。”夏灵将的小眼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 除了与贺崇宝相系的讯息之外,萧天河没有透露更多。四大天宝级法宝可谓是人人想要,有实力者虎视眈眈,没实力者更是觊觎万分。不过妖族是无法使用四大天宝的,夏灵将也只能暗暗羡慕。 这时,元灵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兄弟,你看看谁来了?” 萧天河回首一望,元灵将笑眯眯地让开了道,他身后正跟着一位女子。定睛一看,那相貌分毫不差,正是赵湘琳! “赵姐!”萧天河欣喜地呼喊。 “小弟!”“死而复生”的赵湘琳热泪盈眶,飞奔过来紧紧地拥抱住萧天河。 “快,让我好好瞧瞧!”萧天河扶住她的肩膀,仔细打量了一番,与先前并无两样,而且浑身上下一处伤都没有。 “你……已经变成妖族了?”萧天河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嗯。吕老前辈已经同我说过了。小弟,你不会嫌弃姐姐吧?”赵湘琳道。 “嗨,哪儿的话!我还没向你请罪呢,原谅我擅作主张,把你从人类变成了妖族……” “那是为了救我性命,我又怎会怪你?只是……以后恐怕我回人族地境会有危险……”赵湘琳神情忧伤。在她想来,这也许就意味着永久的分别。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有孟章佩,带她回人族地界还算难事吗?“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八王营找那个姓郑的好好算一算账呢!对了,我很好奇,赵姐你现在是妖族了,不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赵湘琳皱眉道,“反正像是一种杂草,但我好像从未见过。”。 “嚯嚯嚯,能将我介部朝欢峡独产的天下奇珍——休戚莯称为‘杂草’的,姑娘你可是破天荒头一个啊!”吕老先生爽朗地笑着一路走来。 “休戚莯!老爷子……”贝灵将正要说什么,却被吕老先生一挥手打断了,他说:“如今这种情况,它的疗伤效果对我来说已经用处不大了。反正我也有把握逃出生天,何不将它用在更适合的地方?在这狭小的山洞之中,什么材料都没有,唯独有以前留下的几株休戚莯可以用做复原躯体的材料。” 萧天河暗自好笑,其实这座山洞可谓是非常宽阔,但对吕老先生庞大的本体来说,的确也只有抱怨“狭小”的份了。 “老爷子,你可真是……豁上老本了!”夏灵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连摇头叹息。 吕老先生对此颇为不满,皱眉道:“怎恁地小肚鸡肠?我问小兄弟要天外陨铁,人家眼都不眨一下就慷慨相赠,你们谁有这份豪气?再说了,他等于是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们介部,难道就舍不得区区几株休戚莯?说出去岂不让别人笑话!” “老爷子教训得是。” “吕老前辈,休戚莯可是一种植物?难道植物也能修炼成妖吗?”萧天河对此颇感意外,普天之下,花草树木该有几何?若能修炼,那妖族的数目该是多么惊人啊! 吕老先生抚须笑道:“常言道:‘草木有气而无生。’想以植物之躯开启灵智,是根本不可能的。休戚莯多生于朝欢峡深涧之底,由破土生根至长成,足足要经历上千年之久。涧中不分寒暑,无谓枯荣,日日夜夜,年年岁岁,感天地之华,采日月之菁。长此以往,超脱于草木而为珍物,虽无灵智,但似乎亦有情感。所谓休,喜也;戚,悲也。遂以‘休戚’为其名,如今作为纳魂之材,堪称最佳。” “那不知赵姐她算是妖族的哪一部?”萧天河又问。 “五部乃鳞、介、虫、兽、羽,因此她不属于任何一部,或者说,她属于‘第六部’。” 赵湘琳道:“是哪一部都无所谓了,反 正我也不会去五部总坛,只愿寻一秘境隐修即可。” 吕老先生看了她一眼:“姑娘,我要提醒你一下。妖族与人族的修炼方法不同,所以尽管你原先是五行刀魔,但转为妖族之后也必须从头练起。休戚莯制成的躯体丹田处有一颗妖丹。妖丹越大,妖力就越深厚,妖力储备也就越丰富。但切记两点:第一,妖力耗空之后,倘若再透支妖力的话,修为就会倒退,妖丹也会缩小;第二,你现在的妖力几乎为零,比人类没有修炼过的孩童强不了多少,所以务必要注意安全。好了,如果你还有其他的疑问,可以问几位灵将,我得回去准备炼制法宝了。” 待吕老先生离开之后,赵湘琳闭目片刻,问元灵将道:“前辈,为何我没感觉到妖丹啊?” “呵,刚才老爷子不是说了么,你现在的妖力极为孱弱,恐怕妖丹还没开始聚成吧?姑娘莫要着急,要知道,妖族修炼最难过的两关第一就是开启灵智,第二就是修成人形。单是这两点就耗费了众多妖族相当漫长的时间。而你,既无须开启灵智,躯体又已成人形,还曾经有过修炼的经历,所以修炼妖力必然很迅速。”元灵将安慰道。 赵湘琳心中重燃一丝希望:“会很快复原到五行级吗?一年时间够不够?” 元灵将尴尬地笑道:“一年?姑娘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急啊!一个新生的妖族,要修炼到五行级的话,快则需要花费千年之久,慢的话上万年都有可能!你的情况特殊,但我估计至少也要几百年时间吧!一年……”说着,他摇了摇头。 “几百年!我哪里等得了那么久!那个郑怀礼把我害得如此之惨,我还要找他报仇呢!几百年,他都不知道调到哪里去了,叫我如何寻他!”赵湘琳的心情再度跌落谷底,失望至极。 “呃……姑娘,不是我打击你,妖族的修炼速度远远比不上人类,所以你还是另寻办法报仇为好。”贝灵将道。 赵湘琳心灰意冷地说:“我自己的仇怨,能有什么其他办法?难道妖族就没有速成的修炼之法吗?” “当然有。”夏灵将道,“只是,这个方法不太适合你。” “先不管适不适合,恳请赐教是何方法?” “吞丹。”夏灵将道。 经过夏灵将的简单讲述,赵湘琳了解了妖族这一特殊的修炼之法。何谓吞丹,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吞服其他妖族妖丹的方式,来掠夺他人的修为。吞丹是有法则的:第一,吞丹只可吞比自己弱的妖丹,如果被吞之丹要强于吞噬者自身,那吞噬者则会被澎湃的妖力爆体而亡。但也不能太弱,如果相差太多,吞丹就毫无作用了;第二,吞丹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恢复的快慢取决于吞噬者的适应能力;第三,吞丹并不能百分之百获取对方的修为,同种妖族间的吞丹,修为获取量约为六成,同类妖族间则降至四成,同部的妖族为两成,而一般的妖族则仅有一成,如果是相同属性的妖族,比率则可提升一成,但最高不会超过七成。 以夏灵将的本体——荷谷虾为例,假定被吞噬方有千年修为,若同是荷谷虾的话,夏灵将可以获得对方六百年的修为;若换成是毒棘虾,则可获得四百年的修为;如果同是介部的其他妖族,则仅可得二百年的修为。对赵湘琳来说,这个速成之法却未必有效。原因就在于她的本体,在妖族之内,根本找不到同种、同类、同部之妖,所以她吞丹仅能获取对方一成的修为,即便同是木属性的妖族,也仅有两成而已,效率实在太低了。 “那我只要不停地吞丹,不就能迅速增长妖力修为了?”赵湘琳设想得很简单。 罗灵将却迎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首先,吞丹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对方的妖力必须比自己相差在一个级别之内,在这点差距的情况下,要杀掉对方并不容易,何况妖力越深厚,实力差距就越小,打起来恐怕胜负难料。其次,吞丹成功之后的虚弱期说短则短,说长则长,若在这段时间内遭遇敌人,那可就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了。再次,你现在的实力太弱,要吞丹也至少要到一元的级别才行。最后,等你实力变强,你就会知道,为了珍惜来之不易的修为,多数妖族是不愿意铤而走险去吞丹的,因为刚才夏灵将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法则没有说完——吞丹是有可能会失败的,而且实力越强,失败的可能就越大。失败的结果非常惨,非但不能获取修为,反而还会损失相应的修为,所以你妄想不停地吞丹是不可能的,即便其他客观条件都具备,倘若失败一次,就会得不偿失。” “唉……想不到竟如此复杂。那我的仇怨岂不是永无了却之日了?”赵湘琳无比惆怅,走到一边坐下,呆呆地凝望着湖水出神。 几位灵将悄悄地离开了,萧天河留了下来,走到赵湘琳身后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赵湘琳回过头来,却已泪流满面。 fpzw 第三百三十七章 长空索桥 故事从灵威大帝统管三大飞升区的时期,一次落霞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结束之后说起。 “以下我点到名字的人,一会儿随我去见毕元帅。”一位检审官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然后,一长串的名字从他口中接连不断地报了出来。 能见到灵威大帝麾下首位大元帅——毕华田,对这些刚踏入修真生涯的新手来说可算是莫大的荣幸,被喊到名字的人都兴冲冲地拨开人群,站到了检审官的身后。粗略地数一数,这群人大约有三十来个。 念完名字之后,检审官大手一挥,对这些人道:“都随我来吧!一会儿见着毕元帅可得守点儿规矩!不要交头接耳,不要品头论足,不要双目直视,不要……”检审官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继续了,“总之,俯首站好,一动也别动就是了!好了,男女在我后面各排成一列!” 待列队完毕,其中一人却傻了眼,惊讶道:“怎么,就我一个女的?” 可不是么,男的那列一直排到了阶梯下面,而女子这一列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身影。 “嗯?”检审官再度打开写着名单的卷轴,仔细扫视了一遍上面的名字,而后说,“没错!就你一个女的!你也别自己站一列了,就排在队伍最前面好了。” “这……”女子有些犹豫。 “要么排头,要么排尾,要么正当中,你自己选一个吧!”检审官有点儿不耐烦。 “哧哧”,队伍中有人低声笑了起来。 女子叹了声:“那我还是去排尾吧!我可不想太招摇。”她退了到一边,等队伍慢慢从身前经过,跟上了排尾那人。 “嗨,姑娘,你好!”排尾那人回过头跟女子打招呼。 女子默不作声。 那人也不知趣,女子都不理他,他还在继续问:“怎么就你一个女的被选进队伍了?你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不成?” 女子依然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是你的爱好吗?”男子开玩笑道。 女子冷冰冰地回答:“我们又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说着不就认识了?”男子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郑,名怀礼,虚怀若谷的‘怀’,彬彬有礼的‘礼’。” 女子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抱歉,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名字似乎比你本人要有涵养得多了。”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男子满不在乎地笑笑。 女子报以微笑。 这时,队伍已经走进了一座厅内,厅中首席坐着的那位老者,正是大元帅毕华田。 头一次见到魔军中如此德高望重、地位显赫之人,这批下级修魔者们十分激动,尽管遵守着检审官颔首的要求,但都时不时偷偷抬眼望望。 “时间不多,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诸位,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西南重镇八王城,现在大帝大人打算在八王城附近建立一座新营地,所以我特地调拨你们前去。”毕华田道。 这下,下级修魔者们都高兴不起来了。谁都知道,加入魔军之后,当然是越繁荣的营地,越有发展前途。如果去一个新营地,不仅建设营地需要费时费力,还不知道营地将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抗议的声音没有,但抵触的情绪却清晰地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毕元帅笑了,这些人有如此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说:“好了!既然加入了魔军,你们就只有服从的份,否则可以退出魔军当一介平民,你们自己选择吧。有人要退出吗?” 厅中一片沉寂。 “很好!”毕元帅赞许道,“不过事情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建设营地有功者,可以得到和除妖战场立功之人一样的奖赏!” 所有人立即面露喜色。除妖战场,不到四象、五行级,谁敢去?在一元级都不到的当下,如果能通过建设新营地而立功,简直是太合算了。 “首领、副首领还有各级统管我皆已调拨完毕,你们即刻启程,前往八王城找城主报到吧!” …… 在落霞城的一家客栈门口,女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囊,正欲跨出门去,冷不丁旁边一人凑近大声道:“嗨,姑娘,你好!” 女子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是你啊?” “我发现我们住的是同一家客栈,所以就在这等着你咯。”郑怀礼道,“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不行!我们又不熟。” “那我怎么称呼你啊?不能总是‘姑娘’、‘姑娘’地叫吧?” “同是江湖儿女,姓名有何重要?你让开吧,我要赶路了。”女子道。 “八王城可是远得很呐,反正我们都要去,不如结伴同行吧?”郑怀礼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 “不行!我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又是孤男寡女,如何结伴?还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为好。”女子加快了步伐。 “真是的,难道拒绝是你的兴趣吗?”郑怀礼嘟囔着,仍旧紧随其后。 女子在前,男的在后。她疾他也快,她缓他也慢,就这样一路出了城。 女子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对郑怀礼怒目而视:“我拜 托你不要一直跟着我纠缠不休好不好?” “哎,这位姑娘,此话怎讲啊?正所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不过恰巧和你是同向而已,何来纠缠一说?”郑怀礼嬉皮笑脸。 “哼,随便你好了!”女子知道郑怀礼是赶不走了,索性不再理睬他。 没想到这一路上,郑怀礼还真的没有再上前搭过话。只是女子或行或停,他都一直没离开过视野范围罢了。 …… 到达目的地时,恰好是个黄昏。落日余晖之中,道上行人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老长。眼看着八王城郭越来越清晰,女子露出了笑容,回首对郑怀礼摆了摆手,喊道:“好了,到了。谢谢你一路的护送!”说完,她小跑着向前跑去。 郑怀礼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嘴角上扬,小声说了一句:“呵,也不笨嘛!总算有点儿良心。” 在八王城外新建的营地,自然是叫“八王营”了。等三大飞升区调拨来的下级修魔者到齐之后,就开始破土动工了。营地的位置选在城西二十多里以外的山顶上,周遭没有什么树木,巨大的山岩倒是有不少。因此,统领下了命令,以岩石为材料修建营地。 挖掘、切割山岩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况且此地的山岩质地尤为坚硬。统领对此倒是很满意,毕竟越坚硬的岩石,建造的房屋就越牢固,只是苦了这些下级修魔者没日没夜的劳作。那些队长、统领只是起个监工的作用,每日悠哉悠哉地到处巡察,吆五喝六的,有时察着察着还会“察到”城中的酒楼去。下级修魔者们敢怒而不敢言,没办法,谁让自己的地位低呢? 有一天,当“监工”们都去城里喝酒之后,一人突然抱怨道:“通过选拔之后,我耗费了全部积蓄才换来了这柄宝刀,没想到第一次派用场居然是用它来砍石头,实在太可悲了!” “刀有什么可悲的?可悲的是人啊!”一人回应,“还说什么‘建设营地也有功’,就这样能兑现么?我现在只求无过就行了!” 又有人说:“有功肯定也是被那些家伙领走,哪里有我们的份?” “我就搞不懂了,对面那座山崖不是郁郁葱葱全都是树木吗?非要费事八怪的选岩石当建材,何苦来哉呢!”有人指着远处道。 “你不知道?那边可是妖族地境了。再说下头可是万丈深渊,怎么过去?”另外一人答话道。 “下头不好过,就从上头过呗,搭个索桥不就省事了?”先头那人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妖族地境也没什么好怕的,又不会突然冒出来什么厉害的妖族。再说大伙儿不都是想将来踏上除妖战场获取功勋的吗?现在却连这点胆气都没有?” “说得好!”统领不知为何去而复返,恰好听到此人的话,于是下令道,“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修建营地了,我命你去对面山崖砍伐树木,在一个月之内,给我搭个索桥出来!” 有人“哧哧”地笑出了声。统领冷哼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被喝令去搭索桥的,正是郑怀礼。两边山崖相聚数百丈之远,仅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别人眼中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毕竟第一次到对面山崖上时,还必须要跨越崖下的深渊。 “兄台,我看你还是赶紧下山离开这里吧,就当是退出魔军了。否则到时完不成命令,统领必然要拿你是问呐!”有人劝道。也不知他是真的出于关心还是幸灾乐祸,竟然是笑呵呵的神情。 “退出?我可没想过退出。再说参军了还能随便退出吗?是要受到严惩的!一个月,的确有点紧迫……好吧,我就搭个索桥让他见识见识!”郑怀礼向崖边走去。 当他经过那位女子身边时,女子提议道:“我来帮你吧。就当是对你护送我至此的答谢。” “那就多谢了。”郑怀礼冲她点了点头。 依照郑怀礼的设想,最花时间的莫过于两点,第一是到达对面山崖的时间,第二就是准备索桥材料的时间。 “好在统领没有规定索桥的规模,所以给我留下了可以钻的空子。”在八王城铁匠铺,郑怀礼如是对女子说道。他吩咐铁匠打造一批一尺长的铁块,并在一面的上下两端各开一道细槽。担心铸造时间不够,城中大小十几家铁匠铺他都去了一趟,下了同样的订单。 然后,他又找来一些细绳接成两根长绳,长到足以连结两山悬崖的程度。 女子大致猜到了郑怀礼的方法:两根长绳的一端固定在营地这边的山崖,将另外一端送到对面山崖上去。但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带着绳索不可能跨越深渊,而将绳索绑在弓箭上射过去的话,距离又太远了。 不得不佩服,郑怀礼是个头脑灵光的人。他竟抓来一些鸿雁,将两根绳索分别绑在雁腿上,打的是活扣,然后又把两根绳索前端相系,如此结出一个大圈。向着对面山崖放飞鸿雁后,雁群就朝着预想的方向飞去,也将绳索带了过去。当绳索拉到极限时,绑在雁腿上的活扣自然拉脱,绳索就掉了下来。由于大圈是由两根绳索结成的,落下之时依然保持大致的圆形,很容易就套上了对崖的树林,使得绳端不会掉下悬崖。 接下来,就该攀上对面山崖,将绳索那一端固定住了。这一趟往返,两人大约花费了三周 的时间。等他们回来时,八王城铁匠铺铸好的六千五百个铁块也送来了,按照郑怀礼的要求,摆放整齐堆在崖边上,足有几丈高,颇为壮观。 “我知道,你想利用两崖的落差,把铁块搁在绳索上一块一块地滑过去。可是,当铁块越来越多时,绳索就会承受不住重量而断掉的。就算能承受得住,铁块也会因为重量而往当中聚集,根本没法将铁块填满两崖之间。”女子忍不住提醒道。 郑怀礼笑道:“你可知,这绳索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里面的每一股绞线当中,可都是夹杂了天蚕丝的!只要不是刻意用锐器去切割,光凭铁块的重量是拉扯不断的。据我观察,两边悬崖的落差大约在二十几丈,只要绳索绷得够紧,铁块就会乖乖地一块一块连接起来,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聚集在两崖当中的情况。你等着瞧吧!” 郑怀礼将一块铁块放在扯紧的绳索上,绳索正好嵌入铁块上的两倒细槽。他推了一下铁块,铁块就顺着绳索溜溜地滑向了对崖。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铁块像鸟群一样“一只只”划过空中“飞”往对面的高崖。 “怎么样,开眼界了吧?”郑怀礼乐道。 “让我开眼界的是,你居然弄得到那么多天蚕丝,还编进了绳索之中。我想这应该是你事先就预备好的吧?”女子道。 郑怀礼回答:“那当然。现编绳子哪里来得及?天蚕丝贵重,也足够坚韧,但单根使用就太细了。所以将其编进绳索中,既轻便又结实。” “我很好奇,你居然备了几百丈的绳索,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想知道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好吧。”女子终于松了口,“我姓赵,名湘琳。” “赵湘琳,赵湘琳……”郑怀礼口中念叨着,“不错,是个好听的名字。” “那你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郑怀礼咧嘴笑道:“你觉得我哪来的那么多钱能动员全八王城的铁匠为我打造铁块?” “嗯?”赵湘琳先是一愣,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过来,指着郑怀礼道,“哦,原来你是个卖绳子的!” “嘿,惭愧,出门在外,总要想一点赚钱的法儿。在我的家乡,天蚕丝都是这么使用的,我准备了一大堆绳子,本想等评定大赛结束后,在落霞区大卖一笔来着,结果直接被派到这儿来了。”郑怀礼道。 “居然是个卖绳子的!”赵湘琳重复了一句,自己也乐了起来,“这么说你应该还有一个储物法宝咯?” “嗯,以前做小本生意,赚了钱之后买的。” “生意人的头脑永远都是那么精明。”赵湘琳慨叹,与郑怀礼比起来,她可算是“一穷二白”了。 索桥没花几天就建成了,只是看上去不像个索桥罢了。“桥面”也就一尺宽,“桥板”还不是固定在桥索上的,仅仅是盖在上面而已。“桥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光滑,羸细的绳索又似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竣工”之后,连郑怀礼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敢走这样索桥的人,恐怕还没出世吧? “来吧,赵姑娘,给索桥起个名字吧!”郑怀礼道。 赵湘琳略一思索,笑道:“看你造索桥的过程,我想到了一句俗语:‘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要不这座索桥,就叫‘大千桥’吧!” “大千桥……不错!就叫‘大千桥’了!” …… 郑怀礼前去交差之时,营地统领正好与八王城主在一起。当听说有人在一个月之内搭起横跨两崖的索桥时,八王城主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非要跟着统领一起去看看。 当两人来到崖边看到那座“危险”的索桥时,尽皆沉默了。 统领的沉默是暴怒前的最后的平静,他对郑怀礼吼道:“这算什么索桥?我就说么,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建成,原来你是在戏耍我!” “统领,你又没规定过桥要修得多宽多稳,一个月时间如此紧迫,恕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了。”郑怀礼振振有词。 相较之下,八王城主的沉默却酝酿着赞叹,他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秦统领,你为了惩罚他而提的建桥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些,不管换成是谁恐怕都没办法做得更好。这位仁兄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啊,奇思妙想,绝哉!不如这样吧,就由我八王城出资,用铁索加固桥索,再定住桥面的铁板,将这座桥变成我们八王城地境的一处异景,如何?” 秦统领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既然城主为你说情,此事就这么算了吧!那个人是?”直到这时,他才留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一位女子。 “那位姑娘是我的朋友,这次建桥也多亏了她的帮助,所以我请她为桥命名,名为‘大千’。”郑怀礼解释道。 “哦?听说调拨来的这批人之中仅有一位女子,想必就是她咯!”秦统领微微眯起眼睛,远远地打量着赵湘琳。 “大千桥,挺上口的,也好记。这是一座连通妖族地境的长空索桥,我看就保持它原本的寓意,不要加扶栏了吧!只有无畏的勇者,才敢踏上这座大千桥!秦统领,你说如何?”八王城主问道。 “唔,好说,好说。”秦统领口中含糊的应着,心思却已经不在索桥上了。 fpzw 第三百三十八章 溜须拍马 为了加固大千桥,八王城主找来了许多工匠,总共耗时两个多月,才将大千桥修建成了后来的模样。对崖虽属妖族地境,但似乎附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妖族。即便如此,依然没人敢踏上大千桥。 八王营地没过多久也建成了。建成之后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所以一半的下级修魔者又被调往别处,只留下了四十来人守护营地。留下来的人是由秦统领亲自挑选的,赵湘琳与郑怀礼都被选中了。 走出统领的小楼之后,赵湘琳问郑怀礼:“你被分在什么队里?” “我看看啊。”郑怀礼翻了翻刚领到的名牌,“勤务队。你呢?” “我也是勤务队。不知这勤务队是做什么的?” “不太清楚。总之是直接听命于秦统领的,到时他自会安排。” 赵湘琳凑近郑怀礼,低声问道:“我也问过其他人,什么采石队啊,守备队啊,一听名字就很清楚。唯独这个勤务队,感觉挺奇怪的。莫不是因为你这次修大千桥的事,让秦统领在八王城主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他打算给你小鞋穿?” 郑怀礼自信地笑了笑:“不会,如今大千桥的名气在周遭算是传开了,街头巷尾,人们奔走相告,只说是八王营修了座了不起的索桥。如此一来,功劳和赞誉自然都算在秦统领的头上。再说补建的工程还是八王城的沈城主亲自批拨的材料和人手,秦统领哪里丢面子了?” “得了吧,还‘奔走相告’,你脸皮可真厚。”赵湘琳忍不住挖苦道,“对外面的传言我亦有所耳闻,只说是八王营的人费时费力,造了座危险至极的索桥,连自己都不敢走。这难道算是给秦统领长脸吗?” “退一步讲,即便情势真像你说的那样也无妨。我们初来乍到,还未得机会。良机到时,关系自然可以改善。总有一天,我会把八王营攥在手中!”郑怀礼握起拳头,胸有成竹。 “当心吃不了兜着走!”赵湘琳望着他的脸,不知他所谓的“良机”是指的什么。 自分配工作完毕的翌日起,八王营地的运作就步入了正轨,大家各司其职。“神秘”的勤务队担任的职务也从秦统领的口中明确——居然是清理营地内外环境的杂活。春季除草,夏季浇花,秋季扫叶,冬季清雪。除了这些轻活,新房屋的建设、山道的开辟等重活,也都由勤务队负责。更离谱的是,勤务队居然还要负责正副统领和几位队长的服侍工作。 由于勤务队甚至是整个营地就只有赵湘琳一位女子,所以日常服侍的任务秦统领点名让她来做。刨去每天上午固定的三个时辰修炼时间,赵湘琳几乎都在清扫整理各间房屋的工作中度过。 也不知是不是秦统领特意地“关照”郑怀礼,他竟被派去开辟一条下到西侧深渊的山道,说是以便将来搜寻队、采石队以及探金队能够便利地下到渊底开采石矿和钱矿。但不幸的是,这项工作只安排了他一个人去做。赵湘琳觉得自己是说中了,秦统领分明在刻意为难郑怀礼。对此郑怀礼本人倒不是特别介意,他也时常再说“等待机会”,可每每当赵湘琳问他是什么“机会”时,郑怀礼也只是轻轻笑笑,并不明言。 有一天黄昏时分,赵湘琳刚清扫完秦统领的石楼出来,恰好碰到郑怀礼往里走,手中还提溜着几小坛酒。 赵湘琳疑惑地问:“这是秦统领吩咐你买的?可是他一早就去沈城主那儿了呀!” “我知道。听说是上头来了大人物,好像是哪位将军吧,秦统领是接待去了。”郑怀礼的消息一直很灵通,这一点赵湘琳感到很奇怪,他自己解释说这是经过商的人对各种消息特有的敏锐。 赵湘琳笑了一声:“那你这酒岂不是送错了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将军今天刚来,当然要在城主和统领的陪同下接风洗尘,先在八王城里安顿一夜,明日才会来咱们八王营地视察。有城主和统领作陪,肯定是去最好的酒楼里痛饮一番啦!我这点儿小酒算得了什么?送过去岂不是要被统领打出来?” 赵湘琳更不解了:“那你这酒是送给谁喝的?难道是给我的吗?” “哈哈,你想得美啊!”郑怀礼攒了一下赵湘琳的额头,“我可没有怂恿一位姑娘喝酒的习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将军大人今晚会在八王城中过夜,明天才会来八王营视察,但秦统领却是必然要回来过夜的,得将营地中的各种相关事务都安排妥当,好迎接将军大人。我这些风味不同的小酒,是给秦统领准备的。” 赵湘琳撇了撇嘴:“人家秦统领和沈城主给将军大人大摆接风宴,宴席上的美酒不比你这些小酒强?等他酒足饭饱回来,还能看得上你这些?你呀,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啦!” “你又错了。接风宴的主角是将军大人,秦统领怎敢贪杯?再说还要保持清醒回到营地来安排明天的要事,他肯定不会多喝的。等他回来安排妥当了,心也安了,就该回想起刚才宴席上无心品尝的美酒佳肴了。可是天色已晚,再为此折回八王城不值当,遗憾也只有忍了。如果这时,我将这几坛酒香芬芳但不醉人的清酒奉上,既可解腹中馋虫,又不至于宿醉一夜,岂不美哉?哈哈! ”郑怀礼得意地笑出了声。 “你想得还挺周道,只可惜还是遗漏了一点:清酒不比醇酒、烈酒,没有下酒菜的话,会觉得口中少点味道,而且越喝越淡。所以我估计,今晚你安排的这场‘小酒宴’多半要不欢而散了吧!” “哟!看你,虽然不喝酒,对酒却挺了解。你觉得我会想不到这一点吗?我去买酒时,已经顺道吩咐酒楼制备菜肴了,戌时一到,必定送上山来。” 赵湘琳一阵无语,她算是彻底地服了。从头到尾,郑怀礼“猜”之有理,“测”之有据,他那个“做生意的脑袋”的确不是自己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可以比拟的。 “我明白了。这或许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良机”?我只有预祝你成功了。”赵湘琳道。 “呵,这哪算什么良机?不过是我偶尔发现的一件小事而已。”没想到郑怀礼却十分不以为然。 赵湘琳这时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我会把八王营攥在手中!” 酉时三刻左右,秦统领果然神色匆匆地回到了营地中,一切都正如郑怀礼猜测的那样。理所当然,他这次的准备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秦统领品过清酒佳肴之后,非常满意,当即就下了个命令,让郑怀礼从翌日起不必再去修路,而是留在营地中听任调遣。 从此,秦统领对郑怀礼的坏印象一扫而空,心思细腻的郑怀礼似乎总能“猜”到秦统领心中所想,往往在秦统领尚未下令时就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这使得秦统领对他大加赞赏,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紧密。没用多久,营地上下全都知道,郑怀礼已经成为了秦统领真正意义上的心腹,但凡秦统领有事务,不论大小,都会找他商量,副统领已经完全被撂在了一边,成为了虚职。 秦统领亦觉得副统领的设职有些“碍眼”,明明已经和郑怀礼议定的事,按照规矩,还得再告知副统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郑怀礼实力不足、资历也尚浅,秦统领都想直接提拔他坐上副统领的位子算了。 副统领也不是傻子,见到秦统领近乎将自己视作无用之人,心中难免对郑怀礼生出不满。在他看来,郑怀礼就是个很会溜须拍马的小人,仗着秦统领的器重而做一些超出他职权范围的事,而秦统领偏偏信之任之。长此以往,郑怀礼迟早会变成八王营真正的掌控者。出于对秦统领的好意,也出于一分对职位的责任感,副统领找秦统领谈了谈。没有想到,秦统领对于郑怀礼的偏向与倚仗程度完全超出了副统领的意料,不仅处处袒护他,还直言对副统领的不满。结果,谈话不欢而散,秦统领对副统领的“碍眼”也愈发厌烦起来。 没过多久,秦统领就随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向上头申报,撤了副统领的职。他想提拔郑怀礼,可是担心难以服众,所以先将郑怀礼提拔为勤务队的队长,副统领之位暂缺。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郑怀礼身居队长之位,履行的却是副统领之职。因此,营地中的人遇到郑怀礼时都十分客气。 在赵湘琳看来,郑怀礼已经等到了那个“机会”,他抓住了,也成功了。但郑怀礼却仅是付之一笑。“也许当他坐上统领的位子时,他才会真正觉得自己成功了吧!”赵湘琳时常如此想。 或许是因为郑怀礼的关系,秦统领对赵湘琳的态度也改善了不少,将她从干杂活的勤务队中调出,编入了任务相对轻松一些的补给队中。但有一点很奇怪,秦统领所住石楼的清理工作依然是交给赵湘琳负责。秦统领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这种细致的活儿还是由姑娘来做比较适合,谁让营地之中仅有她一位女子呢?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正是因为此事,让赵湘琳对郑怀礼的印象彻底改变了。 八王营西侧对崖虽属妖族地境,但一直没发现有什么厉害的妖族出没。久而久之,营地中人的胆量也逐渐大了起来,待得营地周围的钱矿与石矿探测、发掘得差不多了,搜寻、采石、探金三队就开始越过大千桥向对崖进发。随着探寻区域的扩大与深入,终于,人族与妖族相遇了。 据逃回营地之人回报,那是一群栖居于七十余里外一座深谷中的妖兽,虽然尚未修炼成人形,但实力却不弱,咬死并吞食了好几人。其实这些派出营地的人大多都是下级修魔者,但凡遭遇稍微厉害点的妖族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况且是人族先涉足妖族地境的。 “依我看,以后不能再接近那座山谷了。派遣一些不足以自保的人进入妖族地境,这本身就是个错误。好在那些妖兽只是居于山谷中,并不出来伤人。”赵湘琳站在大千桥头,望着对崖。 “那死去的人就白死了吗?”一旁的郑怀礼瞅了她一眼。 赵湘琳沉默片刻,然后说:“那就建议秦统领组织一批三才、四象级别的高手去把那批妖兽剿灭,为死去之人报仇。可是,我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引出更多的妖兽?甚至是妖族的高手?毕竟山谷深处究竟是什么状况我们也不清楚。” “呵,如此倒更好了。琳儿,我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郑怀礼兴奋得摩拳擦掌。 赵湘琳吃惊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呃……抱歉, 我一时高兴,脱口而出。”郑怀礼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生气的。是吧,琳儿?” 赵湘琳羞涩地低下了头,摆弄着衣角。晚霞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她的脸蛋,就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红。 郑怀礼大胆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赵湘琳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两下,就幸福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琳儿,我有个大胆的计划,足以改变你、我,甚至是整个八王营的未来。”郑怀礼踌躇满志。 “说来听听。” “这次遭袭之事,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我想借机建议秦统领向上级申报,在八王营这里开辟出一个新的除妖战场!”郑怀礼语出惊人。 赵湘琳抬起头来,显得比刚才更加惊讶:“除妖战场?怎么可能!就那些妖兽,不论是实力还是数量都差太多了!” “但有人死了,不是吗?”郑怀礼望着她的双眸,“他们的死总要有点儿价值。谁说除妖战场一定要在凶险之地?对手太过厉害的话,像我们这样的‘低手’又岂敢去除妖?唯独目前这种状况,最适合我们去积累功勋。至于数量嘛,就像你说的,谁也不知道山谷深处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妖兽的数量很惊人呢?” “这……就凭你的猜测,能行吗?”赵湘琳迟疑道。 “呵,这你就不懂了。妖兽数量是多是少其实都无所谓,只看秦统领到时怎么说了。他说多,那就一定是多。就好像做买卖一样,卖主一口咬定是珍品,那就一定是‘珍品’。如果卖主自己都不信,买家岂会相信?”郑怀礼得意地说。 “可是,如果上头派来一干高手直接剿灭那些妖兽怎么办?” “不会的。我敢肯定,妖兽绝对不会寥寥数只索居,在山谷附近或是更深入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当妖族纷纷被吸引出来时,那就是我们建功的良机。上头调拨人手是必然的,但不一定是高手,毕竟尚未有修炼成人形的妖族出现。真正的高手,都在其他除妖战场中厮杀获取功勋,岂屑于来我们这儿宰什么妖兽?具体细节,等过几日秦统领忙完手里的事,我会找机会和他仔细商议一番。琳儿,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郑怀礼冲着赵湘琳挥了挥手,匆匆离开了。 “希望会是个好消息吧……”赵湘琳将视线投向了远方巍峨的群山,喃喃自语。 …… “开辟除妖战场?这……行得通吗?”秦统领对郑怀礼建议的计划也颇感意外。 “据我所知,以往除妖战场的开辟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有妖族高手出现的地方;第二,有大量妖族聚集的地方。我们这儿的妖族虽然都是些妖兽,但在数量上,可以虚虚实实,不必真切。”郑怀礼道。 秦统领摇了摇头:“你想得过于简单了。到时若没有足够的妖灵宝珠上缴,上头怪罪下来,还得由我担着。不妥,不妥。” “统领,妖族数量的多少谁也不知道,或许继续往西探索,会引出更多的妖族呢?即便妖灵宝珠的数量不够,你大可准备一套说辞。譬如,妖族溃败,四散而逃。到时我们就等于是开拓了我魔族的疆土,再随便开挖出几个钱矿,呵,上头还会怪罪你吗?” 秦统领肚中寻思开了,郑怀礼所言的确有些道理,但他有一点想不明白,郑怀礼图的是什么?“即便开辟了除妖战场,以你的实力,恐怕也难以应付一些厉害的妖兽。况且妖兽的妖灵宝珠品质太次,获得不了多少功勋的。开辟战场,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啊!”秦统领疑惑地问。 以郑怀礼的机智,岂会听不出秦统领话里有话,看着是问对郑怀礼有什么好处,其实是在问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于是,郑怀礼坦然道:“我可不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八王营。营地初建,须得觅得良机散播一些名气。首先,如果在附近开辟了除妖战场,不论是调拨下来的物资还是分发给我们的俸禄、犒赏,都会多上许多;其次,八王营毕竟不是我等终老之处,如果此地得以扬名的话,对我等将来调离之后的前途亦有好处;再次,以我现在的实力,去其他除妖战场等于是送死,所以此处的功勋再少也聊胜于无,等我们修炼到四象、五行级别,能踏上高级一些的除妖战场时,势必会比他人多攒了不少功勋;最后嘛,开辟战场之后,八王城以及我们八王营,都要修建防御工事,上头必然会拨下来丰富的钱财和物资,而营地西侧的深渊就是我们一道得天独厚的天堑,如此就会节省下许多财资……嘿嘿,秦统领是聪明人,就不消我细说了吧!” 秦统领激动地站起身来,拍了拍郑怀礼的肩膀:“好小子!说吧,我们几几分账?” 郑怀礼咧嘴笑道:“我一分都不要,只要秦统领记得提拔就成。” “哈哈!这好说,副统领的位置本来就是给你留着的,就等你实力提升了。”秦统领大笑。 郑怀礼又正色道:“不过这件事恐怕瞒不过沈城主。统领还要想个对策,要么拉他下水,要么让他闭口。” 秦统领点了点头:“我有数。总之,等过几日我找个时间去见见他,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fpzw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石二鸟 八王城中一座酒楼的包间内,秦统领与沈城主这两位八王城地境的“龙头老大”对桌而座。 沈城主扫了一眼空荡的桌面,笑道:“秦统领,你我相聚却无酒相伴,这恐怕还是头一遭吧?” “我有正事与你相商,饮酒,稍待不迟。”接着,秦统领直入正题,“我营地中人西入妖族地境后遭袭,甚至有人丧生,这件事我想你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为了八王营与你、我的将来,我打算向上头申报,在营地西侧开辟除妖战场。” “不至于吧?听闻只是些毒蛇猛兽,算不得厉害的妖族。若真的那么厉害,别再涉足妖族地境不就好了?”沈城主凑近,小声说,“秦统领,你跟我之间还是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吧。” “除妖战场开辟起来,上面自然会拨下大量物资、钱财来助我们营地和八王城增强防御,而营地西侧有深渊天堑,那可是天然的防御工事。如此即可省下大批财物,到时自然就是你我囊中之物了。”秦统领其实本不愿将话说开,但他临来之前,郑怀礼强烈建议他如此说,以便试探沈城主的意思。 “容我考虑考虑。”沈城主起身在房中踱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就在秦统领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时,沈城主终于开了口:“秦统领,恕我难以赞同。” 秦统领有些不悦:“不知沈城主是如何思量的?” “除妖战场只对你八王营有利,而对我八王城却是没有半点好处。你营中之人都是魔军战士,而我城中之人皆是普通黎民,他们既不要功勋,也不愿涉险。战场开辟之后,必定会在城中引起骚乱,届时城中百姓呼号迁徙,八王城何谈将来?此乃其一。二来,妖族敌人究竟有多少、有多强,想必秦统领心中有数。少了,弱了,我们却大张旗鼓地开辟战场修建工事,倘若彻查下来,我也得和你一起背责;多了,强了,恐怕你八王营也抵挡不住,到时我八王城就要遭殃了,罪责还是会落在我头上,还不如现在这样,何必去招惹妖族?所以,你如果径直去申报,我不会拦你,但绝对不可以捎上我的名义。”沈城主考虑得很周全,分析得也很透彻。 只是秦统领如何听得进去?八王城究竟如何他才懒得管,他在意的只有自己。“那你不想要那些财物了吗?”秦统领阴沉着脸问道。 沈城主却笑道:“我说秦统领,你就那么肯定,到时上头会拨下丰富的财物吗?” “呵,财物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看中的是八王营与我自己的将来。” “好,同样的话我也奉还给你。财物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看中的是八王城与我自己的将来。话我只能说到这里。告辞了。”沈城主向他拱了拱手,走出了房间。 秦统领默不作声地坐下,双拳的关节攥得噼啪直响。 …… 秦统领是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八王营的,郑怀礼正站在营地门口候着。秦统领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小楼走去。 “看来那个沈城主果然不买秦统领的帐……”郑怀礼心想。他微微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待进了石楼之后,秦统领就没好气地对紧随而入的郑怀礼吼道:“你为何非要让我把真实意图说出来?这下可好,沈城主知道我的目的了,这如意算盘还如何打得响?” “统领莫要着急。我建议你将最终的利益和盘托出,不过是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而已。我们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可是他自己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们无情无义了!”郑怀礼道。 “此话怎讲?”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八王城地境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现在却有一位城主,一位营地统领,难道你不觉得他很碍眼吗?况且他是此地旧人,而你是‘初来乍到’,天时不利;八王营在郊外山顶,八王城在平坦之地,你又输了地利;八王城中黎民万千,他振臂一呼,拥趸不在少数,而营地之中即便所有人都死心塌地听命于你,你也仅仅只有这几十人手,故人和亦差了一截。总之,他在八王城地境的势力影响比你要大许多。如果他乖乖听命于你,或是与你一条心,那还好说。可惜经过今晚的试探,似乎并非如此。” “你说得不错。有时我觉得他的口气似乎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许多关乎八王城地境的事,他都是做好了决定之后再告知我,并非是与我商议。看来,他是当此地的独裁者当得太久,习惯了!”秦统领道。 郑怀礼嘴角一扬:“正是如此。现在你出现了,他就不习惯了。即便撇开这次的事情不谈,他也始终是个潜在的威胁,恐怕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利益不同而站在你的对立面。与其放任姑息,不如现在就用点儿手段,一了百了!” “你是让我杀了他?”秦统领讶异道,“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当然不妥,统领你想到哪儿去了!”郑怀礼哭笑不得,“死了一位城主这可是大事,不管最后上面查没查出凶手来,你都脱不了干系的!郑某不才,如今献上一条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既可铲除沈城主这个麻烦,亦有助于除妖战场的开辟!” 秦统领大喜过望:“快快说来!” 郑怀礼“嘿嘿”一笑, 附在秦统领耳边低声轻语,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把秦统领乐得眉开眼笑,连声称赞。他揽着郑怀礼的肩头:“行啊你!只让你当一个破队长,可真是屈才了!” “能得到统领赏识,余愿足矣。人手我已安排妥当,只要统领一声令下,即刻就能出发!”郑怀礼的头脑实在是灵光,竟然已经预料到秦统领此番会见沈城主的结果,所以提前做好了安排。 “好,好!让他们马上行动!”秦统领下令道。 夜色沉沉,几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八王营,他们人人都穿着夜行衣,迅速地融入了茫茫黑暗之中。 “秦统领,心情大好之际,是不是觉得口中淡了些?”郑怀礼笑道。 “哦?莫非你已经备好了酒宴?”秦统领推开了石楼二层大厅的房门,满满的一桌美酒佳肴映入眼帘。 秦统领开怀大笑:“你简直就是我肚中的蛔虫啊,哈哈哈!来,一起吃,一起喝!” “恭敬不如从命。”郑怀礼也不推却,入了座。 心情畅快了胃口也好,就着美味佳肴,几坛酒溜溜地下了肚。 秦统领席间一直夸赞郑怀礼头脑聪明,对他的态度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热。又饮干了一坛酒之后,秦统领的面色已经通红,眼神也游离起来,舌头发僵,说话含糊不清,看来是喝多上头了。 “他的酒量怎么忽然变小了?”郑怀礼纳闷不已,据以往秦统领喝酒的情形来看,那简直像是一口“酒缸”,说一声“海量”或许都是贬低他了。郑怀礼见他伏在桌上不动了,正欲起身离去,却听闻秦统领遗憾地长叹了一声:“唉……” “不知统领还有什么不遂意?”郑怀礼回头问了一句,却没得到回答,看来秦统领已经陷入沉睡了。 郑怀礼跨出房间,正欲掩上大门,却又听秦统领含糊地道了一声:“酒、色、财、气,唯缺一耳!” “嗯?”郑怀礼又重新跨进房间关上了门,问道,“统领是何意?” 秦统领抬起头,似笑非笑:“无酒不成礼,无色世人稀。无财何以过,无气定遭欺!如今有酒可醉,有财可花,有气可出,唯独无色矣!” 郑怀礼乐了,常言道:“饱暖思(银)欲”,看来秦统领是想女人了。“统领若还能走,我送你下山入城便是。城中数座青楼,自有各色花魁。”郑怀礼道。 秦统领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脂粉香沁骨, 茶酒待客来。 见面迎合笑, 眼盯袋中财。 郎情妾意假, **无恩爱。 梦里温柔乡, 晨起缘已败。 那些庸脂俗粉,残花败柳,何足道哉?” 郑怀礼笑道:“没想到秦统领还是性情中人。只是除了吾友之外,平日在营地之中难得一见其他女子,统领这份柔情,恐难遂愿呐!” “哈哈,是啊!唯有她一位女子……”秦统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要去楼上躺下了。”踉踉跄跄的几步,没走多远就撞在了桌角,盘、碗、坛、盏“叮铃当啷”地碎了一地。 这清脆的声响冷不丁将郑怀礼吓了一跳,他心中一沉,心道一声:“莫非……”再看秦统领时,门却已经掩上了。 瓷具碎裂声似乎仍在郑怀礼的耳边回荡,刺耳至极。“莫非真的是……”他蹲下身子,望着满地碎片,皱眉思索良久,而后重重一拳砸在了地上。 …… 翌日一早,八王城中就传来了不幸的消息——昨夜,城南、城北、城西分别有几户人家惨遭屠戮。 沈城主此时急得焦头烂额,他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凶手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了惨不忍睹的尸块烂肉。有目击者声称,凶手并非人类,移动起来无声无息,借月光可见其体形巨大,血喷大口、目若铜铃、角刺横生、迅猛异常,还吃人不吐骨头。值得一提的是,被杀的人之中有两仪、三才级,甚至还有几个四象级的刀魔,如此一来,凶手即可确定为妖族了。 沈城主想不明白,八王城建成多年,一直平安无事,不想却在自己的任期内发生了这样的惨案。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铺天盖地。加上前不久八王营的人遭到妖兽袭击的传言,民心动荡不安,将四象级高手都能轻易咬死并吞食的妖兽该有多厉害?人们纷纷开始收拾行囊,打算去其他地方躲避。 当接到下属通报秦统领来见时,沈城主顿时恍然大悟,这事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只可惜惨案已生,他又无凭无据,就连百姓的口风都被煽风点火的人影响了,他只能连连摇头苦笑,自知城主之位坐不久矣。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上头的紧急调令就下达到了八王城,撤去沈乘荣城主之职,前往其他营地听遣。城主之职暂由八王营统领秦瀚海接任。于八王营西侧开辟新的除妖战场,八王城城墙翻新并扩建。 郑怀礼的计划,一步一步全都实现了。 这一日,春风得意的郑怀礼刚回到营地,就被赵湘琳拉到了大千桥边。 “姓郑的,你给我老实交代,八王城的惨案,是 不是你安排的?”赵湘琳恼怒地责问。 郑怀礼坦然地点了点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见他承认了,赵湘琳气得近乎要昏厥过去:“那一夜我恰好在屋外,无意间瞥见几道黑影悄然离开了营地。我想跟去看看,却发现那是几位高手,跟丢了。于是只好折回来等着。凌晨时分他们又返了回来,我分明看见他们进了你的房间!紧接着,清晨就传来了城中发生惨案的消息,叫我怎能不生疑?” “那一夜你不在房中好好冥想,跑到屋外去做什么?监视我么?”郑怀礼皱眉反问了一句。 “你还好意思问!你仔细算一算,你有多少时日没来看过我了?难道你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么?我不过出房来赏赏月、散散心,却发现你在干这等勾当……”赵湘琳越说越委屈,哀怨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有些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郑怀礼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赵湘琳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眼泪终于“哗”的一下淌了下来:“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了么?为了所谓的前途,就可以忘记人性了么?堂堂男子汉,你的正义与豪气在哪里?不,不,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郑怀礼了,不是我的那个‘虚怀若谷、彬彬有礼’的郑怀礼了……”可怜的赵湘琳仿佛魔怔了,一直喃喃地重复着最后那句话。 “琳儿……”郑怀礼刚上前一步,赵湘琳却突然扭头跑开了。 郑怀礼没有追上去,而是冲着她的背影小声念叨着:“你不明白,有时候,该舍弃的就要舍弃……”待赵湘琳消失在视野中之后,郑怀礼一声长叹,转身离去了。 …… 是夜,赵湘琳趴在屋中的小桌上,以泪洗面。好好的意中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残忍冷血?亦或是这才是他掩藏在温柔外表下的本来面目?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 “嘭嘭嘭”,敲门声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琳儿,我知道你在,开门,好吗?” 赵湘琳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此事我绝不会偏袒你,我会向秦统领汇报,他如果包庇的话,我就向上级的将军、元帅……” “是不是还打算告到大帝大人那儿去啊?”郑怀礼打断道,“开门吧,先听我解释,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是有苦衷的。” “哦,是么?”赵湘琳带着一丝重燃的希望,打开了房门,“好了,你说吧!” 郑怀礼却道:“在门口也不是地方啊!”说着,他冲赵湘琳扬了扬手中的酒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郑怀礼将酒坛放在桌上,回身关上了房门:“等你听我说完,你自然会陪我喝这坛酒的。你也不必去找秦统领告我的状了,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旨意,我只不过是在替他办事而已。” 赵湘琳瞪大了眼睛:“秦统领?他为何要这样?” “还不是为了逼走沈城主?一山难容二虎,像秦统领这样说一不二性格,怎会允许身边还有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呢?”郑怀礼故作无奈,“秦统领在听到我关于开辟除妖战场的提议后,十分赞成。但开辟战场之时不仅仅关乎我们营地,还关乎到八王城中的黎民百姓。当时我只是建议秦统领去找沈城主商谈相关事宜,比如加固八王城池、修建营地防御工事等等。但似乎沈城主有些胆小怕事,不仅不支持除妖战场的开辟,还让我们营地之人不要再涉足妖族地境。结果两人的商谈不欢而散,梁子也就结下了。秦统领为了铲除碍事的沈城主,就定下了那个恶毒的计划。事情就是如此。” 听闻秦统领才是主谋,赵湘琳的口气缓和了些:“那你也不能麻木不仁、为虎作伥啊!” 郑怀礼悲愤地说:“那我又能如何呢?这里是魔军营地,他是我们的统领,我能反抗他吗?我反抗得过他吗?即便我要鱼死网破,这不是还有你么?秦统领知道我们关系亲密,我一个人死不要紧,你怎么办?” 赵湘琳心中泛起一阵感动:“那……那我们一起逃走吧,逃到天涯海角!” “琳儿,谈何容易!从军队脱逃,还能有活路么?况且这件事即便我不去做,也会有第二个郑怀礼去做。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当下对邪恶的隐忍,是为了未来正义的伸张!等我有能力与秦统领相抗衡时,我自然不会忘记跟他算这笔帐!”郑怀礼说这番话时,显得义愤填膺。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赵湘琳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别说了,别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理解我就足够了。来,饮了这杯酒,暂时忘却这些不快吧!”郑怀礼双手将酒盏奉上。 赵湘琳本不会饮酒,但此时一直揪紧的心终于舒展开了,于是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就是第二杯,第三杯……她完全忘记了郑怀礼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可没有怂恿一位姑娘喝酒的习惯。” 渐渐的,赵湘琳只觉得身体愈来愈热,头也越来越晕,郑怀礼的脸似乎逐渐扭曲起来。 “我……这是醉了么……”这是赵湘琳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fpzw 第三百四十章 背信弃义 见赵湘琳话越说越慢,萧天河连忙道:“唉……赵姐,不必说了,后面的事我都能猜到了。那个郑怀礼……根本就是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的小人,偏偏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赵湘琳本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经历了如此巨大的耻辱和背叛,难怪会性情大变,变成了后来那样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只怪我当时涉世未深,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赵湘琳擦去了眼泪,强做微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说起以前的经历。” 萧天河看着她的眼睛:“赵姐,有些事与其长久压抑在心中,倒不如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一吐为快。” “你觉得在你来之前,八王营中有我可以信任的人么?都是些郑怀礼的拥趸,有时连我的命令都不太好使。”赵湘琳十分无奈,“况且,我也担心,如果我把这些‘丑事’都说出来,朋友也都会变得不再是朋友了。” 萧天河道:“你看你,又来了。那又不是你的错。如果因为听过你伤心的经历就不把你当朋友的人,那也不是真正的朋友。不过我有一点十分好奇,郑怀礼他玩弄各种手段,目的不就是八王营统领的位子?听你所言,那个什么秦统领也不似颇有心机之人啊,怎么最后会扶你当上统领之位呢?” “那还得从第二天凌晨说起。那会儿,也不知是几更天,我在黑暗之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赤身露体地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个人。我本以为……”赵湘琳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往下说,“我本以为是他……当时脑中一片混乱,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不怕你笑话,我当时甚至想到了成亲……” “人之常情,我能理解。”萧天河安慰她。 “想到了成亲之后,我反倒没那么紧张了。听着那安详的呼噜声,我情不自禁想摸一摸他的脸庞。结果这一摸,满面的胡茬扎得我手生疼,也扎得我的心‘生疼’。我吓得连滚带爬地翻落在地上,掌灯一看,那居然是秦统领……” 虽然早已猜到,但听到赵湘琳如此说时,萧天河还是惋惜地叹了一声。 “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站立不住。看着他那张厌恶的脸,终于鼓起勇气,抽出魔刀想要杀了他!可惜,他那样的五行级高手又岂会死在我的刀下?杀不了他,我就想自杀,他却劈手夺了我的刀……最终我只能嚎啕大哭,他竟对我说:‘你不怕丢人就使劲儿哭吧!’”回想起这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惨痛过去,赵湘琳的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 “我的心在滴血,好痛好痛,不仅是因为被一个我不爱的人夺取了最宝贵的东西,更因为我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竟然被我心爱的人给背叛了,给出卖了,成了他攀登高位的踏脚石……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难道对郑怀礼来说,所谓的‘前途’比幸福更加重要?即便如此,他就甘愿牺牲爱情甚至是践踏爱情来换取地位?”赵湘琳说着,眼泪又开始泛滥。 萧天河递给她一块手帕,劝道:“赵姐,不要钻牛角尖了。像他那样的人我也遇见过,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一切不相关的东西都可以舍弃。也许,这就是他那类人的原则吧。” “后来我也想通了,事到如此,我就逼迫秦统领,将来一定要把统领之职传给我。郑怀礼越是想得到什么,我就越不让他得到!”赵湘琳愤怒得几乎要咬碎满口玉牙。 萧天河不解:“统领之职不是由上级委派的么?” “上级一般不太了解各个营地中的具体状况,所以如果上一任统领有推举人选的话,只要符合条件,通常都能顺利地接任。”赵湘琳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还是不对啊,秦统领不是对郑怀礼颇为赞赏么,怎么会答应你这种要求呢?” 赵湘琳冷笑:“哼哼,秦统领虽然心机没有郑怀礼深,但并非完全没有城府之人。郑怀礼的如意算盘是不居统领之位但行统领之令,因此平日在营地之中私下里四处笼络人心,妄图架空秦统领,秦统领岂会不知?所以他原本就未打算将统领之位传给郑怀礼那家伙!或许……或许他也心存一丝对我的愧疚,谁知道呢?但他同样也告知我,要获得推荐的资格必须要在他离任之前达到统领之职的实力最低要求——三才级!” “赵姐,你是从那之后一鼓作气修炼到如今的五行级的?”萧天河惊讶道。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如死灰的女子,除了刻苦修炼,还能做什么?只有沉浸在修炼中,我才会暂时忘却一切痛苦。秦统领是个好色之人,我对他只有怨;而对郑怀礼……却是刻骨铭心的恨。只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甚至连他那个探金队队长的职都革不掉……” “你会杀了他么?”萧天河忽然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 “以前的我很纠结,否则他早就死了。但现在的我是一定要杀他的,他死定了!”赵湘琳的双眼闪烁着凶光。 赵湘琳本就是个心肠柔软、心地善良的姑娘。即便郑怀礼如此负她,她先前也一直未曾对郑怀礼动杀心。这次却不同了,郑怀礼妄图将她和萧天河一起加害,着实该杀。 “他害了我两个好兄弟的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他!”萧天河攥紧了拳头。 …… 在等待吕老先生铸炼法宝的日子里,萧天河每日都陪在赵湘琳身边。关于那个新开辟的除妖战场,萧天河也曾好奇地问过她。原来,五行级的赵湘琳已经带着人手将那片区域的妖兽铲除干净了,那片因为非正当目的而开辟的战场也就随之结束了其短暂的“生命”。唯一遗憾的是,在赵湘琳当上营地统领之后不久调来营地的弟弟,也是她唯一聊以慰籍的亲人——赵湘武却不幸在战场中殒命。 好在现在有萧天河的鼓励与陪伴,赵湘琳抑郁的心情散去了大半,人也逐渐变得开朗起来。萧天河觉得是时候告诉她关于孟章佩与孟章界的事了。毕竟赵湘琳是独立于妖族五部之外的“第六部”,如果让她去如今动荡非常的妖界,不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自己也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妖界去不了,人界回不去,除了孟章界之外,哪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当听闻四大天宝之一的孟章佩就在萧天河的身上时,赵湘琳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随即,她就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起来,孟章界简直就是她最理想的去处,如此还能留在萧天河身边,赵湘琳顿时感觉别无他求了。 为了让赵湘琳与孟章界的几位妖族姑娘尽快交上朋友,当下萧天河就将她收了进去。 三个多月之后,吕老先生终于破关而出。当他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掌中正托着一个漆黑发亮的铁球。 从吕老先生脸上洋溢的笑容来看,他已经成功了。 “恭喜老爷子!”五灵将齐齐顿首。 “哈哈哈!”吕老先生畅快地大笑起来,对萧天河道,“小兄弟,多亏了你的天外陨铁,老夫才得以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幸运的是,我抓住了这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此法宝是个至宝,而且是个节流、增幅双全的至宝!”说着,他将“铁球”托至额前,“就是我没有什么闲功夫去精雕细琢它的外表,所以看起来土气了些。” 萧天河拱手道:“吕老前辈洪福齐天,命中注定该有此运,不过恰好被晚辈赶上了而已。” “小兄弟,铸宝过程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耽误了不少时日。你一定等着急了吧?稍待,我马上就送你出山!”吕老先生道。 萧天河忙说:“出山之事不急。吕老前辈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为好。” “哎,不用。我现在即便休息再久,妖力也难以恢复,并且拖得越久就越不妙,还是趁早送你们出去为好。只是在破山之前,我还有点小事要做。”吕老先生忽而收起了笑意,一脸肃杀之气。萧天河疑惑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他打算做什么。 吕老先生扫了一眼同样莫名其妙的五灵将,长叹了一声,问道:“你们说说,我待你们如何?” 五灵将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元灵将回答:“老爷子对我等恩重如山,我们亦将您当成是父亲一样尊重。” “哦?是么?那为何你还要背叛我!”吕老先生脸色陡然一沉,声调拔高,同时一掌拍向了元灵将。 元承太是叛徒? 除了元承太及时地避开了那一掌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另外四位灵将都傻眼了,竟忘记上去阻拦。元承太怎么会是叛徒呢?他不是为了掩护吕尚文而差点儿丧命么? “你是如何发现的?”元承太冷声道。他承认了。 “正如石灏明猜测的那样,从朝欢峡至惊霖岛并不近,路也不只一条,为何狄成言与钟无命就那么巧能伏击到我?所以我坚信,一定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吕老先生道,“可当时我身边只有你和小夏两个人,我真的不愿意去怀疑你们。而且,你们还与我一同浴血奋战,尤其是你,还因此而受了重伤。” 元承太冷笑:“我自信已经掩饰得毫无破绽,苦肉之计亦是做得天衣无缝。如今我非常好奇,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你偷偷地透风报信,在战斗时又故意败退,将我引到此山附近,因为你们打一开始就不打算将我斩杀,而是要把我困在有混元重水的这座山中,目的是让我无法恢复妖力。然后你再故意受伤,以便困住我之后消耗我大量的妖力为你疗伤,如此我就无法破山而出,只能在山洞中耗竭等死。这个计划正如你说的,毫无破绽。我凭借的,是直觉。”吕老先生道。 “直觉?哈哈哈!”元承太猖狂至极地大笑起来,“堂堂介部妖王吕尚文,那只长命的老乌龟,居然也会相信‘直觉’这种不靠谱的事,真乃笑话!” “呵,这不是把你给试出来了么?”吕尚文微笑道。 “是我高估你了,我还以为你找到了什么破绽。如果我再沉得住气一点不亲口承认,你那所谓的‘直觉’就会变成无凭无据的瞎猜!” “你的戏演得的确完美无缺,可我却从其他人身上发现了端倪。你不要忘了,当时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所有的人目光立即集中在夏宏光身上。 连夏宏光自己都觉得莫名:“老爷子,你该不会也怀疑我吧?” “不,你忠心耿耿,我很清楚。正是对比你与老元的做法,我才觉得他像是叛徒。”吕老先生道,“还记得小谢他们三个从漩涡进到此洞来之后,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记得,我当时冲他们发了火:‘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 “那时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吕老先生又问。 “五灵将连同老爷子您一起被困在山洞内,我们介部要完蛋了。”夏宏光如实回答。 吕老先生点点头:“很好。而老元当时的第一句话却是:‘太好了,你们都来了!’” “那说明我很‘担心’您啊!”元承太阴阳怪气地说,“有我们五灵将一起守护着您,我自然心安呐!” “那个时候我们尚未发觉混元重水会阻碍妖力回复的事。我们三个又都侥幸没死,还以为是暂时困在洞内而已,待复原之后就能破山而出。为何你如此‘担心’我而不是担心外面介部的处境呢?”吕老先生道出了关键。 “那也只能说比起介部来,我更‘在意’您。”元承太依然不服。 吕老先生淡然一笑:“是,正是你对我格外‘担心’,我才有了你就是叛徒的直觉。我想,你如此在意我的原因,恐怕是想得到我的龟甲吧?若在山外斩杀我,我死前必然会自毁龟甲;而困在山洞中则更容易达成目的,只需待我一点点耗死就成了。待狄成言与钟无命将你从洞中解救出去时,顺便还能除掉其他四位灵将。如此一来,我的宝贝龟甲与介部妖王之位就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而后你再配合四凶妖里应外合,瓦解鳞、介、羽、兽的四部联盟,到时妖族你们可掌五分之四,仅剩下一个虫部,要摆平也并非难事,亦或……金禅玉早已同四凶妖暗通款曲也说不定。” “啪啪啪”,元承太竟鼓起掌来,“不愧是碧玉玄龟吕尚文!比别人多活了些年头,见地就是不一样!行,我服了,你刚才推测的那些可以说十中七八!不过我可不稀罕你那个‘介部妖王’的位子,等四位妖首征服了妖族之后,我将是头号功臣!区区介部,呵,要存要亡,还不是全在我们姬大人一念之间!” “好你个元承太!枉我们对你推心置腹,你这只白眼儿狼!”夏宏光亮出了长鞭。 “什、什么白、白眼儿狼,他就、就是、一白、白眼儿大、大王八!”谢南昕气急,挥舞着双头叉忿恨地骂道。 贝、罗两位灵将虽然没有开口,但与夏、谢二人同仇敌忾,各自手持本命武器冲着元承太摆开了架势。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都给我滚开!念在过去的份上,我给尔等留个全尸!”元承太狂妄至极。 “呸!”四位灵将异口同声地啐道。 吕老先生叹了一声,平静地说:“老元,我自认一向待你不薄,事到如今,我就问你一句话,为什么?” “哈哈哈!”元承太仰天大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是碧玉玄龟,我是盈阳灵鳖,我的出身不比你差!你活了三千四百六十一岁,我也活了两千七百九十四岁,比你小不了多少!你有珍品龟甲,我也有宝贝鳖壳!凭什么你就一直骑在我头顶上?我不服!” “就凭你我的心胸!来吧,我今日要亲手为介部清理叛徒!” “哼哼,迟了!”只见元承太往地上一趴,眼见着他的躯体越变越大,直到长成一只巨鳖!元承太现出了本体。 一直在旁观的萧天河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好大一只鳖,几乎与吕老先生本体的巨型乌龟相差无几!巨鳖的头与四肢呈墨绿色,鳖甲颜色更深,已接近黑色,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半圆形的凸起,鳖甲边缘还垂着七、八尺长的黑毛,配上它那红彤彤的眼睛,满口雪亮的利齿,简直是凶神下界、恶煞显灵。 巨鳖口吐人言,声音又低又沉,震得洞中隆隆作响:“本以为耗死你就算完了,却未想到会突然横生枝节,那个臭小子的出现差点儿让我们的计划全盘失败!还好我有联系几位大人的秘法,用不了多久,狄大人、曲大人还有钟大人就会来结果你们的性命!到时除了预想的龟甲之外,还会有天外陨铁、孟章佩两件意外收获!哈哈哈!”原来元承太自知不是四位灵将与吕老先生的对手,现出本体不过是想利用坚硬的鳖壳多拖延些时间。 “小兄弟!恐怕我无法送你出去了,你赶紧将小夏他们收入孟章界,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用我赠你的龟甲护体,这座山要塌了!”吕老先生的假体已经消失,声音却在洞中回荡,接着,山洞开始晃动,地面也在震颤,吕老先生也开始驱动本体了。 “我们与老爷子一同奋战!” “说、说得没错!” “我们不走!” “对,不走!” 四位灵将无一愿意此时离开。 “这是命令!等四凶妖一到,一切都晚了!山塌之后你们就立即协助小兄弟逃走,日后重振我介部之威!”吕老先生的威严不容违抗,四灵将只好依依不舍地望了望坍塌的石殿中显露出的庞大身影,进入了孟章界。 萧天河立即向着元承太相反的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几步,山洞的地面晃动得更加剧烈,大颗大颗足以砸毁一座楼的岩石如同落雨一般坠下。萧天河没法再跑,只得拿出龟甲,藏在其下。 “哈哈,妖首大人们到啦!”元承太兴奋的声音传来。原来这阵更为剧烈的震动,是有人在外界破山而造成的。 “去死吧!”巨龟口中咆哮出可怕的吼声,顶着坠落的巨石向巨鳖撞了过去。 fpzw 第三百四十一章 龟鳖大战 “郑统领,这阵剧烈的震动是从大千桥对面的高崖那边传来的,山石崩落,山体震动,似乎……要塌了!”八王营石楼内,一人慌慌张张地向郑怀礼禀报。郑怀礼前番回到八王营之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原统领赵湘琳连同那个新来的萧天河等几人一起葬身渊底的消息。从那以后,他就自升为统领,统管营地的一切事务。 营中之人多半是他忠实的拥趸,自然连声叫好,唯独路小岩不肯相信为何萧天河那几人偏偏那么巧都死在一块儿了,而其他同行之人却都安然无恙。他以补给队队长的身份,坚持要派人下到渊底去找到几人的尸首。不料不仅没有人应他,郑怀礼还撤掉了他的队长之职,将其还给了原先的老队长李继开,接着又以忤逆之名将路小岩囚禁起来。 在郑怀礼看来,上任统领没有推荐,自己又几乎得到了全营的支持,批任统领的调令到来不过是早些晚些的事,因此从他接到赵湘琳的“噩耗”之后,就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统领小楼内。 这一天,正当他美滋滋地想着将来如何飞黄腾达之时,忽然感到地面一阵晃动。“地震了?”他惊异之余,打算出楼看看,恰好一名手下飞奔入楼,向他通报上述那番讯息。 “说的哪门子鬼话?山崖怎么会突然崩塌呢?”郑怀礼自然不信。 那手下委屈地辩解:“您不信的话亲自去看看呐,崖壁上裂开了许多大缝,巨大的山岩像下雨似地往下滚!” “那山崖竖在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突然崩塌?想必是人为的!”要说能撼动山崖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郑怀礼忽觉眼皮跳了跳,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想起了赵湘琳,心头遂浮起一丝不安:“不太可能是她吧……”于是,他大一挥手:“走,去看看!” 可还未等他迈开步,一阵更为强烈的震动伴随着惊天的巨响传来,郑怀礼险些被晃倒在地,扶着墙才稳住了身。震动持续了片刻,楼外响起了惊呼声:“塌了!山塌了!” 郑怀礼推门而出,向西边望去,只见漫天飞扬的尘土之中,已经不见了崖峰之影。那座远近闻名的“大千桥”,可怜兮兮地断为两截,东崖这边仅仅剩下了一丈来长。 “这……”郑怀礼和其他人一样呆立当场,好端端的高崖,为何在顷刻之间崩塌? 八王营中的人们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深深的渊底,正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碧灵玄龟和盈阳灵鳖的本体个头相差无几,都是堪比“小山”的尺寸。元承太对冲过来的吕尚文丝毫不惧,因为对手已经在长年的困顿中损失了太多了妖力。于是,他也迎着玄龟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这一龟一鳖分别避过对方的头,两者的右肩甲壳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双方的力气之大竟然震碎了脚下的地面。此回冲击势均力敌,两者又分别一口咬住了对手的脖颈,崩落的山岩迅速将两者堆埋在下面。不消片刻,山岩迸射四溅,一团庞大的黑影也被一起甩了出来,轰然撞在远处的一片山岩上,将那片山岩都撞碎了。 被甩出来的是谁? 此时此刻,在另外一个方向,萧天河已经被山岩碎石深深地掩埋起来,幸亏有龟壳甲胄保护,也幸亏几块巨大的山岩互相搭垒,其间留下了空隙,因此他没有受伤。透过岩石间的层层空隙,外面的战斗情形他仅能窥得一线,见烟尘中一个黑影被甩出,萧天河不禁担忧起来:“吕老先生本就伤势未愈,又接连复原赵姐、铸造法宝,着次恐怕力不从心了吧……” 待尘土散尽,萧天河定睛一瞧,只见石堆中的身影是墨绿色的,他松了口气。 虽然在角力上巨鳖输了,可巨龟的滋味也不好受。鳖有牙而龟无齿,刚才如果不是巨龟奋力将巨鳖甩出,恐怕脖子都会被它咬断。巨鳖的躯体不如巨龟沉重,但咬合之力却是无与伦比的,即便被甩飞,也带下了巨龟脖子上的一大块肉。 巨龟喘着粗气,脖子上可怕的伤口随着呼吸往外喷淌着鲜血,头颅和四肢表面浮现出一圈圈淡绿色的纹路,并且越来越浅,越来越亮。 巨鳖撞到山岩上后滑落在地上,腹甲朝天,背甲触底,四肢在空中挥舞着,竟翻不过来了! 趴躲在龟壳甲胄下的萧天河将头埋在两臂之间,偷笑了起来。虽然当下的危机情势并非取乐的时候,可巨鳖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小时候在云暮山庄大摆宴席时,萧天河曾经溜进厨房里玩耍过,砧板上待宰的王八就是这幅伸长脖子、四肢乱抓的模样。那盈阳灵鳖虽然是个可怕的撼天巨兽,可鳖毕竟是鳖,有些习性是改变不了的。 碧灵玄龟睁圆了那双蓝幽幽的眼睛,对着巨鳖怒目而视,口中低声嘶啸着,看来刚才的一甩也消耗了他不少力气。他也知道,巨鳖翻身就在弹指之间——只需伸长脖子顶住地面使劲即可。因此,他必须在巨鳖翻身之前予以重创,否则打起消耗战来,自己必输无疑。此外,他心中也很奇怪,四凶妖为何迟迟没有现身?难道元承太先前是在撒谎?可是,在山崩之前分明已经有人在外面破山! 盈阳灵鳖此时已经近乎要翻转回来,时间刻不容缓,碧灵玄龟迈开大步疾冲过去,谁说乌龟爬得慢了?恐怕任何人看见眼下巨龟奔跑的速度都要大吃一 惊! 巨鳖也一直在注意巨龟的动向,翻转中瞥见巨龟飞奔而来,口中一声冷笑,他自觉单是硬碰硬的话,自己的鳖甲应该不比对方的龟甲差多少。两者之间的距离,足够让巨鳖在巨龟冲到之前翻过身来了。只见他从容地翻身落地,稍转侧身,用鳖甲最为坚硬的肩处对着巨龟,摆出一副任你来撞的姿态,同时伸长脖子准备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出乎意料的事,碧灵玄龟即将撞上盈阳灵鳖之时,他却突然四肢拍地高高地跳了起来。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翻”了起来,他那强壮四肢的爆发力,足以将其庞大的身躯弹起,在空中他将头和四肢全部收回龟壳内,滴溜溜地翻着筋斗砸向了巨鳖。 巨鳖显然懵了,身后就是岩堆,连退路都没有,只得硬着头皮生扛这一下。 “咔嚓”一声刺耳的巨响爆发,刺得萧天河耳膜生疼。龟背甲与鳖背甲这记惊天的碰撞,可以称得上是介部、乃至整个妖界中最坚硬的两种甲壳之间的直接较量! 碰撞之后,巨龟与巨鳖双双纹丝不动,巨龟就这么倒架在巨鳖上。 “是谁赢了?”萧天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许久,巨龟将头和四肢又慢慢探出了龟甲,翻身下落。萧天河看得真切,龟嘴周遭全都是血,看来刚才那次碰撞的激荡使得他受了不小的伤。再看巨鳖,轰然一下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碧灵玄龟赢了。他的龟甲之硬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但想要光凭硬度就将盈阳灵鳖一举击溃,绝非易事。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撞,其实是吕尚文早已拟定的战术。 鳖甲虽不如龟甲硬,但绝对也不“软”,但与龟相比,鳖有一个最大的劣势,那就是鳖的头颅与四肢无法像龟那样缩进壳内。吕尚文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先佯装失利,将巨鳖甩到一个无法闪躲之处,再高高跃起,下落之力自然全部落在巨鳖的四肢上。就巨龟那样沉重的躯体,借助落下之势,直接就让巨鳖四肢尽断。腿断则无力支撑,剧痛则泄了巨鳖憋着的那口气。在无气无力的情形下挨那一下重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巨鳖的躯体越缩越小,变回了元承太的人形,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巨龟喘了口粗气,也变回了吕老先生的模样。 萧天河松了口气,吕老先生虽然也受了伤,但似乎并无大碍。 “啧啧啧,那老鳖到底不如你这老乌龟啊,哈哈!”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 “龟鳖大战,我们正看得过瘾呢,为何如此轻易就结束了?”这又是另外一个人。 “盈阳灵鳖,不过如此,连一下重击都承受不住。”已经是第三个人的声音了。 萧天河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从这三人“来者不善”的口气来看,元承太原先所言并非是诈,那几个凶妖真的来了!之前从外面破山的应该就是他们。 可现在只听到了三个人的声音,四凶妖是有一个没来,还是来了没有吭声?萧天河透过岩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到人影,只有一团白色的烟雾。 “狄成言,钟无命,哼,你们两个果然来了!”吕尚文对着烟雾冷声道,对曾经偷袭过自己的敌人的声音,他岂会忘记?“还有一个家伙,是曲朔恒还是姬少青?” “曲朔恒在此!要收拾你,我们三个绰绰有余,何须劳烦姬大哥出马?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四凶妖只到其三,那个神秘莫测的姬少青还是不肯露面。 如果在妖力充沛、毫发未伤的巅峰状态,吕尚文自忖以一敌一能够丝毫不落下风,以一敌二依然可以全身而退。可当下的情势极为不利,对手偏偏还是三个。 “真乃天要亡我,吾命休矣!”吕尚文仰天长叹,“可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哼,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那团白烟中走出一个人来,雄壮的身材,高高的发髻,红眉赤目,一脸暴戾阴狠之色,手持一柄方头长锤。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背后生有两片红褐色的羽翅,翅边有骨,骨上有刺,刺尖上端呈黑红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有毒的模样。 “乌龟老儿,上次网开一面没杀了你,让你又多活了这些时日,算是便宜你了。今日我便来替你收尸!”那人举起长锤抡了半圈,只见那长锤上也布满了短小但尖锐的铁刺,其端同样是让人感觉很不安的黑红色。 “曲朔恒,别以为你能在羽部兴风作浪,就可以在整个妖界为所欲为了!上回若非偷袭,你岂能伤得了我?你的毒对我是没有用的!”吕尚文暗暗运功,脸上和手上再度浮现出那种奇特的淡绿色纹路。 “哈哈哈!”曲朔恒仰天狂笑,“乌龟老儿,就凭你现在这点儿妖力,还想抵御我的毒?光是脖颈上的伤口你就护不住,我劝你还是把那‘碧灵纹’收了吧!” “原来那斑纹叫做‘碧灵纹’,看来‘碧灵玄龟’正是因此而得名的。听那凶妖所言,似乎碧灵纹有御毒的功效?难怪刚才吕老前辈被巨鳖咬住之时也浮现出那种纹路呢,巨鳖的口涎多半儿是带毒的!”萧天河心想。 此时正在孟章界中的四位灵将无一不为吕尚文的安危牵肠挂肚,可听萧天河传来的消 息说外面果真来了三位凶妖,也只能强忍着愤恨与悲痛。他们的老爷子,此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曲朔恒已与吕尚文交上了手。 吕尚文的兵刃是一根长棍,为了保命,他还祭出了刚刚炼制出没多久的法宝,增幅与节流的功效使得他妖力的消耗大幅减缓,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最后的挣扎罢了。 曲朔恒抡起长锤来招招势大力沉,时不时辅以羽翅挥击。那对巨大的翅膀除了带毒之外,还可瞬间扇出强劲的旋风干扰战局。吕尚文的棍法虽然精妙,可无奈实在力乏气虚,仅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疲于招架之间,吕尚文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锤,锤上的小刺扎破了体肤,毒素侵体,碧灵纹先盛急衰,越来越暗淡,最终随着曲朔恒重重当胸一锤,碧灵纹彻底消失了。吕尚文踉跄后退,单膝跪在地上,虽然前身有腹甲护体,不至于伤及筋骨脏腑,但剧烈的激荡使得胸口气血翻涌,震得他许久喘不过气来。 “哈哈!”曲朔恒又猖狂地大笑了一声,扛着长锤走了过去。 “你休想得到我的龟甲!”吕尚文一张口,血就顺着嘴角淌了下来,他已经准备自毁龟甲了。 曲朔恒轻蔑地笑道:“你当我们真稀罕你那烂龟壳啊?不过就是那边的老王八想要就是了。要按我的意思,早就该把你杀了!那老王八到底还是拼不过你这老乌龟啊,也罢,把他那王八壳扒了也算有的赚!” 四凶妖根本就没把元承太当回事,不过是个有利则用、无利则弃的棋子而已,真是可悲。 曲朔恒高举起长锤,吕尚文低下了头,萧天河暗暗地叹息。 “哎,不对!老曲且慢动手!”空中那团白雾中又走出来一人,他裸露着上身,身上布满了黄鳞,连脸上都是。黄鳞的色泽深浅不一,深色的鳞片组成了一道道斑纹。此人正是鳞部的凶妖——虎纹饕餮狄成言。 曲朔恒一扭头:“咋了,你还真看上这老乌龟的壳了不成?” “听那老王八的传讯,介部其它四位灵将亦在洞中,现在老乌龟就要归西了,他们却一个都不见,你不觉得奇怪吗?” 曲朔恒放下了手,将锤子杵在地上:“倒也是。介部那几个灵将以忠心而著称,不至于光顾着逃命不顾老乌龟的死活。再说我们一直在这儿看着,也没见他们逃走啊!” 听到这话,吕尚文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元承太并未将萧天河以及孟章佩的事禀报给四凶妖。“呵,他多半是想偷偷地将孟章佩据为己有吧?如此倒好,反而助了小兄弟和我介部一把……”吕尚文心道。 “哎,你那几个部下都躲到哪里去了?”狄成言问道。 吕尚文盘腿坐下,闭目不语,权当没听见。 “他会告诉你才怪了!”曲朔衡冷笑道。 “呵,不告诉我也无妨,等我把那边岩堆底下那个小子抓出来审一审,就什么都清楚了!”狄成言突然闪身,疾速冲萧天河所藏之处而去,手中已出现一尊三足巨爵,爵冒金光,狄成言双手分别抓住一脚,抡起巨爵向岩堆扫去,顿时岩石迸裂、碎砺横飞,几丈高的岩堆,竟然从顶往下三分之二都被击烂了,变成了片片残渣以及纷纷扬扬的灰土。原来,萧天河早就被他发现了。 吕尚文顿时心中一沉,如若萧天河落在他们手里,那孟章佩的秘密必定会被获悉,不仅萧天河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连介部的几位灵将恐怕也难逃一死。至于石灏明他们,因为是孟章界的妖族,可被孟章佩之主所用,应不至于被杀,但是,倘若四凶妖以石灏明的性命去要挟鳞部妖王石破天,那可就麻烦了! 萧天河情知已被发现,遂从容地从岩石空隙中站起身来。 “我就奇怪此人为何如此命大,原来是老乌龟给了你一件护身之宝啊!”狄成言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萧天河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 “当心!”空中的白雾中,钟无命突然急声提醒。就在曲朔恒与狄成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天河身上时,吕尚文催动最后一丝妖力,人棍合一,从背后袭向狄成言。 “哼!”狄成言似乎早有防备,单手抄起巨爵一脚向后一甩,爵内猛地泼出一股金色浆液,吕尚文急忙想躲却来不及了,浆液突然爆裂,化作漫天金光,吕尚文惨叫一声,浑身溅血倒飞出去,落地连滚,一直撞到了元承太之后才止住了势。 狄成言大笑一声:“哼哼,不过一个一元刀魔,那老乌龟竟然肯以龟甲相赠,还不惜舍命相救,其间一定有蹊跷!” 曲朔恒走到昏迷的吕尚文身前,用脚踢了踢:“管他什么蹊跷,直接攥死他拉倒!什么介部灵将,在我看来不过区区几个跳脚小虾,有何惧哉?那老乌龟吃了你一记‘金光琼浆’,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至于他的壳……反正不要白不要,连那老王八的壳一起扒下来,我们就可以收工了!” “说的也是。量他一个一元刀魔也没多大来头,今日遇见你爷爷我,算你不走运了!”狄成言的手使上了劲。那边曲朔恒也再一次举起了锤子,对准了吕尚文的脑袋。 萧天河与吕尚文两人皆危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大喝:“你胆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必让你命丧当场!” fpzw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三部妖王 被狄成言紧紧攥住脖颈的萧天河听到那声大喝后,顿时打消了将孟章界中妖族统统召出来的打算。 孟章界本有七位妖族,加上监兵界的四位妖族,还有四位介部灵将,以及刚转化成妖族的赵湘琳,一共是十六位妖族。人虽然很多,而敌人仅有三人,可论实力没有一人能够与三位凶妖抗衡。真打起来的话,难保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萧天河费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空,原来刚才的大喝是人未到而声先至,几道人影正在迅速地飞往这边。 能飞的高手,至少也在五行级别以上。能以那样霸气的口吻向凶妖喊话,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 “不妙!”曲朔恒老远就看清了来人,长锤立即落下,他要赶在救兵到来之前结果了吕尚文的性命。 不料锤刚落一半,一道金光如闪电一般划过当空,击在了锤头之上。清脆的交鸣声中,长锤竟被撞飞脱手,曲朔恒只觉双掌一阵阵发麻,心中不禁叹道:“好大的力气!”再看那道金光,已经戳在地上,原来那是一柄一丈来长的金色长枪!枪杆盘绕双龙雕纹,从底部一直蜿蜒盘绕至枪刃处,两只龙首分别向左右斜上方延伸,两个波浪形小刃由龙口中吐出,恰为龙舌。当中的主刃约有一尺来长,两侧刃边有规则的棱齿。好一柄霸气三尖枪! 但凡有些见识的妖族,恐怕都不会对这柄三尖盘龙枪感到陌生。这正是鳞部妖王——金鳞飞龙石破天的兵器。 三个凶妖自然也认识这柄枪。明明是个除去吕尚文的好机会,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救兵天降,眼见是杀不得了。 飞来的一共有十几号人物,其中一人降落到地上,拔出了三尖枪。 狄成言撇了萧天河,将巨爵扛在肩上,脸上的横肉轻轻抽搐着,皮笑肉不笑地说:“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遇见石大人,还真是巧啊!” “竟将吕老爷子伤成这样!废话少说,今天你们都别想走!”对狄成言,石破天可是一点儿好气都没有。 “哟,鳞部的几位大人全来了啊!”曲朔恒望着空中那批人阴阳怪气地说,“不过就凭你们几个想拿下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太自负了?我告诉你,这里可不只有我和老狄两个人!” 石破天不屑一顾地笑道:“你当我真不知?躲在白雾里的那个家伙,你也出来吧!再说了,谁告诉你我们就来了这些人?” “嗯?”曲朔恒与狄成言对视一眼,立即向四周远方的天空眺望。但由于此处地势低洼,塌掉的半山亦阻挡了视线,故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不用找了,我在高处已经看见了。呵,想不到,鳞部、羽部、兽部三大妖王竟然一同来救这老乌龟,他还真是命大。”钟无命从白雾中现了身。 “什么!”曲朔恒和狄成言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飞到空中探视。果不其然,天边两处分别有一团黑点。尽管看不清来者是谁,但从飞来的方向一看,一路是羽部总坛连霞峰的方向,一路是兽部总坛猎魂坡的方向。既然石破天已从惊霖岛千里迢迢地赶来了,想必蓝晓宁与林水寒也不会缺席这场救援行动。 “看吕老爷子身负重伤,就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算什么英雄?有种的来跟我打!”石破天拔起三尖盘龙枪,在手中抡了个圈,左手托枪,右手握杆,脚下侧弓步开立,出言引战。 钟无命冷笑:“你们还不是一样?仗着人多想对我们三个一网打尽!” “哼哼,休拿尔等卑劣的心境来揣度他人。你们三个,我们三个,他人一概不许插手!”林水寒隔老远就传音过来。 “胜王败寇,快意江湖,好!”那三位凶妖本就是好战的狂人,能与三位妖王酣畅一战,挺对他们的脾气。 林水寒与蓝晓宁从空中落下,与石破天并肩而立,三凶妖亦摆开了架势。 三部的其他妖族都远远地立在山岩上,围成了一个大圈,将六人围在当中。而萧天河以及昏迷的吕尚文、元承太则被几个鳞部的妖族揽在了身后。 萧天河已经忘记刚才差点死在凶妖手上的危险了,六位妖族顶尖高手之间的决战,怎能不让人兴奋!借着开战前对峙之际,萧天河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位妖王。 三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羽部之王——蓝羽凤凰蓝晓宁了。曼妙女子,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淡雅明媚之感。柳眉细长,凤眼含笑,眼角还上了淡淡的靛蓝色脂粉,容如润玉,唇若涂朱,虽不倾国倾城,但也鲜妍悦目,堪称佳人。一袭紧致的深蓝劲衣裹身,以亮银凤凰簪盘发,手腕、脖颈、脚腕上还带着配套的亮银凤凰链、亮银凤凰镯、亮银凤凰环。两柄二尺来长的小刀一左一右分别插在大腿两侧的皮套之中。 鳞部之王——金鳞飞龙石破天则穿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灰色布衣,背上还背着个斗笠,加上他黝黑的肤色、拉碴的胡茬,像极了不知是哪个村里来的农夫大叔。说实话,这人还不如他的那柄三尖盘龙枪“光鲜亮丽”,光看外表,很难将他与“金鳞飞龙”这个词联系起来。 而兽部之王——踏云麒麟林水寒则与石破天迥然不同。潇洒俊逸,风度翩翩,一身白袍一尘不染,上身还套着一件金丝镶边的海天云纹坎肩。长发以蓝色金纹发带束起,连垂胸的两鬓都讲究地用小带扎住了上端。他 左手带着一只亮闪闪地银丝手套,右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掌心,嘴角扬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好一位风流倜傥的俊美青年! 至于三位凶妖,因为他们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所以萧天河也没兴趣细看。他们的武器则比较惹眼,都是势大力沉的类型,一柄方头长锤,一尊金色巨爵,还有一把劈山大斧,一个比一个大。 “来吧!”三凶妖刚要动手,却突然都停顿了一下,面面相觑起来。 石破天见状笑道:“哈哈,怎么,害怕了!” 钟无命道:“这场较量根本没有意义。如果你们胜了,我们自然要死在你们手下。如果我们胜了,不论是伤了你们还是杀了你们,与你们一同前来的这些人又怎么会放过我们?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到时元气大伤的我们岂不任人宰割?” 这下轮到三位妖王面面相觑了。钟无命的话的确在理,虽说决战时他人不会插手,可决战后就不好说了。倘若凶妖们伤及妖王中的任何一个,哪怕是有妖王的命令,估计该部的妖族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如此说来,这场决战就没法打了。 “哼,既然如此,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乖乖束手就擒;第二,痛快战上一场。反正你们也逃不掉了,不如选二吧?至少还能让我敬佩一下尔等的豪气!”石破天道。 “石破天!你别再自作聪明了,我早就说了,这里可不只有我和老狄两个人!当然,也不只我们三个人!想拦住我们,没那么容易!”曲朔恒一边说着,身旁竟渐渐冒出白雾,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随后,就像先头从白雾中走出来一样,钟无命也进入白雾之中消失了。 狄成言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你打算一个人对抗我们三个吗?”蓝晓宁警惕地将两把凤凰刃的刀柄触在一起,这是她起手攻击的姿势。 狄成言收了巨爵,轻笑道:“我哪有那么傻?只是……”话音未落,他疾速向几人后方掠去,他的目标正是萧天河。 由于事出突然又出乎意料,在场的妖族一下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由于没有人知道萧天河是谁,所以都在犹豫究竟救他还是不救?难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一元刀魔与狄成言交手吗? 狄成言抓的就是这个所有人都在犹豫的瞬间。眼看就要得手,斜刺里却突然飞来一个石子,打在了他的手上。 “咦?”狄成言眉毛一掀,停住了。从石头飞来的速度与力道来看,发出石子的人应该是个顶尖高手。在场的人中称得上顶尖高手的,除了另外两位凶妖之外,就只有妖族三部之王了。可是,他们都在狄成言的身后,根本不是石子飞来的方向。 “好,好!今日另有高人在场,算我倒霉!”狄成言抛下一句话,周身亦腾起白雾。随着一阵轻风吹过,白雾散去,人却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古怪功法?云里来雾里去的。”林水寒纳闷地问道。 “鬼知道呢!”石破天道,“好了,都收了兵刃吧。这回还好我们赶来得及时,否则吕老爷子就要遭殃了。” 蓝晓宁将凤凰双刃插回身侧的皮套中。林水寒折扇依旧拿在手里,“刷”的一下撑开,轻轻地扇着风。 石破天见状笑叹道:“你们俩还真是高调,武器一直显露在外面,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们的身份不成?” “呵,石大哥说笑了。”蓝晓宁道,“妖界之外,有几个人认得我这凤凰双刃的?妖界之内,又有几个人不认得我这身行头的?武器收与不收,其实没什么区别。” “石兄,依方才曲朔恒所言,他们不只来了三个人。难不成,姬少青也来了?”林水寒道。 石破天点点头:“很明显是这样。姬少青平时就喜欢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再说那种白雾遁形的诡异功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施展得出来的。” “他们三个本就是粗鲁莽汉,本来正要跟我们大打出手,却突然一起停了手,道出了一番道理。我当时就猜测,应该是有人传音给他们,而且此人头脑灵活,除却姬少青,我想不到其他人了。”蓝晓宁道。 “如此说来,最后狄成言妄图掠人的举动,多半也是听了姬少青的指示。”林水寒道。 三位妖王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萧天河。 “小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石破天向萧天河招了招手。 萧天河正了正衣襟,走上前拱手行了个礼:“晚辈萧天河,见过石前辈。” “叫我石破天即可,你我并非同族,一声‘前辈’有所不妥。我问你,你为何会和吕老爷子在一起?” “此事说来话长。自我落入山洞后,机缘巧合之下与吕老前辈结识,后来……”萧天河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其中一些曲折并未详说,关于孟章佩则只字未提。 听完之后,石破天皱起了眉头,又问:“在山洞里时,就只有你与吕老爷子两个人吗?你可曾看见过其他人?” 萧天河脑中飞快地思索了一番,除了昏迷的元承太之外,其他人如今都在孟章界中。如果实话实说,必定会牵扯出孟章佩的秘密,所以他只好回答:“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石破天冷笑一声:“小子,敢在我面前撒谎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萧天河一怔,正在纳闷石破天是如何识破的,忽觉眼前一花,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小刀。蓝晓宁就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刀身传来的冰冷触感让萧天河不寒而栗,速度太快了!在刀贴上脖子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蓝晓宁从原地消失了。 “小子,我警告你,别不老实。如果没见到其他人,刚才飞石救你的高手又是谁?”蓝晓宁对着萧天河的耳朵轻柔地说道。声音温婉,语气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我是真的不知道。”萧天河无奈道。不过蓝晓宁的话无意中提醒了他,“飞石救人”,怎么这一次和那次在宗飘界广源盆地遭遇几位元帅时的情形如此相像?同样是不露面的高手,也同样是飞出石子救下了萧天河,实在太奇怪了。 “蓝姑娘,放开他吧。你不知道,在我刚赶到这儿时,看见吕老爷子拼死也要保护他,他应该不是坏人。”石破天道。 “哦?”蓝晓宁将信将疑地放开了手。 “小子,我也不同你绕圈了。我能及时赶到这里救下吕老爷子,是因为几天前有人传讯给我,我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石破天盯着萧天河的眼睛。 林水寒一拍扇子,恍然大悟:“我说呢,石兄究竟是从何处获得的消息,原来是有线人啊!” 石破天瞅了他一眼:“并非是卧底。你也不是不知道,凶妖的势力出奇的团结,想安排个卧底进去,谈何容易!再说这等惊动四凶妖齐齐出动的重要消息,岂是一般地位的人能够打探到的?” 这时,从不远处的一堆山岩之后,走出来几人。 “爹。”为首的那人对石破天远远地喊了一声。 石破天呆住了,视线越过他人的肩膀向前方望去,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嘴唇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 其他人识趣地闪到一边,给两人让出一条通路。 石破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灏明身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头,目光在他的脸上游走许久许久,终于开口道:“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身后蓝晓宁问林水寒道:“那位是石大哥的公子?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林水寒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没错,而且他还是石兄的独子。原本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鳞部之王的位子就是他的。后来听说他与石兄之间发生了矛盾,于是就断绝关系离家出走了,从那之后就一直杳无音信。这些都是你当上羽部之王很久之前的事了,也难怪你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矛盾?居然闹到要切断父子关系的地步?”蓝晓宁好奇地问,“我看石大哥平时脾气不错啊,不像是个刁钻古怪之人。” 林水寒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有些事是很难说得清谁对谁错的。石兄的家事我也不便多嘴,还是以后你找个机会自己去问他吧!” “爹,孩儿不孝,这些年让你担心了。”石灏明道。 石破天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好,好,回来了就好!你肯叫我一声‘爹’,是不是已经不再怪我了?” 石灏明长叹了一声:“唉,当初负气离家之时,我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出门在外当一名浪迹天涯的孤客,自然没有安安心心做鳞部王子那般舒坦,可是我的所获所得,远远不是安坐惊霖岛能够比拟的。跌爬滚打了这么久,我已经成熟多了。对于当年的事,如今我能够理解爹的想法和立场,但我还是不支持那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些年来我也时常在思量,为父当初的确有做得不妥之处。只是那时的你桀骜难驯,哪里肯听我一句劝?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我只得采取极端的强硬措施。如果换做是你处在我当时的位置,恐怕……” 石灏明点头接道:“没错,恐怕我也会和你一样那么做。可是,那并不是最好的方法。”顿了一顿,他继续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通了,只是由于其他种种客观因素,使得我无法回到鳞部。此番听吕老前辈说鳞部有难,我才决定助爹一臂之力。” “太好了!当年的事已然过去了,以后不提也罢!今后有吾儿相助,何愁凶妖不破?哈哈哈!”石破天高兴得开怀大笑。 “对了,爹,我在游历期间,结识了几位妖族的好兄弟,听闻凶妖暴乱之后,他们也打算为妖族出一份力。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雷啸炎,这位是汤元星,两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与孩儿战个平分秋色。按他们的本体来说,应当归属于兽部。林叔父,以后我这二位兄弟就拜托给你了。”石灏明道。 林水寒一听两人的实力皆与石灏明不相上下,顿时大悦,笑道:“既然是石世侄所托,我岂有怠慢之理?” “林老弟,这两位小兄弟一看外表就绝非泛泛之辈,这下你可算是捞着了!”石破天开起了玩笑。 “爹,还有这一位。”石灏明又拉过一人,“这位是敖睚眦,亦属我鳞部之人。” “哦?”敖睚眦赤目红发的外观着实惹眼,石破天对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兄弟真是英气逼人呐!敖睚眦……说起来,‘敖’这个姓可并不多见,不知你的本体是?” “石前辈,我的本体是蛟,来自下界大赤界。”敖睚眦回答道。 石破天大吃一惊,高声追问:“什么?你说你是蛟,还是从下界而来的?” fpzw 第三百四十三章 依依不舍 当听闻敖睚眦来自于大赤界,石破天连忙追问:“小兄弟,那敖天波同你是什么关系?” “敖天波正是家父。”敖睚眦此时也显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不过我们兄弟九人还没出生时,父亲就已经飞升上界来了,所以我从未见过他。” “兄弟九人?哈哈,天波老弟如果知道自己有九个孩子,想必会高兴得发疯啊!”从石破天欣喜的神情来看,他与敖天波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其他八位兄弟现在何处?都飞升了吗?还有令堂呢?” 敖睚眦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啊……”石破天颇感意外,这则喜忧参半的消息,究竟要不要告诉敖天波? “既然父亲不知道我们兄弟有几人,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就当只有我一个儿子就好。”敖睚眦道。 石破天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石灏明上前道:“敖睚眦兄弟虽然飞升较晚,但自上界之后功力突飞猛进,实为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蛟族亦属我鳞部,以后他自然会与我们并肩作战。” “哈哈,好!天波老弟有子如此,着实令人羡慕啊!”石破天大笑。 “我才应该羡慕你们呢!石大哥与天波兄都突然多出来一个了不得的儿子,鳞部与兽部都添了两员猛将,让我好生嫉妒啊!”蓝晓宁笑对石灏明道,“石世侄,你怎么不多结识几个带翅膀的好兄弟呢?喏,今日唯独我羽部一无所获,空手而归,让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蓝姑娘真是说笑了,羽部人才济济,还有鹏王坐镇,岂是我兽部可以比拟的?”林水寒道。 石破天笑道:“你们休要互相奉承了!言归正传,明儿,你可曾见过介部其他四位灵将?” “见过。四位灵将背负着重振介部的使命,在山塌之时悄悄离去了。”这是石灏明早已想好的说辞。 “那你又是如何被困在山洞之中的?” “为了陪一位好兄弟寻人。”石灏明望向了萧天河。 石破天一拍脑袋:“你不说我倒忘记他了,此人到底是谁?” 石灏明咧嘴笑了:“是我的生死之交。” 萧天河亦笑了笑。在场的其他人无不惊讶,重新打量起萧天河来。他是个人类,而且只是一个一元级刀魔而已,很难想象他竟然能与妖王之子缔结如此深厚的情谊。 “既然是明儿的至交,那应该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了。”石破天又看了萧天河一眼,那眼神,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 萧天河对石破天躬身道:“石前辈,抱歉了,刚才晚辈刻意隐瞒了介部几位灵将的消息。” “无妨,其实今日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我们三个的心腹,不会将重要的消息泄漏出去。”石破天道,“不过这里太接近人族地境,吕老爷子他们又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们不宜久留。这位少侠,你何不同明儿一起去我鳞部惊霖岛?” 一个人类,深入妖界至鳞部总坛,肯定多有不便,萧天河当然有这个自知之明,于是回答:“多谢前辈好意。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去了。日后若得闲暇,必往惊霖岛去探望灏明兄弟。” 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石灏明、敖睚眦、雷啸炎、汤元星四人齐齐聚拢在萧天河身旁,依次与他拥抱道别。 看到如此情形,围观的众妖族们不禁感慨万千。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斗争何止千万年,两族族人之间何曾缔结过这等深厚的情谊?萧天河虽然只是一个一元级的低手,但却使得众妖族一再对他刮目相看。 “对了,你们几个临走之前,再帮我做一件事。”萧天河忽然想起来了,还有仇没报呢。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石灏明笑了笑,“我们几个这就去把那个妄图陷害你的恶棍给抓来!” …… 再说八王营这边。郑怀礼亲眼目睹了高崖坍塌的情形后,大着胆子走到了崖边,向下望去。原本茫茫的深渊,因为少了一边的缘故,倒像是高峰俯瞰云海一般。只是下面满是浓雾和扬灰,什么都看不见。 “山塌地动,渊底又有阵阵异响,看来,得派人下去打探打探了。”郑怀礼总觉得这事或许与赵湘琳有关,心中略有不安。 召集来几位队长之后,郑怀礼点了两人,令他们带队下到渊底一探究竟。两位队长听了面面相觑,没有应声。 “怎么,不想去?”郑怀礼面露愠色。 其中一人道:“统领,这天崩地裂的情形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下到渊底倘若有什么危险……” “又不是没有下去过,有何危险?要真有危险我们这边的山崖也完蛋了!”郑怀礼没好气地斥道。 另外一人眼珠一转,一个鬼主意冒了出来,他谄媚地笑道:“统领,我们不是有一个查探渊底状况的最佳人选么?” 郑怀礼瞅了他一眼:“你是说那个路小岩?不妥不妥,放他出去万一他借机逃走怎么办?” “统领只需跟他交心密谈,告诉他,上一回他那几个朋友并非被人亲眼目睹丧命,而是突然被一股可怕的吸力吸进渊底的洞窟之中去了,因为考虑到他们几人生还的希望渺茫,又担忧营地中人为此再去渊底搜救而重蹈悲剧覆辙,所以不得已,才直接宣告他们已经身陨。而刚才那阵剧烈的动荡,其实是对面的山崖在地震中崩塌了,想必那山 洞也已经随之而毁。现在下去查探,说不定他那几个朋友尚有一线生机。他一直被关在房中,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状况,我看他挺讲义气的,所以只要统领会演戏,态度再恳切一些,他自然会乖乖地下去!再说,即便他敢逃跑又如何?那可是重罪,铁定没好果子吃的,嘿嘿。” 演戏,说谎,装恳切,这不正是郑怀礼最擅长的么? 当下,郑怀礼摸了摸下巴,一套说辞就已经在肚中酝酿好了,他扬起嘴角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房间。 两个被点名的队长齐齐松了口气。其中一人道:“还好你脑子灵光。真下去渊底万一被山岩给埋了那就死定了!” 另外一人瞟了他一眼:“山岩碎石什么的都不可怕。对面的山崖彻底坍塌而我们这边却完好无损,怎么可能是天道自然之灾?” “你的意思是,山崖坍塌是有人为之?”另外几位队长都瞪大了眼睛,这个推测如果是真的,破山之人该是何等厉害的高手? “也许吧!那边可是妖族地境,不得不让人联想很多。我有种预感,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 路小岩是个特别单纯的人,郑怀礼一番“诚心诚意”的交谈彻底消除了他心中的恨意。如今在他心中,郑怀礼是一个顾全大局、心胸豁达之人。先前与赵湘琳、萧天河之间发生的不悦,郑怀礼解释说是未能得到提拔后的失落导致心情糟糕,并非有意针对二人。而关于自封统领的事,在他说来,听到了失去同伴的噩耗之后,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统领的责任,安抚动荡的人心。至于这些时日对路小岩的关押,郑怀礼的理由是:新官上任为了服众而立的下马威。 路小岩起初还半信半疑,但当郑怀礼说出萧天河、廖齐峰他们有可能还活着,因此想让路小岩下到渊底去探查时,路小岩的疑虑就打消了。尤其郑怀礼还“假惺惺”的提出要陪他一同前去,让路小岩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 路小岩也很清楚,在山塌之后下到渊底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他自然不会同意让“新统领”陪着自己以身犯险。郑怀礼能带来这条消息,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 于是,带着一丝得知友人可能未死的喜悦,抱着一线寻得友人生还的希望,路小岩独自一人踏上了下山的路。而在他背后默默“护送”的则是郑怀礼不怀好意的讥笑和鄙夷。 或许只能说,郑怀礼得意得太早了,但谁又敢彻底否定这是上天善意的安排呢?路小岩刚出营地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上山而来的萧天河一行人。 当萧天河、赵湘琳、路小岩一起站在郑怀礼面前之时,他内心的躁动与慌乱恐怕丝毫不亚于那座坍塌的高崖。更让他绝望的是,三人身后还立着三位陌生的男子,从他们无意中显露出的气场来看,应该是高手。 “我居然上了你的当,把你当成了好人!”弄清了事实真相的路小岩气愤无比。 郑怀礼沮丧地瘫坐在地上,一语不发。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山崖坍塌果然和赵湘琳有关!更糟糕的是,赵湘琳与萧天河不仅安然无恙,还带着一干高手找上门来了,他想逃都逃不掉。 “你妄图将我们一网打尽,还好我与赵姐福大命大,意外地生还了。可是,你却害死了我的两位好兄弟!今日我就取你狗命,来祭两位兄弟的冤魂!”萧天河亮出了魔刀,正要砍下去,石灏明却拦住了他:“且慢。比起你来,我想有一个人更适合给这个人渣一个了结。” 萧天河怔了怔,看向了赵湘琳。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赵湘琳冷冷地问。 郑怀礼自嘲地笑了笑:“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那就带着你满肚子的虚伪,去黄泉路上好好地反省吧!”赵湘琳的泪花喷涌而出,手起,刀落。 郑怀礼闭上了眼睛,用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琳儿,对不起……” 可恶之人终于除掉了。 路小岩凑近萧天河小声询问:“萧兄弟,你这些朋友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天河并未让路小岩曾经见过的敖睚眦露面,又事先叮嘱石灏明他们三个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亮出兵器,反正以三人的身手,郑怀礼根本逃不掉。 “他们都是我在下界结识的好友,这次是特意为了救我而赶来的。”萧天河道。 “哇!能破开山崖,想必他们都很厉害啊!以后他们就一起留在八王营了吗?”路小岩悲伤之余,这也许是唯一一件让他兴奋的事了,“魔军肯定会吸纳这样的高手的!”他甚至已经开始憧憬将来萧天河当上八王营统领的情形了。 “抱歉,小岩,他们不会留在这儿的。”萧天河顿了一顿,又说,“包括我和赵姐在内。” “什么?你们都要离开?”路小岩吃了一惊。 萧天河点了点头:“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可是……可是,加入了魔军之后是不允许随意退出的啊!”路小岩一时也只能想到这个挽留的理由。 赵湘琳揉了揉眼角,似要拭去溢出眼角的泪滴。她对路小岩说:“你不知道,要脱离魔军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付出一笔相当巨大的钱财,大约为三百年左右的俸禄。” “说起钱财,我有些东西给你。”萧天河从怀中拿出来一个 布包,递到路小岩手中。 路小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储物戒指以及四块珠牌。储物戒指是萧天河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临行前,廖齐峰、孙海良、路小岩三人合资买来相赠的。那块绿色的珠牌是路小岩的,紫色的是萧天河的,而两块蓝色的则属于廖齐峰与孙海良。萧天河为了赢得跟郑怀礼的比赛,问他们借来了珠牌,不想此时竟成为了两位好兄弟唯一的遗物。 睹物思人,想起两位关照自己多年的大哥已经一并死在山洞之中,尸骨无存,连个下葬的机会都没有,路小岩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在回八王营的路上,我顺便绕去了八王城一趟,将那块紫色的珠牌存满了,就当是临别的赠礼吧。”萧天河道。 路小岩抬起头,抹去眼泪:“这么说,你真的在渊底找到钱矿了?” 萧天河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句珍重,与赵湘琳等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下山路上,雷啸炎道:“天河还真是大手笔,居然把紫色珠牌给填满了,还一下子都送给了那个小子。其实多得了那两块蓝色珠牌,他已经是个大富豪了。” 萧天河惆怅地叹道:“那可是两位好兄弟的遗物,我想,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动用那部分钱吧。我飞升到禹馀界之后,最先遇见的就是小岩。自此分道扬镳,还不知何日才能重逢,赠予区区一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各奔东西,还不知何时才能重聚。”石灏明在山脚的岔口停住了脚步。 萧天河挤出一丝笑容:“妖族更需要你们,这也许是你们的使命。我期待着你们功成归来的那一天。”说完他心意一动,将孟章界中的妖族全部都召了出来。 “天河,务必保重!”石灏明道。萧天河抬起手,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你也是。” “天河,保重!还有,替我好好照顾嫣儿。”雷啸炎恋恋不舍地望着心上人,叮嘱着萧天河。黎翠嫣则对他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 “放心吧。”萧天河笑了笑。 “杜姑娘,是你让绝望的我重获了新生。你的大恩大德,我将来必定会报答的。”敖睚眦对杜怀柔拱手道。 杜怀柔拍着他的肩膀激励道:“休要辜负了我为你重塑的炀骨刀,用它奋勇杀敌吧!” …… 彼此道别后,一行人分成了两拨。 分别总是凄凉的。四灵将千恩万谢地走了,孟章界四位男性妖族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萧天河冲着西下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念叨了一句:“一切都会继续……” 身旁的赵湘琳问他:“小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还真没好好想过。”萧天河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细细整理着思绪。赵湘琳没再打扰他,沿着小路不断地徜徉,想着自己的心事。其他几人则都回到了孟章界之中。 许久,直到黄昏逝去,夜幕降临,萧天河终于站起身来。 “走吧!”赵湘琳先开口道。 “你要去哪儿?”萧天河十分诧异。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想好了目的地。”赵湘琳轻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萧天河哈哈大笑,冲着前方一挥手:“好,目的地飞云区飞云城,出发!” 等两人到达八王城外时,已经接近戌时了。 “赵姐,你确定不要进入孟章界?万一你被发现是个妖族,那可就麻烦了!”萧天河在路上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赵湘琳,可每一次她的回答都是“不”,理由只有一个——在孟章界里太无聊了,不如外面自在。 “我会小心的。再说也没有几个人会那么无聊,仔细辨识周围的人是不是妖族……”赵湘琳满不在乎。 “倘若有高手呢?不用辨识,一眼就能认出你是妖族的那种高手。” “那样的高手跑来这八王城做什么?再说若真是运气不好,碰到一个,我立即躲进孟章界中不就行了?” “你是能躲进去,那我怎么办?” “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小?”赵湘琳不以为然地笑了,“我教你个法儿,到时你就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就好了,一个高手怎么会和你一个一元小刀魔斤斤计较?真是的。”说完她就进入了城中。 “这能行得通吗?”萧天河依然不太放心,可看赵湘琳心意已决,只好跟了上去。 刚进城不一会儿,天就突然下起了大雨,不得已,两人只得匆匆找了家客栈安顿下。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客栈大厅中人声鼎沸,酒桌座无虚席,简直比酒楼菜馆还要热闹。目睹了各桌的琳琅美食,细嗅了扑面而来的酒气菜香,两人肚中的馋虫被勾引上来了。于是找小二定下了一桌酒菜,两人在房中对酌起来。 “小弟,我记得你是从飞云区调来的吧,你现在返回去是为何啊?”赵湘琳问。 “得先去把我们的退军费交上啊,免得被人当成逃兵追捕。”萧天河呷了口酒。 赵湘琳差点被酒呛到:“还好没跟你走太远,你这个傻瓜,要交费只要在大帝统治的地域内随便找一座大城的军务所就可以了。喏,八王城就有,明日一早去登记一下名字,再把费用交齐即可。” “原来这么方便……”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不过也无妨,下一步的计划也跟飞云城有关。” fpzw 第三百四十四章 乌阳神驹 “怎么,你在飞云区还有什么事未了吗?”赵湘琳问道。 “是的。我与几个朋友在那里失散,我想回去寻找一下线索。”萧天河道。 “我真佩服你,才飞升上界多久啊,就结识了那么多朋友。” 萧天河淡淡地笑笑:“你不知道,这一次飞云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有多难,多亏了那几位朋友的照应,我才不至于丧命。本来约好了再聚,可仅仅一夜之隔,竟然与她们都失去了联系,而且听闻其中的一人似乎被掳走了。我本想拜托你帮我打听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飞云区离这里太远,我的人脉还没有宽广到那个地步。”赵湘琳自嘲地一笑,“一直憋在八王营里,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人脉。” “回到了飞云区之后,又该从何查起呢?我也曾经就此事请求飞云城主帮忙,可是无功而返。”萧天河十分无奈,他自己没有什么身世背景,当然没资格要求城主为自己的私事出力。 赵湘琳思索了片刻,忽然轻拍了一下桌子:“哎,你可以拜托那个救你的高手啊!飞石子的那个!以他的实力,查出一个人的去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说起来这也是我诸多计划中的一项,那位高手已经救过我两次了,可我还是不知道她是谁,为何要救我。我只知道,她是名女子。” “女子?既然你没见过她,那么说来你曾经听见过她说话咯?” 萧天河点了点头:“当初在宗飘界时,正是她飞石救下了我,喝退了灵威大帝的五大元帅和华林大君的梁飞廉元帅。” 赵湘琳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退了六位元帅?那她该有多厉害!” “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事。” “不过单单飞石救人,也不算什么。堂堂六位大元帅,怎么会被这点儿雕虫小技给唬住?”赵湘琳好奇地问。 萧天河回忆道:“当时她说:‘梁飞廉!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你和云屏翳、朱文英、黄玄商一起吃过的亏,难道都忘了?’正是听了这句话,几位元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之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啧啧,看来华林大君那几个元帅都曾经败于那位高手啊!” “也许吧。此事我虽然想弄清楚,可总觉得没什么希望。只要那位高手不愿让我们查到,我们就一定查不到。”萧天河举起酒杯呡了一口。 赵湘琳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萧天河,目不转睛。 “怎么了?”萧天河问她。 “看来我这个弟弟到哪里都是个事儿精啊,在宗飘界时几位元帅为何要对你不利?你可是辛元帅调配至八王营的,后来你们又是如何和好的?” “是为了孟章界的那几个妖族朋友。其实六位元帅是奉命前往宗飘界除妖的,但他们认错人了,把嫣儿她们几个当成了目标,我也就稀里糊涂地被卷进去了。后来误会澄清了,辛元帅自然不会再追究。” “原来如此。”赵湘琳又问,“你还有何计划,今夜都说来听听吧!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除了刚才说的那两个,我还打算寻找我的弟弟以及师姐。以他们的资质,此时应该也在禹馀界了。还有,我得好好修炼一下刀法与身法。另外,我还要帮贺崇宝他们找到监兵佩以及他们的主人。” “找人,找物,找这个找那个,找过来找过去,你可真够忙的!”赵湘琳道。 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何况他们都对我有恩有义,这些事我应该去做。” “可这些事每一件都缺乏线索,找起来谈何容易!”赵湘琳慨叹。 “是啊!而且妖族那些事我还不能随便说与人听,否则以我与辛元帅的交情,可以向他打听打听,总比这样大海捞针般地摸索要强。” 赵湘琳撇了撇嘴,挖苦道:“我要奉劝你一句,别太轻信别人。那个辛元帅我虽然未曾见过,可听你的描述,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以他的身份,对你一个一元刀魔为何如此照顾?即便你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也不至于如此。或许,他是另有目的……” “我一个一元刀魔,又值得他另怀什么目的?赵姐你多虑了。”萧天河并不相信,“不过既然现在我们要脱离魔军,我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来往。” “嗯!”赵湘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委托机象门吧!” “什么门?” “机象门。此名取自‘千机万象’,是江湖中一个特殊的机构,主要是替人解决一些难以处理的问题。像你这样没有线索的事,就可以在机象门挂一份委托并预先附上一笔酬金,有能力完成委托的人即可获得大部分酬金。”赵湘琳解释道。 萧天河乐了:“还有这种好机构?我这样没头没绪的委托,他们肯接吗?” “只要你给钱,什么样的委托都可以。大到毁天灭地,小到鸡毛蒜皮,照单全收。但有没有人肯接受委托可就不一定了。据我所知,一份委托的挂牌期限是十年。如果十年内都没有人肯接受你的委托,那就算作废了,酬金全部归机象门所有。”赵湘琳道。 萧天河还是不太相信:“大到毁天灭地?太夸张了吧!如果我想挂一个暗杀灵威大帝的委托,这也行吗?” 赵湘琳笑道:“当然可以!机象门的保密性和公正性还是有目共睹的,你完全可以挂个暗杀灵威大帝的委托,甚至挂一个将五帝五君全都干掉的委托也不会有人阻拦你的。酬金的数额也是由你自己来定,只是有没人愿意接下是个问题,接了又能不能完成也是个问题。” “如果暗杀失败了,会怎样?”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问。 “任务失败的话,酬金会退还一半给你。成功的话,机象门与接受委托之人三七分账。正因为所 有的钱财来往都按分成计算,所以机象门根本不会在乎你预付的酬金与所挂委托的难度是否匹配。哪怕你挂个最低限价——十珠的委托,让人把世界给毁了,机象门也会接收下来的。许多人就是依靠不断地完成各种委托而积累起大量钱财的。” “原来如此。”萧天河心中不得不赞叹,设立这个机构的人的确是个人才。“那我寻找弟弟、师姐,还有失散朋友的事就算有着落了。不过我们是不是要返回飞云城再挂出委托?” “完全不用。机象门内部有特殊的通讯之法,在任何一个分处都能看到各个地方发布的委托。如果地域性的限制太大,那千里寻人、万里送物之类的委托,岂不是永远无法完成了么?想当初,我就是在八王城挂了一个委托,才找到了我弟弟的。”赵湘琳道,“所以,除了你提到的那些计划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不想做、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到时也一并挂上好了,反正你也不缺钱。” “哦,对了,还有一个算不上‘事’的事,不过也不能冒然挂委托,你看看这个。”萧天河拿出了从展红月那里得到的古怪石板,递给了赵湘琳。 赵湘琳接过石板,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半天,同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她问道。 “一个朋友。这是她先夫的遗物。她先夫临去时只吩咐要好生保管,但她又是个普通百姓,遭他人强抢时根本无力看护,幸而被我所救。最后,她也只好将其交托与我。”萧天河回答,“我一直很好奇,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不能去挂委托,你说是不?” “嗯,的确不能。”赵湘琳想了想,又道,“有一点很奇怪,如果我是那位亡夫,明知这东西会遭人觊觎,也明知妻子根本无力看护,我会叮嘱妻子让她丢掉或者藏在某处,绝不会让她随身带着。” 此话有些道理。 赵湘琳又提议道:“孟章界中那些妖族都活了很久了,他们的见识也一定更广博,你可曾问过他们?” “哎,好主意。”于是,萧天河带着石板进入了孟章界,将贺崇宝、黎翠嫣、杜怀柔他们都召集到八荒殿,将石板展示出来。 可惜的是,连这些妖族都不知道这块石板究竟是什么,萧天河不免有些失望。 “黎姑娘她们一直在下界,而我们几个又久居宗飘界,如果这石板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东西,那我们自然不会知晓。”贺崇宝提醒道。 “唔……”萧天河若有所思。他有点后悔,当初应该把石板拿出来让吕尚文看一看就好了。以他的阅历,应该认识此物。 突然,一声嘹亮的马嘶声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回头望去,一匹黑色的大马正一瘸一拐地向八荒殿跑来。 “小黑!”萧天河惊讶地喊道。这匹在守望城意外购得的黑马,自进入孟章界之后就一直很乖巧,不是在草地上趴着休息就是在小河边散步,最多绕着几座大殿欢快地跑两圈。这回疾奔而来的情形,以往可并不多见。 “小黑,你怎么了?”萧天河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脸。平时的话,小黑此时应该是喷着响鼻用头蹭萧天河的手心才是,可现在它却紧紧盯着那块石板。 “莫非你见过这块石板?”萧天河问的问题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匹马儿,它又能知道什么? 小黑扭头一口咬住萧天河的衣袖,直往自己的身侧扯去,还蹲下了前膝,似是要萧天河骑到背上的模样。可当萧天河不明所以地翻身上马时,小黑却不肯松开他的衣袖,而且还不停地摇着头。 “看它的意思,似乎是让你把它放出孟章界去。”黎翠嫣道,“它一定是想驮你去什么地方。” “可现在我们不是在野外,而是在客栈里啊。”萧天河轻轻抚摸着小黑的脖颈,柔声安慰道,“你先稍安勿躁,等明日天一亮,我就把你放到外面去。” 小黑不愧是一匹通人性的马,竟似听懂了的模样,静静地伏下身躯,跪趴在石板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石板。 “一匹马还能知道这里是孟章界而不是外界?”带着同样的疑惑,萧天河与赵湘琳出了孟章界。赵湘琳笑道:“看来这个算不上‘事’的事,必须要提到其他计划之前了呢!” 萧天河点了点头:“且看小黑要带我们去哪儿再说。” 在两人略微忐忑的等待中,黎明的曙光终于洒满了整个大地。萧天河匆匆地结账出了客栈,先去军务所交了两人的退军费,然后一路出了城。又走出十余里,才将小黑放了出来。 果不其然,小黑一出来就示意萧天河上马。马鞍的鞍槽很宽,足够坐下两人,可还未等两人坐稳,小黑就撒开蹄子往东北方向疾奔。 由于小黑跑了个不及料,赵湘琳在鞍槽里还跌了一跤,费劲地坐稳当之后,她不满地抱怨道:“天河,你不是说小黑是匹跛子马么?就这股奔腾劲儿,哪是?” 萧天河同样惊讶地半张着嘴:“昨夜你也不是没看见它跑步的样子,一瘸一拐的,怎么今天就能放蹄疾奔了?难道三条跛腿一夜之间都痊愈了?” “跛腿又不是伤腿,何来痊愈一说?你先看看它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吧!” 萧天河本就对地域分布很不熟悉,如何知道?只好胡乱猜测:“看这方向正是飞云区的方向,难不成它知道我们要去飞云城,所以特意出来驮我们?” “怎么可能!你从来就没在它面前说过要回飞云城!”赵湘琳道。 萧天河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守望城!是我买下它的守望城!” 小黑又好像听懂了一样,扬起头来,欢快的嘶鸣了一声。看来萧天河猜对了。 守望城,是位于飞云区西北方向的一座没什么名气的州城,赵湘琳都没有听说过。她刚想一问究竟,萧天河 又纳闷地说:“可这也不对啊,我从飞云城走到八王城的路上,从未将小黑放出来过,它是怎么认识路的?” “‘老马识途’呗!” 萧天河摇头道:“那就更不对了,小黑分明很年轻,而且卖马的店家声称,小黑生就是一匹跛子马,只待养大了杀掉吃肉。我敢肯定,它从未到过这么远的地方!” “哼,还想杀掉吃肉,我没把他吃掉就不错了!”突然有一男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谁?”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喝,环顾四周,荒郊野外,旭日初升,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萧天河的目光落在了狂奔不止的小黑身上,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大马突然开口说话?萧天河顿时觉得心中毛毛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我,没错!”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这回两人听得真切,的确是从小黑的口中发出来的。 萧天河吃惊地往后跳挪了一下,大叫一声:“哇,闹鬼了!” 赵湘琳扭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大白天的闹什么鬼!小黑分明是个妖族!亏你还是它的主人,连这点都不知道!” “妖族?”萧天河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可这也是唯一可以合理解释马吐人言的理由。 小黑又道:“这位姐姐说对了!我可不是普通的黑马,更不是什么生就的跛子马!我可是堂堂乌阳神驹!” 两人面面相觑,不熟悉妖族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乌阳神驹”是何方神圣。 “小黑,我被你蒙了这么久,你可得给我个解释啊!”萧天河拍了拍马身。 “我被当成普通牲畜辗转卖到守望城马厩的时候,的确有点儿跛,不过不是天生的,而是受了伤。”小黑解释道。 萧天河更纳闷了:“既然是受伤,卖马的人为何看不出来呢?当时我……” 没等萧天河把话说完,小黑就不屑地回答:“那是他眼拙!我的伤不在皮肉筋骨,而在经脉;也并非跌打之伤,而是被人以雄厚的功力震伤的!” 萧天河吐了下舌头,把刚才后面没说完的那句“当时我也没看出来”给咽了回去。 小黑又道:“我当时已经伤到无法赶路的地步,为了早日摆脱强敌的追捕,我只能想个办法更快地深入人族地境。于是,我就现出本体,化作一匹小马驹的模样,凭借着楚楚可怜的外表,数度易主,最后终于在守望城的马厩落了脚。那里环境还不错,也足够安逸,正好可以慢慢养伤。于是,我就在那里静静地当了几年的‘跛子马’。没人愿意花钱买跛子马,我自然不必担心再被买走。也多亏了那可笑的店家打算把我养大吃肉,所以才没将我丢弃。” “那后来你怎么又甘愿让我买走呢?毕竟你的腿四跛其三,当时如果不是你用头蹭我的掌心,我可能不会买下你。”萧天河道。 “为了不让人生疑,我得控制自己的体型,按照普通牲口的生长速度变化。你去的那会儿我已经是‘大马’了,相信再过不久店家就会将我送至屠户处宰杀。我本欲溜走脱身,但正好那个档口是诸多初等修真者大肆买马赶路的时期,马匹匮乏。我一时心里来潮,就想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人把我也给买走。几乎所有人一听是跛子马,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就在我即将放弃这个荒诞的想法之时,你意外地出现了。店家情知我不好卖,故意先与你议定才带去看马。所以你当时可不是想不买就能不买的,你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见你这呆头呆脑的小子居然愿意来看一匹他人根本不屑一顾的跛子马,我心一软就决定先把你送到宗飘界再离开,免得你白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谁知道你还真是呆,居然用白银当钱,让我好一顿笑,哈哈哈!”小黑笑道。 “呃……那不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禹馀界的钱是什么模样嘛!”萧天河也尴尬地笑了笑,“也算你我有缘,后来我又回去用一把魔刀将你换了出来。那你当时行路一夜就满身大汗的‘孱弱’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嘿,那当然了!”小黑摇头晃脑地感叹,“我也没有想到,无意间的一段机缘,竟让我遇到了孟章佩的拥有者,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黑,那你现在是打算驮我们去守望城?”赵湘琳问。 “没错!” “为何?” “去找一样东西。天河,那块石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小黑的口气听上去似乎和萧天河已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随意。 萧天河简单地述说了一遍得来石板的经过。 听完之后,小黑马上问道:“那女子可是叫展红月?” “没错!你认识她?”萧天河诧异道。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姐姐。”小黑遗憾地说,“姐姐一定是打探到我最后的下落,因而找到了你,但却没有发现我的踪迹,所以最后才故意将石板托付与你的。如果你当时将我放出来让我们相见,如今也不必如此麻烦了。” 萧天河无奈道:“这谁能预料得到啊?幸亏昨晚赵姐问起我将来的计划时,我想到了那块石板,否则还不知道你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呢!” “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在孟章界中也并非长久之计,你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瞒得过石灏明那样的高手。如果不是昨晚你拿出石板,我想我也会在近期向你坦言道别的。”小黑道。 “那你打算带我们去找什么东西?”萧天河问。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有了那个我才能与姐姐取得联系。好了,为了避免惹来麻烦,从此一路我就不再说话了。天河,赵姐,我有一个请求,不要把我的秘密告诉孟章界与监兵界的那些妖族,可以吗?” 两人对视一眼:“当然。” 小黑欢快地嘶鸣了一声,再次提高了速度,沐浴着明媚的阳光,一路绝尘而去。 fpzw 第三百四十五章 寻而不得 萧天河记得,在大赤界时,人们常说:“良马日行千里。”但凡称得上“千里良驹”的骏马,不论是何品种、是何毛色,无不受到人们的喜爱。比如白色的“雪上飞”,黑色的“乌云团”,黄色的“杏花落”,红色的“血碧玺”,青色的“耀琉璃”,都是人们给千里良驹所起的爱称。 到了禹馀界,这里的高头大马比大赤界的骏马大了好几圈,“日行千里”已是稀疏平常,不能再当作衡量马品的标准。而小黑,则是号称“乌阳神驹”的骏马妖族,从八王城到守望城,区区三千余里,更加不在话下。小黑一路从未停过蹄,追日逐影,踏风疾奔。沿途有人观之喝彩,有人投以羡目,还有人策马并驰,妄图以自己的马与小黑一较高下。结果显而易见,不过十几里路,小黑就将他人甩得不见了踪影。 马背上的萧天河与赵湘琳原本还有说有笑看看风景,后来发现,迎面风吹得睁不开眼,张口说话往嘴里灌风,再美的景色也是风驰电掣般从眼前掠过。反正小黑不需要人驾驭,也识途认路,两人干脆仰躺在宽敞的鞍槽里,在颠簸之中打了个盹。 随着小黑一声扬蹄嘶鸣,萧天河睁开了眼睛,眼前已是守望城的大门了。萧天河刚跳下马来,就听闻身后有人老远在喊:“等一等——!前面那位骑黑马的少侠——!” 萧天河回过头去一瞧,嗬,一大群人策马而来,土路上扬起一片黄尘。萧天河好奇地看着那群人渐渐跑近,每个人都被风吹得衣冠不整,灰头土脸的。他们纷纷等不及马停就匆匆跃下马来,根本顾不得整理衣冠,争先恐后地向萧天河涌来,一个个如同饿虎扑羊一般。萧天河见此架势,急忙向后退避,不料城内也涌出一群人,将萧天河团团围在了当中。 未等萧天河开口,他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 这个说:“少侠,请你务必要将这匹黑马卖给我!” 那个说:“我愿意出高价,恳请少侠割爱!” 又有的说:“在下愿用良马十匹来换你这匹黑马,如若嫌少我再加钱也行!” 还有的说:“只要少侠开口,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需将这匹黑马让与我!” 好么,原来是冲着小黑来的。看到人们全都急红了眼,几乎就要打起来了,萧天河无奈地瞅了瞅小黑,小黑得意地打了个响鼻。 “诸位,敬请稍安。我这匹马还需代脚力用,并不打算售卖。”萧天河大声道。 人群静了片刻之后,忽然又炸开了锅。 “这么好的骏马,代脚力未免太可惜了吧!” “少侠若要代脚力,我家有数十匹良驹,尽管挑走!” “暴殄天物啊,少侠,如此良马可不是这么个骑法啊!不如转让给我,我发誓一定好吃好喝地照料它,绝不让它累着!” 萧天河真是啼笑皆非,骑马本就是为了代步,何来“可惜”一说?除了代脚力之用,恐怕也只剩下食肉之用了。最可笑的是还说要带回去“好吃好喝地照料,绝不让它累着”,难道重金买良驹回去就是为了好看? “真是抱歉了,我还有急事要办,也少不了这匹黑马,你们请回吧!”萧天河牵起缰绳,拨开人群往城里挤去。 那群好马人士依然不肯死心,又一窝蜂追了上去,连自己的马都顾不得牵了。 “少侠与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新婚燕尔,是用黑马驮着媳妇回家省亲的吧?令正如此美貌,当配一匹洁白无瑕的母马才是,我那匹‘雪夜光’正合适!” “少侠别听他的,素色才不吉利呢,白事才配白马不是?但是骑一匹黑马毕竟不算喜庆,不如看看我那匹红云火马,既喜庆又吉利,品质绝不比这匹黑马差!” 前头说话的那一位立即不高兴了:“你夸你的马好,也不要贬低我的马呀,白马多么隽秀,跟白事有什么关系?” 后面那一位马上反驳:“人家的马那是一匹傲物雄骏,你却鼓动换一匹母的,怎么,是姑娘就必须骑母马?照你这么说,你还要什么黑马,直接弄匹老马骑骑算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萧天河心中暗自好笑,“拍马屁拍得也太夸张了!”小黑背上的赵湘琳早已经笑趴了。再看那两位,好家伙,竟因言语不和而扭打起来,好多人围过去看热闹,萧天河借乱赶紧离开了大道,拐到了小路上。 “真有意思。”看看四下无人,小黑再度口吐人言。 “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疯狂的家伙!”萧天河道。 小黑大笑:“要摆脱还不容易?那些人从几百里外就开始追我们了,我是故意放慢速度让他们追上来的。” 萧天河愣了愣:“为何啊?” “无聊呗!你们两个睡得舒服,我却只能狂奔不止,所以我想逗他们玩玩。”小黑道。 “大哥,我服你了!”萧天河拱手道。 “哎,小黑,反正这里也没人了,你何不化成人形呢?至少说话时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被人发现了。”赵湘琳提议。 “一会儿要去马厩,变成人 形不方便行事,我就再当一阵子骏马吧。”说着,小黑忽而咧嘴一笑,又说,“如果刚才那些人知道我还会说话,那岂不是抢得更疯?你若还不肯卖,搞不好他们都能把你给生撕了!” 萧天河挖苦道:“得了吧,听见马都开口说话了,他们还不吓破了胆?估计疯狂地逃命还差不多!” “你们俩听到我开口说话不也没逃么?物以稀为贵嘛。嗨,我们到了。”走出一条胡同后,小黑停在了拐角旁的一座大铁门前。 萧天河一看,这不正是当初买下小黑的那座马厩么?小黑到这里要找什么东西?他正想问,却看见小黑抬起一只前蹄,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铁门上的小窗“唰啦”一下拉开了,露出来一张疑惑的脸。 萧天河笑脸迎上前去:“店家,我们又见面了。” 店家想必是南来北往的客见得多了,压根忘记了萧天河是谁。他皱着眉头道:“敢问你是?” 萧天河牵过小黑,小黑很机灵,又故意装成了一瘸一拐的样子。“喏,这匹跛子马,就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时期在你这里买的,你想起来了没有?” “啊!”店家轻呼了一声,看来是想起来了,可他还没等萧天河继续往下说,就直接把小窗给关上了,“我们做马匹生意的一经售出,概不退换,你还是走吧!若还要闹事,我可要报告给城主啦!” 萧天河急忙拍门:“哎,哎,店家,你别着急走啊!我不是来退马的,你可以回来仔细看一看,我身旁这位姑娘并非那一夜以刀换马的女子!” 小窗又打开了,店家斜眼瞅了瞅赵湘琳,又疑惑地问:“那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是来买马的!”萧天河道,“我这位朋友见你卖的马不错,自己也想买一匹,这不,非要让我带她来。”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跛子马何谈“不错”? “哦,那不好意思了,我这儿的马已经售罄了,你们去别处买吧!”店家抛下一句话之后,小窗又被关上了。 赵湘琳非常不满:“哪有这种做生意的店家?大白天的关着门就算了,态度还这么差!” “可总得想个办法进去才行啊……”萧天河无奈地看了看小黑,“看来只好先等一等了,入夜之后,我们换上夜行衣再来。” “夜探马厩?亏你想得出来……”赵湘琳呛了萧天河一句。 “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撒谎不行就实话实说呗!” “哎,那怎么行!” 萧天河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赵湘琳又敲了三下门,温柔地说:“小哥,其实我们并非是来买马的,而是要找一样东西,你且把门开开。”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门里传来了店家的声音。 “喏,上一回他来买马,无意间把要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给掉了,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完婚,可没有信物怎么成?他也没钱再买一个了,所以我二人抱着一线希望来找一找,希望能找得到。”赵湘琳冲萧天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萧天河也松了口气。 “是什么样信物?”店家又问。按理来说,他已经知道了来访的因由,也就不必再细问了,可这店家似乎有点鸡婆。 “是一枚琥珀戒指。”赵湘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琥珀是黄色的,掉在枯草里或是黄土间,都不太容易看得见,听上去比较可信。 店家沉默了片刻,终于把门打开了:“你们进来吧!” 两人牵着马进了马厩之后,店家自己却走了出去,对两人道:“我有件急事要出去办,你们自己去找,找到之后就走吧,别忘记帮我关上大门就行。”说完,他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这人真是古怪,莫非怕我们找不到戒指却赖上他,所以先躲起来?”萧天河道。 “管他那么多呢,小黑你赶紧找东西吧,免得他回来以后发现就不好了。”赵湘琳催促道。 小黑并没有径直冲向某处,而是一间一间马舍看过去,似乎不记得东西藏在何处似的。可是,每间马舍他又不仔细找,只是乍看一眼就退出来,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东西到底在哪儿啊?”看得萧天河都着急了。 “不必着急,我记得在哪里。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小黑道,“这里的每一间马舍,都似乎很久没有马住过了。” 萧天河不解:“刚才店家不是说了么,马匹已经销售一空了。” “小黑说得对,卖马是一匹一匹地卖,直到卖完,这个过程很漫长,多数店家会一边卖货一边进货的。即便遇上抢购的**而售空了,比如你买小黑的那个时期,在售空之后店家也会很快再去补货的。每间马舍都空了许久,这个迹象不太正常。”赵湘琳道。 “嗨,这与我们何干?店家爱怎么做生意就怎么做,我们找到东西直接离开就完事了!”萧天河满不在乎。 小黑走到了当初自己生活过的那间马舍,往最里面的墙角走去。“就是这儿。”小黑用前蹄踩了踩一个地方。萧天河与赵湘琳用 魔刀当铲,掘起土来。可挖了一尺来深,依然什么都没有。 “别挖了,我根本没有藏这么深!”这下小黑的声音终于有些着急了。 “你没有记错位置吧?”赵湘琳问。 “我在这儿住了好些年头呢,不会错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被那个店家给挖走了!所以他才躲了出去!”小黑恼怒地说。 萧天河问:“你藏的东西很值钱吗?” “呃……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对识货的人来说它价值连城,对不识货的人来说它分文不值。”小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 “快别卖关子了,你究竟藏了个什么东西?” “就是和我姐姐给你的那块石板类似的一块石板。” 萧天河吐了口气:“这下可以放心了,那玩意儿就算真的被店家发现又挖走了,多半也是当成墙砖使。” “小黑,依你刚才所言,那块石板,价值连城?”赵湘琳小心地问。 “是。就看人识不识货了。如果卖给识货的人,呵呵,哪怕倾家荡产,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你能告诉我们石板究竟有何用处吗?” “很久以前,我们共有兄弟姐妹七人。后来因为一场劫难,我们七人都受了伤,又各自分散。那块石板,正是我与其他兄弟姐妹们取得联系的工具。只因在我伤势痊愈、妖力复原之前尚无法使用那石板,我才将它藏在了马厩之中。当我看到姐姐的那块石板后,我才知道原来姐姐已经伤愈了,可现在石板不见了,我就找不到她了!”小黑语气沮丧。 “原来如此,靠那石板能与失散的亲人取得联系,天底下的确没有比这更珍贵的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店家回来问一问吧,若真是他拿了,反正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块无用的石板而已,他应该不会不还的,再不济我们多花点钱买回来就是。”赵湘琳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小黑。 萧天河却摇头叹道:“小黑啊小黑,你怎么不早说啊?当初展姑娘口口声声跟我说,她投奔八王城的亲戚去了,也就是说,她人就在八王城内,我们又何苦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找什么石板呢?” “小弟,你怎么不开窍呢?展姑娘可是个妖族,怎么可能跟你吐露真言?”赵湘琳道。 小黑亦道:“赵姐说得没错。什么先夫嘱托啦,投奔亲戚啦,都是假的!我姐姐有伤在身,哪里有那个闲心去嫁人?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伤得都比较重,现在肯定还未痊愈,必然不会冒然现身。姐姐想必找不到他们,又何谈投奔?”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从偶遇展姑娘救下她来,直到最后分别,我觉得一切都挺自然啊,难道全是假的?” “当初追杀姐姐的人是什么实力?”小黑问道。 “两个小喽啰好像是三才级的,那个领头的厉害一些,应该是四象级吧。”萧天河回忆道。 “那就是了。就那点儿实力,别说只有三个,来三十个都不够姐姐看的。”小黑道,“一切都是姐姐安排好的。” 萧天河一拍大腿,恍然想起了那日几乎淡忘的一处细节:当萧天河用裂空刀发出了一记超水准的刀波伤了敌人之后,那男子曾经对头领如此说道:“原来那个臭小子也是个三才级的,我还把他当成一元级的呢,所以才吃了大亏!”当时萧天河就觉得怪异,好像对方事先已经预料到他是一元刀魔似的。那会萧天河还不了解,禹馀界和大赤界不一样,实力强的人无法用“玄识”、“灵识”之类的方法探出比自己弱的人的境界,只有真交上手才能判断出来。现在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既然那都是展红月安排的假戏,那么“敌人”事先知道萧天河的境界也就不足为怪。 “其实,那石板的真正珍贵之处在于它代表的意义。”小黑又说。 “不是代表着亲人么,还有什么意义?”两人不解,一块石板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小黑望着两人道:“如果仅是获取联系之用的工具,何必弄成石板的模样?既不好看,又不好带。那石板,其实可以算是打开焚天宫的‘钥匙’。” “焚天宫?”萧天河与赵湘琳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的,姐姐的那块石板,是打开焚天宫第五层的‘钥匙’。而我的那块,是第四层的。焚天宫是个神奇的地方,关于它的消息只被少数的修真高手以及妖族高手知晓。焚天宫一共有七层,只有集齐了七把‘钥匙’,才能打开宫殿外围的大门。焚天宫自建成之后,仅开启过一次。好了,目前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抱歉。”小黑的话直接打消了两人继续追问的念头。 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萧天河与赵湘琳都牢牢记住了“焚天宫”这个名字。 赵湘琳忽然道:“嘘,听,有脚步声,应该是店家回来了!”可仔细一听,脚步声分明有两人。小黑连忙用蹄子将土粗略地填回坑内,又用枯草掩盖上。 马舍门口果然出现了两个人影,前面那人正是店家。店家指着萧天河对后面那人道:“喏,就是他!” fpzw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半路截和 原以为马厩的店家是去办事,结果却是告密去了。当萧天河看清店家身后那人的面容后,惊喜地喊道:“展大姐!哦,不是,展姑娘!”原来跟随店家而来的人,居然就是小黑要找的展红月! 见到了姐姐,小黑也顾不得店家在场了,直接变成了人形。小黑长得高高瘦瘦的,皮肤倒非常白皙,一点儿也不“黑”,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姐姐!”他呼喊了一声,与展红月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一旁的店家看得傻眼了,指着小黑“这、这、这”了半天,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怎么,没见过妖族吗?”小黑扭头道。 店家转身撒腿就要跑,萧天河与赵湘琳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想去告密吗?”赵湘琳瞪了他一眼。 店家有点语无伦次:“你、你们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今日之事,你权当没有发生过,如何?”萧天河道。 “枉你还是个修魔者,为何要与妖族为伍?”店家指着展红月与小黑对萧天河道,“更何况那个女的逼得我廉价售空了所有的马匹,还不许我再进货,我这马厩都空了好几个月了,这不是坑我么?” 展红月笑道:“好了,瞧你那小气劲儿!这几个月以来你的损失,我赔给你就是了。” 店家却连连摇头:“赔?你怎么赔?我这么久不去进货,供马商便不会再卖马与我;我这么久没有贩马,买马客也不会再来我儿这买马。我的收益链都被你给切断了,影响极其深远,你说该赔我多少?” “就两万珠,多了没有!”展红月板起脸道。 “两万珠太少了!”店家非常失望,“光凭我提供给你的讯息也不止这个价吧?如果没有我,你如何能找到你兄弟?” 展红月冷笑一声:“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位客人买走了你本来打算宰了吃肉的跛子马,可是如此?”未等店家答话,展红月怒目圆睁,陡然提高了嗓门:“你竟欲杀吾弟、啖其肉,我还没同你算这笔帐呢!” 店家一怔,而后垂头丧气地说:“算我多嘴……两万珠就两万珠吧,只要你们不伤我性命就好……” …… 出了马厩之后,小黑兴奋地问展红月:“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托了那贪心店家的福。自你被萧天河买走之后,他打扫那间马舍时无意中发现了你的朱日石板。也多亏了他贪心,料定石板绝非凡物,所以去机象门挂了一个委托。而那个委托,恰巧就被我看到了。”展红月咧嘴笑道,“当我得知你被一位初等修魔者买走之后,我就一路追踪过去。不料,萧天河身旁却有高手随行,发现了我并将我甩开。好在萧天河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飞云城大放异彩,远近闻名,我才又得到了他的行踪。之后我巧妙地安排了一场‘偶遇’,将我的朱月石板交到了萧天河手中。我相信,只要你看到那块朱月石板,就一定会回来找朱日石板。于是,我就勒令那店家售尽所有马匹专心等待,如果有人来马厩找东西,就立即通报我。不想这一等就好几个月过去了,你可真让我担了不少心。” 小黑看了一眼萧天河:“谁知道他除了孟章佩之外还有别的储物法宝呢?你那块朱月石板他根本就没放到孟章界去。还是昨日他让孟章界的几位妖族辨认石板为何物时,我恰巧看见了。要不然,我们姐弟重逢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萧天河苦笑:“这能怪我么……谁让你们两人都将秘密隐藏得那么深!对了,展姑娘,我有一事不解,方才你说,我身旁有高手随行?” 展红月点了点头:“你买马离开守望城之后第三天,我就急追你而去。但与你同行的那位女子是个高手,不动声色地布了个法阵就将我摆脱了。宗飘界地境人太多,我就没有追过去了。” “‘与你同行的那位女子是个高手!’”萧天河皱起了眉头,心中重复着展红月的话。谜团的矛头再度指向了范凌云。 “那女的是个高手?”小黑抓了抓脑袋,“当时我还曾和她‘嬉闹’过,实在是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展红月白了他一眼:“当时你明里和萧天河在一起,而我则是暗里跟踪,咱们俩的处境不同。以她的水平,当然不会让你发现端倪,否则如何称得上是高手?” 小黑惊讶道:“姐姐,那你的意思,她当时就知道我是个妖族?” “十有**是这样。” “她可是个刀魔啊,既然她知道小黑是个妖族,为何当时没有杀了他?”萧天河想不明白。 “多半是因为你拥有孟章佩的关系。”展红月神色凝重,“四大天宝,举世闻名,世人趋之若鹜,只可惜,偏偏尽皆失传已久。如果那女子在你身上发现了四大天宝的线索,你身边的妖族,她又怎会轻易杀掉呢?” “可是,孟章佩又不能收纳马类妖族啊!”萧天河道。 展红月回答:“四大天宝究竟能收纳何种妖族,恐怕只有主人才能知晓吧!再说,她也不能肯定你身上的法宝是其中哪一件啊!” “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有四大天宝之一的?还如此肯定就是孟章佩?”萧天河问道。此事说来的确蹊跷,展红月既然当初被甩开,应该没有获得多少 关于萧天河的信息才对。即便后来同行了一段路程,两人之间也鲜有交谈。展红月虽然猜到了冰河上突然冒出的红发妖族是萧天河的朋友,但仅凭这点也得不出“萧天河拥有的法宝是孟章佩”这一结论。 展红月淡然一笑:“你买走了马又没有一直带在身边,也不曾放走,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你拥有一个能装纳活物的储物法宝,将马装了进去。除了四大天宝之外,再无其他可能。此外,你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人,而四大天宝中唯一沦失到下界的,就只有孟章佩了。” 萧天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原来如此,我倒是把这点给忘了。”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城外。 “好了,是时候说再见了。你们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我们两个也要继续寻找失散的兄弟姐妹们。”展红月走到萧天河面前,将小黑的那块石板递到他手上,“为了答谢你的恩情,这块朱日石板也给你吧!” 萧天河诧异地问:“你们不是需要石板联系其他兄弟姐妹吗?我正想将你的那块交还与你呢!” “在等待弟弟出现的这段期间,我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位妹妹,有她的石板就够了。” “你就拿着吧,朱日石板与朱月石板虽然是挺稀罕的东西,但它们的价值并不在于石板本身。究竟将来在焚天宫中的造化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实力与运气。”小黑“嘻嘻”一笑,又道,“不过你可千万别有事没事老拿出来显摆,你那孟章七妖一下子走了四个,当心没去成焚天宫就被高人给‘咔嚓’了!保重!” “你也是,保重。”要与小黑分别了,萧天河还真有些不舍得,“哎,小黑,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姓大名呢!” “我姓陆,陆海川是也!”小黑挥了挥手,与展红月一起走远了。 “给我看看。”赵湘琳拿过朱日石板,仔细端详了一番。 朱日石板与朱月石板的材质相同,呈赭红色。唯独正面圆点的排列不同——七个点毫无规律地散布在板面上。 “还是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图形。”赵湘琳将朱日石板抛还给萧天河。 “小黑不是说了么,这是焚天宫的‘钥匙’。既然是‘钥匙’,自然没什么规律可言。”萧天河将石板收好。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走,趁天还没黑,去那个机象门瞧瞧!” …… 机象门在守望城这样中等大小的州城也设有分处。两人回城之后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地方。 机象门分处的外观在萧天河看来,简直是“不敢恭维”: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连门窗的木棱都十分陈旧,与一般的老宅没什么两样。若不是门庭若市的热闹情形,萧天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里竟是一个让人“万事无忧”的大机构。 机象门小楼内的人更多,几乎快把过道站满了。大厅虽算不上特别宽敞,但纵向极深,东西两侧分别有两排长柜台。东侧柜台后面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收”字,而西侧墙上则是个“放”字。 “‘收’字那边是挂委托的地方,‘放’字那边是接委托的地方。”赵湘琳解释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往前看去,厅末有一座楼梯,不少人正在上上下下。楼梯下方还有一扇开着的门,挂着半高布帘,也有人在进进出出。 “那楼上是派什么用场的?内院呢?”萧天河问。 “虽然机象门每一分处的布设不尽相同,但总体格局都是差不多的。在发布委托之时,委托人必须给要办的事定一个档次。所定的档次越高,接受委托的人实力也就越强,当然,报酬太低人家不一定肯接。楼上和内院,想必就是其他档次委托的收授之处吧。” “唔,不错。”萧天河赞叹道。机象门的这个“档次分类”不可谓不妙,有的委托十分紧迫,提升档次后,由高手来接下,无疑会提高完成委托的效率;而有的委托则非常凶险,托付给高手也必然会提升成功率。 “赵姐,寻人委托,一般挂什么档次?” “档次是按照天干十字划分的。寻人的话,一般癸级或者壬级委托就可以了。如果你比较急切要获得那位被掳走同伴的消息,可以再提高两级,就挂个庚级委托吧。”赵湘琳指着斜上方道,“看那儿!” 顺着赵湘琳所指,萧天河看到了贴在天花板横梁上的一副卷轴,卷上写着:“一楼癸级,二楼壬级。” “如此说来,更高级委托的柜台应该往内院走咯?”萧天河和赵湘琳穿过拥挤的人群,从楼梯旁的门出了前厅。 出了门之后就是一条笔直的长廊,原来后院还有一座小楼,同样也是二层。长廊两侧有不少空地,摆了许多石桌石椅。石椅上都坐着人,还有不少人或靠坐在树下,或倚立在墙边。 赵湘琳凑近萧天河,小声说:“这些人多半儿都是专门靠接受委托来赚取钱财的,累了就在这里休息,没有合适的委托也会在这里等待。” “那多辛苦啊?看来加入军队获取俸禄的确比这种赚钱方式要轻松很多。”萧天河慨叹。 这第二栋小楼内的情形和第一栋无异,连摆设都一模一样。萧天河留意道,厅末的墙上也有一扇门,看来刚才经过的并非是后院,而是中院。 “一楼辛级,二 楼庚级,我们上去吧。”赵湘琳道。谁知她走到楼梯口刚一抬脚,萧天河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继续往前。 “你要挂更高级的委托?”赵湘琳十分诧异,不过是寻个人么,挂到庚级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萧天河笑道:“第一次来,我们往里面走走看看。” 出了厅之后,又是长廊连接着第三栋二层小楼。不用问,那栋小楼内一定是挂己级委托和戊级委托的地方。“照这样看来,一共有五栋小楼?好深的院子啊!”萧天河惊叹道。楼与楼之间的院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丈的距离,如此算下来,院子的尽头恐怕要延伸到城墙边了。 在第三栋小楼内,人明显少了很多。萧天河没有过多停留,出了大厅后又径直走向了第四栋小楼。此处院子里的人就更少了,连石凳都没有坐满,每个人都独处一处,各自闭目养神,俨然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萧天河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对赵湘琳说:“赵姐,你现在已经是妖族了,倘若在这里被高手察觉,岂不危险?” “无妨,我现在妖力很低的,不易被发现。”赵湘琳道。 “说的也是。真正的高手或许都在军队之中吧?” “也有不喜欢军队束缚的高手在民间。再说机象门也没有规定军队之人不能来挂、接委托啊!有些高级的委托很困难、很危险的,敢接的人必定实力不俗。不过他们的心思恐怕都在委托上,并没有闲心在意其他无关紧要之事。放心吧。” 第四座小楼是处理丁级、丙级委托的地方,楼内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人。见萧天河二人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犀利的眼神使得赵湘琳心生不安,下意识地往萧天河身后藏了藏。但萧天河的视线却落在厅末的墙上——那里只有楼梯没有门! 怎么回事?难道第四栋楼就是终点?那乙级和甲级委托又是在哪里收放的呢? “喂,赵姐,这楼是两层没错吧?怎么到丙级就到头了?”萧天河回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未挂过这么高级的委托,当初找我弟弟时也是挂了一个辛级委托就顺利地解决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的人眼神都好可怕!”赵湘琳怯声道。 或许是听到了萧天河的话,一位身穿古怪蓑衣、背着芦草斗笠的彪形大汉向两人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要挂更高级的委托?” “正是。”萧天河仰视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大汉。 “是什么样的委托,说来听听。” 萧天河蹙眉:“你是机象门的人?” “不是。”大汉回答得倒也干脆。 “那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大汉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其他人也随之笑了起来,像是在起哄似的。 一人笑道:“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连胡大哥都不认识!” 又一人道:“我在这儿都混了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胡大哥被人拒绝,嘿,有意思!” “小兄弟,胡大哥可是无所不能的,我劝你还是把想办的事告诉他吧,准保顺利完成,比挂在机象门等哪个不靠谱的人接下委托要划算得多啊!”角落里一人喊道。 “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萧天河道。 大汉停住了笑:“好了,大家都别吵。小兄弟,我看你脸生,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来守望城的吧?不认识我也属正常。我叫胡京航,七星初级刀魔,专替人完成难成之事。你把要办的事告诉我,报酬我只要九成。如何?”说完,他向萧天河伸出了手。 萧天河明白了,这是明目张胆地跟机象门抢生意啊!按照机象门的规矩,委托酬金的七成归接受者所有,另外三成则算是机象门的收入。胡京航半路拦截掉委托,委托者可以少付一成酬劳,他自己则可以多赚两成。 胡京航是七星初级的实力,与雍将军是一个水平,的确厉害,难怪他有如此胆量,敢在机象门抢机象门的生意。 萧天河与他握了手:“在下萧天河。看兄台也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哪怕你名气再响,只可惜我没有听说过。与其将重要的委托交给你这样的陌生人,不如挂在机象门更让我安心。我想,但凡是来挂高级委托的人,应该都不会在意节省那区区一成的酬劳吧?更何况,我的委托你不一定办得成。” 胡京航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在听到了他的实力等级之后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在怀疑他的人品,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问道:“小兄弟,你是什么等级?” “在下不才,一元级而已。” 胡京航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柜台上,竟将台面给砸出个大洞:“小兄弟,不是我夸口,我胡京航在这机象门待了几十年了,乙级委托少说也接了二十几个,还从未失败过一次!就算是甲级委托,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你一个一元级的人,能碰到天大的难事?如果你担心我的口碑,在座的诸位,不,哪怕是前面几座楼,甚至是整个守望城的常住之人,你都可以去打听打听。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绝不做那些不仁不义之事!” 萧天河镇定自若,笑而反驳:“你在这儿待了几十年,一定通过机象门赚了不少钱吧?如今却截取机象门的生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仁义之举呢?” fpzw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甲级委托 赵湘琳从背后拉了一下萧天河。毕竟胡京航是七星级的高手,不是他们俩能够惹得起的。 没想到,胡京航听了萧天河的反诘,紧绷的脸松反而弛下来。他拍着萧天河的肩头笑道:“好,有胆气!小兄弟伶牙俐齿,我也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随我这位兄弟去吧,他会带你到乙级委托柜台。”不远处座椅上的一位瘦小的中年男子起身向萧天河走了过来。 “不,我要去甲级委托柜台。”萧天河平静地说。 “哈哈,那就由我亲自带你去!”胡京航走到厅末墙边,在墙上几个地方快速了按了数下,只听“哗啦”一声,墙中一块砖陷了进去,并且垂下来一个铁环。胡京航抓住铁环用力一拉,墙角处的地板移开了,露出了向下的石梯。 “随我来。”胡京航抄起一座烛台,率先走了下去。 萧天河刚抬脚,赵湘琳附过来说:“你疯啦?怎么要挂甲级委托?” “不是级别越高就越受人关注么?”萧天河回答,“胆敢在飞云城掳人,想必有些来头。这与那些寻找失散亲人什么的壬、癸级委托可不一样,在获得了线索之后,我还得物色个高手替我将朋友解救出来,两事合而为一,干脆就直接挂个甲级委托算了,反正我有的是钱。” “可是那地下楼梯阴森森的,真让人不安!” “人家可是七星级的,想杀我们还不容易?何需拐弯抹角骗到地下再动手?我观他虽然粗鲁,但不像是个坏人。”萧天河安慰道。 “总之得小心,万一到了底下情势不妙,你就赶紧找‘他们’帮忙。”赵湘琳所说的“他们”,就是如今仍在孟章界中的那几个妖族。贺崇宝既然能与‘元帅级’的高手战个平手,那对付‘将军级’的胡京航自然不在话下。 沿着楼梯下到了地下,胡京航正在楼梯拐角处等着二人。 “怎么这么慢?莫不是小兄弟怕黑?”胡京航开起了玩笑。 萧天河指着身后说:“我不怕,不过嘛,我这位姐姐却是非常怕。”。 赵湘琳用力拧了他一把。 胡京航大笑:“女人呐,就是麻烦!所以我出门从来不带女人!” 赵湘琳愈加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胡京航回头瞅了瞅面带愠色的赵湘琳:“这位妹妹长得倒是甚合我意,我原本以为你们是两口子,既然是姐弟,妹子何不跟了我?我虽然不那么英俊,但英俊能当钱花?花里胡哨的,不如我这样的实在!” “才不要呢!你不是嫌女人麻烦,出门从来不带吗?”赵湘琳没好气地说。 胡京航摊开双手,似有无奈:“所以才一直没讨到老婆呗!” 听了这句话,赵湘琳也板不住脸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胡京航的戒备也全都卸下了。 胡京航领着两人从楼梯拐到了一条长廊,廊中灯火通明,尽头又是一座向上的楼梯。三人登上这座楼梯,重新返回了地面。出了楼梯口就是一座四面环墙的封闭独院,一座二层小楼矗立在院子正中,空地上虽然也有石桌和石凳,却一个人都没有。 “这就是乙级和甲级委托的收放处。你要挂甲级委托就随我上二楼去。”胡京航推开了楼门,厅内依然是空荡荡的,既没有挂委托的人,也没有负责记录的机象门的人。上了二楼之后,胡京航从柜台中搬出三把椅子,自己先坐了一把,招呼萧天河:“好了,你坐下说吧。” “你这是何意?”萧天河起先不解,忽而明白过来,惊道,“莫非你就是机象门甲级委托的受理人?” “哈哈,没错!果然,直接领你过来比在外面费口舌要省事儿多了!”胡京航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截机象门的生意?”赵湘琳问。 “机象门的委托千千万万,而乙级和甲级的委托又有多少呢?成功率又有多高呢?别看这两级的委托酬劳不少,但是数量太少,成功率低,实际上还不如低级的委托获益多,而壬、癸级委托的酬劳又实在是太少,所以,机象门维持运作的重点集中在戊、己、庚、辛那几个中档等级的委托之上。”胡京航解释道。 此言有理,萧天河与赵湘琳都点了点头。 胡京航继续说:“像我这样靠专门接受委托赚取酬劳而过活的人不在少数,可称得上高手的却不多。机象门当然也希望能有更多的高手来完成委托,提高效率,也可以增大像丁级、丙级那些高级委托的成功率。” “于是,机象门干脆就聘请你这样的高手担当乙级、甲级委托的受理人,也默许你们自行接受以及完成不太常见的顶级委托,虽然损失了一些利益,但也可以省去受理人的工钱,还能稳住你这样的高手留在机象门。”赵湘琳接话道。 “啪啪啪”,胡京航不禁鼓起掌来,“妹子真是冰雪聪明!长远来看,机象门其实一点儿也不亏。像甲级委托,我几十年也不一定接得到一个,可在这期间我完成的中级委托数又何止千百件!” 赵湘琳由衷地赞叹:“要说聪明,机象门的创立者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我很好奇,想出这些睿智之谋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别说妹子你了,连我都想会一会他。只可惜高人隐世,机象门主始终只活在传奇之中……好了,既然知道我不是什么‘不仁不义’之徒,小兄弟可以放心大胆地把要办的事告诉我了吧?” 萧天河眉头紧皱,犹豫道:“并非我不相信兄台的能力,只是我这委托并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我与一个朋友于数月前在飞云城分散,传闻她被一群高手给劫走,从此下落不明。我希望能够获得线索。” “这么说来是找人的委托咯?的确,交托给我一个人不如广散撒网,但你大可挂个辛级、庚级委托啊,再紧迫一点,己级委托也已然足够,何必定到甲级这么高?”胡京航问。 “我早就劝他挂庚级委托了,可他不听啊!”赵湘琳道。 萧天河解释说:“对此我有我的考虑。我那位朋友不过是个下级修魔者,怎会惊动一干高手追捕?在没确定追捕方的来头之前,冒然挂出中低级委托,在接受委托之人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势必会引起对方注意,轻则打草惊蛇,重则招来祸事。所以,将委托定得高一些,由高手秘密打探才是良策。此外,如果获得了可靠的消息,我还要挂出第二个甲级委托,让高手将我的朋友解救出来。” “小兄弟所言极是。惭愧,枉我七星级境界,却不如小兄弟考虑得那般周详。好吧!你这份委托我接下了,飞云区的机象门有我熟知的好友,我可以向他打听打听。”胡京航道。 萧天河努力回忆着种种细节,讲述道:“我那朋友名叫叶玲珑,是个下级修魔者,于去年的腊月二十五日,在飞云城的沃尘楼二楼,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劫走。她的相貌十分出众,被劫时身穿紫纱白衫。其他的……我暂时想不到了。” “可以了,知道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那就拜托了,事成之后,报酬由你来定,说多少是多少,我绝不含糊一分一毫。”萧天河爽快地说。 “好说!”胡京航冲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最近几天你不要离开守望城太远,我有了消息会立即联系你。” 萧天河点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客栈等你的消息。” 离开了机象门,萧天河长舒了一口气。胡京航的那位朋友想必实力也不弱,又一直待在飞云城的机象门分处,多半知道掳走叶玲珑那群蒙面黑衣人的来头。即便不知道,至少也能获得那群黑衣人后来的去向。 “瞧你那担心的样子。那位叶玲珑叶姑娘,想必是人如其名,玲珑秀美吧?”赵湘琳戏谑地笑道。 “是很漂亮,但我没有非分之想。早年间,一位心仪的姑娘因我而死,我从那时起就已经封心闭念了。叶玲珑与我一起在耀明森林中出生入死,她有难,我岂有不救之理?”萧天河认真地回答。 “好吧!竟有姑娘因你而死,不知你是情孽缠身还是命犯桃花?” “都不是!是阴错阳差!”萧天河没好气道。 赵湘琳却像没听见似的,双臂托在脑后,边走边望向远方的天边,小声念叨着:“封心闭念……心念,是那么容易封闭的么……” “你说什么?”萧天河未能听清。 赵湘琳回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想说,世界上没有拨不动的心弦。” 萧天河一时间无言应对。 “你其他那些寻人找物的事怎么办?”赵湘琳岔开了话题。 “事情总得一样一样来。找我的弟弟和师姐,可以挂个中级委托。至于找寻监兵佩之主以及雷啸炎和汤元星的仇人这两件事,因为牵涉的秘密太多,不适合交给胡京航去办。”萧天河道。 “他可是七星级高手,人也不坏,为什么不适合?”赵湘琳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两件事更不适合随便挂委托才对。 “论实力胡京航的确是最佳人选,只可惜,他已经跟我们熟悉了。我现在的境界太低,还不适合涉及那么高深的秘事,让他知道反而会起疑。反正那些事都不是特别急切,容我日后思量妥当再说吧。” 在等待消息的期间,萧天河每隔一天就会去机象门逛逛,可连续去了几次,胡京航都没有回来。久之,机象门有许多人都认识了这个每次来都径直走向丁、丙级委托楼的年轻人。因为不可能有人连续挂出那么多高级的委托,所以别人都把萧天河当成了专门接受委托赚钱的人,行话称为——猎财者。 经过某些热心人的善意提醒,萧天河也知道了机象门的另一项规矩:高级委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接就能接的,得优先发放给拥有高级名望牌的人,挂出后三日内都没有人接的委托,才可由其他人任意接取。所谓的“名望牌”,是机象门特制的一种类似于身份名牌的东西,任何完成过委托的人都可以向机象门申请配发,牌中记录了个人完成的委托分数,也就是所谓的“名望”。名望依照委托的等级高低而不同,越高级的委托,完成后获得的名望也就越高。 了解了“名望”规则之后,萧天河仅是莞尔一笑。以他富可敌国的财力,这一辈子恐怕都不需要靠完成委托来赚钱。 某一日,当萧天河再度步入丙丁级小楼时,一人迎上前来,递给萧天河一封信。信是胡 京航写的,信封上注明交与萧天河亲启。萧天河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胡京航在信中并未提及查询线索的结果,仅是让他务必迅速赶往飞云城的机象门,找一个名叫“阎开明”的人。 飞云城离守望城不算远,以胡京航七星级的境界,御刀飞回来不过也就是盏茶的工夫,为何他不返来见萧天河,而是寄一封信呢?这不禁让萧天河有些不安。此外,萧天河本不太愿意去飞云城,否则他当初就直接去飞云城机象门挂委托了。他考虑如果在飞云城露面,就很有可能被仇城主获悉,转而告知雍将军或者辛元帅。他尚不知辛元帅是否已经得知他脱离了魔军的消息,也不知道辛元帅会有何反应。总之,目前他一心系于搭救叶玲珑之事,遂不想被其他的事情耽搁。 不得已,为了得知叶玲珑的下落,萧天河必须得硬着头皮去一趟飞云城。在准备好了斗笠与帷帽后,萧天河与赵湘琳踏上了前往飞云城的路途。 “用得着这样吗?”赵湘琳似乎对帷帽很不适应,小声抱怨,“遮得这么严实,反而会惹人注意。” “惹人注意也没关系,只要看不见面容就行。你现在可是个妖族,处处都得小心为妙,如果我带着斗笠你却露着脸,那所有人的视线恐怕都会落在你身上了,所以你那帷帽还是老老实实地戴着吧!”萧天河劝道。 “‘大隐隐于市’,要我说,干脆就大大方方地进城去。”赵湘琳哪里知道,萧天河在飞云城可是个大名人。 “不成,我才离开飞云城几个月而已,恐怕一露面就会被人认出来的!” “你在飞云城就那么出名吗?每日南来北往那么多人,怎么会那么巧就被人认出来?”赵湘琳不以为然。即便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即便胜了飞升者对决,也不过就是个一元刀魔而已,哪会如此受关注?她心中已经认定,萧天河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萧天河无奈地说:“还不是因为叶玲珑的缘故?当我得知她被掳走的那一夜,我可是‘大出了一把风头’……”他腆着脸将“雪夜裸奔”的“辉煌经历”告诉了赵湘琳。 还未等萧天河讲述完,赵湘琳就已经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了。看上去沉稳老练的萧天河,不想还有那般“疯狂”的时刻。笑过之后,赵湘琳也就不再抱怨了,像那样“出名”过一回,紧接着又在飞升者对决中大放异彩,恐怕飞云城的人想忘记萧天河的长相都难。 到了飞云城,向路人打听之后,两人找到了位于城东南方的机象门分处。由于这里是一片热闹的商街,萧天河曾经经过时,也只是将机象门当成了生意兴隆的酒楼而已。 飞云城的机象门分处与守望城的相似,也将十级委托受理柜台分设于不同的地方。而乙级、甲级委托柜台就设在内院小楼最高的阁楼之上。这里也有几个像胡京航那样实力高强的猎财者,或许是许久没有接到过高级委托了,见萧天河与赵湘琳上了阁楼,他们立即围了过来。 “这位兄台,不知你有什么难办的事?尽管交给我就成!”一人热情地说。 “我的境界比他还要高一些,选他就不如选我了!”立马就有人开始“抢生意”了。 又有一人道:“在这些人中我的实力虽然不是最高,但酬劳要价却是最低的,只要七成半即可!” “姑娘,我的名望可是最高的,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名望牌!”甚至有人自作聪明地以为赵湘琳才是两人中说了算的主,于是将目标定在了她的身上。 萧天河连忙摆手分辩:“不不不,我们不是来挂委托的!” 阁楼中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有人失望地坐回了椅子上,有人一脸不满地嘀咕着什么。 萧天河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非要死守着乙级和甲级委托呢?与其干等着罕见的高级委托,何不投身于完成数量众多的中级委托? “那你们也是来等委托的?呵,我劝你们还是打消念头早点离开吧!我们飞云城的人自己都已经是僧多粥少了!”有一人冷冰冰地说。 “我刚经过其他中级委托柜台时,每一处都称得上是‘事务繁忙’,为何你们却都在这里干耗着?‘僧多粥少’,你们也可以选择吃‘馒头’啊!”萧天河忍不住问道。 那人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一次高级委托的收益远超中级委托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之多,我可没那个兴趣为了些蝇头小利而四处奔波。你既不挂委托,又不接委托,难不成是来寻开心的?趁着我还没有发火,赶紧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赵湘琳的脾气上来了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即回了一句嘴。 那人却乐了:“我这‘狗嘴’是吐不出象牙,麻烦你那‘狗嘴’吐一个给我开开眼?” “哈哈哈”,一伙人肆声大笑了起来,气得赵湘琳满脸通红,却不知该如何骂回去。 萧天河轻轻拽了拽赵湘琳的衣袖,心平气和地说:“刚才是我多嘴了,抱歉。我是来这里找一位叫做‘阎开明’的人。” 一听到“阎开明”三个字,所有人的脸色都陡然一沉,笑声戛然而止,阁楼中的气氛沉静得可怕,唯有下层厅中的喧哗时不时传入耳中。 fpzw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元灵宝珠 当听到萧天河说是来找阎开明的,阁楼中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似乎这三个字在此处是个忌讳,没有人愿意听到似的。 “这儿没这个人,你们走吧!”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人开口道。很显然,他在撒谎,从每个人的神情就能看出,他们应该都认识阎开明。 萧天河连忙说:“我们是应守望城胡京航之信才来的。” “什么胡京航,我们也不认识,走走走!”座上的几人都站起身来,竟要将二人轰下阁楼去。 迫不得已,萧天河与赵湘琳只得暂且下楼。“这伙人什么毛病?”赵湘琳恼怒地抱怨。 相较之下,萧天河并不显得很生气:“别的不清楚,但至少我能肯定一点,这个‘阎开明’,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何以见得?” “你没看当我提到‘阎开明’三个字时,那些人都怕成什么样吗?”萧天河笑道,“又惊又怕又怒又恨,全都写在脸上了,我看恐怕他们每个人都曾在阎开明手下吃过亏吧?” 就在这时,从楼梯旁阴暗的角落中忽然走出一人,对萧天河说:“小兄弟说得没错,楼上的每一个家伙都被阎开明结结实实地揍过一顿。” 萧天河与赵湘琳都没发现角落里有人,此人冷不丁冒出来,把二人吓了一跳。那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胸口的衣扣都是脏兮兮的兽牙做成的,腰间束着古怪的土黄色腰带,前摆上缀着一条密密麻麻镶着小铁环的毡布,脚蹬一双鹿皮靴。再往上看,虎皮束手一直绑到胳膊肘,颈上挂着兽牙项链。脸上十分粗糙,似乎饱经风霜的模样,青色的须根从唇周一直延伸到耳边。他的额头上缠着一条蛇骨串成的发箍,将枯黄的乱发向两侧撩开。有棱角的脸颊凸显着刚毅,炯炯的目光透露着威严。乍一看,就像是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猎户。 “你是谁?”萧天河问。 大汉咧嘴笑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就是阎开明?”赵湘琳看着他略显邋遢的外观,不太相信。 “小姑娘,莫要以貌取人。”那人似乎猜到了赵湘琳心中所想,“我与胡京航是至交好友,平日里他候在守望城,我就守在飞云城,如果有一方接到了大委托,也时常互相通气协力合作。他现在外出调查线索去了,叮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要说阎开明与胡京航这两人还真是有趣,一个穿着像渔夫,另一个打扮得像猎户,又是至交好友。萧天河略微想象了一下,这样两身装束的壮汉并肩在路上行走,恐怕会引得许多人驻足观望吧。 “那胡大哥有什么口信么?”萧天河问。 阎开明向两人招了招手,三人聚拢在一起。他说:“掳走你朋友的那伙人,恐怕来头不小啊!” “怎么说?” “那事在飞云城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当初我得到消息时,飞云城的仇城主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但很快就不了了之,着实怪哉!我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听闻是因为那伙人背后的势力太大,要么是仇城主不敢深入调查,要么是被勒令不许继续调查,所以他没再插手干预。所以你去为此事找仇城主帮忙时,他找理由百般推脱。”阎开明道。 萧天河反问:“咦?你怎么知道我去拜托过仇城主?” 阎开明“嘿嘿”一笑:“‘寂寞雪夜风一样的男子’其实就是你吧!” 萧天河尴尬得脸都红了,他那点儿“光辉事迹”还真是人尽皆知啊。 “‘寂寞雪夜’?还‘风一样的男子’?哧哧哧……”赵湘琳掩着嘴笑开了。 “好了,言归正传。胡大哥现在做什么去了?他需要我们做什么吗?”萧天河道。 阎开明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音说:“据我所知,当时那伙黑衣人离开飞云城之后,分头往两个方向去了,胡京航已经沿着东北方的路线追查,我等到你们之后,也会往东南方向一路查过去。现在我送给你们一样东西。”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球,递给了萧天河。 “哟,元灵宝珠!”赵湘琳认得此物,脱口而出。 “这东西虽然算不得珍贵,但也绝不便宜。抱歉我这样的人没有多少积蓄,只能给你二人一颗。好了,有什么事,就用此宝珠联系吧!我得立即动身了,告辞!”阎开明话音未落就推开窗门跳下楼去,一溜烟出机象门去了。 “他还真是个急性子……”赵湘琳撑着窗棂向楼下望去。奇怪的是,院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人向门口张望,似乎大家都没看到有人跑出去似的。 萧天河将手中的紫色小球翻来覆去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赵湘琳:“‘元灵宝珠’是个什么玩意儿?” “滴血认主吧,那是个法宝。” “法宝?有啥用?” “喏,你既然是一元刀魔,应该知道‘一元’为何意吧?”赵湘琳突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萧天河回忆了片刻:“好像是指人体内的本源之力吧!我只听说过大概,还不算太明白。” “那我解释给你听听。在修精阶段中,本源之力是重中之重。‘一元’,是指此阶段修真者可以 用本源之力催动蒙力或者元力。本源之力任谁都感受不到,但却确确实实地存在于丹田和经脉组成的周天循环之中。正是它与天地之气相互感应,化生出蒙、元之力,再借由阴阳二气载力运行周天。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本源之力,只不过在首劫之前,它一直不曾真正‘觉醒’,只是被动地发挥蕴养丹田、滋护灵台、化生二力等有限的作用,俗称‘半寐’状态。在渡过首劫之后,本源之力则可随着个人修炼的进度而产生主动效果,关键时刻可催动蒙、元之力从经脉末端激射而出,化为刀波、剑气。 每个人的本源之力虽是同物,却并非同质。换言之,就如同相貌一样,虽然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双耳朵一张嘴,但长相却各不相同。 法宝的‘滴血认主’,不过是将个人本源之力的‘特质线索’留在法宝内而已,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印记’。有了印记,法宝可与主人体内的本源之力相互呼应,而本源之力,又恰巧是蒙、元之力的源泉,故法宝可在主人的操控之下发挥各种强大的功效。说了这么多,你可知道其中道理?” 赵湘琳的详细解释,可远比廖齐峰、孙海良当初稀里糊涂的讲述要完整、清晰了许多。萧天河已对一元阶段了解通彻。他说:“多谢赵姐点拨。不过你还是没说这个元灵宝珠有什么作用啊?” “元灵宝珠是一种特殊类的法宝,由红蒙石与蓝原石等数目铸炼而成,它可以记录多人的灵魂印记,但并非是以‘滴血认主’的状态。其主人可以循着它所记录的灵魂印记线索,将一些讯息通过宝珠散播出去。这些讯息是以主人的本源之力催动,又带有被记录者的灵魂印记线索,所以,只有同样拥有两种线索的元灵宝珠才能接收到。如此,你的讯息就能远隔千万里外传达给想联系的人了。”赵湘琳这段话说得拗口,连说带比划,生怕萧天河不理解。结果没想到,萧天河却突然冒出一句:“这不就和大赤界的‘灵犀玉’一样么,你就直接告诉我说是个传讯工具不就完了?” 这下子,本以为萧天河会大吃一惊的赵湘琳自己反倒大吃一惊了:“‘灵犀玉’?难倒下界也有这等奇妙的法宝?你不是说下界的人都不会铸炼法宝么?”的确,在被困于渊底溶洞中时,赵湘琳曾经就“天外陨铁护心甲”一事询问过萧天河,对于那样“暴殄天物”的“愚蠢”举动,萧天河解释过那是由于大赤界之人不会铸宝的缘故。 “灵犀玉也不算是什么法宝,只是一种特殊的修仙物品,必须依靠灵力才能启用。在修魔者的地域都没有那种东西呢!”萧天河也不知如何才能说得更清楚,也不知赵湘琳听明白没有,“嗨,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就别管了,反正它的功效倒是和这元灵宝珠相同,千里传音。” “唔……你快滴血认主吧,里面肯定存有胡京航与阎开明的灵魂印记。”赵湘琳催促道。 “且慢,我现在东一个法宝,西一个法宝的,而我的灵魂之力有限啊!”萧天河记得在刚得到那柄赝品金凤朝阳匕时,石灏明曾经提醒过,越好的法宝,就需要越多的灵魂之力来炼化控制。 “不妨事,灵魂之力其实就是本源之力的别称而已。以你现在本源之力的深厚程度,驱使除了孟章佩、假五灵鸟之外,再带上一些对本源之力需求不大的法宝,并没有太大影响。你不是还带着个储物法宝么?这元灵宝珠与储物法宝类似,对本源之力需求较低,所以现在可以认主。” 萧天河咬破手指点了一点在其上,闭目片刻,睁开眼道:“果然,有他二人的灵魂印记。我且问一问胡兄,他如今在何处。” 很快,元灵宝珠就亮了一下,胡京航的回讯收到了:“小兄弟,我如今正在飞云城东北方五百余里的仙族地境内,黑衣人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我正在四处打探消息。你就在飞云城等待我与阎兄的消息吧。” “呵,有意思,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萧天河笑道,禹馀界比青龙大陆广阔得多,他又不会御刀飞行,有这么个法宝与朋友联系则大为便捷,“不过黑衣人怎么会往仙族地境而去?莫非叶玲珑惹到了仙族一方的人?难不成是梁元帅?亦或是华林大君?” “你先莫要激动。我记得梁飞廉挟持你时正是你们‘三花聚顶’小队暂时分散的期间,后来飞升者对决再遇梁飞廉时,那位叶姑娘已经被掳走了不是?我想应该和他没有关系。”赵湘琳安慰道。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梁飞廉、云屏翳,他见过的这两位仙族元帅都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对于他们背后的华林大君,萧天河自然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这时,元灵宝珠又亮了一下,萧天河检视,又是胡京航传来的:“小兄弟,飞云城外不远处,有一座新城在建。我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新城名叫‘天河城’,我当时觉得真是巧,新城之名怎么和你的名字一样呢?结果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天河城’就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啧啧,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耀啊,我也为能与你结识而感到高兴!” 萧天河乐了:“这胡京航还挺能说废话。” “好在他已经找到黑衣人的些许线索了。七星级的高手,办事效率果然不一样。弟弟,我想问 你,等他把叶姑娘解救出来之后,他肯定不好意思先开口要价,你打算付给他多少报酬?”赵湘琳饶有兴致地问。 “是啊,该给他多少钱呢……”萧天河似是喃喃自语。 “咋啦?大富豪为朋友花一点钱,还舍不得了?”赵湘琳开起了玩笑。 “哪里。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何时在乎过?他如果真不先开口,我就把那两座‘山’分给他一座好了。”萧天河道。 赵湘琳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彻底无语。 “干等着的滋味儿真不好受。走吧,我们去挂个庚级委托,找一找我那阔别已久的弟弟。”萧天河往楼下走去。 “也好,你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弟弟,我也想见见他。”赵湘琳紧随而去。 有了元灵宝珠,等待机象门的消息就更方便了,受理委托的人向萧天河承诺,一旦有消息就第一时间用机象门的元灵宝珠通知他。说起机象门的元灵宝珠,因为要记录诸多委托者以及接受者的灵魂印记,所以特意铸造得特别大。大半个人高的柜台里竟然只塞得进一颗元灵宝珠,形状也并非小球,而是四四方方的大块,并且每位委托受理人的座前都有一块。据赵湘琳估算,单要铸炼如此大的一块元灵宝珠,就需要不下十万颗红蒙石与蓝元石,更何况这么多块,机象门可真是富得流油啊!要铸炼这种规格的元灵宝珠也绝非易事,如若仅凭一位铸匠的一己之力,恐怕数百年也不一定够。而且铸炼法宝与铸造武器一样,最忌讳的就是受热不均、成形不齐,所以炼制元灵宝珠时一定动用了大批铸造者。萧天河想象了一下那种气势恢宏的场面,啧啧称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出了机象门分处,冷不丁突然有人从门前飞奔而过,萧天河发觉时已来不及躲闪,与那人撞了个满怀。萧天河被撞得趔趄了好几步,摔倒在地,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格外的痛。 “抱歉!”那人抛下一句话就飞奔而去,赵湘琳扶起萧天河,望着那人的背影恼怒道:“真是,道歉也不好好说,赶着去投胎吗?” “人家都跑远了,我们走吧。”萧天河并不生气,与赵湘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赵湘琳看萧天河的脸色似乎有些异样,也没多问他想去哪,只是紧紧搀扶着他。 走了一会儿,萧天河离开了大道,拐到一条小巷之中,揉了揉胸口,龇牙咧嘴地说:“咝——还真疼呢!刚才那个人是故意撞我的。” “怎么,你认识他?”赵湘琳讶异道。 萧天河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刚才在相撞的刹那,他似乎对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如今我更加确定了,他是专门跑过来撞我的。”说着,他从胸口拿出了一样东西,“刚才就是这个玩意儿,将我的胸口硌得生疼。” 那紫色的小球不正是元灵宝珠么? “你怎么把元灵宝珠放在怀里啊,为何不收在体内?”赵湘琳纳闷地问道。 萧天河又摊开了另外一只手:“喏,这才是阎开明给我的那颗元灵宝珠。这一颗是刚才那人撞上我的同时塞进我衣襟里的!” “哦?那你快看看里面有什么讯息!” “不是主人也可以看里面的讯息?” “当然啦,只要主人允许,你就能看。他不直接告诉你,也不是将元灵宝珠交给你,而是采用那种古怪的方式……想必是既难言之隐,且迫在眉睫,又不可告人吧?”赵湘琳猜测道。 “我估计也是,所以才特意拐到这条小巷之中。”萧天河连忙检视一番,其中只有短短数语:“子时三刻,离台山顶,雨神庙见,除同行女,勿告他人。” 奇怪,着实奇怪。 “同行女”显然是指赵湘琳。赵湘琳听完之后,神色变得格外凝重,不安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遍。这里是死胡同的最深处,只有两户人家的后门对着这里,而且从门上的积灰来看,已经许久没人走过那两扇门了。 “有人在监视着我们。”赵湘琳还是不太放心,附在萧天河耳边警惕地说,“‘同行女’是说我,‘他人’明显就是指胡京航与阎开明二人!” 萧天河表示赞同:“没错,我们自与小黑他们分别之后,唯二打过交道的就是他们两个。也就是说,从跨进守望城机象门开始,我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或许从更早开始也说不定。”赵湘琳懊恼道,“可惜我现在实力低微,否则或许早就察觉到了!” “先莫慌,既然此人约我们见面,应该没什么恶意才是。” “那可说不定,深更半夜的时间,人迹罕至的地点,藏头遮面的人物,能安什么好心?”赵湘琳撇嘴道,“你说约你相见的人,会是刚才撞你的那个人吗?” 萧天河摇了摇头,他觉得应该不是那个人,但又说不出原因。“我总觉得,那个人的背后,还有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我也这么认为。他应该只是个送信的喽啰,背后还有个头儿在指使。” 萧天河却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刚才他撞我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在他背后的方向,似乎还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我们!” fpzw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风雨神庙 天气并不冷,赵湘琳却打了一个寒颤。只怪萧天河说的太吓人。“在他背后的方向,似乎还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盯着我们!”他说这句话的口气也是幽幽的,神情凝重,让人不得不忧心。 “好了,反正现在已是酉时了,等到子时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我们干脆去打点酒喝?”萧天河道,“离台山就在城外南边不远处,我们先去那儿候着好了。” “为何不在酒楼里喝酒?有酒无菜的话,我有点儿喝不下去……”赵湘琳略显为难。 萧天河一拍脑袋,连声道:“忘了忘了,赵姐你本不饮酒的。只是酒楼的掌柜是我的旧识,我不想让他认出来。这样吧,我带你去买一些好吃的。” 在飞云城生活了许久的萧天河自然熟悉此地域的各种土产小吃,也许是“飞升区主城”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声带给了飞云城太多的压抑,城中并不多见地摊小店之类的市集街景。反倒是飞云城南北两向的几个小镇上,各种充满着风土人情味儿的小街显得非常红火。 毕竟是个姑娘家,进入了琳琅满目的集市之后,先前那点儿担忧立即烟消云散了。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她一会儿奔向玉器首饰店,一会又雀跃到花布绸缎庄,满街小吃和点心让她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样的市集小街,越到晚上就越热闹,从酉时到戌时再到亥时,飞云城南向的几个小镇被他俩逛了个遍。直到离台山下,赵湘琳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啧啧,太有趣了。就连八王城中的集市也不及这里啊!有时间我还想再逛一遍!”赵湘琳兴致勃勃地说。 萧天河瞅了瞅她左手拿着的那一大把肉串,右手握着的那一摞薄饼,手腕上一圈又一圈的手链、镯子,不禁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怎么像个未曾涉世的小丫头似的……” 到了离台山域,四周的环境变得荒凉起来。从坡上回首望望经过的小镇,像是一串珠链上闪闪发光的一颗颗宝珠,而远在天边的飞云城,就像是珠链末端的坠子。喧闹声已经听不见了,唯剩穿过谷间小路“嗖嗖”的风声。小路往一侧岔出一条黄泥小径,顺着小山外沿绕向了山后,那就是上山的路。 在这个时节,夜间的露气是很重的。一脚踏上小径,却陷入黄泥寸许,那感觉很不好。离台山是一座荒山,满山尽是乱岩碎石,不见丁点儿绿树青草。从山下仰望,借着月光可见山顶的数座房屋,那就是离台山顶的风神、雨神两座小庙。 今夜,月晕朦胧,星光暗淡,看来很快就要变天了。两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逐步接近山顶。 “什么破庙,非得建在这样鸟不拉屎的山顶,瞧这山路多难走!”赵湘琳忍不住抱怨。的确,泥土到半山腰就不见了踪影,唯有无穷无尽的碎石。小路在各种突兀嶙峋的山石间穿梭,显得漫长极了。不过一百来丈的小山,两人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达了山顶。 山顶有一平地,两座祈庙就建在平地的东西两侧。 东边的那座是风神庙,庙前匾上写着风神名号——箕伯庙。匾面木皮翘曲剥落,匾字漆淡无光,十分陈旧。而西边的这座雨神庙则更破落,匾额已坠地碎裂,连庙门都塌了半边,墙头瓦砾,或风剥成灰,或雨打成泥。堂堂风、雨神庙,却为风、雨而摧损,其间讽意,殊不知该如何评价。 萧天河走到雨神庙前,拾起地上碎匾一块,以袖拂去泥污灰土,露出“赤松庙”三个大字。 “捡那个作甚?快丢了吧,脏兮兮的!”赵湘琳面露鄙夷。 萧天河回头笑笑:“建庙的初衷是为向神明祈求风调雨顺,最终却是如此破落的场景。若是神明知了,岂不寒心?” “一定是求风不得、求雨不灵,才无人照看两庙呗!当大旱大涝时,神明又何止让千万黎民寒心?”赵湘琳不以为然地说,“再说区区一块匾额,总有损毁之时。此山已荒,此庙已废,我们还是进去等那神秘人现身吧。” 萧天河将碎匾小心地依靠墙根放好,抬起头道:“看,起风了。” “月晕生风,日晕落雨,没什么好奇怪的,今夜注定不是个好天。”赵湘琳拂了拂被凉风吹乱的额发,从庙门钻了进去。 忽然,一滴凉雨落在萧天河的鼻尖上。仰头望望,长庚星依然挂在头顶的天上。“长庚仍在,却起风坠雨,难道会有大事发生么?”萧天河心道。雨渐渐越下越大了,他也赶紧进了庙内。 赤松庙中正堂,供着赤松神像,两廊则立九霄雷霆诸司一十八员雷公像。据萧天河所知,雷霆诸司总共三十六员雷公,毫无疑问,另外一十八员雷公像必然在箕伯庙之中。供桌上有未燃尽的烛台,赵湘琳点亮了一座,持于手中,从赤松神像逐个看去。 三十六雷公分天雷、地雷、人雷三类。赤松庙中北侧列有行冰雷公,双手高举一面神镜向下照去,镜中似有精光射出,按传说所言,镜照之处皆凝为冰;行霄雷公,手舞飘带,伸臂上抱,仰望上空,似有腾飞之势;飞砂雷公,侧捧钵盂,盂中满是金砂,一手扬砂,伸头鼓腮,作 吹拂之状;食粜雷公,手持布袋,马步半蹲,仰脖张口,头虽常人大小,口却大如瓷缸,将布袋中的谷米悉数吞入,其腹膨胀如鼓,好生怪异;伏魔雷公,操一柄降魔杵,垂立于身前,双目紧闭,两唇微张似念念有词,一手捻指,呈做法之态,显得十分威武;吞鬼雷公,龇牙咧嘴,又像大笑,又似咀嚼,双臂横在当胸,正撕扯一小鬼儿,那小鬼头上生角,背后长翅,双目血红,大口呼啸,仿佛不甘被啖之样。 “真是凶神恶煞一般……”赵湘琳小声念叨着,继续往地雷公那一列看去。有握花的纠善雷公,也有持链的罚恶雷公,还有举牌的社令雷公,到这里,北廊九雷公已是末了。赵湘琳又转向了南廊,这里也有地雷公三员以及人雷公六员,每一座雕像也都是青面獠牙,跟鬼怪似的。赵湘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遂不再细看,仅是匆匆一览而过。当烛光掠过南廊最后一座雕像——荡怪雷公时,赵湘琳笑了笑,也就这个雷公长得还像个人样。那荡怪雷公盘腿坐在一莲花座台上,座台下压着许多小怪物,烛光不明,看不真切。再往雷公头上看去,蜡黄色的脸上画着些许黑色花纹,头带一顶龙角琉璃冠,手握一柄土黄色的大铲。 正看着,那雷公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赵湘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再看,雷公像纹丝未动。“看来是我精神恍惚间的错觉。”赵湘琳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向萧天河走去。 可是还没走出两步,赵湘琳突然定住了,猛然回头向荡怪雷公像望去。雷公像依然是那副森然肃穆的模样,双目圆睁。赵湘琳顿时心里毛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分明记得,那雷公像的眼睛起初是斜看向左方的! “啊——!”赵湘琳尖利的叫了一声,撇了烛台,几步跳到萧天河身后,紧紧地伏在他背上。 “怎么了?”萧天河纳闷地问道。他拾起了脚边的烛台,护住了即将熄灭的烛火。 “那、那、那座雕像的眼、眼睛,刚才向、向左的,他会动、会动!”赵湘琳指着雕像语无伦次。 “什么意思?你别害怕,有我在呢,你慢慢说。”萧天河安慰她。 赵湘琳急促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屏住气道:“弟弟,那座荡怪雷公雕像的眼睛起初是望向左边的,现在却看向前方了!” “哦?还有这等稀奇事?”萧天河并不害怕,走近了雕像将烛台举高,想看个究竟。不料那雕像突然动了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大声吵吵,我劝你们两个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儿可有场好戏可看。” 原来那是个人假扮的雕像! 赵湘琳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跳上台子对着那人劈头盖脸一顿乱打:“要死啊你!大半夜一声不吭地躲在这座破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人,老娘的魂儿都差点儿被你给吓没了!”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们的!”那人一边挡一边分辩。 赵湘琳顿了顿,立即又是一轮狂风骤雨般地猛揍:“‘君子’你个头!你没看见我是个女的吗?还跟我提什么‘君子’,你是君子还躲在这儿吓唬人?我叫你吓唬人,我叫你吓唬人!” 萧天河也不阻拦,“哈哈”一声乐开了。 那人没辙了,只好向萧天河求救:“别光顾着笑啊,兄弟,看在我约你们来这看好戏的份上,帮我一把呗!” “如此说来,白天撞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咯?”萧天河问道。 “正是,正是在下!哎哟,大姐你下手轻一点儿呀!”那人被赵湘琳扯住了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的。 “谁是你大姐!你这个坏蛋!”赵湘琳又是几掌拍了下去。 萧天河笑道:“也难怪我姐姐生气,此山荒凉,此庙荒废,谁能想到午夜子时了还会有人蹲在台上装雕像?你既然有事相约,就应该坦诚相见,何必吓人呢?” “兄弟误会了,我不过是想试验试验我这伪装的效果好不好,如果你们也认不出我来,一会儿看好戏的时候我就这么办了!没想到这位姐姐心还挺细,我无意间眨了个眼,竟被她看出了端倪。吓着姐姐是我的错,我向你们赔礼道歉,只求姐姐收手啊!”那人道。 赵湘琳停了手,喘着粗气,撩了撩乱发:“这还差不多。说吧,你找我们来做什么?” “萧兄弟,赵姑娘,在下竺远来,我奉我家主子的命令,约你二人来此静候一场好戏。”那人拱手道。 “竺兄,不知是何好戏?你家主子又是谁?”萧天河问道。从竺远来叫出了他们的姓氏这一点来看,他的主子应该是认识两人。 “萧兄弟,我家主子吩咐过,现在还不可说出他的身份。等以后你自有机会见到他,你还是到时直接问他吧!至于好戏的内容嘛,嘿嘿,容我卖个关子,你一会儿看了便知。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人还是快快躲藏起来吧,记得躲得好些,倘若被发现就不妙了。”竺远来道。 躲,往哪儿躲呢?堂中空荡荡的,除了神像、供桌之外,再无他物。 “你们也可以像我这样,只是要弄 得像一些。”竺远来提议道。 赵湘琳回道:“说得简单……雷公又没有女的,我怎么办?” 萧天河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堂正中的赤松神像。赵湘琳循向望去,眼睛一亮,在赤松巨像的右侧,有一尊侍女像,大小和赵湘琳的体型差不多。而左侧却只有一座圆台,台上残存着一双“脚”,塑像从膝盖往上皆不见了。 “哈,我来装这个正好!”赵湘琳一刀将圆台上的残脚削去。侍女像上涂漆剥落,赵湘琳到庙院中就地一滚,沾上片片泥渍,又抓了一把泥往脸上抹了几下,别说,在黑暗中还真挺像掉漆的模样。复入堂中再滚一圈,沾上一身尘土,摆弄几下发型,往圆台上一站,一尊“侍女像”就这么完成了。 “你怎么办?”赵湘琳问萧天河。要装神像的话,萧天河只能像竺远来一样扮成雷公像,可必须得事先备好神像服饰那样怪异又夸张的行头才行。萧天河仰头望了望,看来也只有冒雨藏在房顶上了。 “萧兄弟,你快点儿藏起来吧!”竺远来催促道,“赵姑娘,你手上的那些珠串都得摘掉啊!” 此时,堂外忽然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嘘,他们来了!”竺远来焦急道。 赵湘琳连忙将首饰悉数摘下。萧天河想上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跳上正台,猫腰藏于赤松雨神像后面。庙外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慌乱之间,赵湘琳的一条手链扫到了盘腿而坐雨神像上,声音空明,萧天河顿时心生一念,用力掀了一下神像。果不其然,神像是中空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沉重,他赶紧从底下钻入了神像内。 神像刚一放稳,就有人走入了堂中。所幸,刚才外面风雨声太大,他们并没有听见堂内的异响。 “居然下这么大的雨,真晦气!”一人抱怨道。 “老四!休要胡说,今夜之事不能有丝毫闪失!”另外一人道。 “不必担心,对方难不成有三头六臂?区区几个三才级、四象级的刀魔而已,难敌我一干兄弟!”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说得对,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他们把三弟还回来,我们就招呼埋伏的兄弟一起杀将过去,将对方剁成肉泥!” “二弟,对方之所以选在这离台山顶交易,一是向来无人,二是石山难以埋伏,兄弟们可都藏好了?” “大哥尽管放心。此山并不高,大部分兄弟都藏于山下周遭的树林之中,山上仅有几个本领较高的兄弟。到时只要我们拖住对方别让他们逃跑,就大计可成!” “很好!我们赤鹰帮自建立以来,何曾受过这等鸟气?今夜,我们定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耻辱全部讨回来!” 萧天河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能从说话声和脚步声来判断来者的人数。堂中应该有三人,从他们的交谈内容来看,三人分别是“赤鹰帮”的老大、老二和老四,而老三则被掳走当了人质,双方约定今夜在离台山顶交易。既然赤鹰帮没带来人质,那多半应该是以物换人了。 “一会儿我出去和他们对峙,你二人在庙中别出去。”那位老大吩咐道。 “大哥,还是我出去吧,当心他们暗箭伤人!” “老四,你一会儿的任务是护好三弟,待二弟令起后,趁乱杀出去。你不必担心我,金雕派那几个人的秉性我清楚得很,他们不会使出暗箭伤人那种下三滥手段的。” 刚才是“赤鹰帮”,现在又冒出来个“金雕派”,萧天河暗自好笑,这些帮名起得可真俗气。 “哼!我才不信他们,若真是光明磊落行事,为何还以三哥为质逼我们交出石板?”老四气鼓鼓地说。 石板?萧天河心头一颤。 “听从我的安排!有二弟照应我,我不会有事的。”老大的口气似乎胸有成竹,“三弟那暴脾气是该改一改了,即便东西被偷了,也不至于一个人单枪匹马去闯金雕派啊!又拿不出什么确凿证据,闹到最后被抓了扣押下来,反而是咱们赤鹰帮理亏!结果还得靠白鸮门主出面调停,唉!” “还要什么证据?明明就是他们偷了藏宝图,好在我们制作了副本,提前挖出了宝贝,要不他们还不知道会把三哥怎样呢!”老四怒道。 “老四你还没明白过来吗?人家偷走宝图为何还要放出消息?分明就是为了引人前去闹事!三弟鲁莽,中了圈套,他们就借故扣押下三弟,然后等我们费力将宝贝挖出之后,再趁机以人质要挟。可谓是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如果三弟沉得住气不去闹事,他们偷了宝图又如何?宝贝不还是在我们手里?想一想,为了那宝贝,我们死伤了多少兄弟!金雕派根本就是在耍以逸待劳的把戏!” 萧天河点了点头,心道这老大不愧是老大,到底看事情比其他人通透一些。 “所以今夜决不能让他们拿走石板!”老四道。 此时,一声宏亮的喊声从庙外传来:“赤鹰帮主可曾到场?望现身相见!” “他们来了!一切依计划行事!”老大最后叮嘱了一句,脚步声越来越远,出庙堂去了。 fpzw 第三百五十章 好戏连台 雨越下越大,风雨声传入庙堂,声音愈发空荡。萧天河还闷在雨神像内部,庙外人所说的话听得并不真切。起初隐隐约约只可听见“今夜”、“交换”、“白鸮门”等字眼。再后来,就什么话都听不清了。 不过,庙内两人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二哥,白鸮门贾老不是几近退隐不问江湖事了么?怎么这一次如此积极,出面来管我们和金雕派的闲事?”赤鹰帮老四问道。 “唔……谁知道呢。”老二回答。 老四又道:“再说白鸮门一直在灵威域南部活动,为何会插手我们北部与西部两帮之事?我总觉得怪怪的。”所谓的“灵威域”,就是指灵威大帝统辖的地域。 “嗯……是挺奇怪。”老二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二哥,你说我们宝图失窃之事是否也有可能和白鸮门有关?贾老可以在我们赤鹰帮埋伏下内应,偷去宝图之后再高价卖给金雕派,同时又放出消息惹得三哥去闹,最后他出面调停装老好人!据我所知,因为这次的事,大哥可没少酬谢他!那个老奸巨猾的狗东西!”老四越说越激动,似乎除了赤鹰帮之外所有人都居心叵测似的。 “哦……也许是吧。” 看到老二再三敷衍的态度,老四心生不满:“二哥,你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事关重大,你可不要坑了大哥啊!” “放心!” “看,三哥换回来了,二哥,准备动手!”老四的声音既紧张又兴奋。 这时,庙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好!”这个声音,是赤鹰帮老大的。 “哈哈!除了白鸮帮的兄弟,所有人都给我杀光!”老二大喝一声,看来刚才老大那声呼喊即是动手的暗号。 “咔嚓”一声脆响,又是“咕咚”一声闷响,庙堂内没了动静,庙外已是惊天动地的满天杀声。 萧天河心里有些痒痒,他想去外面偷偷地观战,两帮火拼的场面一定很十分激烈。此时,他却忽然听到赵湘琳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赵姐,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二哥从背后一刀将老四的头给剁了。”赵湘琳道。 “什么?原来老二就是内应!如此说来,赤鹰帮要完蛋了。”萧天河同情道。堂堂一帮的二当家反水,还反得让人毫无防备,那老大和老三必然也会遭殃。 “竺远来,你就是约我们来看这场‘人心难测’的好戏吗?看得我心里真不舒服!再说他们江湖帮派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赵湘琳问。 竺远来嘻嘻笑道:“当然有关系,等到最后你就知道了。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呢!” 一阵金铁交鸣声渐响,似乎是有人从庙外打到了庙内。 “三弟,你干什么!”又是赤鹰帮老大的声音。 “哼,亏你还是个帮主,连我布下的局都看不出来,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一个低沉的嗓音喝道。 萧天河心想:“得,原来老三也不是个好东西!这赤鹰帮都是些什么人啊?”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萧天河在雕像内理了理事情的经过。赤鹰帮的老二和老三联手布下了骗局,以老三佯装被抓这件事,诓得老大和老四以及其他兄弟深夜来到离台山,再伙同金雕派里应外合企图将赤鹰帮从江湖上除名。 或许是在庙外被老三偷袭过,老大的喘气声越来越重,脚步声也越来越缓,那个老三口中“嘿哈”打杀声不断,将他逼到了角落里。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哗啦”的响声,无辜的雷公像可遭了殃,挨砍遭劈,毁了好几座。萧天河庆幸,他们没有打到竺远来那里去,否则伪装肯定要露馅了。 “啊……”老大忽然沉重地呻吟了一声,“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萧天河心中慨叹:“看来老大也死了。” 老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哼哼,居然流了这么多血,险些弄脏我的衣服!大哥,怪只怪你太窝囊,多年来处处避退、事事忍让,在你手下,兄弟们受尽了鸟气!还是金雕派的徐大哥豪气干云,今夜,赤鹰帮将成为历史!” “三弟!”老二的声音响起。 “二哥,外面的战况如何了?”老三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死心塌地追随周祖彦的那些家伙们差不多都已当了刀下之鬼,其余兄弟都按照我的吩咐在那里虚张声势,看似打得热闹,其实都是演戏。金雕派这次精英尽出,岂有失败之理?”老二道。 老三欣喜道:“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等我们这些兄弟加入了金雕派,必将成为灵威域第一大帮!对了,二哥,你看,周祖彦这个狗东西已经被我宰了!”原来“周祖彦”就是大哥之名。 “周祖彦都死了,你还叫我‘二哥’?”老二笑道。 “那应该叫你……大哥?” “‘大哥’也不妥,等我到了金雕派那边,坐的是第四把交椅,你应该叫我‘四哥’才对。” 老三停了停,小心地问道:“四……哥,你在那边的交椅都定下了?怎么徐帮主没跟我提过这事儿啊,不知我过去是坐第几把交椅?” 老二哈哈大笑:“你不必担心,这次你为金雕派立了大功,当然亏待不了你。堂上必有你的位子!去死吧!” “扑哧”一声刀响, “噗通”一声倒地,萧天河听得直揪心,原来老二和老三还不全然是一伙的,他还藏着私心呢! “兄弟,我说了,‘堂’上必有你的‘位子’,等明日我就给你在灵堂上竖个牌位,哈哈哈!”老二猖狂至极地大笑了数声,对着老三的尸体又啐了一口,骂道,“嘁,一颗棋子而已,用之即废,还妄想坐什么交椅,徐继奎那只老狐狸岂会看上你这种莽汉!” 萧天河心想:“赤鹰帮的老大、老三、老四都已丧命,似乎老二是金雕派埋伏下毁灭赤鹰帮的奸细,可从他对金雕派主不敬的口气来看,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简单,莫非是老二想要独揽赤鹰帮的大权?” “二哥!不好了!”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庙里,“金雕派那些狗东西开始动真格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啊!我们被金雕派给骗了!” “无妨,本来就是群该死的货!”老二又手起刀落把报信的人给宰了。 这下萧天河彻底迷糊了,先头老二曾说过,追随老大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剩下的人应该都是老二的亲信才是,如果老二想独揽赤鹰帮,为何毫不在乎兄弟们的死伤? 这时,外面又是一声刀响,老二闷哼了一声后倒地,似乎是被杀了,但却没有人说话。萧天河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心里胡乱地猜测着:“方才没听到从外面进来的脚步声,难不成是赵姐实在看不下去,暗中出手把老二给杀了?不,不对,赵姐应该不会如此鲁莽,何况她现在实力低微,偷袭也不一定能杀得掉那个老二。莫非,是竺远来动的手?可他自始至终都是那副看好戏的态度,庙堂外的打杀声依然未消,他此时出手岂不是惹麻烦?” 萧天河越想就越着急,不管怎样,老二已经死了,庙里面应该没有其他人了,萧天河决定出神像去一看究竟。刚刚掀开一条缝隙,却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清晰的脚步声,有人进庙来了!萧天河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稳住神像没再移动,暗自庆幸还好动作慢了些,如果刚才出去,必然会被来者抓个正着。 “哈哈哈,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辛苦你了!”来者一开口就爽朗地大笑。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来者既然如此说,那说明庙内的确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难道有人自始至终一直藏在暗处,连自己、赵湘琳和竺远来三人都没有发现吗?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了! 萧天河只觉心头“突突突”地狂跳,他告诫自己道:“冷静,冷静……庙里空荡荡的,实在是没地方再藏人了,除非像竺远来一样装扮成雷公像。可之前赵姐已经将十八座雷公像全部都看了一遍,直到最后一个‘荡怪雷公’时才发现了异样,所以那人应该不是用的这个方法。如此说来,他是一直藏在房顶?可房顶并没有漏洞啊,那人又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潜入庙堂中杀掉老二的呢?” 正胡思乱想着,那个神秘人开口了:“一切都是徐大哥的巧妙安排,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不对,这个声音……”萧天河听着有些熟悉。 “嗨,周老弟,你就不要谦虚了,多亏你努力了那么久,最终才得到了帮主之位;也多亏了你隐忍了这些年,我才终于等到了今日的良机。打明日起你就回金雕派吧,属于你的位子我一直为你留着呢!”徐大哥道。 “原来是他!”萧天河恍然大悟,这个“周老弟”,正是先前被老三杀掉的赤鹰帮老大周祖彦!难怪萧天河没听到有人进入庙堂内,那是因为周祖彦本来就在里面!可疑问随之又来,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呢? 徐大哥,也就是金雕派主徐继奎,关切地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不过刚才真挺险的,老三那一刀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多,虽然划破了我事先备好的猪尿脬,可同时也伤到了我,所幸我穿了套贴身软甲,只伤了皮肉,未动及筋骨,养些时日就好了。” 这下萧天河完全明白了,原来周祖彦才是金雕派真正安排在赤鹰帮的卧底,他在赤鹰帮逐步提升,最后竟将帮主之位夺到手中。如今他酝酿了一个良机,将血灌在猪尿脬中,而后假死骗过了老三,又结果掉了老二,一举将赤鹰帮瓦解。萧天河不得不佩服,徐继奎好深的心机!可悲那自以为精明的老二,还啐骂老三是颗棋子,殊不知他自己其实也是一颗棋子。 “报告老大,不好了!”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外面突然出现许多黑衣高手,见人就杀,我们那些兄弟根本抵挡不住啊!” “什么?”徐继奎惊呼一声,拔腿就往外跑,可到庙门前时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冷眼瞅着周祖彦。 周祖彦知道,他这是怀疑上自己了,连忙摊手道:“赤鹰帮的人除了守寨的几乎全来了,不可能藏伏那么多高手的!” 徐继奎突然一个激灵,大吼一声:“白鸮门!是贾振元那个狗杂种!”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萧天河暗道:“看来江湖上还是没有人愿意管闲事啊,那个白鸮门主贾振元居然也藏了一手!细细想来,的确应是如此。白鸮门与赤鹰帮、金雕派应该是三方互相牵制的鼎立之势,贾振元应该巴不得那两帮打起来才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面调停两帮恩怨?身为门主,对白鸮门无益的事,他当然不会去做,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先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翁之利,将赤 鹰帮和金雕派两大敌人一并铲除!” “周大哥,你也快去助战吧,恐怕老大他一个人拿不下贾振元呐!”金雕派报信的喽啰焦急地催促。 周祖彦却不慌不忙地说:“唔……金雕派一干人同赤鹰帮相斗,估计已经力乏。白鸮门高手悉数到场,又是暗中出手,恐怕已经杀得没剩多少了。区区一个徐继奎,贾爷应该能把他收拾掉,我就不必出去了。” “啊?周大哥你……” 又是“咔嚓”一刀,喽啰也稀里糊涂地被杀了。 “嘶——老三那东西,砍得我还真疼!”周祖彦走到尸体旁,用力踏了几脚,赤鹰帮老三胸骨断裂的闷响在庙堂中回荡着。 萧天河连连摇头,心道:“常言说得太妙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周祖彦竟是个白鸮门的双重卧底。怪不得,之前听赤鹰帮老二所言,周祖彦已经坐上帮主之位好些年了,真要瓦解赤鹰帮,何至于等待这么久,并且以如此激烈的方式?不知道外面的赵姐看了所有的经过会做何感想……” 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打杀声渐渐消去,看来这一场狂风骤雨之中的“腥风血雨”已经步入了尾声。 没过多久,从庙外呼呼啦啦地进来一群人。“应该是白鸮门的人吧。”萧天河心想。 外面的说话声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一老者道:“周老弟,多亏了你,我白鸮门今夜将赤鹰帮和金雕派的主力全灭,从此,灵威域就只有我白鸮门一家坐大了,嚯嚯嚯!”说话之人正是白鸮门主贾振元。 “贾老,您从数十年前就佯称要退隐江湖,暗中运筹帷幄,终得今日成果,真是可喜可贺啊!”周祖彦拍马屁道。 “哼,快意江湖,打杀乃是其次,玩计谋才有意思!赤鹰帮、金雕派未灭,老夫如何舍得退隐?今夜我白鸮门不费吹灰之力就剿灭了两大敌手,首领已死,留在寨中的那群‘臭鱼烂虾’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明日我就派些人手收缴了两寨,在原地成立赤鹰分舵、金雕分舵,让门中兄弟永记今夜的辉煌!”贾振元说得慷慨激昂,引得一干门众连声叫好。 “呵,‘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恐怕守寨的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之后,一个个都迫不及待要归顺我白鸮门呢!”周祖彦笑道。 贾振元不屑地说:“哼哼,那样的墙头草,我还不想要呢!”他见周祖彦满身是血,关切地问:“怎么,周老弟你受伤了?” “没事,只是轻伤而已。这血是猪血,为了配合徐继奎那厮演好这场戏,我想到了假死的方法,挨了老三一刀之后装作已死,又趁老二不备结果了他。”周祖彦开始邀功了。 “假死?妙啊!” “跟了贾爷那么多年,自然得好好学学如何用计。可笑那徐继奎自以为得计,跟贾爷比起来还差得远呢!”周祖彦继续阿谀奉承。 “唔,我方才借着月光瞥见刘老三那刀刃似有淡莹蓝光,你且看看你的伤口,以防有毒!”贾振元提醒道。 周祖彦心慌了,连忙扒开衣服检视伤口,刀口翻卷,血迹鲜红,不似有毒的样子。周祖彦松了口气,不料贾振元却突然抓出一把粉末撒在了伤口上。 “啊!”周祖彦这声痛苦的呻吟可不是装的,连神像内的萧天河都能清晰地听到毒粉侵蚀伤口的“嘶啦”声,太瘆人了! “贾爷!你……”周祖彦有气无力地指着贾振元。 “哈哈,周祖彦,你做着金雕派的人,当着赤鹰帮的主,却又谋着白鸮门的事,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奸邪小人,我岂会留你?你能背叛金雕派和赤鹰帮,就难保将来不会背叛我白鸮门,保险起见,我还是先收了你的命为好!”贾振元阴险地笑道。 “姜还是老的辣啊!”萧天河也不知是第几回慨叹了。 贾振元布设多年的棋局,此时得以收尾。赤鹰帮的老大,老二,老三,以及金雕派的老大,这些人都是贾振元棋盘上黑白不定的棋子,他们着实可怜,但也确实可恨。 现在,萧天河算是明白,竺远来所谓的“好戏”是指什么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又忽然一动,雨神庙中发生的这一切,连诸多当事之人都未曾看清真相,可为何竺远来却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一场好戏呢?“看来他背后的那个主子,才是真正的高人呐!”萧天河心中赞叹。 正当萧天河和赵湘琳以为好戏已经收场之时,事情的发展却又节外生枝。周祖彦刚死没一会儿,就有几人挥着魔刀冲进了雨神庙。 这些人可远比庙中那些所谓的“白鸮门精英高手”要厉害得多,杀起人来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各种颜色的刀波在庙中激射穿梭,须臾之间就将白鸮门所有人都屠了个干干净净,那个门主贾振元,想逃时都没挪出步去就被大卸八块了。雨神庙中满是碎尸残肢,血流成河。 雨神像内的萧天河只闻外面刀声霍霍,惨叫连天,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难道是竺远来一伙的?似乎不像,否则竺远来此时应该招呼萧天河出去才是。 即便未见打斗的情形,萧天河也知道来者必是高手。他心中暗暗叫苦,默祷赵湘琳千万别被高手发现,同时也将竺远来埋怨了无数遍:“光想着看‘好戏’,这下可好,‘戏’外还有‘戏’,究竟该如何收场?” fpzw 第三百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随着最后一个白鸮门人倒下,雨神庙中的打斗声停止了,偶尔只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萧天河猜想,突然冒出的那些神秘杀手现在应该是在翻看尸体吧。 “咦,哪儿去了?”有人惊怪道。 另外一人说:“再仔细找找,我明明看见被带进庙里来的。” “是哪个人你还记得吗?这一地的尸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先前那人抱怨。 “藏头遮面的,穿得又都差不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个人!” “都别吵,仔细找!”一个低沉的声音喝斥道。说话的两人都闭了嘴。看来这人是他们的头领。 许久过去,除了沉闷的翻动声,再没有人说过话。 伴随着一声叹息,那头领再度开口:“有没有漏网之鱼?”看来,他们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萧天河略微皱了皱眉头,将耳朵贴在雨神像的内壁上,仔细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肯定没有。白鸮门出手的时候,赤鹰帮的人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金雕派的人又几乎被白鸮门高手杀了个精光,我们进庙之前,已经确定了外面没有一个活人。”一人回答。 “会不会是被谁藏起来了?毕竟是块石板,拿着多有不便。”另外一人提醒道。 原来这几人的目标也是那块石板。那石板被赤鹰帮循图挖掘出土,又被金雕派以人质要挟交换,最后被白鸮门收入囊中,看来应是个非常珍稀之物。但萧天河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在等待着头领开口说话。 只可惜,那头领似乎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偶尔开口也是言短意赅:“找!” 又过了一会儿,一人无奈的声音传来:“找不到啊!” “大哥,怎么办?”另外一人问道。 沉静了片刻,那位大哥终于说了最长的一句话:“再找一遍!每找完一个就拖出去烧掉,都烧完了就把庙给我拆了,我还不信了,石板难道能自己长翅膀飞了?” 这下萧天河可算是听清楚了,他可以肯定,这个头领就是胡京航! 怎么回事?胡京航不是去追查叶玲珑的线索了吗?为何会突然现身于这座山顶破庙之中?他和那三个江湖帮派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萧天河顿时满肚子疑问,他真想出去好好问一问胡京航,为何受人之托却不忠人之事。可他也知道,此时出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有诸多疑惑,但有一点萧天河可以肯定——胡京航在欺骗他。如此说来,那个胡京航的好友阎开明,恐怕也是一丘之貉了。难怪竺远来叮嘱萧天河不要告诉“他人”呢,看来竺远来背后的神秘主子,早已知晓了这一切。 外面的三人在“毁尸灭迹”,神像内的萧天河心急如焚,一旦尸体被清理光,他们就要着手搜庙了,到时赵湘琳和竺远来难保不会被发现。仅是胡京航一个七星级高手就很难对付了,何况还有另外两人。 “实在不得已,也只能如此了。”萧天河心里拿定主意之后,总算稍微安心了些。 庙外的风雨声愈发强烈,雨滴打在房瓦上“噼啪”作响,萧天河估计约摸已接近卯时了。 “还真没有……大哥,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火根本点不起来啊!” “把赤鹰帮老大、老二、老三,金雕派老大,白鸮门老大这几个与石板密切相关之人的尸体给我再仔细找一遍,还是没有石板的话,那肯定是被谁藏在这庙里了,我们把地砖都掘开,一块一块地翻,一寸一寸的找!”看来胡京航不找到石板是不会罢休了。 “大哥!那有个人!”忽然,一人高声呼喊。 萧天河心头一紧,是谁?庙外有人还是庙内? “就在那儿!”不妙了,听此人口气似乎是竺远来或是赵湘琳被发现了,“刚一阵强风灌进来,我分明看到那侍女像的衣摆动了一下!” “糟了,是赵姐!”萧天河心中陡然一沉,他已经做好了冲出去的准备。 这时,一阵“叩击”声传来,“嘭嘭、嘭嘭”。接着,是胡京航恼怒的声音:“你看花眼了吧?这分明是个木头雕像啊!一惊一乍的!” 这话连萧天河听得都纳闷,赤松神像两侧各仅有一座侍女像而已,那人都看到衣服飘动了,胡京航还会找错了侍女像不成?“莫非……胡京航早就认出了赵湘琳,刚才是在刻意保护她?”乍一看似乎是个可以说得通的解释,可也有解不开的疑问,那叩击木头的声音是如何发出来的?胡京航的两个同伴会那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吗? 赵湘琳没有说话,也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说明她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过你的话倒提醒我了,把这些雷公像都搬出去砸了!”胡京航下令道。 另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胡京航此举何意。 “如果没有人藏在雕像里,那雕像下面必定有藏身之处或是机关!我就守在堂中,我倒要看看,这只漏网的‘老鼠’究竟长什么模样!”胡京航已经料定,必定有人躲在庙中,幸运的是,他没有想到硕大的赤松神像竟然是中空的,怀疑的目光只落在了十六尊雷公像上。 可是如此一来,竺远来就要遭殃 了。到时就算他实话实说是来“看热闹”的,胡京航又岂会相信? 或许是和萧天河想的一样,竺远来决定不再装下去了,他放下横握武器的双手,开口道:“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下候观多时了。” 雷公像居然开口说话,着实把胡京航那三人吓了一跳。本以为有人借助雕像藏身,没想到却是干脆伪装成雷公像。 竺远来跳下台子,三人将他围住。 “竟能准备出这等‘花哨’的装束,兄台也是个奇人。”一人讥讽道。 竺远来咧嘴一笑:“过奖,过奖了。” “只可惜,你还是要死!”另外一人的脾气显然没那么好,当胸一刀横扫过来。 竺远来用手中的大铲挡在胸前,刀铲相碰,铿然有声,铲上土黄色的漆窸窸窣窣地掉了不少。 那人见状十分惊讶,一把破铲子,居然能挡住高品质魔刀的强力一击,看来那大铲绝非是假扮雷公的行头那么简单。 竺远来悠闲地吹了声口哨,轻轻抖了抖大铲,只听一声有如蛋壳碎裂似的脆响,大铲的外表出现了一道纵向的大裂纹,裂纹又横生出许多细小的裂纹,随着竺远来的抖动,表壳成片地剥落,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光泽。 大铲“破土生金”,尺寸虽然比先前小了一圈,可外观却是漂亮、威风了不少,配上竺远来那身缀满了繁缛装饰的衣物,还真像是个下凡的天神。 “你是个妖族!”一直抱臂冷观的胡京航也亮出了魔刀,摆开了架势。 此时,雨神像内的萧天河正在犹豫,外面的局势是以三对一,要不要出去帮忙?尽管萧天河非常想从胡京航那里得到一个关于怠迟追查而莫名现身于此的合理解释,可当下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如果被胡京航知道萧天河细听了今夜的整场“诡诈好戏”,不知他会作何反应。或许因为认识的缘故,胡京航并不会对萧天河出手,可必然会使得两人的关系变僵。为了竺远来那样一个几乎陌生之人,此举究竟值不值得?何况胡京航他们三个杀了那么多人,最终目标就是那块消失不见的神秘石板,在遍寻不着的情况下一定会追问萧天河,萧天河即便如实说不知,他们又是否会相信? “啊,对了,石板!”萧天河忽然反应过来,竺远来恰好也处于同样微妙的情势之中,胡京航必然以为竺远来目睹了一切,在问出石板的下落之前,他应该不会对竺远来痛下杀手。 “一、二、三,想杀我的话,就你们三个还不够。”竺远来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念叨着:“乖乖,好大的口气!胡京航可是七星级的,剩下两人能干净利落地将所谓的白鸮门诸多精英高手除掉,想必至少也是五行级的吧?那竺远来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哦?那我倒是小觑你了。不过,兄台不惜耗费功夫弄出这样一身行头,又装成神像端坐了一夜,恐怕并不想大打出手吧”?胡京航道。 “本意的确如此,但有时被逼无奈。” “兄台的目的可是为了焚天石板?”胡京航直截了当地问。 萧天河心头怦然一动:“焚天石板!”焚天宫,焚天石板,果不其然,能令赤鹰、金雕两大江湖帮派互相厮杀的珍贵石板,除了焚天石板之外还能是什么? “正是。”竺远来也无意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如此也给萧天河提了个醒,竺远来,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主使,刻意接近萧天河的目的,是否也是为了他手中的那两块开启焚天宫的石板?“记得展红月说过,那两块石板分别是朱日石板、朱月石板,不知新出现的这一块叫什么……她还说过,石板本是他们兄弟姐妹七人一人一块的,莫非,竺远来就是七人之一?”萧天河暗自揣测。 胡京航追问竺远来:“那你可知石板现在何处?” “就在我这儿。”竺远来竟轻松地说了出来。 “那个笨蛋……”萧天河暗道。 见竺远来如此坦诚,胡京航愣了片刻,然后说:“本以为我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想最终却是‘鹬蚌相争’,让你这‘渔翁’得了利。看来,今夜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竺远来笑了笑:“我都说了,你们三个不是我的对手。我想走的话,你们根本就拦不住。” “哦?那再加上老夫呢?”这是一个新的声音,原来胡京航在庙外还有同伙候着! “哟哟哟,堂堂毕大元帅竟亲自前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竺远来依然还是一副阴阳怪气的嬉笑模样。 “是了,毕大元帅,这声音就是毕华田的。”萧天河心道,“原来他还留在飞云区附近,不过胡京航怎么会和他搭上关系?一个是灵威大帝座下的得力干将,魔军的统领人物;另一个是受雇于机象门的散修,民间的江湖高手,这两人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嘛!” “呵,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来风雨双庙主要是为了扫清那烦人的三个帮派,他们却自己先斗了个两败俱伤,只剩下一个,省了我不少功夫。至于焚天石板,乃是顺带。把石板给我,我放你走。”毕华田沙哑却又浑厚的声音透显着威严 与压迫,元帅级的高手,气场果然与众不同。 “你不杀我?”竺远来指着自己问道。 “老夫从不做无谓的杀戮。” 竺远来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庙外道:“当着那堆尸体说出这种话,我怎么觉得那么可笑呢?” “呔!胆敢讥笑元帅大人!”一人正欲上前,却被毕华田拦住了。 毕华田成名已久,那份淡定与冷静不是一般人可比,他亦笑道:“拿出石板来,我当你是朋友。否则,你也休怪老夫无情。” 竺远来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嘿,毕大元帅居然想和一个妖族当朋友,实属难得。只是抱歉了,在下恐怕高攀不上。那边的兄台,不要再躲了,出来帮帮我吧!”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赤松神像,毕华田、胡京航他们是惊奇,没想到庙里还藏着一个人;而萧天河则是“惊气”,心想:“那竺远来莫非是脑子缺根筋不成?为何非要拖我下水?以他对我的了解,岂会不知我的实力强弱?” 虽染被拖下水,可萧天河根本不能“下水”,因为眼下的麻烦又多了一个——毕华田也在场。他现身之后该如何解释?一个胡京航就已经够乱了,竟然还扯出一个大元帅来。由于上次宗飘界广源盆地的事,几位元帅已经对萧天河有所怀疑了,此次他又与妖族为伍,即便说以前不认识竺远来,恐怕毕元帅也不会相信的,还有可能对萧天河对广源盆地之事所编的解释产生怀疑,届时毕元帅势必会将萧天河带走,以赵湘琳的脾气肯定会挺身而出从而受到牵连。“竺远来啊竺远来,你可把我给害惨了!”萧天河心中苦叹,早知道就不来看什么“好戏”了,就算得到了一条焚天石板的线索又有何用?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胡京航已经提着魔刀缓步往赤松像这边过来了。 萧天河脑门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自己:“冷静,要冷静!” “神像那边的兄台,为何还不现身相见?”竺远来催促道。 “嗯?”萧天河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竺远来的话有破绽!他只说是“神像那边”,并没有说“神像里边”!“哈,有办法脱身了!”萧天河暗自庆幸。 一位高瘦的青衣男子突然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跳下了台子,吓了逐渐逼近的胡京航一跳。胡京航停住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神秘的男子。怪异的灰色长发直垂到腰,眼缝狭长,目光冷酷,面色白皙,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毕华田上前两步,淡淡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青衣男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黑绸月银边, 金丝绣木棉。 丹珠腰间嵌, 大帅毕华田。 想不到,毕元帅还记得我这无名之辈。”说起灵威大帝麾下五大元帅的装束,恐怕无人不知。五位元帅都是统一的黑色绸衣,以银丝镶边,金丝绣纹,且都是花朵之样。毕华田独爱木棉花,因此衣上绣的就是此花。长枝曲折,垂花朵朵,皆是五瓣之数,金丝为枝、为叶、为萼、为蕊,唯独花瓣以红绸凸显,格外华丽。此外,五位元帅腰间系带正中镶嵌的宝石亦不相同。毕元帅镶的是一颗圆形的红宝石。 “上一回宗飘界相遇,阁下同辛老弟鏖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着实令老夫钦佩。”毕元帅道。 这青衣男子正是监兵佩妖族大将——贺崇宝,萧天河及时将他召出,来解眼下困局。 听了毕元帅所言,胡京航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能与辛元帅战个平手的高人,他惹不起。 “嘿,你可算出来了。”竺远来腆着一张笑脸迎了过来。 “嘁,装得还真像!”萧天河暗暗啐了一口。还不知毕元帅意欲何为呢,就算大家都能全身而退,为了掩盖贺崇宝的身份,又不得不跟竺远来再费一番口舌,萧天河想想都头大。 “前番老夫无缘领教阁下高招,今日正是个机会。君子切磋,点到为止,胜者拿走焚天石板,如何?”毕华田向贺崇宝约战。以他的精明,怎会不知,想杀贺崇宝可没那么容易。 “好!”贺崇宝亮出了腾莲棒,爽快地应战了。 那个只会搅局的竺远来又冒了出来:“且慢!” “不知阁下有何见教?”毕华田回头问道。 “见教?谈不上。”竺远来“嘿嘿”一笑,“我是想说,你们几个‘嘁吃咔嚓’地杀了一夜,我们呢,又一动不动地装了一夜,大伙儿其实都挺累了,不是吗?依我看,就别打了吧!你们不是想要焚天石板吗?喏,给你们就是了。” 这个竺远来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又把所有人惊了一回。“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要交石板就早点儿交啊,何必开头硬是不肯,差点把我拉下水,到这时候了却要拿出石板化解干戈?”萧天河又气又恼,恨不得跳出去狠狠地敲一敲竺远来的脑袋。 “呼啊哈哈哈!阁下当真有趣!既然如此,省去一场打斗也是好事。”毕华田接过了石板,抚须大笑。 贺崇宝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趣啊,有病还差不多!” fpzw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打出手 “今日就当老夫欠下二位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求,毕某人必鼎力相助。告辞了!”毕元帅得到了焚天石板,心情大好,拱手向贺崇宝和竺远来道了别,领着胡京航等三人出了雨神庙。 外面天已经亮了,雨也已经停了。离台山顶满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尸体,毕元帅皱了皱眉头,对那三人下令道:“你们明日上山来,把尸体都烧掉埋了吧。” “是。”胡京航应道。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不快:“大帅,那焚天石板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为何你还要向那两个妖族道谢?尤其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开始您现身之前,他断然拒绝交出石板,最后又见风使舵装好人,太讨厌了。” “江湖至宝本来就是你夺我抢,何来‘应该是谁的’一说?你们被人装神弄鬼钻了空子,应当自己检讨才是。况且后来出现那长发男子功力极高,我并无十足把握能胜得过他,所以才提出以石板为赌注的一对一比试。如果他当时执意不肯比试又如何?如果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不把石板给我们又如何?”毕元帅道,“不必出手就拿到了石板,已是万幸,口头上道谢吃点亏,又有何妨?”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真打起来,哼,他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大帅对付那瘦高个儿,我们三人联手围攻那个装神弄鬼的。我估计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感觉力怯,才将石板交出来的吧。”胡京航不屑地说。 “呵,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你以为你们三人联手就能占到便宜了?人家都说了,你们三个不是他的对手。”毕元帅微笑道。 “嘁,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胡京航不服气。 毕元帅摇了摇头:“如果他和那长发男子是同等级别的高手的话,你们三人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这么说吧,即使在打斗中能够占得一招半式的便宜,我们也没法阻止他们带着石板逃走。再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最后能抢到石板,也须得付出沉重的代价。很可能,你们之中有人的性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见毕元帅对两位妖族的评价如此之高,胡京航沉默了。 “好了,目的已经达到,就别再多想了。这些年来赤雕、金鹰、白鸮那三个帮派势力愈发壮大,彼此间打打杀杀的,搅得整片灵威域不得安宁,大帝大人早就想除去他们了,只不过他们大事不犯,动用魔军围剿确有些不太好看。你们这次办得很好,挑拨离间使得三帮精英一齐被剿灭,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应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等我回报大帝,多与你们一些奖赏。”毕元帅道。 “江湖人心险恶,他们其实是毁在自己的利欲熏心和疏于防备上。奖赏什么的不敢奢求,只求大帝准允我黑隼楼收编三帮残余人众。”胡京航拱手恳求。 毕元帅不解:“那三帮一灭,灵威域不就你们黑隼楼一家独大?收编那些乌合之众做什么?” 胡京航叹了口气:“光是在灵威域坐大有什么用?江湖间不比魔军那样势力划分明确,三帮已灭的消息传出去后,恐怕赤熛域、含枢域的那些个大帮都会过来瓜分势力范围,甚至仙界的华林域、昌阳域的帮派也会赶过来分一杯羹。我黑隼楼虽然不缺高手,唯独就是人手不够。三帮余众虽是乌合之众,也比没有强啊!” “唔,确实。江湖帮派就是因为势力划分不明,各域的魔军才不便插手管理,毕竟牵扯的面太广、人太多,倘若真的闹将起来,恐怕放出去的势头就收不回来了。” “大帅能够体谅就好。”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好歹那三帮也是堂堂大帮,为何连个像模像样的高手都没有?只是你们三个,就能将白鸮门一干帮众悉数剿灭,听上去未免太简单了些。”毕元帅看了胡京航一眼,似乎话中有话。 “大帅有所不知。在江湖帮派间,像我这样的级已是顶级高手了。更厉害的不是没有,但颇为少见,而且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魔军岂会错失?此外,大约在三十几年之前,那三帮之间曾有过一场极为惨烈的火拼,**、五行级高手损失殆尽,四象级的中坚力量也在火拼之中消耗大半,剩下的除了几位领头人之外,高手寥寥无几。”胡京航回答道。 毕元帅站住了脚步,吃惊地说:“竟有这等事?三十几年之前我亦在帅位当职,为何未曾听说此事?” 胡京航笑了笑:“这种事怎么可能让魔军获悉?那样的话三帮早就被一举剿灭了。其实不仅是魔军,同样也不能让其他帮派获悉此事,所以,那场火拼被刻意隐瞒下来。” “话虽如此,可这种大事如何隐瞒得住?难道就连半点风声都不曾走漏出来吗?”毕元帅半信半疑。 “当然有所泄漏,只不过,火拼有所伤亡是必然之事,算不得稀奇,也就没有传播开去。至于三帮高手火拼的结果,又被几位领头之人隐瞒住,所以这事是隐瞒中藏着隐瞒,人们只当是江湖纷争,死了些人,并不了解其惨烈状况,还以为各 方高手都回去静养了呢。呐,当时火拼的地点就在离台山顶,时间同样是深夜,赤松神庙就是在那场大战中毁掉的。”胡京航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此事瞒得连我都不知,为何你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因为我就是当年参加了火拼而又侥幸生还下来的高手之一,他们两个也是。他们把我们这些高手当成是定盘的棋子、登峰的工具,何曾在乎过我们的死活?求人不如靠己。一旦想明白这件事,我心中也就开始为未来盘算了。因此,从那次重伤恢复之后,我私下里联系了一些人脱离了各自的帮派,成立了如今的黑隼楼。也正是因为这点,三帮最后残存的几位高手也都没有了。为了新帮派,我们隐姓埋名,极少露面,对三帮竭尽所能地讨好奉承,终于在夹缝之中悄悄地逐渐发展壮大起来。”提起过去,胡京航感慨万千,说到最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实不相瞒,这次行动,亦是为了我黑隼楼的前途着想。剿灭三帮其实是次要,给大帝大人还有大帅您留下好印象才是主要,希望以后魔军不得不对付我黑隼楼时,大帅能够高抬贵手,给我们留一条生路。” “呵,你还真是深谋远虑,不过也有点杞人忧天了。魔军事务众多,只要你们不惹事、不搅事,让灵威域太太平平的,我们也不会分神去对付你们。这次若非为了焚天石板,我都不会来。好了,我得回飞云城去了。尔等好自为之,后会有期。”到了山脚下,毕元帅同三人道了别,四人分别往两个方向散去了。 …… 再看离台山顶雨神庙中的情形。 确认毕元帅他们下山走远了之后,萧天河掀开赤松神像钻了出来。赵湘琳也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竺远来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怎么样啊,这场好戏精彩吧?” “精彩个头啊,差点被你害死!”赵湘琳没好气地搡了他一把。 “嗨,即便被发现又有什么关系,毕华田又没见过你,最多把你当成我的同伙呗。”竺远来满不在乎。 “怎么没关系?毕华田是没见过我,可是胡京航见过啊,我现在又没有什么功力自保!”赵湘琳越想越气。 “见过就见过呗,反正挂甲级委托的是萧天河,又不是你。那个胡京航最多会生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竺远来始终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人看了直想揍他。 萧天河也气恼地埋怨:“你还好意思说!我本来藏得好好的,你自己暴露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故意害我?” 竺远来却故作惊讶:“咦?我几时故意害你了?” “要不是你喊我出去,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藏在这里?还好有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的贺兄挺身而出,才替我解了围。” “啧啧,你误会了,我那句话本来就是叫的这位贺兄,而不是你。”在萧天河看来,竺远来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别胡说八道了,你怎会知道贺兄一直暗中跟着我?” “我就是知道。我且问你,我当时喊的是‘神像那边’,而不是‘神像里边’,没错吧?”竺远来道。 萧天河正是发现了竺远来这句话的漏洞,才把贺崇宝召了出来。听竺远来的意思,他是故意这么喊的,萧天河怎么可能相信?他说:“话是没错,可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好吧。我再问你,我当时喊的可是‘兄台’二字,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藏进神像之前我是如何称呼你的?”竺远来又道。 萧天河愣了愣,赵湘琳接话道:“哎,别说,之前他还真没称呼你为‘兄台’,而是‘萧兄弟’。” “对呀!如果我诚心要害你,直接喊一句‘躲在赤松神像里面的萧兄弟’,你就完蛋啦!” 萧天河和赵湘琳面面相觑,难道竺远来真的是在叫贺崇宝?莫非他知道萧天河有孟章佩,料定了他最后会召出贺崇宝解围?可这也不对,贺崇宝根本就不是从属于孟章佩的妖族啊! “好吧,就算你不是害我。那你说,你叫贺兄出来做什么?”萧天河问。 “嘿嘿,他挺厉害,我想跟他打一架!”话音刚落,竺远来就突然抡起金铲当胸扫向了三人。 萧天河和赵湘琳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跃上了台子。那金铲扫在供桌之上,供桌瞬间碎成了木屑。金铲的势头丝毫不减,直至撞上了贺崇宝的腾莲棒。 “嗡”,沉闷又古怪的声响爆发开来,气浪推得台上的两人向后趔趄了几步,连赤松像都被激倒,两人干脆躲在翻倒的神像背后,看着堂中的两人战作一团。 竺远来并没有说大话,他的确拥有和贺崇宝匹敌的实力,青棒金铲铿锵交错,火星迸射四溅,尖锐的罡风气浪在柱上、墙上留下了道道利痕。 贺崇宝的腾莲棒满头都是尖刺,绿芒大盛,左右盘身挥舞起来,恍惚间只见一朵青莲腾云覆雨,莲心的尖刺带起一道幽幽的磷光,与贺崇宝冰冷的眼神彼此呼应,让人不寒而栗。而竺远来那个 怪人,连打起架来都是笑嘻嘻的表情。他的金铲看似笨重,挥舞起来却异常灵便。 起先他装作荡怪雷公时,铲外裹了一层土壳,使得萧天河还以为那也是雷公行头的一部分,没太在意。后来当竺远来以铲挡下胡京航同伴的那一刀时,金铲的真面目才显露出来。不过萧天河一直藏在神像内,所以直到这会儿才得以细观。 那是一柄丈许长的金铲,当中是碗口粗的握棍,两端各有一铲头。其中一端是月铲,径宽约一尺来长,两端的刃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冲着前方,内缘开刃,闪着凛凛寒光,像极了朔时天边的苍凉新月。另外一端就是日铲了,日铲的形状颇似横斧,只是两条翘边的弯曲程度没有那么大而已。外沿虽然开刃,但切角却很钝,估计被日铲抡到的话,不会被割伤而会被厚实的铲身给砸伤。 双头长兵比起单头长兵来,攻击方式更加灵便,两头皆可为攻器,而缺点就是当中的握棍必须要十分刚硬,不可像单头长兵那样给握棍添加韧性,因此,腾莲棒头的攻击范围要比金铲的双头大了不少。 在硬碰硬的较量中,没有韧性的兵器不能很好地卸力,很容易就会将双手震得发麻,贺崇宝算准了这一点,逐渐增多了抡、砸、劈的招式。论坚实程度,他的腾莲棒还从没输给过谁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竺远来的表情从咧嘴笑变成了露齿微笑,又变成了抿嘴轻笑,看来贺崇宝给他的压力已经让他感到逐渐力乏。 “嘿!”竺远来骤然提升了挥铲速度,带起的破空声也从“嗡嗡”声变成了“嗖嗖”的声音。贺崇宝转攻为守,用腾莲棒屡屡拨开袭来的金铲。从这时起,金铲不论是日铲头还是月铲头,带起的气波都会呈现淡黄色,在空中短暂的停滞之后,像闪电一般激射出去。 “哼!”贺崇宝不慌不忙,一边缓步后退,一边汇聚妖力于腾莲棒上,棒头的莲花发出淡淡的光晕,呈现出一朵硕大的青莲,并随着腾莲棒的旋转而缓缓转动,将贺崇宝笼罩在其中。金铲每挥出一道气波,青莲虚影都会剥离一片莲瓣,与气波相抵后两者一齐变淡消失,而青莲虚影又会重新绽放出一片花瓣,填补剥离那一片的位置。金波就像是道道阳光,照射在青莲之上,而青莲则在不停地开花、落瓣,绚丽无比。 “哇,好漂亮!”赵湘琳忍不住赞叹道。 竺远来的攻势越来越猛烈、速度也越来越迅疾,而青莲虚影也越转越快、越开越频。渐渐的,贺崇宝退至墙根处,停住了脚步,只见那青莲从莲心处一层又一层不停地向外绽放着,让人眼花缭乱。突然,竺远来后跳了一大步,顺势挥出日铲头带起一个巨大的光球,这个光球并没有立即射向贺崇宝,停滞半空的时间明显比其他金波要久,竺远来正握在握棍的当中处,掉转金铲从月铲头也放出一道巨大的月牙形金波,月牙波撞上光球之后,竟推着光球一起飞向了贺崇宝。 贺崇宝见状连忙一抖腾莲棒,那朵青莲虚影猛然膨胀,瞬间绽放出四层巨大的莲瓣,并从莲心出腾起一个明显耀眼得多的青绿色光影,那光影大致呈半圆状,边缘满是凌乱的光簇,赵湘琳见了惊呼一声:“莲蓬!” 萧天河还未来得及细瞧,那圆、月双波就撞在了莲蓬光影上,“轰隆”一声巨响爆裂开来,气浪贴地卷起漫天尘土碎石,萧天河和赵湘琳连忙低下头,将整个身体都藏在神像之后。待尘埃落定,两人探头再看,墙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两人已经从庙内打到外面去了。 “呼,那个竺远来还真是厉害!”赵湘琳称赞了一声,口气一转,又骂道,“可惜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赵姐,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之前他是想喊贺崇宝出来吗?”萧天河问。 赵湘琳沉吟片刻,然后说:“假如是真的,说明他知道贺崇宝在你的孟章界之中,也算准了你情急之下必然会将他召出来。” “我的秘密都被他洞悉了?那他现在是想打败贺崇宝之后杀了我们,抢走孟章佩?”萧天河胡乱推测。 “怎么可能呢。他要想打败贺崇宝,刚才不交出焚天石板,让毕元帅先消耗贺崇宝一顿不是更省力?要想抢走孟章佩,也不必装神弄鬼看别人打打杀杀一整夜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对我们下手不就完了?”赵湘琳分析道。 “也是。可是我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究竟是敌还是友?是敌吧,为何不早动手?是友吧,为何现在又动手?”萧天河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湘琳想了想:“我有种感觉,他并非是针对咱们三个,而仅仅是想击败贺崇宝一人。否则刚才他那第一下攻击就使上全力的话,咱俩如何躲得开?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贺崇宝实力超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 萧天河点点头:“实在不行,还能叫那几位妖族姐妹一起出来帮忙。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毕竟他二人都是妖族,倘若毕华田纠集一帮人众去而复返来杀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fpzw 第三百五十三章 阔别已久 对于萧天河的担忧,赵湘琳则不以为然:“毕华田又料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会打起来,怎么会去而复返呢?你多虑了。” 庙外的打斗声持续不断,赵湘琳惦记着战局,打算到墙上的破洞处看一看。 萧天河突然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叫住了她,问道:“赵姐,刚才胡京航的同伴分明已经发现了你的衣服飘动,为何最后还是没察觉到你在假扮雕像?莫非是胡京航故意在掩护你?” “他哪有那么好心!我觉得你该重新审视那个人了,他昨天明明给你传信说身在五百余里外的仙族地境追查线索,结果夜里却出现在此处杀人。哼哼,有些人就是不像看上去那样耿直!”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从前的经历,赵湘琳心中对胡京航生出一些憎恶。 “他既然没掩护你,你究竟是怎么掩饰过去的?”萧天河问。 赵湘琳却两手一摊:“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情急之下,我本欲跳下来逃走,可突然一股异样之感从脚底油然而生,并且迅速向上蔓延至全身。那感觉……十分奇妙,我形容不出来,反正结果就是我似乎真的变成了木头,但五感依然都在。” “变成了木头?”萧天河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赵湘琳扬了扬眉毛,撇了撇嘴角,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难道是竺远来?”萧天河猜测道。 “也许吧!”赵湘琳跳下台子,走到了墙洞旁向外面看去,惊讶地说,“咦?他们俩人呢?” 萧天河快步走了过去,庙堂外的围墙破开了一个大口,再外面就是荒山野石,不见人影,连打斗声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竺远来该不会把贺崇宝给掳走了吧?”萧天河连忙从墙洞冲了出去。 “他有那本事吗?”赵湘琳也跟了出去,两人分别往两个方向绕着雨神庙转了一圈,最终在庙门前会和,面面相觑。 赵湘琳道:“可能是一路打下山去了,我们追过去找找!” “从竺远来展现的实力来看,他远比我预想的要厉害得多。我有点担心他背后那个神秘的‘主子’……”萧天河话音未落,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回头惊顾,整个雨神庙居然都塌了! 原来贺崇宝和竺远来都打到天上去了!两人下坠之势竟将庙梁砸断,还好萧天河和赵湘琳已经从庙里出来了。 “得,这下雨神庙彻底毁了,赤松老仙,对不住了啊!”竺远来扛着金铲从废墟的尘土中走了出来,贺崇宝跟在他身后,搡了他一把:“你还好意思说!咱俩这么久不见,重逢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跟我打架!” 萧天河愣了,指着二人道:“你、你们认识?” “萧公子,赵姑娘,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竺远来,正是监兵佩第二宫——西娄宫的妖族,算是我的兄弟。”贺崇宝微笑道。 “喂喂,什么叫‘算是’,应该是‘就是’嘛!”竺远来不满地纠正。 贺崇宝白了他一眼:“你见过好兄弟见面就打架的?” “嘿嘿,许久不见,一时手痒。不过这也算是替主人检查一下这些年你有没有认真修炼。嗯,不错不错,功力有长进。”竺远来拍着贺崇宝的肩膀打着哈哈。 萧天河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你是监兵佩的妖族?那你说的‘主子’不就是监兵佩之主了?” “那当然啦!”竺远来咧嘴笑道。 “如此说来,贺兄,我该恭喜你了啊,你终于找到主人了!”萧天河道。 “确切地说,应该是主人找到你们了。”竺远来更正道,“萧兄弟,让我见见三位妹妹吧!太久不见,怪挂念的。” 田晓莹、杜怀柔、关灵韵一起被召了出来。 几人阔别重逢,自然是一阵唏嘘。看得出来,几位姑娘对竺远来十分尊敬,在她们眼里,他和贺崇宝一样,都是值得信赖的兄长。 萧天河目睹这充满喜悦与感伤的场景,心中感慨,也许到了该和他们道别之时了。他不会忘记,在大赤界时,杜怀柔是如何助他除去魔主的;他也不会忘记,在被困岩洞之时,贺崇宝是如何冒险入洞不惜受伤也要搭救自己的。虽然他们都不是孟章界的妖族,却对萧天河有情有义。如今监兵佩之主已经现身,临别之际,还真有些舍不得。 “好了,都随我去见主人吧。你们三个还是回孟章界去,有我和大哥在外面护着就行了。”竺远来对三位女子道。 “你们俩伤势未愈,回去继续休养吧,我要留在外面多陪陪相公。”杜怀柔对另外两位姑娘说着,还瞅了萧天河一眼。 “又来了……”萧天河顿感头皮一阵发麻。 一行五人,向下山而去。 “哎呀!我说怎么昨天见你之前总觉得神清气爽,心悦非常,一路总有小喜鹊围着我‘叽叽喳喳’地报喜,原来是妹夫到了!”竺远来大惊小怪地咋呼着,盯着萧天河的脸,“唔,不错,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风流俊逸、潇洒不羁,柔妹真有眼光!” 赵湘琳“扑哧”一下乐出了声。 “是吧,我的眼光当然没得说!”杜怀柔冲萧天河挤眉弄眼的,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就不肯松了。 “真能胡闹!”萧天河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 杜怀柔“嘻嘻”一笑,凑近萧天河耳边轻声道:“人家这不是要和你分别了,心中不舍嘛!等回到主人身边,咱俩还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你不惦记我,我还挂念你呢!” “唉,到底是‘女生外向’啊!有什么悄悄话都只跟妹夫说,不理我这兄长喽!大哥,你说咱们是不是白疼她了!”竺远来又开起了玩笑。 “你呀,油腔滑调,一点都没有变。”贺崇宝笑道。 “我拜托你,别喊我‘妹夫’了行吗?我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萧天河搓着双臂。 竺远来大笑:“这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你娶了个‘五彩凤羽’,你那鸡皮疙瘩,是她传染的吧?哈哈!” “好啊,你又取笑我,找打!”杜怀柔撒开萧天河的胳膊,同竺远来追打嬉闹起来。 “对了,竺兄,刚才赵姐说她情急之中变成了木头躲过一劫,可是你暗中帮忙?”萧天河问道。 竺远来停下脚步:“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事。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把人变成木头,那会赵姑娘差点儿被认出来,我都已经做好出手相救的准备了,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我也十分好奇。如果不是赵姑娘自己刻意为之的话……不知姑娘本体是何物?” 赵湘琳回答:“我本非妖族,因为一场意外导致躯体残伤,承蒙介部吕老先生妙手,用休戚莯为我铸炼了新的躯体而转为妖族。我的本体嘛,应该就算是休戚莯吧!” “哦,原来如此,我早就觉得姑娘你虽为妖族,但气息十分特殊,不想其中还有这等曲折。既然是休戚莯,那就没错了。那可是介部朝欢峡所产的珍稀宝物,早就听闻说,在危急之时,休戚莯会由草转木甚至是转石来伪装、保护自己,所以一般人就算到了朝欢峡,也遇到了休戚莯,也压根就认不出来,唯独介部几位统领大人知道如何区分休戚莯和一般的木石。这次赵姑娘临危变木,应该是休戚莯自身的特异本领。”竺远来解释道。 “还有这等奇妙之事?”赵湘琳自己也觉得十分新奇,“只可惜我不知该如何随意控制这种变化,否则变变木头、变变石头还挺有趣的。”她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妖族躯体了。 “吕老先生竟不惜以休戚莯为你重铸躯体,这面子可是天大呀!”竺远来羡慕地说。 “谁叫天河弟弟有恩于他呢?”赵湘琳笑道。 “说了半天本体之事,萧某敢问一句,不知竺兄的本体是何物?”萧天河忽然问道。 竺远来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口中卡了壳:“呃……” 这回轮到杜怀柔大笑了:“说吧,我看你还怎么笑话我!” 竺远来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如果说柔妹是‘五彩凤羽’的话,我的本体应该叫做‘白龙地羊’。” 萧天河不明所以,侧首问赵湘琳:“‘白龙地羊’是什么?是禹馀界的一种羊吗?” 赵湘琳低头抿嘴,乐不可支:“你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竺远来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实说就是。地羊,犬也。以‘白龙’雅名而释之。” “嗨,这有什么,支吾不言,我当是什么稀奇古怪东西呢!”萧天河笑道,“只不过一些贬词中有狗、犬这些字眼,不代表人们就真的厌恶此物,竺兄大可不必在意。哎,你那兵刃十分奇特,可否借我一观?” 话题转移到了兵器之上,竺远来的兴奋劲又提了起来,他召出金铲递给了萧天河,介绍道:“我这兵刃叫做‘明一铲’,你可知为何?” “愿听赐教。” “此铲有双头,一头为日铲,一头为月铲。‘日’、‘月’合而为‘明’,而当中那段握棍,恰如一个‘一’字,故为‘明一铲’。这是我自己花了三天三夜想出来的名字,不错吧?”竺远来得意洋洋。 萧天河不得不承认,虽然竺远来的做法有些夸张,可“明一”的确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下山之后,一辆无人看守的马车已经候在山脚处了。 “竺兄,怎么,你家主人不在附近么?”萧天河还以为,那个神秘的‘主子’一直暗中跟随着自己呢。 “主人有要事赶去处理了,只吩咐我在今日事毕之后带你们一同去见。我估计主人恐怕要忙碌些时日了,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急事,我们就一路悠闲地走吧。”竺远来跳上了马车。 “可是……我还在等有关朋友下落的消息……”萧天河有些犹豫,赵湘琳却将他一把拽上了车,埋怨道:“你还相信那个胡京航的鬼话呀?” “不是还有个阎开明么……” 竺远来道:“呵,说不定他俩都在骗你,一丘之貉而已。” 杜怀柔笑道:“若是让小枚听到,又得狠狠掐你几把了。” 竺远来撇撇嘴:“不过就是一个词而已,有什么?你看看我多惨,什么‘狼心狗肺’啦,‘土龙 刍狗’啦,‘狐朋狗友’啦,‘画虎成狗’啦……我抱怨什么了?” “得,你说这一圈可把贺大哥、石大哥、嫣儿姐姐还有雷大哥全给得罪光了……哼哼,雷大哥要是在这儿,非结结实实地揍你一顿不可!”杜怀柔道。 “哦,还有‘鸡鸣狗盗’啦……哈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讨打!”杜怀柔又和竺远来嬉闹起来。 “对了,监兵佩找到了吗?”贺崇宝问道。 “监兵佩又从未丢过,只是被主人藏起来了而已,何来‘找到’一说?”竺远来驱马转头,沿着小路向南方疾驰。 “那沈老哥呢?有他的消息没有?”贺崇宝又问。 竺远来的面色刹那变得凝重起来:“这次主人就是为了沈老哥的事去的。听说是他那片沅硭山突然冒出来一些不速之客,还将他打伤了。” “沈老哥果然还是回沅硭山去了……什么不速之客这么凶悍?竟能打伤沈老哥?”贺崇宝诧异道。 “对方的来头我也不太清楚。沈老哥伤势未愈,又为了护着他那些子孙,所以才吃了大亏。”竺远来回答。 贺崇宝又道:“那主人不让我们去帮忙?” “嗨,放心吧,主人又不是无能之辈。既然如此安排,定有道理,我们回去候着便是。” “回去?回哪儿去?” 竺远来笑了笑:“回江由界无思谷呗。你也没想到吧?主人当初离开江由界之后没多久又悄悄地返回了那里,从此就一直不动声色地藏身在无思谷静养,直到前不久才出山。” “江由界……”萧天河默念了这三个字。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了,记得以前在宗飘界广源盆地打算离开之时,石灏明就提到过这个地方。‘大江的江,自由的由。’当时石灏明如是说道。没想到,原来监兵佩之主就一直藏身在那里。 “江由界!”贺崇宝感慨,“看来主人还是忘不了当初那场恶战。” 竺远来点点头:“那里可是主人和相公失散之处。相公没回来,主人怎么舍得离开?此外,那些大恶人也不会料到主人竟去而复返,并且始终孤身一人待在一个无主之地。如此虽然很寂寞,但也很安全。” “只可惜,主人还不知道,她的相公……再也回不来了。”贺崇宝道。 “她知道的。”竺远来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旷的野外,只有疾奔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在交错回荡。 过了许久,赵湘琳忽然开口:“方才听二位提及江由界的恶战,关于此事我亦有所耳闻。传言早年间在江由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仙族华林大君连同座下五大元帅中的四位一起出战,结果依然被对手打败。也就是从那场大战之后,华林大君在江湖中的声望下降了不少。坊间关于此事的传闻五花八门,但却无一提及华林大君的敌手究竟是谁。这也一直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一宗谜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他的对手就是监兵佩的主人!监兵界的妖族出战,的确有将大君和四位大帅统统打跑的实力。” “你都说了是坊间传言,其实也就不足为信了。当初江由界的那场恶战,其实是我们败了,华林大君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而已。”贺崇宝道。 竺远来又补充道:“没错,起初当时我和贺大哥、沈老哥以及主人四人联手力拼华林大君座下的梁、云、朱、黄四大元帅,占得上风,他四人陆续挂彩,却不想华林大君竟一直藏在暗处督战,临危关头亲自上阵截住主人经久大战。可惜主人连年被追杀,战斗不断,所以当时的状态并不好,最终惜败于华林大君。我们在掩护主人逃亡之时,也纷纷身受重伤。江湖传言,实不可信也。” “哦?”赵湘琳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尚有一点不明,江湖中还有另外一个传闻,据说孟章佩之主和监兵佩之主本是夫妻二人,听方才竺兄所言,监兵佩之主是在江由界大战之后才与相公失散的,换言之,大战之时,他们两人还在一起。如果当时孟章界的石大哥和嫣儿姑娘她们也在场的话,何至于只多了一个华林大君就导致节节溃败?难道有关孟章佩的传闻也是误传?” “唉,造化弄人。谁能想得到,在大战爆发前的节骨眼上,有个小贼偷了孟章佩到下界去了。而且,那个小贼还是主人相公的亲信,之前一直跟随主人夫妻二人四处辗转逃命,看似忠心耿耿,谁能料到他却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刀子……可以说是他把主人的相公给间接地害死了。”贺崇宝惋惜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大战之时,你们主人的相公,也就是孟章佩的上一任主人,为何没有助战呢?难不成他也和孟章佩的现任主人一样,只怀异宝但实力不济吗?”赵湘琳瞅了萧天河一眼,萧天河尴尬地挠头笑了笑。 竺远来叹了口气:“并非如此。孟章佩的原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其实力已经达到了骇人的九宫级!按理来说,哪怕华林大君那些个元帅联手以四敌一,在他手中恐也占不得什么便宜。只可惜啊,只可惜……我们当时要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有华林大君一方!” fpzw 第三百五十四章 焚天石板 “那还有一方是谁?”赵湘琳问竺远来道。 竺远来却换换摇头:“都蒙着面,我们也不清楚。反正那伙人实力不在华林大君那几位元帅之下。他们两方联手,以多打少,没有孟章界那几位同伴的助战,我方自然溃败。” 联想到上次宗飘界之事,萧天河猜测:“想必多半就是灵威大帝那伙人了吧?” 贺崇宝却否定道:“非也。否则上次广源盆地一战,毕元帅他们早就认出我是谁了。而且那伙人亦是仙族人,都用的仙剑。” 萧天河想了想,也是。但他又急切地问贺崇宝:“不对啊,既然你曾经在江由界和梁飞廉交过手,在宗飘界时他为何没认出你来?” “你又怎知他没认出我来?他不过是装作不认识罢了。再说后来主人还出声喝退了他,他应该知道我们是谁。”贺崇宝道。 “当初那个神秘女声就是监兵佩之主?”萧天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崇宝面露微笑:“主人既然只出声不露面,就一定还不想现身见人,我又何必说破?这不,现在时机到了,她不就想见你了嘛。” “那后来从凶妖手中飞石把我救下来的也是她?” “那就不清楚了。等见了主人之后,你大可自己问她。” 萧天河点了点头,忽而又想起来一件事:“既然如此,杀死雷啸炎和汤元星的大哥——殷朝兴的人,就是华林大君和那伙蒙面人咯?” “正是。”贺崇宝道,“所以他们的仇人也就是主人的仇人,也是我们的仇人。想要报仇非常困难,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现在石兄弟和雷兄弟他们又回了鳞部和兽部,我想这件事恐怕得先放一放了。” 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萧天河觉得应该好好捋一捋:华林大君和蒙面人合伙追杀拥有孟章佩和监兵佩的夫妻二人。二人一路逃避至江由界,期间孟章佩被偷下界,导致江由界一战夫妻二人溃败失散,后来丈夫重伤不治,亡殁;而妻子则逃回江由界潜藏,直至前不久才出山。虽然不知她一直暗中盯着萧天河是何用意,但至少她曾经出手保护过萧天河,如此来看并不是恶意。 回忆完了过去,几人又开始聊起天来。关于焚天石板一事,萧天河也问了竺远来。没想到,竺远来却毫不在意地笑道:“那破石板有何珍贵?我不过是故意藏起来逗他们玩玩儿的。” “焚天石板可是开启焚天宫的钥匙,怎么说不珍贵?” “哈哈,你弄错了。你说的那叫‘朱天七曜板’,分为日、月、火、水、木、金、土七块,可不是焚天石板那种东西。咦?想不到你竟然知道焚天宫的事,消息还挺灵通的嘛。”竺远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啊?”萧天河甚是惊讶,扭头看了看赵湘琳。赵湘琳一直在神像台上,想必看得真切。她冲萧天河眨了眨眼睛,点头道:“焚天石板是很大的一块,我远睹了几眼,似乎有七、八尺长,宽度也差不多,厚度约有一掌长左右。”赵湘琳很聪明,从竺远来的话来看,他并不知道萧天河有朱天七曜板的事,所以她说话很小心地没有透露半个相关字眼。 “说说朱天七曜板和焚天石板的事吧,我都没有听说过。”贺崇宝虽然见过,但也不说破。 “好。这些年来,江湖流传着一则传言,说神秘的焚天宫即将重新现世。不过这传言只在高手之间传播,一般人或许只听到过‘焚天宫’这个名字,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起焚天宫,就不得不提到大约发生在五百年多前的那一次神秘事件了。当时于一座孤山之上,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一座恢宏的宫殿,有数名顶尖高手进入宫殿探秘,最终却无人生还。后来,那座宫殿又突然神奇地消失了。 传言殿中的珍宝不计其数,但却有可怕的神兽守护着、没有卓绝的实力,进去搜宝根本就是自取灭亡。焚天宫五百年后将重现世间,而‘朱天七曜板’则会提前数年现世,只有找到了七曜板,才能开启焚天宫对应的楼层。至于焚天石板嘛,不过是通往焚天宫的地图而已,算不得珍贵。”竺远来解释道。 原来是焚天石板上有地图,难怪朱天七曜板大那么多。 “朱天七曜板是谁做的?又是如何发现七曜板就是焚天宫的钥匙的?焚天石板又是何人做的?既然有了地图,为何一直没人找到焚天宫?焚天宫五百年后重现的消息又是如何知晓的?你说的事谜团太多了。”贺崇宝道。 竺远来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也是从主人那儿听来的。许多传言一直都是江湖高手之间才知晓的秘密,本身尚未得到证实。焚天石板究竟是谁做的没人清楚,但五百年重现的消息就刻在焚天石板的背面。后来也曾有人照图索地,可是根本空无一物,由此推测,五百年重现一说应该可信。所以灵威大帝才会令毕华田搜得焚天石板,估计他也早已经开始撒网搜寻朱天七曜板了吧。” 萧天河一直在默默思索着竺远来的话,这与他知道的讯息有些出入。朱日石板和朱月石板应该就是朱天七曜板中的两块没错,可小黑分明说过,朱日石板是属于他的,而朱月石板则是属于展红月的,他们失散的兄弟姐妹每人都有一块。难道他们就是制出朱天七曜板的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朱天七曜板现世岂不就是人为的了?小黑和展红月与焚天宫究竟有什么关系?好多谜团,当如何解之?萧天河感到十分迷惑。 “那你这次将焚天石板拱手让人,无功而返,该如何向你家主人交代?”赵湘琳问。 竺远来转过身拍着萧天河的肩膀:“我的任务是把他带回去,焚天石板主人根本就不需要。那石板不过是幅地图而已,也只有知道焚天宫秘密的高手才了解该地图的用处,故而争夺的人并不多,争夺的**也不像对朱天七曜板那么强烈,所以数百年来已有不少复刻和拓本了,主人那儿早有一份。” “只在高手间流传的秘密……听上去还真有些玄乎。”杜怀柔道。 “朱天七曜板一共是七块,换句话说,只有七人能够进入焚天宫,估计谁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秘密。可偏偏焚天宫内异常险恶,孤身前往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恐怕谁都希望同行的六人也都是顶尖高手,如此不仅提高了获得珍宝的概率,也增大了生还的把握。因此‘只在高手间流传’这种事并非不可能。”贺崇宝分析道。 竺远来连声称赞:“没错,没错!哎呀,真不愧是大哥,端是睿智无比,精明非常,机智万分,聪颖……” “闭嘴!”贺崇宝敲了他脑门一下。 竺远来摸着额头“嘿嘿”笑了一声,指着前方道:“看呐,那里有个穿着白衣的人,待我来戏耍他一下!”说完他喝马振缰,马车陡然加速,向前方直冲而去。 道路前方的确有一白衣人,白衫白袍,白袜白鞋,连背上的布包都是白的。除了露顶斗笠当中的一点青丝,浑身上下皆是雪白之色,即便在艳阳高照的白天,也格外显眼。 起初大家还没猜到竺远来要做什么,直到逐渐驶近,众人才反应过来。由于下了一夜的大雨,道路潮湿泥泞,他是想驱车疾驶而过,好溅那白衣人一身泥点! 这竺远来还真是没个正形,和路人无怨无仇,何必捉弄?几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齐声提醒:“快让开!” 在几人大声呼喊之前,那白衣人似乎已经觉察到了马车的逼近,手腕一抖抽出来一把白伞,一边向侧方跳开,一边将伞旋向泥点飞来的方向。那人的身材偏瘦,蜷起身子缩在伞后,居然一丁点泥污都没沾上,反倒是竺远来,被伞旋转飞出的泥点甩了一脸。 杜怀柔大笑:“哈哈,活该!” 竺远来刚吁住了马,就听到背后风声,猫腰蹿下马车一看,那白衣人已举一柄仙剑刺了过来。那人的剑招速度很快,竺远来并未用明一铲抵挡,而是左右闪躲,一边劝道:“兄弟真是好大的脾气!我刚才是跟你闹着玩的!” 那人开口啐骂,竟是莺燕之声:“谁是你兄弟?谁跟你闹着玩?” 方才为了替杜怀柔和赵湘琳遮挡,贺崇宝的身上也沾了不少泥点。他一边擦着脸一边怒道:“姑娘千万别留手,给我使劲儿揍他!” “嗯?”那女子闻言竟犹豫起来,手中的剑招也松了许多。 “姑娘,不过开个玩笑,你下手也忒狠了吧?”竺远来抬起被砍得破破烂烂的衣袖,幽怨道。 “怎么,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那女子问道。 “和谁是一伙的?我刚才看见你的背影,奇怪你为何在雨天过后穿这么一身洁白衣装上路,所以想逗逗你罢了,并无恶意。”竺远来解释道。 那姑娘忽然剑指后方,勃然大怒:“好啊,还骗我说不是一伙的,纳命来!”话音未落,她又挥剑攻向了竺远来。竺远来后跳躲避,不料那女子却是虚晃一招,施展身法疾步往相反方向的山林疾奔而去。 竺远来向后方望去,只见一群蒙头露眼的黑衣人从土坡旁的杂草丛中冲了出来,“哇呀呀”地乱吼着,手持仙剑向那女子追去。 “哎,且慢!”竺远来忽然伸臂挡在了那伙黑衣人身前,嬉笑道,“诸位大哥,这么着急是想去哪儿啊?” “滚开!”最前头的黑衣人当头一剑落了下来。 竺远来似乎没有抬脚,但身形却向后移开了一段距离,那一剑劈空了。 “哟嗬?”黑衣人惊讶一声,连同左右共三人围攻竺远来,其余人则继续向白衣女子追去。 竺远来就那么背着手,面带一丝戏谑的微笑,从容不迫地在密集的剑影中穿梭腾挪,三名黑衣人使尽劲全身解数,愣是一剑都没有砍着。 “哈哈哈!”竺远来大笑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其他黑衣人,他也不动杀招,不过别腿勾脚而已,一干人众悉数被他放倒跌了个跟头。那白衣女子趁机逃入树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找死!给我杀了他!”为首的黑衣人恼羞成怒,振臂一呼,十几人“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从道路的另外一个方向又陆续冲出来许多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这么多人围追堵截一位姑娘,也是够‘威武’的啊!”贺崇宝召出腾莲棒跳下了马车,竺远来也已经祭出了明一铲。毕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两人也不伤人,只是用兵器将对手击昏罢了。 杜怀柔则翘起二郎腿坐在车上,拿出玉罗圈,看谁要从背后袭向贺崇宝,就丢出圈砸一下他的脑袋,打中之后玉罗圈弹回至她手中,她又继续悠哉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黑衣人虽多,但远非贺崇宝和竺远来的对手。不消片刻,所有黑衣人“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领头的黑衣人在被竺远来打昏之前,指着他愤恨地说:“想不到,她竟与你们这群妖族勾结……” 竺远来负起手在黑衣人之间徘徊巡视,满意地自我夸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英雄的感觉还真不错!” 杜怀柔哂笑道:“嘁,也不知是谁刚才还要作弄人家陌生姑娘……” “我作弄也是没有恶意的。哪像这伙人,凶神恶煞,像要吃人似的。”竺远来弯下腰,解下了一名黑衣人的面罩,原来是个脸上带疤的家伙。“啧啧……长得还真丑!”竺远来叹了一声,又解下了另外一人的面罩。这人长着络腮大胡子,浓密得连嘴都看不见。“咦!真是没有最丑,只有更丑!”他撇嘴斜眼,一脸鄙夷之色。 “行了行了,算你长得俊了。你且翻翻他们身上有何物,看看是什么来路。”杜怀柔道。 “一群三才级、四象级的喽啰而已,能有什么来路?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走我们的。”竺远来和贺崇宝跳上了马车,继续向前行进。 对于被白衣女子砍碎的衣袖,竺远来并不在意。他反而声称那看上去像是一种新异的服饰,不但不换,还自己“加工美化”了几下,让两只衣袖“破裂”得更“整齐”、更“美观”一些。有他这样独特的“幽默”调节,一路上大伙说说笑笑,也不觉得闷。 入夜时分,月上树梢,星攀天顶,众人决定停下休息,也好让马儿恢复体力。只是附近没有什么大州城,只有一个破落的小村。与其向村民借宿,还不如在野外露宿。竺远来也不知从哪弄来一大坛醇酒,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贺崇宝大声道:“醇酒浓厚,百里飘香,姑娘如何忍得?此酒无毒,我等皆饮,不如现身相见,一同品酒如何?” 竺远来往火里添了些柴,笑道:“哈哈,就是,也难为姑娘了,跟了我们一天。过来休息休息吧,这酒的味道可是好得很呐!” 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踪?萧天河环视了一圈,只见不远处的树杈轻轻晃了晃,杂草被拨开,一名黑衣人走了出来。 黑衣黑衫,黑袜黑鞋,手中还拿着一把黑伞。除了颜色的差别,此女子装束与白日相见时完全相同。 “姑娘这下确我们不是坏人了吧?”杜怀柔道。 “嗯。白日鲁莽,还请各位见谅,也多谢你们替我解围。”那女子拱手道。 杜怀柔指着竺远来笑道:“你当向他道歉、道谢才是。喏,被你砍碎的衣服他都没换。” 竺远来“嘿嘿”笑道:“我知道她那会儿并没有走远,所以才故意不换的,好给她看一看。” 那女子走到竺远来身前半蹲下,颔首谢道:“在下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兄台替我挡架之时我已看得一清二楚,以你的实力,若非故意为之,岂会被我砍中衣服那么多剑?一路跟随期间,我总想出面言谢,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好!姑娘果然聪颖。故意被你砍碎衣袖也是想让你出出气,怎么样,不怪我溅泥作弄了吧?” “那是当然。” “只是姑娘你这身行头……白日里洁白似雪,黑夜里漆黑如墨,倒是独树一帜的风格。”竺远来上下打量着那女子。 “抱歉,在下实乃情非得已。白日里必须穿那身白衣,好让接应我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而夜里则必须隐身匿踪不被敌人发现,这一身黑衣正合适。”女子道。 “原来如此。不过别的不说,夜里你的斗笠就不要再带了吧?也好让大伙瞧瞧你长得什么模样。”竺远来道。 “这……”女子显得十分犹豫。 赵湘琳出来打圆场:“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姑娘家本来就不似你那般脸皮厚,何况还在被人追杀,藏头遮面也是正常。姑娘,你不用理他,来,喝酒!” 女子摆摆手:“我不会饮酒。只因我容貌生得丑陋,羞于露面,所以才长年带着斗笠,如今更是怕扫了各位的兴致,所以……” “容貌丑陋?”竺远来惋惜地慨叹,“听你的嗓音圆润清澈,似乎像是个貌美气佳之人,我本想一赏芳容呢,真是太遗憾了。” “你胡说什么呢!”杜怀柔宁了他一把。 女子笑道:“无妨,反正我从小被嘲笑惯了,这位兄台的话其实算不得什么。不知诸位尊姓大名?在下名叫禹青水。” “我叫竺远来,他叫贺崇宝。” “原来白日出手搭救的是贺兄和竺兄,多谢了。” “你旁边的姑娘叫杜怀柔,是我们俩的义妹。那边两位分别是我的妹夫萧公子以及我义妹的大姑子赵姑娘。”竺远来又开起了玩笑。 “呸,什么大姑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呀?绕来绕去的,难听死了!”赵湘琳啐了一口,竺远来哈哈大笑。赵湘琳又介绍道:“禹姑娘你好,我叫赵湘琳。这位是我的义弟萧天河。” “你好。”萧天河向禹青水点头示意。 “唔……不知萧公子是哪里人氏?”禹青水忽而问道。 “哪里人氏……”萧天河还真回答不上来,只好说,“算是飞云城人氏吧。禹姑娘何出此问?” “我说青水姑娘,你咋不问问我是哪里人呢?”竺远来也觉得奇怪。 “嗯……我,嗯……只是一时好奇而已。”禹青水回答得支支吾吾的。 竺远来看了看禹青水,又瞅了瞅萧天河,突然好像发觉了原因似的,连连捶胸,故作懊恼:“唉,到底人家比我长得英俊啊,受关注的程度就是不一样!” fpzw 第三百五十五章 深入江由 竺远来是在开玩笑,禹青水却似乎当真了,连忙澄清道:“萧公子莫要误会,只是你与我一位幼时好友长得十分相像,我一时兴起随便问了问,你千万不要在意啊!” “啧啧,幼时好友……是青梅竹马吧?”竺远来又道。 “哎,不是……”禹青水更急了。 “差不多行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萧天河嗔怪道,又安慰禹青水,“你不了解他,他就喜欢满嘴胡言乱语,你权当他放那天人合一浑浊沉淀之气就行了!” “天人合一浑浊沉淀之气?哈哈哈!”竺远来捂着肚子躺倒在地,“萧兄弟,你可真行!头一回听到有人把一个‘屁’字儿形容得如此优雅!” 众人皆大笑。 笑过之后,禹青水说:“萧公子,你既然已经婚配,应该就不是我那好友了。刚才多问,抱歉了。” “哎?你怎就知道那位朋友没有婚配呢?”竺远来坐起身来。 “这……我……”禹青水又词穷了。 “哈哈,还说不是青梅竹马?那朋友多半是在等着你吧!”竺远来又笑道。 “竺公子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禹青水无奈。 萧天河解释说:“你也误会了,都说了那个人的话你不能信。我并没有婚配,杜姑娘既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只不过他们兄妹二人都是一样性格,喜欢开玩笑。” “喂喂喂,不承认是我相公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跟那个笨蛋相比啊?”杜怀柔夸张地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好了,且说说白日之事吧。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一元级剑仙吧,怎么惹上那么多三才级和四象级的人追杀你?”贺崇宝问禹青水道。 “唔……这恐怕与我师门秘传的修真之术有关。其实那些人也是受命于幕后之主的,那幕后之主觊觎我脉绝技,妄图使我听命于他。我不从,他就打算以我为质要挟师门。幸而我觅得良机逃出,但师门长辈失散难寻,所以我只好一路躲避追杀,一路寻找本脉师长。听人言,白衣白袍是本门的独特装束,我才作此装扮,只是太过显眼,追兵亦能轻易发现,真是麻烦。”禹青水婉婉地说。 “你既是仙族人,为何还向南走?南方可都是魔族领域啊。”杜怀柔问。 “逼迫本门的人就是仙族势力。我脉并非名门大派,人数不多。为了保存实力,师门长辈们一定是往南方去了。” 贺崇宝又问:“那不知禹姑娘今后作何打算?” 禹青水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哪有什么打算?目前没有任何关于师门的消息,只能一边流浪一边查寻线索。” “为何不求助机象门?”赵湘琳提议。 禹青水却连连摇头:“万万不可。师门长辈匿踪不见,那伙坏人比我更想得知她们的下落呢!一旦机象门出现了相关的委托,恐怕不论是挂委托的人还是接委托的人都要被盯上了,我还是自己慢慢碰运气吧!” “说得真凄凉……禹姑娘,不嫌弃的话就与我们同行呗?我们也要去南方,有我们做伴,至少这一路没人敢碰你。”竺远来拍着胸脯。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处境危急,怎么好意思连累你们?”禹青水如此说,可见她的心地挺善良。 “相逢便是缘,何来连累一说。禹姑娘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杜怀柔安慰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诸位。” …… 向南行进了约半个月,终于走出了灵威域,进入了含枢域。魔族五域的大致分布是:灵威域在西北,赤熛域在东北,含枢域在西南,耀瑰域在正南,隐侯域在东南。而江由界,就在含枢域的西南角。 五域之间除了地理气候相异,风土人情并没什么不同。或许是有人同行的缘故,追杀禹青水的人没再出现,一行人得以顺顺当当地到了江由界地境。 禹青水依然没有得到关于她师门的消息,只得继续转而往东去。到了这里,她不得不和大家分道扬镳了。 江由界的地势不愧于一个“险”字,处处都是悬崖深谷。谷间大河十分湍急,可谓是鹅毛不起、芦花沉底。无思谷,就在江由界的最当中。想要下到谷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侧崖壁又陡又峭,山岩又湿又滑,根本无从攀爬。峡谷深不见底,谷中浓雾密布,倒是和八王营西侧的深渊颇为相像。 “就这地方,连个像样的落脚之处都没有,你们那么多人,当时在这儿是怎么大战一场的?”赵湘琳在亲眼目睹了江由界的惊山险水之后,诧异地问道。 竺远来指了指头顶上,赵湘琳反应过来了,大战那群人无一不是绝顶高手,肯定是在空中飞来飞去打的。妖族不用御器就能飞,仙族虽然必须踩剑才能飞,但哪位高手没有两、三把仙剑?一柄主作战,一柄主飞行,还有一柄可当备替之用,亦可当偷袭利器,故随身带着数柄仙剑甚是平常。 “看到前面那道裂痕没有?就是我当年砍出来的。哦,还有那边那个大洞, 也是我当初奋力一招砸出来的,厉害吧!”竺远来一路走着,一边得意洋洋地向大伙介绍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 赵湘琳实在是被他说得烦了,故意道:“我算是知道了,当初那么多人厮杀混战,为何只有你在山崖上留下了那么多痕迹。” 竺远来愣了愣神:“是啊,为何?” “因为你实力不济,准头太差,招招劈歪了呗!”赵湘琳讥讽道。 竺远来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得停住了脚步,侧目看着她,嘴巴张得比拳头还大。 杜怀柔“哧哧”地掩嘴偷笑。 竺远来又望向了贺崇宝,认真地问:“是这样吗?我当年的准头很差吗?” 贺崇宝笑着拍了他一下:“我哪知道啊?行了,前面没路了,该往哪里走?” 前方十几步外就是一座悬崖,对崖则是个瀑布,飞流直下,如白龙坠空;响声激荡,如虎啸震天。瀑布并非径直到底,而是依山崖外凸而折为三截,每一截岩缝之间亦有激流喷涌而出,与上方坠落的瀑水合而为一。坠落的瀑布又被激流冲向外,故三段瀑布越往下,落水的倾斜程度越大,十分奇妙。急水击石,腾起朦胧水雾,借着和煦日光,可见数道霓虹分挂在崖上,真乃奇景。 “我来介绍一下,这里就是江由界最美的景致,没有之一。我取名为‘虹龙三氿’。好好欣赏一下吧!”竺远来走到崖边指着对面大声道。 瀑布声隆隆,众人没听得十分真切,萧天河问:“轰隆山鬼?怎么,这里闹鬼吗?” “闹你个大头鬼啊!”竺远来没好气地说,“虹,彩虹也;龙,瀑布也;三,三段也;氿,激流也。是‘虹龙三氿’,什么‘轰隆山鬼’,好好的一个诗情画意之名,被你听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哈哈,抱歉抱歉。”萧天河笑道。 不得不说,瀑流三叠,实在是好看极了。有谁能想到,如此丽景竟存于险山恶水的江由界?或许正是因为周围环境的恶劣,才更能凸显这神奇瀑布的旷世之美吧! 赵湘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湿凉的空气,赞叹道:“虽无馨香,但依旧沁人心脾,真好!久立于此,仿佛忘却了俗世凡尘。轻拂衣袖,雾气随之飘荡,仿佛腾云驾雾、登天入境一般,我看传说天上仙宫、九霄幻境,也不过如此吧?” “呵,要说仙境,接下来我们才要到‘仙境’去呢!随我来吧。”竺远来突然纵身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啊!”赵湘琳惊呼一声,快步走到崖边向下探视,原来崖下两丈有一处凸岩,岩上有一个向上开口的山洞,约似井口般大小,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底。 “嘿,有趣!”赵湘琳也轻巧地跳了进去。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通向无思谷底的捷径。”贺崇宝道。 大家纷纷跃入了洞中,萧天河依依不舍地看了“虹龙三氿”最后一眼,也跳了下去。 洞非径直,而是螺旋下降。坡度时缓时急,但洞壁始终是光滑、湿润的。随着一段平滑的通道,萧天河滑飞出了圆洞,冲进了一洼浅水之中,由于猝不及防,被水漫浇了一脸,偶有几滴入口,竟带有丝丝甘甜。 萧天河站起身来,细观这岩洞。岩洞似乎在半山腰上,对面就是半圆形的洞口,阳光照射进来,洞中一片光亮。涉过水洼,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沟上架着一棵枯萎老树的树干,树干径粗约有一丈,当中已掏空,只剩下外层厚厚坚实的树皮。 “妙哉!以空心树干作桥,还不会因睹桥下深渊而心慌!”萧天河饶有兴致地踏上了这座别致的树桥。穿过桥之后,在洞口外沿,有一座三尺见方架在崖壁上的木台。木台上方侧边,可见一条贴近山崖斜挂着的粗缆,足有碗口粗。缆端挂在一个粗铁环上,铁环牢牢地钉入山岩之中。 粗缆正在轻微震荡,顺着缆绳向下望去,可见山外下方乃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缆绳的另一端延伸至层层树冠之中,远远可见杜怀柔的背影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有趣,有趣!”萧天河撕下一条布,拧绞成绳股,在粗缆上绕了个活扣,在手腕上缠了几道后抓住两端,用力一蹬木台,沿着粗缆向下方滑去。 阳光从侧后方柔和地照来,清新的凉风拂面而过,山崖在身旁飞速向后方掠去。不经意间侧首,萧天河发现,崖壁上竟然还有阴刻之字!由于字很大,离得又近,所以即便从眼前一闪而过,也能看得清楚。原来那是一首五言诗歌。萧天河念道: “苍茫山水尽, 深入江由间。 飞瀑坠千尺, 云花浮眼前。 谧洞通半岭, 枯树架壑沿。 天情落幽谷, 我爱意流连。 常闻灵鸟语, 恍若故人言。 清阳唤我醒, 潺声伴我眠。 时忍凄凄苦, 得此悠悠闲。 久居幻仙境, 祈候与君圆。” 不用问, 这首诗必是监兵佩之主所写所刻。“孤身一人在这里守候着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郎君,她也是个命苦之人。夫妻二人因为得到了稀世之宝,却落得破落离散的结局,真不知该说是福还是祸……”萧天河心中慨叹。 渐渐的,山崖越离越远,萧天河顺着粗缆滑入了密布的树冠之中。挡路的枝杈已尽被除去,在繁枝茂叶中飞穿而过,又是另外一种别样的美感。缆绳的倾斜渐趋平缓,萧天河已能看到其末端了。 缆绳末端就绑在一株参天古树之上,最上方几株侧生的粗枝在树心处聚拢为一个小台,萧天河就停落到这小台上面。向下望去,大树至少也三、四十丈之高,主干粗而笔直。小台一侧有一座悬空绳桥通往斜前方另一棵较矮的大树。绳桥的托缆和扶缆都是由拇指粗细的树藤紧紧绞成的,非常结实,而桥面则是由一整块一掌来厚的木板架成的。 树桥的那一端有一座精致的树屋。屋子环绕在树冠粗枝周围,枝上架了一层,枝下还挂了一层。两层树屋间以藤梯上下。由于粗枝最细的也有水桶般粗细,树屋看上去显得十分牢固。两层树屋都有一丈来宽的环廊以供行走,在下层树屋环廊的外缘,还有一圈藤绳编成的大网,向外延伸三丈来长后,分别挂在周围八棵同样粗细的大树之上。萧天河饶有兴致地顺着藤梯下到下层,沿着环廊走了一圈,又从树屋背面的藤梯攀了上去。树屋上层的门就开在这里。 此时,门正大开着。萧天河掀开半高的藤帘,进入树屋之内。里面比想像中要宽敞。圆形的屋里有两扇小窗,一扇窗下是弧形的床,另一扇窗下则有一张竹制的小方几。方几前摆着一张朝向窗户的藤椅,竺远来他们正站在藤椅旁边。 藤椅上坐着一个人,但椅子的靠背很高,看不到那人的背影。 “怎么这么慢才进来?”赵湘琳小声问萧天河。 “呵,此处景美,一时兴起四处观望了一圈。” 不料这话却被藤椅上的人听见,那人笑道:“少侠倒是悠闲。不过这无思谷确实是江由界的奇景,外界并无人知道。”此人嗓音苍哑,看来是个老者,“主人尚未归来,命我在此恭候诸位。在下沈石沉,萧公子,赵姑娘,请恕老夫身体有恙,无法起身相迎。” 萧、赵二人连忙绕到那老者身前,拱手道:“见过沈前辈。” 那沈石沉须发皆白,脸色发红,双眸明亮,看似健硕,只是脸上尚有许多未愈的伤痕,他抚须笑道:“我不过区区一妖族,何德何能被你们尊称一声‘前辈’?惭愧,惭愧。不介意的话,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老哥’即可。” “沈老哥,你的伤势如何了?”竺远来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腔调,严肃且关切地问道。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现在尚且无法站立。嗨,老啦!不中用了,竟被一个小猢狲给闹得下不得台来。”沈石沉摇头苦笑。 “小猢狲?怎么,你那帮子孙窝里反了?”竺远来惊讶道。 “那倒不是。”沈石沉顿了一顿,又说,“自我跟随主人以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沅硭山的子子孙孙。前段时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猢狲,手使一根什么‘云棍’,我以为他要夺山,喝问了他几句,谁知他竟劈头盖脸打将过来,逼得老夫动武。不料,我的破波矛居然战不下他那根棍子,遂被他击败,好生厉害的家伙!” “就一个破猴子能有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敌人有很多呢!”竺远来和贺崇宝面面相觑,沈石沉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能一对一将他打伤的人,找遍天下恐怕也没多少个。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竟如此厉害? “可不要小觑了他。”沈石沉笑道,“我受伤并非因他之故,而是被另外一伙人偷袭的。” 贺崇宝皱眉:“可是当初那些恶人?” “不是,是一群刀魔。但实力绝对不在当初那些恶人剑仙之下。”沈石沉面色凝重,“我总觉得,世间似乎有股股暗流正在涌动,江湖上可能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想主人也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才会将我和你们召回来。” “刀魔……去年我在宗飘界时,梁飞廉倒是伙同灵威大帝座下的五位元帅一起前去捉拿三位义妹,幸而主人喝退了他们。偷袭你的,莫不是他们?”贺崇宝猜测道。 “应该不是。偷袭我的人都蒙着面,但招法十分阴险狡诈,不像是元帅那种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之人的行径。”沈石沉回忆道。 竺远来不以为然:“嘁,沈老哥你可别给那些狗屁元帅脸上贴金了,什么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不过是一群恶棍拥戴出来的恶棍头头罢了!你忘了那些家伙当初是如何对付我们的?” “当然没忘。正因为和梁飞廉那几位元帅交过手,我才敢确定偷袭我的人不是他们。我是说他们进攻的方式猥琐,嗯……像是些杀手。”沈石沉道,“先不说这些了,田、关两位义妹呢?主人临行前说她们也会一起回来的。” “呃……瞧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萧天河一拍脑袋,连忙将两位姑娘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 fpzw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招大帝 田、关两位姑娘从孟章界中出来之后,树屋之中显得拥挤了不少。几人围着沈石沉的座椅站成一圈,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 很显然,沈石沉也是监兵界的妖族之一。六位妖族虽非血亲,但同属监兵界的命运使得他们的感情深如手足,可自数百年前四散分离之后,时至今日方得重聚,着实令人唏嘘。尤其是杜怀柔,竟在孟章界中被带下界去,若非遇到了萧天河,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返回禹馀界。 与孟章佩不同,监兵佩中的妖族原本就是六位,剩下的那一宫已经空缺了很久很久了。六位妖族经历恶战之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所幸没有一人亡殁。而孟章佩却是从原来的五人减少到四人,之后又被萧天河收满至七人。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两块天宝的下落,恐怕又会在世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依沈石沉所言,监兵佩之主还需数日才能返回江由界。在等待期间,萧天河饶有兴致地四处转了转。果不其然,就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江由界中穷山恶水遍布,上山无路,下水无滩,还时有疾风夹杂着砂石从山间吹过,让人望而却步。唯独夹在几座陡峰之间的这座无思谷,堪称绝密幽雅之境。阳光穿过谷间的薄云轻雾,洒满丛林密布的谷底,而树屋则由于云雾和树冠的遮挡,终日似黄昏。树下藤蔓遍地、荆棘丛生,根本无处落脚,但好在树木间有粗壮的侧枝相连一气,可当成桥。进谷,可利用绳索滑下,但要出谷的话,若是不会御器飞行,就麻烦了许多:得沿着树枝搭成的“桥”走到崖边,然后顺着近乎竖直的崖壁向上爬至峰顶,则回到了“虹龙三氿”的观景之处。崖壁本光滑,好在开凿出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斜坑供人攀爬,这想必也是监兵佩之主所为。 隐秘的入口,贴着崖壁的绳索,浅刻的字迹,藏在树冠中的小屋,毫不引人注意的攀爬斜坑,恐怕就算是仇家找来了江由界,也不容易发现谷中有人的踪迹。 第五日清晨,从半崖处拉下的绳索突然规律地颤动起来,应是有人来了。监兵界除了因受伤而腿脚不便的沈石沉没有走出树屋之外,其他五位妖族以及萧天河、赵湘琳共七人都恭候在滑索末端的树台上,眼见着从半山高处的崖洞中滑下来一个白色身影。萧天河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道:“为何那个人看起来似曾相识?” 白衣人越滑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咦,那不是禹姑娘吗?”赵湘琳指着那人道。 萧天河乐了,可不是嘛,滑下来的人正是几天前刚和众人分道扬镳的禹青水!如果她就是监兵佩之主,那竺远来之前驱车溅泥的举动是闹得哪一出啊? “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竺远来面色凝重,和贺崇宝一起挤到了前面来,亮出了兵刃。看来萧天河猜错了,禹青水并不是监兵佩之主。 “哎,你们别误会,是你们的主人叫我来这里等她的。”禹青水踏上树台后连忙摆手辩解。 贺崇宝眉头紧锁,疑惑地问了一声:“真的?”他握着腾莲棒的手依然没有松劲。 “贺老弟,竺老弟,这位姑娘是?”沈石沉也拄着拐杖从树屋中走了出来。 “你好,我叫禹青水。”她远远地冲着沈石沉点头示意,自报了姓名。 杜怀柔接话道:“我们于前些日子来江由界的路上偶遇了禹姑娘,并得知她与师门长辈失散并被一些恶人追杀,于是就同行了一路。不过在进江由界之前,我们已同禹姑娘分别,记得她转向东方而去了,不知为何今日又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不过我可没有偷偷地跟踪你们。在分别几日之后,我就又被恶人盯上了,亏得一位女子出手相救。打退黑衣人之后,她告诉了我进无思谷的方法,我才一路找到这里来的。”禹青水道。 “唔……那救你的女子姓甚名谁,长相如何?”沈石沉问。 “我不知道。”禹青水摇头道,“她和我一样戴着斗笠,姓名她也没有说。” “那她为什么让你来无思谷?”沈石沉又问。 禹青水回答:“她说她知道我师门长辈的下落,让我来这里等她。” “咦?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她若是知道你的师门长辈在哪里,为何不直接告诉你?还偏让你来这隐秘之谷等待?你的师门长辈又不在这里!”竺远来越来越心疑了,他甚至在想与禹青水的“偶遇”是否也是一场“刻意的精心安排”,莫非计划的目标正是监兵佩之主?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她既然救了我,应该就不会害我,况且她还说了你们也都在这谷中,所以我就来了。”禹青水道,“哦,对了,她还嘱托我跟你们说‘山林’二字。” 听到了这个词,竺远来与贺崇宝齐齐松了口气,各自收起了兵刃。竺远来又恢复了他那笑嘻嘻的模样,说道:“嗨,姑娘何不早说?也省得我这一顿提心吊胆的。” “‘山林’?”萧天河与赵湘琳面面相觑,不知这二字为何有这样大的魔力。 禹青水同样也是一脸的茫然。 “那是主人与我们约定的暗号。来,禹姑娘,屋里请。”沈石沉邀请道。 大家进屋席地而坐,杜怀柔沏了茶,众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起来。 “主人她也是,既然都从沅硭山回来了,为何还不进谷?”沈石沉道。 “我还想问你呢,既然你的伤不是在沅硭山落下的,那主人去沅硭山又是为了什么?我本以为她是为你报仇去了。”竺远来问道。 沈石沉只是捋须轻笑,并未回答。 即便是报仇也用不着这么久吧?主人这些年确实有些怪异,如今到了江由界附近又不进谷,不知她一个人又去了哪里。”竺远来又道。 说到这里,禹青水忽然插言:“恕我冒昧,救我的那位姑娘可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男子与她同行,只不过,那位男子自始至终没有出过手。” “你说什么?”竺远来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嗓门也提高了许多,“有位男子同行?那男子是什么模样?” 禹青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端着的杯子晃了晃,洒了些许茶水出来,溅落到白衣上,染得花花点点。 “你呀,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沈石沉嗔怪了竺远来一句。 “抱歉,禹姑娘。”竺远来道,“可是主人的相公不是已经逝世了吗?从哪又冒出来一个男子?” 沈石沉问:“禹姑娘,那男子可是红衣配白裤、赤眉加黄发、英俊却冷峻?” 禹青水点了点头。 “呵呵,果然如我所料,主人把那个猢狲给带回来了。”沈石沉大笑。 “猢狲?”几人齐齐惊呼一声。 “不过这几日,主人竟能降服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看来,我们又要多一位同伴了。”沈石沉满意地捋着胡须。 竺远来道:“沈老哥,他就是击败你的那个人吗?” “正是。” 贺崇宝点头道:“难怪主人要亲自前去沅硭山。一直空缺的西觜宫也将被填补,真是可喜可贺啊。” “没那么简单!”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是主人回来了!”竺远来头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 屋外的木桥上走来两个人。前面的那位女子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衣,帷帽挡住了面容。在她身后还有一位穿着大红坎肩、露着结实胸膛的男子,其相貌正如先前沈石沉描述的那样。 “好了,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大可不必再藏头遮面了。”那女子摘下了斗笠,冲着萧天河笑了笑,“萧公子,好久不见。” “范、范凌云?”萧天河惊讶地都结巴了。 范凌云咧嘴大笑:“嘿嘿,没错,是我!都进屋里说吧。” 原来范凌云就是监兵佩之主!萧天河觉得脑中乱哄哄的,他以前确实曾对范凌云有过怀疑,不过都猜错了方向,如今想要一下子理清所有的头绪还真得花些工夫。 似乎一切都是从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时,守望城外那次意外的相遇开始的。可刚想到这里,萧天河又产生了新的疑问,那次偶遇真的就是开端吗?以范凌云的本事,何须参加什么评定大赛!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说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范凌云狡黠地一笑:“从你飞升至禹馀界开始。” “是因为孟章佩的缘故?” “确切地说,是因为杜怀柔。” 杜怀柔指着自己惊讶地说:“我?” 范凌云点头道:“是的。虽然我切断了与监兵佩的联系,但那只是单向的,你们不知道我在哪里,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唯独被孟章佩带到了下界的你是我感应不到的。萧公子,你试一试,屏息凝神,灵魂元力与孟章佩相通,八荒殿**有七颗妖灵命格,顺着命格与妖灵宝珠的呼应,你的意识将向远方无限地延伸……” 萧天河刚想尝试,忽然察觉到不妥,下意识地向禹青水看了看。 范凌云猜透他心中所想,笑道:“不妨,反正这里没有外人。”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萧天河点了点头,依照范凌云所说,仔细地感应着。许久,他沁出了一头的大汗,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道:“我只能隐约感觉到石灏明他们如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却不知道方向和距离。” “嗯,那是因为你现在的境界还太低,灵魂之力还不够强的缘故。”范凌云解释道,“所以当我重新感受到了杜怀柔的存在之时,我就知道,孟章佩已经重返禹馀界了。” “可杜怀柔基本上一直待在孟章界之中啊,这样也能感应得到吗?”萧天河十分疑惑。 “孟章界是个需要借助于孟章佩才能打开的亚空间,并非像大赤界和禹馀界这样稳定的世界。所以孟章界与禹馀界的关系应该算是从属,而非并列。大赤界的界障能切断我对杜怀柔的感应,而孟章界的界障却不能。”范凌云道。 “界障?孟章界有界障吗?”萧天河愈加不明所以。 范凌云乐了:“非要我说得一清二楚才能明白吗?孟章界可不是什么人、什么物都能往里进的,须得经过你的同意才行。所以说,孟章界的界障就你的灵魂印记。” “原来如此。”萧天河恍然大悟。 范凌云继续往下说道:“起初我还以为是黄天远那厮回来了,本打算将他碎尸万段,结果发现携带孟章佩的人居然是你这个陌生的飞升者。我当时推测,你带着孟章佩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黄天远将宝贝传给了你;第二,你从黄天远那里夺来了宝贝。针对这两种可能,我也想好了两种处置你的方法。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你与黄天远必然是一丘之貉,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若是第二种情况,我会强迫你交出孟章佩,然后放你一条生路。但我却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另外一种情况——是孟章界的妖族主动找到了你,杀死了可恶的黄天远。这也算是间接地为我夫君报了大仇。” “连这你也知道?” “起初并不知道,我刻意接近你只是有些 好奇而已。我看得出来你并非是个贪婪之人,你的潜质也让我惊讶不已。于是,我就先安排了一次‘搭救’的好戏,又花了点时间,陪你玩了一场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 “当初那个蒙面的三才剑仙,是你安排好的?”萧天河惊讶道。 竺远来清了清喉咙,忽然变了个嗓音对萧天河道:“臭小子,算你走运!”这句话正是那个三才剑仙逃走前所说的话,原来如此。 “还记得吗?大赛之后回到飞云城,你曾被辛震宇叫去问话。正是那一次,我才得知了你获得孟章佩的真相。”范凌云又道。 “在宗飘界广源盆地以及八王营西侧渊底飞石救我的人也都是你吧?”萧天河道,“可是,在广源盆地时你还不知道我是如何得到孟章佩的,而且那会儿我又接连收了雷啸炎和汤元星进入孟章界……我不明白,你当时为何要出手救我?孟章界中的妖族越多,你就越难收回孟章佩,时至如今你的监兵佩七宫依然未满,不是吗?” “嗨,我说萧兄弟,”竺远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主人如果真的想拿回孟章佩的话,恐怕你连召唤那些妖族的机会都没有。” “别胡说!”范凌云瞪了他一眼,“我自有相助的理由。至于孟章佩,你就留着好了。” “这……”萧天河略有迟疑。因为孟章佩的原主人已经亡殁,所以根本不存在“物归原主”的问题,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到居然会遇到原主人的妻子。范凌云如此大方地舍弃了如此天下至宝,倒使得萧天河不太好意思了。 范凌云安慰道:“不必纠结。孟章佩机缘巧合落入先夫之手,却又阴错阳差地导致了他的死亡,或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如今宝贝落入你手,而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我又何必贪它?呵,能甘愿放走其中妖族回归妖族五部,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了。” “妖族如今情势动荡,让他们回去相助理所应当。”萧天河谦虚道,“范……”话说了一半他就卡主了。范凌云的身份一下子从同伴变成了顶尖高手,萧天河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为好。 范凌云“咯咯”笑了起来:“忘记说了,‘范凌云’只是我随意起的假名。我的真名叫楚芳华。” “楚芳华?”赵湘琳忽然失声喊了出来,“莫、莫非你就是……耀瑰大帝?” “哼,我枉称魔族五帝之一,却只能苟藏于这无人深谷,大帝之名,又有何用?浮云而已,不必多提。”范凌云,不,应该是楚芳华,她自嘲地苦笑。 萧天河更是震惊不已,下级修魔者范凌云,监兵佩之主,耀瑰大帝楚芳华,很难想象,这三个身份居然同属一人。 “大帝,您统治的疆域如今不是依然繁荣昌盛吗?何来苟藏一说?”赵湘琳问。 “错了,统治耀瑰域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有人假我之名而为之。自从与华林大君那一战之后,我元气大伤,有奸邪小人趁机篡位,以我之名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大帝之位,还将大帝之号改为了难听的‘耀瑰’二字。而我孤身一人,又无法公然在世间露面,只得由她去了。”楚芳华无奈地说。 “那敢问您原来的帝号是?” “白招。”楚芳华道。 “原来白招大帝就是您啊!这我倒是孤陋寡闻了,想不到早先的白招大帝与后来的耀瑰大帝竟是同一个名字!不过既然篡位之人连帝号都改了,何必还要借用您的大名呢?”赵湘琳又问。 楚芳华冷笑:“想当初,魔族有三帝、仙族有四君,共是七人统御天下,而我正是其中之一,因此‘楚芳华’这个名字可谓是闻名遐迩。倘若用了新名,就等于宣告新帝登位,其他几位大帝、大君岂会那么痛快地承认?回首这几百年,另外两位魔帝皆已飞升,唯独受了重伤的我还留在禹馀界,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之故,我的身体……不提也罢。后来魔族又新立了四位大帝,个个都是登峰造极的人中翘楚。想想他们四人称帝的经历,哪一个不是在登上帝位之前,暗中早已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和势力,一举爆发,成名天下!只有别的大帝和大君都奈何不了,帝位才算是坐稳了!就凭那个趁乱夺位的小人,呵,她哪有那个骨气与豪气?退一步讲,如果她真的以己之名自立为帝的话,恐怕屁股还没坐热就得被其他帝君赶下台来!至于她为何更改帝号嘛,我就猜不到了,也许只是个人喜好吧。” “白招大帝楚芳华,被人冒充坐上了帝位,并改帝号“白招”为“耀瑰”,其他四位大帝都是这数百年间新出现的,难怪在新望营时石灏明说魔族五帝的名号一个都没听说过呢。”萧天河心想。 “哦,如此说来,那个耀瑰大帝多半是个由华林大君扶持的实力不济、有名无实的傀儡咯?”赵湘琳心思睿智,立即想到了关键,“华林大君身为仙族五君之一,又暗立了一个魔族大帝,如此不仅坐拥两片疆土,还可在仙、魔两族之间斡旋制造矛盾或是谋取利益。啧啧,好手段!” “是不是实力不济我不能确定,毕竟我也没见过她,更没有交过手。华林大君尚兴杰,的确是个工于心计的可怕家伙。当初就是他在背地里捣鬼,暗中离间了我的左膀右臂,最后使得我无人可用、孤立无援,若非监兵佩的这些妖族,我恐怕早就在被追杀的路上死于非命了……”回想起那时的窘境,楚芳华不禁摇头惋叹。 “原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萧天河慨叹。要将一位大帝级别的顶尖高手从王位上拉下来,并且逼得她一路逃命,最后只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种旷世大局,得布设多长的时间? fpzw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三杰之争 提起华林大君尚兴杰,几位监兵界的妖族都是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神情。 “好了,现在我们的伤势基本复原,不仅重聚一处,又多了一位实力不俗的新同伴,该重振旗鼓杀回去了!先拿下那个什么‘耀瑰大帝’,稳住情势之后再慢慢跟华林大君算账!”竺远来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楚芳华却摇头道:“不妥。一来,如今我没有什么亲信可用,要夺回帝位言之尚早;二来,我的身体略微有恙,得等完全恢复;三来,呵,他还不算是你们的新同伴。”说着,她指了指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位黄发男子。 “怎么,主人还未收服他吗?那他怎么随你一起回来了?”沈石沉不解。 那男子上前一步,接话道:“是我自己想来的。”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冷冰冰的,“当时我气急暴怒,忍不住就动了手,不过我不记得曾把你伤得这么严重。” “老夫的伤乃遭奸人偷袭所致,与你无干。”沈石沉回答。 “喂,小子,沈老哥一时不慎被你击败,你还真以为自己神通广大了?我竺远来不服!有本事打赢我再说!”竺远来与那男子面对面互相瞪着,眼神中似乎要迸出火来。 “我知道,他是怕伤到山上那些小猿才故意卖破绽逃走的,我并不以此为傲。还有,不要叫我‘小子’,我叫程羽飞!”那男子摊手亮出一根长棍,潇洒地舞了半圈,铿然杵在了身前。 先亮兵刃,这可是极大的挑衅,贺崇宝十分不满,召出了腾莲棒,和竺远来并肩而立。 “程羽飞,这二人就是我手下那两员猛将。呵,看来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要打起来了。不过有一点,打归打,不要下杀手,也别把我的树屋毁了。”楚芳华竟是看好戏的口气。 “不用我们帮忙吗?”杜怀柔已经拿出了玉罗圈。 “我从来不打女人。”程羽飞略带藐视的话激得杜怀柔脸都红了,她骂道:“笑话,你是怕打不过丢人吧?” 没想到程羽飞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没错,赢了也胜之不武,输了则颜面尽失,所以我不会和你打的。” “你……”对方如此“实诚”,杜怀柔无言以对,气得干跺脚。 程羽飞不再理睬她,对贺、竺二人道:“那位沈兄的高招我已领教过,今日我前来无思谷,就是想见识一下你二人的本事。不过我只有一个人,和你们一个一个打的话,我吃亏,你们两个一起上我更吃亏,加上楚姐说了,不许下狠手,真打起来一定不能酣畅淋漓。加之谷中又没合适的地方供我们打斗,所以我想,咱们三人就一起比拼一下硬实力吧。” 听到他称呼楚芳华为“楚姐”,贺崇宝与竺远来对视了一眼。竺远来同意道:“好吧,你来说怎么比,只要公平,我们绝不避战!” “很好。到了我们这个实力级别,一对一单打独斗的话,由于所使兵器不同,很难说招法孰优孰劣。比如那位沈兄的长矛,绝对是顶尖的兵刃,矛法也堪称精妙,可偏偏被我的司云棍法相克。所以我说,什么招法、套路都是其次,真正决定实力差距的因素无非是三点:力气、速度、耐力。”程羽飞道。 沈石沉点头表示赞同。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我们三个分别比试力气、速度和耐力呗!”竺远来道,“那你说,怎么个比法?如果各有参差,又当如何判定输赢呢?” 沈石沉笑道:“有意思,比法就由老夫来定吧。输赢以名次算分累计。如何?” “如果三人最终得分相同呢?”竺远来又问。 “若是相同就算我输!”程羽飞爽快地应道。 竺远来不屑地啐了一声:“嘁,好大的口气!” “狂妄至极!”贺崇宝也十分看不惯程羽飞的张扬。 沈石沉捋须沉吟片刻,忽而眼皮一抬:“无思谷崖高攀天,正是检验速度的好地方。这样吧,第一场比试,比速度。你们三人顺着这棵树干下到地面,一路冲到半崖绳索起端的下方,再攀上崖壁,跳到对崖三叠瀑布的中间那一叠,取一块瀑口的圆石,再顺着水流潜至瀑潭底下,取一把细沙后返回崖顶,看谁先到,谁就赢了,可得一分。” “怎么搞得这么复杂?”竺远来皱起眉头。 “光是一路狂奔有什么意思?瀑布圆石,沉水翻磨,入潭为沙,不正应了我名字的‘石沉’二字?你们都准备好,听我号令,一——!” 三人都收起了兵器。 “二——!” 三人摆开了架势。 “三!”沈石沉拐杖触地,“砰”的一声响,算是出发的号令。 三人如同脱缰之马,一步蹿到树屋门前。门口狭窄,岂容三人并肩而过?可他们偏偏互不相让,使劲硬撞强挤,只听“咔嚓”一声,两侧门框硬生生被挤破,连门扇都被撞飞出去,掉落到树下的草荆之中。 “这些家伙!说了不要毁我树屋的!”楚芳华恼怒道。 众人也纷纷出了屋子向下望去,三人已经踏着树干下到了地面。竺远来 一马当先,丝毫不顾茂密的荆草,强行开出一条道,径直向着崖边疾奔而去。沿途草叶飘飞,荆棘尽毁,远看像是草下藏着一条飞速前进的巨大蠕虫一般。 贺崇宝则在旁边踏草疾驰,身轻如叶,云中追燕,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位男子的身法。 最引人注目的就数程羽飞了,他行进的方式非常奇怪,居然是向前翻跟头!他的手、脚每次触地,皆可借力腾身翻越七、八丈,如同杂耍似的一路“翻滚”着向崖边而去。 “哈哈,有趣,有趣!”沈石沉道,“我们也赶紧跟上吧,后面应该会更精彩。” 众人沿着树桥刚走了没多久,就远远看见三人已经开始向上攀崖了。 竺远来顺着崖壁上供攀爬的浅坑向上蹿去,手和脚都只是在坑沿上轻点即可腾身上跃,动作虽从容,速度却惊人,近乎垂直的崖壁攀爬起来却好像在蹬梯一般。 贺崇宝则连浅坑都不用,就那么负着手,面向天背朝地,如履平地一般在崖壁上“奔跑”! “啧啧,贺老弟的身法又精进了不少,在我们之中恐无出其右者。”沈石沉赞叹道。 “我是比不上了,不过灵韵妹妹如果全力以赴的话,也不一定会输给他。”杜怀柔道。 关灵韵谦虚地说:“不,我的身法需要消耗大量妖力,不比贺大哥那样轻松自如。若论实战之用,还是贺大哥更厉害。” 田晓莹指着程羽飞:“你们快看呐!” 程羽飞爬崖的方式又与那二人不同,只见他手脚并用,背靠崖壁,双掌反手插向脑后,指尖都插入山岩之中,然后翻身腾上,双脚尖也插入岩中,此时就是面朝崖壁倒挂的姿态了。接着他又屈膝反身而上,再度用掌尖将山岩戳个窟窿,将双脚拔出,如此便是一个循环。简单来说,他这是在崖壁上“翻跟斗”。 楚芳华笑道:“到底是个猢狲,手脚就是灵便。” “不仅是灵便,也够硬的了,你们看,那山岩似乎‘软’得像豆腐似的。”赵湘琳道。 萧天河说:“虽然方式奇特,但不如贺兄那样轻妙,我看还是贺兄更厉害一些。” 说话间,那三人已经爬至半崖高处了。这边的几人也加快了步伐,以便能目睹接下来瀑口取石的好戏。 “虹龙三氿”中,尤其以中氿的水流最凶猛剧烈。沈石沉所说的圆石,就布于泉洞两侧以及顶壁之上。那些本是洞壁山岩的凸起,却被长年的流水磨去了棱角,形成一个个圆润的半圆形。说白了,圆石与洞壁本是一体的。想在激流之中切下圆石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先到瀑口的是贺崇宝,他的腾莲棒莲心处有刃,可以用来切割圆石。第二个赶到的是竺远来。他的明一铲也有刃,用月铲那头对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圆石,用寸劲轻轻推了几下,圆石就掉落下来,随着水流冲出瀑口,被竺远来一把接住。程羽飞最后一个赶到。他的武器是个长棍,没有锋利的刃部,他只得顶着激流探进大半个身去,用他那足以嵌入山岩的掌尖为器,逐渐将圆石切割下来。 拿到圆石后,程羽飞立即一个后空翻跃入了下方的瀑河之中,追赶着前面的另外两人。一场水中的角逐开始了。竺远来水拍得半天高,划水声简直比身后的瀑布声还要大,身躯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顺水而下,疾速向前,那速度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径直撞在河流的弯角上。与此同时,贺崇宝正在水下悄然潜泳。只不过水面上竺远来搅起的水浪太大,从高崖上根本看不清楚水中的状况。程羽飞下水虽然最晚,但速度却快得骇人。 “看呐,他在水面上踏浪!”杜怀柔惊呼道。 “踏浪有什么稀奇?”萧天河不解,施展龙游身法即可在水面上凌波微步,连他一个一元级刀魔都能做得到。 杜怀柔斜着瞟了他一眼:“你以为这还是大赤界的水吗?再说禹馀界的威压沉重,你的身法比下界慢了不少,下水踏浪肯定会沉下去的。” “啊?我还真没试过。”萧天河抓了抓脑袋。的确,两界威压不可同日而语,在大赤界能做到的,在禹馀界未必能做到。比如御刀飞行,大赤界只要九层境界中的第四层——元婴境界即可;可在禹馀界,必须要达到第五层的五行级才可以。 “与其说是‘踏浪’,不如说是‘爬浪’更妥。大家看他的动作。”禹青水道。 可不是么,程羽飞蜷着身躯,手脚并用,姿势看似不雅,但非常实用——他正在迅速地追近前面搅起翻天浪花的竺远来。 河流向南流了一段之后,拐入了一座峡谷之中,看不见了。众人攀到崖顶,静候着最后的结果。 拿到潭底的细沙之后,至返回崖顶的这一段路程,沈石沉并没有明确规定路径和方法。换言之,这一段是可以飞的。不一会儿,从峡谷上方腾起三个黑点,齐齐向着众人飞来。沈石沉用杖在地上划了一道印,算是最后的终点。三人越飞越近,最后就如同一起冲出树屋时一样,又是一起冲过了终点线。他们纷纷喘着粗气,望着沈石沉。 沈石沉却未宣布 结果,而是走向程羽飞:“让我看看你的手。” 程羽飞摊开双掌,一手握着圆石,一手攥着细沙,沈石沉着重看了看他的指尖,除了指肚上有厚厚的茧外,并无其他异样。“好厉害的一双手啊!”沈石沉赞叹道。 “沈老哥,先别研究手了,你可曾看清楚,我们三人是谁先过的线?”竺远来问道。 “呵,你们三人齐头并进,速度难分伯仲,我想,不仅我没有看清楚,恐怕就连主人也不一定能看得真切吧?”沈石沉望向了楚芳华。 楚芳华淡然笑道:“的确,最后瞬间,你们三人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可谓是不相上下,即便有差,相信也在毫厘之间,我是看不出个高低来。” “嘁,费了半天劲,结果却是个平手!”竺远来两手一摊,“真是不痛快!” “呵,那你听了我下面的话之后,恐怕会更加不痛快。”沈石沉笑道,“速度难分高低,输赢却有定论,这第一场比试,是程羽飞胜了!” 众人面面相觑,竺远来问了句:“凭什么?” “我让你们分别取石和沙是有原因的。你们且把石头亮出来看看。” 三人将托着圆石的手掌凑近。 “你们自己比对一下,这三颗石头有何区别?”沈石沉道。 众人围成了一圈,仔细观察着三颗圆石。都是差不多的半圆形,大小也很接近,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不同。 “要说区别嘛,似乎……程兄的石头更扁一些。”萧天河道。 “的确如此。”沈石沉道,“那你可知为何?” “恳请赐教。” “三叠瀑布,中氿的水流是最急的,而且瀑口内越深的地方,水流就越发激猛,因此,对洞壁石头的冲刷就越严重。换句话说,形状越扁的石头,就是从越深的地方切下来的。更何况,你们两个用的兵器有刃,而程老弟却是徒手,单凭这一点,他就在你二人之上。”沈石沉解释道。 “徒手切石只能算是他的一个特长而已……以此定输赢是不是有失偏颇?”竺远来不太服气。 “那大家再来看看沙子。” 三把细沙,都是洁白之色,细腻柔滑,更无二般。这次连萧天河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沈老哥,快不要卖关子了。”贺崇宝也迫切想知道自己输在何处。 沈石沉走到禹青水身旁,对她说:“禹姑娘,借你斗笠后部的垂纱一用。” “您请自便。” 沈石沉扯下了三块白纱,在手中用力挣了挣,分别递给了三人,让他们用白纱将细沙裹紧,扎成一个小包。然后他说:“你们一起抡那沙包,高下立见。” 三人将信将疑,按照他的吩咐,将小沙包抡了起来。 果不其然!看似一样的沙包,此时却显出了不同之处。细沙随着论甩,有些许透过纱布的孔眼飘飞出来,像烟雾一样在崖顶的微风中逐渐消散。程羽飞的沙包透出的细沙最多,待停下后,沙包中的细沙竟只剩下了一小半。反观另外两人,剩下的细沙明显比较多。 “水流入潭以后就渐趋平缓直至消无,而沙随水流滚动,至潭中沉积。故而越大越重的沙粒,下沉得越早;越细越轻的沙粒,漂得就越远。换言之,拿回的至细之沙越多之人,下潜之处就越接近潭心,下潜的深度自然也就越深。故这一局比试,程老弟获胜,你们可有异议?”沈石沉道。 “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深奥的门道!行,我认输了,沈老哥,我对你也彻底服了。”竺远来拱手作了个揖。 贺崇宝亦微笑道:“心服口服。继续第二场比试吧。” “好。第二场,比力气。”沈石沉清了清嗓子,左右环顾,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一个大坑之上,露出了一丝自得的笑容,“有了!看到那个坑,我想起了当初的那场恶战,不如我们就以击石的方式来比试力气吧,评定输赢的方法也很简单,谁击出的坑最大,谁就获胜!” 竺远来一听,立即摩拳擦掌,胸有成竹地说:“那我赢定了,我可是‘挖坑’高手,看看这江由界的大坑,哪个不是出自我手?” 这两句俏皮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就选前面那片山岩好了,可以使用兵刃。为了公平起见,你们三人一起出手,我们也退远一些,免得碍手碍脚。”沈石沉道。 青色的腾莲棒,金色的明一铲,赤色的司云棍,乍看之下竟似一般长短。目睹三人的健硕背影,沈石沉忍不住慨叹一声:“到底是年轻人的天下啊,看着他们三个,我这只老白猿都忍不住想要退隐山林了呢!” “现在萌生退意还为之过早。以后,监兵界就要靠你们四人了。”楚芳华道。 沈石沉不解地看了看她,问道:“主人,你真的尚未收服程老弟?” “他那样孤傲的家伙,岂能那么容易收服?为了降住他,我可没少花力气。只是单靠我一人的话,还差一把火。接下来就得看贺重宝和竺远来他们两个争不争气了。”楚芳华似乎话里有话。 fpzw 第三百五十八章 接踵而至 “喂,你说我的明一铲是日铲那头威力大,还是月铲那头威力大?”竺远来小声问贺崇宝。 这问题问得,简直令贺崇宝哭笑不得:“你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哪儿知道啊?” 竺远来抓了抓脑袋,又看了看两人的兵器,叹道:“还是你们两个合算啊,棒子只有一头可用,棍子两头都一样,也省得像我这般纠结。” “竺兄真是说笑了,这轮比试的是力气,武器只是借力的工具,只要足够坚硬,什么形状都是一样的。”程羽飞举起司云棍,对准了山岩。 竺远来摸着下巴:“唔……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硬碰硬的话,还是用比较大的日铲头吧,势大才力沉嘛!” 三人分别隔开十丈左右的距离,等到沈石沉一声令下,一起奋力挥舞兵器砸向山岩。 “轰隆!”一声惊天巨响,碎石横飞,似乎整座山都在为之颤动。尘灰散尽,三人都站在坑中喘着粗气。三座大坑都足有半人之深,底部还有像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的龟裂,大小也差不多,仅凭目测难分差别。 “当你们的裁判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沈石沉苦笑一声,拄着拐杖走到坑前,蹲下身来,以拐杖测量大坑的径长。还未等他量完贺崇宝的坑,从另外一个方向“呼啦啦”地冲过来不少人。 所有人都穿着黑衣,蒙着面,为首的一人用剑指着禹青水喊道:“在那里!给我上!” “糟了,竟然追到这儿来了!”禹青水连忙抽出仙剑。 那群人张牙舞爪地经过大坑旁时,沈石沉倏地站起,横握一根长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起初萧天河还以为他用的是那根拐杖,可定睛一看,拐杖正静静躺在贺崇宝的坑中呢,沈石沉手中拿的,是一杆碗口粗的长矛!要说这“长矛”,可真是“长”,绝对在一丈以上,崖顶本就不宽,被这根长矛横拦后,两边竟没剩下多少空隙了。硕大的矛头主尖足有三尺来长,两边的刃部又厚又宽,整个主尖呈三角状,刃边还镂出了三轮倒刺。沿着刃向延伸下去,分别是两个倒向的副尖,尖端向内斜钩,像是一副正要合拢的利齿。在阳光照射下,矛头闪烁着淡蓝色的寒光,压迫之感十足。矛尖下的长杆上则雕有一圈圈湛蓝水波纹,末端有一个六边弧形底托,托面上刻着几个圆点,点间连线,构成星辰图样。通观长矛整体,突显着“霸气”二字,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老者的兵器。 如果说沈石沉的破波矛给人以凛凛寒意,那么程羽飞的司云棍带给人的就是“烈火般的战意”了。在刚才程羽飞以棍砸山之后,萧天河特意靠近仔细瞧了瞧。那赤红底色的棍子两端纹着金色火焰的形状,端头各镶嵌了一颗晶莹的红色宝石。棍身则有螺旋向下的浅白色云纹,难怪叫“司云棍”呢。 看到沈石沉拦住了那些不速之客,程羽飞他们三人都从坑中跳了上来,并肩而立,分别将兵器杵立在身前,像是三尊神像一般,威风凛凛。 “好啊,你竟与妖族相互勾结!”为首那人指着禹青水大骂,“统统给我拿下,这群不识好歹的禽兽!” “哼!”沈石沉手腕一震,破波矛就推倒了最前面的三人,他握着长矛的拳头正好砸在领头那人的腹部,这不,那人倒在地上后就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疼得爬不起来了。 沈石沉背过左手捶了捶腰,故作老态地说:“这是教给你的第一件事,对老者要尊敬!” “你、你,好你个,老狗,竟然、竟然使阴招!”那人的嘴里依然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沈石沉“呵呵”一笑,回头望着竺远来:“听见没有?他在侮辱你的本家呢!” 竺远来冷笑一声,“刷”的一下就闪到了那人身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哎哟!”那人又捂着脸叫唤起来,顾不得遮面了,扯开蒙脸巾,吐了一口和着血的唾沫,血水中还有被打断的牙齿。 竺远来戏谑地说:“我来教你第二件事,‘狗’这个字是不可以用来骂人的!对我‘谆谆教导’的报酬嘛,就是你那两颗后槽牙!” 程羽飞走上前:“你们这么多大老爷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一位一元级的姑娘,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回我没有出手,不代表我心里就舒坦。现在我就教你们第三件事,‘羞耻’二字是如何写的! 说完,他抡起司云棍冲入了人群之中,火红的棍子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带着“呜呜”的风鸣,结结实实地砸在那些黑衣人的胳膊上,骨头断裂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须臾之后,二十来人共五十多条手臂全都残了,仙剑“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竺远来也跟着程羽飞身后冲了过来,但他并不用明一铲打人,仅是负着手,等程羽飞打断黑衣人的胳膊后,在每个人屁股上另外送上一脚。 连兵器都拿不起来了,何谈交战?实力差距太过明显,那些黑衣人挨了踹之后,赶紧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逃走了。 “嘁,一群乌合之众,搅了大爷的兴致。”竺远来抬起脚来用袖子拂了拂。 “那位‘大爷’,你第二轮可是输了哟!”在刚才两人收拾黑衣人的过程中,沈石沉已经丈量完了三个大坑。 竺远来满 不在乎:“无所谓!有贺大哥在,我本来寻思也是赢不了,你只要告诉我,我跟他差多少就行了!” “五寸。” 竺远来搓了搓鼻尖,满意地说:“还行,还行!” “程老弟则差了三寸,这一轮是贺老弟赢了。”沈石沉道。 “哦?”竺远来走到三座坑边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比对着看了看,“啧啧,都比我厉害呀!” “哎,我说……三位兄台,我还没感谢你们呢……”禹青水怯生生地插话,没想到赶跑了黑衣人之后,这几人都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嗨,都说了是一群乌合之众,何足谢哉!别说一、二十个,就像这样功夫稀烂的家伙,再来一、两千个都是小菜一碟!”竺远来道。 贺崇宝摇头笑道:“一、两千个……累死你!” “我五百个,你五百个,程老弟五百个,沈老哥上了年纪,又受了伤,勉为其难分他两百个好了,这就一千七了,还剩两百个,呵,恐怕连禹姑娘的衣服都沾不到就统统被主人给收拾了!”没想到竺远来竟认真地分配起来了。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程羽飞道。 竺远来走到他身旁,一把揽住肩膀,拍着胸脯:“我竺远来一向最爱结交和我一样实力高强的人,你这么厉害,我早就把你当成朋友了,怎么,我分你五百个,你嫌多了?” “真服你了!夸人也不忘记捎带上自己!要不要我在你脸上砸个坑,看看是山岩厚还是你的脸皮厚?”贺崇宝乐得更厉害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沈老哥年长,称呼我一声‘老弟’理所应当。咱俩还不知道谁大呢,你那声‘程老弟’叫得倒是挺顺溜啊!”严肃的程羽飞居然也开起了玩笑。 “哎呀,都是自己人了,‘老兄’、‘老弟’的还有什么区别,大家说是吧?”竺远来打着哈哈。 “呃……三位兄台,我还是没感谢你们呢……”禹青水再次无奈地插话,说完就要向三人恭拜。 竺远来连忙扶住了她:“哈哈,算了吧,禹姑娘,蝇头小事何须言谢?这么多人一直追捕你一个姑娘家,还妄图以你为质要挟,任谁也看不过去。好了,沈老哥,你快点说第三轮的耐力怎么比吧!”他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再较高下。 沈石沉道:“方法很简单,你们三人围坐,彼此各对一掌比拼妖力即可,最后还坐着的人就是胜者。不过……似乎用不着这样了。”他忽然指了指刚才那些黑衣人逃走的方向。 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往此处飞奔而来。 “哟,找来帮手了?”竺远来道。 “咦?”贺崇宝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振了振腾莲棒,“从速度来看,这些人非同小可,莫要大意。” 这第二批黑衣人同样蒙着面,但仅从那锐利的眼神即可看出,这是一群高手,与先前那批乱七八糟的家伙不可同日而语。所有人没有一句废话,亮出兵器就砍,这一回,敌人手中握着的是魔刀。 大战突然从天而降,并且敌人人数众多,连伤势未愈的沈石沉都挥舞着破波矛冲进了人堆之中。 楚芳华脚尖撩起面前的一颗半膝高的岩石,奋力拍掌其上,岩石飞射出去,砸在了冲向禹青水的一名黑衣人的脑袋上。那人冷不防被砸懵了,还未站稳,楚芳华已闪现到他眼前,一记冲天拳砸碎了他的下巴。那人捂着下巴倒在地上哀嚎起来,楚芳华拾起他的魔刀,像鬼魅一样晃了几下,几个围攻过来的黑衣人就统统脖颈喷血仰天倒下了。她拉下两人的面罩,皆是陌生面孔。“你们退后一些。”她叮嘱了萧天河他们三人一句,立即加入了前方的战圈。 “好快的速度!不愧是耀瑰……哦不,是白招大帝!”赵湘琳赞叹道。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展露真正的实力。”萧天河道,“或许只有这样的顶尖高手,才配得上监兵佩那种天下至宝吧!看来,我得好好修炼了。” “我觉得你那孟章佩之主当得也不错啊,那些妖族不是一样对你推心置腹?实力并不是唯一重要的因素。”赵湘琳安慰道。 一旁的禹青水则显得十分焦急,这伙黑衣人实力之强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料。监兵界那几个妖族的本事她可是刚刚见识过,黑衣人之中竟有几个能与他们打得势均力敌。三位妖族女子的实力也不弱,同样被另外几人缠住脱不开身。那些黑衣人十分精明,见楚芳华来助战就立即围成一个大圈,将这几位高手全部围在圈中鏖战,不给楚芳华依靠身法灵动作战的机会。与此同时,圈外的人转向萧天河他们扑了过去。 萧天河和禹青水都是一元级,赵湘琳连一元级都不到,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快逃!”楚芳华急得大喊了一声,可有四个黑衣人在夹攻她,她根本无暇分身。 “哼!”萧天河后退了两步。冲向他的两名黑衣人突然眼前一黑,迎面重重地撞在了一堵“厚墙”上,鼻骨当场就断了,鼻头酸痛得眼泪直流。待恍惚睁眼看清挡路之物,原来是一块土黄色的大盾。 一位女子从盾侧探出头来,“嘻嘻”一笑:“我这道‘闭门羹’咋样啊,滋味不错吧?不不,是‘闭盾羮’。”孟 章界中剩下的三位妖族出战了! 大盾后方腾起一阵淡淡的紫烟,随风飘散开来,很快崖顶就弥漫开一阵浓郁的香气。 “不好,有毒!”一名黑衣人大叫道,撩起衣服后摆使劲闪着风。 “你傻啊,这边还有他们的人呢,怎么可能有毒?”另外一人骂道。 一身黑衣的黎翠嫣从华岩盾后面走了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香囊。囊中满满都是亮闪闪的黑紫色粉末,那阵紫烟就是从粉末上腾起来的。 黎翠嫣突然将香囊抛上半空,紫色粉末泼洒出来,迅速地扩散,竟遮天蔽日,笼罩了整片崖顶。 那个大喊有毒的黑衣人正在纳闷,冷不丁斜刺里飞出一根古怪的白色棒子,一头粗一头细,直撞向他的腰部。由于紫烟的遮挡,发现棒子时已经太迟,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招。顿时,他腰部以下全都麻木了,白棒掉了个头又飞回紫烟之中,接着,一阵诡异的“嗡嗡”声从烟幕中传出,似有蝇虫之类的东西正向此处飞来。此人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揉着毫无知觉的腰部,丝毫没把那“嗡嗡”声当回事,直到他无意间抬眼一瞥,好家伙,几丈外的紫烟里突然飞来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小虫! 小虫似甲虫模样,浑身油亮亮的。随着大批小虫振翅,飘来了一股清幽的桂花香气,与香味浓郁的紫烟不同,这股桂香似有一股清凉之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最前面的几只小虫陡然加速,收翅如同利箭一般射了过来,那人下意识地用衣袖挡开,小虫没有叮到,但尖锐的口器却吓了他一大跳。正当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后面飞来的小虫“大军”时,“大军”却似乎没看到他一样,径直从头顶飞了过去。 萧天河就在白樱雪的身旁。当他看到那铺天盖地的虫群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在大赤界天焰大陆的风云大会时,东方佐在桂林中就是被这种毒虫给蛰咬得化成了脓血,那惨状萧天河永远也忘不了。相比之下,这伙黑衣人比萧天河那会儿要“幸运”一些,毕竟是在禹馀界,毒虫不像在下界时那么可怕了,光是飞行的速度就下降了一大截。其毒性即便没有减弱,禹馀界的人对虫毒的抵抗能力想必也比大赤界的人要高很多。此外,不断释放功力激荡也是个震退虫群的好办法,就看这群黑衣人聪明不聪明了。 直到这时,萧天河才明白黎翠嫣放出紫烟的目的——缩短攻击的距离,使敌人难以预料和防备,才能增加毒虫攻击的成功率。 “哎哟!”坐在地上的那人行动不便,到底是被那几只轮番攻击的毒虫得了手。毒素在那人的手背上扩散,皮肤变得又青又紫,吓得那人直哆嗦。 “不好了!有毒虫!”他还没忘记用颤巍巍的声音提醒了一下同伴们。 一道人影突然从他背后的方向冲了过来,扶住了他,拉下面罩往他口里塞了一颗丹药,又拿出一个丹药捻碎,将粉末撒在了毒患部位。 药效真灵!那人的下身很快就恢复了知觉,手臂上的毒也逐渐化解了。 “快走!”救人的那人丢下一句叮咛,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根“树枝”,又一头钻进紫烟中跑远了。 只有释放出紫烟的黎翠嫣才能看清烟雾中的状况,她一直关注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那人跑了几步之后就点燃了“树枝”,原来那是一根火把。他似乎也能在烟雾中视物,对着那群毒虫举起了火把,摸出一大把丹丸攥碎,而后透过火焰将粉末撒向了毒虫,同时拉下面罩对着火把用力地吹了一口气。 黎翠嫣想让白樱雪收了毒虫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呼啦”一下子,火苗竟蹿出半天高,那丹药粉末被火焰灼烧后竟“噼噼啪啪”地爆裂,火浪瞬间席卷吞噬了那群毒虫。一股焦臭味迅速伴随着“嗞嗞”的声响蔓延开来,白樱雪的“毒虫大军”损失惨重。 “可恶!”白樱雪轻咬朱唇,合起两段伴月杵就要冲上去打,却被黎翠嫣挡下了。“黑衣人中有几个顶尖高手,连他们几个都拿不下来,你还是别上去了,保护天河要紧。”黎翠嫣撑开了迷灵扇,一手拖着金丝吊坠,严阵以待。 场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今日有高人在场,速速撤退!” “那个烧死虫子的人,原来是他们的头儿。”黎翠嫣小声道。当她确定几位高手都撤向江由界外时,她才收了紫烟,剩下那几个找不到方向的家伙也立即抱头鼠窜地逃远了。 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向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并肩而立,胸膛高低起伏,剧烈地喘息着,刚才与高手鏖战显然消耗了他们不少妖力。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沈石沉已经快要站不住了,拄着破波矛的胳膊直颤抖。 白樱雪来到烧焦的毒虫尸体旁边,难过地蹲了下来,泪水在漂亮的眼中直打转,让人看了好生心疼。 禹青水更加过意不去了,走上前道:“姑娘,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招来了那么多敌人。”说完,她又向周围的每个人一一拱手致谢:“虽然与各位相识不久,但承蒙大家一再相救,这份恩情叫我如何报答?眼见来抓我的人越来越厉害,我绝对不能再留下来拖累你们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芳华打断:“好了,不要说了。” fpzw 第三百五十九章 豪气干云 “好了,不要说了。”楚芳华震了震魔刀上的血,“不速之客又来了。” 刚才那批黑衣人尽管有不少人受了伤,但在其中几位高手的斡旋之下并没有死人。不妙的是几位妖族都消耗了不少妖力,面对接踵而至的这第三拨蒙面黑衣人,众人心中都没有底。 这拨黑衣人人数最少,只有八个人,但展现出的气场却是最强的。六人在前,两人在后,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慢慢地走了过来。 禹青水焦急起来,本着不愿拖累众人的念头,她抽出仙剑率先冲了上去。 “哎!”赵湘琳喊了一声。楚芳华想抓禹青水的衣袖却没有抓住。 “有本事就冲我来!”禹青水大喝一声,攻向了一位黑衣人,以一敌八怎么也不可能获胜的,她是想把敌人引出江由界去。 不料,那人连兵器都没有亮,侧身避开,顺势给了她一掌。看似绵软的一掌,掌力却非凡,禹青水口吐鲜血侧飞出去,直接掉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禹姑娘!”几位女子齐声大喊。 “别担心,下面是瀑河,应该死不了。”楚芳华安慰道。 刚才那一掌也说明了一点,这拨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走到众人对面几丈的距离,那些人停下了。每个人的眼神都无比犀利,轻轻扫过似乎就已然看透一切。 萧天河忽然哆嗦了一下,一名黑衣人的目光经过他时停住了,之后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莫非这些人的目标不是禹青水,而是我?”他心忖。 “呵,今天还真是热闹,贵客纷沓而至,真令我等受宠若惊!”楚芳华冷笑道。 “事到如今,你也该觉悟了吧?”站在后排的一位黑衣人道。他的嗓音宏亮,中气十足,非常有魄力。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老友们’来了。怎么,今天又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吗?”竺远来道。 “我在跟你的主子说话,你滚一边儿去!”那人喝骂。 “我在跟你的手下说话,你滚一边儿去!”竺远来以牙还牙,还特意在“你”字上加了重音。 “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聒噪,竟敢对大人不敬!”前排的一人解下了面罩,是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 竺远来咧嘴一笑:“既然是‘旧识’,何必再遮遮掩掩,全都把面罩摘了吧,让我看看来的都有谁。” 前排又有两人脱了面罩,其中包括那个死盯着萧天河的人。 当萧天河看清他的相貌时,不禁大吃一惊,那人正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华林仙军大元帅——梁飞廉! “唔……梁元帅,朱元帅,黄元帅。怎么,云元帅没有来吗?”竺远来道。 原来,他说的“老友”、“旧识”,就是当年在江由界大战的对手!如此看来,刚才后排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华林大君尚兴杰了,而剩下那几个依然蒙着面的人,就是当初和华林大君一起追杀楚芳华夫妇的同伙! 也许真是命运使然?时隔数百年之久,竟在同一个地方,再次遭遇同一批敌人。 “程老弟,此事是我们监兵界妖族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赶紧走吧,也带上萧兄弟他们几个人一起走!”沈石沉情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程羽飞却不肯走:“既然是监兵界妖族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了,我会与各位一起并肩作战的!” “这么说,你……”楚芳华惊讶地望着程羽飞。 程羽飞点了点头。 “好!今日监兵界七妖终于聚齐,就同尔等做个了结!”楚芳华意气风发。 竺远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贺崇宝,小声道:“我就知道主人有办法收服他,看,果然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哼,多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对我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华林大君摘下了面罩。 一身亮白色绸衫,须发皆白,长须到腹,垂发及腰,那双威武的长眉也是白色,炯炯有神的双目,仙风道骨的相貌,威严肃穆的神情,尚兴杰不愧为一方之君。 “萧兄弟,带着几位姑娘去崖下救得禹姑娘,然后速速离开江由界!”楚芳华道。 这时,梁飞廉却喝道:“一个都别想逃!萧天河,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只是辛震宇那厮一直护着,我没机会拿你来审个究竟,没想到这次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也算你倒霉,你还敢说你不认识他吗?”梁飞廉指着贺崇宝道。 贺崇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梁飞廉!上次在宗飘界你就使用卑鄙手段对萧天河不利,这次在江由界又要故技重施吗?你敢不敢堂堂正正跟我们较量,不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梁飞廉冷笑:“无关?笑话!上次有灵威大帝那几个狗屁元帅在,实在是碍事,我本是奉了我家大君之令,前去宗飘界协助那几个元帅剿灭监兵界三位妖女的,顺便打探监兵佩的线索,没想到半途横生枝节,冒出来好几个陌生妖族拦路,尤其是萧天河那个臭小子,不多不少正好带了三个妖族女子现身,毕华田那几个蠢货想当然地就把他身旁的三个妖女当成了目标!哼,毕华田他们在,我也不便说破,只能无功而返。这一回,你,萧天河,以及那三个妖女再次一同出现,还能逃得了干系?” 萧天河忽然晃了一下,脚下发软,似乎站不住的模样,脸色也十分苍白, 沁出了一脑门的冷汗,看样子快要虚脱了,赵湘琳连忙扶住了他。 “嘁,窝囊废!”看见萧天河吓成这幅模样,梁飞廉啐了一口。 “飞廉,你太谦虚了。你在宗飘界亲眼看见了监兵佩的妖族,还带回了楚芳华的消息,怎么能算是‘无功而返’呢?没有你那次出行,如今我们也找不到这儿来。”尚兴杰抚须微笑,又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萧天河,“一个一元级刀魔,竟然与这么多实力高强的妖族为伍,有趣。我也不杀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华林域自有你的安身之处。” “在下承蒙贺兄一再相助,如今岂能弃之不顾?虽然你贵为大君,但我也不怵你,你想打就打,要杀就杀。我能活则活,该死则死,全看天意。”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说。 这番话出乎了梁飞廉的意料,照他想来,萧天河既然吓成这副惨样,肯定已经服软了。“死鸭子嘴硬!”他挖苦道。 “哈哈哈!”尚兴杰仰天大笑起来,“好,好!实力虽弱,但不惧生死,豪气干云,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方才我既然说了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不过,听我一言,我等和这些妖族之间的交战,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这可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干涉的事!” “萧兄弟,他的话没错。你若插手进来,必是个横死当场的结局,别做无端枉死的愚鲁之事,你的义气我心知肚明,还是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吧。”贺崇宝劝道。 萧天河并不答话,推开赵湘琳的手,缓步走上前来,对尚兴杰说:“大君,你承诺不杀我是吧?” “没错!” “那你的手下以及那些同伙呢?” “放心,这些人无一不是高手,不会跟你玩那种卑劣的文字游戏。” “我这几位妖族朋友呢?” “只要她们不搅局,一样不杀,但是他却例外。”尚兴杰指着贺崇宝道,“他是监兵界的妖族,与我等结怨已深,我不能放过他!” “好!那我们几个就在一旁观战。”萧天河向远处走去。 赵湘琳、黎翠嫣她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萧天河究竟作何打算,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说了这么多废话,可以动手了吧?”站在尚兴杰旁边那人开口道。他的声音既沙哑又低沉,好像是刻意为之。 “且慢!”萧天河又出声制止。 “休要得寸进尺!”梁元帅斥道。 萧天河不理睬他,还是直接跟尚兴杰对话:“大君,我敬你守信重诺。不过先前派来两拨手下进行消耗,这种手段真是让人不齿啊!” “那不是我的手下。”尚兴杰道。 其实萧天河又何尝不知?他这么说只是要引出下面的话:“如此说来,就太不公平了。你们即便获胜,也只是时机凑巧捡了个便宜而已。” “呔!你有完没完了?你当这是比赛呢?还扯什么公平不公平?”梁飞廉恼怒道。 “哦,对,我差点儿忘记了,梁大元帅可是个‘英雄’人物,先是在宗飘界以堂堂元帅之威挟持我这么一个连一元级都不到的人,又在后来飞升者对决时偷藏元力在法宝上企图暗箭杀死刚刚升入一元级的我。啧啧,若论‘公平公正’,天下间有谁能出其右?看来刚才我是多此一举了。”萧天河戏谑地讥讽道。 梁飞廉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剑剑将萧天河的肉剐下来,可尚兴杰又说了不可杀他,憋得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 “那你说,怎么办?”尚兴杰微笑着问道。 “很简单,等监兵界那些妖族的妖力完全复原了,再开战不迟。如果最后胜利了,传出去也好听些不是?”萧天河可真是绞尽了脑汁在为贺崇宝他们着想,即便最后尚兴杰不同意,说话的时间也可以让他们好好想想对策。 “好!如此倒也公平。那就明日的午时再战。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你们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这里。”出乎意料,尚兴杰竟然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他身前的三位元帅诧异地回头望着他,连和他并排的那位黑衣人都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老尚!”尚兴杰却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就地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总算争取到了一日的工夫……”萧天河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手心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楚芳华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算是道谢。而杜怀柔则冲他直笑,还挤了挤眼睛。萧天河无心同她胡闹,脑中仔细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监兵界有七位妖族,加上楚芳华共是八人,尚兴杰他们也是八人。看似势均力敌,其实不然。 尚兴杰与他身旁的蒙面人想必是同等级别的高手,而监兵界这边只有楚芳华一人可以与他们匹敌,这是第一个劣势因素——八卦级高手人数少一个。 前排的三位蒙面人和梁元帅他们应该也是同等的实力,即七星级。贺崇宝曾在宗飘界中和灵威大帝座下的庞元帅打了个平手,应该也是七星级,而竺远来、程羽飞在与贺崇宝的比试之中相差无几,因此他们六人分成三对厮杀应该很难分出胜负。由于沈石沉必须对抗对方多出来的那个八卦级高手,剩下三个蒙面七星高手就只能由杜怀柔他们三位姑娘来应对了,恐怕会很吃力。这就是第二个劣势因素——整体实力偏弱。 沈石沉的伤还没好,杜怀柔也尚未完全 恢复,这是第三个劣势因素——有伤在身。 有了上次大战的经历,这次尚兴杰会不会还带了其他人来?“上一回可是多一个云元帅,依然被楚芳华他们给逃了,这次云元帅以及华林大君座下的第五位元帅都没有露面,该不会是……”想到这里,萧天河向远处看了看。说不定,有伏兵正藏在外面的山岩沟壑之中。也许,这就是第四个潜在的劣势因素, 尚兴杰开始打坐,旁边那人却是沉不住气了,气鼓鼓地对他说:“我来是杀人,可不是来陪着你胡闹的!如今监兵佩之主就在这里,几个妖族的状态也不算好,眼看多年的夙愿有望达成,为何非要再等两天?你等得,我等不得!” 尚兴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向前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等着,你随意。” “哼,那好,我们上!”那人振臂一呼,前排三位黑衣人率先发难,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分别截住一人,边打边退,退到崖边竟跃了下去,六人在空中上下翻飞,打得好不精彩!而那领头的黑衣人则来势汹汹地扑向了楚芳华,见三位妖族女子上前助战,他也立即闪身跳下了悬崖。楚芳华和杜怀柔她们生怕贺崇宝那三人吃亏,赶紧追了下去,一共十一人在“虹龙三氿”的美景前恶战起来。沈石沉则走到崖边,横握破波矛,己方人数占优,他并不着急。 空战,这还是萧天河第一次目睹。 其实渡过中劫达到七星级之后,高手间对决已经不完全靠招法和身法了,还有元力、蒙力、妖力之间的比拼。仙族高手可以从剑锋射出剑气,魔族高手可以从刀刃挥出刀波,妖族则因为本命武器的差别,所施放出的妖力气波也各式各样。这种攻击方式与以功力凝聚出指剑、掌刀那种不同。首先,刀波、剑气是脱离身体的远距离攻击手段;其次,刀波和剑气不能长时间存留;第三,刀波、剑气可以看成是一种纯功力凝集的气浪,因此撞上障碍之后会爆炸,彼此相撞之后也会在瞬间互相消耗,消耗的部分功力依然会爆炸激荡,而最后残存下的气波则会继续向前飞射。 刀波与剑气的速度、威力以及可施放的次数都与施放者的境界有关。其中“一元级”的灵魂本源之力是施放的基础,所以必须修炼到一元级之后,才能发出刀波或剑气。与此对应,妖族的妖力也必须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发出妖力波。这种妖力气波与一些妖族的绝招不同。 以敖睚眦为例,他在大赤界时就能用炀骨刀劈出追日斩,但追日斩却不属于妖力气波的范畴。其原因之一,追日斩是敖睚眦独门绝招,并非所有的妖族都能释放;原因之二,追日斩需要通过独特的运功法门、借助特有的兵器——炀骨刀才能释放,而妖力气波则没这么多限制;原因之三,追日斩三道刀波走得是弧形路线,与直来直去的妖力气波不同。其实像雷啸炎的火焰虎、黎翠嫣的白狐影、甚至像白樱雪的驱虫术,这些都和追日斩一样,属于独门绝招。 刀波、剑气、妖力气波虽然只是功力凝团,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独特之处,但施放出来的华丽程度却丝毫不逊于那些绝招。当十一人在三叠瀑布前开始“气波大战”时,五颜六色的光芒和不绝于耳的声响将这片空中战场点缀得格外“流光溢彩”。不知道的或许会以为这里在燃放节日焰火呢。 五光十色的气、波让萧天河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说起来,也只有在空中这种上下四方皆是战场的地方,剑气、刀波等等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若是在地上,不仅攻击敌人的方向少了很多,气波的攻击范围也会受到战场地形的限制。还有,当打斗到了双方互拼刀波剑气的地步,那必然是一场撼天恶战,因为施放气、波都会损失相应的功力,偏偏这种战法的命中率算不上特别高,如果像放爆竹那样“噼里啪啦”的把功力一股脑全都施放出去,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场大战还有另一个颇为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就是田晓莹与关灵韵的兵器。 关灵韵的武器是一把黑漆漆的弩,更确切地说,是一把臂弩。弩身带有臂套,固定在她的右臂上,弩身特别长,向两侧延伸开去至少也有三尺,弩身两端还带着刃,以便贴身近战时使用。弩身包括弩下的臂铠、拳套都镶着白色云纹,这黑、白两色组成的图案倒也十分雅致。古怪的是,这把弩的弩箭非常短,短到萧天河根本就看不清,估计还不到半尺长。平时弩箭就插放在弦下的几个箭槽之中,拉弦、搭箭和射出的动作则由套在手指上的金线控制机关来完成。关灵韵是监兵界妖族小团体中远程狙击的好手,大战时她一般都不冲在前面,而是在后方通览战局,以弩箭来协同作战。极长的弩身、极短的弩箭意味着极强、极硬的弩弦,仅拉开寸许就可产生巨大的弹力,将弩箭以骇人的速度发射出去。究竟快到何种程度呢?萧天河亲眼看见,一道紫光从弩弦上飞出,虽然没伤到敌人,却击中了三叠瀑布的中氿口上,也就是先前贺崇宝他们三个挖圆石的地方。弩箭顶着瀑水的激流,射在了滑溜的圆石上,非但没有弹开,还穿透了圆石,将圆石切了下来,接着是第二、第三块……在圆石被水流冲出来的霎那,萧天河数了数,仅在水中清晰可见的就有五块。可以想象,这种弩箭如果射在血肉之躯上会是何等可怕的情景。 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田晓莹亮出的那件兵器给人带来的震撼。 fpzw 第三百六十章 一战即退 当田晓莹亮出她的本命武器时,把萧天河和赵湘琳震得半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那是一柄棕色的大镰刀,镰身目测约有一丈半那么长,骇人的是镰刀尖,竟然不比镰身短多少!田晓莹持镰的姿势是斜拖着,镰刀尖在下方,最远的镰刃尖居然与田晓莹隔开了四、五个人的身位。大镰刀尖呈弧形,刃部占了一半左右的宽度,寒光闪闪的,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镰刀尖的上部边缘则雕琢成了羽族翅膀的模样,红、蓝、黄、白、黑,雕出的各色“羽毛”将镰刀点缀得极为华丽。镰刀尖的根部固定于一道反弯的弧形小片,小片又连着镰刀杆。镰刀杆穿过小片,顶端是一个“鸟头”的形状,头顶有一个分别由五种颜色的“长羽毛”构成的冠,而每根“长羽毛”其实都是一个小刃。镰刀杆身亦是长羽雕纹,螺旋向下绕去,末端延伸出一只“利爪”,爪有四尖,尽皆向内斜勾。 大镰刀霸气无比,其主人却是个看似柔弱娇小的姑娘,恐怕任谁第一次看,都会被这种惊人的反差所折服。 难能可贵的是,田晓莹挥舞起如此巨大的镰刀来,还丝毫不显笨拙!镰刀在她两手之间旋转交换,镰刀尖划出一道又一道弯波向敌人飞去。虽然她的妖力气波极为显眼,可太长了也不好防御。田晓莹似乎也不指望气波能够击中敌人,只是借此来分隔敌人,不让几名敌人互相接近。配合关灵韵极其隐蔽的弩箭,二者相得益彰。 不论是打近身的格斗战还是远距离的气波战,无疑都是人多的一方占优。这几个蒙面人的头领显然是失算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出手能引得尚兴杰也加入,可尚兴杰却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居然带着三位元帅手下站到了崖边观战,还时不时指指点点地评论交谈。 “尚兴杰,还不动手?你想看我死吗?”领头那人终于忍不住大喊。 “你怕死就不要再打了呗!”尚兴杰轻描淡写地劝道,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简直要把那个领头人给气死。 他还是强压住心中翻腾不已的怒火,进行最后的劝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上次被她侥幸逃走,监兵佩也被藏了起来,我们时隔如此之久才再次得到了她的下落,她现在又重新祭出了监兵佩,此时不夺更待何时?倘若再被她逃了……损失的可就不只是监兵佩了!” 或许是被催烦了,尚兴杰陡然发起火来:“我堂堂华林大君岂有言而无信之理?我答应了萧天河明天再出手,就一定要等到明天。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有说废话的工夫还不如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输得不那么惨!” 那个领头人本来就满腔的怒火和怨气,这番话一说出来,立马被引炸了,他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尚兴杰,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从现在起我们的同盟终结!我们走着瞧!撤!”四人无心恋战,往江由界外逃去。竺远来和程羽飞正想去追,尚兴杰却挡住了二人:“哎,我重诺你们也得守信才行,明日午时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座山崖。”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演戏,让他去搬救兵了?”程羽飞道。 尚兴杰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程羽飞,笑道:“这位兄台是个生面孔,想必不了解上一次大战的情形。这回你们可是没有另外一个八卦级高手的,不是尚某自大,如果刚才我们一起出手,即便不用援兵,你们也没有多少胜算,所以‘救兵’一说,呵呵,简直笑煞人也!” “程兄弟,回来吧,恢复要紧。”竺远来招了招手。 真是个怪异的场景,双方看似十分平和地打坐,气氛却是紧张万分。 梁飞廉凑近尚兴杰,小声道:“大人,自古就只有‘成王败寇’一说,若是我们拿下他们,夺了监兵佩,杀了楚芳华,其实外人根本不会知道那些承诺、约定之类的事。” “你当我不懂这个道理吗?我心中自有思量。”尚兴杰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梁飞廉轻叹了一声,退到了一边,和朱文应、黄玄商两位元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三人时不时摇头、耸肩、摊手、叹气,相比主子,他们可是要焦躁得多。 “弟弟,你没事吧?”赵湘琳关切地问。 “好多了。”萧天河挤出一丝笑容。 “你刚才是怎么了?凭你的胆气,我可不信是被吓成那副熊样的。” “也许是急火攻心了吧?无妨。”萧天河安慰道。 “咦,禹姑娘回来了!”赵湘琳指了指远处。 见所有人都坐在地上,黑衣人也都不见了,禹青水迟疑了一下,而后鼓足勇气对尚兴杰道:“我跟你们走,不要为难我的朋友们,他们并非是……” “禹姑娘!”楚芳华忽然大喊一声打断了她,“你不必自责,这些人不是冲你来的。” “真的?”禹青水还不太敢相信。 黄玄商轻蔑地说:“区区一个一元级剑仙,我们还不至于出动三位元帅以及大人亲自出马一起来抓你。” “禹姑娘,你过来,我有话说。”楚芳华招呼花清雨,待她过来后,楚芳华小声斥道,“你不要命了?明知道你的师门在这禹馀界是忌讳,还敢再提?” “可是……我宁肯被抓走,也不愿害了你们呀。”禹青水委屈地说。 “在三拨黑衣人之中,恐怕只有第一拨是冲你来的,第三拨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他们是我的仇人。” “那……第二拨呢?” “既不是冲着你,也不是冲着我,那就只有冲着那俩了。”楚芳华的眼神飘向了萧天河与赵湘琳那边,“可以说我们是彼此连累,所以没什么好道歉的。切记,在找到你的师门之前,千万不可透露师门之名。” 禹青水点头道:“好,我记住了。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一切全看造化了。如果我们……没能挺过去,你就自己上路吧,但是别和萧天河一起走,恐怕会有危险。”楚芳华道。 “好吧。”禹青水还以为楚芳华在担心她会给萧天河惹祸上身。 在沉静之中,时光点点流逝,唯有“虹龙三氿”的水声,就和千百年来一样,一成不变地轰鸣着。 入夜,天气很清凉。皓月当空,洒下一片银亮之色。 憋了许久的三位元帅终于坐不住了,一起凑近尚兴杰劝谏道:“大人,他们的妖力恢复了大半,再不动手,恐怕就迟了!” 尚兴杰回答:“没有了那几个人联手,我们即便动手也没有把握获胜,能获胜也不可能夺得监兵佩或是杀掉楚芳华。上一次她能在我们十人的围攻之下逃走,如今我们只有四个人,想都别想了。” 三位元帅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想着同样一句话:“这能怪谁啊?还不都怪你?”不过,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在这里干耗着?回去重整旗鼓,多带些人手再来就是!”梁飞廉不解。 “飞廉,沉住气。有时,事情不一定非要追求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确切结果,有些信息的重要程度和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监兵佩那样的珍宝。比如上次你从宗飘界带回的消息,表面上你没有完成任务我显得很不高兴,其实那是做给别人看的,私下里我可曾斥责或惩罚过你?”尚兴杰道。 “的确,正因为大人没有斥责我,我反而一直于心难安,迫切急于立功。” 朱文英道:“大人,我们几个都是一条心,对您忠心耿耿,以后您尽管该赏则赏,该罚就罚,不必做样子给我们提点的。” “呵呵,难道你们几个我还信不过么?我那是做给灵威大帝,甚至是其他大帝、大君看的,目的是不想万一走漏了风声致使他们生疑,从而掺和我的好事。这一次,我是在等待确认一件事,而且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老翟那个蠢货,险些把我以后的计划都给泄露出去,我刚才肺都要气炸了,还好对方似乎没有起疑。老翟他啊,哼哼,我早就看透了,完全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要滚最好,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狗屁同盟呢!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呵呵,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一统仙魔两界了!”尚兴杰兴奋地说。 “到底是大人,考虑得就是比我们深呐!”梁飞廉慨叹。 朱文英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知道差距了吧?以后你可得向大人多学着点儿!” “啧啧,脸皮好厚的家伙,你还好意思说我?”梁飞廉开玩笑道。 “大人,可否告诉我们你要确认的是什么事?”黄玄商问道。 “看在明日午时之前,会不会有妖族之人赶来帮助他们。如果没有还则罢了,我们就先回去。如果有的话……”尚兴杰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黄玄商接话:“那我们的胜算就更小了!” “你错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若没妖族来助,我们就自己认输;若有妖族来助,那就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必须全力逃脱。我已经安排了屏翳和丰隆在外头接应,交战时你们不必拼命,节省元力为主,到时我一喊退,你们切莫恋战,迅速撤出江由界,听明白了么?”尚兴杰神情严肃。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其实说了半天,他们心中还是猜不透,尚兴杰究竟想要做什么。可能会有妖族来助战?三人对尚兴杰的话都将信将疑,他们这次来江由界可是奇袭,除了撤走的那些黑衣人,也没人离开过这座高崖,妖族从何而来?这与约定的开战时间——翌日午时又有什么关系? 怕尚兴杰不悦,三人没再多问,而是时刻小心提防着可能会突然从天而降的敌人。在忐忑之中,长夜悄然过去,黎明到来,第二天的日头一如既往地爬上了东方的天空。 经过大半个白天加上一夜的休整,监兵界几位妖族的妖力差不多都恢复圆满,甚至已经开始起身走动交谈了。 三位元帅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越是接近午时,就越难心安。唯独尚兴杰一人镇定自若,颇有大君风范。 日照高头,午时已到。 打坐的尚兴杰突然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梁、朱、黄三位元帅连忙走到他身后,各自手持仙剑。 楚芳华这边也是一字排开,手持五花八门的兵器严阵以待。 “萧天河,我已依照先前的约定,等到午时了,可以开打了吧?”尚兴杰笑眯眯地问道。 萧天河起身拱手道:“大君言而有信,在下佩服。你们动手吧。” “好!”尚兴杰爽快地应了一声,大手一挥,喊道,“给我上!” 四人立即冲向了楚芳华他们八个。人数有劣势,尚兴杰还不许全力以赴,几位元帅只好抱成团战斗,丝毫不敢远离同伴。吸取了先前撤走的那批黑衣人的教训,他们四个选择贴身与对手近战,不给对手施放妖力气波的机会。 拉近战斗距离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大降低了田晓莹与关灵韵两位妖女的攻击力。 关灵韵的弩是远程兵刃,近战弩箭就不是那么好用了,只能靠弩身两端的刃尖和手上的拳套作战。而田晓莹则是由于镰刀过于巨大,本就是八人围攻四个,那四个还凑在一起,可供战斗的空间实在太小,大镰刀根本挥舞不开。这时,仙剑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一寸短一寸险,四柄仙剑还有软有硬,打起来颇为灵动自如。反观楚芳华这边,田、关两人兵器 的威力已经减了大半,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沈石沉四人的兵器最短的也在九尺以上,在狭小的战圈之内碍手碍脚的,根本无法全力发挥长兵器应有的作用。最无奈的就属杜怀柔了,玉罗圈虽然是精小的武器,可偏偏她有伤在身,不能顶在最前面,被前头那几个壮汉一挡,连抓空档丢圈圈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急得边绕边跺脚。 “老沈和三位姑娘退下,我们四个上!”楚芳华道。的确,此时应当以同等人数来回牵扯、靠速度分隔敌人,逼得他们各自为战,再以长兵器捉对厮杀,如此才是良策。 “撤!”尚兴杰毫不犹豫地下了退令。因为他知道,楚芳华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应对之法,四人一旦被牵扯开来就全完了,到时那几个妖族一人缠住一个经久大战,使弩的妖女只需在旁边等着放冷箭就行了。 听到了撤退的命令,三位元帅立即收招回拢,一人殿后,一人护左翼,一人守右翼,施展身法跟着尚兴杰迅速地向江由界外退去。 没预料到那伙人耐心等待一天半之久,结果才开打了这么一会儿就认?逃跑了,楚芳华他们一时都愣了神。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楚芳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主人,不追了吗?”沈石沉问。 “不必了。追上了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掉他们,何况在殊死一搏的情况下,恐怕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现在可是伤不起的。再说他们在界外肯定有接应。”楚芳华收了魔刀,“总之,这次能安然脱身,已经是运气了。” “我也估计有接应,那为何接应之人不一起进江由界来杀我们呢?我们再能打也只有八个人呀。”杜怀柔不解。 萧天河道:“刚才那声哨响听到了没有?我们的援军到了。” “援军?”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你莫唬我,哪儿来的援军?”竺远来一拍脑门,“哦,我知道了,是禹姑娘吧!难怪你过了那么久才回到崖顶,是去搬救兵了吧?” 禹青水连连摆手:“不是我,我可不比你们能飞来飞去的,我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当然慢了。” “弟弟,是你吧?”赵湘琳忽然想起萧天河那阵难以解释的虚弱。 “没错。”萧天河咧嘴一笑。 杜怀柔走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胳膊:“哟,相公,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来的人是谁啊?” “哎,这么多人呢,别那么轻佻!我也不知道来救的是谁,走,出去看看。”萧天河道。 几人刚走下高崖不久,就看见三人匆匆地迎面跑了过来。 这三人是两男一女,分别拿着一杆枪、一柄戟、一把斧,看来他们都是妖族。 “不知哪位是萧天河?”持斧之人拱手问道。 “我就是。”萧天河向他还了礼。 “哦,太好了。”那人松了口气,“各位都没受什么伤吧?” “大伙都没事,多谢你们前来搭救。”萧天河躬身谢道。 “三位,不知那四人是逃走了吗?”楚芳华问。 三人中的那位女子笑道:“没那么容易!外头的兄弟姐妹们把他们缠住了,我们几个唯恐江由界内还有他们的同伙,也担心你们的安危,所以先冲进来看一看。不过他们也在界外埋伏下了接应,个个是高手,要全歼他们也不太容易啊!” “哈哈哈!”楚芳华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此回能让他们吃个大亏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知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我们接到消息之后,片刻也不敢耽误,三日之内能够赶到的人全都抛下手中之事往这里赶,先到这儿的已经差不多有四、五十人了,恐怕现在还有百余人在赶来的途中呢。”拿戟的人道。 “四、四、五十个?还有百余人在半路上?”竺远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看怪物一样瞅着萧天河,“萧兄弟,哦不,我觉得我应该叫你一声‘萧大哥’了,这些人全都是你喊来的救兵?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啊?莫非你就是魔族的第六位大帝,‘隐藏大帝’?” 萧天河“噗哧”一声乐了:“什么‘隐藏大帝’!这些人我也不认识,是我联系了石灏明,他安排的人手。” 竺远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昨日你的虚脱并非是吓得,而是在和石兄传讯咯?” “当然了,我岂会那么胆小怕事?是范……呃,楚……”萧天河卡壳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楚芳华。 楚芳华微笑道:“叫我一声‘楚姐’吧。是我传音教给他与孟章界妖族的远距传讯之法,他又故意诱使尚兴杰约定今日再战,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使枪的女子道:“我们是接到了石大人、林大人和蓝大人的传讯急令才赶来的,也幸亏是在这江由界,如果是在人族地境的腹地,还真不好办了。” “行,石灏明对你可真够意思!”贺崇宝冲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竟然发动鳞、兽、羽三部妖王下令救援,你这面子可谓是天大呀!” “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兴师动众……”萧天河抓了抓脑袋。 “天河,我看你还是别出去了,免得他们发现是你叫来的救兵,从而恨你入骨,那将来你在人族地境走动恐怕就多有不便了。”楚芳华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竺远来“嘿嘿”直笑:“他们能不能逃脱还是个问题呢。快走吧,不能错过他们的惨状!” 于是,萧天河、赵湘琳、禹青水以及孟章界的三位妖女留了下来,楚芳华他们则跟着三位妖族援兵一起,迅速往江由界外而去。 fpzw 第三百六十一章 九九双绝 一直身居高位的华林大君,遭遇了有生以来最窘迫的困境。座下五位大元帅虽然全都在身旁,却招架不住敌人实在太多了。 在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哨过后,当树林里、草丛中、岩石后突然出现诸多妖族时,尚兴杰着实吓了一跳。他已经意料到会有妖族来助楚芳华,但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由于此次行动他不想引他人注意,所以,负责在江由界外接应的云屏翳与郑丰隆并没有带多少人,仅有五、六个亲信随从而已。如今,在妖族的围攻之下,除了尚兴杰与五位元帅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挂了彩。 “护着我冲杀出去!”尚兴杰急红了眼,大声喝道。 梁、朱、黄这三位从江由界逃出的元帅心中别提多憋屈了,原本是一举铲除楚芳华、夺得监兵佩的大好情势,却被尚兴杰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举动给白白葬送了。不仅如此,还使得己方所有人都陷入了将要惨死的险境之中。他们实在猜不透,平日里一贯精明睿智的大君,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尚兴杰与梁飞廉在最前,另外四位元帅分别负责两翼、殿后,至于那些随从们,此时已经顾不得了。当楚芳华一行人从山崖上走下来时,恰好被尚兴杰看在眼中。他顿时心中一沉:如果监兵界那伙妖族也加入围剿的战斗,自己的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尚兴杰没再迟疑,抽出空档挥剑对天空射出了几道剑气,又故意与楚芳华遥遥对视了一眼。 楚芳华对身旁那三位赶来救援的妖族道:“看样子他们要拼命了,你们帮我传信给其他妖族吧,不必击杀,不必力抵,以保全自身为前提,‘刁难’他们一下就行了,他们拼命要逃,就放他们去吧。”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向楚芳华拱手后,也疾步加入了战圈。 “主人,如此良机,何不趁机?”沈石沉小声问道。 “我亦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这些人是来救萧天河的,我们只是沾光而已。你看,他们之中的确有**、七星级高手,但三才、四象、五行级的也大有人在,尚兴杰他们六个可不是那么好杀的。”楚芳华道。 沈石沉点头赞同:“唉,说得是。如果逼得他们鱼死网破,伤了一些妖族的性命,确实不妥,也让萧天河没法向石灏明交代。” “还有刚才那几道冲天剑气,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尚兴杰向其他大君、大帝求助的信号。”贺崇宝道。 “这次他吃了大亏,希望以后能收敛一些吧。”楚芳华淡淡地说。 “狗改不了吃屎,主人以后还是要小心为妙。”程羽飞提醒道。 楚芳华扭头看着他:“你叫我‘主人’?如此说来你真的愿意加入监兵界了?” 程羽飞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这几位兄弟的实力我已经见识过了,我说到做到。那你答应过我的事……” “决不食言。”楚芳华笑了,伸手与他击了一掌。 “太好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竺远来将手搭在了程羽飞的肩膀上,突然用力攥住了他的肩头,故作严肃地说,“兄弟归兄弟,可有些话不能不说。像你刚才那句‘狗改不了那什么’的,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之间,尚兴杰与五位元帅一伙已经突破重围,灰溜溜地逃走了,随从则一个都没跑掉。尚兴杰两次亲征江由界,却都无功而返,也许对他来说,这里真不是一处福地呢。 逃出十几里之后,看看后面没有追兵,尚兴杰一行才放慢了脚步。 “大人,兄弟们憋屈着呢,你这次可得把话说明白了啊!”梁飞廉喘着粗气。他臂上着了一处伤,虽然用手捂着,可鲜血还是从指缝中往外涌。 “唉……”尚兴杰一声长叹,拿出一个小瓶丢给了他,“是我的错,对局势判断有误。” “这是……大人您亲自炼制的……九转归元丹?”梁飞廉惊讶地手都在颤抖。 “是的,拿去吧,一人一颗正好。”尚兴杰道。 另外几位元帅呼啦一下子都围了过去,抢过属于自己的丹药后,纷纷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了下去。 “多谢大人!”五人喜形于色,似乎已将刚才的郁闷抛至九霄云外了。 也无怪乎他们会这么痴狂,要知道,华林大君尚兴杰可是炼药一道的顶尖高手,堪称炼药名宿,“九转归元丹”更是他独创的秘药,与昌阳大君的独门奇毒“九炼化魂丸”并称“九九双绝”。究竟“绝”到什么程度,其实也没人清楚。江湖间有这么一个传言:凡是见过九炼化魂丸的人,除了一人之外,其他全都死了。而那个活下来的,就是被九转归元丹所救。 身为华林大君麾下的大元帅,梁飞廉他们对于九转归元丹可是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九转归元丹的炼制过程差不多要耗上尚兴杰十几年的工夫,而且成丹率极低,为了不白白浪费功夫,每次尚兴杰都是全力炼制一颗。即便如此,也仅有六成左右的几率成功。耗费巨大心力而炼出的丹,功效之神奇自然没得说。虽然不清楚除了疗伤之外还有什么功效,但总之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就对了。此番为了抚平几位元帅,尚兴杰可算得上 是下了“血本”了。 这不,刚服下丹药数息之后,元帅们身上的伤就已经结痂脱落了,丹药之力竟促使新肉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长成,“灵丹妙药”之称当之无愧。除此以外,五位元帅都感到精神焕发、体力充沛,经脉间元力喷涌高涨,躯体内热血翻腾,似有磅礴之力充盈于四肢,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真是奇药也!”几位元帅连声称赞,“难怪它是昌阳大君‘九炼化魂丸’的唯一克星呢!” “克星?谈不上。昌阳大君余子齐可是个炼毒界的传奇人物。九炼化魂丸之所以可被我的九转归元丹所解,那是因为其它丹药的药性皆无法与其毒性相抗衡罢了。这一毒一药相遇,彼此吞噬消解,因为毒性、药性相当,恰好一齐消失殆尽。”尚兴杰道。 “如此说来,九炼化魂丸也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仅是毒性强而已咯?”云屏翳问道。 “就这一点还不够吗?听说余子齐每次炼制毒丸也需要消耗极大的元力和极长的时间,由此可见那毒丸就和大人的丹药一样,都是凝聚了炼丹之道顶尖名宿大量心血的珍贵之物。”黄玄商道。 尚兴杰笑了笑:“说起来,你们可知为何我与余子齐关系一直不错?” 几位元帅互相对视,梁飞廉猜测:“难道不是因为两位大人同为炼丹双艺之翘楚而惺惺相惜吗?” “哼,在很久以前,余子其曾经对我使过一次九炼化魂丸。”尚兴杰眯缝起眼睛回忆道,“也许是为了证明他的炼毒术比我的炼药术要高超,也许是为了铲除我这个能解除他诸多奇毒的天命对手。总之,那次我险些丢了性命。” “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那个唯一侥幸服下九炼化魂丸而存活下来的人,就是大人您?”梁飞廉惊道。 “说来话长。你们都没事了吧?戴上斗笠,我们边走边说。方才战斗时那几道冲天剑气虽然是为了诈吓楚芳华,可我担心会真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些离开为妙。”尚兴杰道。 毕竟身在魔族地域,六人不愿太过张扬地御剑飞行,所以白日里还是靠双腿赶路。尚兴杰继续回忆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余子齐那时还不认识。有一日,天降大雪,将路都封堵住了,难得闲暇,我就上了一座酒楼,饮酒赏雪。而余子齐,当时就坐在我旁边那一桌,也是孤杯独饮。我见其相貌不凡,就邀他同坐。饮酒期间,我们相聊甚欢,不经意的,他提及了炼毒之术。那是他的专长,自然有许多话可讲,对此,我也就炼药之术提出了一些针对他炼毒术的看法。也许是酒多气壮,我们彼此不服,于是就打了一个赌,一个很大很大的赌。” “赌注是什么?”梁飞廉问。 尚兴杰捋须笑道:“命!由他下毒到酒中,我们同饮而尽,然后由我来解毒。如解得掉,那说明我的炼药术比他的炼毒术要高明。若解不掉……那只能承认他的毒更加厉害了。” 元帅们听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算是哪门子的“打赌”?以尚兴杰的角度来看,相信自己的炼药术能够解毒,故而胆敢以身试毒,虽然很冒险,但尚且算是说得通。可从余子齐的角度来看,就未免太荒唐了些。怎么,对自己炼制的毒十分自信,宁肯亲自服毒身死以证毒术高超吗?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这不是因为酒喝多了嘛!再说我们打的赌还有个附加条件。只可用酒楼厨房中的各种食材为材料,当场炼制毒与药。随身带的各种毒、药无法证明真是个人亲手所炼,所以不可用。”尚兴杰解释道。 听到这儿,云屏翳松了口气,笑道:“呵,有意思,如此才像是两个醉酒之人在闹着玩。以食材炼出的毒,想必毒性算不得厉害吧?” “那可不是。酒楼厨房与仓库中的存藏算是丰富,即便不是常见的炼药材料,我也能炼制出不下几十种专解各种毒的良药。同样,对余子齐来说亦是如此。不过半日工夫,那家伙居然就用厨房的炉灶捣鼓出十几种毒来。我也不甘示弱,喝下毒酒之后,根据中毒之感用另外一座炉灶将解药一一调制出来。在见识过了彼此的本事之后,我们也对对方肃然起敬。不过,打赌算是我赢了,因此他心中并非那么舒坦的。直到最后一杯酒下肚之后,他对我说,有一种毒,是他秘制而成的,自诩天下无他人可解,只有他自己炼制的另外一种毒方可以毒攻毒而化之,那一日虽然他的毒我都解了,可无奈受到材料与时间的限制,无法发挥出他的真正本事。我听了,当然不服。要知道我炼制解药也受到了同样的限制。于是,我就提出,把那毒药给我试一试。而他拿出来的,正是九炼化魂丸!” 梁飞廉叹道:“好阴险的家伙,这分明是要害了你啊!倘若解不了毒,我敢保证他一定不会把另外那种解毒的毒给你的!” 尚兴杰轻笑:“其实那是谎话,根本就没有毒可以化解九炼化魂丸。他那么说正是为了激我将毒服下。而我也没法怨他,毕竟是我自愿上钩的。吃了九炼化魂丸之后,仿佛坠入云雾之间,身体僵化,冷热不知,但疼痛感却放大至无穷。余子齐他不过用指甲在我手心掐了个印子,我却疼得哀号连天、涕泪横流,跟疯了似的。他事后跟我说,中了此 毒至深之人,无一例外,都是被轻轻一碰或是稍稍一磕给活活痛死的,哪怕是在街上淋了一滴雨,也会觉得脑袋炸裂,当场摔倒。而这一摔,命也就摔没了。” “竟然如此古怪!”元帅们尽管见多识广,此时也只有慨叹的份。九炼化魂丸与他们意想中的天下奇毒实在相差太多了,一般烈性毒的中毒症状大多表现以溃烂、化脓、溶血、腐蚀等等,像这种外表看来安然无恙而内心却天翻地覆的中毒致死之状,还是头一回听说。 “那后来呢?”梁飞廉问。 “情急之下,我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服下了刚刚炼成的第一颗、也是唯一的一颗九转归元丹。天不绝我,竟恰好能解那毒。余子齐那家伙显然惊讶万分,从那以后,我们也牢牢记住了彼此的名字。多年之后,我们都登上了大君之位,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场雪天酒楼中毒与药的较量。在外人看来,我和余子齐是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实际上却不尽然。我们之所以为友,不过是因为不想与对方为敌罢了。”尚兴杰道。 “没想到,大人与昌阳大君当初还有这么一段奇妙的过往。”郑丰隆道。 “嗯。的确奇妙。”尚兴杰点了点头,心中却多说了一句话,“还有那个白衣女子,更给这段经历增加了一分神秘。” “再说这次吧。”尚兴杰终于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伙人当中的妖族数目显然超过了七个,而且飞廉说了,他与那个名叫萧天河的这两次在飞云城外的相遇,那小子都与妖族为伍。我突然怀疑起来,那小子是不是背负着什么秘密。飞廉,你说他是个飞升者?” 梁飞廉道:“没错。他是魔族这许多年来唯一的飞升者,在三重屋之中只适应了六年多一点,资质惊人。” “唔。魔族都多久没有飞升者了,传闻下界的修魔之道已经没落,修魔者也死光了。突然冒出他这样一个魔道天才,会不会是魔族的阴谋?”尚兴杰猜测道。 梁飞廉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当初下级修真者大赛之后,飞云城又举办了一场仙魔两族的飞升者对决,当时我和老云都在场。起先我们也怀疑这一切是否都是辛震宇那厮安排好的,以便借机和我打赌建立魔族新城,可后来检测了三重屋的阵法宝石,那个萧天河的确是飞升了六年零三个月。” 云屏翳也道:“是的,阵法宝石是由我亲自检测的,不会有错。那小子千真万确是个天资极佳的飞升者。” 尚兴杰嘴角扬起:“那就是了。既然萧天河他才飞升上界六年多一点,怎么会结识那么多实力高强的妖族呢?” “在宗飘界时我也曾怀疑过这一点,不过那小子声称当时与他一起出现的三位妖族女子是在下界就结识的妖族朋友,喏,就是一直护在他身旁穿着黑衣、白衣、黄衣的那三位妖女。”梁飞廉。 “下界的妖族?哼,飞升上界之后就能有五行、**级了?妖族修炼之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尚兴杰提醒道,“而且,我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蹊跷,多年来始终未解。” “大人的意思是?”梁飞廉皱紧了眉头。 “江湖间还有另外一个传言,很久很久以前,在仙族飞云区的怀冀谷,一个诡异的通道突然出现,许多下等修仙者钻入其中消失了,而高等修仙者却进不去,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穿过通道去了下界,宣扬我修仙之道去了。你们可曾听说过?” “有所耳闻。”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更传闻其中有一人,偷带了一件禹馀界的稀世珍宝下界去了。这则传言更加笼统虚幻,只算是前面那则传闻的附加,由于没有人确切地知道珍宝为何物,所以久而久之,这件事近乎被人们遗忘了。”说到这里,尚兴杰抚须顿了顿,“这一切发生之时,恰好是我们上一次追杀常沾懿和楚芳华夫妇之际,而且,我们那会儿也差不多正好追到了飞云区附近。” 朱文英拍了一下手掌:“没错!杀掉孟章界那个妖族的地方,就离怀冀谷不远!” “那名妖族男子是我们见过的唯一一位孟章界的妖族,即便后来生死存亡的关头,常沾懿也没有召出其他的妖族助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尚兴杰问。 “不瞒大人,我们几个后来议事之时也曾偶尔提及过这件事。决战之时,监兵界所有的妖族齐出护主,而孟章界的妖族却一个都没看见,从而导致他们夫妻分散逃亡,常沾懿更是身负重伤。按理来说,不应如此才是。对此,我们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孟章界的妖族或许只有死去的那一个而已;第二,孟章界中最强的那个妖族已经战死,而其他妖族则实力不济,出来也只有送死的份儿,所以常沾懿才没有召他们助战。”云屏翳道。 尚兴杰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慢慢地说:“孟章界中是不是只有那一个妖族,只有常沾懿和楚芳华两人最清楚。如果还有其他妖族,哪怕在逃命时拉出来当垫背的,也比自己中招受伤要强。所以先前在江由界看到萧天河时,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猜测这长久未解的蹊跷会不会还有第三种可能——所谓的‘稀世珍宝’,或许正是孟章佩!在那个妖族战死之后没多久,它就被人偷下界去了!” fpzw 第三百六十二章 获赠珍宝 论头脑,华林大君尚兴杰可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他的眼光也比其他人更独到。这就是他能稳坐大君之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他提出了那个大胆的设想后,几位元帅都热血沸腾。一切细节似乎都能对应得上,世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奇妙的“凑巧”吧。这么多年以来,尚兴杰想要得到的无非就是楚芳华的那块监兵佩,可却始终不曾到手。而常沾懿的那块孟章佩,早就和主人一起下落不明了。如今尚兴杰的猜测直接关乎孟章佩的下落,怎能不让人激动? “大人,听你这么一说,我越想越觉得没错,孟章佩肯定是被人偷带下界去了,然后被萧天河得到,又飞升带回禹馀界来了!”云屏翳道。 “可是,偷了孟章佩的那个下等修仙者到了下界应该是个叱咤风云的存在啊,如此重要的宝贝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朱文英提出了一点疑惑。 云屏翳顿了顿,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说:“嗨,想那些做什么?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预料不是吗?我们只要去把那小子抓回来,然后拿到孟章佩就完事了!” “有了孟章佩,即可号令其中妖族助战,按照大人的计划,再去焚天宫走上一遭,回头解决掉楚芳华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等得到了两块天宝,再打探出另外两块的下落并取得想必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如此,大功即可告成!”梁飞廉越说越激动,连说带比划。 尚兴杰伸手示意大家压抑一下躁动的心情:“稍安,猜测毕竟是猜测,哪怕听上去再怎么合理,也不如事实可靠。焚天宫的事暂且不提,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看到时的造化。关于萧天河这件事,我不惜和老翟决裂而答应萧天河晚一天才动手,就是为了证实一下我的猜测。萧天河显然和楚芳华是一伙的,那个使棍的妖族是个生面孔,我起初还怀疑是不是孟章界的妖族,可后来楚芳华却自己说出来了,那个妖族是监兵界的最后一位妖族。这样的话,萧天河身边那几个妖女是孟章界妖族的可能性最大。加上他又突然提出缓战一天的奇怪要求,让我更加怀疑,恐怕孟章界最厉害的妖族并不在他身边。他争取那一天的时间是为了让孟章界的妖族赶去江由界。” 梁飞廉捶了一下手掌,恍然道:“哦,原来如此,所以大人您坚持要等到第二天再动手,要确认的就是会不会有妖族来救。如果有,那就证明孟章佩十有**是在萧天河手上。” “正是。可是今天来救的妖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不可能全都是孟章界的妖族。所以我又有些动摇,先前的推测也许是错了。”尚兴杰道,“以一个刚飞升的修魔者来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所以那些妖族应该都是楚芳华召来的。而萧天河站出来和我谈晚一日动手之举,多半是受了楚芳华的支使,因为她知道,亲自跟我谈的话,我肯定不会同意。” “大人,您的意思是,孟章佩不在萧天河手上?”梁飞廉问道。尚兴杰刚才的一番话似乎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测,把他又弄糊涂了。 尚兴杰摇头道:“不,可能性是少了许多,但尚不能全然否定。今日之事仅是表明了这回没有孟章界的妖族出战而已,对于先前那个‘孟章佩’被偷下界去的猜测,我还是挺有信心的。如果孟章佩不在萧天河手中,那很有可能依然还在下界。” “真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永远都凑不齐四大天宝了?”梁飞廉的口气夹杂着失望的情绪。 尚兴杰轻轻笑了笑:“何必纠结于能不能凑齐呢?不要忘记了,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能顺利飞升至上界,次要目标是壮大我华林一域。法宝之事,尽力而为吧。” “那还是得去抓萧天河回来好好调查调查。”云屏翳道。 尚兴杰点了点头,又道:“不必急于一时。萧天河和楚芳华还在一起的话,我们恐怕没有机会。再说眼下当务之急是焚天宫的事,倘若孟章佩果真在萧天河手中倒也是件好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想到这一点呢?嚯嚯嚯!”说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大人英明!” …… 萧天河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华林大君给惦记上了,他比较担心的倒是梁飞廉那边。两次被他撞见自己和妖族在一起,梁飞廉肯定会起疑的。 赵湘琳安慰他:“别多想了,反正你都脱离魔军了,现在想去哪里、与谁为伍都是你的自由,梁飞廉应该不会太在意你的。” “但愿如此吧。辛元帅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想想就头好大。”萧天河苦笑。 “还是专注于更重要的事吧,寻找那位叶姑娘的下落。”赵湘琳指着崖下道,“看,他们回来了。” 赶来助战的妖族们在尚兴杰一行人逃走之后,就已经各自散去了。回到江由界的人,仅有楚芳华和七位监兵界的妖族。 “天河,今日大打了一场,恐怕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这里也已被尚兴杰他们知晓,不能久留了。”还未走近,楚芳华就大声道。 “好。”萧天河本来也打算好辞行。 楚芳华又道:“言归正传。这次我叫你来江由界,是有几件事要告诉你。首先,是叶玲珑的消息。我知 道你惦记着她,经我调查,当初劫走她的那伙黑衣人,是赤熛大帝纪豫丘的属下。你可以前去赤熛域继续探寻她的下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叶玲珑的身份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你最好酌情而为。至于苏紫依,你大可不必担心,她是接到了师父的急令,赶回仙族地境去了。” 楚芳华说的正是萧天河想问的。没想到叶玲珑居然和赤熛大帝扯上了关系,楚芳华的提醒又是什么意思?身份不简单,莫非叶玲珑是赤熛大帝的仇人不成? “第二,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楚芳华的话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索。 “你尽管说。” “我以后肯定要招兵买马夺回我的帝位,需要大量的钱财,我也知道你很有钱。”楚芳华盯着萧天河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萧天河笑道:“嗨,不就是钱么,小菜一碟。说吧,你需要多少?” 旁边的赵湘琳惊讶地问:“你真的那么富有啊?你到底有多少钱?” “嘿嘿,”萧天河咧嘴,“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湘琳听到他的口气如此之大,也只有暗暗咋舌的份了。 “我需要你一半的钱。”楚芳华一字一顿地说。 萧天河吓了一跳,他的钱堆成了两座大山,楚芳华这一下就得要走其中一座。 “怎么,心疼了?”楚芳华逗他。 “哪理,我萧天河岂是那么小气的人?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只是惊讶你需要的数目之大而已。”萧天河道。 “也是,在宗飘界你可是大手笔挥霍了四、五千珠的马车换来一张一文不值的地图,真是‘大方’得出奇啊!”楚芳华拿当初的事开起了玩笑。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孟章界中红蒙石那座大山整个儿挪了出来,在江由界的高崖之上又垒起了一座红彤彤的“高崖”。不得不说,如此之多的钱财堆在一起,震慑力还真不一般。赵湘琳和禹青水都看得呆住了。 “你没有蓝元石么?”楚芳华问。 “有啊。不过在魔族地境,用红蒙石更方便吧?” “不,我要蓝元石。我就是要让别人误以为我与仙族某个大君有联系,在我夺回帝位的过程中,仙族那些家伙越是互相猜忌,对我就越有利。”楚芳华解释道。 “好吧。”萧天河把红蒙石大山“挪”了回去,又把蓝元石大山给“搬”了出来。 赵湘琳的脸被映得蓝幽幽的,她呢喃地说:“弟弟,你可真是‘富可敌国’啊!怎么我在孟章界里时,没看到这两座钱山呢?” “怕吓着你呗。”萧天河笑道。 为了存下这座钱山,楚芳华足足动用了三十几个储物法宝才存完。她笑道:“我把全部家当都用来购置储物法宝,果然是明智之举啊!” “你不是有监兵佩么?为何还用储物法宝?”萧天河不解。 “唔……这与我下面要说的事情有关。禹姑娘,你过来。”楚芳华冲禹青水招了招手,“我拜托你帮她找到师门长辈。禹姑娘,届时请你将这封信交给贵脉掌门。”楚芳华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禹青水。 禹青水疑惑道:“前辈,你三番两次地助我,又让我送信,莫非你是我这一门的好友?” “不是,不过我很希望以后能是。”楚芳华微笑道,“禹姑娘,我还有样东西要给你。”她翻掌托起,手心出现了一块小小的扇形玉佩。羊脂柔色,润华莹光,大约拇指粗细,弯曲成弧。 “监兵佩!”萧天河失声叫道。 这莹白色的玉佩,与青碧色的孟章佩俨然似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颜色之外,无论是大小、形状、光泽都一模一样,必是监兵佩无疑。 “这……”禹青水不知楚芳华是何意。 “主人!”几位妖族也齐声喊道。 “你的师门正遭受着一场劫难,你需要这个东西。”楚芳华道。 禹青水连连摆手:“不不不,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有多么珍贵,可这是前辈的东西,我不能要。” “呵,这样的东西全天下一共只有四件。不过嘛,其中两件已经失传。剩下两件一个在萧天河那儿,还有一个就是它了。华林大君当初追杀我,就是为了这块监兵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寻我的下落,也是为了这块监兵佩;今日他来江由界发难,更是为了这块监兵佩。可以说,监兵佩是世上最珍稀的东西也不为过。所以,你要收好、藏好,不要被别人夺了去。”楚芳华道。 “这样我就更不能收了。我知道,有监兵佩的话,就能得到这些妖族高手的帮助。前辈您夺回帝位需要帮手,我区区一个下级修真者,用不上这么厉害的宝贝……”禹青水还是不肯收下。 楚芳华板起脸:“让你拿着就拿着!”然后不由分说地将监兵佩塞到了禹青水手中,又转身对那些妖族道,“你们以后好生保护禹姑娘。程公子,我答应你的事决不食言,不过恐怕要等许多事尘埃落定之后才能着手了。” 程羽飞点头道:“我相信你。” “前辈……那这监兵佩我权且收着,等你以后需要了,我必当奉还。”禹青水道 “呵,好。”楚芳华又对萧天河说,“你以后就和禹姑娘同行吧。不论是找寻叶姑娘还是相助禹姑娘的师门,有两**宝在手定能派上大用场。另外,你二人如今都是被别人惦记的主,有两个法宝护身我也比较放心。这就算是我对你那些资助的报答吧。” 萧天河看了一眼禹青水,透过那薄薄的白纱,他能感觉到,禹青水也在注视着他。 “姑娘,事到如今,你也该以真面目示人了吧?”楚芳华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禹青水没有回答,却伸手开始解颌下的帽绳。帷帽摘下,盘在帽内的青丝也霍然垂落。她哪里是“容貌生得丑陋,羞于露面”,分明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姑娘! 相比他人的感叹,萧天河则是震惊,当禹青水面带微笑、眼中却含着泪花望向他时,他大呼一声:“清雨姐!”而后一步蹿到她身旁,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时隔百余年,竟与故人在禹馀界重逢,如何不让人唏嘘?萧天河的心在颤抖,自天道山下“生死离别”以来,他经受了多少苦难,心中是多么地思念故人!告别了久违的河山,孤身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去闯荡,那份孤独与落寞,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此时此刻,压抑在心底的深厚情感就如同火山喷发一样,汹涌而出,八尺的汉子,却像个刚刚迷路而返的孩童一般,拥着至亲之人不住地嚎啕大哭。 阔别旧河山, 始终不得还。 常怀旧友思, 再见故人难。 世道屡罹乱, 天下多纷繁。 禹馀重逢际, 唯有泪潸然。 花清雨也哭得梨花带雨,抚着萧天河的额头说:“太好了,太好了!天逍,原来你真的没有死!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压抑着这份激动,现在终于可以和你相认了!” 众人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种久别重逢的感动,谁也不愿意去打断。 许久,许久。两人的情感充分释放,泪花渐消,开始破涕为笑。此时此刻,他们才留意到,身旁除了赵湘琳和程羽飞以外,其他人都已经不见了。 在楚芳华解除了监兵佩的认主关系之后,六位妖族都回到了监兵界之中。楚芳华对紧紧拥抱的两人留下一个微笑,悄悄地离开了。 萧天河轻轻推了一下花清雨:“清雨姐,你可真不够意思,为何不一开始就相见,反而带着帷帽瞒了我这么久?” “我一直以为你早已身故,看到你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偏偏你又改了名字,在问了你的故乡在哪儿之后,我才敢肯定,眼前这个‘萧天河’就是以前那个‘何天逍’。那时我考虑到自己正身处险境,实在不便与你相认,所以只好强忍着情感,免得连累了你。”花清雨解释道。 萧天河笑道:“我本姓萧,所以将‘何天逍’三个字倒过来,就变成‘萧天河’了。现在想来,你那‘禹青水’的假名,也是异曲同工,只不过你隐去了‘花’字而已。唉,我竟没有发现。” “‘花’字在这禹馀界中乃是个忌讳,我哪里敢提?师门遭难,我却流落在外,这感觉太不好受了。若非楚前辈相助,我恐怕早就被抓了去,如今她又不惜将稀世珍宝相赠,这份恩情,叫我如何还得?”花清雨慨叹。 “就连我们的重逢也要归功于她啊。难怪她总说‘这里没有外人’,也大大方方地在你面前提起监兵佩的事,原来她早就打算好把监兵佩给你了。说起来,清雨姐,你的声音怎么变了?难道你一直在刻意变声吗?”萧天河感到十分奇怪。若是花清雨本来的声音,恐怕用不了三句话,萧天河就能听得出来。 “不,这是我的自然嗓音。至于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可就说来话长了。江由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离开以后再慢慢细谈吧。” 萧天河赞同道:“好。不过在那之前,你先把监兵佩滴血认主吧,那用不了多久。” 程羽飞插话道:“我与你们同行也多有不便,也顺便将我收进监兵界吧。” 花清雨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为防有人来扰,于是几人回到了无思谷中的树屋。 监兵佩还是花清雨到禹馀界以来获得的第一件法宝。当感受到了监兵佩之中那个奇妙的亚世界之后,她被深深地震撼了。加上程羽飞,监兵界的七宫已经满员:其中西奎宫的贺崇宝、西娄宫的竺远来、西觜宫的程羽飞三人是实力高强的战力,西胃宫的田晓莹、西昴宫的杜怀柔、西毕宫的关灵韵三位妖女各有本领,还有西参宫沉稳老练的老猿沈石沉,有勇有谋,堪称监兵界的灵魂人物。 监兵界七宫的格局并非像孟章界中那样七宫环绕第八宫——八荒殿,而是由第一宫西奎宫开始一路盘山上绕,山巅就是核心的第八宫——**殿所在。 **殿中,命格宝石正散发着各色光芒,分别托于圆盘之上。加上刚刚所融合的程羽飞的妖灵宝珠,这七颗命格宝石促使花清雨度过了首劫,成为了一元级剑仙。 认主、收纳完毕,萧天河、花清雨还有赵湘琳三人匆匆离开了江由界,一起踏上了新的旅程。 fpzw 第三百六十三章 坠日高崖 在一道绚烂夺目的亮光从眼前闪过之后,周围的一切突然暗淡下来。恍惚间还未看清周围的情况,身躯就突然遭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在压迫感的作用下,想要支撑起身子并不容易,只好先这么趴在地上。还好,除了呼吸有些费力之外,并无其它不适。 调整好了姿势,环顾了四周一番。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屋,墙砖和地砖虽然光洁,可却是一样的纹路花样,看久了有些眼晕。所趴之处是一个三层台阶高的小台,台面被一个蓝色的光圈占满。幽蓝的光芒成为了房中唯一的光源,好一间压抑的屋子! 对面的墙上有一道大门,门正紧闭着。在门前几尺处,有一个人正盘腿坐在地上。从其背影看,应该是位女子。 听闻身后有响动,那女子以手撑地转过身来,点头示意道:“你好!” “你好!” 在幽闭的情况下与一位陌生人共处一室,总是有些不自在的。一声简单的寒暄之后,竟哑了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那女子先开了口:“这里的滋味儿不太好受吧?才来时我也和你一样,适应些日子就好了。怎么样,能爬起来吗?” “不妨,我能起来。” “道友看着面生啊,在下界青龙宗时好像从未见过。不知你是哪一脉的?”那女子问道。 “嗯……我是个散修。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女子眉毛一扬:“那你是沧海脉的咯?我是风凌脉的,我叫尤承悦。我在沧海脉有许多熟识来着……” “不、不,我不是沧海脉的。我是隐世独修的散修。” “哦,是那种散修啊,难怪在天成域时没见过你。”尤承悦的热情被这句话一下子给浇灭了,喜悦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夹杂着一丝轻蔑的冷淡。本来对方问了姓名之后,当回问一句才是礼数,可尤承悦却已无意知晓对方的名字了。“其实我也挺不理解你们这种散修的,沧海脉成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在霞羽剑仙对青龙宗进行了一次大肃清之后,修仙界更是迎来了全新的盛世,加入进来有什么不好?不论是资源、人脉、阅历,都远比独居一处、与世隔绝所得的要多得多。” “呵呵,人各有志吧。我修炼的功法比较奇特,不适合去青龙宗那样的大宗派。” 尤承悦撇了撇嘴,本着七大宗派弟子的自傲滔滔不绝地挖苦了一番:“原来如此。当年青龙宗初立之时,有许多散修就是和你一样敝帚自珍,担心归入沧海脉以后,本门所谓的那些‘独门秘籍’就会为他人所知,一个个的小肚鸡肠得不得了,可最后呢?等见识过了其他七脉的卓越功法之后,方知先前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我们青龙大陆本来就有的七大名门正宗,千百年来积累下的底蕴岂是散修的那区区一两套古怪剑法、身法可以比拟的?枉我们七大宗派毫不吝啬地贡献出来以供天下人共修,偏偏就有人不识货,明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却还以为自己守住了多么稀罕的绝世武功呢!” “不敢说本门的功法有多么卓绝,只是创派祖师留下了训诫,历代师祖都严遵恪守,我又安敢妄为?” 如此不卑不亢的回答,使得尤承悦无言以对,只是轻蔑地淡笑了一声,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房中重归平静。 奋力起身之后,绕着四壁走了一圈,最后在大门处停了下来。初到新世界,对外面的情形总是心怀好奇的。可惜,门外好像是黑夜,透过门缝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门上并没有锁,尤承悦为何一直在屋中打坐?想想刚才她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还是不要多问为妙。既然没上锁,干脆打开看看。 手刚触到门上,身后的尤承悦又开口了:“不要试着打开门了,你还不够格儿!” 此话颇为让人不悦。 对于恼怒的目光,尤承悦仿佛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你才刚刚飞升,也就勉强能走两步罢了。那个大门你现在是推不动的。” 原来“不够格儿”是这个意思。 “那我何时才能推动?” 尤承悦笑了:“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已经在此屋中静坐了三年,基本已经适应了此屋中的威压。很快我就能推开大门了,不过你可别打算沾我的光进入下一个房间,就算进去了,你也会被更重的威压给压垮的。” “哼,我才不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 听了尤承悦的话,大致也能明白了,这间屋子应该是专为飞升者适应禹馀界威压而建造的修炼场所。看来,不在这里修炼到完全感受不到威压的程度,是无法推开那道大门的。锻体果然很重要,天劫的压迫力再大,也只是短暂的,与长期生活在高威压的环境下对于身体的要求还是有区别的。 “提升躯体的强度么……”喃喃自语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了一些细小的颗粒状药品,轻轻掂了掂重量,然后一口服下。 这些动作也引得尤承悦的注目,对此,她又投以一个不屑的笑容:“哎,你,我该怎么叫你?”她终于想起来问一声了。 “我叫段清雨。”对于这种人,不必报上花珺脉的大名,索性报出了旧名。 “哦。我说段清雨,靠药物来速成可不是个长久之计,你都修成剑仙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再说,‘是药三分毒’,这种借助外力来提升自身能力的方法,既不长久,又很伤身,何必呢?真不知你是怎么渡 过天劫的。” 花清雨淡淡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此药的确有些毒害,但我能化解。我服药也不是为了直接增强自身,而是……总之,就不劳你操心了。”其实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即便解释了尤承悦也听不懂,花清雨索性不再多说。 可是,尤承悦却误以为花清雨依然在“敝帚自珍”,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不识好歹!” 花清雨也懒得搭理她,解下了背上的行囊,从中拿出了另外一个小瓶,倒出一颗丹丸后,用指甲掐成了三瓣,将其中一瓣捻成了粉末,抹在了手腕内侧,而后也开始静坐。 许久许久,尤承悦忽然站起身来。花清雨睁眼看了看她,心中估算了一下时辰,按照大赤界的时间来说,此时应该已是飞升之后的第二日晌午了。尤承悦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沿着墙壁由走到跑绕了几圈,最后在大门前站住了。原来,她要尝试开门了。 大门分为两扇,是左右开合的样式。当中合缝处,有两个可以放手的拉槽。尤承悦深呼吸了几次,将双手放进了拉槽之中,马步开立,大喝一声,手上使出了全力。 “咯吱吱”,滑轴发出了尖锐的声响,门缝被拉开了一点儿空隙。尤承悦继续用力,两扇铁门就像是野兽的上下颌,“极不情愿”地张开了口。透过空隙已经能看到下一间房中的情形了,依然是一间无窗无门的黑屋,同样位置的墙上也有一个双扇铁门。除了没有那个覆着光圈的石台之外,与这间屋子一模一样。 可是,空隙还是没有达到让一个人通过的程度,大门也没有被进一步拉开。而此时尤承悦已经满头是汗,连双脚都在微微颤抖,她的力气恐怕已使到了极限。看来,随着缝隙的扩大,大门也会越来越沉重。总而言之,尤承悦这次开门,已经可以算是失败了。 只不过,她心中还不甘愿放弃。从半年前开始,她也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始终未能成功。眼见着每次的缝隙越来越大,可就是不能达到让人通过的程度,心里难免焦急。眼见这次又要以失败而告终,她口中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门,可恶啊!”音落时,铁门也“哐当”一声再次合拢。 “差一点儿。”花清雨道,“可惜了。” “哼,你用不着笑话我,到时我看你几年才能达到我这个程度!”尤承悦没好气地说道,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花清雨摇了摇头,决心再也不和她说话了。 在这之后,尤承悦每隔两、三天都会尝试拉开铁门,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即便是好不容易拉开了可以侧身通过的距离,可一松手,铁门又会倏地合上,根本来不及穿过门缝。 就这样,直到三个月之后,尤承悦终于在一次近乎累到虚脱的尝试下,拉开了肩宽的距离,和铁门僵持了数息之后,松手、侧身、钻缝、反掌、推门,过门的动作一气呵成,赶在门闭上之前,勉强穿了过去,一只衣袖还被铁门夹住,奋力一撕,一片残布就这样留在了合缝之间。 花清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笃定了决心:既然禹馀界的人建立了这座给飞升者适应威压的房屋,那就得将它的功效发挥到极致,以后自己通过这道铁门之时,一定要达到门缝大开、从容而过的程度,否则哪怕在这屋中待上个十年八年的也得坚持下去。 …… 尤承悦,包括花清雨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快再见。那道铁门不过沉寂了一年半而已,就再次发出了声响。对此,尤承悦颇为不屑,在她想来,花清雨不过是个自命不凡的散修而已,区区一年半就想尝试开门,简直是自不量力。 “呵,等着吧!门缝要是能开到一个手指那么宽,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尤承悦心中暗自好笑,没再多关注铁门的动静,闭目专注于自己的静修。 可是,门轴的摩擦声却响了很久。“哟,有点儿本事嘛!”没有睁眼的尤承悦先惊讶后坦然,“可不是嘛,肯定吃了很多药。难道她吃的是‘祖传大力丸’不成?靠这种伎俩,有什么出息可言?” 门忽然“哐当”响了一声,门轴的“吱呀”声也停止了。 “呵,瞧瞧,大门合上了吧,果然是不行。”尤承悦想着笑了笑,“你就慢慢试吧,有的你辛苦。” 可当她听到了异响连忙睁眼看时,花清雨正匍匐着向房屋正中爬了过来。她身后那两扇铁门正大开着,并且已经开到了极限的位置。即便花清雨慢慢地越过了两屋的界限,大门依然静止未动,丝毫没有合拢的意思。 原来,这才是在第一间屋子中修炼后真正应该达到的效果。待花清雨进入第二间屋子后许久,那两扇大门才缓缓关闭了。 尤承悦当然不服气,还是将原因归于药物的功效上。花清雨后来数次服药,更是坚定了她这种想法。 在第二间屋子的两年间,两人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倒是尤承悦时常从鼻子里哼出几道粗气,不知她是因花清雨适应威压的速度比自己快而生气,还是对花清雨借助药物增强躯体强度的做法不屑一顾,或者说两者皆有?谁知道呢。 两年之后,却是花清雨率先打开了第二道大门,进入了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还有另外一个人。当他看到花清雨将铁门完全拉开时,也吃了一惊,忍不住称赞道:“姑娘真是好本事!” “什么好本事?不过是吃了些‘大力丸’罢了!”仍然坐在第二间的尤承悦忍不住讥讽道。 “‘大力丸 ’?”那男子讶异道,“姑娘是卖艺的?” 花清雨笑道:“兄台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散修而已。” “沧海脉的师妹?我怎么没见过你啊。”男子问道。 尤承悦替花清雨回答了:“她不是沧海脉的,而是隐世的散修。” “隐世的散修……又会做‘大力丸’……唔……”男子摸着下巴,忽而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花珺脉的传人吧?”看来还是他的头脑更灵活一些,若花清雨果真是个泛泛之辈,岂能修成剑仙飞升? 尤承悦吓了一跳:“花珺脉?不可能!她说她姓段来着。” 花清雨回头瞥了她一眼:“段姓乃是本姓。我叫花清雨。” “果然是!”男子热情地说,“我是夜离脉的,你们花珺一脉与我宗的太清脉关系密切,而我夜离宗早在并入青龙宗之前就一直与太清宗交好,说起来,我确实该叫你一声‘师妹’,先头并没有喊错!”好家伙,一看花清雨是花珺脉的人,他立即开始套起了近乎,想方设法拉近关系。 尤承悦恍然大悟,难怪花清雨总是服食好几种不同的药物,难怪她说她能化解药中的那“三分毒性”,花珺一脉以毒、药双修入道,天下闻名。可惜啊,尤承悦发觉得太晚了,想想自己还曾三番五次地贬低人家,此时脸都不知往哪里搁。更让她懊悔的是,没和花清雨处好关系。 “师妹,你那‘大力丸’……不知能否给我两颗?我本是想和你交换,可我也知道,我这点可怜的丹药根本就入不了你的法眼。这样吧,等出去之后,我去买高品质的仙剑补偿与你,我这儿有很多好东西可以卖钱的!”那男子也挺有意思,居然背了一大包袱奇珍异宝,还有不少金锭。不知他以后在得知禹馀界的钱财和大赤界根本不一样时,该是一副多么失望的表情。 “如果……可以的话,也给我几颗行吗?”思量再三,尤承悦还是红着脸、咬着牙说了出来,丢人归丢人,但能缩短在黑屋中修炼时间的机会还是得争取一下的。 “对不住了,我不能给你们。不是我小气,那几种毒和药我都有很多,炼制起来也不是难事,只是你们并非我花珺门人,没经过多年毒、药双修的淬炼,根本达不到适合服丹的体质。而且,毒和药都得斟酌自身各种条件来定量,丝毫差池不得,唯有自己才能确切知晓身体的状况。对于二位,恕我无能为力。”花清雨解释道。 男子叹了口气:“师妹不必道歉,是我贪心了。毒与药的使用堪称花珺脉的独门秘术,许多年来始终不曾外泄当然是有原因的。尤师妹,看来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呀。”原来他们两个人认识。 “好。我刚飞升时你正好要进第二间,我进入第二间时你又已经到了第三间。下一次再见时,我会和你同在第三间的。”尤承悦笑道。 “行,我等着你。”男子又对花清雨道,“对了,花师妹,我还没说呢,我叫容长礼……” 这时,第二道铁门忽然关上了,尤承悦又独自一人留在了门的这一边。黑暗的房中,响起了她懊悔的长叹。 …… 在第三间屋中,花清雨适应了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尤承悦在两年前也进入了第三间,这次与花清雨再见时,尤承悦可不敢摆架子了。而那名男子,在半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当他打开第三道门时,花清雨看到了外面的长廊。由此可见,这就是最后一间屋子了。 有了离开的希望,花清雨修炼得更加勤奋了。终于,在一个雨天,花清雨也成功地打开了第三道门。留给尤承悦一个鼓励的微笑之后,她踏上了离去的长廊。 长廊建在一座孤零零的山脊之上,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高崖。如果没有这条长廊,走在崖巅还真让人心惊胆颤。长廊很长很长,沿着山脊的走势一路向下。由于浓雾的遮掩,根本看不见长廊通向何方。崖顶的凉风夹带着雨点吹过,花清雨情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名字中带“雨”,但因为早年间那场刻骨铭心的经历,花清雨对“雨”提不起什么好感来。“希望禹馀界的雨别再带给我什么痛苦的回忆……”她自言自语。 时值黄昏,夕阳西下,在山巅看落日更加清楚。由于山势走向偏于东南,所以太阳从斜后方落下,被身后走过的崖巅所遮挡。“孤山落日,景致非凡。”花清雨如此想道。直至山脚下,看到了长廊尽头的石碑,她才知这座险峰名叫“坠日崖”,果然贴切。 石碑旁有一座小楼,屋中投射出点点烛光。 花清雨轻轻敲了敲门,一位矮胖子出来迎接。 “呵,又是一位飞升者。啧啧,模样挺俊呐!”那胖子醉醺醺的,满口酒臭味,说话时舌头都有点儿僵了。 “多谢夸奖。”花清雨虽然厌恶,也只好勉强笑了笑。 那男子眯缝着眼睛打量了花清雨好久,才说了一声:“我是这里的接引人。随我来登记一下名字吧。” 跟着晃悠悠的男子进入小楼,穿过走廊,来到了一座大厅。原来刚才进来之处是小楼的后门。 大厅中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花板垂着吊烛灯,墙壁上镶着壁烛灯,地上铺着红地毯,大厅中央摆放着几座大鼎。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好奇地问一句:“为何要将炉鼎摆在厅中?”真是那样,也就罢了。可是,当花清雨看清大厅中的情形时,却陡然身躯一震,大声惊呼道:“乾、乾坤八王鼎!” fpzw 第三百六十四章 越狱出逃 乾坤八王鼎,为花珺脉第三代传人——花睿剑仙花若灵所铸,按八卦分为八座大鼎,因鼎炉中燃火方式的不同,各鼎的材质也不相同。在花珺脉多年的传承之中,乾坤八王鼎始终被视作该脉的镇派之宝,也一直是各代门人炼毒、炼药的得力器具。加之第五代门人——花晗剑仙花静枫、第六代门人——花玘剑仙花凝紫又分别依乾坤八王鼎而创出“太极浑天炼药法”和“九转升云炼毒法”,这八座大鼎对于花珺一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花清雨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渡过天劫之后,她亲手将乾坤八王鼎托付给了花傲雪与花凌霜姐妹二人,为何八王鼎又会在禹馀界飞升者接引人的小楼中出现? 听到了花清雨那声惊呼之后,走在前面的胖子猛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中虽然满是疑惑,但已不似先前那般醉意朦胧了:“怎么,你知道这八座鼎的名字?” 花清雨点了点头,走到了八鼎当中,仔细地逐个观察起来。 那胖子脸上的酒色竟然迅速地退去了,看他如今精神抖擞的模样,很难想象此人就在片刻之前还是酒气熏天的。花清雨在看鼎,他则在看花清雨。 “不!不对!这不是真正的乾坤八王鼎!”花清雨对于使用过好几十年的东西岂会认不出来?这套鼎虽然从外形、尺寸、材质等等都与乾坤八王鼎相似,但绝对不是大赤界的那一套。 胖子欣喜地问道:“既然你能辨别出八王鼎的差别,想必你就是花珺一脉的弟子咯?” 听到接引人报出了本脉之名,花清雨又惊又喜:“正是!莫非本脉在禹馀界也很出名?” “哈哈,”胖子大笑起来,“没错,毒药双修,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也算我有幸,居然接引到花珺一脉的飞升者!” “兄台谬赞了。”花清雨喜滋滋的,师门名声显赫,身为弟子当然十分自豪。 “好了,既然你是花珺一脉的门人,就不必登记了,随我来吧。”胖子道。 花清雨不解地问:“兄台,莫非我这一脉的人,还能享受什么特权不成?” “呵呵,就算是吧。”胖子走到大门边,从墙上的挂钩上拿下两顶斗笠,抛了一顶给花清雨,“戴上吧。 随后,二人出了小楼,顺着小道向山谷的方向进发。 “你走下来的那座山叫‘坠日崖’,所以我们这儿叫‘坠日营’,是仙族摘星区的飞升地。我现在带你去摘星城,那里是摘星区的主城。喏,拿着这个。”胖子说着,塞给花清雨一样东西。 花清雨低头看了看,是个破旧的圆牌子,深蓝色,似玉又不是玉,像石又不是石。一面阳刻着一柄剑,另外一面什么都没有。侧边有异样触感,拿近仔细一看,原来上面刻着一个人的名字:“陆雪岳”。 “这应该是一块证明身份的东西……”花清雨心想,但她没有多问。反倒是胖子显得格外热情,一路东一句西一句地胡谈乱侃。从那喋喋不休之中,花清雨了解到,胖子名叫金南钟,加入仙军已经七十余载;摘星区和落霞区、飞云区并称三大飞升区,如今三个飞升区由昌阳大君掌管;那块圆牌是由禹馀界的两种钱财之一——蓝元石制成的,蓝元石和红蒙石都是以“珠”来计量……各种话题林林总总,大到五君五帝,小到鸡毛蒜皮,金南钟聊天的兴致还真高。不管怎么说,对于初入禹馀界的花清雨来说,了解一些此界的讯息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她一直耐着性子仔细地听着。 “嗨,花姑娘,要说你来的时机还真是巧。昌阳大君对飞升区的掌管期限也就到三个月后为止了,后面将由华林大君接手。你如果晚飞升个几年,或是在三重屋里多待个一年半载的,恐怕我们此生就无缘相遇了。”金南钟笑眯眯地望着花清雨,眼中透射出炽热的光芒,看得花清雨浑身不自在。 金南钟忽而又大声笑一声:“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金兄。不知这里离另外两个飞升区有多远?我在下界时已与相公约定,飞升后就在原地相见,但没有想到,飞升区竟有三个之多……”为了避免麻烦,花清雨编了个谎言。 金南钟并没有花清雨意想中那样失望:“哦,那两个飞升区都不近,靠双脚赶路的话得花上些时日,坐马车的话能快很多。” “我知道了,多谢。” “不过据我所知,花珺门人不是不许婚配的么?”金南钟问道。 “呃……并非不许,只是很少嫁人而已。”花清雨暗暗咋舌,心道此人对花珺脉了解得还挺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小楼中摆着一套仿铸的乾坤八王鼎就已经够奇怪了,金南钟又在雨夜将自己领向山谷之中,难不成他没安什么好心?想到这里,花清雨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你冷吗?”金南钟留意到了花清雨的异样。 “不,不是的,嗯……我是说,我不太冷。”花清雨显得有点儿紧张。到了禹馀界,身体素质仿佛通通下降到了普通人的水准似的,连淋点儿雨都能感觉到凉意。转念又一想,可不是么,刚飞升到禹馀界,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金南钟指着远处鼓励她:“再坚持一下,你看那边的亮光,那里就是摘星城了。” 花清雨远远地眺望,还真是,谷中星星点点的亮光,朦朦胧胧的黑影,说明那里有一座大城。既然金南钟没有骗人,花清雨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两人的对话渐渐多了起来。关于那套乾坤八王鼎,花清雨试探着问了问,金南钟只是笑了笑,用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搪塞过去。 这座山谷两边的山崖极高,连绵千余里,而两端都有开口,谷中的地势也很平坦,构成了穿越山脉的唯一通路。摘星城就座落在山谷中一处相对开阔之处。 摘星城是个热闹的地方。即便是下雨的深夜,街上也 是人来人往的。在金南钟的引领下,穿过了大半个城区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请通报阮将军一声,接引队有关于飞升者的要事求见。”金南钟对府邸大门的守卫如是说道,而后又对花清雨说,“一会儿见了阮将军,我就要回去了。你只要听从她的吩咐即可。” 花清雨点了点头。她心里其实并不舒坦,飞升之后,好像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进了府中,两人候在前厅里。不一会儿,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从内堂走了出来。 “参见阮将军。”金南钟顿首道。原来这老妇就是阮将军,虽然花清雨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将军”,但想必地位不低,于是她也跟着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阮将军都不正眼看两人一眼:“唔。此人是?” “她叫花清雨,是花珺一脉的新飞升者。”金南钟道。 阮将军眼睛一亮:“哦?确定吗?” “十分确定!她不仅一眼就认出了乾坤八王鼎,稍作观察后还辨别出了真假。”金南钟道。 “本来就没有什么‘真假’,再说炉鼎常用和不用本来就有所区别,这点不足为信。不过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乾坤八王鼎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好了,你立了功,去帐房领赏去吧。”阮将军道。 “是!”金南钟喜上眉梢,话里都带着笑音,大步流星地出了前厅。 “原来那家伙是因为有赏所以才那样盯着我……”花清雨心中暗道,“不是贪色却是贪财,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姑娘!”阮将军突然叫道。 “是。” “要怪就怪你那些不识抬举的师门长辈吧!”阮将军没头没脑地喝了一句,不知所云。 花清雨还未回过神来,忽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一股刺鼻的霉味儿钻进了鼻子,呛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之后,花清雨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她用力瞪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模糊、扭曲,脑袋昏沉沉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对了,我被那个阮将军偷袭了……”花清雨终于回想起昏迷前的事,“如此说来,我应该还在她手里……她究竟要做什么?”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花清雨看清了周围的情形。草杆、栅栏、镣铐、气窗,这分明是一间牢房!她居然被关押起来了! 镣铐链子连着固定在地上和墙上的钩环,花清雨拽了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但无疑非常结实牢靠。 刚刚飞升就成为了阶下囚,禹馀界的“接待方式”不可谓不特别,比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花清雨更在意阮将军的那句话:“要怪就怪你那些不识抬举的师门长辈吧!”这句话透露出两个信息:第一,花珺脉有不少历代门人在禹馀界;第二,她们与阮将军、甚至是昌阳大君有过节。一股强烈的宗脉情结在花清雨心底萌生,不管前辈祖师们做了什么,花清雨都坚信她们是正义的,她想要逃出这个监牢,她想要追随祖师们的脚步。 栅栏外面隔开一个过道就是一堵墙,而且是由巨大的岩石切割出来的墙,想必十分厚实。过道的尽头有一道小门,门上开着一个小窗,透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摇曳的烛火。花清雨抓住一根栏杆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上下观察一番,栏杆的两头分别嵌进岩石之中,相当牢固。 这时,小门响起了“咔嚓”声,像是有人要进来了。 花清雨连忙拿出三个药瓶,倒出数颗丹丸攥在手中,用力揉搓着。 “我要是你,就不会蠢到使用这种方法。”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原来这里还有别人?而且她还知道花清雨打算做什么! “你是何人?”花清雨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却答非所问:“你昏迷时没被搜走丹药,说明人家根本不怕这一招。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小门打开,进来的人正是阮将军。 “阮将军,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囚禁我?”花清雨大声问道。 阮将军回答:“因为你违抗我的命令!在我这里,不听命令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花清雨简直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违抗过你的命令了?你根本就没有下过命令啊!” “将你们花珺一脉所有的奇毒、奇药的炼制方法都告诉我,再以你的毒、药双术助我杀敌救己,并且命令你的徒子徒孙——也就是花珺脉以后的飞升者,全都来为我效力,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杀了你。”阮将军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这……恐怕不行。第一,各种毒、药乃是本门机密,不可外传;二来,我脉的传统是毒不害人、药不救人,为你去杀人,我做不到;三者,人各有志,我无权要求以后飞升的本脉弟子听从你的命令。”花清雨道,“好了,你要杀便杀吧。” 对于她的拒绝,阮将军丝毫不惊讶:“这不就是了?我就知道你会违抗我的命令,所以才囚禁你的。哼,花珺脉的人,个个都是这种软硬不吃的货色,问都不用问,直接关起来就对了!” 花清雨闻言却笑了起来,心中对宗脉前辈们充满了崇敬之情。 “你叫花清雨是吗?本姓什么?”阮将军又问。 “我为何要告诉你?” “呵,那说说你在下界时的剑仙名号吧。还有,你们花珺一脉不都号称是绝代佳人,世人都会起一个风雅的四字称号吗?比如‘朝露华莹’什么的。你的称号是什么?也说来听听。” “我的称号?呵,‘史上最丑’!”花清雨道。 “哈哈哈!”刚才出言提醒花清雨的那个人放声大笑起来。 阮将军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我不 过是想要一个证明你确实为花珺门人的证据而已。” “你都把我关起来了,还要哪门子的证据?难道是‘宁肯错杀,绝不放过’?”花清雨挖苦道。 “证据可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你那些同门看的。你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我留着你还有用。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名号和称号,那也无妨,到时只说你的大名好了。还有你,”阮将军向前走了两步,对另外那人道,“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交接之时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等忙完了正事,我才慢慢跟你算账!” “那您就继续忙您的吧。”那人大大咧咧地回应。 “哼!”阮将军一甩衣袖,出了监牢。 听脚步声离得远了,花清雨凑近墙边,说:“谢谢姐姐刚才提醒。我是花珺门人,阮将军也知道我脉的本事,她没有搜走我的丹药,必然是有所防范。如果刚才我鲁莽了,恐怕就没好果子吃了。” “其实你现在也一样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你居然是花珺一脉的人,我倒是没有想到。仔细想一想,呵,若是一般人,阮红玉那个老妖婆岂会把你关到这里来?”那人道。 “敢问姐姐尊姓大名?又为何被囚禁于此?” 那人回答:“我叫胡蓓璇,你就叫我‘璇姐’好了。阮红玉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件宝贝,但不知道我藏在了何处,所以她不敢杀我,呵呵。她把你关押起来,我想是打算以你要挟你那些同门吧。” “要挟她们做什么?” “花珺一脉,毒、药双绝,一门独霸‘炼’道两艺,任谁都想得为己用。只不过,以往的各种拉拢和压迫都失败了,既然软硬两路都不行,就只好出阴招了,比如牢牢控制住以后所有的花珺门人,既可要挟先者,也说不定能碰上个贪生怕死的后人。不论如何,如此行之,至少可以保证花珺脉不会为他人所用。”胡蓓璇半是解释半是推测。 “花珺脉收徒严苛,心性不坚之辈,岂能入得本脉门下?”花清雨连连摇头,“以我要挟,哼,痴心妄想!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再说了,在这种情形之下,若有他人肯助我花珺脉,反而会使得祖师们偏向那一边。总之,阮将军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可是你那些祖师根本就不知道有后世门人飞升上界来了,等知道时,恐怕已是被要挟之态了,搬救兵也来不及啊。此外,人心隔肚皮,此时助你们的人,谁知道彼时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阮将军’呢?所以说,接不接受援助也是件值得考量的事,更何况,面临抉择的可是你那些心性孤傲惯了的祖师们。”胡蓓璇的话令花清雨陷入了深思,她说的没错,在人人都想利用花珺一脉之绝技的局势下,出手相助者安的也未必就是好心。 胡蓓璇又说:“至于你自己嘛……花珺脉毒、药双艺虽然厉害,可剑法、身法之类的也只能算是平常,像你这样一个刚飞升的人,说句难听的话,以你现在的功力,恐怕想死都没那么容易,阮老妖婆知道你们花珺脉都是硬骨头,必然会防范这一手。” “唉,璇姐所言极是。刚飞升就稀里糊涂地卷入到如此危机之中,真让人无语。”花清雨十分忧愁。 “是危机找上你的,你如何躲得掉?既然死是不太可能,那就只有逃了。” “逃?”花清雨苦笑,“想死都死不成,逃又如何逃得掉?” “这不有我呢嘛!”胡蓓璇笑道。 “璇姐,你自己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能帮得了我?”花清雨当然不信。 “嗨,阮老妖婆自以为她这地牢密不透风、牢不可破,其实我真想逃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我现在还想多陪她玩一玩,等到最后关头再看她吃瘪的神情,哈哈!”听上去胡蓓璇胸有成竹,可花清雨却觉得荒谬至极,不见着事实,恐怕换做谁都不会相信的。 更“荒谬”的事还在后面,花清雨身旁的石墙突然冒出一个洞,而且和她的眼睛一样越变越大。胡蓓璇就这么在墙上无声无息地开出一个大洞来! “现在相信了吧!”一身破烂衣服、蓬头乱发的胡蓓璇得意洋洋地笑道。 “璇姐,你……”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仔细听好了!你出去之后,径直往西南方向走,那边是魔族的地境,你的同门很有可能就藏身在魔族地盘的某处。花珺门人是白日里穿白衣、黑夜里穿黑衣、日夜戴斗笠遮面,以此来作为辨识。我这有样东西,你替我保管好,以后我们再见时,你再交还给我吧。”胡蓓璇说着,走到了另外一处墙边,双掌抵在壁上,暗暗运功,坚硬的岩石竟像泥巴一样软化并掉落下来。原来,墙洞是这么开出来的。 墙洞中露出一样东西,胡蓓璇单手将其拽了出来,另一只手没有停止运功。“喏,拿着。这件东西不要轻易示人,以后你自然知道它有何用。呵,可笑那阮老妖婆,一直想找的东西其实我早就藏在她眼皮底下了。好了,洞口够大了,你走吧!” 那样东西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石板,花清雨将它揣入怀中,她伸头看了看,洞外面是个密林。“你真不和我一起走吗?墙壁毁成这样,阮将军会找你麻烦的!” “不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逃出去反而麻烦。墙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趁那边的守卫还没发现之前,快走!”胡蓓璇催促道。 “璇姐的恩情,清雨来日再报!后会有期。”花清雨一咬牙,猫腰钻了出去。等跑远之后,她回头看了看,胡蓓璇已将刚才化岩开洞的过程逆转过来,又将墙洞给“糊”得完好如初了。 “好奇妙的本事!”花清雨赞叹了一声,匆匆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之间,开始了边躲边逃、边打边找的生活。 …… 一年之后,在飞云区南部山区,花清雨遇到了驾车而来的竺远来他们。 fpzw 第三百六十五章 臭鱼烂虾 听闻花清雨述说了飞升以来的遭遇之后,萧天河连忙说:“胡蓓璇给你的那块石板,你快给我看看!” 花清雨从包袱中将石板拿了出来,巴掌大小,其色赭红,质地坚硬,打磨光滑,果然正如萧天河所料,这也是一块朱天七曜板!这块石板上的图案由五个点组成,其中四个组成了一个正梯形,而第五个点就在梯形正中。 既然这是朱天七曜板,那胡蓓璇极有可能就是展红月和陆海川失散的兄弟姐妹之一!于是,萧天河问:“清雨姐,那胡蓓璇可是个妖族?” “妖族?我不知道。”花清雨摇头道,“怎么,你知道这石板是什么?” 萧天河点了点头:“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对应楼层的钥匙。焚天宫是个神秘的藏宝之处,听说即将重现世间,所以最近那些大帝、大君都在收集此物,我给你一个储物法宝,你把它收好吧。”萧天河将辛元帅所赠的那个储物法宝送给了花清雨。 “对了,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莫非真是被天妖丹还有那颗红色的丹药所救?”花清雨问道,“可我当时给你吃下去之后,你还是没回过气来呀。” “啊!”萧天河捶了下手掌,“我就说嘛,娘亲的自大丹再厉害,也难有起死回生之效。原来你也给我吃了丹药啊!天妖丹……天妖丹不是师娘炼出的秘丹吗?难道说,是周长老将丹药拿给你的?” “不,天妖丹被严落亭那个败类所偷,后来他因令堂所下之毒而死,我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还有一颗红色的丹药是从令堂身上找到的,我都给你吃下去了。红色丹药恢复功效卓然,可药效太烈,我本指望天妖丹能起奇效,可你依然没活过来……于是,我们就把你葬在了风律谷。”花清雨解释道。 “唔……原来如此。其实楚剑仙当时并未真下杀手,所以严格来说,我算不得起死回生,而是重伤痊愈而已。” 花清雨不解:“你怎么知道?你当时的样子……简直是死透了。” “他真要杀我的话,一剑砍掉我的脑袋就万事皆休了。我后来回过一次青龙大陆,也再次见到了楚剑仙。若非是他助我,我早就被人弄死了。我得到孟章佩,其中也有他的功劳。”萧天河道。 “你回过青龙大陆?那你怎么没来找我们……你知道吗,韩师兄和唐师姐都……还有陆师兄……”花清雨泪花点点,哽咽住了。 “唉,我可是修魔者身份,楚剑仙也说了,当时青龙大陆的剑仙也不只他一个。我虽然从几位青龙宗弟子口中得知了噩耗,但无奈我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危险,又不能孤身一人在青龙大陆乱逛,所以……”萧天河悲惋长叹,“不过听说青龙宗进行过大肃清,想必师兄师姐他们的仇已经报了吧?” “是的,仇人都被我和天遥杀了。大肃清正是楚剑仙主持的,为的就是彻底整顿一下污秽不堪的修仙界。” “太好了,太好了!”萧天河转忧为喜,“不知遥弟他飞升了吗?” “在报仇之时,他受了不小的伤。我渡劫比他早,为了避免引起连带反应,他独自一人回到了以前修炼的荒岛。现在他有可能已经在三重屋中修炼了,退一步讲,就算他现在没飞升的话,估计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 “以他的资质,肯定飞升了!”萧天河激动地说,“那晓敏呢?她修炼得怎么样了?” “她在你‘死’后,就心灰意冷地放弃修仙了。后来她做回了雪晴客栈的老板,又有秦师弟陪着她打理,小日子过得挺幸福的。这不,后来生了一对古灵精怪的双胞胎闺女,拜入我花珺脉了,我就是她们的师父。”说到这儿,花清雨也破涕为笑。 “哈哈!晓敏那丫头,竟然也当娘了!秦师弟确实对她一往情深,为了她竟不惜放弃修仙……唉,就是有点可惜,放弃修仙的话,恐怕……没机会再见到他们俩了。”萧天河遗憾道。 在得知几位故人安然之后,萧天河心中无比舒畅。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到了天焰大陆之后的经历。 对花清雨和赵湘琳来说,天焰大陆都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前往赤熛域的路漫长遥远,有故友、新友相陪乃是一大乐事。直到有一日,发生了一件小事。 “不行啊,我不能老这么使用裂空刀,倘若被高手发现了它的秘密,那就糟糕了。”萧天河摇头道。 “那把刀黑不溜秋的,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厉害的武器,应该没人会注意的吧。”赵湘琳还不知道裂空刀的真正价值,只当是一把实质与外相不匹的高品质魔刀而已,她又说,“倒是我,一直没有趁手的刀,本想多攒些俸禄去买一把的,现在也攒不出来了。你有那么多钱,给我买柄好一点的吧?” “没问题。清雨姐你也没有合适的仙剑吧?下界带上来的剑根本就不入流,记得我娘给我炼的刀只劈了一下三重屋的铁门就断了。” 花清雨点头道:“是该买一柄仙剑了。对了,我还需要一个丹炉,从大赤界带上来的毒和药没剩多少,炼制的材料也得买一些。” “材料……”萧天河猛一拍脑门,“我差点儿忘了,我这有些好东西,你肯定喜欢!”他心念一动,身前出现了三个大箱子。 “这是什么?”赵湘琳欣喜地问,从箱子的外观看就知道当中装的必然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是我在参加飞升者决战之前,辛元帅为我准备的东 西。因为没有用上,就一直丢在孟章界之中,要不是说到炼毒和炼药的材料,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萧天河说着,打开了一箱,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花清雨的眼睛闪烁着精光,一步跳了过去,趴在了箱口,仔细检视着箱中的一个个小盒。“哈哈,有我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有我会炼的,也有不会炼的,太棒了!”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都给你了。还有这一箱。”萧天河又掀开了第二箱的盖子。赵湘琳凑近一看,连忙后跳了一步,拍了拍胸口:“我最怕虫子了,尤其是带毒的。” 花清雨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夸张,一下子扑到了箱子上,连声赞叹,对她来说,毒物和药物一样珍稀,这一毒一药两大箱,简直堪称无价之宝。 “哎,那个箱子装的是什么?不会也是什么虫子吧?”赵湘琳斜眼瞅着第三个大箱。 萧天河笑道:“不是的。你自己打开看吧,包你喜欢。” “哦?”赵湘琳将信将疑地掀开了一条缝,顿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射出来,她欣喜地打开了盖子,原来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魔刀,在各色光芒的映衬之下,美丽极了。 “哇!发财啦!”赵湘琳惊得合不拢嘴。 “哇——!发财啦——!”一声更响亮的呼喊从三人背后传来,吓了他们一跳,回头一看,几道人影像是饿虎扑羊一样直冲箱子而去。后方还有一群人正在向这边围过来。 又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这是我的!”赵湘琳想用力推开箱子旁的一位黑衣人,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小娘们儿,你给我老实点儿!”那人恶狠狠地喝道,将她推到了一边儿,而后将箱子掀翻,把魔刀都倒了出来,在地上摆列开。 另外一人对此人欣喜地说:“大哥,这下咱们可发达了!这一大箱魔刀,少说也能卖个几十万珠啊!还有那两箱毒物和药物,恐怕炼毒者和炼药者要抢疯了!” “抓人还要顺便抢劫?你们可真是‘光明磊落’啊!”花清雨站起身来,她想当然地以为这群黑衣人是冲她来的。 又一名黑衣人戏谑地说:“小娘子,大爷们从根儿起干的就是这等勾当,什么慷慨正义之言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告诉你,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是吧?都到禹馀界了,怎么还是这句老掉牙的词儿?”萧天河连连摇头,“清雨姐,他们不是来抓你的,不过是一伙毛贼而已。” “‘毛贼’?还‘而已’?臭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哇!”那位“大哥”惊讶地说。 “大哥别理他。干了这一票,我们可算能好好地歇一歇了,兄弟们最近累死累活的,也没捞到多少油水,加上三番两次火拼、围剿,心里都憋屈着呢!”一人道。 “说得是!本以为这是三只‘麻雀’,没想到却是三只‘肥鸡’!嗯,‘瘦猴儿’,你这次通报有功,喏,这个赏给你!”“大哥”随意选了一柄魔刀,丢给了一个身形瘦小之人。 “你才‘肥’呢!大肥猪!”赵湘琳啐骂了一口。 “哟嗬,还敢骂我?”“大哥”上来抓她,却被赵湘琳躲开。赵湘琳回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连面罩都打掉了,露出来一张凶巴巴的脸。 “嘿嘿,好泼辣的娘们!我喜欢!正好我缺个压寨夫人,就是你了!”“大哥”狞笑着揉了揉脸,步步逼近赵湘琳。 赵湘琳退到了花清雨身后。竺远来突然拿着明一铲挡在了“大哥”身前。 “呀,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哥”吓了一跳。 “我从土里钻出来的。嘁,就这么一伙‘臭鱼烂虾’,连武器都不需要!”竺远来不屑一顾地收了武器。这伙强盗最强的头领是四象级的,最弱的喽啰是一元级的,由于敌人太弱,竺远来连精神都打不起来。 这下,“大哥”可真生气了:“哇呀呀!出道以来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鄙视过!兄弟们,给我上!” “大哥,刚才那柄长铲……此人是个妖族啊!”一人道。 “管他什么族,杀了再说!”“大哥”怒道。 “唉,”竺远来摇头叹息,“脑袋这么不灵光,怪不得只能当强盗。敢在人族地境随意闯荡的妖族,岂是泛泛之辈?我再让你们一只右手吧!”随后,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干净利落地用左手把敌人统统都给收拾了。 “藏起来也没有用的!”竺远来又冲不远处的灌木丛喊道。 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猫腰拱手,连声道:“好汉莫动手,莫要动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竺远来乐了:“好个没出息的家伙!” “嘿,好汉,我真不是强盗,只是暂时装成强盗而已。”那人赔着笑脸。 “你为何要装成强盗?难倒是被他们强逼入伙的?”花清雨上前问道。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入伙的。因为有很多人要抓我,我不得已才加入了强盗一伙,穿着黑衣,蒙着面,不就没人能认得出我了嘛。而且追我的人也不敢找强盗的麻烦。”那人解释道。 “原来你和我一样……东躲西藏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花清雨对此人心生同病相怜之感,“竺大哥,让他去吧。” “你先说说,为什么有很多人要抓你?”竺远来问。 “呃……这个嘛,我拿 了他们许多材料铸炼武器,但最后没有把武器给他们,所以他们就来抓我了……”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呸!这不还是‘强盗’嘛!”竺远来啐道。 萧天河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把武器给他们呢?” 那人两手一摊:“铸炼失败了呗!他们让我赔,我又没有钱,赔个鬼!” 赵湘琳笑道:“原来是个蹩脚的铸造者啊,而且脸皮还很厚。”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要是蹩脚,人家能信任我,把材料都交给我吗?” “那你为何都失败了?”赵湘琳刻意在“都”字上加重了口音。 “所有的技艺都需要尝试和创新嘛!在探索的道路上,自然处处是坎坷啦!”用别人的材料去“尝试”和“创新”,而且听他的口气,对失败还毫不在意,这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真没劲。我走了,你们也上路吧。”竺远来一脚在地上跺了个坑,消失了。 “哇!遁地术啊!啧啧!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人大惊小怪地趴在地上研究着那个坑。 萧天河他们三人相视一笑。 “好了,你走吧,我们收拾好东西也要上路了。”花清雨道。 “哎,三位,”那人连忙爬了起来,“也带我一起同行吧?反正我也没地方好去。” “那怎么行?我们还有事呢!又不是游山玩水!”赵湘琳拒绝道。 “什么事我都可以帮忙的!别看我才两仪级,我可是很厉害的!”那人抬起一只胳膊,自信地拍着上臂。 赵湘琳“扑哧”一声乐了:“不过是两仪级,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 “那……那我给你们铸造武器吧,魔刀、仙剑我都行的!”那人似乎铁了心要同行。 “你是个修魔者吧?仙剑你也能铸?”萧天河惊讶道。 “能啊,只要有足够的蓝元石,我自有秘法可以铸出仙剑来!” “可是你看,我们不缺武器。”萧天河抱起一捧魔刀,放进了箱子。 那人急得抓耳挠腮起来,思索着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被留下来的长处。 “哎,你可会铸炼丹炉?”花清雨问道。 那人像是捞着一根救命稻草,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会会会,当然会!盘龙炉、凤纹炉、八卦炉、玉皇炉、通明炉、墨云炉、清烟炉、绝尘炉……总之什么炉我都会造!哪怕是我没见过的,只要有图样,我也能铸得出!” 花清雨笑了笑。 赵湘琳附耳道:“喂喂,你该不会真想带个外人同行吧?你们可是带着两大天宝呢!” 花清雨回答:“当然不了,我是想用其他条件跟他交换,帮我铸一套炉鼎。” “哎,你非要与我们同行,我想是因为害怕被抓,想到时借助我那位妖族朋友之力替你赶跑抓捕之人,对吧?这样,我来给你提供材料,你帮我铸造丹炉如何?事成之后,你欠人家的东西我来替你还,算做铸炉的报酬,你也不必再四处躲藏了。”花清雨对那人道。 “这……”那人十分犹豫,来回踱起步来。 花清雨见状,故意激他:“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我们去大城里找个铁匠铺也一样能铸造丹炉。” “呵,姑娘,大城里的铸造者也不一定就比我水平高。真正的铸造高手,谁会轻易为别人铸造东西?‘铸匠只铸必铸之器。’你们不懂!”那人道。 “兄台,看这情形,恐怕你的麻烦不只是躲避委托铸造那些人的追捕吧?”萧天河试探着问。 “唉,兄台好眼力。没错,除了那些人之外,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家伙也在抓我。那个老家伙可不简单,被其他人抓着,赔还材料也就没事了;倘若被那个老家伙抓着,我会被扒皮抽筋、碎肉剁骨的!”那人忧愁道。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啊?让人家那么恨你。”花清雨问。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偷了那老家伙的几个灵宝和琼宝,为了摸索铸宝技艺,我把它们都回炉熔毁了。没想到那几个法宝是老家伙亲自铸炼的,简直像他亲儿子一样,所以就……” 三人都摇头笑叹,此人真是太能闯祸了。 “那个老家伙虽然厉害,但肯定不是刚才那位妖族好汉的对手。如果能和你们同行,我就再也不怕他了!”那人道。 “真是,堂堂男子汉,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敢作敢当’吗?”赵湘琳挖苦道。 那人抓了抓脑袋,似有委屈:“我怎么不知?我也‘敢作敢当’啊,只不过我承认了是我偷了法宝之后,那老东西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有什么办法?” 赵湘琳哭笑不得:“天呐!难道你承认是自己做了坏事,人家就该放过你了?照你这么说,哪怕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只要承认,就没错了?那恐怕要天下大乱了!所以,你那不叫‘敢作敢当’,叫‘厚颜无耻’还差不多……” “我也不只是‘承认’而已啊,我跟那老家伙说了,几个法宝我赔给他就是,只要他肯多给我一些法宝研究研究,再多给我一些材料,我肯定能铸出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还给他。可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唉,大概我天生与他八字相克吧!”那人嗟叹连连。 三人听了一阵无语。 “你呀,真是没治了!罢了,我不用你铸造丹炉了,免得糟蹋我的材料。”花清雨道。 fpzw 第三百六十六章 讨价还价 收拾完那伙“臭鱼烂虾”之后,竺远来打着哈欠回到了监兵界。成为妖族高手这么多年,对付那种级别的敌人让他压根提不起兴趣。 “外面什么事?”贺崇宝传音询问。 “根本就不算个‘事’,一伙见钱眼开的小蟊贼而已。”竺远来回答,“新主人实力这么弱,以后这种事恐怕少不了吧。” “唉。时隔许久大家才重聚到主人身边,没想到,她就这么轻易地将监兵佩送了出去。想想真是不值啊。”田晓莹也加入了交谈。 “是啊,她连大仇都不想报了么?”关灵韵道。 “其实说到底,”竺远来又道,“那只是她的大仇而已。我们不过是为她卖命的护卫或打手。宝贝一旦易主,过去种种与我们何干?唯一让我不能释怀的,就是孟章界殷大哥的死,太壮烈、太凄惨了。”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有了这段经历,哪怕换了一千、一万个主人,也是无法磨灭的。华林大君那伙人心术不正,倘若被他得到了监兵佩,你们哪一个能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贺崇宝问。 “那我宁愿去死!”田晓莹道。其他人估计也都这么想。 “反正萧天河为了雷啸炎、汤元星也要找华林大君报殷大哥之仇,到时我们也竭力相助就行了。新主人和萧天河关系不错,我看她心眼儿也挺善良的,实力弱嘛,也和萧天河差不多,嫣姐她们不也挺安心地在保护他么?”杜怀柔对此事看得挺开。 “那个……抱歉啊,其实各位的话我都能听见……”花清雨怯生生的声音在监兵界的上空响起。 “哈哈,我们知道。”竺远来笑道,“我们为楚姐效力多年,骤然分别自然有些不习惯。你别多虑,我们以后会竭尽全力为你效劳的。” “多谢了。其实我也希望和大家的关系能和天逍,哦,不,是和萧天河他们一样,朋友关系比主仆关系更利于我们相处,不是吗?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以后恐怕少不了麻烦各位了。”花清雨说话总带着一丝歉意。 这时,沈石沉突然开口:“杀夫之痛岂能忘怀?何况主人还打算重夺帝位,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再者,监兵佩天宝级的价值摆在那儿呢,岂会轻易送人?由此可见,主人把监兵佩相赠他人,一定有她深思熟虑过的道理。清雨是花珺一脉的门人,以花珺一脉目前的状况来看,各种危险恐怕会接踵而至。我们就不要多虑了,尽心保护她即可。” “多谢了。”花清雨的声音充满了愉悦,“我喜欢你们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楚芳华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之所以加入监兵界,还与她许下的一个承诺有关。我相信她不会言而无信的。”程羽飞道。 “什么承诺?”竺远来就是好奇。 “这……”程羽飞犹豫起来,“我现在还不想说。当时我提出的条件是,得有高手助我才行。见识过你们的实力之后,我相当满意,于是就加入进来了。待我需要你们帮忙时,希望大家鼎力相助,这份恩情,我会努力报答的。” “嗨,都是自家兄弟了,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呀。”竺远来道,“对了,清雨,以后有麻烦就叫我出去吧,免得你身边总是冒出不同的妖族,惹他人怀疑。” “好。” “喂,喂!”一只手在花清雨的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和监兵界内妖族的交流。 “干什么?”花清雨推开了那只手。 “行吗?”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问道。 花清雨愣神了,刚才她专心和监兵界的妖族交流意识,完全没注意这人说了些什么。 “你没听见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糟蹋你的材料。拿到材料之后,我马上就找个地方帮你铸造丹炉,你可以全程监督。你有那种实力高强的妖族朋友,我根本跑不掉的。”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个啊。”花清雨笑道,“不过你到时真的糟蹋了我的材料,我也拿你没辙啊,你来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可奈何不了你。难道为了一些材料要你的命?那也不值当。我们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花清雨将三个大箱子收进了监兵界之中,和萧天河、赵湘琳一起转身离开。 “哦?储物法宝?”那人见三个箱子眨眼之间消失了,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追上前道,“且慢,我可以把我的储物手镯抵押给你!” 花清雨回过头来,那人的掌中正托着一个碧绿的镯子。 “这倒不错。不如送给我吧。”花清雨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镯子。 那人一咬牙:“你们带我同行就送给你。” “不行。那你卖给我吧,三万珠。”花清雨开价道。 “少了。” “三万零一珠。” “那有什么区别……” “三万一千珠。” “我花了五万珠买的!” “三万两千珠。” “最起码也得四万九吧?” “三万三千珠。” “四万八,我割肉了!” “三万四千珠。” “再退一步,四万七,四万七!够少了吧?” “三万五千珠。” “四万六,你杀了我吧。” “三万六千珠。” “我等你涨到四万五。” “那我不要了。”花清雨转身就走。 “唉,别别别,三万六就三万六吧!”那人无可奈何的将手镯塞到了花清雨手中。 一番讨价还价,看得萧天河和赵湘琳目瞪口呆。 “哎哟,连屁股都赔掉咯!”那人愁眉苦脸地哀号。 花清雨撇嘴道:“说白了你这东西最多也就三万珠,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钱?给你三万六已经够多了!哎?你已经解除认主了?这里面没有你的东西吗?” “我都穷得还不起材料被人追打了,还能剩下什么东西?”那人摇头哀叹。 “好。你帮我铸丹炉吧。扣除材料钱六千珠,还有三万珠,先给你三十珠当定金,其余等铸出来再给你。”花清雨说起狠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人可受不了了,大呼道:“我给你铸丹炉怎么还要我出材料钱?再说只给三十珠定金未免也太少了吧?” “你现在可是落魄流亡期间,没有我给你材料,你哪有机会锻炼铸造技艺?六千珠能买多少材料?除去丹炉所用都是你的!再说,我刚才承诺过,你欠别人的材料我来偿还,本姑娘说到做到。”花清雨道。 “呃……这么听起来,还算公平……好吧,就这么办了!”那人道,“不知你要炼什么样的丹炉?多大尺寸?可有图样?” “丹炉图样我会画给你,尺寸我也会在图上标明,材料要严格按照我说的来用。”花清雨道。 那人耸耸肩,他没有听明白花清雨的意思:“肯定是你买什么材料我就用什么材料咯,我还不至于损到偷换你材料的程度。” 花清雨摇了摇头:“乾坤八王鼎,每座鼎的材质都不相同,一定得按照我的配比来铸才行!” “你说什么?八、八王鼎?乾坤八王鼎?”那人的眼睛已经瞪得和八王鼎的气孔差不多大了。 花清雨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你见过?” “何止见过,我还摸过呢!当初我不远万里将一套乾坤八王鼎送到了花珺门人的手中,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啊!你要铸八王鼎,莫非你也是花珺门人?是飞升者?”那人问道。 牵涉到本门的秘密,花清雨没有立即回答。 “看你实力不强,应该是刚飞升没多久吧?”那人已经认定花清雨是飞升者了,“我跟你说,禹馀界的材料和下界不同,包括铸造和炼毒、炼药方面都是如此。禹馀界的炼丹材料,以下界丹炉的材质,未必承受得了;另外下界和这里的铸炼材料也不一样,你按照原来的材料配方根本就找不齐的。” 原来如此。 花清雨情知是误会他了,开口道:“那你见过的那一套乾坤八王鼎是?” “都是以禹馀界比较高等的材料铸炼的。”那人回答道,“恐怕是你的同门师长根据禹馀界材料的情况重新研究出来的配方。” “莫非那套八王鼎就是你铸的?你还记得那配方是什么吗?”花清雨急切地追问。 可惜,那人摇了摇头:“那会儿我才刚入铸炼之道没多久,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铸造丹炉,我仅是帮人运送八王鼎而已。我见到八王鼎时已经是铸好的成品了。不过嘛,材料的成分我能猜个**不离十,只是不知道具体的配比而已。如果有足够多的材料,我可以试一试,当然了,最后成品的品质以我的极限为准。”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希望花清雨多给他材料练习铸造。 “就凭你那技术?”赵湘琳斜眼看着他,“把人家的材料都给‘试’没了,我们可不敢冒那个险。” “哎,这位大姐,你误会了。那些人要铸的东西都是些凡物,材料也都是中、低档次,铸起来多没意思啊!所以我那会儿想的是摸索一下新的铸炼方法,失败几率当然很高了。而八王鼎的材料都是珍稀之物,这种情况下,我是不会暴殄天物的。等这位姐姐把下界那套八王鼎的材料特点、配方比例、丹炉要求等细节告诉我,我应该能推测得出来禹馀界八王鼎的具体配比。”此人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这……能行吗?”花清雨还是半信半疑。 “试试就试试,不就是些材料嘛。”萧天河情知八王鼎对于花珺门人的重要性,所以替花清雨答应下来了。 那人欢呼雀跃:“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兄台,你叫什么名字?”萧天河问道。 “费徒空,‘白费’的‘费’,‘徒劳’的‘徒’……”那人说到一半,发现三人都以怪异的眼神瞪着自己,吓得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呀,该不会想说是‘一场空’的‘空’吧?”赵湘琳忍不住挖苦道,“就冲你这倒霉名字,谁能放心地把材料交给你?” 花清雨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话:“这……能行吗?”但不同的是,前番是疑惑,这次却是无奈。 “其实我是想说‘天空’的‘空’……”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萧天河哈哈大笑。 …… 笛阳城,含枢域西南重镇。萧天河一行人的目的就是这里。作为一座大城,城中的集市自然是热闹非凡。就如同其他许多大州城一样,在城中有一片专门用以摆摊、开店的广场。 自入城开始,费徒空就紧随三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其实,越是如此畏畏缩缩,在别人眼里就越是可疑。 “你怕什么?我不是说了替你偿还材料了么?”赵湘琳道。 “其他人我都不怕,我怕的是那个老鬼!”费徒空说话还不忘环顾四周,俨然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这里可不是郊外,真遇上麻烦,恐怕你们那个妖族朋友也爱莫能助了吧,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这么大的州城,哪儿那么巧就遇上?大方一点反而不惹人注意。”萧天河劝道,“啊,我们到了。” 广场被当中最宽的过道分为南、北两部分,分别设为店铺区域和摊头区域。其中店铺区是给常驻于此的卖家使用的,只要付了月租,就一直有固定的门店。而摊头区则是给偶尔需要售卖物品的过往客商准备的,租金颇高,而且以时辰计算。门店的物品供货长期稳定,而摆摊的人又尝尝会贩卖一些稀罕玩意儿,所以两个区域的人都不少。 萧天河一行人的目的既然是采购铸丹炉所需的材料,按理应该去店铺区更妥当,可费徒空却一直领着大家在摊头区绕。 “这些客商卖的东西可靠吗?”花清雨皱眉道。 费徒空安慰她:“的确有不可靠的,不过由我这个内行来检验,你完全不用担心。” 为了凑齐材料,几人在摊头区兜了许久,可有谁会背着那么多铸炼材料来摆摊呢?赵湘琳忍不住问:“为何不去店铺区啊?找个大点儿的店估计一下子就能购置齐了。” “这个……”费徒空犹豫的神情已经让三人猜到了答案。 “你说的那个‘老家伙’,该不会就在店铺区开店吧?”萧天河说破了。 “唉,没错,所以我不太想来这笛阳城。店铺区好多店主都和那老鬼相识,见着我以后肯定会去报信的。”生怕三人不满,费徒空又追了一句,“我被抓走可就没人帮你们铸造丹炉了。” 花清雨无奈道:“你早说啊!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材料,我去店铺区买就是了,总强过在这里瞎转悠!” “嘿嘿,说得是,说的是。那就麻烦你了。”费徒空不好意思地笑道。 在费徒空与花清雨交谈期间,赵湘琳走到萧天河身旁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弟弟,你看那里。” 循她所指,萧天河看见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摊。摊主正枕在一个破包袱上,脸上盖着草帽,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打着盹。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满是各种油污,似乎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身上的怪味儿。打量了一番之后,萧天河的视线落在了那人身前的摊位上。地上铺着一大块脏兮兮的灰布,布上放着一块石板。 “那个是……” “是焚天石板!”赵湘琳十分肯定,“不会错的,当初在雨神庙中,那三帮人抢的就是那玩意儿。可我分明亲眼目睹竺远来将石板交给了毕元帅啊!” “呵,有意思,或许焚天石板不只有一块吧?后来竺远来也说过,楚姐有这东西的拓本,但我却忘记问她了。走,我们过去看看。”萧天河来到石板前,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石板表面诸多深浅不一、粗细不均的线条构成了一副地图,但看不出是哪里,也没有文字标示。 保险起见,萧天河还是先问了一声:“兄台,请问这块石板是?” 那人却草帽都没摘,懒洋洋地回答:“既然你不知道,也就不会买的。你走吧。” 赵湘琳撇了撇嘴:“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不就是块焚天石板嘛,牛气个什么劲儿?” “哦?”那人一下坐了起来,摘掉了草帽,露出了一副堪比“乞丐”的尊容,“原来你们知道这是何物啊。想买吗?” “多少钱?” 那人伸出了三根指头:“三万珠。” “三万?你还不如去抢!再说了,谁知道你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赵湘琳故意这么说。 “怎么,嫌贵?知道它是焚天石板居然还会嫌贵?”那人惊讶道。 “这东西又不值钱,拓本有的是。”赵湘琳道。 “拓本?我从来都没给人拓过,哪来的拓本?”那人更惊奇了,似乎不像是装的。由此可见,这块焚天石板已经在他手中许久了,换言之,焚天石板应该不只一块。 “好了,让我们拓一次吧,一万珠,不能再多了。”萧天河的价还是让赵湘琳直咋舌,到底是财大气粗啊。 “成交!”那人爽快地答应了。拓一次就一万珠,石板本身还留下来了,这可是个新的发财之道。他已经在幻想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形了。 赵湘琳加了一个条件:“你还得告诉我们你这块焚天石板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人面露尴尬之色,似乎难以启齿:“这个……” “不说我们就不要了。”赵湘琳转身要走。 那人急忙挽留:“唉,别走,我的财神爷,我告诉你们就是了。这块石板是我多年以前盗墓时挖到的。本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就一直没扔,直到最近才有人告诉我它叫‘焚天石板’,而且值些价钱,所以才到这里摆摊碰碰运气。”他倒老实,一股脑儿都说了。 萧天河与赵湘琳对视一眼,又问道:“告诉你的人是谁?” “不认识。”那人摇头道,“前些日子我在附近的小镇上歇脚,拿这石板当坐凳来着,一个路过的男子告诉我的,也是他建议我来这里贩卖的。对了,摆摊的租金还是他替我出的呢,他可真是个好人呐!” fpzw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价之宝 “给你,拓在上面。”萧天河拿出一块白巾,正要递给卖焚天石板那人,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拦住了。侧目一瞧,是费徒空。 “且慢,为这种东西花一万珠,还不如多买些材料给我呢。”费徒空一边说,一边偷偷冲萧天河眨了眨眼睛。 萧天河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怎么,你们耍我?”那人恼怒道。 费徒空冷笑一声:“就你这墓里掘出来的东西还好意思卖钱?我告诉你,拓本我这里就有一份,我劝你还是莫要做发财的梦了。” 这时,花清雨也返了回来,费徒空需要的材料,在接连跑了几家店铺之后,已经置备妥当了。 “走吧。”费徒空催促着,几人抛下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卖主,离开了市集区。 走出集市后,萧天河第一句话就是问费徒空:“你有焚天石板的拓本?” “算是吧。”费徒空面露微笑,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捉摸不透。 萧天河疑惑地看着他。 “拓本在这儿呢。”费徒空指着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地说,“刚才你们和他交谈之时,我已经偷偷把地图记在了脑中。哈哈,怪只怪那个家伙傻,焚天石板的贵重之处并不在于石板本身,而是上面所刻的线条纹路,他居然不懂得要把地图遮盖住。我看呐,他的生意是难做成了。” 萧天河与赵湘琳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想:“对那么复杂的地图能过目不忘的,恐怕也只有这家伙一个了吧。” 费徒空还真没吹牛,把白巾铺在路边岩石上,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把地图给画了出来,递给了萧天河。 “如何,帮你省了一万珠吧?”费徒空道。 “你厉害!”萧天河瞅着复杂的地图,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材料都备齐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铸鼎?”花清雨手中握着萧天河送给她的那个砖块模样的储物法宝。 “随时都可以,不过铸这套八王鼎需要摸索试验,要铸造的炉鼎数量又大,所以消耗的时间也肯定比一般的铸造要长很多。”费徒空顿了顿,望着花清雨,“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带上我一起走。”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这么赖上我们!”赵湘琳十分不满。 费徒空似乎习惯性地两手一摊:“你找遍全天下恐怕也没有一个能片刻就铸造出炉鼎的人吧?何况你们一铸就要铸八个!更何况我还得试验材料的配比!需要大量的时间是理所当然的。” 此言在理,萧天河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先前的确是疏忽了这个问题。 “或者这样,我找一处隐秘的场所秘密铸炼,然后每隔一段时间,你们就回来看看进度。”费徒空自己提出了第二种选择。 可是对萧天河和花清雨来说,这样行不通。萧天河要去赤熛域打探叶玲珑的下落,花清雨则要一路找寻师门,更有时刻被伏击的凶险。两人将要踏上的都是一去不回头的路,总是返回某地根本不可能。 赵湘琳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不行,留下你一个我还怕你贪了我们的材料呢!天大地大,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费徒空咧嘴一笑:“那看来你们只能带我同行喽。”从他的神情来看,他肯定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要不,先不铸鼎了吧。那箱子里的毒物和药物也够我使用很长一阵子了。”花清雨咬着下唇,“以后大不了多费些钱财去买些丹药来用就是。” 费徒空脸色变了,连忙劝道:“可别,丹药中品质低的,但买无妨;可是品质高一点儿的,终究还是自己炼制的好——除非你自己不会炼。如果靠买,呵,多少钱都不够你花的。真正的极品丹药,更是有价无市,一粒难求啊!” “这个……”花清雨想了想,“我想我暂时还用不上那些高品质的丹药。一般的小伤用寻常丹药也就够了。” 费徒空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萧天河突然问费徒空:“你说你以前曾经运送过一套乾坤八王鼎给花珺门人?” “没错!” “那你应该知道花珺门人在何处咯?”萧天河道。 花清雨眼睛一亮,她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于是满怀期待地望着费徒空。 “确切地说,我不知道。当初我交付八王鼎的地点也是铸鼎前花珺门人定下的,而且那地方十分偏僻。时至如今,恐怕她早已离开。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那里瞧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总比这位姑娘漫无目的地乱逛要好。”费徒空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既保留了希望,又留下了余地。 萧天河问:“那个地方在哪里?” “何童界,清明湖畔。在极北之地,混元域东北方。” 又是一个无主之地。混元,乃是仙族一位大君之号,统辖仙族地境最北地域,从混元域再往北去,隔着茫茫的五灵海,亦是妖族地境。看来,这趟行程将是极为漫长的。 “何童界……很远么?”花清雨问。 费徒空使劲地点头:“远!当然远了,我们现在可是在魔族地境的西南部,要往东北方走出魔族地境,再穿过仙族地境直至边缘才能到达。” 赵湘琳将花清雨拨到身后,走上前盯着费徒空的眼睛,冷冷地 笑了一声:“呵,我说你,该不会是为了长时间赖着我们,才故意说了一个远到天边的地方耍我们吧?” “我实话实说而已。花珺一脉毒、药双绝,五帝五君可都个个紧盯着呢,谁都想拉拢为己之用,即便不能为己用,也万万不可为他人所用。作为花珺门人,也只能选个偏僻的地方露面。”费徒空说的与花清雨当初在监牢中听胡蓓璇所言差不多,似乎可信。 “那就这么定了,上路吧。”萧天河大手一挥。 “哈,太好了!”费徒空满面喜色。 “哎,弟弟,你不是还要去救那位叶姑娘吗?”赵湘琳对费徒空始终放不下心来。同伴中突然多了一个外人,难免心生不安。 “反正也要路过赤熛域嘛,到时仔细打听线索就是了。大不了等找到叶姑娘之后,我们再一起上路。”萧天河道。 赵湘琳叹了口气,心道:“这能算是个计划吗?真是个连点儿防备之心都没有的家伙!” “原来你们还要去救人,所以才不愿意带我同行啊。”费徒空说着,忽然回头看了看两位姑娘,又冲萧天河道,“要说天下之幸事,我想兄台也算是占了一件吧?两位同行的姐姐端的美貌,又各有韵味,只是静观欣赏,也可解徒旅之乏。那位叶姑娘,想必也是个花样女子吧,到时我一定会尽一份微薄之力的。” “‘韵味’你个鬼啊!再说谁稀罕你那‘微薄之力’?你只管全力铸造丹炉,你我哪天铸完哪天散,我警告你,可别故意拖延,否则有你好果子吃!”赵湘琳“恶狠狠”地说。 “唉,这位姐姐就是凶残了些,可惜了那副好相貌。”费徒空说话毫无顾忌,惹得赵湘琳一路追打,花清雨则笑弯了腰。 “清雨姐,当我们经过魔、仙两族地境交界之处时,应该离落霞区不远了吧?我想到时前往浪卷滩顺便打探一下,看看遥弟上界来没有。”萧天河心中估计,恐怕何天遥已经飞升了。但不妙的是,以他那优秀的资质,如果被选中加入了仙军甚至是留在某位将军、元帅身旁的话,要见面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行啊。其实寻找师门这事我也看开了,花珺一脉在这禹馀界就像是个‘过街老鼠’,藏头藏尾地惶惶不可终日。当初璇姐让我往南找,现在费徒空又说在北方。即便到了何童界,又有多少希望呢?我觉得,这其实是个‘缘’。我既然有缘拜入花珺一脉,就一定能遇到师门。如此刻意去追寻,其实不如顺其自然。等我们到了赤熛域,先去寻找你说的那位‘叶姑娘’,再打探遥弟的消息好了。等费徒空铸完八王鼎,我们再决定去不去何童界吧。”找了如此之久,花清雨心中不再像起初那样焦虑了。禹馀界不比大赤界,身为花珺门人,想隐世修炼也没那么容易。既然自身的实力不足以改变这个困境,那就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花清雨的说法逗得萧天河直乐:“‘过街老鼠’?没那么惨吧?我想花珺脉要是答应了加入某方势力,不论是哪位大帝大君,定然会倾尽全力保护你们吧?关于你那些师门长辈,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线索,只不过你不曾注意罢了。” “哦?是什么?” “就是囚禁你的那位阮红玉阮将军呗。她不是打算以你作为要挟吗?换言之,她一定知道花珺脉的门人如今身在何处。”萧天河一语道破。 “唉,虽是如此,可她又如何会告诉我们呢?我们几个人都实力低微,用强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花清雨心中才燃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萧天河安慰她:“你忘记你有监兵佩了?相信我,妖族高手个个天赋异禀,到时自有办法。” 花清雨回想起胡蓓璇以掌化岩的神功,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点,赵湘琳依旧追着费徒空在街上乱蹿。费徒空是个精明的家伙,如此闹腾一番,的确是个既有效又迅速地融入这几人的方法。 “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被赵湘琳抓住后领的费徒空赔笑道。 赵湘琳正要训斥他两句,突然,半空响起一声大喝:“好小子!我可找着你了!” 随后,从街道一旁的酒楼二层跳下一个人影。 “糟糕!”费徒空脸色陡然凝重,一把打掉赵湘琳的手,掉头就跑。 那人也急追而去,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当经过萧天河身旁时,萧天河看清了,原来是一位身材精小的老者。步履坚实、风驰电掣,应是健硕之人。 愣了神儿的赵湘琳一拍大腿,尖叫一声:“上当了!”随即撩开步子紧追老者。 花清雨也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冲萧天河喊道:“不好,我们的材料!” 眼见几人一个赶一个全都跑远了,萧天河十分疑惑。费徒空自始至终都想与他们同行,难道真会和那老者演戏骗取材料吗?再说,铸炼八王鼎的要求也是花清雨提出来的,所以费徒空根本不可能有所预谋。 既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假戏,那就是真的了,那老者,莫非就是费徒空口中的“老鬼”?“不管怎样,追去看看再说。”萧天河心道。 雨越下越大,瓢泼倾盆,雨点大如豆子,落在地面四溅开花,砸到脸上隐隐作痛,几丈开外就已是一片模糊。雨声堪比闹市鼓噪,沙场鸣金,震得双耳 “嗡嗡”直响。街上行人消散,唯独剩下一行五人在顶风冒雨疾奔。 拐了几个弯,费徒空逃出城去。他身后几丈就是气急败坏的老者,丝毫不顾迎面灌口的疾风骤雨,不停地咒骂着费徒空。再后面的赵湘琳因为功力骤降的缘故,速度非但赶不上前头二人,反而被越落越远,透过茫茫雨帘,只能隐约看见那老者的背影,好在老者声音洪亮,赵湘琳循声追逐竟也没丢失目标。可是她心里头那个急啊,前头两人若是逃出了视野,恐怕那些价格不菲的材料也就没了。 花清雨扶着斗笠和萧天河一前一后也冲到了城外,顺着泥泞小道跑了许久,逐渐追上了赵湘琳。此时,已经看不见老者的背影,连他的声音都被隆隆雨声给淹没了。 “好了好了,不必跑了。”萧天河道,“费徒空应该不是骗子。” “把材料都诓走了还不是骗子?”赵湘琳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萧天河指着前方地面笑道:“那个老者实力高强,即便费徒空使出真本事,他也是跑不掉的。看,两人留下的脚印越来越近了。” “你的意思是,费徒空对我们隐瞒了真正实力?”花清雨问。 “两仪级的人哪有那么快的速度?我可是一元级的,他数息功夫就把我甩得看不见踪影,我猜他至少也是四象级的吧。”萧天河对自己的龙游身法还是颇有自信的,“不过那位老者更厉害,是不是七星级我不敢说,**级应该是没跑了。” “嘁,说到头,还是骗了我们。”赵湘琳撇嘴啐道。 不过那两人如果是真的在追逃而不是演戏,那就没有“诓骗材料”这一说了。赵湘琳将信将疑,跟着萧天河缓步向前走去。 小路已被大雨泡成一滩稀泥,费徒空和老者留下的脚印灌满了蜡黄的泥水,十分明显。顺着脚印,三人又追了许久,脚印直到一座矮丘之下的树林旁,消失了。看来,两人是钻进了树林之中,但林中除了落雨打叶的声音就再没任何声响,也听不见老者的咒骂声了。 “看,跑了吧?”赵湘琳懊恼地摊手。 “哈,不是在那儿么!”萧天河指着一处。 树林内荆草茂密,萧天河所指方向,草丛顶部正在无规律的剧烈晃动。三人缓步接近,费徒空突然从杂草中蹿了出来,揉着脖子道:“臭、臭老鬼!我差点儿被你给掐死!” 老者也从草中露出头来,忿忿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本来就该死!” “老鬼!你好歹毒的心呐!掐死了我,你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 “你还敢提你父亲!造孽啊,我现在就替他好好管教你!” 眼见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萧天河大叫了一声:“住手!” 费徒空连忙躲到萧天河的身后,对两位姑娘解释道:“喏,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老鬼’。” “不用说我们也知道。”赵湘琳白了他一眼。 费徒空尴尬地笑了笑:“是挺可怕的吧?” “你们是什么东西?休要多管闲事!”老者气鼓鼓的,口气也十分生硬。 “老丈您好。”萧天河不失礼数,“费徒空是我们的朋友。” 老者缓了缓气,人家彬彬有礼,自己当然也得收敛一下暴躁的脾气,他说:“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是我徒弟,也算是我的侄儿,我与他的父亲是拜把子兄弟。” “哦,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竟然敢随便熔炼别人的法宝,原来他是你的师父兼叔父啊!这你就不对了。”花清雨责怪费徒空。 赵湘琳“呵呵”冷笑:“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能那么做啊!” “当年义兄去世之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义兄弥留之际托我好生照料他。本着他是我兄长唯一遗孤的念头,我一直对他宠爱有加,不想一味的惯纵居然让他成了如今这副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唉,真是愧对兄长啊!”老者痛心疾首,“好了,你们都闪开,让我好好修理修理那个小兔崽子!” “嘁,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我熔了你的法宝你才大发雷霆的?否则你才懒得管我呢!”费徒空继续耍着贫嘴,气得那老者的脸憋成了猪肝色,指着他“你”、“你”、“你”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萧天河打圆场:“老丈,且息怒。法宝已熔,无法挽回,不如我替费兄赔偿等价的钱财给你如何?” 还没等老者张嘴,费徒空就抢道:“还是省省吧!那些法宝是那老鬼自己铸炼的,他可是当成无价之宝呢,你如何赔得起?” 萧天河笑了笑:“哦,我倒是忘记了。既然老丈是你的师父,那你的铸造技艺一定是他传授给你的。换言之,他是位铸宝高手。” “小兄弟,你不必袒护他!若是几件普通法宝,我还是舍得起的。可是,其中有一件对我来说的的确确是无价之宝!除此之外,他这么多年来给我惹下的麻烦岂止这一点?今日我一定要教训他一顿!”老者身为一名铸匠,自然有着铸匠的尊严与骄傲。 费徒空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个破镯子嘛,居然那么当回事!” 老者暴跳如雷,大吼道:“什么破镯子?那可是‘青天发明镯’!” “‘青天发明镯’!”萧天河和赵湘琳大吃一惊。 fpzw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愧于心 法宝,堪称战时的一大助力。在五花八门的法宝之中,有五件法宝闻名遐迩,因法宝名中皆以神鸟命名,故称为“五大灵鸟”。其中“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之前已失传;“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在金门大君手中;“南灵鸟”——丹霞焦明幡,据说已经被毁,但不知真假;“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在隐侯大帝手中;“中灵鸟”——金凤朝阳匕,传言铸造者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后来不知所踪。 五大灵鸟皆为灵宝级法宝,虽不比四大天宝那般珍稀,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之物。从辛元帅仿制金凤朝阳匕就能看出,世人对高品质法宝的追求,不亚于名刃、典籍、丹药等。 想不到,已经失传的青天发明镯,竟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重现世间。 “‘青天发明镯’!”萧天河与赵湘琳都知道此物之宝贵,两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射向了费徒空。居然熔毁了“东灵鸟”,他可真算得上是千古罪人了。 费徒空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糟蹋了一件多么珍贵的宝贝。 这时,那老者却无比尴尬地说:“呃……老朽一时语失。那个并非是正品的‘青天发明镯’,而是老朽精心仿铸的赝品。” “赝品!”萧天河和赵湘琳语气失望,心里却涌起一丝欣慰的庆幸:“还好,还好。” 费徒空不屑地说:“也就是你们,居然相信那老鬼瞎咋呼。堂堂五大灵鸟,岂会那么容易被熔毁?何况是被我这样区区一个四象级的铸宝小学徒!” “你不是说你只有两仪级吗?”赵湘琳非常不满,“从头到尾都鬼话连篇!” “嗨,故意说成两仪级,不是能和你们拉近关系嘛。”费徒空如此解释。 萧天河问老者道:“不过,既然是精心仿制的赝品,那说明老丈您一定见过真品。青天发明镯失传已久,不知您是在何处见到的呢?”他记得,当初在宗飘界广源盆地时,庞元帅也是这么问辛元帅关于金凤朝阳匕之事的。 老者竟发火了:“这不关你的事!你们阻挠我在先,逼问我在后,好不知礼数!快些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他挥了几下魔刀,摆开了攻击的架势,周遭草叶皆被锋利的刀刃切断,飘扬横飞。 “呵,我们可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们和费兄弟有约,所以不能让你把他带走。”萧天河冲花清雨使了个眼色。 头顶“扑簌簌”一阵叶响,竺远来从天而降,扛着明一铲挡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皱眉:“妖族?” 费徒空放肆地大笑:“哈哈,老鬼,你就等着吃瘪吧!现在我可是有厉害的帮手了!”他一边笑一边向萧天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萧天河当作没看见,赵湘琳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叔父兼师父”的长辈如此不敬的人,恐怕天底下也只有这个家伙了吧。 竺远来又打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哈欠,面前这个精瘦的老者依然提不起他的干劲。他斜眼看着老者,将肩上的明一铲拿了下来,只轻轻挥了半圈,铲的两头就清光了周身一丈的所有荆棘杂草。 “真是有出息了啊,竟然与妖族为伍!”老者气呼呼地挥剑攻向了竺远来。 “妖族怎么了?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竺远来抡起明一铲,呜呜生风,迎上了老者。 “你光明磊落就快给我让开!” “少废话,胜了我再说!” 两人在树林中战成一团,树木可遭了殃,“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大片。老者的实力明显不如竺远来,竺远来本想随便打打就算了,可老者目睹费徒空就在一旁看热闹自己却偏偏奈何不了他,出手越发狠毒起来,如此也惹恼了竺远来,使出全力与老者相斗。 见老者落于下风,费徒空高兴得拍手大笑起来,竺远来的实力之强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本来他是打算万一遇到老者时,依靠竺远来的抵挡,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可现在看来,逃跑也不必了,竺远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老者。 “当”,明一铲的月铲头击飞了老者手里的魔刀,竺远来顺势反抡半圈,日铲那头已经向着老者的喉咙划出一道寒光,老者踉跄刚停,无力再避过这一招了。竺远来也不下杀手,日铲头即将触到老者时,他将明一铲转了一下,在老者胸膛拍了一记。老者后退倒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 “怎么样?服不服?”竺远来拄着明一铲,戏谑地笑道。 “不服!我这么大年纪了,你年轻气盛,胜之不武!”老者气鼓鼓地说。其实修真者哪分什么年轻年老?老者不过是找歪理而已。 竺远来乐了:“行,那就找个和你差不多大的来打好了。沈老哥!” 花清雨适时地将沈石沉召了出来。 当看见从树上又跳下来个老头时,那老者和费徒空的表情都像见了鬼似的。进入树林这么久,他们愣是没发现树上还“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那个妖族的帮手。待沈石沉亮出破波矛之后,一切就很明显了。“这伙人居然有两个妖族朋友!”老者和费徒空各自小声嘀咕起来。 以沈石沉的本事,拿下老者自然是盏茶的工夫。老者再一次气喘吁吁地倒坐在地上时,萧天河上前搀扶:“老丈这下可服?” 老者起身,拂去了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当服之。臭小子,算你走运,居然 结交了如此厉害的朋友!以后有他们与你同行,我也可以放心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妖族在人族地境是非较多,不要有恃无恐净惹事,尽量还是别让这两位妖族高手露面为好啊。” 费徒空身躯一颤:“老鬼……老头子,熔你法宝的事你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几个法宝而已,我还是损失得起的。再说你朋友答应了代你赔偿我的材料不是?”老者道,“只不过那个仿铸的青天发明镯确实凝聚了我不少心血,想想还是会遗憾呐。” “嘁,我就知道,小气鬼!”费徒空撇了撇嘴,“那个镯子,其实还在。不过我已经卖给那位姐姐了。”他指着花清雨。 老者眼睛一亮:“真的?” “老丈,应该是这个镯子吧?我这就还给你。”花清雨拿出了从费徒空那儿买来的碧绿手镯,拿出了材料,正欲解除认主,老者却说:“不必还了。这镯子虽然只是徒有青天发明镯的外观,但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储物法宝。既然小徒卖给你了,你就留着吧。老朽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老丈,不知您如何称呼?晚辈尚有问题请教。”萧天河毕恭毕敬地问。 “我叫金何真。” 赵湘琳突然惊呼:“金何真?你就是传闻中那个‘浪得虚名’的铸宝高手金何真?” “浪得虚名?”萧天河和花清雨十分诧异。一位铸宝之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名号?有这样的名号又如何称得上是“铸宝高手”? “呵,我成名之后极少为他人铸宝,所以一些求铸不得的人就以为我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如此也好,省得有人再来麻烦我,我乐得逍遥自在。”金何真对那个不好听的名号完全不在乎,“小兄弟,如果你要问关于青天发明镯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早年间我的确曾经有幸亲眼目睹过一次真品的青天发明镯,但只是远观而已。它的主人正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妖族。” 原来失传了已久的“东灵鸟”在妖族手中!但究竟是失传许久之后落入妖族手中,还是因为落入妖族手中而“失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萧天河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金何真是费徒空的师父,金何真是个铸宝高手,费徒空曾经运送过一套乾坤八王鼎给花珺门人,将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结论。萧天河正是想证实这个结论。 果然,当金何真得知花清雨正是花珺一脉的传人时,十分惊讶。因为当初那套乾坤八王鼎的铸造者就是他!只可惜,他对花珺一脉的消息知道得并不比费徒空多多少。 失望之余,也算有一个好消息——也多亏了金何真不愿意为他人铸宝,所以时至如今,那套乾坤八王鼎的材料以及配比,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当初金何真为何破例为花珺一脉铸鼎,他向众人讲述了一段往事。 那是在一座冬日大雪的酒楼之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倚着栏杆望着大雪出神,因为客满的酒楼无桌可坐。恰好,旁边一桌独饮的酒客拉另一桌的酒客同坐,于是腾出了一个空桌,女子就坐下了。 女子似有心事,一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但旁桌那两位临时凑在一起的酒客却非常聒噪,天南地北地胡谈乱侃。女子皱着眉头,忍受着两名贪杯之人的嘈杂言语,直到其中一人突然提到的“炼毒”一词跃入了女子的耳朵,她才开始留意起两人交谈的内容。原来,那人是一名炼毒者。 炼毒与炼药并称炼丹一道的两技,事有凑巧,另外一名酒客正好是个炼药者。世俗来看,毒害人,药救人,乃是两种针锋相对之物,那两名酒客遂争论起来。这番争论对女子来说倒是有趣,她仔细倾听着,时不时莞尔一笑。 也许是酒多气壮,两名酒客在对彼此的言论皆有不服的情况下,竟提出较量一番——炼毒者下毒入酒,两人同饮,炼药者来解之。若解得,炼药者赢;解不得,炼毒者赢。 一听有人要使毒,其他客人纷纷结账离去了,谁也不愿意留在这两个疯狂的家伙身旁,酒楼中唯剩下两名酒客和白衣女子三人而已。 以酒楼厨房中的食材为原料,制毒、下毒、饮酒、制药、解毒。此五步骤为一个回合。炼毒者着实厉害,竟以常见的食材配出了十余种毒;而炼药者也丝毫不弱,同样以食材配出了相应的解药。在此期间,白衣女子自始至终一直在默默地品茶。 终于,十二回合之后,炼毒者技穷,看来是炼药者胜了。酒,也喝完了。 可炼毒者不服输,他又拿出了一种秘制奇毒,号称此毒天下无药可解,唯有用他自己炼制的另外一种毒以毒攻毒方可化之。炼药者对此亦不信服,提出以身试毒。 当炼药者即将服下毒丸时,毒丸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抢了过去。两人抬眼一看,正是那名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仔细看了看、嗅了嗅毒丸之后,抛还给炼毒者,对炼药者说了一句:“他在骗你,此毒丸无毒可化。” 炼药者迟疑了。未等炼毒者发怒,女子又笑道:“但却有药可解。” “不可能!此毒乃我秘密研制,尚未使用过,怎会有药可解?”炼毒者对自己的炼毒水平十分自信。 “你只是看了看样子,闻了闻气味,就能判断出无毒可化、有药可解?我浸淫炼药之道多年,自忖水平不低,尚且做不到。姑娘此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炼药者对自己的炼药水平同样胸有成竹。 女子并不多言,向炼毒者伸出了手。 “哼,想死我就成全你!”被激怒的炼毒者将毒丸一分为二,塞给了她一半。 女子一口吞下半颗毒丸。随即又从背上的包袱中拿出了几种丹丸,分别以旁桌的酒、茶就着服下。“咔嚓”一声,酒杯和茶杯被她的双手分别攥了个粉碎,她从容地离开了酒楼。 炼毒者目瞪口呆。 炼药者不服,拿过另外一半毒丸服下,却险些丧命。危急之时,楼下再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这也成了炼药者的救命稻草:“我方才辨闻过了阁下身上的药味,你自有丹药可化此毒。两位皆是炼丹之道的高手,但毒与药并非是赌气玩笑之物,望两位切记。” ……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花清雨激动地说:“那女子应是我花珺一脉的前辈!” “没错。但那两位酒客的来头更大。炼毒者,乃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炼药者,则是华林大君尚兴杰。自此,他二人深知白衣女子的毒、药技艺远超自己,如不为自己所用,将来必成阻碍。所以要么拉拢,要么消灭,两者当选其一。后来他们又得知,那女子乃是花珺一脉的门人,于是,拉拢或消灭的范围也随之扩大到了花珺全脉。”金何真道。 “难怪那个阮红玉要抓我呢,可不是嘛,阮红玉正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的手下。”花清雨终于知道了花珺一脉被人追捕的原因,“不过前辈,这与你为何为本门铸鼎有什么关系?” “花珺门人毒、药双绝,但功力却是平常。后来,那位白衣女子在逃脱追捕时与同伴失散,还落下山谷,负了重伤。幸而巧遇山谷中隐居之人上山采药,被其所救带回家中养伤。两人日久生情,遂结为伉俪。而那位隐居之人,就是我的义兄——费梓宁。”金何真忽而笑道,“你们说说,嫂嫂拜托我铸鼎,我岂有推辞之理呀?” 费徒空瞪大了双眼,震惊无比:“如此说来,那位花珺门人就是我的娘亲咯?我娘亲还活着?” 金何真点点头:“义兄他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只好谎称你娘去世了。” 费徒空激动得双手直颤。 “花珺一脉的门人是一批在夹缝之中求生存的坚强女子,我心中由衷地钦佩。即便没有叔嫂这层关系,我也会答应铸鼎之事。说起那套八王鼎,确实有趣。我还是头一次以铸宝的形式来铸造丹炉……”金何真说着,拿出了一份叠起的纸,纸张已泛黄,看来有些年头了。 花清雨连忙问道:“金前辈,您是说,那套八王鼎是法宝?” “没错。想来也很正常,花珺门人行踪飘忽不定,若没有储物法宝之类的宝贝,带着八座大丹炉行动太不方便了。我也真佩服她们,竟然能想出将丹炉铸成法宝的点子,令我大呼精妙。法宝的五大类功效之中有一类是特殊功能,那套八王鼎法宝就属于此类,是可以炼丹的法宝。”金何真赞叹着,将纸递给了费徒空。 “老头子……”费徒空不知何意。 “那套八王鼎的材料和配比尽在纸上。以你如今的能力,铸出八鼎已非难事。有那赝品青天发明镯储物,八王鼎也不必苛求成宝了。铸宝之道,全在于自己摸索。师父能教的极为有限,将来成就乃依个人天赋而定。你是该离开我去外面闯荡闯荡了。”金何真一语尽显沧桑。 费徒空无言以对。 “想我穷尽半生,铸宝之技也达不到五大灵鸟的程度,‘铸宝高手’之名确实当之有愧。空儿,你好自为之吧。”金何真的话似有告别之意。 “老头子你怎么了?”费徒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金何真从起初相遇时的暴怒,到后来的平息,又到现在的惆怅,心境转变得未免太快了些,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五天后我将迎来中劫。**级到七星级,这道坎没有那么好过。”金何真摇头叹息着,迈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首、次、中、末四劫之中,中劫堪称禹馀界修真之道的第二大劫。金何真对自己的本事清楚得很。 “老头子!”费徒空心中陡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忍。 金何真站住了脚步,平静地问:“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吗?” “师父!”费徒空也清楚,金何真渡过中劫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以往都觉得中劫很遥远,真当它来临时,才不禁觉得惋惜,叫这一声“师父”,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费徒空含泪跪下,冲着大笑而去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常叹我妖族修真之道艰辛漫长,反观人类,亦有四劫之坎坷,并不比我等轻松多少啊!”沈石沉对竺远来道。 竺远来笑了笑,淡然地慨叹:“修真又何尝有过‘轻松’一说?回首年年岁岁,顿觉恍恍惚惚,时而兢兢业业,时而浑浑噩噩,不求突飞猛进,但求无愧于心耳。老哥,我们走吧。” 两位妖族消失了。萧天河扶起了费徒空。 “萧兄,两位姑娘,有了师父的这笔清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铸出乾坤八王鼎。在那之前,得委屈你们带我同行了。”费徒空躬身道。 “哪能那么便宜你?等把我们带到何童界再说!”赵湘琳丢下这句话后走出了树林。 费徒空愣了愣,大声道:“乐意效劳!”然后紧跟了出去。 萧天河与花清雨相视一笑。 从此,队伍中又多了一名同伴。 fpzw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域风光 在上路之前,费徒空先去从前被他坑骗的老主顾处分别转了一圈,将材料费用赔给了人家——当然,钱也是由财大气粗的萧天河出的。有辛元帅赠给萧天河的那两大箱毒材与药材,铸造八王鼎的事就不必急于一时了。按费徒空的意思,铸造也要讲究个天时与地利,天气晴好为妙,环境幽静为佳,如此才能更快、更好的进入状态。因此,城中嘈杂街市中的铸造店铺根本不能指望,他们打造个寻常的刀剑还成,想要买高品质的铸造物,只得去交易集市碰碰运气。 听了他的建议,萧天河从集市上重金买了一柄仙剑,供花清雨使用。他又从辛元帅所赠的魔刀大箱中挑了一把趁手的绿光魔刀自已用,起名“沉莹”。费徒空自有一柄魔刀。而已变成妖族的赵湘琳已经感受不到天地蒙气,又悻悻地将萧天河送给她的魔刀还了回去。 “既然我已不是修魔者,就别浪费魔刀了。等我选个趁手的兵器式样,以后锻造个本命武器好了。”赵湘琳强作笑容自我安慰。 “大姐竟然是个妖族!我真是眼拙,竟一直没看出来。”费徒空惊讶道。 赵湘琳淡淡地说:“看不出来才好。人族地境恐怕没几个人会对妖族有好感。” “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妖族开启了灵智不就和人类一样了?何况有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干的也不叫‘人’事。”费徒空回想起自己的身世,又叹道,“真没有想到,我竟是花珺一脉的后人。娘亲也真是,当初为何要离开我和爹呢?为何不把毒、药双绝之技传授给我呢?最后我竟跟着师父修习铸宝,现在再换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脉向来只收女弟子,而且还必须是貌美之人。”此话有自夸之嫌,花清雨隐藏在斗笠下的脸红了一下,“所以即便你是本脉弟子之后,也是不能传授的。” “这就是‘后人’和‘门人’的区别,你就别贪心了。三道六技并无优劣,将来能成为铸宝神匠的话,也是非常了不起的。”萧天河安慰道,“对了,你当初运送八王鼎时,难道没见着你娘亲的面么?” 费徒空指着花清雨道:“就像这样遮得严严实实的,怎么见呀?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我娘亲,若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要掀掉她的斗笠好好瞧一瞧。” “不知令堂是我脉的哪一位祖师。”花清雨道。 萧天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清雨姐,你那儿不是有记载着花珺一脉历代门人的卷轴吗?就是你刚来竹园时曾经给我们看过的那个,拿出来也给费兄弟看一看,说不定他有什么印象呢。” “按本脉的规矩,那卷轴在收徒之后就传给弟子,如今在傲雪和凌霜那儿呢!”花清雨无奈道。 赵湘琳忍不住说了一声:“你们花珺脉的规矩怎么那么多……” 萧天河笑道:“这点儿规矩算得了什么?你还没见识过更严苛的呢!花珺脉有‘十医十不医’的规矩,那才叫厉害!” 此番话自然引起了赵、费二人的好奇。待花清雨讲解清楚,两人连声赞叹,花珺一脉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宗脉。 就这样,四人一路聊着前尘往事,向东北方向行进。费徒空本就是个话多之人,不论什么话题他都能插得上嘴,而花清雨和萧天河自然有许多话可说。赵湘琳虽偶尔出言,但也不觉得无聊,有许多大赤界的事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真是一群乐观的人,明明处于困境且面对风险,可依然有说有笑。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宽容四海,怀广纳乾坤”吧。 时至夏末,四处皆郁郁葱葱。为了避免事端的萧天河一行人,专走偏僻小径。小径到了尽头,就劈草穿山、伐木渡水,秀丽的南域景色如同连绵不绝的画卷,在几人面前徐徐地展开。日气炎炎,热汗津津,时而袭来一场黑云暴雨,却甚觉舒畅。一路蜂蝶相伴、鸟兽为伍,别有一番乐趣。倘若偶遇一处净水,则更让人欣喜。到底是山川遍布之地,山上有泉,泉水淙淙,涓涓细流,融汇成溪。溪沿坡下,遇洼成塘,遇坑成潭,聚为大沟,则变为河。河走山涧,穿行山谷,注入湖间。澹水轻烟,波光粼粼,偶有鱼嬉,泛开涟漪。风停之际,水如明镜。倒映云天,时若静止。近而视之,澈可见底,无淤无泥,细沙如绵。微风偶过,层层皱面,清凉随至,惬意非常。林随风动,沙沙作响。柳枝飘荡,仿若轻舞。草芳飘然,花香扑鼻。蝶戏丛里,鸟唱林间。清山秀水,心旷神怡。 大伙边行边赏,一个月后,进入了耀瑰域地境。 山峦间的河流逐渐汇成了一条大江,在高峰峡谷、深山老林之间蜿蜒。这里远离繁荣的州城,只在江边少有的平地上零星有几个村落。要说山林之间有没有隐世修炼的高人尚不清楚,但各种奇花异草、毒物怪虫却是不少。花清雨一路边认边采,毒物和药物的存藏又丰富了许多。 这一日清晨,众人打坐完毕,费徒空起身伸了个懒腰,抹去了一夜之后头发上凝结的细露,对几人说:“此处三面环山,毗林傍水,又没有碍事的 杂草,是个适宜之地。不如稍作停留,我先铸出一鼎,如何?” 赵湘琳故作阴阳怪气之态:“呵,你终于打算动手了?不知‘稍作停留’大约是多久呢?” “这种事可说不准,快则几日,慢则数年。”费徒空给出的时间跨度大得吓人,“不过这里山明水秀、环境极佳,应该用不了多久。退一步说,半个月内不出成果,我就放弃。在我铸炼期间,你们最好离开些距离,不要打扰到我才好。当然了,也别离我太远,万一我被人偷袭,可得保护好我。” “这渺无人烟的地方,谁会来偷袭你?再说我们几个的实力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如你呢。”花清雨掩嘴轻笑。大家已经知道了费徒空的真正实力——四象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比另外三人可是强太多了。 费徒空往四下里看了看:“我是说给那位妖族大哥和老伯听的。指望着你们保护我?呵,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是这张嘴惹人厌!”赵湘琳在费徒空的脸上拧了一把,招呼另外两人,“走了走了,免得打扰‘神匠’干活儿。” “可是,费兄,你这无炉无台的,凭空怎么铸鼎?”萧天河好奇地问。他想起了娘亲叶丛云在孤岛时徒手铸刀之事,可以费徒空的实力以及丹炉的大小来看,同样的方法似乎行不通。“啊,莫非你能以蒙力凝结成冰,当作铸台?”萧天河突然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夜哭谷攀崖煅体时,曾经在隐蔽的岩洞之中遇到的那位隐世剑仙,当时那剑仙就是以灵力在掌中凝成一座冰炉,从而将紫铁荏炼成了丹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蒙力凝冰?我可没那本事。即便是用这澄清的江水,一烧火还不全化喽?”费徒空摇头晃脑地在一座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铸台旁忙碌开了。很显然,他一直将这座铸台存放在储物法宝之中随身携带。 真是个方便的办法!这种便利在大赤界可是无法想象的。 “时间紧迫,只能先铸一个鼎,你挑一个吧。”费徒空知道萧天河和花清雨的下一步计划,所以刚才他才给自己定下了半个月的期限。 花珺一脉的“太极浑天炼药法”有八种催火炼丹的方式,每一种都对应一座炉鼎,所以炉鼎的材质才有所不同。花清雨思量片刻,相较之下,乾鼎的烈火最重要。一来烈火的作用是煅烧材料杂质,使用的次数最多;二来烈火火性刚健持久,故对应炉鼎同样以性健的“乾”来命名。而对应炽火的离鼎耐久性超绝,但刚度偏软;而对应爆火的震鼎则是强度足够,耐久欠缺。因此,唯独乾鼎是八座鼎中刚强度、耐久性俱佳的一座。 选定了炉鼎之后,费徒空开始了所谓的“铸前冥想”。这次打坐并非是以修炼精神力为目的,而是为了平心静气、稳定心态,俗称“入定”。 萧天河他们三人依照约定把费徒空独自留在江边,悄悄地离去。保险起见,花清雨召出了沈石沉隐蔽在树林里暗中保护他。 走出树林后,赵湘琳问:“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做什么?” “修炼。”萧天河回答得十分干脆。 “是得好好修炼,一元级的实力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不想总是麻烦他们。”花清雨赞同道。 “好吧。”赵湘琳无趣地应了一声。妖族修炼速度太慢,又没有兵器,她觉得这半个月的时间修不修炼根本没多大区别。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托着腮帮瞅着那两人。萧天河与花清雨挥刀舞剑练得越是痛快,赵湘琳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儿。终于,黄昏时分,她坐不住了,起身对那两人道:“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萧天河收刀,不解地问:“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去哪里转?” “就在附近咯。”赵湘琳觉得一直傻坐着实在太无聊了。 花清雨闻言也收了势,提议:“那我让杜姑娘陪着你。” 赵湘琳摆摆手:“不必麻烦了,你们是不是都被费徒空的话给吓着了?这里空无人烟,不会有危险的。再说我也不走远。子夜之前我一定回来。”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了一眼,然后冲赵湘琳点了点头。 赵湘琳拾起花清雨放在一旁的斗笠戴上,说了一声:“妹妹,此物借我一用。”然后沿着山坡绕向了山后。很快,她的背影就消失在茫茫草丛之中。 “好不容易修炼到了五行级,结果又要重头再来,修炼速度还格外的慢,也难怪她心情不好。”花清雨望着赵湘琳离去的方向同情地说,“这与我当初的情况倒是有些类似。只不过我有师父的医治与照料,实力恢复得很快。” “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她。她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至于落得险些粉身碎骨的地步。”萧天河叹道。 花清雨笑了笑,拍着萧天河的肩膀安慰道:“世事难预料嘛。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为了救朋友而义无反顾地冲进山洞去的。我觉得你做的没有错。” “也许吧,因为你我都是同一路的人。”萧天河道,“来,清雨姐,我们对战试试。” 赵湘琳绕着山腰在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肥沃的泥土被踩出了一行脚印,却被上方茂密的草丛遮蔽,丝毫看不出有人经过。天色越来越暗,连绵的山峰、突兀的岩石在山坡上投下了千奇百怪的黑影。向着东南方的天边极目远眺,几个亮点在隐约闪烁着,不知是灯火还是星星。不甘寂寞的虫子早早地开始了欢快的歌唱,为无风的夜晚平添了一份热闹。经过草丛,点点萤光从中扬起,恍惚间还以为是星星在眼前飞舞。“多美的夜啊!”赵湘琳自言自语。 可这片美妙的祥和,却被一声凄厉的叫喊打破了。尖叫之人正是赵湘琳自己。她刚赞叹完这片柔和静美的夜色,就突然眼前一花,站立不稳,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攥住了她的脚踝,还没回过神来,她已被倒吊在半空之中,来回晃荡着。 奋力抬头一看,左脚上套着两股树藤编成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绕过树杈,牢牢地绑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毫无疑问,她这是踩中了陷阱。 赵湘琳脑中飞速地思考,这荒郊野外的,究竟是谁设下的陷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设下陷阱的? 她们一行人今日刚走到这里,自己又是临时起意离开同伴散心的,所以这陷阱不可能是故意针对自己而设下的。想到这一点,赵湘琳稍稍安心了一些,自我安慰说:“大概是猎户为了抓野兽而布设的吧?踩中了算我倒霉。”没有随身携带利刃,只好仰起上身去解绳扣。可绳扣缠得紧紧的,以这种费力的姿势根本就解不开。 “可恶,等那猎户来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赵湘琳口中啐着,再度挣扎仰身去解绳扣。 还没等她触到绳扣,绳索的另外一端突然松了,赵湘琳背朝地重重地摔落下来,疼得龇牙咧嘴。拽过绳头一看,那端断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利刃切断的。 “好嘛,我就说我怎么会那么沉,原来是有人在捣鬼!”赵湘琳扯掉了脚上的绳扣,四下里张望着。忽而,几丈外草丛的一阵异动引起了她的注意。“想跑?没门儿!”赵湘琳拔腿急追,那“猎户”或许是被吓着了,一直没敢从草丛中露头,逃跑得速度也不快。 赵湘琳没费什么功夫就赶上了他,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一副脏兮兮的面容映入了眼帘,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惧怕。 居然是个孩子。 “陷阱是你设的?”看到对方不过是个孩童,赵湘琳的心先软了七分,怒火也消退了大半。 男孩惊恐地点了点头:“对不起,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作孽了!” 赵湘琳哭笑不得地训斥:“你还敢威胁我?” “真的!你一刀下去,就是三条命!”男孩认真地回答。 “哦?什么意思?”赵湘琳饶有兴致地问。 “还有两个妹妹在等着我回去,如果我死在这里,她们也没法活着走出这片大山了!”男孩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看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我要有刀,还用得着等到你放我下来?”赵湘琳将男孩放下了,又帮他整理了一下破衣服的衣领,“再说我的面相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怎么可能为这么点事就杀你这种小屁孩儿?” 男孩的眼泪却“刷”地一下淌了下来,由抽泣到嚎啕,越哭越伤心。 “我都说了不杀你了,你还哭什么?” 男孩一下子扑倒在赵湘琳脚边,抱着她的腿哀求道:“姐姐,好姐姐,你带我和妹妹出去吧!再过两天,恐怕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赵湘琳蹲下身来,用衣袖给他擦着眼泪:“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男孩凄惨无比地哭诉:“我们跟随父母来到山中做客,父母却被那伙恶棍给杀了!恶棍的头头还说,给我们七天时间逃出大山,要不就要把我们抓回去下酒!” “什么?他们还吃人?”赵湘琳吓了一跳,能说出“拿小孩下酒”这种话的人,绝对是心肠极其歹毒的家伙。 “嗯!我和妹妹们又渴又饿,一路嚼草根、啃树皮、喝河水,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可是已经过去四天了,两个妹妹都饿得没力气再走了,我也没劲儿带着她们两个一起逃,这才想了个设陷阱的办法,想捉头野猪填饱肚子。没想到,野猪没捉到,却捉到了姐姐你……”小男孩委屈地说。 “唉!没修炼过的孩子,的确是会饿肚子的。”赵湘琳回头瞅了瞅那树藤搓成的绳索,又说,“你的手倒挺巧,绳子编得很结实,确实抓得住野猪。不过抓住了野猪又怎样?就凭你带的那柄匕首,能杀得了它么?还不如抓个野兔实在。” “那绳索的编法是爹爹教我的。野兔太小了,又聪明,不好抓。还是野猪好,又笨,肉又多。到时我一下捅进它的心窝,放干了血,再点起火堆烤上两个时辰,我和妹妹就都有肉吃了!”男孩连说带比划,好像烤好的野猪肉就在他眼前似的。 “走吧,带我去找你那两个妹妹。姐姐带你们走出山去!”路见不平,赵湘琳自然要“拔刀相助”了。 fpzw 第三百七十章 皇崖山寨 小男孩听了赵湘琳的话,在希望之下又生出不少力气,领着赵湘琳继续向山后绕去。 在交谈之中,赵湘琳得知,小男孩叫魏宗保,两个孪生妹妹分别叫魏宗霞、魏宗霓。据他所说,他们的父母还真是“猎户”,只不过不是一般的猎户,而是专门猎杀妖兽的“猎户”。妖兽的肉可以卖给酒楼饭馆;皮可以卖给布店缎庄;骨可以入药,甚至还可以当成是铸器或铸宝的材料。如果有幸得到妖灵宝珠,那可更是赚大了。由于妖灵宝珠可做属性宝石之用,所以随便在街上叫卖,就能卖个令人满意的高价。 而那伙恶棍,就是深居在山中的一群人。魏宗保只知道,有一日父母接到了一封信后,愁眉不展许久,然后母亲就收拾了些细软连夜带着他和两个妹妹赶往离住处最近的大城。可是,刚出门没多久,就被早已等在半道的一些大汉给“请”到了群山深处。 在恶棍的营地里,他们见到了父亲。父母在被迫饮下恶棍头领递来的一碗酒之后,双双倒地身亡。再后来,就发生了恶棍头领限定三个孩子七天之内逃出山区的一幕。 听完了魏宗保的讲述,两人也到了他两个妹妹的藏身之处。与其说是“藏身”,不如说是“等死”更恰当。两个孩子已经饿得意识不清了,互相搂抱着躺在一座凸起的岩石下昏睡。 “姐姐,你身上有吃的么?”魏宗保舔着干裂的嘴唇,眼巴巴地瞅着赵湘琳。 “没有,你在这先等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吃的来。”赵湘琳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这种情况之下要在短时间内抓到什么走兽、飞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有别的办法。她猫腰在附近的草丛中兜了一圈,带回来七、八串又肥又大的蚂蚱、草蜢、螽斯、蟋蟀,拢了一堆枯叶和草棵点着,烤起了虫子。 虫子烤得“嘶嘶”作响,魏宗保口中吧嗒着口水,懊悔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虫子也是能吃的,早想到的话就不会忍饥挨饿了!” 赵湘琳微微笑道:“这里的虫子可不是每一种都能吃的,有很多都有剧毒,吃上一条小细腿也能让你七窍流血。再说,就算你们填饱了肚子,能在七天之内走出这片茫茫大山么?”其实这里距离有人烟的外界大约有四天左右的路程,对没有修炼过的孩童来说,那点儿脚力根本就不够。 或许是闻道了烤虫子的诱人香气,两个小丫头挣扎着坐起身来,接过烤熟的虫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怕三个孩子吃不饱,赵湘琳又去抓了十几串虫子,统统烤得焦脆,香气四溢。这股香气竟召来了两只松鼠,自然,它们也成了烤肉美餐。 饿肚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三个孩子摸了摸油囔囔的嘴唇,拉住赵湘琳的衣袖不肯放了。 “走吧,姐姐带你们去我的朋友那里,有我们保护着你们,不论是什么样的恶棍来了,统统都打趴下!”赵湘琳做了个挥拳的动作,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呵呵,我说怎么会有香味,原来是你们在搞鬼!”突然,一阵阴阳怪气地讥笑声随着一阵清凉的夜风一起飘了过来。 “是谁!出来!”赵湘琳喝道,她连忙将三个孩子揽在了身后。孩子们吓得不轻,躲在赵湘琳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湘琳心中也没底,一是因为她也不清楚喊话之人到底躲在何处;二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实力,究竟来了多少人。“嗨,只要他是个修真之人恐怕就比我厉害,这下铁定没戏可唱了。”赵湘琳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是好。要脱身就很难,还得保全三个孩子,难上加难。她后悔没听从花清雨的建议,如果此时有杜怀柔跟着,那就好办多了。 “你胆敢只身闯入我皇崖界,难道不知道要先去皇崖洞请个安吗?”对方从树林里闪出,黑暗之中只看得出一道人影。 “‘黄牙界’?牙都黄了还请什么安呐,哈哈哈!”赵湘琳故作镇定地嘲笑着。她知道,这时越是胆怯,就越是危险。相反越是瞎咋呼,就越能令对方起疑。 只可惜,对方并不吃这一套。“哟嗬?敢笑话老大亲自给我们地盘所起的美名,胆子果然不小!今夜老子就抓你们一起回去祭我皇崖大旗!”不知此人是横行霸道惯了,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谨慎多疑的脑子,竟挥舞着魔刀径直冲了过来。 手无寸铁,实力不足,赵湘琳勉强闪过了前面几刀,可为了护住身后的三个孩子,她还是挂了彩。那人抬起明晃晃的黄光魔刀,舔了舔刃上的鲜血,兴奋异常,猖狂地大笑道:“哈哈,我当是多么了不起的家伙!原来是个窝囊废!受死吧!” “且慢!”赵湘琳大喝一声,用几乎要杀死对方的眼神盯着那人——虽然她知道,这么暗的环境之下,恐怕对方什么也看不见,“你如果敢砍下这刀,我立即叫你身首异处!”赵湘琳怒道。 “放屁!”那人毫不留情,当头一刀劈下。赵湘琳已经预料到如此,话音未落就一把揽住三个吓呆的孩子往坡下滚去,那人劈了个空。他“哇呀呀”地大声叫着,刀刃一抖,一道刀波贴着地面向四人追去,草叶被齐齐地削平了,赵湘琳躲开的话,三个孩子就要丧命,不躲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赵湘琳把心一横,还是把最后一线生的希望留给了三个孩子,张开双臂最大限度地挡住了刀波袭来的角度。 “嘭”,一声诡异的怪响,赵湘琳只觉胸口受了一记极为沉重的痛击,击中的那一刹那,胸口骤然紧缩,一股窒息的濒死感席卷全身。睁眼瞧时,刀波已化为一片光点消散。“这是……”赵湘琳惊讶无比,莫非有高人暗中相助不成?“不,不对,是休戚莯!”她突然想起在离台山雨神庙中自己化为木头的情景。“竺远来曾经说过:‘在危急之时,休戚莯会由草转木甚至是转石来伪装、保护自己。’看来这次又是它替我挡下了刀波。” 同样惊讶无比的还有那个坏人。他那一记刀波可是打算来个串糖葫芦的,结果竟被那个没有兵器、实力不济的女子用血肉之躯给挡下来了!“她有护体的宝贝!”这是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于是喝到:“好家伙,竟然还有这等异宝!快快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 “白日做梦!你是杀不死我的!”赵湘琳冷笑。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胸前的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再来这么一次恐怕休戚莯也挡不下来了。 “杀不死你,我还杀不死他们?”恶人狞笑着指了指那三个孩子。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可你不知好歹。我已向朋友求救,等他们一到,就是你的死期!”赵湘琳没有露出半点惧色。 恶人笑得更厉害了:“‘山有山鬼,水有水鬼’。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扯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你听好了,你的朋友此时恐怕早已被大卸八……” “扑哧”,一道紫色长虹如同闪电一般贯穿了恶人的脖颈,他话还没说完,头就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他还真的身首异处了。 “你没事吧?”远处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声。 赵湘琳认得,那是关灵韵的声音。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叹道:“我的天呐,可算来人了!” 关灵韵握着紫光莹莹的神机弩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倒地的尸首,说:“还好,来得及时。也多亏他拿着把亮闪闪的魔刀杵在那儿说废话,否则我还不好瞄准呢。” “差点儿死在这无耻之徒手上。”想起刚才的危机,赵湘琳心中仍然一阵后怕。 “主人和萧公子他们也受到了袭击,于是命我们姐妹几个四散寻找你的行踪。他们三个是?” “先回去再说吧。”赵湘琳瞅了瞅三个目睹了太多杀戮的可怜孩童,心疼不已。至于萧天河和花清雨的安危,她丝毫不担心。就像躺在地上那样的家伙,去三、五十个恐怕都不够竺远来一个人收拾的。 …… 与同伴会合之后,花清雨也将其他几位妖族唤了回来。赵湘琳跟大家讲述了这段简短而又凶险的遭遇。 “‘黄牙界’?莫非这里也是一处无主之地吗?”萧天河疑惑道。 关于这一点,赵湘琳十分肯定:“不,不是的。无主之地中从来没听说过‘黄牙界’这个名字。那个死人也说了,‘黄牙界’是他们老大所起的名字。” “不过这倒是十分让人意外。这里地处偏远,居然会有一伙恶人隐居。”花清雨道。 赵湘琳忿恨道:“什么叫‘隐居’啊,分明是作恶才对!” “可是,这片山域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三、四天的路程,他们对谁作恶呢?”花清雨提出了个难解的问题,大伙儿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湘琳说:“管他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就去那个‘黄牙洞’,把那伙恶棍连窝端了吧!” 魏宗保拉了拉赵湘琳的衣摆:“姐姐,别去!那伙人厉害得很!个个都杀人不眨眼!” 赵湘琳蹲下身安慰道:“放心,姐姐的朋友比那些家伙更厉害。他们杀害了你们的爹娘,你们难道不想报仇吗?” “想。”魏宗保点了点头。 “那就带我们去那个‘黄牙洞’吧。” “好!你们随我来!”魏宗保领着两个妹妹走在前头,赵湘琳和其他几位妖族一起跟了上去。 花清雨望着那三个孩子的背影,皱了皱眉头,走到萧天河身边,小声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萧天河轻轻拍了拍花清雨的手背,叮嘱道:“先跟去看看再说,保持警惕。” 跟着魏宗保走了三日许,一座巍峨的高峰矗立在众人眼前。其实这里离出发的地点并不远,只是一路都是高崖峡谷,异常难走罢了。那山峰高耸入云,满山岩石渣土,在诸多青绿色的山峦之间,这座灰黑色的山峰格外显眼。 “就在山顶上。”魏宗保指着一条不显眼的山道,“从这儿可以上去。” “你们三个就别上去了,免得到时还要分神保护你们。”赵湘琳道。 三个孩子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岩石旁边休息。 赵湘琳对关灵韵说:“关姑娘,我看你就留下来照看他们吧。” “好。”关灵韵应道。 花清雨道:“贺大哥、杜姑娘和田姑娘也一起留下,彼此好有个照应。” “嫣儿和小雪你们两个也留下来吧,以保万无一失。”萧天河对黎翠嫣和白樱雪道。 虽说人多更安全些,只是赵湘琳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让六位妖族来保护三个孩子,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于是,萧天河、花清雨、赵湘琳三人,加上杨月玫、竺远来、程羽飞三名妖族,一共六人往山上走去。 半道上,竺远来说:“希望那伙人能有点儿真本事,别再像之前来偷袭的那几个喽啰似的,打起来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程羽飞摇头道:“我真搞不懂你,为何一心想要碰上厉害的对手呢?万一打输了甚至丧命怎么办?” “‘以战悟道’没听说过吗?我竺远来天生就是一名战将,没有高水准的战斗,我就没法提升。比起慢悠悠地修炼,我宁愿多打几仗。”在监兵界七妖族之中,竺远来的确是个好战之人,颇有点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那一会我们都不出手,都交给你收拾,如何?”杨月玫笑道。 “没问题,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竺远来将关节捏得“噼啪”作响,“看好戏”则是他的口头禅。 爬了几个时辰后,众人逐渐深入山巅的云雾之中。再往山下看去,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至于留在山脚下的同伴,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哈,在那儿呢!”竺远来指着远处。 云雾之中,隐约显现出一座大门。稍稍走近一看,那座大门约有四、五丈高,是由又粗又长的竹子编扎而成的。大门两边蔓延开的墙则是由削尖了顶端的木桩组成。大门两侧的门柱上分别搭建了一个放哨的平台,木桩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也有同样的哨台。每座台上都有人影在晃动,见有生人来了,大门内立即传出一阵嘈杂之声。 “站住!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一名守门喽啰喊道。 “我姓倪,‘钦佩’的‘钦’,‘蝴蝶’的‘蝶’!我是你家头领过去的故友,今番特来相见!”竺远来亦大声回应道。其他几人纷纷掩嘴轻笑。 “‘倪钦蝶’是吗?好,你等着啊!”喽啰又道。 “唉!”竺远来连连摇头,“这人呐,傻起来真是没有止境。” 几人笑得更厉害了。那个可怜的喽啰想必要被头领赏几个重重的大嘴巴了。 在等待期间,几人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竹门分为左右两扇,上面还分别挂着两块写了字的木板:“皇天生福地”,“崖顶有乾坤”。高高的门楣上还有三个大字:“皇崖界”。 “呵,原来是这么个‘皇崖界’啊。这头领大概是想当帝皇吧?”赵湘琳笑道。 不一会儿,大门内又传来一阵喧嚣声,有一个宏亮的嗓门大喝道:“呔!外面来的是哪个杂碎,胆敢戏弄本王?” 原来是头领亲自出马了。这也难怪,有人报上“你亲爹”的名讳,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明白是来踹营的。 大门发出一阵“吱呀”声,两片门扇缓缓向内打开了。 嗬,门内的人还真是不少,粗略一数就有百十来人。其中约有一半的人举着火把,将这片区域照得通亮。几乎所有人都手持着魔刀或仙剑,唯有最前面的几人空着手,他们的衣着也最为华丽,显然,他们就是这“皇崖界”山寨的首领。 见来者有四个,首领之中一个红脸胖子问身旁的一名喽啰:“是哪个?” 那喽啰一边揉着明显有掌印的左脸,一边指着竺远来道:“就是他!倪钦蝶!”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扇在了喽啰的右脸,他哀号着蹲在了地上。这个可怜的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被打。 竺远来笑弯了腰。 “前几日闯入皇崖界地境的就是你们几个吗?”红脸胖子用手指一一点过四人,横眉怒目。 “前几日派人去偷袭我们的就是你们几个吗?”竺远来以牙还牙,也一一点过那几个首领。 “大哥,还啰嗦什么?男的杀了祭旗,女的留下填寨!”另外一名头领亮出了魔刀。 赵湘琳拍手赞叹:“啧啧,不亏是头领,考虑得还真周全!” “小的们,给我……”那头领振臂一呼,却被红脸胖子拦住了。 “且慢!尔等与我皇崖界有什么过节?为何要杀我手下之人?”红脸胖子问道。他已经知道,派出去的那些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不杀你的人,难道乖乖被他们杀?”赵湘琳撇了撇嘴,“你们肆意杀人,还丧尽天良,连三个可怜的孩子都不放过!今日,我们是来替他们冤死的爹娘报仇的!” 红脸胖子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三个孩子?什么三个孩子?” “哼哼,还装蒜!”竺远来亮出了明一铲。 此时,红脸胖子的脸色陡然一变,竟略显惊慌,他高声喊道:“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小的们,统统给我上啊!” 呼声震天,那群人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张牙舞爪地围攻过来。 而那个红脸胖子,此时却调头向山寨深处狂奔——他居然逃走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老祖老宗 竺远来非常义气,他自然最恨不讲义气之人。那个红脸胖子的行径着实让竺远来恼火:一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不认账;二来居然临阵抛弃所有兄弟独自逃跑。 “哎呀呀,好一个男子汉‘大豆腐’!看你往哪儿逃!”竺远来又生气又好笑,那个胖子哪里有个头领的样子,就这种窝囊废还妄想着开山辟界?他随意抡了几下明一铲,把围上来的小喽啰们扫开,大步流星地向胖子追了过去。 胖子爬矮坡时向后瞥了一眼,见弹指之间竺远来就已近在咫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向前摸去。可还没爬出去几步,就被竺远来抓住了后衣领。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胖子的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惊恐,那张红脸也被吓得没那么红了。 “真是个无胆鼠辈!”竺远来鄙夷道。 “老大!”远处一干喽啰张牙舞爪地向这边冲过来。 “别过来!”胖子连连挥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哟嗬?哪来的骨气?”竺远来略显惊讶。 此时,拥向门口的人几乎都已被程羽飞放倒,呼天抢地地哀号着。剩下的也不敢冲了。 胖子长叹了一声:“早就怀疑你们妖族会不守信用,没想到居然反悔得这么快!可惜啊可惜……”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竺远来不解。 “可惜老祖宗看走了眼,把你们这些妖族当人看!”胖子这时反倒不怕死了,哪句狠说哪句。 竺远来好战但不嗜杀,胖子的话显然是依事而言,有必要弄清背后的缘由。他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你听好了,前几日你曾经将一对猎户夫妻诓骗上山并杀害,又威胁两人的三个年幼的孩子,限他们七日内走出山去,否则就要杀了他们。我等气不过,是为他们一家子报仇来的。” 胖子无比茫然:“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我和弟兄们都没杀过什么夫妻,威胁三个孩子的事我们更没有做过。铲草的确要除根,但我不以折磨孩童为乐,肯定当场就一刀给他来个痛快的……呃……”看竺远来的眼神不对,胖子吓得住了口,但该分辩的已经说清楚了。 竺远来回头看了看赵湘琳。 “他在撒谎!”赵湘琳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反正落在妖族手里,我横竖逃不了一死,没必要骗你们。我尤泰胜做过不少恶事,但从未不承认过!”胖子居然还有身为恶人的“自尊”。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萧天河竟帮着尤泰胜说话,尤泰胜感激地瞅了瞅他,他冲尤泰胜道,“你先说说‘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是怎么回事。” 萧天河如此一问,尤泰胜反倒疑惑起来:“难道你们和三个月前来闯皇崖界的妖族不是一伙的?” “我们一路向东北而去,仅是途经这片山域而已。”萧天河道。 尤泰胜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还顺便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原来如此,误会一场。我看各位个个身手不凡,不如在我这皇崖寨中做客,小住几日。我尤某人一向敬重本领高强之人,还请务必让我做这个东。”不愧是山寨的头领,哪怕是装出来的派头,也煞有介事挑不出毛病。 赵湘琳没好气地说:“恶人终究是恶人,谁稀罕和一群匪类为伍?如果不是朋友相救,我恐怕早已被你的手下杀死了!再说那三个孩子的事还没算清呢!” 尤泰胜委屈地辩解:“姑娘,我的确不知道什么三个孩子。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如这样,你将那三个孩子带来,与我当面对质,那样我总不能掩盖事实了吧?” 这的确是个办法,但赵湘琳打心眼儿里是不想让那三个可怜的孩子再入匪窝。这时,花清雨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道:“赵姐,我也觉得事情有点怪异。把孩子带上来也好,反正我们这么多人,不怕那群恶人。” 赵湘琳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萧天河,问道:“难道你们两个是怀疑那三个孩子,所以才故意留下那么多人监视着他们?” “并非‘监视’,而是照应,人少我不放心。”萧天河道,“我这就让嫣儿他们上来。”说完,他吹了个响哨。当然,这个响哨是装样子吹给其他人听的。 “他们有什么可疑之处?”既然萧天河与花清雨都有所怀疑,赵湘琳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都已经饿得虚弱无力了,居然还能搓得出结实到足以绑缚野猪的草绳,此乃其一;目睹父母惨死,又亲眼见到袭击你的恶人瞬间身首异处、血流满地,竟然毫无惊慌之色,此乃其二;我们相遇之地距此路途坎坷、地势复杂,三人却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地翻山越岭,我不相信以几个孩子的能力能达到这般程度,此乃其三。那三个孩子的来路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萧天河解释道。 “对对对,这其中肯定有诈!我就说……”尤泰胜此时却来劲儿了,待竺远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才又闭了嘴。 萧天河所言在理,赵湘琳不愿怀疑也得怀疑,于是长叹了一声,等待那些妖族将三个孩童带上山来。 尤泰胜冲另外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之后拨开人群匆匆跑远了。 程羽飞大喝一声:“干什么?” “好汉莫要生气,我让他去搬几个椅子,再倒几杯热茶款待各位。”尤泰胜赔笑道。 “哼,拍马屁!”程羽飞不屑地撇了撇嘴。 没想到那三个孩子还没到,萧天河他们却先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方才跑去“端茶倒水”的那个头领,引着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是“客”,其实不妥,因为他们本就是皇崖寨的人。 这两人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分别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杖,头发胡乱卷在头顶,不修边幅。一张口,声音十分嘶哑,一人道:“哪来的妖孙!”另一人接道:“竟如此大胆!”第一人又道:“我这堂堂皇崖寨。”第二人继续接道:“岂容你们随意撒野!” 萧天河他们几人脑中都冒出来同一个想法:“这两人用如此古怪的方式说话,难道不累吗?” “哼哼,居然敢对我和兄弟们出手,活腻歪了!今日定要让你们后悔走这一遭!”尤泰胜瞬间来了底气,又神气活现起来。 竺远来指着他问:“既然你是皇崖寨的老大,那这两位是?” “我,皇崖老祖。”第一人道。 “我,皇崖老宗。”第二人道。 原来尤泰胜先前说的“老祖宗”是指的这两人。 尤泰胜对两位老者故作委屈地告状:“两位祖宗爷爷,我早就说了妖族那帮孙子没一个好东西,说的话都跟放屁一样不足为信,可您二老不信邪。怎么样,这下认清他们的嘴脸了吧?口口声声说孩儿抓了什么猎户夫妇杀了还逼虐三个孩子什么的,我看就是借故打上山来闹事的,祖宗爷爷可得给孩儿们做主啊!” “咦,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竺远来最看不惯那种小人相,“即便是高手,也不至于‘祖宗爷爷’地那么叫吧?” “你知道个屁!‘祖爷爷’大名唤作尤玄通,‘宗爷爷’大名叫做尤玄达,都是我尤家高祖,叫声‘祖宗爷爷’有什么错?”尤泰胜觉得有人撑腰,口气极为猖狂。 “呵,还祖传当土匪来了?”竺远来挖苦人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的作战实力。 “哇呀呀,敢污蔑我祖宗爷爷!”尤泰胜气得哇哇乱叫。 两个老头到底是老江湖,丝毫不动气。尤玄通道:“既然走了。”尤玄达道:“何必再来?” “两位祖宗爷爷,他们声称不是前番那伙人。”尤泰胜道。 两个老头各自举起木杖,动作整齐地抽了尤泰胜一下。一个说:“愚蠢!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是那伙人。”另一个说:“为何编造莫须有的缘故上门找茬?” 尤泰胜抓了抓脑袋,自言自语:“还真是。” 萧天河等几人面面相觑,这话说得好像倒是他们不对似的。 “既来找事。”“决不姑息。”看样子两个老头打算和萧天河他们干一仗。 局势不妙了。萧天河这边共有六个人,看两个老头气场实力应该挺强,竺远来和程羽飞分别对上一个,剩下萧天河、花清雨、赵湘琳、杨月玫四人,如何对付尤泰胜和那一干土匪喽啰? “绝非故意寻衅。待我们的同伴上山来便知。”萧天河道。 “哼,自觉力怯。”“哼,想等救兵。” “这……”萧天河无言以对。 “你们几个大可放心。”“我们绝不以多欺少。”那两个怪老头道。 “你最先出言不逊。”“先拿你杀鸡儆猴。”两个老头一起撇了木杖,亮出兵刃。一把魔刀,一柄仙剑,刀尖和剑锋齐齐指着竺远来。他们两个竟一人修魔一人修仙。 竺远来不禁被两个老头给逗乐了。从名字上看,他二人应该是兄弟。看长相,搞不好还是孪生,难怪如此心意想通,一个说了上半句,另一个就能把下半句给接完。 “可以,就让咱兄弟二人,领教领教‘祖宗’二老的仙魔合击之术!”竺远来扛起明一铲站到了程羽飞边上。 程羽飞斜眼瞥了他一下,小声道:“刚才不是说好都交给你收拾么?我都替你解决这么多了,还拖我下水?” “双拳难敌四手呀!能者多劳,谁让你厉害呢?当我欠你个人情。”竺远来嬉皮笑脸地说。 “哼,少来!”程羽飞潇洒地抡了半圈司云棍,蓄势待发,“你玄通,我玄达。” “来!”“吧!”两位老头连这么简单一句话也要拆成两半说。 四人在空地上搅在了一起,明一铲金光闪闪,司云棍火红彤彤,而尤玄通的魔刀是蓝色,尤玄达的仙剑是绿色。随着四人战成一团,尤泰胜引着喽啰们围成了一个大圈,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锣鼓钹镲,“轰隆哐啷”敲得震天响,还在有节奏地齐声呐喊着,为两位祖宗爷爷助威,吵得让人头疼。 几人纷纷捂住了耳朵,唯独萧天河呆呆地望着打斗的四人出神。蓝色和绿色,当初太清宗分配给他与何天遥的那两柄对影仙剑——“松纹”和“古定”也是一样的颜色。萧天河后来转为修魔,何天遥则继续修仙之路,兄弟分入不同的修真之道,这点恰好也与尤玄通和尤玄达二人相同。因此,萧天河非但没有对这两个古怪的老头产生敌意,反而萌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可毕竟战斗还是十分激烈的,尤玄通的刀法刚猛,招式大开大合,似乎很贪心,每次攻击都想要将两人一块打,如此程羽飞就不能全力对付尤玄达一人。而尤玄达的招式则正好相反,走的精攻路线,动作幅度很小,但速度极快,有时手腕轻微的抖动都不易察觉,剑锋却已直指要害而来。 看得出,这两兄弟的合击之术修炼已久,刀法招式覆盖面广,替剑法招式弥补了覆盖性;而剑法招式汇力于点,替刀法招式弥补了针对性。可以这么说,通、达二人各自的功法招式甚至是为了配合彼此的套路而创的。比起大赤界赤日宗和冷月宗的男女合击功法,这两个老头的仙魔合击功法显得更加玄妙。 萧天河心底突然涌上一丝奇妙的感觉,像是在渺渺天空中发现了一片祥云,在茫茫大海里找到了一颗明珠。自踏入修魔之道以来,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魔刀他已经见过不少。有长的、有短的,有粗的、有细的,有软的、有硬的,有直的、有弯的……他自己也用过不少把刀,但毋庸置疑的是,黑刀祖师传下的那柄裂空刀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刀的招法也依照魔刀的特质而有所差别,比如大开大合的刀法就不适合纤细狭长的刚刀,而迅疾轻妙的刀法用宽大的巨刃根本就挥不起来。换言之,当武器与招法相配时,才能相得益彰,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如此也算是给萧天河提了个醒,在不使用裂空刀的时候,代用的刀必须在长度、重度、弧度、强度上都与裂空刀相似才行。《煜天刀典》或许是黑刀祖师依据裂空刀所创,亦或是裂空刀乃根据《煜天刀典》而铸,所以只有使用相似的魔刀,才能更好地发掘刀典中《禹馀篇》内刀法招式的精妙之处。与其说是利用招式创造功法,不如说是凭借招式感悟功法更为恰当。 裂空刀的长度六尺有余,顶部最宽处也有七寸许,刃厚半寸有余,算是较长较大的刀了。刀身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握着沉甸甸的。奇妙的是,萧天河刚拿到裂空刀时尚是个孩子,经过这么久的成长,将裂空刀拿在手中的厚实感竟然丝毫没变!裂空刀果然是一柄神刀,结合它那无与伦比的强度,最适合它的招式还是迅猛刚烈的类型。 萧天河比较幸运,在没有悟出《煜天刀典》的精髓之前,还有娘亲所创的《鹏安刀典》可用。而叶丛云虽然身为女子,刀法却具有不输须眉的刚猛,故创下的刀法也可与裂空刀相配。前些日子萧天河随意挑选的沉莹刀尽管趁手,但相较裂空刀还是偏轻、偏短、偏软。萧天河打定了主意,离开黄崖寨之后得更换一柄魔刀,如果在魔刀大箱中找不到与裂空刀类似的,那就让费徒空打造一把。萧天河记得,在宗飘界时叶玲珑曾经说过,制符与制阵两艺同属“制”之道,大有相通之处。而费徒空既然修习铸宝之技,想必他也在铸器方面的造诣也不低。以萧天河如今低微的境界,铸出的魔刀品质高低其实并无所谓,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像裂空刀。 萧天河正想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将他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果然是长久浸淫仙魔合击之法的高手,竺远来和程羽飞二人配合的默契程度与他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此外明一铲和司云棍比起魔刀和仙剑来都要长得多,在四人的贴身缠斗之中根本占不了上风。竺远来想要畅快地抡挥明一铲和尤玄通大战,旁边却有程羽飞根本施展不开。而试图分开尤玄通和尤玄达又完全不可能,他二人像是两贴膏药,彼此粘上任谁也分不开,搞的竺远来和程羽飞站在一起也不是,不站在一起也不是,明一铲和司云棍时不时磕磕碰碰,两大高手的十分本事只使得出五分,太憋手憋脚了。这不,程羽飞闪过尤玄通的刀之后,面对尤玄达突如其来的当胸一剑避闪不及,挂了彩,所以引得那帮喽啰连声欢呼。 能逼得竺远来和程羽飞这等高手落于下风,也说明通、达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就是不知道他二人为何这把年纪还未渡过末入飞升。 观战的尤泰胜也吃惊不小,以往只要老祖、老宗两位爷爷一出马,必定将敌人手到擒来。仗着有这两位“老怪物”一般的后山,尤泰胜肆无忌惮惯了。自从开山立寨以来,这还是第二次遇到两位祖爷爷也无法顺利拿下的情况。 回想起上一次的恶战,尤泰胜心中刚刚压下不久的不安再度浮现,那一回,来到皇崖寨寻事的同样是几个武器怪异的妖族高手,当时寨中死了不少人,尤玄通与尤玄达兄弟二人与敌方三人苦战半日,却依然无法获胜,反倒在敌人的围攻之下受了伤。 而短短三个月之后,丝毫不弱于前次敌人的竺远来和程羽飞打上门来,而且看样子还有其他同伴正在向山寨而来。老祖和老宗再厉害也只有两个人,倘若又被围攻,后果堪忧。尤泰胜焦急不已,恨不得两位祖爷爷立即奋起神威,将敌人斩杀。 此时,尤玄通与尤玄达却突然收了势,闪到了一边。竺远来和程羽飞对视一眼,不知对方何意。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弩箭相对 尤玄通和尤玄达本稍占上风,却突然不打了。竺远来和程羽飞对视一眼,莫非两人觉察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 “以多打少。”“胜之不武。”二老不满地道。 众人向门口望去,一行人出现在了敞开的大门外面,正是从山下上来的贺崇宝他们。 赵湘琳扫视了一眼,没发现那三个孩子的身影,遂问道:“他们三个人呢?” “即将到达山顶时,他们突然遁地消失了。”贺崇宝一脸严肃地说,“那三个妖族不简单。” “什么?他们是妖族?”赵湘琳大吃一惊。 “能幻化成孩童,人类根本做不到。”贺崇宝十分肯定,“而且居然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之下遁地消失,我敢断定,他们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赵湘琳直到此时才确信,自己是上当了。可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妖族,那三个“孩子”为什么要骗她呢? “既然是误会。”“就不必再战。”尤玄通和尤玄达心知肚明,此时若继续打下去,只有吃亏的份儿。 “哼,就算是误会,你们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窝匪类!”中了一招的程羽飞憋了一肚子怨气。 尤玄通和尤玄达没有接话,却转而冲尤泰胜说:“十次已到,再不相帮。”“善恶有报,好自为之。” 萧天河他们面面相觑,听这意思皇崖老祖和老宗要和皇崖山寨中的匪众划清界限? 尤泰胜一听急了:“别啊,两位祖宗爷爷,孩儿自上山以后痛改前非,再未下山惹事,都是以前的仇家寻上门来的!再说大敌未退,怎可算数啊?” 老祖和老宗“绝情”地说:“所谓相帮,我们只是答应解你被欺之时。”“此乃误会,澄清之后便不关我二人之事。” “这……”尤泰胜无言以对,急得抓耳挠腮。竺远来和程羽飞的真本事他刚才可是见识过了,光这两人就足以剿清皇崖寨了,何况后面又来了那么多人。 此时,萧天河站出来说:“好了,先说说你们为何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开山立寨吧,要作恶未免离尘世太遥远了,若是隐修还差不多。” 尤泰胜长叹了一声:“没错,以前我们确实是匪类,但大多兄弟都是得罪了魔军之人,不得已才入伙的。我虽然带着他们啸聚山林,但大奸大恶之事从没做过,最多也就是从魔军或其他江湖帮派抢夺一些物资……后来被含枢大帝和耀瑰大帝的魔军围剿得紧,才来这里投靠隐修的老祖和老宗。开山立寨是想效仿其他无主之地,开辟出这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地方。反正这里地处崇山峻岭包围之间,离州城、村落都远,只要我们不再出山惹事,相信魔军也懒得来这里找我们的麻烦。因此,借两位祖宗爷爷之名,将这片山域起名‘皇崖界’。老祖和老宗爷爷曾答应过家父解我十次危难,今番恰巧是第十次。” “不足为信。你派去的人还说要拿我和三个孩子祭旗呢!”赵湘琳道。 “此话当真?我很早以前就嘱咐过巡逻队,不可滥杀无辜的啊!” 赵湘琳厉声喝道:“哼,少装蒜了,你那手下舔刀嗜血,毫无人性,妄图杀人越货,还敢称‘不滥杀无辜’?” 忽而,尤泰胜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问:“姑娘,袭击你的是一个人还是五个人?” “一个,怎么?”赵湘琳不解。 尤泰胜更急切地追问:“那人是否瘦脸黄发,左额还有一颗朱砂痣?” “危急之时,周围又一片昏暗,如何能看得清楚?”赵湘琳回答。 “那他的声音是否偏细偏哑?所使的武器可是一柄黄色光芒、长约五尺左右的魔刀?” “没错!”这些特征赵湘琳还记得。 尤泰胜松了口气:“果然是他。姑娘,那人是我们山寨成立之后不久前来投奔的,但我观那人心术不正,已于几个月之前将其驱逐,没想到他竟一直在这片山域之间晃荡。姑娘与他偶遇遭险,深表同情,但确实并非在下之过呀。” 赵湘琳皱眉道:“如何能证?” “我派下山的巡逻队总共是五人。自几个月前本寨遭遇了一场危机之后,我嘱咐他们巡逻时务必小心,切不可分开独自行动,在场的兄弟皆可为证。”尤泰胜指着身后那群喽啰道。 花清雨对赵湘琳说:“赵姐,袭击我和天河的确实是五个人。” “这就对了。而且他们也不是要置你们于死地。我接到巡逻队传讯说有几个实力不强的人进入了皇崖界山域,所以下令让他们把你们抓回山寨问个话而已。下杀手的那个黄毛家伙与我们无关。” “那谁知道是不是你背后又偷偷下令?”赵湘琳不依不饶。 “我驱逐那人出寨之时,兄弟们也都在场。我尤泰胜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贼,但自问也能敢作敢当!”尤泰胜拍着胸口。 “那人做了何事遭你驱逐?”赵湘琳问。 “三个月之前,有妖族来袭击我寨。大伙儿前赴后继,他却躲在后面畏首畏尾,还拉同寨兄弟为自己挡刀,恰好被我看见。细审过后,确定他不是妖族的奸细,我就把他驱赶出山寨了。” “唔,原来如此。”赵湘琳道。 知道此次危机已过,尤泰胜心中高悬的石头也落了地。 “你派去的那些三脚猫手下我也懒得杀,都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了,派人去寻吧。”竺远来道。 尤泰胜心情大好:“多谢英雄,多谢好汉。” 尤玄通和尤玄达说:“一场误会,皆大欢喜。”“我们兄弟,再去隐修。” 话音未落,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怪笑:“啊哈哈,好个皇崖老祖、皇崖老宗。依我看就是两个窝囊废,别人打上门来,竟舍得子孙性命而求全!” 声音稚嫩,出自孩童之口。 “魏宗保!你给我出来!”赵湘琳恼怒地吼道。 “呵呵,魏宗保?也只有你相信我这假名了!”那声音由细变粗,从孩童的嗓音转为了成人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门旁的一颗大树上跳到了场中。 此人一头张扬的金黄色长发,头顶发髻由白布包着,穿着一根红簪。一身黑衣,镶着金丝边,外衫上绣有红莲映日图。他脸色白皙,额前一缕碎发沿着脸颊垂腮,剑眉高扬,眉下是一双狭长的厉目,整个人看似风度翩翩,却掩盖不住眉宇间流露出的狠戾之色。 “给我记住了,本公子大名韦凌明!”只见他一挥手,从山坡后、草丛中、树杈上骤然涌出一大群人,个个手持兵刃,有拿枪的,有使矛的,有耍锤的,有舞鞭的,面色皆凶神恶煞,似要吃人一般。 竺远来捅了捅程羽飞,小声说道:“妖族!”藏了这么多人,他们竟毫无察觉,由此可见,这些妖族都是实力高强的家伙。 “为什么要骗我!”被利用了善心的赵湘琳恼火至极,受过创伤的她,最恨别人的欺骗。 “你这种废物我本不放在眼里,可谁让你有厉害的同伴呢?我本以为你会召回那个用矛的老头,却不想被我发现了更大的秘密,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韦凌明猖狂地笑了一通,又恶狠狠地说,“本想借尔等之力替我解决掉那两个老不死的家伙,或者至少打个两败俱伤。不料他俩竟贪生怕死,不惜舍弃子孙之命以求苟活,而你们又啰啰嗦嗦不肯麻利点儿动手。罢了,反正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你难道忘记前番所立的誓言了么?”“好一个出尔反尔的奸诈小人!”从尤玄通和尤玄达的话可以看出来,三个月前来攻打皇崖寨的妖族就是韦凌明。 “我呸!”韦凌明啐了一口,“什么狗屁誓言,我只承诺说不来找皇崖寨的麻烦,没说过不找你们俩的麻烦!你们放心,皇崖寨我不会拆的,哈哈哈!” “该死的家伙,你把沈老哥和费徒空怎么样了!”赵湘琳勃然大怒。 韦凌明仰天狂笑:“还是等下黄泉之后,你亲自去问他们吧!” “沈老哥还没死,我能感觉到。”花清雨低声道。 “上一次我准备不足,带的人少,被你们这两个臭老头给阻拦住了。今天我带着所有弟兄们一起上山,定要把账全部讨回来!弟兄们,给我上!”韦凌明振臂一呼,他带的那些妖族张牙舞爪地向着人群冲了过来。而他自己却向后退了两步跳上一根树杈,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观战。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尤玄通和尤玄达踏着精妙的身法,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穿插,舞刀挥剑迎向了敌人。 突然,一道鬼魅的紫光利箭破空而去,径直飞向了韦凌明的心窝。 韦凌明显然没料到这一记突施的冷箭,险险地后仰倒下,抓着树杈做了个回旋,再度坐在树杈上,大骂:“居然还有个会玩弩的臭娘们,无心,给我盯着她!” “交给我了!”那群妖族之中一个尖细的男声应道。 关灵韵闻声后一眼锁定了目标,那是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男子,所使的兵器却是一把极为夸张的大弩。弩的两端有刃,弩身上也都是凸出的利刃和锯齿。弩箭在他背上的箭囊之中,每一根都足有七尺长,粗似棍子,箭尾挂着三道盘旋斜羽。想想也是,如果不借助旋转之力,如此又大又重的弩箭恐怕飞不了多远,威力也不会大。 都是远程兵器,无疑先发制人的一方会占优势。关灵韵侧翻闪出一个空档,手指已操纵机关拨弦搭箭,起身呈半蹲之势,左臂横举呈托桥,右臂带弩已就势瞄准,轻叩指尖,短短的弩箭如同闪电一般射向了那男子的额中。有诗为证: 无影箭凌厉, 杀敌悄无息。 飞火破空去, 巧弩号神机。 男子却似早已料到关灵韵会放这一箭,待关灵韵刚动身,他也带着一丝轻蔑的微笑如法炮制,几乎与关灵韵同时侧翻,起身,但不同的是,他起身之后,脚已踏住了大弩,右臂扯弦,左臂抽箭,起身后立即向后方仰倒,弩身向前,射出了弩箭。 正因为他是蹬弩上弦,所以射出箭时已比关灵韵慢了半拍,只听“呜”的一声沉闷的风啸,粗长的弩箭带着一抹银光飞了出去,那银光正是来自于弩箭飞速旋转的箭头。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形成鲜明对比的两只弩箭恰好对上,“叮”的一声,两者相碰之后,神机弩箭竟被滴溜溜弹到半天外去了,而银光弩箭则继续势大力沉地射向了关灵韵。 关灵韵暗道不好,急忙闪开,而她身后的数名皇崖寨喽啰则避闪不及,被弩箭穿了个串糖葫芦。关灵韵惊中回头一看,那支箭竟将几名中箭者的身体分别穿出一个碗大的窟窿,透过窟窿从前到后,可以看到弩箭深深地没入了远处的斜坡之上,可见弩箭的结实以及其惊人的力量。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又抽出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脚踩弩身,单臂扯弦,挑衅似的看着关灵韵。 这回关灵韵可看清楚了,那银色的箭尖呈三棱星状,还带有放血槽,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此箭势猛,不可力拼,何况人多的地方更适合那人发挥本领,即便射不中关灵韵,其他人也要遭殃。 于是关灵韵疾步冲到围墙边,踏壁腾空,轻盈地翻到墙外去了。 那个名叫“无心”的男子也连忙扛起巨弩追了出去。他知道,对手此举并非是逃跑,而是要离开这片开阔的地形。没有办法,他必须得跟出去,倘若不追,对手就会从远处放冷箭。 围墙外是茫茫森林,关灵韵已经不见了踪影。男子双手端着巨弩,小心地绕着林外慢慢游走。对他来说,比起杀死对手,还是保护同伴不被冷箭所伤更重要。 忽而,不远处的树叶无风而动,男子拨弦搭箭的动作一气呵成,巨大的弩箭穿过树林直飞目标,落叶飘旋、断枝横飞,甚至有一整株树都被巨箭所击断。结果,树冠之中只蹿出来几只大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鸣叫着飞远了。 “无心”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株可疑的树木,手中已经搭好了下一支箭。可关灵韵仿佛真的消失了似的,不见踪影。“无心”知道,她一定就藏在眼前的这片树林之中。既然找寻不见,他又缓缓地向皇崖寨的大门靠了过去。他的同伴们此时都在院中厮杀,从敞开的大门放冷箭偷袭的话,很容易得手,所以不得不防。 就在“无心”踏上山门前的道路时,一只弩箭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时刻保持着警惕的他轻轻一闪避过,顺势一箭回击过去。还是和前次一样,除了破坏了几棵树木之外,毫无结果。 “如果你是想耗光我的箭,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有办法补充弩箭,你是耗不光的。”“无心”得意洋洋地大笑。 关灵韵还是不说话。偶尔吹过的轻风拂过林间,树影摇晃,沙沙叶响。如此一来,“无心”就更难判断关灵韵的藏身之处了。 “哼,只会躲起来暗箭伤人的家伙!”“无心”心中嘀咕着,从箭囊中抽出三支巨箭搭上了弩弦,“既然你不肯出来,我就逼你出来!” “嘣”,随着沉重的震弦声,三支箭射向了三个方向。此次射出的箭与之前不同,竟在划过的空中留下了三道银闪闪的光线。待箭势停止,藏在暗处的关灵韵看清了,原来那是真的线,一种堪比细发的银丝,若非反射阳光,几乎不可见。线的一端系在箭支的末尾,而另一端则缠在“无心”的手腕上。“无心”将细线一圈圈缠绕起来,如此把箭收回。这三支箭射出的力量比之前的都要强,对应方向上一连五棵大树都已断裂倒塌。 关灵韵明白了,对手这是要将这片树林毁掉,从而逼得自己现身。即便向更深的森林间躲去,因为距离拉远的关系,自己射出的弩箭也难以对敌人造成威胁。 “必须要在他清光附近这片树林之前解决掉他!”关灵韵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克敌之法:自己的小弩箭不论是力量还是硬度都远远不及对方的巨箭,如若与他对射以箭相搏,毫无胜算。如果贴身近战,臂弩的攻击范围也远不如“浑身是刺”的巨弩,何况近战时兵器之间少不了碰撞硬拼,以臂弩去抵抗巨弩之力,关灵韵自感有些力不从心。“唯有以己之长,克彼之短,方有胜算。”她心中思忖。 要说臂弩的长处,那就是射击起来更轻巧便利,移动起来更灵动飘逸。比起对方巨大的弩箭,关灵韵射出的小弩箭速度更快、频率更高、隐蔽性更好。据此看来,在不断挪移中高频速射游击的战斗方式更适合臂弩的发挥。 为了不失去隐蔽性,不能再坐等敌人继续清理树林了。关灵韵从树杈上翻下了地面,沿着围墙向山门的反方向绕去。 “呵,终于肯现身了!”“无心”冷笑一声,拽弦冲着关灵韵的背影放了一箭。这么粗的箭,连精细的瞄准都不需要。 时刻警惕的关灵韵早早侧滚避开了这一箭,起身后行云流水般上弦射箭,三支箭稍微错开方向一齐飞向了男子。由于发射的间隔短,而关灵韵奔跑的速度却十分迅疾,所以想要靠一支巨箭就将三箭全部挡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三支箭瞄准的地方也不一样,上、中、下三路各一箭。 “无心”也是一个侧翻闪过那三箭,刚起身,关灵韵射出的另外三支箭又已飞到,这次却是横向错开了几个身位,左、中、右的范围限制使得“无心”不能轻易地翻滚躲避,逼得他只能跳起来。凭他的身材,要带着巨弩一起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他也很精明,将巨弩杵在地上撑着跳了起来,一只小箭射在了巨弩上,迸射出火星,小箭向上弹飞正撞在“无心”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一道红印很快就显现出来。 “无心”气得够呛,此时院中传出了韦凌明焦急的催促声:“方无心,怎么这么慢?赶快干掉那娘们回来助战!”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晖万簇 被韦凌明催促了一声的方无心更加烦躁了。韦凌明让他回去助战,说明院中的战况并不乐观。虽然此次他们一起来的人很多,但皇崖寨这边加上那一群突然出现在山域中的妖族同样不少。说实话方无心并不理解韦凌明的决策,为何不等那伙妖族离开之后再对皇崖寨动手呢?选择此时开战,还打算将所有人全部消灭,太困难了。单是眼前这位使臂弩的女子,就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射击频率低和缺乏灵动性是方无心巨弩的缺点,他思量要击败对手,首先得限制住对手的移动范围,既然不可能依靠快速连射追击对手,那就只有用大范围的攻击去覆盖以及封死对手的行动区域。方无心依然使用三箭齐发的方式,只是这一回射击的目标从树变成了人。 关灵韵见状立即飞快后撤,迅速地拉开和方无心之间的距离。距离越远,三支弩箭之间的空隙就越大,可以反应的时间也就越多。 “哼,三支不行就四支!”方无心右手五指完全张开,每个指缝之间都夹着一根弩箭,一齐搭在弦上。他的巨弩弦钩不止一个,而是在弩身上纵向排了三个,齐射四支弩箭,弦要比平时拉得更紧才能产生足够的弹力。四箭齐发,气势惊人,震弦声在半空激荡回响,每一支箭都带起了可怕的风啸声。方无心力求速战速决,丝毫不给关灵韵喘息之机,又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一连三次,总共十二支弩箭先后射向了关灵韵。 即便关灵韵能够避开弩箭,也必定没有反击的余地。既然无法反击,凭她再怎么躲闪,方无心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射出的弩箭还能顺便清理树林,当关灵韵周围的树木都被清光,成为一片“旷野”之时,方无心甚至可以到大门处一边攻击她,一边为院中的同伴提供支援。 事情的确如方无心预料的那样发展,关灵韵为了全力避开弩箭,消耗了很多体力,也根本无暇还击。“啊哈哈,就这样,继续,继续啊!”方无心大笑,一把又一把地往外射着弩箭,左手负责通过箭尾的银线来收回箭支,右手搭箭顺势张弦,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比起施展身法左扑右闪的关灵韵,方无心的作战方式可谓是以逸待劳。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浸淫弩战之道上百年了,连续这样射箭十天十夜也不会觉得疲乏。我看你有些本事,如果加入我们,韦大哥会善待你的。”方无心开始出言动摇关灵韵的信心。 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分心旁顾。关灵韵当然不可能为这种简单的谎言所动,权当没听见。面对敌人的多箭连射攻势,她在奔跑中突然改变了方向,迅速向着方无心冲了过去。 方无心大致揣测出了关灵韵的意图,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之后,她就可以凭借比较小幅的移动避开所有的弩箭,从而达到节省体力、缓解压力的目的。“呵,太天真了。距离越近,你反应的时间也就越短!箭矢的威力也会越大!”方无心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稍稍改变了一下弩箭搭弦时的角度,这样一来,箭矢覆盖的范围变大了,关灵韵也就更难闪躲了。 关灵韵还是孤注一掷,一边蛇行移动接近方无心,一边等待着攻击的良机。 “哼,找死!”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区区五丈左右,如此之近,方无心相信,只要对方中自己一箭,身体就一定会被穿出个大洞。 关灵韵突然高高跃起,一甩左手衣袖,一支弩箭从袖口间飞出,直射方无心的天灵盖。方无心仰倒在地,顺势抬弩还击。关灵韵此时尚在空中,无法躲闪了。见对手出了昏招,方无心心中冷笑:“太小瞧我了!难道凭这种‘袖箭’式的暗袭就想获胜?”在他看来,关灵韵未免目中无人得有些过头了。 四支箭直接撞飞了关灵韵来的小箭。关灵韵见势不好,抬起右臂对着飞来的巨箭猛地射出一团紫光,自己的身体向后一震,前趋之势也停止了,当即从半空径直向下坠。而那团紫光与四支弩箭相撞之后轰然炸裂,细小的臂弩箭矢漫天飞落,原来那团紫光是由数不清的弩箭聚成的!四支巨弩箭竟被炸裂弹开,而关灵韵也安然无恙地落了地。 “哟嗬,还藏着这么一手?”方无心吃了一惊,一下子射出如此之多的弩箭,并且还产生了这么强力的爆裂,所耗费的妖力是惊人的。“看你能挡下来几次!”方无心又是四支弩箭齐射出去。 关灵韵在落地之后立即后撤,好像她也觉察到了缩近距离是个“昏招”似的。人后退的速度自然比不上弩箭飞射而来的速度,关灵韵不得已,又射出了一个紫光弩箭团,震偏了那四支巨弩箭。 “要分出胜负了!”方无心心中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再度射出了四支弩箭。关灵韵依然没有改变后撤的方向,再次以“万箭齐发”抵挡。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比最初还要远了,但连续使用绝招的关灵韵已经气力不支地单膝跪在地上。 “结束了!”方无心射出了最后四支弩箭。可就在弩箭飞离巨弩的瞬间,他居然瞥见关灵韵面露微笑摆出了瞄准射击的姿势——左臂横托,右臂搭弩。 “不对,这不是那招‘万箭齐发’的姿势!”方无心心中一沉。那显然也不是妖力不足时的垂死挣扎,因为关灵韵的脸上还带着笑呢! 还未等方无心考虑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他的面前咫尺之处突然闪现出两个淡淡的光点,“糟糕!”方无心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原来关灵韵那个姿势并非是发射弩箭的起势,而是收势。 一声惨叫,血流如注。两根堪比细针似的弩箭一左一右分别插进了他的眼窝。巨弩高手方无心,瞎了。 “啊——!”方无心顾不得眼睛钻心的疼痛,胡乱冲着身前挥舞着巨弩,耳边却第一次传来了关灵韵的声音:“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方无心痛苦地咆哮着。 “弩针速度极快,但威力并不大,否则没入你的颅中,你就死定了。”关灵韵道,“你太骄傲了,如果你一直小心谨慎,我的确没有把握打赢你。” “我哪里不小心了,哪里不谨慎了!都是你阴险狡诈,才被你暗箭得逞!我要杀了你!”方无心当然不甘心,明明是他一直占着上风的。 关灵韵叹了一口气,婉婉地说:“你以为我接近你就是为了甩你一支袖箭?那是为了诱使你改变弩箭的方向!你的弩箭每次只射出四支,覆盖得范围越大,箭与箭之间的空隙也就越大。紫光箭簇只是为了让你麻痹大意,如此我才有机会射出那两根弩针。如果我一开始在你最为警惕之时发射弩针,你觉得可能被射中双目吗?你是个用弩的高手,也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我们本就无怨无仇,你走吧。” 方无心这才停止了毫无意义地挥舞,两只眼眶中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知那其中有没有他的眼泪。 双目失明,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更何况是一个使用远程武器的高手。方无心真的“无心”再战,用颤抖的双手握着心爱的巨弩,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已经看不见的道路往山下走去。 望着他凄凉的背影,关灵韵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因为连续射出紫光箭簇的关系,她的妖力消耗了不少,但她心系院中混战的局势,立即冲向了皇崖寨的大门。还未等她看清院中的情景,一道黑影就如同闪电一般从院中冲了出来,从关灵韵身旁掠过。 关灵韵惊讶地回头,却看见没走出多远的方无心已被那黑影当颈一刀砍飞了头颅。 “你!”关灵韵不知该说什么,那黑影竟然就是方无心的同伴,或者说是头领——韦凌明! “哼,这个窝囊废!吃了败仗成了废人还有脸走?”韦凌明冲着方无心倒下的尸体啐了一口。 “你这狗杂种,实在太过分了!”关灵韵气得破口大骂,连声音都在颤抖,自从江由界那场大战之后,她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韦凌明却懒得离她,又冲回了院中。 皇崖寨中一片惨状,实力不强的帮众死了不少,尸首遍地,血流成河。韦凌明带来的妖族个个都是实力堪比方无心的高手,足有十人之多;而皇崖寨这边能称得上高手的却只有尤玄通和尤玄达两兄弟,好在还有孟章界、监兵界的妖族助战,加上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黎翠嫣、田晓莹五人,高手也达到了七个。而白樱雪、杨月玫以及杜怀柔三人则分别肩负着守护萧天河、赵湘琳、花清雨的重任,故并未参加混战。 贺、竺、程三位妖族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点也使得韦凌明颇为头疼。他本以为赵湘琳只有使矛的老者那一位本领高强的妖族朋友,不想居然又冒出来这么多!当韦凌明发现同行来皇崖寨的人中并没有那位使矛的老者时,就已经暗中派遣两人去刺杀老者了,结果那两人直至现在还迟迟未归,方无心又输给了使弩的妖女,使得韦凌明一阵心烦意燥,于是杀了方无心以舒解一下闷气。稍微冷静之后,他不禁对那三个被妖族守护着的一男两女产生了怀疑。 韦凌明最先接触的就是赵湘琳。他十分肯定,赵湘琳是一位妖族,也正是基于这个推断,他才顺理成章地认为,使矛的妖族老者将会与她一同征讨皇崖寨。但有一点他始终没弄清楚,那就是赵湘琳的本体究竟是何物。按理来说,像她那样孱弱的妖族,他应该很轻易就能辨出本体才是,可偏偏就是辨不出来。经过简单的交谈之后,韦凌明也确定了,赵湘琳并非是刻意压低境界的高手。“莫非她是个天生地孕的罕见妖物?”韦凌明如此猜测。至于萧天河与花清雨二人,一人修魔一人修仙,韦凌明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两人的实力都很弱,但那些妖族显然十分尊重他二人。 事到如今,韦凌明已有悔心,他如果不企图借助他人之手对尤玄通、尤玄达进行消耗战,凭借自己带来的这些妖族高手,早已踏平皇崖寨了。但眼下已无路可退,可以说,他失算了。他没有料到这些被迫卷入战斗的妖族居然会那么强! 韦凌明带来的妖族同伴其实都和方无心是一个想法,韦凌明为何不等这些来历不明的妖族离开皇崖界之后再对尤玄通和尤玄达动手呢?原因只有韦凌明自己知道。 既然这些妖族都是难啃的骨头,倒不如直接对那三个毫无战力的人动手,用以要挟。打定了主意,韦凌明拖着大刀向萧天河冲了过去。杨月玫祭出华岩盾,挡在了萧天河身前,杜怀柔远远地丢出了玉罗圈,韦凌明的背后还有关灵韵在不断地放箭,他根本就近不了萧天河的身。 “抓住那三个人!”韦凌明对同伴下令道。 那些妖族也都恍然大悟,纷纷抛开了各自的对手,一起向着这边围了过来。杨月玫的华岩盾无法顾及三个人,只好继续守在萧天河身前。白樱雪将伴月杵一拆为二,分别掷向了两个速度最快的敌人。所有高手都向着同一处汇聚,关灵韵也不敢随意射箭了,生怕伤到自己人。围聚过来的敌人之中突然有三人反转,分别截住了贺崇宝、竺远来和程羽飞这三个最强的人,阻碍他们过来救援。 “奶奶的,老娘不发威,你们还来劲了是吧!”杜怀柔见状火起,将玉罗圈夹在双掌中一搓,居然拉成一串一样大小的薄圈,再向前推飞出去。那些薄圈滴溜溜旋转着落向了敌人,每个圈都笼罩在柔和的白光之中,并且都有一条光带系于杜怀柔的双腕。薄圈在空中越变越大,敌人纷纷欲躲,而薄圈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方逃到哪,它就追到哪,最后好似民间的套圈游戏一样,将一干敌人全部给箍住了。 “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娘‘日轮万象圈’的威力!”杜怀柔大叫道,十指对握,双腕收向胸前,那些光带硬拖着挣脱不得的敌人往一起聚拢,“灵韵!” 关灵韵心领神会,远远地摆出了射弩的姿势。 见己方的人几乎全被聚在一起,韦凌明急红了眼,大叫道:“不好,快逃!”他激发体内全部妖力,奋力一挣,薄圈竟发出一声“喀啦啦”的玉石碎裂声,韦凌明赶紧再次发力,薄圈终于“叭”的一声断开了,在空中化成了点点白光,与那条系于杜怀柔手腕的光带一起消失了。 与此同时,关灵韵不惜耗费剩余的妖力发出的一团紫光箭簇已经射向了敌人群中:“清晖万簇杀!” 也有不少人同样靠妖力挣脱了薄圈的束缚,可终究是反应得慢了点,箭簇已经飞到人群中爆裂开来。除了与贺崇宝他们对战的三人以及挣脱了薄圈的韦凌明躲开了箭簇之外,其他人全部中招。箭簇中的箭像焰火一样炸裂四射,响起一阵密集的入肉穿骨声,哀嚎之音不绝于耳,离炸裂点最近的两人已被射成了马蜂窝,吭都没吭一声就已然命归黄泉。 杜怀柔施展出绝招之后已经气力不支趴倒在地,同时束缚住这么多高手,对妖力的消耗可谓惊人,所以弹指之间她就已经支持不住了。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战斗中,哪怕敌人仅是一瞬间的被动,也会成为获胜的良机。 韦凌明大怒,震天怒吼一声,将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刀刃铿然落地,顿时轰然巨响、尘土飞扬,一道妖力波射向了无力抵挡的杜怀柔。杨月玫已经举盾挡在了她身前,妖气波撞上了华岩盾,华岩盾黄光大盛,杨月玫尚未站稳身形,连盾带人一起被击飞,半空一路吐血,撞在斜坡上爬不起来了。 “我看有多少人能替你挡!”韦凌明再度劈出一记妖力波。杜怀柔一招伤了那么多人,韦凌明不杀她难消心头之恨。 田晓莹挥动五翎镰撩起一道妖力波斜刺里撞上了韦凌明发出的那一道,两波相消,气浪翻天,田晓莹被弹开倒地,五翎镰亦被震得脱手。杜怀柔则被吹得向后连翻了几个跟头。韦凌明已随波而至,高高跃起,大刀举过头顶,直落向杜怀柔的天灵盖。关灵韵此时力虚,只能干着急。白樱雪引伴月杵击向了韦凌明,韦凌明身上却显现出一层光罩,将伴月杵震飞。黎翠嫣的招数都不堪急用,杜怀柔命悬一线! 关键时刻,赵湘琳竟突然出现在韦凌明和杜怀柔之间,她在赌,赌自己休戚莯的本体能够接得下韦凌明这一记猛斩! “赵姐!”萧天河与花清雨齐声大叫。 “连你一块儿剁了!”韦凌明毫不手软,一刀落下,却似钝斧伐木,切入三分就再也砍不下去了。 这一刀斩在赵湘琳的右肩,伤口从肩头一直延伸到左腹,赵湘琳浑身飙血,但就是没死,横眉怒目地瞪着韦凌明。韦凌明傻眼了,手中又使了使力,大刀依然砍不下一丝一毫。 “什么宝贝居然这么厉害?”韦凌明心中无比震惊,他也和那个被尤泰胜驱逐出皇崖寨的恶人一样,将赵湘琳难以置信的“硬实”归结于防御型宝贝的功效。 “你不仅欺骗我,利用了我的善心,最后还下如此狠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加倍偿还!”赵湘琳每一张口,都是一团血水流出,浑身上下已是一片殷红,配上她那愠怒的面容,就仿佛一尊浴血的杀神一般。 “哼,怕你等不到那个时候!”韦凌明抽回大刀,还欲再砍。他相信,再厉害的防御法宝,也难以抵挡自己接二连三的猛攻。 “住手!”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犹如半空炸了个霹雳。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安宫主 韦凌明被半空里传来的一声大喝给震慑住了,第二刀没有砍下去。回头一看,院中多了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一脸棕黄色的络腮胡须,和同样颜色的蓬乱头发连成了一个圈,一双圆滚滚的环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一双暗红色的眉毛又粗又浓,巨大的蒜头鼻下也有厚厚一层胡须。他身披黑鳞甲,腰束绿鸾带,脚蹬一双青黑索靴,头上却戴着一顶一尺来长的高帽。这身装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大汉手中的兵器却是威风八面、霸气非常。 那是一柄足有一丈半长的大戟。戟的刃部足足占了整长的四分之一。刃部分为上下两段,上段是一根与戟柄同粗的尖刺,刺根处还有两个弯曲向上的小刺。刃部的下段则是一左一右两根月牙曲刃,两刃共四尖分别向外挑出,刃弧底部还有三个外凸的小齿。这柄长戟与它的主人一样威武,让人看了会产生如此感觉:只有这样的兵器,才配得上这样的人。 看到此人时,韦凌明已然心凉。再仔细想想,其实他这次讨伐皇崖寨的行动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就是担心你们会赶来救援,我才急着动手。没想到枝节横生,还是拖到了这一刻。”韦凌明苦笑一声。 壮汉横端长戟,指着韦凌明的鼻尖道:“你言而无信,出而反而,大人早就看透你了,你赶紧滚吧!不过事不过三,下一次再让我们发现你出现在皇崖界,定斩不饶!” “就算我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的,他二人终究是难逃一死。”韦凌明意指尤玄通和尤玄达两兄弟。 壮汉笑了:“腿在人家身上,有胆的来便是。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命吧。快滚!”他这一声大喊,又将在场的人齐齐吓了一跳,底气浑厚、中气十足,那大汉的气势非一般人可比。 韦凌明冷哼一声,悻悻地收起了大刀,与那一干被关灵韵射伤的妖族离开了皇崖寨。那些幸存下来的山寨喽啰们何曾见过如此大的阵仗?直到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自己还会说话,于是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赵湘琳伤得不轻。萧天河他们都围了过去。尤玄通和尤玄达则拱手对壮汉行礼道:“天常兄,此次又托你相助。”“多亏你,我兄弟感激不尽。” “分力未出,何足挂齿。是大人差我前来赶走韦凌明,顺便邀请诸位妖族朋友前往太安宫一聚。”壮汉对众人拱手道。 玄通、玄达兄弟对视一眼,又道:“此次只有天常兄孤身一人到此?”“倘若韦凌明去而复返又当如何?” “呵,他的手下都已受伤,回来面对各位英雄恐也毫无胜算,他不会那么蠢的。”壮汉笑道。 贺崇宝问:“你家大人是谁?” “太安宫之主。”壮汉的回答没有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太安宫在哪儿?”竺远来又问。 “我会为各位带路。” “天常兄贵姓?”程羽飞接着问道。 “免贵,在下姓朱名天常。各位权且让开,允我为这位姑娘疗伤。”朱天常也不等人回答,就自己拨开人群走到赵湘琳身边。赵湘琳正躺在花清雨的怀中,脸色苍白,唇色青紫,一看就是气血两亏之相。花清雨不仅一身白衣皆被染红,脚下还有一大滩鲜血。再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赵湘琳就要一命呜呼了。 “想不到那个韦凌明下手竟如此之狠。多亏姑娘的本体是坚硬的休戚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被劈成两半了。”朱天常竟一语道出了赵湘琳的本体。他紧缩着眉头,拿出一颗丹药在掌中搓捻成粉,小心翼翼地撒在了伤口之上,“伤势过重,必须立即带回太安宫医治。诸位可在此静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朱天常说着,抱起了赵湘琳。贺崇宝、竺远来和程羽飞三人却围了上来,挡住了朱天常的去路。 朱天常哈哈大笑了一声:“看来诸位还是信不过我。罢了,你们可以选个腿脚利索的,带着这位姑娘跟我一起回去。” “我去吧。”竺远来从他手中接过了赵湘琳。 “我也一起去。”贺崇宝道。竺远来冲他点了点头,兄弟情义,自不必说。 “你们未免也太看低我了。我朱天常要害人从来不耍阴险手段,何况我与这位姑娘毫无仇怨,又怎会趁人之危?”朱天常略有些恼火。 通、达二人连忙过来打圆场:“天常兄顶天立地,绝无虚言。”“天常兄光明磊落,不必担心。” “我家大人一向敬重本领高强之人,见诸位天赋异禀,遂起好客之心,诚意邀请大家前往太安宫。此女子的伤势已迫在眉睫,不能再延误了。谁愿意同去就跟上来吧!”朱天常说完后,冲竺远来点头示意,然后几步跳出了寨墙,竺远来也立即跟了上去。 “各位英雄好汉,我兄弟二人感谢你们仗义出手。”“在天常兄未回之前,还请先到皇崖洞去一坐。”通、达两人盛情邀请道。 萧天河一行人跟着两兄弟,沿斜坡绕向了后山。期间,萧天河也询问了这祖宗二老与韦凌明之间的恩怨。据二人所言,皇崖洞一直是他们隐修的场所,而后来到此开山立寨的尤泰胜完全是受到了他们的连累,才会被韦凌明针对。韦凌明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抢夺两位老者的一件宝物。而朱天常所属的太安宫离皇崖洞并不远,就在两座山后的一座大湖之中。韦凌明曾经在三个月之前与通、达二老在皇崖寨大战一番,当时太安宫派人来相助,这才赶跑了韦凌明。韦凌明当时承诺说不再来找皇崖寨的麻烦。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三个月,他就带着更多人卷土重来。起初他还以为发现赵湘琳是好运,可以加以利用先对两个护短的古怪老头进行一番消耗,孰不知这伙人最后却成为了他夺宝野心最大的绊脚石。因为太安宫离皇崖洞太近,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很快就能知晓,一旦派来援兵,那韦凌明重回皇崖界的事肯定会败露,所以他才不惜同时与两方为敌,妄图在太安宫派人来之前就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至于韦凌明想要夺取的宝贝究竟是什么,尤玄通和尤玄达并没有提及。他们不愿意说,萧天河等人自然也不便多问。 皇崖洞,乃多水山系间常见的那种大型溶洞,经过简单的修葺,宽敞的溶洞仿佛一间大堂。白日里,阳光从几处天然形成的与人工开凿的横向洞口照射进洞中,夜晚也可利用沿墙壁开凿出的油沟和油窝点灯照明。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个隐修的好地方。其实尤玄通和尤玄达来这里落身也算不上久,而且误打误撞地与太安宫成了邻居。太安宫的主人很热情,虽然时有相邀,可不愿多与他人打交道的通、达两兄弟并未去过太安宫。经过三个月前那一场大战之后,通、达两兄弟对太安宫之主感恩戴德,寻思着何时当前去拜访一番。恰巧,此次正是机会。 半日后,朱天常与竺远来回还,领着一群人向太安宫进发。尤泰胜引领着喽啰在后山欢送,虽然他也很想同行去开开眼界,可他心中清楚,那等级别高手之间的会面可不是他这种实力的人可以随便参与的。正因如此,他就对萧天河和花清雨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结交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做朋友?而且还都是可以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尤泰胜打定了主意,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这两人,一定要尽全力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 太安宫,座落在一个叫做“太安”的大湖湖底。因为朱天常明显是个妖族,那他口中的“大人”想必也是个妖族。既然选了湖底作为栖居之所,萧天河猜测,或许是个水族的妖族。在妖族五部之中,唯有鳞、介两部有水生妖族,不知这太安宫主为何未留在鳞、介两部地境,而是不远万里来到魔族腹地隐居。 太安湖的位置不太好找,在一座四面都环绕着高崖的谷底,进出此谷唯靠一座人工开凿而成的山底通道。据朱天常介绍,这座深谷叫做“山井谷”,乃是依照此处特殊的地形所起之名。进入谷里后,明显感到一丝不合时节的冷意。因为环谷高山都离得很近,所以谷中空间十分狭小,并且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所以这里也没有什么青草绿树。 在下水之前,朱天常拿出两颗圆溜溜的宝珠,对萧天河和花清雨道:“两位将此珠含在舌下,就能适应水温了。” 萧天河接过宝珠,疑惑地探了探水温,岂料刚触到水面,就立即有一股强烈的酷寒侵肤入骨,冻得他马上抽回了手。这湖水太奇怪了,明明不到冬季,竟然已冷成这个样子。 朱天常见状解释道:“太安湖是天下少有的寒湖,哪怕是炎热的盛夏,湖水也寒冷如冰,到了寒冬更甚。所谓寒湖,夏不热蒸,冬不结冰,寒气却远超结冰之湖。无水供入,也无水流出,湖水皆是千万年来由湿气慢慢冷凝而成,而寒气则来自于湖底冷岩。为了抵御寒气,须时刻催动功力与之抗衡,所以这可是修炼的极佳场所。” “果然奇妙。”萧天河赞叹道。他记得,在青龙大陆骧龙郡氤氲盆地,也有与太安湖类似的一座寒湖,常年水冷刺骨。但在那座寒湖旁边还有一座热湖,湖水四季蒸腾。一冷一热两湖伴生,称为“阴阳二气伴生湖”。此名之意,是指热湖中阳气盛,寒湖中阴气重,两湖皆为修炼的无上之所,所以当初天云剑仙丁若海才会选在该处开宗立派。莫非这座太安湖亦是如此?于是萧天河问道:“不知太安湖附近可有完全相反的热湖?” “有。”朱天常十分肯定地回答,“热湖应该就隐藏在两里外的一座山体之中,可惜平时根本进不去。不过那座湖与太安湖并非是伴生湖,而是各自独立形成的,恰巧离得较近而已。我们下水吧,大人以及你们的好友沈石沉与费徒空二人已在太安宫内等候诸位了。”说完,朱天常跃入了寒水之中。 “原来沈老哥他们已经到这儿了。”竺远来恍然大悟,“看来是太安宫的人出手相助的,我们又欠下他们一个人情了。” “看来太安宫之主的确是个热心肠的妖族。凶妖祸乱,他手下又有高手,不知为何不去惊霖岛或是朝欢峡助鳞部、介部一臂之力。”萧天河道。 贺崇宝说:“妖族之中生性豪放、不喜约束的人有很多。像雷啸炎和汤元星,他们本也不肯为兽部效力不是么?” “没错!还有我们这位程大侠。”竺远来嘻笑道。 “信不信我揍你!”程羽飞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故作握拳欲打之势。 竺远来哈哈一笑,跳进了湖中。 “说来也奇怪。热湖既然隐藏在山体之中,朱天常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花清雨十分好奇。 “他不是说了么,‘可惜平时根本进不去’,言外之意就是,有特殊的时期可以进入山体。天下浩瀚,自然玄妙,我等万分窥不得其一,就不必刨根寻底自找烦恼了。下水吧!”贺崇宝也下到了湖里。 萧天河将宝珠含在口中,蹲下身用指尖轻轻地试了试水,果然奇妙!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温润和暖之感。“哎,真的不冷……”他刚一回头,杜怀柔就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 “啧啧,一个大男人还和个女人似的畏畏缩缩,以后真该让他好好在这湖水里锻炼锻炼。”杜怀柔道。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下水,往湖底潜去。 太安湖算不得大,但却极深。一行人前后连成一串,跟着最前面的朱天常回旋下潜了好几个时辰,才隐约看见了湖底。按理说,如此之深的程度,应该早已是漆黑一片才是,可湖水中四面八方都有淡蓝色的荧荧之光投射过来,丝毫不觉得昏暗。随着下潜得越来越深,湖水的寒意也越来越盛,快到水底之时,就连含着宝珠的萧天河与花清雨也冻得瑟瑟发抖。 透过清澈的湖水,可以看到湖底无沙无泥,而是岩石遍布,那或许就是朱天常所说的“冷岩”吧。在湖底正中,有一座黑岩垒砌的宫殿,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一样静静地趴伏着。那里,就是太安宫。 整座太安宫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罩之中,直到近在眼前时才能发现。从进入光罩踏上宫前廊桥起,湖水就已被挡在外面。看来,那层光罩应是个隔绝湖水的法阵。 没有水就能开口说话了,花清雨头一句话就是由衷地赞叹:“好美啊!”筑起太安宫的黑岩没有带来丝毫压抑之感,反而因为墙、柱上各式各样的金纹雕刻透显出一种淡泊的高雅。向上方看去,荧蓝色的湖水比外面蔚蓝色天空更显静谧,在宫殿上撒下一片祥和。加之宫殿各处点缀着点点灯笼,称此处为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穿过廊桥,跨入宫门,宽阔的场院映入眼帘。场院后面就是华美的正殿、精致的偏殿。待走近一看,正殿檐上的巨幅牌匾上写着“太安宫”三个烫金大字。两座迎宾柱上各挂着一副竖匾,写的是一副对联。 上联是:“太平天下,日月相映三才正”; 下联为:“安宁世界,阴阳互养五行和”。 宫名与对联的笔迹皆出自同一人之手,比起大多宫殿匾额题字的苍劲浑厚之感,此人写字的风格却是迥异的隽秀柔和之美,的确更适合这座远避尘世的清幽之所。 带着满心的赞叹,一行人进入了正殿。这里的地面呈现出羊脂白色,好似玉石一般光洁发亮,红绒金丝毯铺在大堂正中,各道梁椽之上吊着盏盏乌木宫灯,灯壁上或画或绣,皆是怒放百花,万紫千红,让人感觉身处琳琅花海之中,仿佛可以闻到馥郁芬芳似的。 红毯两侧,分别摆着一排高椅,椅旁的方几上摆着果品香茶,从茶的香气就能判断得出,此地的主人应是个高贵风雅之人。 堂中的正座上是空的,而左侧的座椅上已经坐了一些人,沈石沉与费徒空则坐在右边那排座椅上,见萧天河一行人进来,众人纷纷起身。从沈、费两人的神情来看,他们在这里待得十分惬意。 “各位在此稍后,我去通报大人。”朱天常说了一声,从屏墙后面的门出去了。 “你们好狠的心,竟然真的弃我而去啊?”费徒空故作幽怨。 萧天河笑道:“不是留下了沈老哥暗中照看你么?” “一个人哪里够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厉害的家伙,沈老哥以一敌二还得顾着我,险些遭殃,多亏了太安宫主派人相救,否则我们就已经阴阳两隔了!”费徒空夸张地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费公子说笑了。以沈兄的实力,足以保全你的性命。韦凌明是个奸邪小人,我们出手相助理所应当。”一道女声在殿中响起,只见一位衣着光鲜夺目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他人皆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大人。” 女子姿态翩翩,优雅地坐上正座之后,轻柔地一挥手:“不必多礼。” “见过宫主。”萧天河等人也恭敬地行礼。 女子“咯咯”一笑,声音仿佛银铃般清脆悦耳:“说了,不必多礼。萧公子,花姑娘,以及诸位英雄好汉请坐。” 萧天河偷偷瞄了一眼那女子,奇怪的是,女子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云雾,根本看不清其面容。 或许是察觉到萧天河在偷瞧自己,女子在一瞬之间对萧天河显露了真容,冲着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却把萧天河给看呆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惊鸿之艳 “你傻站着想什么呢?”花清雨正要入座,却发觉萧天河呆若木鸡地站在堂中,于是轻轻地拉了他一下。 萧天河回过神来,长吐了一口因震惊而屏住的气息,心中连连赞叹:“真是太美了!” 太安宫主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绝代佳人,漂亮得简直令人窒息。有诗为证: 出水芙蓉竞姣丽, 空谷幽兰沁心脾。 嫣然笑语摄魂魄, 飘荡云间醉痴迷。 飞瀑青丝随风系, 云鬓双垂拂柳齐。 螓首娥眉钟灵秀, 双瞳剪水泛涟漪。 杏脸桃腮凝脂剔, 皓齿莹洁若瓠犀, 外朗丹唇如点绛, 温盈玉领似蝤蛴。 铅华弗御亭亭立, 芳泽无加楚楚仪。 太安宫主惊鸿艳, 九天仙子犹不及。 而除了萧天河之外,好像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太安宫主那嫣然一笑的瞬间。 轻轻晃了晃脑袋,萧天河也入了座,又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仅是匆匆一瞥,就看得呆了,当真失态。现在细细想来,太安宫主的风华之貌与杜怀柔的那种艳色不同,和花清雨那种秀色也不一样,跟黎翠嫣的那种媚色更是大相径庭。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的那种美,萧天河觉得,应该是“雅”,就和这座太安宫一样,安然静谧,高贵典雅。笑过之后,太安宫主的面容又蒙上了那层烟雾,但柔美的燕语莺声和仙姿佚态依然昭示着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茫茫人世,你我得以在此相聚,也是有缘。今日我就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太安宫主道。 茶水清凉,香气冉冉。入口下咽,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多谢宫主屡次相帮。”“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尤玄通和尤玄达拱手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自二位到皇崖洞隐居起,我就开始关注二位了,谁让我们是邻居呢?韦凌明凶残暴戾、反复无常,我最讨厌那种人。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也算为这世间除了一害。”太安宫主婉婉地说。 萧天河惦记着赵湘琳的安危,拱手道:“敢问宫主,不知我那位身受重伤的同伴现在状况如何?” 太安宫主清朗一笑:“你那位同伴由人转妖,本体还是极其罕见的仙草休戚莯,而休戚莯只生于朝欢峡附近,因此我猜测,帮助那位姑娘移魂转魄的人,应该就是介部妖王吕尚文吧?” “正是。”萧天河暗暗吃了一惊,这太安宫主是什么来头?竟然直呼吕尚文的大名。 “休戚莯奇硬无比,所以那位姑娘不过是多失了一些气血,只需及时救助就没有大碍。我这里的疗伤妙药有不少,已经给她用上了,你不必担心。”太安宫主安慰道,“伤势需要长时间静养,在那位姑娘复元之前,各位尽管在这里居住。”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们就厚颜叨扰了。”萧天河再次起身恭拜。 “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都是妖族,怎么会和两个人类成为朋友?”左排座椅上,一位正在大啖果品的矮胖男子口齿不清地问道。 “升萦,咀嚼时不要开口。”太安宫主先温柔地“训斥”了一句,又对众人说,“抱歉,吕升萦是一员骁勇的猛将,但美中不足就是贪吃,还请各位见谅。 竺远来忍不住“扑哧”一笑,开玩笑道:“宫主姐姐,不知你所谓的‘猛将’是指打仗猛啊还是吃东西猛啊?” “远来!休得无礼!”花清雨连忙喝斥,心道:“这个竺远来,可真能惹祸!” 太安宫主“咯咯”一笑:“都猛,都猛。” 那个吕升萦也不生气,摇头晃脑地说:“这位兄台,你有所不知,我吕某人一向是吃得越多,打起仗来就越有力气。再说了,万一实力不济被打死了,也能做个饱死鬼不是?” 一番话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吕升萦又道:“大人,不是说客人一到就大摆宴席款待么?我还特意留了肚子呢,怎么还不开席?” 这时,朱天常回到了堂中,笑道:“就你着急吃!宴席已经备妥,有请各位到中堂入座。” 从前殿的后门出来后,廊桥连着另外一座大殿。既然那里就是“中堂”,说明后面应该还有一座“后堂”。一般只有比较奢华的宫殿才分为横三殿与纵三殿,横三殿是指左偏殿、正殿、右偏殿,而纵三殿则是指前、中、后三殿。看来,太安宫主是个十分讲究的人。 中殿内的装饰与前殿无二,当中摆开一条又长又大的桌子,各式菜肴已铺满了桌面,唯独没有美酒,杯中所盛的还是茶。 太安宫主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而左右两边的首要宾位则让给了萧天河与花清雨二人,尽管两人一再推辞,可太安宫主盛情难却,两人只好坐下。贺崇宝他们则依次坐在了接下来的次宾席位上。太安宫的几人坐于再次,而末席则留给了吕升萦一人。 好个贪吃的吕升萦,他根本不顾席间礼仪,而是自顾自地坐下,如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吃相也十分邋遢。但太安宫主以及其他几人丝毫不介意,反而以此取乐。 “茶”过三巡之后,吕升萦抹了抹油囔囔的嘴,问竺远来道:“那位嘴损兄台,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听到吕升萦如此称呼自己,竺远来哈哈笑道:“我是‘嘴损’,你是‘嘴猛’,倒是有趣。交朋友嘛,无关乎种族,无关乎实力,只要意气相投,皆可为友,不是吗?” “道理是没错。不过那个小姑娘胆敢喝斥你,还和那位公子一起坐在你的上席,我想你们的关系恐怕不单单是朋友那么简单吧?”吕升萦的心思还挺细。 “我也不解。宫主,他们不过是两个普通的修真之人,实力也非常弱,为何能坐得主宾之位?”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问道。 萧天河与花清雨的神色有些尴尬,这位子又不是他们自己想坐的。 太安宫主回答说:“就跟我们一样。如果我的实力不如你们,你们会让我坐在上位还是下位?” 太安宫的几人面面相觑。 萧天河微微蹙眉,太安宫主与那几名手下无疑是主从关系,且她声称萧天河、花清雨和几位妖族之间也是一样的关系,难道说,太安宫主知道他二人拥有孟章佩和监兵佩的秘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小心了。萧天河顿时警惕起来。 “来,这是附近群山中特有的无忧果,你尝尝。”太安宫主拿了一个白色的果实递给萧天河。 “‘无忧果’,‘无忧’……意思是让我不必担忧吗?”萧天河似被点醒,心中豁然开朗。刚才太安宫主说过“如果我的实力不如你们”,换言之,就是她的实力比那些属下都要强!连凶狠的韦凌明见了都要怵三分的朱天常也是太安宫主的手下之一,可见她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她有心要夺孟章佩,肯定无需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想到这里,萧天河将白果塞入口中。轻轻一咬,嘴里满是淡雅的甘甜,久久不散,直到咽下也唇齿留香,真是好吃! 尤玄通和尤玄达一齐向朱天常敬茶道:“两次劳烦朱兄出手。”“我们兄弟着实感激。” 朱天常道:“哎,上次出手的也不只我一个,这次我更是没能插上手,何足道哉啊。” 穿白衣的女子讶异道:“朱大哥,既然你没插手,韦凌明怎么肯走?” “被我们给打败了呗!”竺远来不以为然。 “没错。当我赶到的时候,韦凌明那些手下都已经受了重伤,不走又能如何?”朱天常道。 白衣女子瞅了一眼竺远来,慢悠悠地说:“据我所知,韦凌明有一副手,唤作‘玉面飞龙’方无心,此人极难对付,不仅实力高强,武器也很难缠——是一把脚蹬巨弩,弩箭像棍子那般粗细,射出去之后就像飞龙一般迅猛,加之他面色白皙,故得此诨号。三个月前皇崖寨的那一战,我们以三敌一全力猛攻,才使得他负了伤。这次想必他也到场,不知你们是如何打败他的?” “哦,那个射弩的家伙呀,我们灵韵妹子一个人就把他制服了,他连一箭都没冲我们放过。”竺远来指着关灵韵。 “什么?一个人?”白衣女子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关灵韵。 关灵韵连忙谦虚地说:“碰巧而已。” “即便是碰巧有机会,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成功击退。姑娘,刘某愿闻其详。”白衣女子拱手道。 关灵韵道:“多谢刘姑娘夸奖。我是寻得良机用两根弩针射瞎了他的双眼,使得他无法再战。” “‘寻得良机’?如何寻得?我也跟他交过手,他的巨弩既可远射,亦能近战,可谓是毫无破绽……”白衣女子喃喃说着,忽而眼睛一亮,“姑娘方才提到‘弩针’,莫非你用的也是远程武器?” “正是。” “可否借我一观?”白衣女子急切道。 太安宫主笑道:“一见到远程武器的高手,归琼就按捺不住激动。”原来白衣女子全名叫“刘归琼”。 关灵韵亮出了神机弩。 刘归琼的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我原以为能与方无心的巨弩相抗衡的弩会是把多么霸气的弩呢,原来仅是如此而已。灵韵姑娘,不是我打击你,如此大小的弩,射出箭的威力根本无法与方无心弩箭的威力相比,恐怕一撞就会被弹飞吧?” “的确如此。”关灵韵点了点头。 “唉,人家已经击败了方无心,你有什么资格打击人家?真不知羞。”吕升萦挖苦道。 刘归琼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说起来我也很是佩服关姑娘,可惜我赶到得晚了,没看见关姑娘与方无心的精彩对决,只看到了关姑娘射伤敌众的那惊天一箭。”朱天常道。 刘归琼“嚯”地站起身来,对关灵韵道:“关姑娘,我想和你比箭!” “归琼!”太安宫主不满地斥道。 “宫主,无妨,让她们比试比试,一来让大伙儿都开开眼界;二来也好让某些人心服口服。”竺远来对刘归琼的态度十分不满。 “这……”关灵韵有些犹豫。 “关姑娘不必多虑,我们只是比箭,不是比武,不会伤到你……”刘归琼忽觉言语有失,连忙改口道,“不会伤到彼此的。” “好吧。”其实关灵韵顾虑的根本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而是输赢之后的局面当如何处理。若是输了,自然会被太安宫一方瞧不起,还会背上吹牛的嫌疑;若是胜了,以刘归琼这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场面岂不是很尴尬?关灵韵心忖自己是做客的一方,却使得主人一方陷入难堪,她过意不去。可眼下的情势根本不容她拒绝,她只好站了起来。“罢了,就努力做个和局吧!万一做不到,就略输她一阵,面子也不至于过不去。”关灵韵心道。 “太好了,有好吃的,还有好看的,这场宴席我太满意了!”吕升萦“啪啪”地鼓起掌来。 “不知刘姑娘打算怎么比?”关灵韵问。 刘归琼伸出三个手指:“身为一个射手,最重要的是眼力、距离、准度。我们就针对这三点来进行三轮比试,赢两局者为胜,如何?” “愿闻其详。” “第一场,主比眼力。于十丈处放置一个圆盘,盘上等分为三块,分别写上‘子’、‘孑’、‘孓’三个字,要求在圆盘飞速旋转之中,将箭射中‘子’字的横竖交叉中心点上。谁射得准谁赢,都射中的话看谁用的时间短。” “好。” “第二场,主比射速。在三十丈的距离,射箭穿过吊空圆环,圆环会旋转,我们在一炷香时间内,射一百支箭,看谁穿过圆环的箭支最多。如果一样多,看谁射击的时间少。” “可以。” “第三场,主比准度。先在两张一样大小的宣纸上以点作图,图案一样,然后我们从二十丈的距离开始射箭,尽量每一箭都穿过纸上的一个点。最后看谁不偏不倚穿过的点数更多。和前两轮一样,如果打平,看谁用得时间少。” “有意思。” 光是复杂的规则,就已经让座上的其他人瞠目结舌了。三场比试说是主比一项,其实每一场都是对射手无比严苛的考验。转盘射字,光有眼力根本不够,还要有准度;射箭穿环,那么远的距离,没有好眼力恐怕连吊环都看不清;穿点描图,距离可是二十丈,换成步算足有六十步之远。 “我的天呐,要换成是我,直接认输了得了!”竺远来也激动起来。 程羽飞对贺崇宝和竺远来感叹:“的确厉害。回想我们三人在江由界的那三场比试,与这三场相比只能算是游戏了。” 连太安宫主都欣喜地说:“今日能亲眼目睹两位射箭高手以常人不可及的方式切磋较量,实在有幸。好在我这太安宫还算宽敞,两位尽可大显身手让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之中只有一人对此不满。是谁呢?就是那个贪吃的吕升萦。一听比试条件中有“二十丈”、“三十丈”这种远距,他就知道到时肯定是没有办法一边在堂中吃美食一边观看比试了,于是他厚着脸皮建议道:“我们把筵席桌抬到空场边上,一边饮茶一边观赛,岂不美哉?” “行啊,不过光饮茶的话不用抬桌子,用茶盘托着放在地上就行了。”朱天常故意逗他。 吕升萦一听急了:“不好不好,你们喝你们的茶,我可是要继续吃的。” 众人哄堂大笑。 筵席如吕升萦所愿,从中堂搬到了场院中。没过多久,比赛所需的物品已经准备妥当。 刘归琼与关灵韵站在场院中,进行着比试之前最后的调息。 两个写好了字的转盘蒙着布抬到了场上,此时两位射箭高手按要求背对着转盘站在十丈外的地砖缝之后。 “准备!”作为比赛裁判的朱天常喊出了口令。 两人亮出了兵器,关灵韵的武器是神机弩,而刘归琼的武器则是一把长弓。长弓的上下两部分为纯白之色,当中的握段则是晶莹的黑色。两端反曲,分别向外、向前延伸出两把尖刃。此长弓的弓弦紫光莹莹,刘归琼腰上的囊中之箭也缭绕着紫色光晕。众人目测,弓箭较弩箭稍长,粗细相似,还算公平。 朱天常一把掀去了两个转盘的盖布,通过扯动缠绕在转轴上的细线使得转盘飞速旋转起来。“子”、“孑”、“孓”三个字已经化为虚影,众人看上去都是一片模糊,若非事先知道,别说让他们来分辨三个字的区别了,恐怕是哪三个字都看不出来。 “开始!”朱天常一声令下。 刘归琼与关灵韵一齐转身,在转身的同时搭箭,在转盘刚刚进入眼帘、连身体都没摆正之时,两人就已经射出箭去。 “啪”的一声,两只箭同时射中了转盘,根本分不出谁快谁慢,只有停下转盘看准度了。 此时,所有的观战者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那两人明明是随意射出的一箭,真的会那么准吗?” 其实反过来想,若换做他人随意射箭,恐怕连转盘都射不中。高手的“看似随意”可不是真的“随意”。 朱天常停下转盘看了看,激动地宣布:“两人都中!” 场中响起一片掌声,两个人都太厉害了。 “那么这局算打平!”朱天常道。 “且慢!”刘归琼不同意,她对关灵韵说,“看来还是规则定得过于简单了。再比一次吧,这回在转盘上写‘己’、‘已’、‘巳’、‘巴’四个字,摆在十五丈外,射‘已’字的钩尖,如何?” “没问题!”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关灵韵也来了兴致。 一样的规矩,蒙布端上转盘,等朱天常下令后再转身射击。 也是一样的过程,两人又是同时转身,一齐射出那“随心所欲”的一箭。 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同时射中,分毫不差。 “厉害!”刘归琼赞叹道,“看来这场比试的确得以平局收场了。” “你也厉害。”关灵韵笑道,“不如再来一次玩玩吧?大幅增加难度,将转盘分成十二块,分别写上‘戈’、‘戊’、‘戍’、‘戌’、‘戉’、‘成’、‘戎’、‘戒’、‘或’、‘咸’、‘威’、‘戚’十二个字,为取‘成功’之寓意,我们就来射‘成’字的那一点,如何?” “哈哈,好!有对手如此,堪称人生一大乐事!”从刘归琼的言语来看,通过这场比试,她心中已经认可了关灵韵的实力。 第三百七十六章 美景佳人 刘归琼与关灵韵不断地增加着“游戏”的难度,光是听着,就使得一干观众震惊不已了。对他们来说,想要在快速旋转的转盘上辨认出字迹已是十分困难,更别说是这么多外形如此相似的字。从两位箭术高手的出箭速度来看,她们都是在转过身后看到转盘的一瞬间就看清了转盘上所有的字,并且还要精准地射中某一点。总之,高手不愧是高手。 那十二个字,平时稍不留神都可能会认错、写错。两位高手会在这一盘分出高下吗? “开始!”负责转动圆盘的朱天常下了口令。 也许是十二个字的字形太相像,也许是圆盘分成十二块之后导致每个字都小了很多,这一回,两人一齐转身,但却都没有立即射出箭去。 众人的视线从转盘转移到两人的脸上。不管是太安宫这一边还是萧天河这一边的人,都从未见过刘归琼和关灵韵像此刻这般认真肃穆的神情,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眼睛却瞪得比发怒时都大,始终不曾眨眼,投射出的眼神锐利无比,胸膛不见呼吸的起伏,张弓与搭弩的手臂纹丝不动,她们都在等待一个最完美的出箭时机。 “着!”刘归琼先射出了弓箭,紧接着,关灵韵的弩箭也追了出去。两声连着的中靶声之后,朱天常将转盘稳住检视结果。由于关灵韵出箭稍晚,故已经处于劣势。 大家都略微紧张地等待着朱天常宣判结果,可他却一直望着两个转盘迟迟没有吭声。 “天常,怎么?”太安宫主问道。 “这下可不好办了,”朱天常回过头对众人道,“两人都射中了‘成’字上的那一点,而归琼却比关姑娘先出箭。我本想宣布归琼获胜,可再仔细一看,归琼的箭只压了那一点的一半,关姑娘的箭则是全中点上。你们说说,该如何判?” “当算刘姑娘胜。”关灵韵抢先道,“此轮比试的是眼力,只要辨认出正确的字,压了一半也算射中。刘姑娘出箭比我快,按规则是我输了。” “且慢!方才我虽然看清了字形,但唯恐落后于关姑娘出手,所以稍作估算后就急忙放箭了,故而有所偏差。而关姑娘却是不急不躁,估算、瞄准妥当了之后才放箭。这份从容,我有所不及。所以这一轮是我输才对。”这个刘归琼倒也实在。 最后还是太安宫主打了圆场:“好了,两位真是好本事,已令我等无比钦佩。归琼稍有偏差,但也算中了;关姑娘出箭略慢,却是个当心儿的全中。我看这轮算打平了吧。” 这的确是个最理想的结果,其他人皆无异议。 刘归琼与关灵韵相视一笑,彼此略略点头。 第二轮比试的是射速。朱天常正在犹豫该从何处找铜圈时,杜怀柔走了过来,亮了亮玉罗圈:“用这个吧,我以妖力控制它浮空旋转,你来记数。” 朱天常大喜:“如此甚好。”玉罗圈的大小再合适不过,也省去了吊线的麻烦。 杜怀柔站到了三十丈外。从这个距离看玉罗圈,简直比针鼻儿还要小,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来。竺远来与大快朵颐许久的吕升萦自告奋勇为两位神箭手回收箭矢,这可得具有相当的勇气以及对同伴高超射术的信任。 刘归琼先开始射箭。在杜怀柔将玉罗圈抛出手的同时,朱天常点燃了一炷香。 抽箭、搭弦、扯弓、放箭,刘归琼这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反复着,一支支箭好似首尾相衔一般向着远处几不可见的白圈飞去。朱天常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地清数着穿过玉罗圈的箭支数目,一手也已经做好了掐灭香火的姿势。 玉罗圈的转动速度大约两息就转过一圈,除了角度小到不允许箭支穿过时,刘归琼才会稍作停顿,其它时候都是连珠箭不停。一百支箭很快就射完了,朱天常掐灭了香,大声报出了数目:“九十九!” 在刘归琼近乎一气呵成射箭过程之中,仅有一只箭被玉罗圈挡偏,好惊人的准度!就连起先看不惯她的竺远来也情不自禁地为她喝彩,这样的神箭手可谓是战时的好帮手,近战相拼时,敌我双方不断腾挪,为免误伤,多数情况下是不可能以弓箭为援的,但如果有这种几乎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为援助,敌人可就要倒霉了。 接下来轮到关灵韵。杜怀柔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再次将玉罗圈托至空中。 靠机关弹射上弦的神机弩比起刘归琼的长弓,搭箭的速度稍快一些,一支支弩箭也在紧张的崩弦声中离弦而去,精准地从玉罗圈中穿过。计数很快就累计到了九十九,关灵韵可谓是箭无虚发。最后一支箭,关灵韵稍稍顿了一顿。如果这支箭射偏了,两人将会再次打平。 刘归琼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关灵韵轻吐了一口气,淡定地瞄准,放箭。 “一百!”朱天常大声宣布结果。 “好!”刘归琼带头鼓起掌来,众人皆叹。尤其是太安宫的人,刘归琼的箭术他们再清楚不过,今日她却遇到了更为强劲的对手。关灵韵收了势,冲刘归琼淡淡地一笑:“承让。” “刚才那一箭,你若是故意射偏,我就不会再和你比第三轮了。”刘归琼亦笑道。这等级别的高手,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受对手的故意放水,在他们眼里,那不是谦让,而是羞辱。关灵韵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认真地射出了最后一箭。 “不过此局的规则有失偏颇,我也是最后才发现。”关灵韵道,“弓箭比弩箭略长,换言之,它穿过旋转圆环的难度更高。这一局,虽然是我胜了,心中也不是十分痛快。” “哈哈!关姑娘大可不必纠结。即便我也是百箭穿环,论速度也是远不及你的。这局我输得心服口服。”刘归琼虽然好胜,但同样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你们两人都太谦虚了,真正心服口服的是我们呐!”竺远来慨叹,“灵韵妹妹,这许多年未见,你的箭术简直精进得太多了。想想自己还在凭老本事闯荡江湖,着实汗颜。刘姑娘,你也是,我竺远来生平极少服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对二位的卓绝技艺可谓五体投地。” 刘归琼道了一句“谬赞”,已在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准备进行第三场比试了。 这一场,比的是准度。 两幅一模一样的墨点图由太安宫主回到大殿中亲自挥毫画下。卷好之后由朱天常拿到靶点。他将画纸上端用两根长棍夹住,横挂在自己的长戟柄端,再将戟头戳在地上。随着“开始”的口令,朱天常扯开了画卷的束绳,两幅画轴“唰”的一下展开了。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举目远眺。那画卷虽大,但这可是从二十丈的距离看过去。萧天河的眼力算是不错,他费力去看,也只能看出卷轴上所画的图案,压根分辨不出构成图画的墨点。 刘归琼和关灵韵都没有立即出箭,她们也在极力地辨别图画上的点。画的内容很奇特,是一幅吐丝缚茧的咏蚕图。两人注意到,在画卷的下部,太安宫主还即兴赋了一首小诗,诗曰: “金线层裹绕青豸, 银茧细缚不嫌迟。 蚕口丝尽方为蛹, 王蛾终有化成时。” 近乎一丈见方的大画卷,图画占了六分,画中唯有一叶、一蚕、一茧、一蛾耳。 刘归琼与关灵韵观望完毕,几乎同时射出了第一箭。箭穿纸而过,留下一个孔洞的同时,也将画卷带得左右晃荡,这种摆动并不似前两轮的转盘与圆环旋转那样规律,冒然地射出连珠箭是不明智的。所幸穿点描图,精准是重中之重,速度则是其次。所以这一回,两人都是等画卷逐渐平稳后再射出下一箭,速度比前两场慢了许多。 观众们只闻单调的弦振声与破纸声,以他们的眼力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继续品尝香茶佳肴,等待着结果。正是因为这场比试的缘故,太安宫与萧天河这两边的人都见识到了对方高手的真本事,反而彼此心生钦佩,互相熟络起来。而大开了眼界的“第三方”——皇崖老祖、老宗两兄弟,唯有连连咋舌称奇的份儿。 许久,随着一声自信的“完成!”,刘归琼放下了弓箭,轻轻甩了甩略微疲劳的双手,笑眯眯地看向了几步外的对手。 关灵韵落后了,在刘归琼停手之后,她又射了三箭,才将图画的所有墨点穿完。 正当刘归琼自喜以为获胜得毫无悬念之时,关灵韵却并没有收势,而是继续保持着瞄准的姿态,等待着卷轴恢复平稳。刘归琼大为疑惑,整幅咏蚕图一共是三百七十四个墨点,也就是要射出三百七十四支箭去。刚才她射完最后一箭时,特意看过了关灵韵的那幅图,分明是只差三个点而已,那关灵韵现在究竟在瞄准何处呢? 难道是自己眼花数错了?“不,不可能!”刘归琼对自己的眼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那莫非是太安宫主所画的两幅图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而是一幅墨点多一幅墨点少?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回头瞅了瞅太安宫主。太安宫主似乎已猜到她心中所想,笑道:“归琼,看来你还是略逊一筹啊。” 此时,弩弦响了,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箭矢破纸声——“啪”!刘归琼循声望去,她要好好看一看,关灵韵这莫名其妙的一箭到底是射向了何处。 “咦?”当看到图时,刘归琼先是疑惑,随后惊讶地“啊”了一声,最后接着一声长叹:“唉……”她知道,是自己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关灵韵那神秘的一箭,正射在图画下面那首诗的第一个字——“金”字的最顶端。原来,那首五言诗跟图画一样,也是由墨点组成的!只是,字上的墨点比画上的排列得更加紧密,而且根据笔划的粗细,墨点也有大小之分!隔开这二十丈的距离,刘归琼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是太安宫主故意为两人设下的一道考验,难怪她会说刘归琼略逊一筹。 事到如今,关灵韵已经没有继续射箭的必要了。三场比试的结果,关灵韵一平、两胜,彻底击败了刘归琼。 刘归琼依然处在失败的懊悔之中。她并非是眼力不及关灵韵,如若仔细分辨,她也能看得出那首诗亦是由墨点组成的。想想也是,太安宫主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在画下面题诗呢?在细节方面,她的确做得不如关灵韵。 “好了,归琼,不必懊丧。你虽然输了,也只是差在不沉稳,并非是箭术落于下风。借这一次失败的教训,对你收敛心浮气躁的秉性也有警示的好处。”太安宫主安慰道。 “大人教训的是,归琼当以谨记。”刘归琼又对关灵韵拱手道,“多谢关姑娘赐教。前番归琼无礼,还请见谅。” 关灵韵愉悦地说:“哪里。箭术博大精深,眼力、射速、准度并非是唯三的重点,力量、范围、技巧以及实战的经验都是不可或缺的关键。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须得时时苦练才行。对我来说,以箭术交朋友,乃是一大乐事,互相切磋也是精进的有利方式。今日的比试,我亦有所感悟,还要向你道声谢谢呢。” “啧啧,两位姑娘正好印证了一句话,‘胜不骄,败不馁’,吕某由衷敬佩。我们比赛看得过瘾,你们也一定累了,快过来休息吧。东西嘛,被我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茶啦!” 众人皆笑。 朱天常将两幅画拿到了桌旁,大家才得以看清图画的内容以及那首小诗。 “我的天哪,这点与点之间如此紧密,离开二十丈的距离,你们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竺远来不由得大声赞叹。 太安宫主的字迹很隽秀,画风也比较清朗。在众人纷纷赞赏时,萧天河留意到了一件事。“‘金’、‘银’、‘蚕’、‘王’?”他在心中默念,“这是碰巧了,还是……” 太安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太安宫主,也是个神秘的人物。 宴席结束后,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返回了皇崖洞,而萧天河一行人则在朱天常的安排下在太安宫中住了下来。 …… 一连在宫中住了几日,萧天河都没再见过太安宫主。这里的确是个隐修的好地方,虽然深在谷中湖底,却因为法阵之故而不受湖水相扰,整座宫殿就仿佛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之中。萧天河最喜欢的就是每晚的夜半时分在宫前廊桥外悠闲地躺着,向上方仰望。荧蓝的光芒融入水色之中,像是天空却又不是,水被隔开的层面还倒映着太安宫中的盏盏明灯,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似的。 这一晚,他又在仰望湖底的“星空”,忽而灵感上涌,喃喃吟诗一首: “冰荧冷光幽蓝艳, 夜空落湖浮眼前。 流波行云头顶过, 灯火凝星水底天。 玳瑁蛰伏森然殿, 金丝婉转缀黑岩。 美景佳人今常在, 隐世偷得半生闲。”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轻笑:“‘美景’,我知道说的是这儿;‘佳人’,是指的我吗?” 萧天河连忙一骨碌翻起身来,面红耳赤地致歉:“宫主,在下一时轻言冒犯,请恕亵渎之过。” “咦,你不是夸我漂亮么,何过之有呀?”太安宫主当真是一笑百媚生。萧天河这才发现,她的脸上那团云雾已经不见。 萧天河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默不作声。 “啊……‘隐世偷得半生闲’,好畅意的句子。”太安宫主走到栏杆边,微微昂首凝望着“水底天”,“想我这一生,的确称得上‘碌碌’二字,我何尝不想寻求那半生闲暇?只可惜,这太安宫终究不是个长久安宁之地呀。” “宫主为何如此说?”萧天河不解地问,“这里深处幽湖之底,外界又是僻无人烟之境,会有什么是非?” 太安宫主回头看着他,莞尔一笑:“你可知我为何会住在这儿?” 萧天河回答:“宫主乃是偏喜无拘无束之人。妖族如今格局动荡,各个无主之地又无栖身良所,唯有寻得无人之处,哪怕是开疆辟界也好,方可得此悠闲。” “前一半对,后一半错。”太安宫主道,“妖族五部,四部都出了凶妖,而妖灵大帝却又不管。那些破事儿,我想起来就觉得心烦。这里乃是我偶然觅得之处,但之所以不能长久安宁,是因为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 “就在这里吗?什么大事?”萧天河好奇地问。 太安宫主认真地说:“如果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告诉你。如果不愿意,你知道这件事反而没什么好处。” 萧天河拱手道:“前辈派人解救我的同伴于危难之间,随后既盛情邀请款待,又不惜连日耗费妖力医治我的同伴,如此大恩本就无以为报。既然前辈看得上我这绵薄之力,自当竭尽所能。” “嗨,不要喊我‘前辈’嘛,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把我叫得老了。叫‘宫主’的话么,也显得太过生疏。不如我告诉你我的本名,你以后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太安宫主道。 萧天河略一犹豫,说:“直呼名讳有失礼数,还是叫你一声‘金姑娘’吧。” “呵,你怎么知道我姓‘金’?”太安宫主眉毛一扬。 “金姑娘已在诗中以藏头字明示,我若再猜不出,那就是真的‘有失礼数’了。”萧天河道。 太安宫主走近了一步,莺声细语地问道:“那你能否再猜一猜我的身份?” 第三百七十七章 功升两仪 萧天河理了理脑中的思绪,回答道:“从金姑娘直呼介部妖王吕前辈的名讳来看,你的身份不会低于他。你又有朱天常和刘归琼那样本领高强的妖族手下,加上‘金银蚕王’的四字名号,在下斗胆猜测,姑娘应该就是妖族五部的虫部妖王——金婵玉是也。” “啪啪啪”,金婵玉拍起手来,称赞道,“果然聪睿,我没有看错人。” 太安宫主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是萧天河这些日子以来想得最多的问题。结合种种迹象,他虽然已得出近乎可以确定的结论,可真当金婵玉亲口承认时,他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传言虫部妖王金婵玉的本体是某种玉蜂,原来是错的!” 金婵玉不屑地说:“江湖传言能有几分可信?有人还从我的名字推测,说我的本体是只‘蝉’呢,又猜不出种类,就胡乱以我的姓冠之,说是叫‘金蝉’。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世上根本就没有‘金蝉’这种东西!照这么猜,难道羽部妖王蓝晓宁的本体就是只蓝色的凤凰吗?难道鳞部妖王石破天的本体就是条石头龙吗?你说可笑不可笑?不过你还别说,石破天那个家伙还真就是个破‘石头’,还是个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听到这儿,萧天河忍俊不禁,这个金婵玉还真是有趣。 “金姑娘,妖族如今情势动荡。身为五部妖王之一,为何你不去助石前辈他们一臂之力?莫非你与他们关系不睦?”萧天河问道。 “并非如此。妖族五部,同气连枝,我与石破天、吕尚文、林水寒都是老交情了。和蓝晓宁虽然不是很熟,但羽部的上一任妖王——大鹏王却是我的至交。不过,我拒绝相助时说的话挑明了四大凶妖分别出自他们四部,我估计他们几个一定因此而对我颇有微词吧?说不定还会怀疑我和四凶妖有所勾结呢!”金婵玉所料完全没错。顿了一顿,她又说:“我之所以不助他们,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四凶妖的出现没有那么简单,妖族或许注定有此大劫吧。” “金姑娘深思熟虑,我是过问了不该过问之事。”萧天河接起了之前的话头,“不知金姑娘有何事需我相助?” “唔,是这样。我隐居在这太安宫,其实是在等待一个时机。你可知焚天宫之事?” “略有耳闻。” “焚天宫五百年重现一次,根据焚天石板所示,它出现的地点就在这儿附近。” 萧天河眼睛一亮,他想起朱天常所说的那座隐藏在山体中的热湖,连忙问道:“可是五里外山体之中的那座湖?” “正是。据我推测,到了焚天宫开启之时,山体便会裂开,热湖也会从中升现而出。”金婵玉道。 “那金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金婵玉盯着萧天河的眼睛:“同我一起进焚天宫去,助我夺得其中珍宝。” 萧天河愣了,他的确有两块朱天七曜板,难道金婵玉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故意接近并善待他的? “可是,想进入焚天宫,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萧天河想套一套金婵玉的话。 金婵玉笑道:“只要有朱天七曜板就可以了。” “看来她是知道我有朱天七曜板了。”萧天河自忖。其实他也想和赵湘琳、花清雨她们同去焚天宫,虽然三人实力不强,但到时大可召回石灏明他们相助,再加上花清雨的监兵佩,即便其他同进焚天宫的人对他三人不安好心,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赢孟章、监兵两界中的那足足十四位妖族高手。如果被金婵玉要去一块朱天七曜板,那肯定就不能带赵湘琳同去了。 金婵玉毕竟对他和赵湘琳有恩,萧天河正要开口说愿意相赠一块朱天七曜板时,金婵玉却说:“朱天七曜板我这里已有一块,到时我带你和清雨姑娘一起进焚天宫。” “朱天七曜板可以带他人同去?”萧天河乐了,“那金姑娘何必邀请我这种实力低微的人相助?你将朱兄、刘姑娘他们统统带进去不就成了?” 金婵玉亦笑道:“不是那样的。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的钥匙,也是一个对进入者实力的限制工具。像尤玄通和尤玄达那样的实力算是恰好的,差不多刚好能两人同去。但我这样的实力,就不能带妖力太高的人同去了。你与清雨姑娘功力不强,带进去却是无妨。” 萧天河眨了眨眼睛:“金姑娘的意思是,皇崖老祖和老宗他们也有朱天七曜板?” “是的。要不为何韦凌明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呢?” 萧天河恍然大悟:“原来韦凌明觊觎的宝物就是朱天七曜板呐!” “韦凌明心术不正,被他得了珍宝势必会为祸人间的。而老祖和老宗兄弟性格虽然古怪,却不是坏人。与他们交好,将来焚天宫内也是个照应。”金婵玉解释道。 朱天七曜板,顾名思义一共有七块。萧天河有两块,花清雨有一块,金婵玉有一块,尤玄通和尤玄达有一块,这就已经出现五块了。“朱天七曜板扯动着无数高手的心弦,如果被外人知道有两块居然在一个一元刀魔的身上,恐怕麻烦会接踵而至吧?”萧天河心道。 金婵玉见萧天河不说话,于是凑到他眼前歪着脑袋问道:“喂,怎么说?” 萧天河回过神来,应了此事:“既然金姑娘有所托,我定会全力以赴。只是我不明白,即便能带我清雨姐同去,以我两人卑微之力,又能帮到你什么呢?” 金婵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美艳动人。“我知道你与清雨姑娘的秘密哟,带进去是两个人,打起来却是十位高手,有你们助我,何惧那些大帝大君?” 金婵玉真是厉害,居然连这种大秘密都知道,而且还知道此时孟章界中妖族的数目。萧天河心中惊惧不已。 “瞧你那紧张的样子!”金婵玉笑弯了腰,“我若有歹心,你的宝贝早没了。” “这……”萧天河尴尬地挠了挠头。 “放心吧,四大天宝有缘者得之,我没那么卑鄙。”金婵玉安慰道,“其实若论单打独斗,任何一位大帝或是大君来了我都不怵,即便以一敌二我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可朱天七曜板尚有五块下落不明,倘若尽皆落入人类之手,到时我这唯一的妖族势必会被他们合而围攻,而老祖和老宗兄弟恐怕也帮不了我什么忙。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此事心愁,同时也派人在外界四处打探其余朱天七曜板的消息。为了占得先机,我就提前来到这里,建了太安宫住下。”奇怪了,金婵玉连萧天河有孟章佩的事都知道,却不知道他有两块朱天七曜板的事。 “呵,‘占得先机’……何谓‘先机’?金姑娘难道本打算在入焚天宫之前先把人类对手给解决掉么?我不信。”萧天河摇头开玩笑道。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呀,总好过进焚天宫之后被他们群起而攻之,那才叫可怜呢!”金婵玉竟像委屈的小女儿一样,满脸的无辜之色,“现在幸好你们出现了,出现得恰是时候。你们在皇崖寨和韦凌明大战时我一直在暗中观望,皇崖寨突然出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肯定不寻常,从他们对你和清雨姑娘的态度就能看出,你二人正是他们的主人。以一元刀魔、一元剑仙之力竟能号令那般实力高强的妖族,除了四大天宝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原来金婵玉是这么猜出来的,难怪她刚才说“打起来却是十位高手”,因为她只看到了监兵界的七位妖族以及孟章界那三位妖女。回想当初,吕尚文也是以同样的方法猜测出萧天河拥有孟章佩的。 “四大法宝失传已久,我十分好奇,不知你和清雨姑娘分别有哪一块?又是如何得到的呢?”金婵玉问道。 “我的是孟章佩,是从下界带回禹馀界的。清雨姐的是监兵佩,是耀瑰大帝暂借给她护身的。”关于楚芳华的事,萧天河不想透漏太多。反正现在这个“耀瑰大帝”也是借了楚芳华的原名。 “原来如此。”金婵玉笑道,“你能助我,我实在太高兴了。本姑娘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我在此郑重向你承诺,届时我所得的宝贝随你挑选,除了某一件之外,其余你通通都拿走也无所谓。” “莫非金姑娘知道焚天宫之中有什么宝物?”萧天河又想起之前金婵玉所说的朱天七曜板对进入者功力限制的事,讶异道,“难不成你曾经去过焚天宫?” “没有。虽然我没去过,但我却认识一个曾经去过的人,他就是羽部的上一任妖王——大鹏王邬旬阳!” “原来鹏王曾经去过焚天宫啊……哎,我怎么听说上次进入焚天宫的人都死光了呀?”萧天河记得竺远来曾经这么说过。 “嗯……严格来说,也没有错。进去的‘人’是都死光了,但邬旬阳他不是‘人’,而是妖,所以他没死。否则焚天宫内珍宝无数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呢?” 萧天河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么个‘无人生还’啊!” “那次进入焚天宫的七人之中,除了邬旬阳之外还有其他妖族高手,最后却只剩得他自己身负重伤从宫内逃了出来。不过,他在宫中可是得了不少宝贝。所以焚天宫之行可谓是机遇与凶险并存。你害怕吗?” “怕死是怕死,但我对焚天宫的秘密挺好奇的。我陪着金姑娘走一遭便是。”萧天河没有忘记,赠给自己两块朱天七曜板的是展红月与陆海川,那姐弟二人与萧天河的关系都算不错,应该不会诱使他踏上一条一去不回还的死路才是,“只是,我尚有些事需要处理,不知是否来得及。” “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萧天河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以金婵玉的地位与人脉,探听点儿消息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托她帮忙总比自己大海捞针似的乱碰要强。于是,萧天河就简述了叶玲珑的事和花珺脉的事,顺便也拜托金婵玉打听这些年来,三大飞升地的仙族营地是否有叫“何天遥”的飞升者。 金婵玉满口答应下来,立即安排人手去了。萧天河不得不承认,虫部妖王金婵玉是个温柔和善、平易近人的人。远远地目睹金婵玉离去的背影,萧天河畅快地舒了口气。 …… 据金婵玉所言,赵湘琳的伤要完全复原尚需些时日,少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有可能。反正萧天河已经拜托了金婵玉帮忙探听消息,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太安宫的日子清静而又平淡,正适合潜心修炼。这段时间,费徒空正好可以专注于铸鼎之事。 每日,萧天河都在宫外廊桥旁修习《煜天刀典》。《禹馀篇》中的各种招式他自觉已经练熟,但他却摸索不出一个适合施展这些招式的套路。“连根据招式组合成功法都那么困难,更不用说完全自创了。能创出绝妙刀典的人,真是了不起。”萧天河心中时常如此由衷地赞叹。 花清雨并没有和萧天河一起修炼。其实她的情况也差不多,她所学花珺一脉的剑法《飞花剑雨》到了渡劫境界就为止了,禹馀界的后续功法尚不知晓。既然没有新的可练,就只有温习旧的。但更多时候,她会独自闷在房中研习禹馀界尚不熟知的毒与药。 金婵玉时不时会来观看萧天河修炼,当只有萧天河一人在的时候,她一定会退去遮蔽面容的迷雾,偶尔还会在间隙和他聊上几句。也有时,金婵玉会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默默地站在廊桥头看一会儿就走。 这一日,萧天河修炼的时间很长,从清晨一直挥刀到夜半时分才收势。转过身后,金婵玉竟然还站在廊桥头上。 萧天河见她若有所思,也没有去打扰,而是静坐在一旁冥想。 许久,还是金婵玉先开了口:“你练完了。” “嗯。” “今天的你与以往不同。” “你发现了?” “说说看,你有什么感悟。” 萧天河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地说:“天地相离,上下分明。轻清为阳,重浊为阴。阴阳催生,万物皆荣。晨来日升,阳盛阴衰。昏来月明,此消彼长。人体二气,阴阳相合。蒙气本阴,孤阴不生。元气为阳,独阳不长。本源之力,阴阳调和。蕴出丹田,化为两仪。阴载蒙力,阳气不灭。阳托元力,阴气不消。阴阳有别,顺逆有序。修真两道,其趋大同也。” “感触挺深啊!”金婵玉认真听完之后笑道,“看来得恭喜你了。” 萧天河站起身来,托起魔刀屏息凝神。“去!”他突然大喝一声,一刀落下,一道墨绿色的刀波从沉莹刀尖激射而出,萧天河没有停顿,反手扬刀,又是一道刀波急追而去。 “两仪级。”萧天河回头冲金婵玉咧嘴笑道。 “不错。”金婵玉赞许地点了点头,“距离焚天宫开启的时间已经不多,你就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吧。关于你这些时日修炼的刀法,我有点看法,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当然,当然!”金婵玉的武器不太可能是刀,即便是刀,妖族的刀法与人族的刀法也有着本质的不同。但金婵玉可是堂堂妖王级的高手,她的眼光一定要比寻常人更独到。 “你好像太过拘泥于一板一眼地修炼了,真遇到高手,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下一招该怎么打?所以我一直觉得,在与高手交手时,各种招式与其说是‘反应’,不如说是‘本能’,是身体在思想无意识地驱使下所做出的动作。”金婵玉停了停,继续道,“那这个时候人的思想在起什么作用呢?应是起着判断、选择以及支配的作用。判断,是判断当前的情势;选择,是选择相应的套路;支配,是支配相关的行为。比如说,同时面对着三个敌人,判断情势,以少敌多对你不利,究竟是战还是逃;选择套路,究竟是先全力攻破一个最弱的,还是以大开大合的招式同时应对三个人;支配行为,如果同时应对三人,那就万万不可落入夹攻之中,须得以灵动的身法闪到一边,保证三个敌人都在视野以及攻击的范围之内。不知我这么解释,你可明白?” “呃……有点儿迷糊。”萧天河感觉像是身处一片漆黑之中,双手马上就要抓住点什么,却只差毫厘。 金婵玉想了想:“这么说吧,你现在太过拘泥于刀法招式,就像是有了一大堆铺路的砖石,但你却没有搞清楚自己想往哪里走。东铺一砖,西铺一砖,不仅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本身依然很迷茫。当决心迈步时,似乎条条道路都可行,但又都行不到底。总之,你得先给自己选定一个最适合的方向才是,哪怕最后真发现走不通,那也大可换个方向卷土重来。尽管会很艰辛,但至少明确地知道有条路行不通,总比现在迷茫地原地打转要好。” “大人,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来访。”远处传来了朱天常的喊声。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吧。”金婵玉冲萧天河摆了摆手,以袖拂面,重新笼罩上那团白雾,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萧天河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金婵玉的比方挺贴切。以前按照已成的《大赤篇》修炼,就是在走黑刀祖师已经铺好的道路。而到了修炼《禹馀篇》时,黑刀祖师却将“砖石”抛给了萧天河,让他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金婵玉让他“选定一个最适合的方向”,当萧天河在听到朱天常那声呼喊的同时,瞬间就确定下来了。 在萧天河心中,刀,乃狂者之兵、霸者之器也。像皇崖老祖尤玄通那样的刀法套路,才是他最心心向往的追求。 此时此刻,萧天河双手禁不住地颤抖:“好,就以这裂空神刀,开辟出一条狂霸之道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沙滩奇遇 碧蓝色的湖水,郁郁葱葱的树林,金黄色的沙滩,这一带风景宜人。树林一直蔓延到远处的群山脚下,群山分为左右两列,分别纵向向外倾斜,因此,在山谷处形成了一个风灌口。长年不断的疾风就如同漏斗中漏下的水,带着远方的气息,呼啸着穿过谷口之后,抚过树林的头顶,卷起层层水波并将其一浪一浪地簇拥到金色的沙滩上。 人们给这片沙滩起名叫“浪卷滩”,因为沙滩上横列着一道道波浪浸湿的渍迹。在沙滩与树林交汇的地方,有一栋无窗的小屋。小屋有一扇沉重的大红铁门,正对着树林间的小道。 这一天晌午,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一名灰衣男子从房中走了出来。午间的阳光很和煦,男子惬意地舒展了一下筋骨,自言自语道:“这屋外和屋里的威压还是有些许不同啊。” 轻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浪涛声。男子绕向了屋后,一湾好水映入了眼帘。 “呵,这新世界的景色还不错嘛!”男子踏着金色的细沙,快步走到了水边,“如此清澈的大湖,看了真想跳进去爽快地嬉游一番!” 似乎被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主导,男子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除了蓝天白云、碧水青山、金沙绿树,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欣喜地念叨:“修炼了这么久,是该放松放松了。”他刚想鱼跃入水,却突然停住了。 “就这样跳下去,一会儿上岸之后可就麻烦了。”男子顾念到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功力,“反正这儿也没人,省得浪费功力蒸干衣服,到时只要爬到房顶美美地躺一阵就行了!”男子三下五除二把衣服、鞋袜脱了下来,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他将衣物放在水浸不到的地方,然后“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此时尚是春季,水感清凉,初觉冷骨,游开之后就舒畅多了。男子越游越欢,转了几圈,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湖底的金沙在碧蓝色的水色下,看起来和白色差不多。男子向下拨了几把水,才发现原来湖底很深,只是湖水太过清澈,才显得很浅。 突然,湖底沙中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住了男子的目光,于是他好奇地向下潜游而去。 他不知道,湖岸上此时已经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长着一张毛脸,鼓腮帮子,一身褐毛,卷曲着长长的尾巴,屁股通红。没错,它是一位“猴先生”。 “猴先生”是从一根树杈上翻下来的,见沙滩上有平时没见过的“古怪”东西,他立即手脚并用冲了过来。还没等它拿起来仔细瞧个究竟,树林远处就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喝:“小克,你逃到哪里去了?我饶不了你!” 听到这个声音,“猴先生”急得撇了手中之物原地转了三圈,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匆忙两手刨沙将那堆东西掩埋住,然后疾蹿几步翻上了小屋的屋顶,藏了起来。 须臾,树林中冲出来一位姑娘,气喘吁吁地停住了脚步。“小克,你最好赶紧出来跟我认错,否则今天让你饿肚子!” 这姑娘白衣外套着青衫,圆润的脸上镶着两颗因怒气而瞪圆的大眼睛,头顶斜插着一支金色的发簪,长发稍嫌凌乱。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银色的断钗,不用问,那一定是“猴先生”的“杰作”。 姑娘的喊声印证了这一点:“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这儿。我告诉你,你这次可是在劫难逃了,前天弄丢了我的耳环,今天竟然又弄断了我的银钗!” “猴先生”此时正悄悄趴在房顶上,连尾巴都刻意放平了。它一心盼望着女子赶紧离开,因为它心里还惦记着藏在沙下的那堆“宝贝”呢。 扫视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猴先生”的踪影,姑娘有些懊丧:“我分明看见它往这里逃跑的,它又不会游泳,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咦?那是……”姑娘似乎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半蹲下来,将垂落的长发捋到耳后,“嘻嘻,被我发现了!” 精明的“猴先生”还是慌乱中出了差错,在沙滩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 顺着脚印,姑娘来到了墙根处。“哈哈,快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上面!”女子笑嘻嘻地喊道。 趴在屋顶的“猴先生”急得抓耳挠腮,此处离最近的树杈还有一段距离,根本跳不过去。 也许是天助“猴”也,就在姑娘摩拳擦掌准备攀上屋顶抓“猴先生”时,湖中的男子突然钻出了水面。 姑娘和“猴先生”听闻水中异响,齐齐向侧方望去。男子也没料到一次潜泳后居然岸上会多了一位女子,两人互相看愣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水珠从男子的发梢流下,沿着健硕的身躯淌落入湖中。 “猴先生”怎会放过这等良机?它一骨碌从房顶贴着侧墙翻落到地上,冲向藏着“宝贝”的地方,两下扒出来最上面的一样东西,叼在嘴里就跑。一旦贴上了树干,就是“猴先生”发挥本领的时候了,它在树枝上荡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啊!”男子此时才发现,自己的一件衣物被突如其来的猴子给叼走了,他指着“猴先生”逃走的方向语无伦次地对那姑娘喊道,“快快快快快,跑了!我的裤子!” 姑娘也刚回过神来。“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她羞红了脸厉声喝问道。 “嗨呀!”男子一拍大腿,两步冲上了岸。 见男子冲了过来,姑娘吓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去追我的裤子呀!”男子急切地吼道。 “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那姑娘再次大声喝问,显然,她的脑子已经不太好使了。 “被那只猴子给叼走了!” “猴子……什么猴子?”姑娘连自己的“小克”都给忘记了。 “哎呀,真啰嗦!”男子急不可待,绕开女子打算去追,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姑娘又懵了:“你你你要干什么?” “穿衣服!”男子没好气地回答道。也是,就算是去追裤子,也不能光着身子啊。 “哦,穿衣服……可是你没穿裤子……”女子呢喃道,“裤子……哎,对了,你的裤子呢?”又是一声喝问。 男子不再理睬脑筋卡壳儿的姑娘,披上衣服撩开腿追入了树林之中。 女子“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费劲地稳住心神,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终于,她意识到了本应该做的是什么,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平声最大的力气尖叫道:“呀——!”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惊起了林中许多小鸟,“扑啦啦”地飞起来一大群。男子已经追出去很远了,听到尖叫声后,心中哭笑不得,看上去袅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女子,还冒出来个捣蛋的猴子?这下可好,猴子跑得不见了踪影,茫茫树林往哪儿追去?看来,裤子是别想拿回来了。 “这下可怎么办……”男子懊恼地抱怨着,往沙滩的方向返回——他的鞋子还落在那儿呢。虽然外衣下摆也不短,可只要一迈腿就会“露馅”。 正盘算着该如何是好,迎面就看见那女子相向而来。 “不用问了,我的裤子丢了!”男子没等女子开口,就先气恼地回答了。 女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流氓!” “是我被你给看光了,怎么我反倒变成流氓了?” 女子的脸又红了,啐骂道:“呸!故意在女子面前赤身露体,还不算流氓?” “我不过是看四下无人,所以游个水而已,天知道你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啊?”男子郁闷地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权当没见过好了!”说完,男子侧身让过了女子。 “哼,跑到浪卷滩来游水,还说四下无人,骗谁啊?”女子不满地咕哝着离开了。 男子听到了,但无意再和她争辩,头也不回。 走出树林,男子看到自己的鞋还摆在原地。穿上了鞋之后,男子看了看下身,叹道:“这可不行,总不能穿着亵裤就到处晃悠吧?到时真要被人当成是流氓了!”不得已,他将外衣系于腰间,将下身完全挡上,反正上身还有内衫。 再次慨叹自己的“倒霉”之后,男子顺着林间小道离开了沙滩。 小道在林中蜿蜒,男子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附近有人居住的样子。他记得,那女子称沙滩为“浪卷滩”。“听她的意思,好像浪卷滩并非是个渺无人烟之地。沙滩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恐怕就是这条小径了,可为何走了这么久,都没看见人烟?那女的莫不是在戏弄我?”男子心想。 说来也巧,他心中刚冒出疑虑,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院落。由于一直被树林遮挡视线,所以他先前一直都没有发现。 院门开着,证明有人居住。“‘步仙居’,”男子念着大门牌匾上的题名,“呵,太好了,似乎是个郊野山庄,得先问庄主借套衣服再说。” 跨进院子,对面是主房、耳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看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男子心中推测。 “站住!来者何人?”一侧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人,对男子喝道。 “兄台你好,我叫……”男子刚开口,就听见一声大叫:“哎呀,是你!” 男子向主房瞧去,顿时蹙紧了眉头,真是“冤家路窄”,门口站着的正是他之前撞见的那位姑娘。 姑娘旁边还有位男子,满脸狐疑地打量着这位“衣着不整”的来客。 “哥,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女子委屈道。 “糟了,原来这里是她家啊……”男子颇为不安,思量着该如何脱身,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曾做得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心虚呢?想到这里,他正了正腰板,对几人拱手道:“打搅了。” 不料,那女子的兄长早已认定此人是个登徒浪子,“刷”的一下亮出了仙剑,怒气冲冲地走下台阶逼近男子,口中大骂道:“好你个色胆包天的淫贼!我正愁上哪儿去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兄台,你我无冤无仇,大家有话好说!”男子只得向后退开。 “少废话,看剑!”姑娘的兄长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砍。厢房里出来的那人也挥剑冲了过来。 “一场误会!”男子急忙分辩,“且听我细说!” “我呸!休想花言巧语!胆敢欺负我的宝贝妹妹,看我不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那兄长火大至极,哪里肯听? 腰上绑着的外衣本来就很碍事,又手无寸铁地面对两人夹攻,男子边躲边退,逐渐被逼到了墙角。再继续这样肯定得挂彩了,不得已,男子催动元力,施展了身法。 他的身影突然变成了三道,一道冲向了女子的兄长,一道冲向了厢房里出来的男子,另一道从侧方空档闪到了场院当中。 两名攻击者显然被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对着迎上来的人影劈下一剑。 两道身影变成了虚影,又变成残影,最后消失不见了。回头一看,那男子正站在场地中央,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哇……”姑娘发出一声惊叹。 “住手吧,你不能光听令妹的一面之词。”男子道。 姑娘的兄长和同伴对视一眼,放下了仙剑。兄长走上前拱手道:“从你那绝妙的身法来看,的确不像是个轻薄之人能有的身手。” 男子指着自己的脸啼笑皆非地说:“光从面相来看也不像啊!” 从厢房出来的男子道:“那可不一定,潇洒英俊的衣冠禽兽可比比皆是。你这身装扮……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男子无奈地解释道:“我的裤子被一只野猴子给偷走了,我也没有办法。” “哦?是只什么样的猴子?”兄长一边问,一边瞅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男子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比划着说:“猴子还不都差不多?棕色的,差不多这么大,白脸,卷尾,红屁股。” “婷儿,你的小克怎么又惹事了?”兄长对姑娘厉声道。 姑娘撅起嘴道:“哥,你怎么不先问问他为何要脱裤子?小克再淘气也不可能强行把他的裤子给扒下来吧?” “啊,说得没错!”兄长转过身来对男子晃了晃手里的仙剑,愠怒道,“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为何要在我妹妹面前脱光裤子?” 男子连忙分辩:“这可冤枉我了。第一,我没有在令妹面前脱裤子;第二,我也没有脱光,只是脱了外裤而已。” “光天化日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厢房出来的男子道。 “唉……我不过是看到一湖清澈的好水,一时心痒下去游乐一番,没想到潜泳后一露出头,令妹就站在湖边了,我又不是故意露亵裤给她看的!” 兄长疑惑地看向了妹妹:“婷儿,是这样吗?你方才为何说是‘有个流氓脱了裤子给你看’?” “这……他多可疑啊!浪卷滩是什么地方,他居然跑到那儿去游泳?再说游泳有必要脱衣服吗?”姑娘不依不饶。 “够了!婷儿,你自己也知道浪卷滩不是普通之地啊?”兄长道。 “那当然咯,这世上谁人不知,浪卷滩是……”姑娘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吃惊地指着男子道,“你……你该不会是个飞升者吧?” “是啊!我在那间古怪的屋子里待了六年半,好不容易适应之后才走了出来,看到湖水清澈,就想活动一下筋骨。为了避免浪费功力蒸干湿衣,所以才把衣服脱了放在沙滩上的。谁知道却被猴子藏在了沙下,最后还抢走了一件。”男子解释道。 姑娘连连点头,一拍手掌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下就都说得通了,难怪你会突然出现在浪卷滩,难怪你会下湖去游泳,难怪小克会从沙下扒出来你的裤子,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有什么趣?差点儿被当成流氓成了令兄的剑下之鬼!”男子不满道。 “婷儿,你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若真要轻薄于你,怎会把衣裤埋在沙下面?他又怎会藏身在湖水里?”兄长摇头叹道。 姑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呃……我当他蓄谋已久嘛……” “就冲她当时那懵圈儿的样子,还指望她能‘动动脑子’?”男子心中暗道。 “不管怎么说,是你不好,对小克疏于管教在先,误会人家在后,还害得我差点伤了人家。给我过来,向这位公子赔礼道歉!”兄长严厉地喝斥道。 姑娘的小嘴顿时撅得半天高,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男子见状连忙劝道:“不必了不必了,误会澄清了就好。令妹也不是故意诬陷我的,姑娘家么,胆小一点儿很正常。” “就是嘛!当时他赤身露体地站在我面前,你还想我怎样?上前关切地慰问他吗?倘若真是个色中饿鬼,那我岂不完了?你呀,简直和爹爹一个样儿,就会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姑娘连珠炮一样地喊完,转身跑进屋中去了,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婷儿……” 兄长而后冲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我这妹妹就是这点不好,太过任性,又不服管,莫要见怪。对了,我叫顾晚兴,是接引队的队长,这位是副队长张成荣,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哦,没关系。我叫何天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正人君子 入夜,何天遥独自坐在厢房中的床上,靠着墙壁凝望窗外月色,吟咏小词一首: “春夜微风过深林。 树影纷摇曳, 扰心清。 仰望异乡皓月明, 浪卷滩, 碧湖水盈盈。 白日遇晚婷。 误当轻薄举, 恨难平。 一番纠葛事方宁。 思故友, 何处觅知音。” “啪啪啪”,门外响起几声轻微的掌声。“我可以进来吗?”这是那姑娘的声音。 “请进。” 顾晚婷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门插上。 “顾姑娘,你竟把自己和我一起关在房内,不怕我轻薄你吗?”何天遥笑道。 “嘘,别再取笑我了,我只是不想让张大哥发现而已。”顾晚婷“嘻嘻”一笑,“刚才那首词真好听,词牌是什么?” “《小重山》,词名就叫《遇晚婷》吧。” “《小重山》……嗯,还挺应景的,这片地区的确小山连绵。不过这首词好听归好听,还以我的名字为名,内容却是把我给骂进去了,还‘恨难平’呢,我有那么怒火中烧吗?刘先生?”顾晚婷自说自话地在桌旁坐了下来。 “我不姓刘。” “嘿嘿,哪里不姓?姓‘刘’嘛,单名一个‘忙’字。”顾晚婷单手托着腮,摆着让人不忍责怪的表情开玩笑。 “顾姑娘,我又不曾拦你、戏你,猴子抢走了我的裤子我还急忙去追,你说说,有我这么正派的流氓吗?若非你向令兄告了状,我岂会有今日之险?”何天遥摇头叹道。 “所以你就委屈了,想念故友了呗?啧啧,‘何处觅知音’,现在才发现,这句有点儿酸呐!”顾晚婷歪着脑袋,“好啦,白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是个男子汉,就别那么小心眼儿了!” “我哪有小心眼儿?你不知道,在你发过脾气进屋之后,我还为你向令兄说好话呢。” “我知道的,其实我躲在门口都听见啦!我也听到了你的名字,何天遥。”顾晚婷掩嘴笑道,而后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一团东西,抛给了何天遥,“喏,这是你的裤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小克手里抢回来的。” 何天遥应了一声,拿起裤子一看,上面破了几个洞,但都已经被缝好了。看着细密而又匀称的针脚,他淡淡地笑了笑:“能劳烦顾姑娘亲手为我做针线活,真是万分荣幸啊。” “算是错怪你的补偿吧。虽然不太好看,但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嗯……其实有身上这套令兄相赠的衣服,这裤子已经用不上了。”见顾晚婷又是一副满腹委屈的神情,何天遥连忙说,“不过念在顾姑娘费力抢回并细心缝补的份上,我就留下做个纪念吧,纪念我们那荒唐的初遇。” “这还差不多。”顾晚婷的脸上又阴转晴了。 “好了,顾姑娘,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深更半夜和一个姑娘独处一室,何天遥总觉得不自在。 “还没说两句就要赶我走啊?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顾晚婷撅起了嘴,借着烛光,何天遥都能看见她双眼中有泪花在打转。 “没没没,我早就不生气了。你想聊点儿什么我就陪着你,你可千万别哭啊。”何天遥急忙道。若是把顾婉婷惹哭,再把她的兄长给招来,怕是又要误会一场。 “好!”顾晚婷脸色说变就能变,又恢复了喜滋滋的模样,“就跟我说说下界的事吧!” “这个……其实我也想不到什么好说的,还是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吧。” “下界和禹馀界的环境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比如太阳、月亮、星星,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都有吗?都一样吗?” “都有,至于一样不一样,得以后接触得多了我才能下结论。哎,你刚才说这个世界叫什么来着?” “是‘禹馀界’!我写给你看。”顾晚婷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划着。 何天遥下床,凑近仔细看着:“怎么起了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顾晚婷没有答话,微笑着又写下了“大赤界”三个字。“喏,这就是下界的名字。”顾晚婷抬眼,看到的是何天遥眉头微蹙、仔细盯着桌子的认真神情。不知为何,她的心头突然一阵狂跳。 “那这两个名字是谁起的呢?”何天遥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离顾晚婷如此之近,连忙坐回了原位。 “呃……不、不太清楚。反正自古以来一直是这么叫的。”顾晚婷的脸红了,好在房中烛光不算亮堂,看不出来。 何天遥等着顾晚婷继续问,而顾晚婷此时却多了些心思,心绪有点儿乱,所以也一直没开口。 何天遥等了许久不见她说话,反而一直望着桌子出神,于是问道:“顾姑娘?” “嗯?你也和哥哥他们一样,叫我‘婷儿’吧。” “哦,好。婷儿姑娘。” “不,不是的,就‘婷儿’,不要加上‘姑娘’。” “这……合适吗?”何天遥觉得如此称呼一个刚认识连一天都不到的女子有些过于亲昵了。 “有什么嘛,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我啊。”顾晚婷撒了个谎。 何天遥笑了:“婷儿真是随和,和白天那个判若两人呀。” 一脸春光灿烂的笑容,看得顾晚婷痴了。 “婷儿?想什么呢?”何天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晚婷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哦,我……我在想,该问你点儿什么好。”“真是要命了,这个家伙的模样怎么这么俊,白天我怎么没发现呢?一再失态可太丢人了,镇定啊,顾晚婷,要镇定!”她心中念道。 “如果你没有想问的,我倒要问你点儿事。”何天遥道。 “你说。” “下午令兄并未说得清楚,只说了他是接引队的队长,而后说要向什么周将军禀报,之后就匆匆离去了。你跟我说说吧,接引队是干什么的?周将军又是什么人?” 顾晚婷“咯咯”一笑:“你是飞升者,接引队就是负责接引飞升者的。三大飞升区如今轮到华林大君掌管,我们这落霞区是由黄元帅麾下的周将军统管的。哥哥他禀报完之后,还要给你弄一把仙剑,因为我们浪卷营已经没有备用的仙剑了。所以,估计他明天才能回来。” 何天遥连连摇头:“越说越迷糊了。” “这就要说到我们禹馀界的格局了。仙族五君,魔族五帝,十方强盛。飞升区共有三个,各分仙、魔两处,由仙魔两族的大帝和大君轮流掌管。黄元帅是大君大人座下大元帅,而周将军则是他的得力干将。待我哥哥向周将军禀报之后,即会安排工匠制作名牌,等一个月左右送到你手里,你就能随意进入落霞城了。”顾晚婷解释道。 “大概明白了。接引队就你们几个人吗?” 顾晚婷摆摆手:“我可不是接引队的,我只是到这里来……来玩儿的。接引队的人不少呢,不过这座步仙居里暂时只有我们三个,其他人都在落霞城的浪卷营里。” “那在名牌送来之前的一个月里,我就只能一直待在这里了是吗?”何天遥觉得这样有点儿不自由。 “嗯……原则上是这样。不过如果你觉得闷的话,我可以想个办法把你带进城去。” “也好,去禹馀界的城里开开眼界。” “我还没说完呢。有三个前提条件,你得都答应了,我才带你进城。”顾晚婷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好,你说。” “第一,只能在夜里进城,天亮前出城。” “嗯?”何天遥不解。 顾晚婷晃了晃两根手指继续说:“第二,进城必须带着斗笠,不许穿太显眼的衣服。”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就只有这一套衣服。” “第三,进城之后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我让你往东你不得往西,我让你堵狗你不能抓鸡。能做到吗?” “行倒是行,不过为什么非要如此呢?你是打算做飞贼吗?”何天遥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 “嘻嘻,保密!” 何天遥摇头轻叹,本来他只是想进城随便逛逛,看一看光景,可深更半夜的话,又有什么可看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夜里我再来找你,记得不许插门哟!”顾晚婷同来时一样,打开门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呵呵。”何天遥笑了笑,心道这个丫头还挺可爱的。 正如顾晚婷所说,顾晚兴翌日傍晚回到步仙居时,给何天遥带来了一柄红色光芒的仙剑。 “作为昨日对何兄鲁莽出手的赔礼,这柄仙剑是我亲自在城中武器库中挑选的,品质不错,你试试。”顾晚兴十分热情。 “顾兄太客气了,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我的确缺一把武器,想练剑法都不方便。”因为何天遥不曾收徒,所以当初蒋承栋传给他的那柄巨阙仙剑,在飞升之前,已经送往青龙宗了。 “此剑名为‘红尘’。” 何天遥接过仙剑挥舞了几下,感觉轻重十分趁手,他谢道:“‘红尘’,我喜欢。顾兄费心了。” “哎,这点儿事算得了什么?对了,我昨日听你说了一件事,现在须得证实一下。你在三重屋,哦,也就是浪卷滩上的那座小屋之中,究竟待了多长时间?”顾晚兴问道。 何天遥仔细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六年半时间。那三间屋子的威压由轻到重,想来是为了帮助飞升者适应禹馀界而特意建造的吧。为了将来能更自如一些,在第三个房间我多停留了些时日。怎么了?” “你肯定是六年半吗?”顾晚兴急切地追问。 “那倒不一定。”何天遥摇了摇头,这个回答令顾晚兴不免有些失望。 “但最多也就相差个三、四天吧。” 顾晚兴一拍大腿:“嗨呀,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再说我也没要求你记得那么精确啊!总之是六年半左右没错咯?” “嗯,是的。” 顾晚兴长吁了一口气:“昨日听你说时,我还将信将疑呢。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究竟怎么了?” “你可知一般的飞升者,在三重屋中要适应多久才能走出那扇门么?” “多久?” “至少十二年!比你几乎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呢!”顾晚兴激动地说,“慢的甚至连十五、六年都有呢!”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能飞升上界的人,实力都差不多,我六年半走出三重屋,和别人花十二年、甚至是十五年走出三重屋时的境界又有什么差别?禹馀界有修仙年限这一说么?”何天遥不解。 “有倒是有,不过很长很长,跟没有差不多,除非你放弃修仙等死。”顾晚兴道。 “那不就是了,在三重屋中不论是待了一年或是一百年,其实出门那一刻实力都是平等的,有什么可激动的?” “何兄,这你就不懂了。适应时间越短,就代表资质越高,这是一种荣誉。”顾晚兴的口气语重心长,“身为一名修仙者,你时刻要有胜过魔族的觉悟与信心。” 何天遥淡淡地笑了笑,比起荣誉,他更喜欢与世无争。 见自己的话似乎没说动何天遥,顾晚兴又道:“呐,就像去年魔族的那个号称‘七百多年来唯一的飞升者’,据说在三重屋中只待了六年零三个月,厉害得不得了,不仅在飞升者对决之中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我们仙族的飞升者,还‘顺便’渡了个首劫。本来魔族长年没有飞升者,所以在三大飞升区一直是被我们仙族压一头的,我们仙族分别建了落霞、飞云、摘星三座大城,而魔族却只能搭些破帐篷。可是经过那一场飞升者决战之后,飞升区的魔族接引队开始变得趾高气昂起来,太猖狂了。如今我们仙族也出了一个六年多就走出了三重屋的英才,你说我能不激动吗?” 说完这番话,顾晚兴却发现,何天遥竟然比他还激动,说话跟吼似的:“你说魔族也有飞升者?是从哪里飞升的?” 顾晚兴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自然是和你一样,来自大赤界啊……” “不,不可能!”何天遥否定道,“青龙大陆早就被修仙者统一,亘古那批修魔者早就被消灭了……” “是,以前仙族的飞升者也是这么说的,大赤界的修魔者早已不复存在,所以这数百年来魔族连一个飞升者都没有。” “那个魔族的飞升者是怎么说的?他真是来自于大赤界的飞升者吗?” “应该不会错。当时我们梁元帅和云元帅也曾对他产生怀疑,不过经过检测之后,发现他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修魔者。”顾晚兴将听说过的消息全都告诉了何天遥。 “可是……青龙大陆根本就没有修魔者的立足之地啊……否则天逍哥也不会……”何天遥苦苦思索着。 “大赤界就只有你说的‘青龙大陆’那一个地方吗?” 顾晚兴的这句话点醒了何天遥。“对啊!到底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迷雾海域!”何天遥总算想起来大赤界那片最神秘的地方,“在迷雾海域的东面,一定有修魔者的地盘,而当年那批刀魔,应该就是来自于那里!” 想到这里,何天遥心中痛极了,痛极了。可悲的兄长何天逍,虽是个修魔的不世奇才,只可惜生错了地方。他蓦地站起身来,问道:“那个魔族的飞升者如今在何处?我想会一会他。” 顾晚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何天遥片刻之前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现在却是斗志满怀。“何兄,你不必着急。‘飞升者决战’可谓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餐后点心’,而评定大赛则是十年举办一届。所以,你只要安心等到下一届大赛结束之后,战胜在那之前飞升的修魔者对手就可以了,到时以你三重屋中只适应了六年半的惊人之举,必定可以扬名立万,受到仙军高层的赏识。” “哦?”何天遥其实更在意这个传闻中的“七百多年来魔族唯一的飞升者”,“不知那名飞升者叫什么名字?” 顾晚兴无奈地摊手:“因为魔族的人提起他时总是称其为‘萧天才’,所以只知道他姓‘萧’,具体名字不知道。而我们仙族人则更熟悉他的另外一个称号,‘寂寞雪夜风一样的男子’。” “什么什么?”何天遥惊讶不已。 “呵,说来有趣,那是去年冬季的某个雪夜……”顾晚兴如此这般地向何天遥讲述了关于那位闻名遐迩修魔者的另外一个同样出名的传闻。两人的笑声将顾晚婷也引来了厢房,三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直到夜色降临,顾家兄妹才离开了何天遥的房间。在走之前,顾晚婷还偷偷冲何天遥眨了眨眼睛。 …… 子夜三更,何天遥正在打坐冥想,顾晚婷轻轻推开了门,悄悄摸进了房内。 “婷儿……” “嘘——”顾晚婷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吹灭了桌上唯一的烛灯。 何天遥压低声音道:“婷儿,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又穿着夜行衣,果真是要去当飞贼?” 顾晚婷丢了一团东西到床上:“什么呀,我可是正人君子。喏,这是给你准备的夜行衣,快换上吧。” “我也要换?婷儿,恕我直言,你这种行为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哪里像‘正人君子’了。” “让你换你就换嘛!” “你想出来的带我进城的办法就是这个?咱们能不能正大光明一点儿啊?” “嗨呀,你怎么这么啰嗦?原本我是打算弄个腰牌给你暂用来着,可是最近城中盘查得挺严的,还是这种办法省事。”顾晚婷解释道。 “查得严我们还怎么进城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何天遥不想招惹是非。 “放心放心,守卫之中有我的内线,白天我都安排妥当啦!你快点儿换吧!”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你去外面等我吧。” 顾晚婷“哧哧”地低笑起来:“别说我不稀罕看,就算想看,这黑灯瞎火的,我啥也看不着啊!”“反正也早就被我给看光了……”她红着脸想道。 “只要你不在乎就好,我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何天遥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了衣服。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湖边那个俊美的躯体再度显现在顾晚婷眼前。只不过,上一次是惊愕,这一回却是欣赏。 换好了夜行衣,带上了斗笠,两人悄悄出了步仙居,沿着小路迅速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三百八十章 一品佳肴 一座矮丘,将步仙居所在的树林与落霞城区域分隔开来。 爬上坡顶之后,繁华的州城呈现在何天遥眼前。虽然已是夜半三更,可城中依然有许多灯火通明之处。城墙上的火把勾勒出这座大城的轮廓,时而有些人影在城墙上晃动——那是落霞城巡逻的守卫。 “怎么样?很漂亮吧?”顾晚婷的话音中带着自豪。 “唔……还行。”何天遥对落霞城的评价并不算高。她繁华归繁华,但是和大赤界青龙大陆七郡的都府州城相比,其规模还是差了不少。 顾晚婷对何天遥的口气有所不满:“嘁……这只是晚上,白天看那才叫好看呢!跟我来。”她猫着腰顺着下坡道往城门口跑去,何天遥紧紧跟着她。 顾晚婷的身上飘来一股独特的清香,何天遥情不自禁地仔细嗅了嗅,那芬芳,像是荷花香。 “嘻嘻,香吗?”耳朵灵敏的顾晚婷竟听见了身后的吸鼻声,“这是娘亲亲手缝的莲香荷包,送给你一个吧。”顾晚婷从束腰内拿出一个小袋,抛给了何天遥。 何天遥接住香包看了看,借着月光,他能看到上面所绣的精美图案:蓝色的绸面上有一只冲天而起的凤凰,它的眼睛应该是一颗宝石,闪烁着蓝晶晶的光。长长的凤尾延伸到荷包下端,与装饰成尾羽的挂穗连接在一起,穗上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线,非常漂亮。“婷儿,令堂真是绣得一手好图啊。很好看,但它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这种凤凰莲香荷包一共有两个,我这还有一个呢。”顾晚婷拿出另外一个红色的香包晃了晃,“上面的水晶只是点缀,不值什么钱的。” “嗯……那好吧。这个香包的味道的确很特别,是莲香,但好像又有点区别。照理说我在你身后都能闻到香包的香气,那凑在鼻前嗅的话应该会有些呛人才对。可这个香包不一样,用力去嗅,香气反而更加清馨、淡雅似的。” “哇,鼻子还挺灵的嘛!”顾晚婷赞叹道,“娘亲制作香包时特意往揉碎的莲瓣中洒了几滴特制的保香液,像这等大小的香包,香气留存个百八十年的没有问题。” “百八十年,这么厉害?”何天遥又细细地闻了闻,“不过昨天夜里我们聊天时怎么没闻到这种香气?” “娘亲年轻时双眼就失明了,这对香包是她花了八年时间靠手一点点摸着绣出来的。后来没过多久,娘亲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将两个香包放在密闭的木箱之中,不舍得戴。”顾晚婷落寞地说。 “啊……”何天遥觉得自己更不能要了。 “你答应了我收下的,不许反悔!”顾晚婷却抢在他之前开口,“香包缝出来就是用来戴的,老是藏在箱底等于埋没了它。如果你觉得珍贵,只要好好地爱惜就行,不许转送给别人哟!” “这……”何天遥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荷包凑近眼前仔细地瞧了瞧,问道,“婷儿,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个荷包本是一对儿?” “呃……啊?”顾晚婷怔了一下,然后略显尴尬地笑道,“‘两个’可不就是‘一对儿’么,有啥好稀奇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这个香包上所绣的应该是只‘凤’,而你那个荷包上绣的是只‘凰’,‘凤’与‘凰’乃是一雄一雌,‘凤凰’只是个统称,就像‘鸳’和‘鸯’一样,是这样么?”何天遥问。 “哎呀,你胡说些什么?快走吧!”顾晚婷逃避话题,脚下加快了速度。 何天遥望着手中的香包,叹了口气。顾晚婷的心思,他终于明白了。只是,他对顾晚婷并没有儿女之情。顾晚婷虽然有点任性,但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何天遥不想伤她太狠:“以后应该敬而远之,还是直接挑明了?”他如今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顾晚婷一起出来这一趟的。“唉,还是等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总之从明天开始,先得尽量避免两人独处才行。”何天遥心想。 稍微接近城门后,顾晚婷忽而引着何天遥向右侧拐下了大道,拨开草丛往城墙根处行进。到了城墙下面,顾晚婷又向远方绕去。每当听到墙头上有脚步声时,两人就背靠着墙壁等着,待巡逻的人走远了再继续前进。就这样,围着城墙绕了小半圈之后,顾晚婷小声说:“到了!” 何天遥仰头看了看,只有这里墙头上的火把是熄灭的。 顾晚婷将双手拢在嘴前,发出一阵酷似猫头鹰的叫声:“咕——咕——咕——”,过了一会儿,墙头上传来三声咳嗽,而后“哗啦”一声响,一卷绳梯从墙头抛落下来,垂到两人面前。顾晚婷伸手拽了拽绳梯,墙头上有人也向上拉了拉。顾晚婷对何天遥点了点头,然后率先攀上了绳梯。 城墙高大约有二十丈,两人轻手轻脚地向上爬去。 快爬到顶时,墙头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李大哥,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紧紧趴在墙壁上。 “哦,原来是你啊。我刚才老远看到这里有人影晃动,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哎,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墙上挂的那是什么?是绳梯吗?”另外一个声音道。 墙上的两人顿时心中一沉。 “嗯……刚、刚才听小王告诉我,这边墙上有根火把熄灭了,我就搬了绳梯过来,想下去检查检查,顺便将火把重新点亮。李大哥你也知道,这个角落比较偏,还是保持亮堂比较好。” “这样啊。火把灭了就从点火孔直接抽回来不就行了?用绳梯多麻烦!” “这么多火把单单灭了这一根,我想从外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人蓄意弄灭的。只是……我有点怕高,要不李大哥你替我下去检查检查?我帮你看着绳梯。” “嗨,我才不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走了!”接着,一人的脚步声走远了。 何天遥听到上面的顾晚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你快点儿上来吧!这里没别人了。”墙头上那人轻声呼喊。 两人爬上了城墙,一名卫兵装扮的年轻男子正恭敬地站着。 “小铁,可以啊,多日不见,脑子灵光了不少嘛,都学会用计了。欲擒故纵。哎,不对,应该是‘欲纵故擒’才对,哈哈!”顾晚婷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那位“小铁”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哭丧着脸道:“大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可别再为难我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那可保不准!” “大小姐,如果再被发现,我可是要受重罚的,像上次那样克扣俸禄算是轻的了,搞不好还会被剔出仙军呢!”“小铁”道。 顾晚婷大大咧咧地安慰他:“哎呀,怎么会呢?就凭咱们俩的聪明才智,强强联手,怎么可能被抓住第二次?” 何天遥忍不住笑道:“呵,如果真是‘强强联手’,那第一次就不应该被抓住。” “哎,你不了解,上次那是情况特殊。”顾晚婷对何天遥认真地说。 “小铁”的脸上满是无奈,一副“认命”的神情:“大小姐,以后真出事的话你可得全力帮我。” “放心,本姑娘最讲义气了。到时不仅是我,我把我哥也搬出来保你,如何?” “有大小姐这句话就成了。巡逻队快来了,你们赶紧走吧。我把绳梯藏在内墙根处,你们明早出城时小心一点儿。我先走了。”“小铁”向两人拱了拱手,匆匆跑远了。 “婷儿,听你的意思,接引队在落霞城的面子很大吗?”何天遥问。 顾晚婷的回答含糊其辞:“唔……还行吧。我们别走街道,走房顶。” 深更半夜,穿夜行衣,专走房顶。何天遥总觉得心中难安,可顾晚婷却一直心安理得的。看来,她这样潜入城中不止一、两次了。 穿过几个街区之后,何天遥忍不住问:“婷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顾晚婷故作神秘地说:“别出声,悄悄跟着我就行了,我带你去看看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两人渐渐接近了州城的中心地带。这里的楼房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最终,在翻上了一幢八层高的圆形高楼房顶之后,顾晚婷停住了脚步。 “婷儿,这里是?” 顾晚婷摘下了斗笠,深吸了一口气:“这儿呢,就是这座落霞城最高的地方了,可以通览全城。” 何天遥向四周望了望,果然,全城的夜色尽收眼底。“是不错。可我们如此麻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光景吗?” “当然不是啦。脚下这栋楼名叫‘九重天’,算得上是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酒楼了。”顾晚婷介绍道。 “难怪半夜时分也灯火通明。”何天遥趴在檐边向下看去,又仔细数了一遍层数,回头问道,“婷儿,分明只有八层嘛,为何会叫‘九重天’?” “在地下还有一层哟。来,我们进去瞧瞧。” “进、进去?我们这身装扮如何进得去?”何天遥讶异道。 “哎呀,来嘛。”顾晚婷拉住何天遥的手,向房顶正中走去。 “哎……”何天遥几乎没和姑娘牵过手,只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掌心传来阵阵温热,似乎还在微微地发抖。他一时意乱情迷,下意识地轻轻一翻手掌,反将那只纤纤玉手握在了掌中,细腻光滑的触觉,柔若无骨的握感,使得他的呼吸都变急促起来。 顾晚婷任由何天遥握着手,低下头慢慢地向前走,她多么希望永远都走不到前方的宝顶。 片刻的沉迷之后,何天遥也逐渐清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无礼的一件事,他连忙松开了手。 顾晚婷收回手去,呢喃道:“到、到了……”她在宝顶前蹲下,轻轻拨开几个瓦片,再用力一推,宝顶竟然移开了,露出了一个井口大小的圆洞。 两人先后跳了下去,里面是“九重天”最高层的阁楼。 “婷儿……”何天遥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嗯……”顾晚婷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 “其实我……”何天遥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一个适合挑明的时机,何况自己才刚刚握过人家姑娘的手。 顾婉婷却不知他心中所想,羞涩地说:“没关系的,你……你喜、喜欢就好……”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还从来还没说过如此大胆的话。“我这算不算是不要脸啊?”她心中想着,脸上臊得通红通红。 何天遥挠了挠头,这种情况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何天遥啊何天遥,你刚才究竟发的是哪门子的昏啊?”他在心中质问着自己,但同时,也生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你真的对婷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间用来储物的小阁楼可不是适合温存的场所,楼下传来的阵阵嘈杂声将两人从各自的遐想中拽了回来。 “婷儿,房顶的洞是你挖的?” 顾晚婷得意地笑道:“是啊,还不错吧?” “不错什么呀,在人家的屋顶打洞,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想当飞贼呢?” “嘿嘿,说是嘛也是,说不是嘛也不是。小心点儿,跟我来。” 两人钻出了阁楼,踏上了圆圈回廊。“这一层是专门储藏食材的地方。厨房在下一层。再往下就是各种档次的包厢了。”顾晚婷介绍道。 “这么高的酒楼,厨房居然设在第七层,好奇怪。” “‘九重天’本来不是个酒楼,而是个拍卖所。后来为了更好地款待前来参加拍卖会的重要人物,所以在上面又加盖了这几层。”顾晚婷忽而笑了笑,“正是因为这种布局,我们才有投机取巧的机会。”她领着何天遥悄悄下到了第七层,推开一间亮着灯的房门,钻了进去。 房中没有人,靠窗有一溜柜台,里面放着各种酒坛。屋中摆着几张方桌,上面放着许多酒菜,有的还在冒着热气。 顾晚婷背着手,围着方桌走了一圈。何天遥注意道,每张桌沿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霞阁”、“丹霞阁”、“烟霞阁”等字样。 顾晚婷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两双筷子,递给何天遥一双。何天遥却半张着嘴呆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捡喜欢的吃吧。”顾晚婷毫不客气地夹起一片炒肉塞进了嘴里。 “婷儿……原来你费事八怪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偷吃啊?”何天遥哭笑不得。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这叫‘品尝’,嗯,‘品尝’!”顾晚婷道,“不过,别‘品尝’得太过头了,让人明显看出来菜少了就不好啦。瞧,这个饺子多好看!”一屉牡丹蒸饺,总共是十个,现在只有九个了。 “这房间是预备间吧?厨房做好菜肴之后在这里先摆着,等小二陆续给包厢的客人端去,结果被你钻了空子,趁小二不在‘先下口为强’。”何天遥算是看明白了。 “完全正确!”顾晚婷催促道,“你还不快点儿‘品尝’啊?等会儿人来了就没得吃了!” “怎么会没得吃?这酒柜正好可以用来藏身啊,等小二走了你再继续出来吃呗。” “这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人家来了就要把佳肴给端走了,所以必须得抓紧啊。”顾晚婷的话让何天遥彻底服了。 “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品尝’行不行?”何天遥苦笑,“我想回去了。” “你不等我啦?哎呀,其实没什么的,我吃得又不多。这几年我的嘴被‘九重天’给养刁了,住到步仙居之后老觉得口中馋虫发作,其他地方的酒菜又不合口。不信你来尝一尝。”顾晚婷夹起一口菜,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何天遥口中。 一嚼出汁,二嚼散味,三嚼满口芳香。何天遥忍不住对“九重天”的厨艺赞不绝口。 “怎么样?来这儿不后悔吧?”顾晚婷一脸的坏笑。 “嗯,不过以后还是在白天,我们堂堂正正地进来一品佳肴,如何?” 顾晚婷的神色凝重起来,摇头道:“这恐怕是不行……” 何天遥尚未来得及细问,屋外就传来了说话声。他连忙拉着顾晚婷躲进了酒柜里。 房门被推开了,听说话声,进来的是两个人。 “哎,明霞阁点的海王虾球怎么还没做好?那边的客人催了我好几次了,王大厨该不会是忘记做了吧?”一人道。 “哪儿啊,那道菜本来就得花很多工夫,厨房此此时又只有王大厨一个人当班,偏偏好几个包厢都点了那道菜。刚才王大厨做好了三盘,我都给端到别的包厢去了。”另外一人道。 第一个人不满地说:“总得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上菜啊!明霞阁那边怎么办?” 第二人却振振有词:“明霞阁的客人我看过了,不过是两个过路客商而已。彩霞阁来的是城主的朋友;飞霞阁的客人是海通营的正副统领;在红霞阁的则是茜梦姑娘。你说说,是不是应该先给他们?” “这样啊……那你做得对。茜梦姑娘……啧,不知今晚是谁那么有福气啊。”第一人的口气中充满了艳羡。 “呵,就凭你那点儿钱……反正轮遍全城也轮不到你。”第二人讥讽道。 “那就等她哪天打算从良了,我去向她提亲。” 原来那个“茜梦姑娘”是名娼妓。 第一人突然惊奇了一声:“咦?这屉牡丹蒸饺怎么少了一个?” 第二人说:“我查查,一、二、三……七、八、九,哎,没错,十全牡丹蒸饺,少一个就不应名了呀!会不会是王大厨累迷糊了,少做了一个?” “不可能!你看另外那两屉,都是十个。” 房中陷入了沉默。 顾晚婷抬头看了看何天遥,似乎有点儿紧张。 何天遥示意她不必担心。在他想来,就算被抓住了,大不了赔些钱财就是了。 “哎呀,肯定是这儿闹老鼠了!”第二人猛地一拍大腿,“以前我有时也觉得菜好像被动过了似的。” “那这屉咱哥俩吃了吧,赶紧让王大厨再做一屉。” “嗯,我看行。” 两人说着,出了备菜间。 顾晚婷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冲何天遥吐了吐舌头,她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何天遥忽觉心中怦然一动,情不自禁轻轻点了点顾晚婷的鼻尖,心想:“呵,怎么会这样呢?我对婷儿果然还是有些……”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为顾晚婷拭去嘴唇上残存的油光。 顾晚婷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家庭矛盾 “万幸,没有被发现。我们还是走吧!”何天遥劝道。偷偷摸摸地偷菜吃,他心里始终带着不安。 顾晚婷却摇头不肯:“再多待一会嘛。反正就凭刚才那两个呆子,肯定不会发现我们藏在这里的。”也不知她是真馋到不肯走的地步,还是顾念着这酒柜中的一丝温存。 “你这只馋嘴大‘老鼠’!”何天遥无可奈何地点了下顾晚婷的额头。 且说那两个端菜的人,自作聪明地将蒸饺的数量缺失归咎于莫须有的“老鼠”之后,心安理得地吃光了那屉饺子,又心满意足地将其他的菜陆续端给了客人。殊不知,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像他们一样呆。 “砰”的一声,桌上的盘碟随之跳了一下,将正要退出房间的上菜之人吓了一跳。 “小石,你好大的胆子啊!我的菜你也敢先动筷子?”客人已经在压着火气了。 “这……”这个叫“小石”的小二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他的确吃了牡丹蒸饺,可这事儿客人怎么会知道? 客人却以为他在“装傻”:“今日掌勺的可是王大厨?他的厨艺我心里有数。”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敲打一个盘子的边沿。 小石抬眼瞧了瞧,没发现那盘菜有什么异样,所以依然默不作声。 “这盘‘金丝万簇菊’少了一片花萼!”客人干脆点给他了,“还有,旁边那盘‘空山瑞凤鸣’少了一根尾羽!王大厨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真是碰到行家了……”小石心中叫苦不迭,只好实话实说为自己洗脱:“城主大人好眼力!请恕小的心粗,竟没有注意到。可小的哪里敢先动筷子?只是近来酒楼中常闹鼠患,所以……呃……”说到这里,小石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堂堂“九重天”竟然闹耗子,还把耗子啃过的食物端上桌,这不砸招牌么? 原来客人是落霞城的城主。 城主冷笑道:“越说还越离谱了。正好少一片花萼,正好缺一条凤羽,老鼠偷吃还会那么规矩?偷吃完了,难道还会摆弄一下伪装成没偷吃的样子?” 小石心中豁然开朗,他又联想到了那只莫名少掉的蒸饺,一捶手掌:“没错!城主大人所言极是,但我以性命赌誓我没有偷吃!我得赶紧去预备间好好搜一搜!” “我也去。”城主站起身来。 “啊,不用,不用劳烦您了。”小石慌忙道。 “敢偷吃我点的菜,我倒要看看那丫头长了几个胆子!”城主跨出了彩霞阁。 小石愣了片刻才赶紧跟了出去,他寻思城主简直神了,怎么还没去看就已经知道偷吃的是个女子了? 城主的宾客则依然留在房间中,他淡淡地笑了笑,举筷品尝起了菜肴——他并不在乎有人先吃过。 顾晚婷刚刚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口中,就突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可惜发现得太晚,已经来不及在菜肴上动手脚遮掩了,她只得拽着何天遥再一次藏进了柜台之中。 “你说这房间里有耗子?”城主在门外故意问道。 “啊……”顾晚婷惊恐地捂住了嘴。 “呃……是、是的。”小石这回开窍了。 “我来找一找,看这耗子究竟藏在哪儿!”城主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柜台旁,重重一掌拍在酒柜上,柜中的酒坛应声皆碎,何天遥和顾晚婷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 两人只好狼狈地站起身来。 何天遥连忙躬身赔礼道:“实在抱歉,我愿意赔偿损失。”他并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就是堂堂落霞城之主,还以为只是一般的酒客呢。 “好啊,好啊!真是出息了!”城主愠怒道。 “哼,被你发现算我倒霉!”顾晚婷口气还挺硬。 “婷儿!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敢快赔礼道歉!”何天遥斥道。 “你叫什么?”城主冲何天遥道。 “在下何天遥。”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刚才叫她什么?” “婷儿啊……”何天遥有点懵。 “爹,你不要再问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他就是我的心上人,我喜欢他好久了!”顾晚婷挽住了何天遥的胳膊。 “爹?”何天遥这才恍然大悟。 “哦?”城主负着手,上下仔细打量着何天遥。 可是,何天遥此时一身的酒水,连头发上都是,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模样倒是不次。还行,还算你有眼光。”城主的口气缓和了不少。 “爹,你……”顾晚婷面露喜色。 “我可没说同意!”城主迎面给她浇了一盆冷水,“终身大事,光凭好看就行了吗?” “遥哥他很厉害的!哥哥和张大哥他们两个人联手,还拿着武器,也没在赤手空拳的遥哥身上占得半点儿便宜呢!”顾晚婷竟然夸上了。 “终身大事……”何天遥觉得事情的进展有点太过迅速了。 “哦?”城主再次打量着何天遥。 “前辈,其实并不是婷……晚婷姑娘说的那样。我与令郎的冲突只是源于一场误会,解释清楚之后也就当场停手了,并未竭尽全力地交手。”何天遥的话惹得顾晚婷对其腰间一顿猛掐。 “小伙子,看着面生啊。何时来到落霞区的?怎么会到步仙居呢?”城主问道。 顾晚婷抢着回答:“爹,遥哥可是个飞升者,他真的很厉害,在三重屋中只待了六年半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飞升者!”城主陡然提高了嗓门。 顾晚婷一愣,想想也是,顾晚兴刚进城通报过,身为城主的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我就在等你亲口承认,飞升者,哼,还说你喜欢他好久了,有多久?不过才两天而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两天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遥哥!更何况……”顾晚婷忽然打住不说了。 城主怒道:“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们已经……”顾晚婷羞得说不出口。 “不知羞耻!”城主看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前辈息怒,误会,都是误会!”何天遥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跟我回去!”城主上前来拉顾晚婷。 “不!我要和遥哥在一起。爹你向韩将军把他要下来吧,调到咱家当差……”顾晚婷恳求道。 城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默许你们苟且吗?我顾家丢不起那人!” 顾晚婷开始赌气:“反正我不会嫁到尹家去!” “这事可由不得你!跟我回家去!”城主一把攥住了顾晚婷的手腕,对何天遥说,“小伙子,你且回步仙居,叫兴儿明日一早来见我!”说完,他一拂衣袖,何天遥就被一股气浪推出了门外,跌倒在走廊上。 “唉……”何天遥摇了摇头,心道这都叫什么事。顾晚婷的父亲显然是个高手,他只得在门外替顾晚婷求情:“前辈,我指天发誓,并未欺辱过令嫒。望前辈莫要责怪她。” “唔,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淫邪之徒,你去吧。”以城主的阅历,怎会看不出来? 在下楼时,何天遥听到了顾晚婷的哭声,虽然有些心疼,但此时也只能弃她而去了。 由于穿着夜行衣,为了避免城门口的盘查,何天遥还是返回了城墙边,顺着预留的绳梯爬了出去。一口气跑回了步仙居。顾晚兴听到了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 “顾、顾兄,令妹她……被令尊带回家去了,令尊还让你明日一早过去见他。” 顾晚兴先是惊讶,看到何天遥穿着夜行衣,很快就猜到了实情的经过,苦笑一声:“呵,到底还是让爹给抓着了。这丫头,何苦非要入城去自投罗网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天遥急切地问道。 “一言难尽。来吧,进屋说。” 听了顾晚兴的讲述,何天遥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顾晚兴和顾晚婷的父亲名叫顾盛麟,是落霞城的城主。顾盛麟有一位姓尹的好友,因为莫逆,两人在尚未生儿育女之时就已定下了姻亲。不巧的是,两家的头生都是儿子,所以姻亲未成。后来没过几年,顾晚婷出世。那份姻亲也就顺延到了她的身上。 本应是一桩美事,只可惜,尹家惯子,那尹公子游手好闲不说,还四处拈花惹草,招惹是非。顾晚婷虽然有点任性,但心地纯良,岂能看得上那种人?所以当得知了两家父亲的姻亲约定之后,顾婉婷坚决反对。但顾盛麟本人倒是对尹家公子的吊儿郎当不太在意。 “或许在他心中,与至交的情谊远大于女儿的幸福。”这是顾晚婷曾说过的一句话。 在为此事的争执中,顾盛麟与顾晚婷父女的关系闹得挺僵,终于在一次大吵之后,顾晚婷负气离家出走,投奔到哥哥顾晚兴这里。 “原来令尊就是落霞城主啊……”何天遥一下子想明白了,怪不得那个小铁会称呼顾晚婷为“大小姐”,也难怪顾晚婷会信誓旦旦地担保,如果出了事她会为小铁求情。 “是啊。”顾晚兴笑了笑,“其实爹肯定知道婷儿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一定是藏在我这里,只是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也算是让婷儿出来散散心、消消气吧。今晚你若不和她同去,相信结局还没这么糟。” 何天遥无奈地说:“唉,我也不知道婷儿领我进城是去偷吃啊,结果偏偏还偷吃到了令尊的菜。婷儿故意说中意于我,期间还有点误会,引得令尊很不高兴。这样,明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有点儿担心婷儿。” 顾晚兴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哈哈,放心吧,爹他本来就宠着婷儿,尤其在我娘去世之后,除了在婚配大事上,爹可是事事都由着她,所以才养成了她任性的脾气。不过嘛,我看婷儿倒是真的看上你了,除了爹、娘和我以外,你还是第一个能称呼她‘婷儿’的人,包括尹家公子都不敢这么叫她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婷儿吗?” “我……”何天遥回忆起藏在酒柜中时顾晚婷那可爱的模样,微笑着大方地承认了,“挺喜欢婷儿的。” “哈哈,那太好了!”顾晚兴对何天遥可谓相当满意,“我也看不惯尹公子那副德性,我会为了你们的事向爹求情的。不过嘛,这事得慢慢来,首先得让爹对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偷吃了他的菜,恐怕已经没什么好印象了。”何天遥苦笑。 “哎,不要这么悲观。偷吃的始作俑者是婷儿,爹又不是不清楚。且看明日爹如何说吧。” 回到房中之后,何天遥根本无心打坐。回想认识顾晚婷的这两天,简直是状况不断,现在又莫名奇妙地卷入了顾家的家庭矛盾之中,真可谓世事难预料啊。 清晨在忐忑之中很快就到来了。何天遥与顾晚兴一起,再次来到了落霞城。 有顾晚兴同行,还是去觐见城主的,城门的守卫没有多言。 比起夜晚的落霞城,白日里,这座古城向人们展示着她那别具一格的繁华。城中有许多风格古朴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有很长的历史了。青灰色的旧瓦、棕红色的陈漆证明了岁月的积淀,而恢宏而庄严的气势却始终如一。与之相对应的是一栋栋新建成的小楼,精巧端庄,如同繁星拱月一般围绕在那些古朴建筑的周围。打个比方,古老建筑就像是稳重而威严的家长,新兴建筑则仿佛绕膝的子孙孩童。在这片古今共存、新陈交错的城区之中,唯独有一座高楼,颇为引人注目。下面四层楼墙灰暗淡、瓦色沉浊,而上面四层却是青瓦琉璃、朱瑙栋梁,很新。如此一栋既高大、又独特的建筑,从城中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轻而易举地望见。那里,就是“九重天”。 “‘九重天’,以老托新,算是我们落霞城的象征。既有成熟的古老底蕴,又有旺盛的崭新面貌,意味着落霞城长久的繁荣昌盛。”顾晚兴见何天遥一直远眺着“九重天”,于是简单介绍了两句。 可是何天遥此时根本就无意欣赏。 城主府座落于落霞城的西北角,贴着山脚。 顾晚兴是自家人,想要见顾盛麟自然无须通报,见面的地方是府中的书房,而非正堂。 这会儿,顾盛麟还没有来。 书房中淡淡的墨香,总算让何天遥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他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书架。架子上堆满了书籍,不论是最高一层还是最低一层,都是一尘不染。由此可见,这些书经常被主人翻阅。 窗旁的书桌上,磨好的墨水尚未干透,龙凤镇纸压着一幅卷轴,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字迹。何天遥饶有兴致地凑近看了看,书曰:“天道有常,二分阴阳。日阳性暖,月阴性凉。彼升我降,晨青昏黄。运转不穷,万物泽长。” 顾晚兴凑过来道:“爹他喜好书法,经常会写些字句。你看他写得如何?” “字写得是不错,不过我觉得令尊写字似乎另有深意。”何天遥评价道。 “哦?怎么说?” 何天遥指了指“天”、“日”、“月”等几个字:“你看,这几个字笔划虽然不多,但尤其能凸显令尊的运笔风格。首先墨色极为浓重,可见令尊写这几个字时非常用力。此外,横、竖、撇、捺笔划除了收笔处之外,几乎一般粗细,可见令尊写字时起势迅猛,连顿笔处都是一扫而过。这样的写字手法可谓罕见,既然是写字自赏,又何必如此急迫呢?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练剑。以杆为柄,以锋为刃,同样是挥臂抖腕,异曲同工。” “啪啪啪”,门外响起了拍手声,顾盛麟推门而入,赞叹道:“好!能辨析出我写字之法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爹!”顾晚兴迎了过去。 “一时诳语,还请前辈见谅。”何天遥拱手行礼。 “不必谦虚,正如你所言,我的确觉得写字和练剑有相通之处。好小子,我只说让兴儿前来,你却一同到此,还算你对婷儿有情有意。”顾盛麟似乎心情很不错。 顾晚兴冲何天遥挤了挤眼睛。 “在下与婷儿姑娘结识虽短,但已然成为了好友,在此斗胆恳请前辈莫要为难婷儿。”何天遥求情道。 “她是我的闺女,我又怎会为难她?只是她娇纵已久,任性妄为,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顾盛麟道,“我昨夜听婷儿说,你在三重屋只待了六年半,可是真的?” “是的。” “唔,这份资质在飞升者之中堪称出众。你与兴儿曾交过手,是吗?”顾盛麟问。 “一场误会而已。” 顾晚兴对何天遥简单的回答不满意,补充道:“可不是嘛,爹你不知道,当何兄弟刚到步仙居的时候,我误以为他是欺负婷儿的浪荡之徒,于是与张成荣一起跟他交手,我们俩都使着兵器,何兄却是两手空空,结果可好,我们以二敌一都不曾占得上风呢。”他这是在为何天遥敲边鼓。 “我还以为是婷儿虚吹,原来真有此事。”顾盛麟点点头,话音一转,“不过我不敢相信,以你二人的实力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飞升者。我看,你这个接引队队长之位,还是尽早让贤吧。” 本来是想夸夸何天遥,却不想老爷子来了这么一出,顾晚兴连忙辩解道:“别啊,爹,你不了解情况。我们之所以没占上风是因为何兄弟绝妙的身法,啧啧,一下子多出来两道人影,还分别冲往不同的方向,当时我和张老弟都懵了!后来误会释清了,也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多出两道人影?”顾盛麟眼睛一亮,看向了何天遥。 “那是家师传授的身法,只有虚影唬人,危急时可以用来脱身逃跑。”何天遥故意只说成“虚三元”阶段的功效。毕竟是罕见而精妙的身法,他不愿意过多显露。 “原来如此。且说说你是如何与婷儿认识的吧。”顾盛麟没再多问关于身法的事。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详细地描述了自走出三重屋至今的经历。 戏剧性的相识,连顾盛麟听了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难怪婷儿对你一见倾心呢,她几时见过男儿身躯?一时意乱情迷也属正常。” “爹,我倒觉得婷儿并非从开始就一见钟情,而是后来才喜欢上何兄弟的。不管怎样,你就不要追究两人昨夜的过错了吧?那个尹立平吊儿郎当的,何兄弟哪里不比他强?婷儿的眼光挺不错的。”顾晚兴继续敲边鼓。 “这事你别管!我与你尹叔叔至交多年,你与尹立平也算是世交,为何如此贬低他?再说我一向言而有信,既然当初定了亲,婷儿就一定得嫁到尹家去!”顾盛麟忽然动了怒。 第三百八十二章 暗中设计 顾晚兴见父亲动了怒,只好缄口不言,看了看何天遥,眼神中满着遗憾。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何天遥拱手道。 “且说。” 何天遥问:“不知这门姻亲,当初前辈是如何定下的?是说若生的是一男一女,则将来结为夫妇;还是说两家只要有异儿女,就必然要成就一门亲事?” 顾盛麟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当初我们约定的是前面那一种况,但头生同、姻亲顺延的先河也并非是我顾家开创的。尹家公子从小与婷儿青梅竹马,而且已经心仪她很久了,这门亲事在我们两家看来,几乎是水到渠成之事。” 顾晚兴道:“爹,你这就想当然了。既然约定的是头生,没凑成一对儿那也就慨叹一声遗憾了事,何苦非要将妹妹送入尹家?如若尹叔叔迫强娶,我倒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来评评理!” “呵,说得容易。”顾盛麟摇了摇头,“你尹叔叔虽未明言,但心中早已这么想了。若得知我突然将婷儿许配给一个没有家势、毫无背景、缺乏实力的飞升者,他一定会登门来兴师问罪的。到时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门当户对就那么重要啊?古话说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顾家女儿出嫁关他尹家何事?若说姻亲这事,原本就说的是同结拜、异婚配,我与尹立平继续称兄道弟好了,也不算违背两家之间的约定。”顾晚兴继续劝道。 看顾盛麟的神,似乎很心烦意乱,他不耐地摆摆手:“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反正我还不想那么早把婷儿嫁过去。你叫‘何天遥’是吧,作为飞升者,你需要参加几年后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等通过了之后,才会收编入仙族军队之中。在那之前,你可愿来我府中当差?” “啊!”顾晚兴轻呼一声,事的进展让他喜出望外。何天遥来府中当差的话,自然会有很多与顾晚婷接触的机会。顾盛麟虽然没直接说把婷儿许配给他,但也算是松了不小的口。 顾晚兴本以为何天遥会满心欢喜地立即答应,可何天遥却呆在原地没有吭声。 “喂!”顾晚兴着急地从背后捅了他一下。 “前辈,在下初来禹馀界,甚感自己实力低微,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修炼才对。如果来贵府听差……”何天遥十分犹豫。 顾盛麟满意地笑道:“哈哈!好!天道酬勤,我很欣赏!我顾府有的是人,不差你一个听命办事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当成下人的,你到我府中尽管专心修炼,‘当差’二字只是说与外人听罢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前辈。”何天遥一躬到底。 出了书房,顾晚兴一把勾住何天遥的肩膀,高兴地说:“何兄弟,恭喜你啊,爹在婷儿的婚事上,还从未让过步呢!我看啊,你差不多该改口叫我一声‘大舅哥’了!” 何天遥被他逗得直乐:“哪儿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总之是个良好的开端。等会儿你回步仙居收拾收拾……嗨,你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必去收拾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府里住下吧。走,我带你去见婷儿,她一定委屈坏了。” “这就去?合适吗?令尊许吗?”何天遥略显惊讶。 “我说你怎么这么木头呢?爹既然让你来府里住,肯定是默许你与婷儿见面了呗。你担心了婷儿半宿,难道不想马上见她?走走走!”顾晚兴见妹妹终于遇到了心仪之人,那急切的模样,好像恨不得让两人立即成婚似的。 何天遥就这么被顾晚兴推着,七拐八绕地一直来到了山根处。城主府三面环墙,唯有西北方向贴着山坡。“这青云小山算是我顾家的内山,小时候我和婷儿几乎每天都跑到山上去玩。”顾晚兴介绍道。 何天遥仰头向山顶望了望,青松翠柏,静谧安和。山不算高,也不算陡,一条笔直的石路直通山顶,还有一圈圈环形山道串在其上。一些别致的小阁零星点缀在山间,从树林上端露出了各式典雅的尖顶。 “山上基本都是女眷的住所。婷儿的闺房就在那儿。”顾晚兴引着何天遥,来到了一座被侍卫包围着的小院前。院中耸起一座二层高的楼阁。院门上面挂了块匾,写着“晚婷阁”。这座小楼直接以主人的名字命名了,秀气的字迹,证明是主人亲笔所题。 “少爷。”侍卫们一齐行礼。 “好了,不必再守了,你们都走吧。”顾晚兴下令道。 “这……老爷未曾吩咐,属下不敢离开啊。”一位看似领头的侍卫为难地说。 “嗨呀,我刚从爹的书房过来!没事的,出事的话我担着!”门没有锁,顾晚兴直接推开跨了进去。 侍卫们纷纷退去了,何天遥也步入了院中。小院十分整洁,一棵大树傍在阁楼前,粗大的横枝上吊着一副秋千。院子的另外一角还有一口盖着盖子的井。小楼的门窗紧紧闭着,顾晚兴敲了敲门环,喊道:“婷儿,是我,快开门!” “你走,我谁都不想见!”顾晚婷略带着哭音的声音从二楼传了出来。 “谁都不想见?呵,那我可要把何兄弟给领走了啊!”顾晚兴故意逗她。 “砰”,二楼西侧的窗户猛然被推开了,顾晚婷从中探出头来,头发略显蓬乱,眼睛有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何天遥心疼地说:“婷儿,我来了。” “呜——”顾晚婷一声痛哭,竟然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何天遥的怀中,放声嚎啕起来。 何天遥轻轻 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 顾晚兴也在一旁劝慰:“是啊,婷儿,这是喜事啊,爹已经让何兄弟来府中常住啦!” 哭声戛然而止,顾晚婷抬起头来,疑惑地问:“真的吗?” 何天遥微笑着点点头:“在加入军队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顾晚婷喜极而泣,紧紧拥着何天遥,将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拱。 “哎,怎么又哭了?”何天遥只好继续安慰。 “哟哟哟,怎么,有了如意郎君,连哥哥都不要啦?我可是为了你们俩的事向爹说了不少好话呢!”顾晚兴酸溜溜地开着玩笑。 顾晚婷这才忍不住破涕为笑:“婷儿在心里记着就是了。” 顾晚兴摸着下巴:“哎,我家婷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奔放的呢?光天化之下,直接就与何兄弟亲密拥抱,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很多余!” 顾晚婷顿时羞了个大红脸,钻出了何天遥的怀抱,一边追着顾晚兴,一边用小拳头乱捶:“你这话才叫多余呢!讨厌!” 顾晚兴哈哈大笑着跑远了,冲何天遥挥着手道别:“何兄弟,我先回步仙居啦,妹妹就拜托给你喽!” …… 再说顾盛麟,自顾晚兴与何天遥离开书房之后,就匆匆出门去了。他沿着大街出了城门,走了没多久,来到了一座庄园的大门前。 “城主大人。”几名守卫一齐行礼。 而顾盛麟却连搭理他们的工夫都没有,径直冲进了院中,大声呼喊:“尹老弟!尹老弟!”原来,这里就是与顾家至交的尹家。 “什么事啊?一大早就这么大呼小叫的。昨晚半夜才回,我的酒力还没消退呢!”从内院迎出来一个伸着懒腰的人,他就是顾盛麟的至交好友——尹念鸿,也是前夜顾盛麟在“九重天”彩霞阁招待的客人。 “机会来了!”顾盛麟一把扯住尹念鸿的衣袖,将他拽入房中。 “没头没脑说什么呢?”尹念鸿赶到莫名其妙。顾盛麟一向处事沉稳,极少有这样急三火四的模样。 “尹老弟,你还记得不记得,大约在七十多年前,曾有一位飞升者,在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擂台上,突然使出了一招惊世骇俗的法,形以一化三,真假难辨!” 尹念鸿点头道:“记得。那时我们正好在台下观战。那法确实精妙,所有观战之人尽皆赞叹不已。怎么了?” “关于这精妙的法,我后来曾经查过书籍。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飞升者使出过类似的法,可后来,随着飞升势力的分离,这法就失传了。书上写着,这法名为《一气三元》!”顾盛麟道。 尹念鸿道:“再精妙,也只是下界的法,虽然有三道影,可速度比起我们禹馀界的法还是差了不少。而且失传的话,说明没人创出后续内容。依我看,那不过是华而不实的法罢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尹老弟,此言差矣。”顾盛麟语重心长,“你觉得它速度慢、华而不实的原因,是因为这法是依据下界的修真环境而创的。没有后续也不要紧,我们可以亲自创出来。我很好奇它运转的路。如果得其奥妙,再结合元力加以融汇……” “想法是不错,可能成吗?”尹念鸿还是持怀疑态度,“古往今来,想要续创下界剑法、法的人不在少数,但称得上成果的却是寥寥无几。飞升者们在下界时已经将功法修习了上百年之久,早已领悟其精髓。而像我们这样半道插手,又没法使用下界的修真之力感悟其真谛,想要遵循原来的路继续创出以元力为用的功法,太难了。” “这法精妙无比,过目难忘,哪怕为此花上百年时间都值啊!”顾盛麟坚定不移,“只可惜,如此精妙的法,竟然罕有传人,我等得实在太久了。” 尹念鸿道:“我再说一次,自创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须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你觉得值得,那我就预祝你早成功吧。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找到当时打擂的那个飞升者吗?我记得……他的衣着十分古怪,好像一直带着个破帽子。” “不,那个打擂的人早就死了。”顾盛麟道。 “你怎么知道?”尹念鸿脱口而出。看着老友略带狠的眼神,他立即想通了一切,“唉,看来,你那时还是太着急动手了。” “我再不着急动手,他就要被收编至仙军之中了,到时再想做点儿什么的话,谈何容易!”顾盛麟慨叹。由于飞升区仙族的统管权轮流归属于五君,所以飞升区的城主也是由五方势力共同推选出来的。表面上顾盛麟不归于任何一位大君麾下,但实际上不管轮到哪一位大君统管飞升区,他都得听从命令。所以扣留被收编的仙军之人这种事,他可不敢做。 “好了,老顾,别再卖关子了,直说吧,你这次来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这法的传人,又出现了一位。” 尹念鸿眼珠子一转:“飞升者?” 顾盛麟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样?” “先利,再威。”原来顾盛麟都已经盘算好了。 尹念鸿笑了:“飞升者之所以能飞升,心一般都不错。知道你觊觎他的法了,有多大的可能会吃你那一?再说了,七十多前的打擂之人肯定也受到你的‘威利’了,最终还不是被一剑封喉,最终一无所获?” 顾盛麟也乐道:“这次不同了,可谓天 助我也,我还有婷儿可以用。那小子好像对婷儿十分钟,利用这一点,可以做很多的文章。”听他的口气,似乎已是有成竹、十拿九稳了。 “嗯……我得提醒你一点,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我定下的婚约。”尹念鸿叮嘱了一句。 顾盛麟捋须道:“放心!只要法一到手,立马就除掉他。” “唉!可怜的人啊,好不容易飞升上界,却不知已经被你判了死刑了。”尹念鸿故作惋惜。 “那也不一定,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最后一步的打算,如果那小子软硬不吃,也不中‘美人计’,你就把他关到牢里去,困他一辈子,看他熬得过时间不。”顾盛麟面露狠色。 “关到我的牢里,那跟死又有什么区别?”说到这儿,尹念鸿和顾盛麟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 自何天遥来到了顾府定居,顾晚婷就没有一天不到他的住处报到的。顾盛麟给何天遥安排的住所就在青云山脚下,这一点在顾晚婷看来是父亲已经转变了心意。因此,她以往对父亲的种种不满,如今已经消去了大半。 虽然与顾晚婷做了“邻居”,何天遥并没被儿女私冲昏头脑,修炼在他心中还是重中之重。而顾晚婷最喜欢的,就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何天遥练剑。 这一天,何天遥练剑一直练到薄西山,顾晚婷坐在空地旁边的石头上,手肘撑在膝上,双掌拖着腮,似乎入了迷。直到何天遥收了势,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何天遥扭头看见她那痴乎乎的神,不笑了。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婷儿,在想什么呢?” 顾晚婷回过神来:“啊,你练完了?” “每天都过来看我练剑可不成啊,你自己的修炼怎么办?” 顾晚婷嘟起嘴:“才看你这么几天就要赶我走啊?好嘛,那我干脆一年半载都不来看你,叫你想疯……” “你呀!”何天遥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对你好都不知道。” “嘻嘻,”顾晚婷咧嘴笑着,单脚原地旋了一圈,伸展了一下双臂,“真对我好的话,明天就不要练剑了,陪我出去玩一天。” “这么贪玩?你都多久没修炼了?” “没修炼也比你厉害啊!我都度过首劫了,现在可是马上就到两仪级了哟。”顾晚婷得意地笑道。 何天遥非常讶异:“咦?成为下级修真者之后不是要收编入仙军么?你怎么都两仪级了还在家里待着?” “哎呀,你真笨。我可是堂堂城主的女儿,既不缺钱,又不缺修仙物品,何必去参军?像我这样的大小姐,以后的路就是成婚嫁人,和双修道侣一起浪迹天涯。”顾晚婷面对着夕阳憧憬道。 何天遥“扑哧”一乐:“还‘浪迹天涯’呢,令尊岂会舍得让你四处漂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这可是妇道!”顾晚婷煞有介事地说。 “哈哈哈!”何天遥乐得更厉害了,“就你这调皮鬼还大谈什么‘妇道’?先让我笑一会儿。” “笑笑笑,笑破你的肚皮拉倒!”顾晚婷没好气儿地转就要走。 “哎,别走,我逗你玩呢!”何天遥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明天陪你去玩,你不要生气了,行吗?” 顾晚婷抬头瞅了何天遥一眼,举起小拳头负气地在他膛轻捶几下:“这还差不多……你这只讨厌的‘大笨鸡’、‘大坏狗’!” 听顾晚婷如此戏称自己,何天遥心中不涌过一阵暖流,紧紧攥住顾晚婷扑腾的双手,轻轻拉入怀中。落余晖,将顾晚婷羞红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辉,美极了。顾晚婷不好意思地将头靠在何天遥的上,淡淡的幽香从她那雪白的脖颈飘然而升。 短短数息,何天遥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地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婷儿……”他柔声喊道。 “嗯……”顾晚婷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两人呼出的气仿佛都使得彼此之间的空隙乎起来。不自觉的,何天遥稍稍前倾了躯。顾晚婷婉婉地点起脚尖,缓缓地闭上双眼,慢慢地扬起滚烫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依然在轻轻地抖动,绷紧的躯始终在微微地颤抖,羞的神充满了幸福的期待。 黄昏的金光将两人的影印在了地上,渐渐的,两个影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在唇与唇相碰的刹那,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止,强烈的晕眩感过遍全,冲上头脑,这阵天旋地转并未使两人倒下,而是深深地陶醉在那份柔之中。 良久,唇分,顾晚婷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你……你坏!” 何天遥微微笑了笑,重新拥住她,在她耳边呵气道:“我的好婷儿。” “嗯哼!”美妙的景被一声蹩脚的装咳声打破,顾晚兴一脸坏笑地从门外闪进了小院,“二位,太阳都落山了,你们打算抱到几时呀?” “哥!你偷看我们!”顾晚婷羞涩地嗔道,捂脸轻摆着子。 “哈哈,我在门外恭候多时啦!谁让你们太投入,没察觉到有人来呢?看你们那么投意合,我哪里好意思当坏事佬啊?”顾晚兴嬉笑道,“不过,你们亲得也忒久了些,我在门口都等着急了,我还有事要赶回步仙居呢!等我走了,你们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怎么亲,就怎么亲,可好?” 听了顾晚兴的话,顾晚婷更羞了,“哎呀”一声一跺脚,跑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顾晚兴哈哈大笑。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谐之音 “顾兄,让你见笑了。”男儿毕竟更大方一些,何天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哪里,看见婷儿幸福,我比她还要高兴呢。喏,我这里有两张明庙会的门票,带着婷儿去好好玩玩吧!”顾晚兴递过来两块木质的菱形小牌。 “咦?既不逢年又不过节,为何举办庙会啊?”何天遥接过小牌看了看,正反两面分别刻着“五”、“阳”二字。 顾晚兴道:“禹馀界的节应该和下界不同吧?五月初,算是末时期最好的子了,往往晴空万里,天清阳暖,所以每年的五月五,称为‘五阳节’,百姓聚而同乐,开设庙会嬉玩,闹极了。我们落霞城每年五阳节的庙会,都堪称方圆千里内首屈一指的宏大,远近闻名。凭这两张五阳牌,在庙会上吃喝全都不用花钱。这可是只有来落霞城的贵宾才能拥有的。我爹从来都不去凑闹,明天我又有事在去不了,就由你陪着婷儿去玩吧。” “那太好了,正好婷儿约我明出去玩呢。” 顾晚兴笑道:“这丫头大概是算准了我会给你五阳牌吧?哈哈,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道了谢,何天遥送了顾晚兴一段。独自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他又不自地想起顾晚婷,想起刚才那份醉人的温存。“世事真难预料,没想到我的幸福竟然会在这里,而且就这么突然地降临了。”他心中美滋滋的。 翌一清早,顾晚婷就装扮一新地出现在何天遥的房间门前。何天遥拉开门一看,嗬,今的顾晚婷比平时更加漂亮了,白衫杏衣,外面半裹着一层红纱,连发型都经过精心的设计。那个凤凰香包,也被她系在手腕上。她手中还托着一湖蓝色的外衣,对何天遥说:“喏,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过节了,别穿得那么土里土气的惹人笑话。” “这么显眼的衣服,要不是陪你过节,我才不穿呢。”何天遥接过衣服,咕哝着掩上了房门。 “哎,记得把我送给你的香包戴上!”顾晚婷喊道。 何天遥夸张的抱怨声从房内传来:“大男人戴香包?” 顾晚婷抿嘴一笑:“今天过节,我说了算,必须得戴!” 没过多久,焕然一新的何天遥从房里出来了:“婷儿,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是一对儿啊?服饰相似也就罢了,这香包……放在哪儿都太显眼了!” “呸呸呸,不害臊,谁和你是一对儿……”顾晚婷绕着何天遥看了一圈,很是满意,一挥小手,“出发!” 按照五阳节的习俗,这一天去参加庙会的人都要在口别一朵当季的鲜花。出门后没多久,顾晚婷就在小摊上挑了两朵大红花,一人一朵给戴上了。 “这是什么古怪的规矩,弄得像要成亲似的……”何天遥对自己现在这“花枝招展”的打扮极不适应。 “好啦,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如此,‘入乡’就得‘随俗’不是?”顾晚婷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拉着何天遥往城外去。 由于参加五阳节庙会的人数太多,所以每次庙会都是在城北几里外的一座山上举行。这座原本无名的小山也因节庙会而得名——五阳山,从而声名远播。五阳山的布局与顾府的青云山竟有些类似,东、南、西、北四条笔直通顶的石路将五层环山大道串接起来,远看有点像一张大大的渔网。 虽然连辰时都没到,可五阳山早已是熙熙攘攘、锣鼓喧天了。还未走到山脚下,就闻见阵阵香味飘来。顾晚婷抬起鼻子用力嗅了嗅,高兴地说:“看样子有很多好吃的,这下可以大饱口福了!快点儿过去吧!”她抬腿一溜小跑,在涌向五阳山的游人间左右穿梭起来。 “呵,这小馋猫。”何天遥苦笑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听顾晚婷介绍,五阳山五层圈的庙会活动是分类而设的。第一层与环山脚的这一圈主要是一些美食小吃的摊位。生的,熟的,干的,湿的,煎、炒、烹、炸、蒸、煮、烤、炖,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据说天南海北的食材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运往这里了,山珍海味、走兽飞禽,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正因为美食花样广泛、驳杂,故每逢五阳佳节,都会引得四方饕客慕名而来。除了美味佳肴,还有醇香的美酒、芬芳的茗茶,连极为少见的一些酒、果酒、药酒也能见得到。所以庙会中酒客云集、斗量对饮的闹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顾晚婷对大鱼大什么的不感兴趣,而对一些精致的点心、零食却是有独钟。何天遥这时成了“苦力”,一手拖着一盒炸金豆,另一手举着一碟百花糕,胳膊上还挎着好几个装满了各种小吃的食篮,连嘴里都叼着一串糖葫芦。顾晚婷则在他前面几步蹦蹦跳跳地走着,视线一一扫过每一座摊位。 顾晚兴给的两块五阳牌还真是管用,不论吃什么,都只要亮一下牌子就可以随便拿。也有摊主认出顾晚婷这个城主府的大小姐,也不管她想不想吃,只顾将所卖的食物往何天遥挎着的篮子里送。 只绕山走了小半圈,何天遥就已经拿不了了,只好叫住了依旧兴致勃勃的顾晚婷。她回头一看,只见何天遥托着六个 盘子,挎着八个篮子,头上还顶着两个盒子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玩杂耍的江湖艺人吗?我可以在第四层给你找个位置表演,如何?” “你还好意思笑话我,这么多东西,你哪里吃得完?”何天遥嗔道。 “不是还有你嘛。”顾晚婷满不在乎。 何天遥啼笑皆非:“再来两个我也吃不完呐!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浪费了多不好。” “哎呀,每年庙会我都是如此啊。瞎心什么?”顾晚婷拿下了何天遥头顶的点心,从篮子、盒子、盘子里随意挑了点儿东西品尝之后,又拉着他往外走。 “怎么,你不逛了?”何天遥很惊讶。 顾晚婷没有回答,而是在一群嬉闹的孩子面前蹲下了子,招呼他们。那些孩子显然认识她,一股脑全都围了过来,“姐姐、姐姐”亲地叫个不停。 顾晚婷带着迷人的微笑,将点心一一分发给他们,引得孩子们一浪又一浪地欢呼。 “这些点心可是贵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可以随便拿随便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眼神从期待转为满足和喜悦,我也会很开心。怎么样,这不算浪费吧?”顾晚婷扭头对何天遥道。 何天遥笑了,心道:“早知如此,我会努力更多东西的。” 食物发完了,孩子们追逐玩乐散开了,顾晚婷站起说:“只可惜我们也不好拿太多,否则那些摊主会有意见的。走吧,我们去第二层看看。” 第二层,也是摊位区,但卖的是各式物品而不是食饮之物了。与城中的交易集市不同,这里卖的东西大多与修仙不太沾边,除了逗小孩玩的风车、陀螺、泥娃娃等玩具以外,还有各式的雕塑、字画、珠宝、首饰等等。 在这一层,五阳牌的免费功效就不适应于所有的摊位了,毕竟有的东西还是稀罕的。究竟要不要钱,得看摊主本人大不大方了。对于这层贩卖的东西,何天遥丝毫不感兴趣。但顾晚婷,却像是鱼儿游入了大海一般,东看看,西瞧瞧。一圈逛下来,竟然已经晌午时分了。两人“战果辉煌”,光是木雕、水晶饰品等小玩意儿,顾晚婷就搜罗了两大箱,另外还包括一“百鸟百花”图卷,一幅画卷上只画一种鸟和一种花,一足足有一百卷。就这画卷,先不说画得好不好看,想挂起来恐怕都没地方。在何天遥看来,卖画的人不聪明,买画的人更笨。可顾晚婷却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她拿出一大包袱蓝色的珠子买下一百幅画卷之后,心大好,乐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如此之多的物什她没有让何天遥拿,而是统统装进了储物法宝之中。 亲眼目睹两大箱物品瞬间消失于无形的景,何天遥大为惊讶和好奇。听了顾晚婷的解释之后,他不连声赞叹法宝之神奇。顾晚婷笑道:“储物法宝算是辅助类法宝中最实用的。” “实在是太方便了,省了力气,也省了地方。等以后我也要买一个。”何天遥道。 顾晚婷掩嘴:“就因为好用,难炼,所以才珍贵,恐怕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哟。” “呃……”何天遥尴尬地挠了挠头。禹馀界使用的钱财他已经见过了,并非是真金、白银、铜钱,而是蓝色或是红色的珠子。他不太明白,每一个珠子都比大赤界的金锭还要大,与铜钱相比就更是“庞然大物”了,以这种东西当钱使,该有多么不便。“难怪得有储物法宝呢,要不想随带点钱花花都麻烦。”他自言自语道。 “以你个人的财力嘛,短期内你就别想买啦!就凭军中的那点儿俸禄,够你攒个百八十年的了。”顾晚婷先泼了盆冷水,“不过,你也暂时不需要买,我不是已经送了你一个吗?” “啊?”何天遥瞪大了眼睛,将腰上的香包撩了起来,“这个香包是储物法宝吗?” “不,香包是我娘绣出来的,可是上面那颗宝石,却是个储物法宝。空间不算很大,但足够你用了。你把它滴血认主吧!” 何天遥拿起香包瞅了瞅,象征着凤眼的那颗宝石正闪着蓝幽幽的微光。咬破指尖,他小心翼翼地点在宝石上,奇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体,法宝认主完成了。 “哇,好宽敞!”何天遥闭目感受着法宝内部的空间,顾晚婷还是“谦虚”了,那空间放下一间子都绰绰有余。 “快走吧,都晌午了,还有三层没玩儿呢!”顾晚婷拉着何天遥,往第三层跑去。 第三层,是五层之中最为闹的一层。这一层是由落霞城设立的游戏区,旨在万民同乐,共度佳节。 有对对联、猜成语的文字游戏,也有象棋、围棋的对弈游戏,还有灯谜、圈、花毽、蹴鞠等传统民间游戏,甚至有模拟军队对抗、抢夺关隘的对垒游戏。这一层的孩子是最多的,游戏获胜后还可以去专设的领奖处领取包括玩具、精工制品在内的各式奖品,精美的奖品也吸引了不少大人参与,整个第三层闹非凡。 略逛了一圈,两人又沿着东路通道上到了第四层。这一层则是由来自八方的艺人进行表演的地方。稀奇古怪的花式杂耍,神乎其神的另类绝技,被吸引来的游人将每座台 子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卖艺的,还有唱戏的。五阳牌再次发挥了作用——两人占了最靠近戏台的主座。 戏曲的内容讲述的是一个富家纨绔子弟将财产挥霍一空,导致家道没落,而贤惠的发妻始终不离不弃,从而使得夫君浪子回头,从此家业重兴,夫妻也终得善果的故事。故事本没有什么标新立异的地方,但好在艺人演技尚佳,几曲歌也唱得气回肠,故而不乏感染力。和谐的结局也与佳节的气氛相配,寄予了向往美好生活的寓意。 可是,和谐的气氛之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婷儿!”在艺人下台休息、观客们纷纷起散场的时候,一声大喊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显眼金衣的男子带着一脸不满的神站在场外,冷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我说了多少回了,不要这么叫我!”顾晚婷不耐烦地说。 “这臭小子是谁?”那男子的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顾晚婷和何天遥穿着相近式样、颜色相配的服饰,还同来庙会游玩,任谁看都是一对儿。 “是我相公。”顾晚婷亲昵地挽住了何天遥的胳膊。 何天遥不用猜也知道,那男子一定就是尹家的公子了,他后跟着的三人应是侍从。 “你们成婚了?少来骗我!”尹立平怒吼道。游客们一看争吵起来了,纷纷避绕开,场中只剩下这几人。 何天遥觉得此时自己必须得站出来了,于是他说:“兄台既非顾家人,又有何权力过问顾家小姐的私事呢?我们还要继续逛庙会,请让开。” “嘻嘻。”顾晚婷见何天遥如此说,高兴极了,干脆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尹立平恨不得一剑一剑把何天遥给剐了,他抽剑指着何天遥,恶狠狠地威胁:“快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你!”几名侍卫也亮出武器围了上来。 五阳庙会的秩序同样是由落霞城负责的,但尹家的势力也很大,维护秩序的卫兵也不敢惹,只能飞速奔下山报信去了。 “尹立平,你敢!”顾晚婷厉声喝道。她心中清楚,若打斗起来,自己倒不会有事,可何天遥就惨了。她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用亲昵的举动刺激尹立平,谁知道现在能不能拖到顾家来人救场呢? 何天遥倒是显得镇定自若,冷声道:“光天化之下,你还敢无故杀人吗?你们可有将城主放在眼里?” 侍卫们有些犹豫了,尹立平也清醒了不少。按理来说,顾晚婷与别人同游庙会,顾盛麟肯定知道才对。“难道顾盛麟那个老东西真的把婷儿嫁给这臭小子了不成?这算什么?耍我们尹家吗?”尹立平心中忿恨地想道。 “哼!婷儿,别被这伙无礼之徒扰了兴致,我们走!”何天遥大大方方地拉着顾晚婷从几人面前经过。 听到何天遥那声温柔的“婷儿”,尹立平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多少年了,他始终没有得到顾晚婷的许,可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居然享有这份“特权”。这种落差深深地刺痛了他,他妒火中烧地叫嚣着:“不杀也得给我好好教训一顿,看他再敢对我无礼!给我上!” 事不妙了,顾晚婷亮出了仙剑,紧张地盯着那几名侍卫。她还不到两仪级,根本无力保护何天遥,但余光一瞥,何天遥依然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既没拿出武器,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大笨蛋,快跑啊!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顾晚婷焦急地喊道。 何天遥却不慌不忙:“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尹立平一愣,随后冷笑不止:“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找打!”他说完就冲向了何天遥,他要亲手揍敌一顿解恨。三名侍卫中有两人拦住了顾晚婷,另外一人与尹立平呼应夹攻。 何天遥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地施展《一气三元》法,两道影迎向了敌人,一道向后方退去。 尹立平与攻来的侍卫吓了一跳,一剑落下却发现劈了个空,对方好好地在几丈外站着。 顾晚婷松了口气。的确,有如此法护体,尹立平果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尹立平与侍卫对视了一眼,再度“哇呀呀”地攻向了何天遥。自然,这次攻势也被《一气三元》法轻易化解。 “劈那个往后躲的!”尹立平大叫道。他还以为《一气三元》法只有后退的那个是真呢。 何天遥嘴角一扬,心道这人实在是不怎么聪明,他都如此大声叫出来了,难道自己还乖乖地等他劈不成? 再度施展《一气三元》法之后,何天遥出声道:“事不过三,得罪了!”还未等尹立平回过神来,肚子上就已经中了一拳。这一次,迎向尹立平的影才是真。 尹立平挨了一拳,腹中绞痛,呼吸气虚,偏偏有远远围观的群众还在拍手叫好,他气得眼冒金星,对另外两名看呆了的侍卫吼道:“别管那个臭丫头了,都给我上!” 何天遥轻蔑地笑了一声,区区几次“虚三元”,就已经让尹立平狼狈不堪了。再多加两个侍卫,恐怕也一样奈何不了他。 第三百八十四章 摇摆不定 尹立平,不过才两仪级。而他带来的三个侍卫,一个四象级,两个三才级。尹家的势力很大,在落霞城一般没人会和尹立平叫板。今居然冒出来个面生的“愣头青”,不仅抢了顾晚婷的心,还以诡异的法羞辱了尹立平,叫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尹立平十分后悔,如果多带些高手侍卫来,估计早就把敌给摆平了。不过,现在的势在他想来也已经是稳胜券了,敌的实力并不强,何况己方还是以四敌一,即便敌再使出以一化三的法,那也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对付。 顾晚婷急了,举剑要帮忙,尹立平却截住了她。 “好你个姓尹的,他可是我相公,我爹也同意了的,你胆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顾晚婷愤怒地吼着,对着尹立平劈头盖脸一通乱砍。 尹立平举剑招架,却是不信:“你爹早已将你许配给我,堂堂落霞城主,岂会言而无信?休要骗我!” “若未同意,怎会许我二人同逛庙会?我告诉你,我和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想娶我,死了这条心吧!”顾晚婷可真是为了救何天遥,连姑娘家的面子都不要了。 何天遥听了,既感动,又心疼。围攻他的三个护卫虽然算不得高手,但比他的实力那可是厉害得多。想用《一气三元》法攻击已是不可能了,连以“虚三元”逃跑都岌岌可危,稳妥起见,何天遥接连施展“复三元”。真在三道影中变换,三名侍卫的确拿何天遥没办法,只得被动地追砍,却始终摸不到人。 可是,元力消耗成为了新的难题。三名侍卫几乎没消耗什么元力,而何天遥能施展“复三元”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尹立平被顾晚婷的话语再度深深地刺伤,“夫妻之实”几个字就如同五雷轰顶,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不,不可能!你骗我!”他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吼,手上的劲也加大了不少,对顾晚婷转守为攻了。 顾晚婷心急如焚,刚才的话完全是为了吓唬尹立平并让他死心,可没想到竟起了反效果,倘若何天遥真的受伤了,恐怕父亲也不会为此去找尹家的麻烦。现在她瞥见何天遥渐露疲态,救兵又迟迟不来,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相比之下,围观群众们的心可不是一般的好,来逛庙会不花钱就能看闹,打斗场面比什么戏都精彩。这不,周围几个戏台的艺人连戏都不演了,纷纷为何天遥精妙的法拍手叫好呢。 随着何天遥潇洒的闪躲动作,他上一个不起眼的亮点引起了围观群众之中一人的注意。“啊……”那人轻呼了一声。 正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就如同半空响了个霹雳:“住手!” 顾晚婷认得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欣喜地喊道:“哥!” 何天遥转头望去,可不是嘛,顾晚兴、张成荣,还有另外两个他没有见过的人正匆匆往这里奔来。 见是顾晚兴来了,尹立平和他的手下都停了手。 “原来是顾兄来了,好久不见。”尹立平率先行礼,似要缓和气氛。 顾晚兴理都不理他,对顾晚婷关切地问:“婷儿,哥哥来晚了。你没事吧?” “嗯!”顾晚婷眼睛里涌出泪花,和哥哥拥抱了一下。 “何兄弟?”顾晚兴转头又问。 何天遥轻松地笑了笑:“我也没事。” 顾晚兴松了口气:“我知道那家伙也会来逛庙会,生怕你们会撞见,所以忙完手头的事就立即赶过来了。呵,事果然如我所料,还好来得及。” 尹立平赔笑道:“顾兄不必担忧,我刚才是和婷儿闹着玩儿的。” “哼!”顾晚兴白了他一眼,“仙剑都亮出来了,还说‘闹着玩儿’?你三名侍卫手持武器围攻何兄弟一人,他还是赤手空拳,你也好意思!” “我见他轻薄婷儿,想给他个教训罢了。”尹立平故意如此说,是想看看顾晚兴是个什么态度。 顾晚兴哈哈大笑:“笑话!他是婷儿的相公、夫君、道侣,何谈‘轻薄’二字?我且问问在场的各位,有哪家把男人与老婆亲称作‘轻薄’的?” 此话引得群众一阵哄笑。顾晚婷羞红了脸,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款款走到何天遥旁,甜蜜地依偎着他的肩膀。 连顾晚兴都承认了,看来此事是真的了。尹立平越想越窝囊,喝问顾晚兴道:“好你个顾家!既然已将婷儿许配给我,为何又另嫁他人?顾盛麟那个老东西,为一城之主却出尔反尔,纵容儿女不顾廉耻,简直笑煞人也!” “尹立平!你胆敢骂我爹?”顾晚兴本来就看他不顺眼。 尹立平猖狂地叫嚣:“我骂他了又怎样?他辜负了和我爹之间多年的至交之,还拿婷儿的事来欺骗我!哼,我就奇怪,婷儿早已长大成人,顾盛麟为何迟迟不把她嫁到我家,感是耍着我们尹家玩呢?” 顾晚兴皱着眉头:“嫁不嫁又不是你说了算,是婷儿根本就不喜欢你,所以才没嫁的,与何兄弟无关,他才刚飞升没几年。” “我呸!我和婷儿从小青梅竹马,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刚飞升的臭小子?顾盛麟那个老东西如果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偷偷地嫁女儿?枉我与你称兄道弟,你居然不向着我,还帮着那个臭小子和婷儿的丑事,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尹立平嚷嚷道。 顾晚兴彻底被惹怒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一照,就你那副德,能配得上婷儿吗?要不是因为爹的命令,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这种败类当兄弟啊?” 顾晚婷鄙夷道:“哥,你和那种人渣啰嗦什么?白惹一。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尹立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伸臂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我警告你,姓尹的!打起来你没好果子吃!”顾晚兴挥了挥拳头,不管是论人数还是论实力,都是己方占优。 尹立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何天遥下令:“给我杀了他!”他已经气急败坏了,只想着将敌除之而后快。 “兄弟们,掏家伙!”顾晚兴大手一挥,接引队的几人“噌噌”地亮出仙剑来。 群众一看又有更激烈的打斗可以看了,连声欢呼起哄。 “哎,哥……”顾晚婷忽然扯了扯顾晚兴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 原来是顾盛麟亲自来了,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先头下山报信的人。 “顾伯伯。”真见了顾盛麟,尹立平还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当面造次,所以老老实实地行了礼。 “我这老东西可不敢当啊。”顾盛麟冷眼相对。原来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啊,那个……小侄气头上一时诳语,望顾伯伯莫要见怪。”尹立平只好乖乖认错。 一看城主到了,架也打不起来了,观众们“哗啦”一下都散了。 “见过前辈。”何天遥拱手道。 顾盛麟点了点头。 “爹!”顾晚兴和顾晚婷都围了过来。 “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顾盛麟训斥两位儿女。 兄妹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婷儿,你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的不要那么不知羞耻,人家还以为我顾家没有教养呢!”顾盛麟数落道。 “是。”顾晚婷低头应了一声。 “兴儿,你也是,你与尹世侄本来就是好兄弟,以后等婷儿嫁给尹世侄,你就是他大舅哥了,怎么公然和他起冲突呢?”顾盛麟又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爹!”顾晚婷十分不满。 “爹,你……你怎么还是要把婷儿嫁到尹家?”顾晚兴也十分不解,顾盛麟虽然没有亲口说过要把婷儿许配给何天遥,但却把何天遥招到府中常住,并且许婷儿和何天遥相见,这两点在他看来已经可以表明顾盛麟是默许了。他搞不懂父亲这是弄得哪一出。 同样不解的还有何天遥,难道顾盛麟是在耍他不成?他不免有些恼火。 而尹立平却是大喜过望,顾盛麟的话证明了两点:第一,顾晚婷并没有嫁给何天遥;第二,顾盛麟还是想把顾晚婷许配给他。“想想也是,区区一个刚飞升的初等修仙者,顾家怎么可能将女儿下嫁?什么‘夫妻之实’,应该全都是假的!”想到这里,尹立平的怒气基本消了,他假装大度地说:“顾伯伯不必责备顾兄和婷儿,原来是我误会了。挑起冲突的也是我,要怪就怪我好了。” “不用你装好人!”顾晚婷气道,“爹,你不知道,我和遥哥本来看完戏要走,尹立平却拦住就要打要杀,若不是哥哥来得及时,我们就要遭殃了!” 顾盛麟瞪眼斥道:“休要胡说,尹家与我们顾家长久交好,尹世侄又怎会杀你?不过是给你个教训罢了!” “什么嘛!他算老几,给我教训?”顾晚婷提高了嗓门。 顾盛麟当即甩了顾晚婷一个耳光:“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说算老几?” 顾晚婷捂着红肿的脸,泪如泉涌:“爹,我恨你!”说完,她转往山下跑去。 “婷儿!”何天遥连忙想去追。 顾盛麟却拦住了他,冷冰冰地说:“何公子,此事就不劳烦你了。尹世侄在此,他自然会去安慰小女的。” 尹立平一怔,随即欣喜地拱手道:“多谢顾伯伯,那小侄去了!”临去前,他还挑衅似的看了何天遥一眼。 何天遥的脸上乌云密布,攥紧的拳头上爆起根根青筋。 顾晚兴也忍不住顶撞父亲:“爹,你怎么左右摇摆不定呢?尹立平根本不学无术,还横行霸道,把婷儿许配给他简直是糟蹋!” “你给我住嘴!”顾盛麟勃然大怒,“我几时说过要毁与尹家的婚约?五阳牌也是你让给何公子的吧?你不仅不好好管教婷儿,反而让她和一个男子去庙会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玩乐,就不怕流言蜚语吗?你算什么兄长?婷儿也是个不争气的丫头,光天化、大庭广众,竟公然和男子举止亲昵,简直气煞我也!” “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难道为了所谓的‘世代交好’就要牺牲婷儿吗?当初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错过了我的至,这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妹妹重蹈我的覆辙!”顾晚兴的眼圈都红了,原来顾盛麟这不是第一次干涉儿女的婚事了。 顾盛麟一把攥住了顾晚兴的脖子,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可是顾家的儿女,一切当然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哪怕那意味着牺牲你们的幸福!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看上的那个人根本就不配当我们顾家的儿媳妇!以后再提此事,休怪我不顾父子之!”说完,他一把推开了顾晚兴。顾晚兴踉跄退了两步,舒缓着呼吸。“从明天起,你退出接引队,队长之职由张成荣接任。我会禀报黄元帅,给你安排新的位置。”顾盛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顾晚兴给撤出接引队了。 顾晚兴以及另外几名接引队的人都有点儿懵。其实由于何天遥的飞升,他们本来在接引队也干不长了,等何天遥参加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他们就会换班。顾盛麟之所以急着把顾晚兴撤职,目的再明显不过——将他远调,让他再也无法顾及顾晚婷的事。 见没人应,顾盛麟厉声喝道:“都听到了没 有!” 张成荣吓得一哆嗦,连忙拱手道:“属下领命,多谢城主大人提拔。” 顾晚兴一声长叹:“爹,你可真狠。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何天遥站到了顾盛麟面前:“前辈,既然你无意将婷儿许配给我,为何又要招我入府?我不甘心。我真心喜欢婷儿,如果她跟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交际的工具。” “唔,道理我都明白。今天夜里来我的书房,到时我们再细谈。”顾盛麟点头示意后,也转离开了。 何天遥深呼吸了几下,轻轻摇了摇头。闹的五阳庙会依然在继续,可他却已经提不起兴致了。“且到最高的一层看看吧,回去也好说与婷儿听听。”何天遥强打起精神,登上了第五层。 第五层,其实就是山顶区域。相比下面四层的闹,第五层显得十分宁和。这里是人们祭天的地方。巨大的火坛燃烧着冲天的火苗,周围摆满了祭祀品。来到这一层的人们安静地排着长队,依次手持檀香走到火坛前跪拜,虔诚地向苍天祈福。 “我也去上一炷香吧。”何天遥心想。片刻的排队之后,他跪在了火坛前。上香,闭目,合掌。“求……求万事如意。”他口中喃喃地说。 …… 是夜,何天遥酉时就来到了书房门口恭候着。直到戌时,顾盛麟才踱着方步沿小道走了过来。 “前辈。” “进去再说吧。”顾盛麟道。进屋之后,他亲自为何天遥拿来了一把椅子:“坐。” 见顾盛麟的态度突然又变得这么客气,何天遥心中疑惑不已:“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在下界的修炼一定很辛苦吧。”顾盛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嗯……还算能忍受。不愿意吃苦的话,如何能修仙成功?” “你说的没错。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钦佩飞升者。不论是心还是意志,都要优于我们禹馀界的修仙者。”顾盛麟称赞道。 “其实不论在哪一界都一样,没有坚韧的心和顽强的意志,都不可能在修仙之道上有所作为。”何天遥一边小心翼翼地顺着顾盛麟的意思回答,一边揣摩着顾盛麟藏在话语后面的真正目的。 “的确如此。只不过,飞升过程等于是替禹馀界做了一个筛选,能飞升上界来的人都像你一样,具备坚毅的品格。” 何天遥向前欠了欠:“前辈过奖了。” “除了心和意志之外,其实你们的功法也有优势。”顾盛麟又道。 “哦?”何天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顾盛麟淡淡地笑道:“优势就在于时间。飞升者在下界时就修炼了上百年,剑法与法都早已精湛纯熟。飞升上界后与禹馀界的初等修仙者一比,他们剑法和法的熟练程度就差得多了。比如你用的那法,连我看了都赞叹不已,难怪婷儿会对你满心的崇拜。”顾盛麟成功地将话题绕到了《一气三元》法之上。 何天遥却误会了,他还以为顾盛麟要劝他放弃顾晚婷,于是他连忙说:“我法再厉害也只是个实力低微的飞升者,我想令嫒乐意与我相处的原因不该是源自于崇拜吧?” “不,不,当然不是。那丫头的心思我何尝看不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我很清楚。”顾盛麟道,“你知道吗,不论多么厉害的下界功法,到了禹馀界之后,单从威力方面来看都很弱,除非有人创出后续的内容,使得功法以元力为介,继续和禹馀界的修仙等级相契合,那样才厉害。” 何天遥点点头:“嗯,道理我明白。” “据我所知,你的那法名为《一气三元》。不知你在下界可曾收过徒弟?”顾盛麟问道。 “没有。” 顾盛麟笑了,这正是他想听到的回答:“那就可以确定了,你是禹馀界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会此法的人。” “是这样吗?”何天遥抓了抓脑袋,他不相信顾盛麟的话。在大赤界时,师尊蒋承栋曾经告诉过他《一气三元》法的来历。这法本是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在传于师弟昭越剑仙——熊杰武后,一脉传承下来。后来蒋承栋又得授于义弟,学会了这法,再教给何天遥的。且不说前几代会此法的祖师,至少疾光剑仙蒋承栋应该尚在禹馀界才对。更何况,何天遥虽未收徒,但却把此法传授给了秦傲雪、秦凌霜姐妹二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绝非唯一。 “创造功法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你现在当以苦修为主。实不相瞒,我十分喜欢这法,只是一直没遇到会它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一气三元》法告诉我,由我来创出后续的功法,而你只管安心修炼即可。”顾盛麟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何天遥当然不愿意。就像是传家之宝,岂可随意给予外人? 见何天遥神色踌躇,顾盛麟赶紧补充道:“你放心,等我创出后续内容之后,肯定会再回授给你的。” “这……既有祖训,又有门规,恕难从命。”何天遥干脆地拒绝了。 顾盛麟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看家本领,自然不会轻易传给外人。” 何天遥轻点了下头,示意对顾盛麟的理解表示感激。 可顾盛麟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死心?他又说:“不过,且听我讲个道理你就明白了。我又不是瞎子,岂会看不出来你比那尹家公子强得多?只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唉……”说着,他一声叹息。 何天遥不解,顾盛麟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扯回这件事上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逼无奈 顾盛麟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踱了两圈,似是为难:“我顾家与尹家的情况,想必你已知道。如果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必定要来找我要个说法,甚至连城中百姓都会对我堂堂城主言而无信颇具微词。” “前辈,这个问题上回我们已经说过了,在下的意见是:既未明说,何来反悔?”何天遥道。 顾盛麟猛一转身:“是。咬文嚼字分析的话,的确如此。可是,你只是一个飞升者,没有任何背景,让尹家如何肯服?” 何天遥淡然一笑:“尹家服不服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前辈您不在乎我没有背景就行了。” 顾盛麟盯了他一会,开口道:“小伙子,敢这样跟我说话的年轻人,你可是第一个。” “在修仙之道上,您确实是我的前辈。但和一个飞升者论年轻年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何天遥道,“您别绕来绕去了,还是直接给我个痛快话吧。” “好小子,有胆识!”顾盛麟赞赏道,“你没有背景,尹家就会找我的麻烦。所以只要你获得了背景,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何天遥连忙站起恭拜:“那如何才能获得背景呢?望前辈指条明路。”在他想来,顾盛麟这是给自己和顾晚婷的感情留下了一线生机。 顾盛麟亲切地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方法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少呢。” “在下洗耳恭听。”何天遥欣喜道。 “目前我为你设想的总共有五种方法,”顾盛麟微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实力。如果你现在是个**级、七星级的修仙者,我将婷儿许配给你,尹家保证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好了,我以后一定勤加苦练,争取早日到达**级!”何天遥道。对此他当然有信心。 顾盛麟却摇了摇头:“可惜,这种方法变数太大。想达到**级需要渡过首劫和次劫,七星级更是需要渡过中劫。四劫之事就如同下界的天劫一样,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就算你资质好,渡劫不在话下,但修炼到**级也要很长的时间。婷儿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尹家现在已经在催了,我恐怕很难将婷儿留到你达到**级的那一天。” 此话在理,何天遥遗憾地点了点头。 顾盛麟又伸出另外一根手指:“第二,权力。如果你加入仙军之后,迅速地获得功勋和地位,我将婷儿嫁给你也算说得过去。” “这……我该如何去做?” “只有一个途径——踏上除妖战场,和妖族生死相搏。” “以现在的实力……我可没什么把握。”何天遥非常为难。 “没错,这种方法的缺点就是风险太大,不一定能成功不说,还有可能丢了性命。那么再说第三种方法,财力。”顾盛麟亮出第三根手指,“短期内积累大量的财富,成为一方豪门。这样也算是与我顾家门当户对,尹家自然无话可说。” 在赚钱方面,何天遥就更没有自信了,他哪里有经商的天赋?即便有,他现在也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还想迅速富甲一方,难于登天。 顾盛麟看出了何天遥的无奈,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短暂的沉寂之后,他提议道:“对你来说很困难吧?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 何天遥眼睛一亮:“望前辈鼎力相助。” 顾盛麟不失时机地提出了交换条件:“我顾家占落霞城主之位多年,财力雄厚自不必说。我可以出巨资买你的《一气三元》身法秘籍。” 何天遥怔了怔,摇头慨叹:“以秘传典籍换取钱财,叫我如何向师尊交待?前辈还是继续说下一个方法吧。” 利诱不成,顾盛麟不免有点儿失望,态度也生硬了些。他伸出第四根手指:“第四,人力。如果你人脉宽广,声名远播,扬名天下,我可以将婷儿许配给你,可是,你肯定做不到的。” 何天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记得顾晚兴曾经说过,之前魔族的那名飞升者因为在三重屋中只适应了六年零三个月而远近闻名。在听何天遥说适应了六年半就走出了三重屋时,顾晚兴还颇为激动,称赞说:“我们仙族也出了一个六年多就走出了三重屋的英才。”不知这会不会成为获取名声的途径。 可是,在何天遥试问之后,顾盛麟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行不通。魔族那位飞升者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轰动,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魔族七百多年以来唯一的一位飞升者,是禹馀界的人皆以为下界修魔之道已经覆灭的情况下,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况且有他的“六年零三个月”在先,何天遥的“六年半”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稀奇了。 何天遥只好继续往下听最后一种方法了。 最后这种方法也算是顾盛麟的王牌。他晃了晃五根手指:“最后的方法,势力。你可以迅速依附某一方势力并且获得不错的身份,那你背后的势力就可以作为向我顾家提亲的筹码。” “可是……这还是需要实力或是财力,我恐怕做不到啊。”五种方法似乎都行不通,何天遥着急了。 “你想不想拜我为师?我来给你提供势力背景,那样你就等于是我顾家的人,算是婷儿的师弟。师姐弟相恋双修,再正常不过,只需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交出《一气三元》身法。” “没错!” 何天遥沉默了,说来说去,最终还是绕了 回来。顾盛麟今晚找何天遥来啰嗦了一大通,其实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想要娶顾晚婷,就用《一气三元》身法来交换。收徒之说恐怕仅是好听,天底下哪有师父觊觎徒弟身法的道理? 顾盛麟继续劝道:“不仅如此,前头我说的‘重金购买’依然有效。不管是钱财、仙剑、法宝、剑籍、丹药、符咒,只要我顾家力所能及,绝不会亏待你。我也会真心将你当成徒弟看待,悉心教导你修炼。” 何天遥还是紧缩眉头没有开口,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 “对了,如果你与婷儿喜结良缘,那就是我顾家的姑爷了。你还不知道吧?城主之位可是世袭的,只要你在修仙上没有懈怠,将来实力足够了,这个城主之位也是你的。”顾盛麟为了劝服何天遥,话是越说越没谱了,似乎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给忘了。 “够了!”屋外突然响起了顾晚婷的声音,门猛然被推开,她带着一脸怒气走了进来,“爹,你好不知羞耻!” “放肆!爹可是在为了你的婚姻大事操心!” “算了吧,我已经在外面偷听好久了。爹,你何时才能把女儿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呢?”顾晚婷的声音带了哭腔,她走到何天遥的身旁,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坚定不移地说,“我这一辈子,非遥哥不嫁!”说完,她就拉着何天遥的手走出了书房,丝毫不理会身后顾盛麟那一声雷霆怒吼:“给我回来!” “婷儿……”何天遥心疼地拭去了顾晚婷脸上的泪滴。 “遥哥,真是难为你了。”顾晚婷叹息道。 何天遥劝道:“婷儿,别和你爹怄气。今晚他的确告诉了我很多种获得背景的方法……” “别用谎言来安慰我了。‘门当户对’真的那么重要么?那些所谓的‘方法’,又有几个是行得通的?现在想来,爹将你接到顾府之中,根本就是觊觎你那套身法。我已经看透了,爹他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把我嫁给你,否则,他为何要特意支走哥哥?”看得出来,顾晚婷对父亲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何天遥道。 “今晚和爹彻底闹翻,后面几天他肯定会把我看得很严。你先不要着急走,安心等我的消息,好吗?” “嗯。” 两人走到了青云山下,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何天遥回到小院,仰望星空。薄云闭月,夜冷星稀。回想结识顾晚婷这几日以来的跌宕起伏,一幕一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恍惚间又仿佛看见顾婉婷升空而去,渐远渐消,急忙伸手去抓,却是依稀幻影。何天遥晃了晃脑袋,心中惆怅万分,当即吟咏一首《卜算子》,以表心境: “金滩轻风和, 碧湖映群岭。 巧遇红颜心所仪, 眷恋情初醒。 谁知彼家荣, 怜己身无景。 前路艰辛眼迷离, 不见伊人影。” 可是,咏出这首词之后,何天遥就后悔了。事情尚未到绝境,为何要如此悲观呢?“但愿伊人影,从此常相伴呐!”他大声念叨着,走进了屋中。 …… 一连几天,顾晚婷都没再露过面。何天遥曾经偷偷到她所住的院落查探过,果然正如顾晚婷那一晚所料,顾盛麟派了许多人在此处把守着。何天遥只能悻悻而归。至于交出《一气三元》身法的事,顾盛麟也曾派人送过信来,信中依然是洋洋洒洒一大篇好言相劝之词。何天遥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句:“且容我考虑些时日”以搪塞。 但顾盛麟也不会让他无限期地考虑下去,之后的第二封信直接定下了期限:“到月底为止。下个月初,正式将顾晚婷嫁入尹家。” 接到信后,何天遥如坐针毡。时日已经不多了,应该当机立断。他仔细思虑,能借助的力量实在有限,似乎只能和不知道被遣往何处的顾晚兴商量一下对策了。最后不管定下何种对策,也肯定都需要他的帮助才行。好在顾盛麟并未限制何天遥的自由,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当晚就出城去步仙居找到张成荣,打听顾晚兴的去处。 酉时,天完全黑了。何天遥正准备出门,却听见房顶传来几声异响,紧接着,二楼就传来了敲打窗户的“砰砰”声。 何天遥心头一跳,莫非是顾晚婷来了?他立即上楼推开窗户,一道黑影倏的蹿进了屋内。他定睛一看,红屁股长尾巴,原来是浪卷滩遭遇过的“猴先生”——小克。 小克虽然是只青云山的野猴,但与顾晚婷颇为亲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果不其然,小克一边“吱吱”地叫着,一边昂起头对着脖子直抓。 何天遥连忙拨开猴毛,原来它脖颈上绑了一根红线,线上套着一张纸卷。捻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样几个小字:“子时三刻,入城处见。” 秀气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顾晚婷的手笔,何天遥长叹了一声,知道顾晚婷这是选择了最无奈的办法——私奔。“入城处”,一定就是上次小铁帮助二人潜入落霞城的地方。 在烧掉纸条的过程中,何天遥也简单思索了一下将来的去处:先去找蒋承栋或花清雨,如果找不到那就去投奔太清宗或是花珺脉飞升的前辈们,再不行的话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里隐居。 为了避免顾府的守卫生疑,何天遥早早就出了大门,在街上找了间茶馆,一边 饮茶平复心境,一边等候着约定时刻的到来。打过三更之后,何天遥来到了城东南的城墙下,但并未看到顾晚婷。何天遥记得上回小铁曾经说过:“我把绳梯藏在内墙根处。”于是,他往内墙根的阴影走去。“哈,果然。”他走近了才看到,墙根处摆着一个包袱,解开一看,不是夜行衣,而是一套守城兵士的衣服。 待换上衣服之后没多久,城墙上就传来了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卫兵队来巡逻了。只听有人忽然叫道:“哎哟,这肚子,从喝完酒之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儿!”何天遥听得出,说话的人正是小铁。 “叫你不要喝那么多!”喝斥的这人似乎是卫兵队长。 “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小铁道。 众人一阵哄笑。 不一会儿,小铁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冲着阴影方向小声喊道:“何公子,可在?” “我在这儿。婷儿呢?”何天遥问。 “城主知道以前都是我帮大小姐潜入城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我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往步仙居的路也有人守着了,所以你们要往西北方向逃走。大小姐已经混在另外一队卫兵中了,等下到了城西北,我会假装晕倒,你到时趁乱跳到城外去就好。”小铁道。 “那突然多出来一名卫兵,刚才那些巡逻队的人不会怀疑吗?”何天遥有些担忧。 “不,我没让你跟着我,你从城中走过去就行了。听到喧闹声后,直接上城墙再跳下去即可。我先走了,免得他们怀疑!”小铁顾不上多解释。 何天遥略一思索就都明白了。半夜穿着卫兵的衣服在城中行走,到时趁乱上城墙,都不会引起怀疑,的确是条妙计。 事情就像预计的一样顺利。何天遥走到城西北角,在楼梯下的暗处藏了一会。城墙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很多,可见有不少人在巡逻。 “啊呀!”小铁的惨叫声从城墙上传来,何天遥从暗处走了出来。 “今晚的酒,是不是有毒啊……”小铁凄厉地呼号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何天遥登上了城墙。 小铁演得不可谓不逼真,脸色铁青,嘴唇绛紫,口吐白沫,直翻白眼。所有人都围到了小铁旁边,有帮忙稳住身体的,有七嘴八舌出主意的,还有真以为酒里有毒担心自己也中毒的,场面一片混乱。 小铁从人缝中瞅了何天遥一眼,何天遥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小铁看似颤抖地点了两下脑袋,继以更加尖锐的呼喊声。 何天遥先接近人群,再悄悄退后,退到墙边时,翻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城内不远处一座高楼的楼顶,有一个人正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墙外墙下是一片树林,被树枝挡了一下之后,何天遥摔落在草丛之中,疼得龇牙咧嘴,刚张口却被一只小手给捂住了。 顾晚婷笑眯眯地凑到了何天遥面前,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轻声道:“怎么样,不疼了吧?” “婷儿……”何天遥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幸福了片刻,顾晚婷推开他说:“好啦,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了,还怕没有时间温存?” “真的吗?”何天遥笑道,“你真做好背井离乡的打算了?” “当然喽,爹他丝毫不顾及我的幸福,我已经心寒了。疼我的哥哥又被远调,此处无所留恋。现在和我最亲的人只剩下你了,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保证你以后甩都甩不掉。”顾晚婷道,“只是如此就算是和爹彻底决裂了,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落寞。 “那就去找我的朋友们好了。” 顾晚婷却摇了摇头:“你是个飞升者,恐怕……找不到吧。” “你怎么知道?”何天遥道,“就算真找不到,那我们就去山中隐居。你害怕清苦吗?” 顾晚婷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求之不得呢。好了,以后再慢慢做打算,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在树林中穿行的过程中,何天遥询问顾晚婷究竟是如何从看管森严的晚婷阁中逃出来的。 顾晚婷“咯咯”一笑,问道:“你也曾经去过我的小院,可曾发现了什么?” “一门一阁一庭院,一井一树一秋千。还有什么特别?”说到这儿,何天遥顿时恍然大悟,“啊,那口井!” “还算你聪明!那口井很久之前就已经干枯了,后来被我偷偷挖出一条通往院外的暗道,所以平时一直盖着井盖。暗道的出口隐藏得更妙呢,是在一棵枯死大树的空心树干之中。”顾晚婷眉飞色舞地说着,“起初我只是为了溜出家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派上了大用场。我想这也是天意吧!” “还有小铁也是,起初你只是为了溜进城去玩儿,没想到最后竟然在私奔时也帮上了大忙,是不是啊?”何天遥故意模仿她的口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反正我平日也没亏待过他。今晚的出城妙计也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还不错吧?”顾晚婷得意洋洋。 “是是是,论鬼点子哪个人有你多啊?”何天遥笑道。 “嘻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啊!” 说着,两人走出了树林,回到了大道上。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感慨新生活的开始,却突然心中一沉。 月光之下,有道人影正在前方不远处站着。 fpzw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辣手摧花 深更半夜,郊外的路上冷不丁出现一个负手而立的人影,吓了这对私逃的“鸳鸯”一大跳。 由于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面容。凉风吹过,头发轻轻拂起。对顾晚婷来说,这影太熟悉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小声喊了一句:“爹……” “你还有脸喊我爹?”顾盛麟似在强压着怒火。原来,顾晚婷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事到如今,顾晚婷不得不最后一次哀求:“爹,念在父女之,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这么做,有顾及我们的父女之吗?再说我从未说过要杀你们!跟我回去!”顾盛麟喝斥道。 “让我回去嫁给那个尹立平,就等于是把我往死路上!”顾晚婷激动地顶撞道。 何天遥站到了顾晚婷前,拱手道:“前辈……” 不料,却被气急的顾盛麟打断:“住嘴!你好大的胆子!我分明待你不薄,你竟敢怂恿我的女儿和你一起私逃?” “是我决定要和遥哥私奔的!”顾晚婷又站回了何天遥前面。 “你嫁给谁都不准嫁给他!”顾盛麟终于说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伸手径直抓向何天遥的喉咙。 “嗖”,一道寒光突然闪过,顾盛麟眼疾手快,避开了。从路旁的一棵树上跳下来一个蒙面男子,以怪异的嗓音说道:“顾城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呢?对一个初等修仙者出手,你不觉得汗颜吗?” 顾盛麟瞥了何天遥一眼:“好啊,居然还找来了帮手。”说完,他亮出了仙剑。因为从刚才那道暗镖的速度来看,蒙面人绝非低手。 何天遥则一脸茫然。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蒙面人对呆立的两人喊了一声,也亮出了武器。非刀非剑,竟是一柄模样古怪的长兵。 那兵器的模样似枪又似矛,长杆头端伸出一根近三尺的长尖,长尖的下部两边开出了波浪形的刃边,此外,底端向两侧延展出仿佛鹿角一样的副刃,也有两尺来长,外沿还琢出云形雕纹,霸气凛然。 “镗!”何天遥和顾盛麟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何天遥依然清晰地记得,在云暮山庄父亲的武器房中,有一类兵器就是这副古怪模样。 顾盛麟瞅了何天遥一眼。他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种兵器。他惊讶的是镗散绿光,非凡兵也,表明了蒙面人竟是个妖族,可何天遥怎么会同禹馀界的妖族扯上关系呢? “走啊!”蒙面人又催了一句,挥镗扫向了顾盛麟。 何天遥拉着顾晚婷的手避开交战的两人向前跑去。顾晚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头叮嘱了一句:“求大侠莫要伤了我爹……爹,千万小心!” 顾盛麟哪里还顾得应答,蒙面人的力气非同小可,那镗又大又沉,使得他根本不敢以仙剑硬抵。蒙面人将镗绕着腰间抡圈,他又近不得,剑招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好!”顾盛麟这一声不知是在为对方喝彩,还是在给自己鼓劲。他后跳出镗的攻击范围,随手一扬撩起三道剑气飞旋着向了蒙面人。蒙面人似乎早有准备,不闪不避,调转镗尖往脚下一戳,激起一道绿光屏障,将三道剑气通通挡了下来。 蒙面人哈哈大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他将没入地面的镗尖往前抄起,土块、碎石夹杂在一个光团中激而去。顾盛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连续快速翻转手腕,剑幕舞起,将来物悉数挡飞弹开。 两人势均力敌。 这一场战斗,不知要打上多久。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反正肯定会为何天遥和顾晚婷争取足够的时间逃远。 可是,事却并没有意想中那般顺利。 逃出顾盛麟的视野范围没有多久,两人就又被拦截下来。这一次两人面对的可是一群人,将道路牢牢封死。为首的正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尹家公子。 “尹立平,你让开!”顾晚婷恼怒地喝道。 “煮熟的鸭子,岂能让你如此轻易地飞了?”尹立平狞笑,“是伯父让我候在这里以防万一的。小子,你果然有一手,伯父亲自来截居然都截不住。不过你们落到我手里更好,省了我不少麻烦!给我上!” 他的手下“呼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虽然何天遥和顾晚婷都拿出武器抵抗,可毕竟敌众我寡,实力又不行,没打几下就被双双生擒。 “哈哈哈!”尹立平放声大笑,“把他们押回府去!” 一名属下略有迟疑:“不送回顾府吗?” “送什么送?今晚我就要让他们俩死心!”尹立平恶狠狠地瞪了何天遥一眼,抬手一记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住手!你这个王八蛋!”顾晚婷急得破口大骂,无奈被两人牢牢地按着,根本挣脱不开。 “噗!”何天遥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到尹立平脸上。 “放肆!”押着他的两名侍卫一起用力,将他按跪在地上。 尹立平擦了擦脸,笑道:“无妨,一会儿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走!” 一行人沿着道路返城,路上任由顾晚婷百般谩骂,尹立平都不还口。走回到顾盛麟与蒙面人交手的地方时,两人都已经不见了,路边只有几株断裂的树木证明刚才这里的确发生了一场战斗。 当入城时,卫兵都认出了被押的是城主家的大小姐,可押解的人是地位同样显赫的尹家公子,所以不管顾晚婷如何呼救,谁也不敢做声。 进了尹府,尹念鸿正在堂中喝茶。见一行人进来,对尹立平说:“还真被你给抓回来了,你顾伯伯果然深谋远虑、思虑周详,料到这小子可能会请帮手。” “管他呢,反正不论是什么帮手,都不可能打得过顾伯伯的。我倒希望如此,否则他俩还落不到我手上。”尹立平道。 “好你个尹老头,竟然纵子行凶!等我回去告诉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们!”顾晚婷还在奋力挣扎。 尹念鸿毫不客气,对着顾晚婷的肚子就是重重一拳,打得她眼泪喷涌,一口气没接上来,叫骂声也戛然而止。“这里可不是你顾家,当儿媳妇的岂可对公公无礼?”尹念鸿训斥道。 “爹,别,别打她,以后由孩儿慢慢管教就是了。”尹立平心疼起来了。 “想驯服烈马就得靠拳头!”尹念鸿甩了甩手,“罢了罢了,押走吧,省得我闹心。哎,对了,别伤了那个小子,你顾伯伯留着他还有用。” 尹立平欣喜道:“放心,我本来也没打算对他用刑。” 出了大堂,在后院拐了几个弯,两人被押到了一座房前。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尹立平笑眯眯地向两人介绍道。 顾晚婷的肚子还是一阵阵的绞痛,无奈地瞅了瞅何天遥。何天遥则紧皱眉头,死死盯着尹立平。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尹立平戏谑的脸上寻找着最为可怕的答案。 “都押进去,把他给我绑上!”尹立平指着何天遥。 侍卫拿来一捆绳子,将何天遥牢牢地捆在墙柱上,还用一团布塞住了他的口。 尹立平又拿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颗药丸,走向了顾晚婷。 “你、你要干什么!”顾晚婷顿觉不妙。 “放心,这药没什么毒,只是免得一会儿引起不必要的受伤。”尹立平强行撬开顾晚婷的牙关,塞入药丸后一拍她的后顶,强她吞咽下去。 “呜、呜——”何天遥急红了眼。 药丸起效很快,顾晚婷感到浑无力,瘫软下去,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尹立平,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外冒。 将她放在上之后,侍卫们都退出了屋子。房中只剩下了尹立平、顾晚婷和何天遥三人。 尹立平靠近边,回头对着双眼冒火的何天遥蔑笑道:“喂,你可要看清楚了!”接着,他就“嘶啦”一声扯裂了顾晚婷的一只衣袖,露出了纤纤玉臂。 顾晚婷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哭腔斥道:“你……敢……我爹……不会……放……过……” “本来你爹就同意你嫁给我,洞房花烛夜还不是早晚的事么?今夜先洞房,明马上办婚礼,又有何妨?哈哈哈!”尹立平狞笑着又撕下了另外一只袖子。 顾晚婷泪如泉涌。何天遥心如刀绞,双拳紧攥,连掌心都被指甲掐出血来,可又无能为力。当顾晚婷的衣服也被扯烂时,他终于不忍再看,闭上了双眼。 花宠柳缤纷过, 今夜飘零落。 芬芳残坠败蔫烟, 双目已合血泪涌心间。 红尘似梦炎凉俱, 缘分如何续。 相悦生祸意沉沦, 只恨苍天无悯有人。 正如这首《虞美人》所写,顾晚婷这朵花就在心之人的眼前,片片凌乱凋落了。 …… 不过半个夜晚,却好似无边的漫长。哪怕当黎明的曙光照入房中,也丝毫没有带来新的喜悦和希望。 尹立平心满意足地起,扯去了何天遥堵口的破布,仰天长笑而去,留下落魄的两人。 顾晚婷平平地躺在上,她的泪水早已流干,两只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的帷帐。 “婷儿……”何天遥艰难地开口。 顾晚婷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药效还没退吗?”何天遥尽量以最轻柔的声音问道。 还是没有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尹立平那个畜生,我一定会亲手结果了他!”何天遥只能如此安慰。 依旧悄然无声。 何天遥的心都要碎了:“婷儿,别这样,跟我说一句话吧?哪怕哭一声也好啊!” 顾晚婷终于轻轻地侧过头来,幽幽地说:“我哭得还不够多么……” 看着她凌乱的长发,倦怠的面容,血红的双眼,何天遥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任何的安慰想必都是苍白无力的。前还活泼伶俐的顾晚婷,如今已被折磨得失去了灵。 “疼吗?”顾晚婷不知是在问何天遥,还是在问她自己。 “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何天遥觉得五脏六腑如同撕裂一般。 顾晚婷撑着沿缓缓坐了起来,略略整理了一下破不蔽体的内衣,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我放你走吧。”顾晚婷想起,却气力不支倒坐回上。 “如何能走得脱啊?”何天遥真是绝望。 顾晚婷却轻轻地摇头:“他已经得到我了,不会再为难你的。答应我,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何天遥却坚定地说:“不,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一起走,远离这里!” “不,不要,不要一起。”顾晚婷委屈地哀求着,“忘了我,我求求你,忘了我吧……” 何天遥泪流满面。 屋外再度响起了尹立平那令人厌恶的大 笑声:“哈哈,要忘也不能这么快就忘,不是吗?” 门开了,一群侍女走进了房间两翼排开。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一案,左边四张案中放着五彩凤冠、金丝霞帔、缎绣朱衣、翘头锦履,右边四张案里则是大红鸾带、绸罗花团、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尹立平手中还把玩着一块鸳鸯盖头。 “今可是我和婷儿大喜的子,怎么也得请你喝完这场喜酒再送你上路不是?”尹立平特意将盖头在何天遥面前晃了晃。 何天遥恨不能将眼光化为万道利刃,将那个衣冠禽兽戳个通透。 尹立平对何天遥愤怒的目光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了。家父已经通知了顾伯伯,今顾、尹两家将‘九重天’以及附近的酒楼全部包下。唯一可惜的是晚兴兄弟离得太远,恐怕白里是赶不过来了。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凭咱们两家的势力,这场婚事怎么也要闹腾个七、八天,顾兄他无论如何也是赶得上喝这顿喜酒的。” “想让我嫁给你,就放他走。”顾晚婷喃喃地说。 尹立平先是一愣,而后又猖狂地狞笑:“你不嫁给我还能怎地?再说放不放他走我说了也不算,顾伯伯好像还有事要找他呢。你们几个,赶紧给顾小姐打扮妥当,一会儿我会派人把她送到‘九重天’去。” “是。”众婢齐声应道。 尹立平让侍卫把何天遥从柱子上放了下来,押着出了屋子。他临去前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众婢一声:“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拿你们是问!” 何天遥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是逃不了的,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被推着往前走。顾晚婷就那么呆呆地坐在沿上,任由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何天遥冲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 尹立平根本不屑一顾:“嘁,要不是顾伯伯有令,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押到大堂,尹念鸿正在招待顾盛麟。 “顾伯伯,人带到了,小侄先下去了。”尹立平恭敬地行礼。 尹念鸿却嗔责道:“哎,怎么还叫‘顾伯伯’啊?” 尹立平心领神会,再次拱手道:“岳丈,请恕小婿言失,改口一时改不过来。” “唔,你去吧。”顾盛麟淡淡地说。 待尹立平退了出去,顾盛麟才板起脸对尹念鸿道:“尹老弟,这事你办得可不厚道啊!” “得了,你少来这一!洞房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再说今立即成亲,又有何妨?”尹念鸿笑道,“咱俩从兄弟做成了亲家,亲上加亲。我们落霞城好久没这么闹过了。黄元帅、梁元帅、云元帅、朱元帅、郑元帅以及几位将军我都邀请了,今应该都能赶到,连魔族那边的毕元帅、唐将军、罗将军他们我也都传讯发了邀请,更有可能连大君大人都会亲临。到时彩礼可是多多的哟,我尹家的聘礼也不会差的,保证你满意。” “我是在意小女的绪。”顾盛麟露出了少许担忧之色。 何天遥插言道:“托你们的福,她已经如同行尸走,和死人没多大区别了。” “你闭嘴!”尹念鸿恶狠狠地斥了一声。顾盛麟转过头来,似有深意地望了望何天遥。 “晚婷现在失落在所难免,不过顾兄大可放心,我也给她准备了许多厚礼,包她喜欢。再加上婚礼喜事一闹哄,还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向她祝福道贺,愁云也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尹念鸿道,“倒是这个臭小子,顾兄的打算是?” “我且问一问。”顾盛麟对何天遥说,“你挟婷儿私逃的事我不追究了,你请高手截我恶斗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交出《一起三元》法,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婷儿的事如今你就不要想了,以法换命,值。” 何天遥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婷儿许配给我。那些所谓的‘获得背景的方法’统统都是幌子,你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气三元》法。尹家那只畜生如此玷污你的女儿,你竟毫不生气。你做爹失败,做人更失败!有种你就杀了我,我是决不会把法交给你的!” 尹念鸿冷笑:“瞧瞧,我早就知道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顾盛麟指着尹念鸿问何天遥:“你可知他尹家是做什么的?” “我管他是做什么的!反正我只知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见尹立平什么德,就知道他爹是个什么德了。”何天遥冷冷地骂道。 “呵,现在你不知道,还能嘴硬,到时我看你还有没有胆量说这句话。顾兄,把他送进去?” 顾盛麟依然不死心:“小子,我提醒你一句。我可是三大飞升区的主城城主之一,而尹家的势力能与我顾家平起平坐,不,甚至比我顾家还要略胜一筹。你是个聪明人,想想也能知道,背后一定有重要的原因……” “什么叫‘略胜一筹’,分明是远胜一等好不好?”尹念鸿笑道,“你还得听命于周将军吧?” “嘁,我才不买他的帐呢!”顾盛麟不服气。 “那黄元帅的话你总该听了吧?我可是直接受命于大君大人的,你说说,若论地位,我是不是比你高一等?”尹念鸿得意洋洋。 “哼,说不过你。”顾盛麟无言反驳,“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一气三元》法,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大不了是个死,何天遥骂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香消玉殒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子,有时‘有骨气’也不一定是好事。”顾盛麟见何天遥牙口咬得硬,显得十分失望。 尹念鸿不耐烦地说:“直接关进去就行了,何必多费口舌?婚姻大事,还有诸多琐事需要筹备,咱哥俩可得忙活一阵子了。这样,你先去‘九重天’候着,待大人们到了,替我招呼一下。” “这小子有帮手,厉害,而且还是个妖族,所以可不能随便派个人就押过去。”顾盛麟想起前夜那个手持长镗、鏖战半宿后突然消失不见的妖族男子,就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能感觉得出,那妖族男子并未使尽全力,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 “妖族?有意思!”尹念鸿难以置信地瞅了何天遥一眼,“待忙过这些子,我带人亲自押去,你总该放心了吧?妖族的事等以后慢慢再审。” …… 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落霞城主嫁女,邀请华林大君座下诸位元帅、将军为宾,这可是少见的大喜事。虽然事宣布得有些仓促,可落霞区本就是个人来人往的繁忙之地,加上顾盛麟宣布城中心区域以“九重天”为首的数座酒楼全部免费大宴七天,已经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愿意走,周遭地区的人想必也会蜂拥而至。 “九重天”的地上八层外檐上全部挂着鸾凤彩带,每一支扬角上都插上了龙凤祥旗,房梁垂着一个个大红瑞云灯笼,柱子上贴着双喜临门图。整个酒楼就像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顾盛麟和尹家父子都站在九重天的门口迎客,华林大君座下五大元帅齐聚,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尹家果然面子够足,元帅们与尹念鸿寒暄都十分客气,这也使得尹立平感觉脸面倍增。贵宾到场庆婚,丰厚的贺礼自然少不了。各种仙剑、法宝、丹药、符咒,可谓琳琅满目,尹立平都看不过来了,尹念鸿则咧着嘴“嚯嚯嚯”的一直笑个不停。 酒楼大堂以及每层的包间都是给贵宾们准备的,普通的百姓则沿街而坐。为此婚事,顾盛麟已经下令清理出“九重天”以及其他酒楼周围的街道。刚过午时,街边的摆桌旁早已坐满了人,没座的人干脆席地而坐,七嘴八舌地聊着天,聊着这场引人瞩目的婚礼。为了能让酒楼外的人也能目睹婚禧的盛况,九重天还特地将靠街的外窗全部卸下,酒楼俨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多层高台。 闹的五阳节才刚刚过去,又迎来了盛大的婚礼。人们的绪都被感染,所有人都喜上眉梢。唯有何天遥一人,大家越是高兴,他心中就越发痛苦。 狠毒的尹立平,不仅让何天遥亲眼目睹心的姑娘被摧残的过程,还将他绑至“九重天”旁的一座房顶上。他要让何天遥看到自己是如何迎娶顾晚婷的。 婚礼从申时正式开始。 尹立平穿着喜庆的新郎服,站在九重天的屋顶。那里,是何天遥第一次对顾晚婷动的地方。想起那一晚,何天遥一声长叹。 在喇叭的喧闹声中,一顶红轿从九重天的地下那一层出发,在轿夫有节奏的颤动下,顺着宽阔的旋梯一层一层地往上攀。人群中爆发一阵阵欢呼声、喝彩声、口哨声,轿子越爬越高,喧闹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何天遥却是默默无语,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到了最高层,不一会儿,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就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踏上了悬挂在楼外的吊台,升上了房顶。 尽管看不见,但何天遥却似乎能感觉得到,盖头下的顾晚婷在颤抖,在哭泣。 新郎、新娘都就位以后,司仪开始主持婚礼的流程。 第一项自然是行最为重要的“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感天谢地,感谢姻缘,珍惜美好。既展现新人对皇天后土的崇敬,又表明了新人对以后美好生活的期望。可是,这份强迫的姻缘,如何能称得上是“美好”呢? 二拜高堂。感谢父母生养。这是新人对父母过去照顾的感恩,也是对将来孝敬长辈的决心。只是不知,此时此刻,顾晚婷对父亲顾盛麟是否有一丁点儿的感激之?而承受新人躬敬拜的顾盛麟,心中又是否有一丝丝的愧疚? 夫妻对拜。新人双方以此互相表达对彼此的慕、珍惜和尊重。但是这一对备受瞩目的新人之间,却根本不存在这种本应该是夫妻之间最为普通、却也最为珍贵的感。 拜了堂,等喝过了交杯酒,婚禧中的仪式部分才算是圆满。 傧相呈上了垫着红绸的托盘,盘中摆着一尊龙杯,一尊凤杯。香醇的美酒已斟至了杯口。尹立平喜滋滋地拿起了两尊酒杯,将凤杯递向了微低着头的顾晚婷。顾晚婷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接过了酒杯,拿进了盖头之下。傧相依然恭敬地垂首高举着托盘,等待着交杯酒的礼成。 何天遥缓缓闭上了双目。 可是过了许久,顾晚婷都没有把酒杯递出来。 “婷儿?”尹立平低声唤道。 傧相突然往新娘那边横跨了一步。 尹立平正看着傧相纳闷,冷不防盖头猛地掀起,满杯的酒水迎面泼向了他。尹立平下意识地举袖去挡,龙杯中的酒也洒了一地。 在尹立平挡酒的瞬间,傧相一把扯去了覆在托盘上的红绸,顾晚婷向盘中一抓,竟然摸出一柄红光短剑! 尹立平刚放下袖子就懵神了,眼见着短剑向着心窝而来。 “住手!”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顾盛麟想救,将尚未来得及放下的酒杯劈手砸了过去。可是,已经太迟了,剑尖已经触 及到尹立平的体。 “去死!”顾晚婷凄厉地叫着,用尽全力气往前捅,可怪异的是,短剑像是抵到了十分坚硬的东西,在她的奋力一推之下,剑“啪”地一声断裂了,脱离了剑的剑刃横飞落地,顺着房顶的斜瓦滑落。 楼下的群众这才看清了是怎么回事,齐齐一声惊呼。傧相为何要刺杀新郎呢? 尹立平的前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小玩意儿飘悠悠地出现在他面前,并不断围绕着他旋转。就是这东西,刚才救了他一命。 松了一口气的顾盛麟只看了那玩意儿一眼就不舍得再移开视线了,他眉头紧锁:“那个是……幽昌镜?夜舞幽昌镜!” 几位元帅纷纷起,无一不仔细盯着那片小镜。 圆而光洁的镜面,外沿环绕雕琢一只大鸟的双翼,镜子上首正中则是仰天长啸的鸟头,两只勾爪则成为了镜子一左一右的斜支。没错,那只黑色的大鸟正是“五大灵鸟”中的“北灵鸟”——幽昌! 所谓幽昌,目锐,头小,巨,翼长。黑羽如鳞,喜夜喜舞。有诗为证: 吞乾坤巨, 锐目冲天芒。 翼展拂云卷, 瘦胫细擎长。 黑羽迭鳞叶, 夜寂孤月凉。 翩跹迎风舞, 影动千山旁。 当然,一个法宝不可能炼制得像传闻中的灵鸟一般巨大。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这面镜子,仅有人的巴掌大小。 “五大灵鸟”之中,唯有“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和“北灵鸟”——夜舞幽昌镜这两件法宝尚未失传。本来灵宝级的法宝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举世闻名的“五大灵鸟”呢?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夜舞幽昌镜虽未失传,但却不应该是在尹家手中。想想也是,尹立平区区一个两仪级的低手,何德何能竟得到如此珍稀的法宝?看来秘密还是在尹念鸿的上。 面对诸人或疑或诘的目光,尹念鸿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给犬子防而已。” 这并不是众人想要的答案。夜舞幽昌镜,不是在魔族的隐侯大帝手中吗?怎么会落到仙族的尹家呢? “快,杀了他!”尹立平指着那名献剑的傧相慌乱地喊道。他拥有夜舞幽昌镜本来是个秘密,谁料想顾晚婷居然会在婚礼时举剑刺杀他。幽昌镜是个防御类的护命法宝,遇险自动激发,所以才在这群份显赫的大人物面前露了相。尹立平知,幽昌镜就快要不属于他了。 几名侍卫的仙剑同时刺向了那位傧相,而傧相似乎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从容面对刺来的仙剑,躲都不躲。“扑哧”一声,数把剑同时入腹,他口吐鲜血跪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呆若木鸡的顾晚婷伸出手去,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声:“大……大小姐……” “小铁……小铁,小铁——!”顾晚婷推开侍从,扑倒在小铁的旁。有仁有义且对顾晚婷无比忠心的小铁,就这么惨死在“九重天”的最顶端。 楼下一片哗然,搞不清楚顾、尹两家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铁……是我害死了你,呜呜呜……”顾晚婷干哭了两声,她的眼泪恐怕早已流不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动,一道瘦小的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顺着九重天外檐上垂着的彩带飞快地向楼顶攀去。 房顶上的人都看不到这一幕。 那影一跃蹿上了楼顶,从后径直扑向尹立平,腾到了他的背上,骑上了脖颈。 人们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猴子。 顾晚婷看到小克,也是吃了一惊。自从她被顾盛麟关起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克了。没想到小克竟会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还一口气爬上了八层高的房顶! 尹立平拼命摇晃着躯,想把小克给甩下来,可小克就像是发了疯似的,一爪抓过他的脸,留下了几道血印。 “这该死的畜生!”尹立平大怒,最终还是抓住了小克的胳膊,用力一拧,“嘎嘣”一声脆响,小克痛得“吱吱”直叫。 “小克!”顾晚婷焦急地喊道。她现在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不过去小克就危险了,过去的话自己多半儿会被那些侍卫给抓住。 好一个英勇的小克,不顾胳膊断裂的疼痛,低头龇牙狠狠一口咬住了尹立平的耳朵,疼得尹立平张牙舞爪地“哇哇”乱叫。 围着尹念鸿的那些大人物们听到了乱,回头一看,原来是只猴子在搞鬼,又都回过头来继续问幽昌镜的来历了。可尹念鸿就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 尹立平火急,用力攥住小克的脖子,得它松了口,又抓住它另外一只胳膊,再次使劲一拧,这下小克的双手都废了。 “这个臭猴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断了两条胳膊的小克再也支撑不住,被尹立平一把掼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哀号者。尹立平扯起两只猴腿,抡至半空奋力一撕,可怜的小克,一声惨叫被扯成了两半。 “小克!”顾晚婷再也忍不住了,抽出了一柄插在小铁上的仙剑,一边呼喊着:“我杀了你!”一边挥剑冲了过去。 可是,她连侍卫那一关都过不去,被轻易地挡了下来。 无能为力的无助感,是最难受、最绝望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呀!”尹立平抹了一把脸上的猴血,恼怒地下令。为了以防万一,他已经顾晚婷交出了自己的仙剑,没想到忠心耿耿的小铁竟 然会想方设法混进了傧相的队伍,潜入“九重天”与顾婉婷匆匆定下了献剑刺杀的计策。因为有法宝护体,尹立平才侥幸未死。可紧接着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野猴子,还弄得自己破了相。这下婚礼不成,不仅尹家和自己的颜面尽失,连夜舞幽昌镜的秘密也暴露了,叫尹立平如何不气? “你们都别过来!”顾晚婷柳眉倒竖,举剑指着那几名侍卫。 顾晚婷份尊贵,侍卫们自然不敢伤她。 “婷儿,你到底要干什么?”尹立平吼道。看到顾晚婷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浑都是戾气,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他心里有些怵了。 顾晚婷心疼地看了看小铁和小克的尸体,无奈地叹息着,心道堂堂城主顾盛麟,对自己女儿的谊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卫兵,甚至还不如一只小小的猴子。她看透了,看透了那个利熏心、不通人的爹。此季虽然是暖,可她的心中却比寒冬还要凄冷。 下定了决心,顾晚婷指着尹立平咬牙切齿地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给尹立平这个人渣!” 观众们一片哗然。 “我有心的人,他也同样我。可是,我那个顽固不化的爹爹却一意孤行,非要把我许配给尹立平!”顾晚婷继续控诉。 “你爹贵为城主,怎么能这样?” “强扭的瓜可不甜呐,尹公子!” “大小姐,你喜欢谁就嫁给谁,我们支持你!” 人们纷纷起哄。 尹立平恼羞成怒,对楼下大声咆哮:“统统给我闭嘴!谁再开口我就杀了他!” 人群中顿时嘘声一片。 顾晚婷却摇头哀哭:“不行,已经不行了!尹念鸿纵子行恶,尹立平不仅将我和心上人绑架,还当着我心上人的面,把我给污辱了!呜呜呜!” 楼下蓦然安静下来。人们难以置信,这种肮脏卑劣的事,居然发生在尹、顾两家之间。 顾晚婷为一名大家闺秀,却将这种难堪的遭遇公之于众,可见她心中该是多么的绝望! 在人们怜悯与惋惜的目光中,顾晚婷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婷儿!”何天遥急得惊天大吼一声,奋力挣扎想要起,却被两名看守的侍卫牢牢按跪在房瓦上。 顾晚婷也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刚认识了没多久,自己却心甘愿为他背井离乡、浪迹天涯、相濡以沫的男子。“天遥,你我来生再见!”顾晚婷带着最为灿烂的微笑,眼含最后几点晶莹的泪花,自戮了脖颈。 “顾、顾、顾、顾、顾伯、伯,不、不好了,你、你、你看!”尹立平吓得语无伦次。 可悲的顾盛麟,此时此刻才从珍稀灵宝的念想中回过神来,回头看见了女儿的惨状。 “婷儿,婷儿!”顾盛麟拨开挡路的人,几步冲到了女儿旁,却来不及接住她倒下的躯。 “你怎么这么傻!”顾盛麟抱起女儿,挤出两滴老泪。直到此时,他都不觉得自己在顾晚婷的悲剧中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 顾晚婷自刎得很用力,伤口很深,没得救了。楼下的人们议论纷纷,为这场凄凉的婚礼慨叹着。 何天遥已经看傻了。 忽而一股冷风吹过,将掉在顾晚婷脚边的红盖头吹落下楼,于空中袅袅地飞旋飘,好像在向逝去的女子跳着慰藉受伤心灵的悲舞。而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齐声唱一首凄凉的挽歌。 红盖头飘啊飘,一直飘到了何天遥的面前,仿若顾晚婷未能做出的轻抚,拂过了他涕泪横流的脸庞。何天遥挣脱一只手,轻轻捡起了那片盖头。就连看押着他的两名尹府侍卫,都十分唏嘘,不忍去阻止他。 何天遥将红盖头捧在前,悲恸地放声大哭。这一生,他遭遇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爹、娘,外公,师父、师娘,哥哥,陆师兄、大师兄、二师姐,现在又轮到了人。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许久许久的时间去抚平心中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看似痊愈,也会时常迸发出揪心的疼痛。这一回,格外的痛。甚至有一刻,他都不明白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不断地遭遇无法挽回的永别吗? “九重天”上已经乱作一团,尹家也顾不得何天遥的事了。 哭了许久,何天遥静静地坐在房上,将顾晚婷所赠的那只香包放在红盖头上,轻轻地抚摸着。 “兄弟,节哀吧。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可奈何。”一名侍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名侍卫也劝道:“是啊。与其沉湎过去无法自拔,倒不如好好打算一下将来。我提醒你一句,尹家可不会对你轻易罢休的。以后……恐怕你会更苦。” “苦……”何天遥低声重复道。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出太清宗的柳茵茵前辈曾经教育自己这群后辈子弟,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憎恶会、别离、求不得。面对疾苦,唯有以心乐克之。“尝尽万般苦,方悟一生乐。”柳茵茵当时如是说。 “没错,浑天牢中的子可是你难以想象的困苦,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兄弟,我劝你一句,还是把他们想要的什么法交出来吧!你是斗不过尹家的。”好心的侍卫继续说道。 可心中充满了忧伤的何天遥却像没听见一样。“体的痛苦,咬紧牙关尚能忍受,但这‘别离’,却是痛彻心扉……柳前辈,您与史前辈相伴一生,又同死一处,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身陷囹圄 本是一场喜事,却演变成了丧事。 顾盛麟抱着顾晚婷的尸体落寞地离开了,而尹念鸿则依然被元帅们包围着。他心中无比懊悔,本打算把夜舞幽昌镜当做传家宝传承下去,只可惜给尹立平给得太早了。 “都让开吧。”一个平和的声音在元帅们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立即恭敬地左右列开,一齐恭拜。华林大君尚兴杰,原来真的来了。 “尹公子,节哀。不知可否借幽昌镜一观?”尚兴杰的口气十分和蔼。 “可以,当然可以。”尹立平连忙将幽昌镜双手奉上。尹念鸿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痛,宝镜送上去之后恐怕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尚兴杰接过幽昌镜,小心翼翼地托在掌中,目光一点一点扫过镜子,连每一处的细纹都不放过。看完了正面又看了看背面,最后,他慨叹道:“不愧为‘北灵鸟’,果然精美。” 云屏翳上前:“大人,江湖传言此物是在魔族隐侯大帝手中,不想却出现在这里。” “好了,不用你提醒。”尚兴杰摆了摆手,“本就是传言,有几分可信?就算原本是在隐侯大帝手里,机缘巧合之下,从魔族转到我仙族手里,应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其间辗转的过程,就不必深究了吧?” 云屏翳怔了怔,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 “尹狱长,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尚兴杰转向尹念鸿。 尹念鸿心念一句:“该来的还是来了。”“大人尽管吩咐。”他说。 “这个夜舞幽昌镜……”尚兴杰微微一笑,“过些时,能不能借给我用用?” 借? 几位元帅面面相觑。 尹念鸿只当是尚兴杰“美其名曰”,连忙说:“理所应当献给大人。” 尚兴杰抚须大笑:“这宝贝已经是尹家的了,我若无故强占,何来理所应当?我不过借来防之用,三年之后,必定归还给尹家,今在场诸人皆可为证。” 尹念鸿大为感动,尚兴杰既然如此承诺,那夜舞幽昌镜终究还是他尹家之物,元帅们的贪念也一并被打消了。“别说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无妨啊!平儿,快把幽昌镜解除认主交给大君!” “好咧!”尹立平也十分高兴,不过三年而已,在漫长的修仙生涯中算得了什么? “不急,不急,等时候到了,我自会登门来取。”尚兴杰道。 黄玄商捅了捅梁飞廉,小声道:“大人这是在为焚天宫之行做准备呢。” 梁飞廉笑道:“有幽昌镜护体,到时夺宝成功的概率大大提高。只‘借’而不‘要’,还能彰显大人的襟风度,妙哉!” 想到可以带着夜舞幽昌镜前往焚天宫,尚兴杰可谓是心满意足。他又说:“原本只是想来看看尹狱长家的婚事,顺便投一份贺礼,却不想发生了变故,我还意外地借到了幽昌镜。这样吧,过几天我再多拨一些钱款和修仙物品下来,既是对尹狱长的答谢,也是对痛丧儿媳的安慰。” “啊,多谢大人!”尹念鸿差点儿就要跪下磕头了。 “先别急着谢。”尚兴杰此时又板起了面孔,严厉地问,“刚才顾家小姐所说的事可是真的?” “是……是我一时糊涂。”尹立平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可不敢在华林大君面前撒谎,心道这个华林大君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是在下不得已而出的下策,的确欠缺考虑。”尹念鸿生怕唯一的儿子遭殃,连忙往自己上揽责。 尚兴杰冷笑一声:“人家一个姑娘,能让你‘不得已’?结婚双修本就是两相悦的事,你家却来个‘霸王硬上弓’人家就范,太过恶劣,更何况受辱的还是顾城主的千金。她今蒙羞自刎,尹家才是罪魁祸首。好了,此归此,彼归彼,该赏得赏,该罚也得罚。你纵子行恶,罚你一个月之内将浑天牢典狱长之位让出。令郎道德败坏,仗势欺人,影响恶劣,就罚他去妖族地域边境开矿一百年,即刻执行!” 罚令一出,刚才还欣喜万分的尹家父子呆立当场。 楼下看闹的群众们连声欢呼,华林大君在这件事上赏罚分明,处理得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尹念鸿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是顾、顾家与我家定下的这门姻亲,犬子虽然一时错念,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我们也已经立即举行婚礼弥补了啊,这样的处罚,是否太重了些?” “很重吗?如果顾家小姐今顺利地嫁入你家,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个刚烈的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愤自刎,此事势必会立即传开。加之你们尹、顾两家本就是势大之家,在我的管辖期间爆出这等丑事,有辱我仙族一方的名誉,我若不罚得重些,让我华林大君的脸往哪儿搁?” 尹念鸿老泪纵横,几近瘫倒,只得认命。其实罚尹立平去挖矿一百年算是小事,不过吃些苦头而已。丢了浑天牢典狱长这个职位,才是最为沉重的损失。尹家能有今的地位,全是靠着那个职位养起来的。 浑天牢,恐怕无人不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由最早的几任大君共同建成的巨大监狱,用于关押仙族的一些难缠又不能杀或是不想杀的敌人。与飞升区的管辖方式一 样,浑天牢由仙族五位大君轮流掌管。典狱长之职也与飞升区城主之位相同,采用世袭之制。轮到哪一位大君掌管飞升区和浑天牢,尹念鸿就得听从他的命令,所以华林大君完全有权力将他撤职。 但凡在禹馀界混得风生水起之人,不可避免地会竖立一些敌人。浑天牢可谓是坚不可破,只要一关进去,就休想逃出来。所以典狱长之职不仅给尹家增势,还带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处。 如今祖宗前辈好不容易争来的典狱长之位,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从尹念鸿上飞走了,叫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尹念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私交甚笃的郑丰隆元帅。 郑丰隆略一思忖,拟好开脱之词,拱手道:“大人,尹家已掌管浑天牢多年,并无甚过错,为此就轻易免职,是不是过了些?何况行径虽恶,但顾家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若能成婚尚是一桩美事,只是顾家小姐自己选择自尽,过错也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 尚兴杰白了他一眼:“‘不能全算在尹家头上’?那你的意思是顾家小姐也有错,是吗?我倒要问问你了,她是错在被玷污了清白呢,还是错在贞洁刚烈呢?” 郑丰隆哑口无言。 “哼!不知所云。”尚兴杰一甩衣袖,对有人替尹家强行说十分不满。 郑丰隆只能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 梁飞廉问:“大人,浑天牢不可一无人看管,我们几位元帅又都事务繁忙,该如何是好?” “这个我已经考虑过了。顾家痛失女,这个典狱长之职就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好了。” 云屏翳这时站出来说:“大人,我也觉得这个处罚有所不妥。我倒不是同尹家,只是落霞城主与浑天牢典狱长这两个位子的活可都不轻松,尤其是典狱长,浑天牢关押的可都是一些凶狠的家伙,顾城主不一定能胜任得了。此外,飞升区的城主共有三位,如果让顾城主兼任典狱长之位,难保另外两位城主不会有意见。” “所以我说‘暂时交由顾城主兼任’。这一任就不再换人了,待到下一位大君接管时再选出新的典狱长便是。好了,我主意已定,此事不要再提。” “是!”元帅们齐声回答。 华林大君对飞升区和浑天牢的接管期才刚开始没多久,下一轮接任得到四百年之后。元帅们心中都清楚,顾家这下可是要发达了,今天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待侍卫搀走了几近昏厥的尹家父子后,“九重天”的楼顶上只剩下华林大君以及五位元帅了。 尚兴杰环顾四周,问道:“听闻尹家给灵威大帝那边的毕元帅他们也发了请函,怎么不见人来啊?” “不来也好,我才不想看见那些人的嘴脸。”梁飞廉道,“估计他们是在为焚天石板的事忙活吧?” 尚兴杰笑道:“区区一幅指路地图有什么可忙活的?朱天七曜板才是最重要的。今你们都在,这儿也没人再上来了,我有事要说。楚芳华的行踪已经有着落了,我们好好计划计划,几个月之后,全体深入魔族地境,杀死楚芳华,夺取监兵佩。” “几个月之后?那楚芳华岂不早溜到天涯海角去了?”朱文英不解。 “哼,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她,原来她当初和常沾懿分开之后又躲回江由界去了,直到最近才出来活动。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她不会轻易挪窝的。到江由界毕竟要涉过魔族的赤熛域、灵威域、含枢域地境,这几个月是我特意留出来向三位大帝打幌子用的。杀人夺宝之事要隐秘、要迅速、要干脆,一旦引起怀疑,恐怕与楚芳华斗完之后就要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尚兴杰捋着胡须,眯着眼睛。 “大人英明。” …… 再说何天遥。尹家遭受了如此之大的打击,也没功夫在他上花什么心思了。再说觊觎《一气三元》法的本来就是顾盛麟,尹家的目的不过是顾晚婷而已。所以当侍卫来问如何处置何天遥时,尹念鸿只是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把他关到牢里去!” 在浑天牢的事务交托完毕之前,尹念鸿依旧是典狱长,自然有关人的权力。于是,因为失去人而浑浑噩噩的何天遥,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押往浑天牢去了。 浑天牢位于仙族金门、混元、郁绝三域的交界之处,离落霞区还是有段距离的。起初押解何天遥上路的仅有两名侍卫而已,只是何天遥心如死灰,根本没想过要逃跑。待顾盛麟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调拨高手,并且亲自出马,于半之后赶上了何天遥。一来,顾盛麟担忧有人沿路劫囚,由他自己带队押送更加安全;二来,他也可以去浑天牢熟悉熟悉,将其接管下来。 失去了女儿的顾盛麟沉默了许多。他没有将噩耗传讯给远调的顾晚兴,但他知道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不知和顾晚婷兄妹深的顾晚兴知道了整件事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事重重的顾盛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一路上他也没再提及《一气三元》法的事。 浑天牢的坐落之地处于群山包围之中,从外围仅有一条小路可进。只有沿着蜿蜒的小路绕到群山内,方可目睹浑天牢的全貌。 顾盛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来,他都会 被浑天牢的恢宏所震撼,因为那是由一整座大山修建而成的。 这座大山比周围的群山略矮一头,据说是被人为削去了尖顶所致。陡峭的山坡被开凿成一层一层的梯田状,在竖墙上还开出一个一个小窗。浑天牢只能从山脚下唯一的一座大门进入,所有牢房和可攀爬的楼梯都建在山体内部。可以这么说,浑天牢等于是将一座大山给掏空了。 华林大君的命令已传到,当看到顾盛麟来时,守门的狱卒列阵迎接并齐齐行礼。顾盛麟对他们也很客气。因为这些狱卒,虽然看似地位不高,可若论实力,却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仙军中但凡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浑天牢狱卒的俸禄可是高得吓人,平均俸禄是其余营地的十倍以上。不过能来这里任职的人,至少也要达到五行级。五行级,比一般营地统领的实力标准还要高上一个等级,而典狱长不过才是级。之所以将看守的实力要求定得如此之高,主要是因为牢中关着许多可怕的人物,是绝对不能许他们逃出来的。这也是浑天牢当初选址、构筑的初衷。 据传,在浑天牢不见天的最底层,甚至关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 八卦级高手,那是足以匹敌大帝、大君的人物了。 像何天遥这种初等修真者,一般况下是不必囚在浑天牢的。杀鸡焉用牛刀乎? 可是,顾盛麟有自己的考虑。何天遥可不是普通的修真者,而是下界的飞升者,在禹馀界可是有师门前辈的。以当世的格局来看,随意囚在府中,也许会惹祸上。更何况那一夜突然冒出搅局的强悍妖族,一直使得他心有余悸。因为他知,若那妖族使出全力,他根本就不是对手。这也愈发坚定了他要将何天遥关进浑天牢的决心。 浑天牢在地面以上共有五十层,共一万零六百间囚室。在地面以下具体有多少层,外人都不清楚。何天遥被押入牢中后,关在了第三层的一间囚室内。他依然没有从顾晚婷自尽的影中走出来。被推进囚室后,他就靠着墙角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小窗外的天空。 落月升,升月落。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何天遥始终保持着那个颓丧的姿势,一动也不动。顾盛麟估计应该在为新上任的公事以及顾晚婷的后事忙活,一直没有露过面。囚室外回廊上巡逻的狱卒每隔一个月就轮换一批,每一个初次经过这间囚室的狱卒都不免好奇地向内探视一番,他们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初等修仙者,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被关到这种地方来? 三个月之后,顾盛麟派人捎来了狠话:“不交出《一气三元》法,就准备好在牢里呆一辈子吧!” 听完消息的何天遥,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失去了顾晚婷,在不在牢里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每每回想起两人之间短暂的快乐,何天遥都会以泪洗面。他有时甚至恍恍惚惚,觉得那凄惨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顾晚婷还活着,还住在青云山小阁之中和小克玩耍。但当他恢复清醒之后,心会变得更加沉重。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交替,心境在半喜半悲之间轮回,精神在半真半假之间沉沦。 时光一天一天流逝,寒来暑往,子似乎就将一直如此单调漫长而又毫无意义地重复下去。直到那一天,轮换来一个新的狱卒。 “喂!”狱卒对囚室内喊道。 何天遥心头一动,这个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自关进牢中以来,破天荒的,何天遥第一次看向了牢门。可是狱卒带着披风帽,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何天遥有些迟疑。 “你和那位姑娘私奔的当晚,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难道你忘记了?”那人摘下了帽子。 “原来是那位使镗的高手。一直未能当面拜谢,还请见谅。”何天遥道。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事我也有错,我本来以为缠住顾盛麟足够久,你们就能顺利逃脱了,所以后来我安心地离开了落霞区,却没想到你们又被别人抓了回去,还落得这般凄惨,唉……”狱卒惋惜地叹道。 “命运不济,造化弄人。阁下能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又何来过错一说?”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狱卒小声道。 何天遥摇了摇头:“不必了。放我出去,你难逃罪责。” 狱卒道:“你既然知道我的武器叫‘镗’,那想必也明白我是个妖族。你想想,仙族建立的大牢,会让一个妖族来当守卫吗?” 何天遥这些子以来一直精神迟缓,也难怪他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点。“那你是如何混入牢中来的?” “我们妖族自有妖族的办法。我有办法能混进牢来,就有办法把你救出去。”高手道。 “不,还是不行。”何天遥强打起精神,“浑天牢坚不可破,你即便破开了牢门,也无法突出重围的。” 高手安慰他:“我单枪匹马肯定不行。我会找来帮手的。只是你不要心急,救你出去恐怕还要等些子。” “这……”何天遥是真不愿再让高手以犯险,“浑天牢的狱卒个个是顶尖高手,我……不值得你如此拼命搭救。” 高手笑道:“值得!就凭你右手上的那个东西。”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事出突然 何天遥都想不起来手上究竟有何物了,他连忙低头一看,轻呼一声:“戒指!” 这枚戒指,正是何天遥初出三重屋、在碧水湖中嬉游时发现的那个嵌在湖底细沙中亮晶晶的东西。在浮上水面之后就他就遇到了顽皮的小克和顾晚婷,当时无暇多想,就随意地往无名指上一套,后来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枚戒指是我捡到的……”何天遥还以为那高手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高手笑了笑。 何天遥问:“莫非是你掉的?” “不是,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它属于我的一位故友,我已经寻找它很久了,始终不得。没有想到,我心血来潮去五阳节庙会闲逛,却意外地发现了它的下落。”高手道。 “原来如此,”何天遥摘下了戒指,“那应当还给你才是。” “不,不必了。你偶然捡到了它,还无意间滴血认主了,就留着吧。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这是属于你的机缘。” 何天遥越听越糊涂:“滴血认主?我没有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法宝?”他仔细地翻看着这枚银亮亮的戒指。 “不可能。上次在庙会看到这枚戒指时,你还没把它认主呢。如果不是你主动认主的话,那一定是你后来无意间让它碰到了你的血,你再仔细回想一下。”高手提醒道。 何天遥在脑中将庙会之后的事飞速过了一遍,忽而眼睛一亮:“是了,最痛苦的那一晚,我把掌心都给挖破了,想必是在那个时候认的主。可是……我怎么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这时,高手匆匆带上了帽子:“嘘,有人来了。” 何天遥将戒指藏在身后,恢复了看向窗外的姿势。 这里是地上第三层,大部分囚室都空着。即便是有人的囚室,关押的也都是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因此这一层并不是狱卒们重点看视之处。 高手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何天遥心中替他捏了把汗。虽然他弄到了狱卒的衣服,但毕竟面孔很生。远看还好,近看可就要出问题了。想要当着五行、**级狱卒的面蒙混过关,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在,巡视的狱卒似乎没有发现异样,像往常一样往囚室里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待完全听不到狱卒的脚步声之后,高手如鬼魅一般从回廊外的山墙上毫无声息地爬了下来。 “太危险了,我还是把戒指解除认主还给你,你快走吧!”何天遥不愿拖累他。 “戒指你好好留着,上面有一层禁制所以你感觉不到。耐心等待,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半载,我一定会来救你出去的。我最后再说一句:昔人已逝,生者珍重,你不是只为那个姑娘而活的,你如此消沉,对得起她吗?后会有期!” 何天遥身躯一震,还没来得及回话,高手的身影就从门外消失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错,我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落魄之人,竟然还有人挂念着我。高手,你我非亲非故,我甚至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却承蒙你犯险搭救。这份恩情我何天遥必当报答。”想到这儿,他支撑起疲惫的身躯,用力伸了个懒腰。 “婷儿,你忍辱自尽,我却不思努力修行以便将来为你报仇,一直沉湎于颓丧之中,实属不该啊。你爹不是嫌弃我没有背景吗?好,我就努力修炼,弄个背景给他瞧瞧!”何天遥拿出红盖头卷成的小包,一层一层慢慢地打开。卷在其中的香包每多露出一点,他就感觉心中多轻松一分。直到香包完全展现,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顾晚婷的笑脸。 “婷儿,对不起。”何天遥将红盖头从小窗丢了出去。尽管语气依旧低沉,但他的双眼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 皇崖界太安宫之中。 在悉心治疗之下,赵湘琳的伤势基本痊愈了,并且升入了一元级。她短短几个月内连续受了两次重伤,竟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并且实力还有所增长,与介部妖王吕尚文以及虫部妖王金婵玉的恩德是分不开的。 选定了刀法套路方向的萧天河进步迅速。太安宫或许称得上是个神奇的地方,花清雨在这期间也顺利地突破到了两仪级。更要感谢金婵玉的是,在赵湘琳痊愈之后,她还拿出了一些低级别的妖灵宝珠相赠,并教给赵湘琳妖族修炼过程中最省时省力增长功力的方法——吞丹。 介部的四灵将曾经说过,以赵湘琳的条件,吞丹有四大难处:一来,所吞妖丹的妖力等级不可相差太多。金婵玉拿来的妖丹大的如花生,小的如米粒,正适合给赵湘琳用;二来,每次吞丹之后,会有一个长短不定的虚弱期。由于赵湘琳一直在太安宫中,这点也没什么影响;三者,妖力必须要达到一元级。这也算是赵湘琳的造化,竟然在重伤中成长了。第四,吞丹有失败的可能。但以赵湘琳如今低微的实力境界,失败倒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尽管赵湘琳吞丹的妖力吸取最高只能达到两成,但在妖灵宝珠数量充足的情况下,她也可以从容地连续吞丹,反正级别低时,吞丹后的虚弱期再长也不过半日,短的几乎数息就依然度过。 金婵玉拿来的妖丹,以和赵湘琳相匹的木属性居多,占到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一半林林总总,什么属性都有。 从赵湘琳开始吞第一颗丹开始,费徒空就好奇地坐到了她对面,直勾勾地看着,看着赵湘琳一个接一 个,像吃糖豆一样陆陆续续把满满几大盘妖丹全部都吞完了。 当赵湘琳吞下最后一颗妖灵宝珠之后,费徒空也“咕噜”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此举逗得赵湘琳哈哈直笑:“怎么,你看我吞丹看得都馋了吗?” “我来看看。”金婵玉过来检视,“嗯,不错,已经是三才级的极限了,再吞几颗应该就能到达四象级了。” 看赵湘琳简简单单就从初入一元级升到了三才级的极限,把费徒空羡慕得连声大呼不公平。 “她以前就已经修炼到五行级了,再次重炼肯定比一般人的速度快上许多,你不必嫉妒。再说你已经是四象级了,她还是没你厉害呀。”花清雨安慰费徒空。 “什么呀,就这种修炼速度,只要宫主再拿一些美味儿的‘七彩豆’来,突破到四象级还不是易如反掌?想想我们还要千辛万苦地渡过次劫方可升入四象级,真是无比心酸呐……”费徒空摇头叹息。 “‘七彩豆?’呵呵,”金婵玉抿嘴一笑,“你又没吞过丹,怎知是美味儿?” “嘿嘿嘿,”费徒空腆着笑脸迎到她身旁,“是我看赵姐吃得挺香,胡乱猜的。宫主,要不……你也给我拿几盘来尝尝?不知我吞下妖丹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嗯……”金婵玉微微歪着脑袋,“我想,大概会拉肚子吧?” “嗨,真没劲!”费徒空失望地一甩手。 大家齐声大笑。 萧天河道:“金姑娘,你莫要理他。他当那是油炸花生米呢,还‘拿几盘来尝尝’……” “就是。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得的?”赵湘琳对金婵玉拱手道,“能恢复到三才级,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宫主,大恩不言谢。日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费徒空打断她的话,挖苦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唉,老掉牙的词儿。人家宫主那么神通广大,座下强手也不少,哪还用得上你?依我看呐,这份恩情你恐怕是报答不了喽!” “哎呀,你就是嘴太损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它给堵上!”赵湘琳气道。 “好了,好了。”金婵玉道,“赵姑娘,妖灵宝珠我的确还有,不是我小气,只是现在还不能给你。不瞒你们说,我也确实有事相托诸位。” 接着,金婵玉就述说了打算带萧天河和花清雨同入焚天宫的计划。与上一次征求萧天河意见时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计划中,也包括了赵湘琳。 “我也一起去?”赵湘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 “可我才三才级……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我是故意让你卡在四象级之下的。”金婵玉解释道,“焚天宫,出自于人类之手。而上一次去焚天宫的人之中,唯有大鹏妖王邬旬阳从中生还。我怀疑,其中也许有些危险的机关、禁制只对人类起效。倘若真是如此,赵姑娘身为妖族就能发挥作用了。” “宫主,我不明白。您自己不就是妖族吗?何需我帮忙呢?” “我前几日突然想起,邬旬阳从焚天宫返回之后,曾经说过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当时我没有明白,现在细细想来,越发觉得应该与他在焚天宫内的经历有关。所以,神秘的焚天宫,恐怕不是实力越高就越有把握从中生还的。这也许正是它的凶险之处。” 说到这里,萧天河心中清楚了不少。金婵玉的猜测多半是正确的,倘若焚天宫内真的是连顶尖高手都难以生还的凶险程度,展红月和陆海川又怎会将朱天七曜板赠给萧天河呢?那不是害他么? 花清雨连连点头,她对此也很赞同。既然当初胡蓓璇将她从阮将军的囚牢中救出来,就肯定不会让她再进焚天宫去白白送死。 “现在萧公子和花姑娘都已升到了两仪级,如果你又升到了四象级,我没有把握把你们全都带进去。三才级的话,以人类的修炼进程衡量,还未渡过次劫,应该问题不大。赵姑娘,你原意随我同去吗?”金婵玉询问道。 “当然。我也想开开眼界呢。”赵湘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知道萧天河和花清雨共有三块朱天七曜板,本来也打算一起去瞧瞧的。 费徒空急了:“哎,那我呢?” “抱歉,你的级别有些高,只好让你留在太安宫了。”金婵玉道。 费徒空失望至极:“你们都去新鲜的地方冒险,我却要留下来……” “那不是正好嘛,你可以安心地铸鼎啊!”赵湘琳调侃道。 “唉,铸鼎铸鼎,总是铸鼎!八王鼎呐八王鼎,为什么偏偏要有八座呢……”费徒空将双手抱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离开了大堂。 赵湘琳和花清雨相视一笑。 这时,朱天常走了进来,对金婵玉禀报:“大人,季先生来了,好像很焦急。” “那快快有请。” 见有客来,萧天河起身道:“金姑娘,那我们先退下了。” 几人跟着朱天常走出大堂时,差点儿与急匆匆冲进门来的一个人撞上。他对几人理也不理,径直向金婵玉跑了过去,还一边跑一边喊:“金姑娘,大事不好了!” “季先生,不要着急,慢慢说。” “浑天牢换了个新的典狱长,下令要处死一批人,我那位兄弟恐怕要遭殃了!”季先生道 “怎么会突然更换典狱长呢?”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的典狱长由落霞城主兼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就是处死一些‘顽固不化’的人,以树立威信。我本来在金门域尚有些事没处理完,得到消息之后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赶了回来。金姑娘,把救人的计划提前吧!”季先生催促道。 “好,好,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守信,”金婵玉道,“只是事发突然,我那位实力高强的朋友尚未出关,少了一大战力的情况下可就麻烦多了,且容我细细考虑一下。”听她的口气,似乎有些烦躁。 本已走出大堂的萧天河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又折回门口,问道:“金姑娘,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嗯……不妥。”金婵玉十分犹豫。 “那说明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萧天河回到了大堂之中,“承蒙金姑娘恩德,有事尽管开口。” “这……” 季先生则惊讶不已,对着萧天河仔仔细细好一个打量。他想不明白这么弱的人为何口气那么大,金婵玉偏偏还是一副“他的确很厉害”的神情。 “很危险。我们要去浑天牢救人。” 萧天河并不了解浑天牢:“不就是劫个牢嘛。” “那里可是仙族关押各方敌人的地方,看守中实力最差的也是五行级。自从浑天牢建成那天起,被关进去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来。”金婵玉神色凝重。 萧天河皱起眉头:“这么厉害?”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光是巡逻的看守就有一多半是**级的。另外有个更可怕的传言,听说为了震住牢中深处的厉害家伙,还有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在暗中护牢。我本想请一位绝顶的阵法高手相助,可如今他正在闭关修炼。光凭我们几人的话,倘若被狱卒围攻,或是真遇到七星、八卦级高手,那可就麻烦了。” “宫主,我也去帮忙。”花清雨也自告奋勇。 季先生又一打量,再度震惊,心道:“莫非现在流行吹牛皮了吗?好家伙,这一男一女,说大话都不怕大风扇了舌头,两个两仪级还妄图去劫囚?到了浑天牢,估计就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真是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接下来还有更令他咋舌的事,那就是金婵玉的回应。 “嗯,花姑娘也同去的话,把握能大上许多。只是,风险还是不小,倘若有人受伤,那就是我连累了二位,多不好意思。况且我也不想在去焚天宫之前就损失战力。” 季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拱手道:“二位,恕我直言,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我们本来人手就不够,到时还要分神保护你们两个……” 萧天河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继续与金婵玉说道:“只是救一个人,又不是要拆了浑天牢。这样,先派人偷偷混进去打探,等良机一到,其他人一拥而上掩护,救出人之后迅速撤离,不行吗?” “不行。”金婵玉泼了盆冷水,“真那么简单,就不会从未有人逃出来过了。我原本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地道,再由高手正门硬闯掩护,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花清雨道:“这个办法虽然巧妙,也不算是很难想啊,难道以前就没人用过这种方法吗?” 朱天常道:“难就难在‘神不知鬼不觉’这六个字上,没有特殊的功法,根本就做不到。另外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救之人必须在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上。如果在地下三十层以下,呵呵,纵然有天大的神通,也是不可能救出来的。” “这是为何?”花清雨问。 “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以下,有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法阵,就连八卦级的实力都破不了。”朱天常道。 听得花清雨倒吸一口凉气。 “那季先生要救之人关在那一层?”萧天河问。 “地下二十七层。” “那还不好办吗?地道该怎么挖就怎么挖,我们从正面佯攻就是了!” 这下是季先生倒吸一口凉气了。两个两仪级的,敢于正面佯攻浑天牢?蚍蜉撼大树嘛。 “可是……事出突然,恐怕来不及挖地道了。”金婵玉摇头道。 花清雨摸着下巴:“说起挖地道嘛,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她当时以掌力就能在墙上轻而易举地化开一个大洞,挖地道的话,估计她能帮得上忙,也完全符合‘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求。” 季先生瞪大了眼睛。 金婵玉连忙问道:“哦?还有这等人物?此人现在何处?” “当初我遇见她时,飞升区还在昌阳大君的管辖之下。我和她同被关在摘星区一位阮将军的监牢之中。正是她把我从牢中放出来的。现在过了快两年了,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 听了花清雨的话,金婵玉不免有些失望:“现在飞升区都已被华林大君接管了,又过了那么久,那人既然有以掌开洞的本事,恐怕早就逃走了吧。即便还在,为了去浑天牢劫囚,还得先去另外一座监牢劫囚吗?” “我被关进去时,她已在那里许久了,是她自己甘愿留在牢里不逃走的。” “我打断一下,这位姑娘,你可知道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季先生急切地问。 花清雨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咦?你怎么知道她是位女子呢?她叫胡蓓璇。” fpzw 第三百九十章 挥金如土 当听到花清雨说出“胡蓓璇”三字时,季先生突然放声大笑,把大家吓了一跳。 “我说呢,除了璇妹之外谁还能有那种神通,果真是她!”季先生原来是胡蓓璇的旧识,“我苦寻多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怎么,她被昌阳大君给抓了?” “嗯。好像是为了逼她交出一样东西。”花清雨道。 “肯定是为了朱天七曜板呗,和我那左兄弟被抓的原因一样。估计现在很可能也被送进浑天牢了。”季先生高兴之余也变得更加担忧起来。 花清雨坚定地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就更得去了。璇姐对我有恩,不能不报。” “仙族那几位大君为了朱天七曜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金婵玉摇头叹息。 赵湘琳撇了撇嘴:“他们之中有几个好东西?一丘之貉而已。” 季先生挥了挥拳头:“可不是嘛,当初若非诸多高手轮番围攻,左兄弟岂会受伤被抓?如今强逼不成就下令处死,也不知是吓唬人还是真动了杀心。人心险恶,果然不假。” 萧天河这时想起来一件事,展红月和陆海川曾经说过,他们在寻找失散的兄弟姐妹,朱天七曜板就是他们彼此之间取得联系的工具。而胡蓓璇也有朱天七曜板,季先生又称呼她为“璇妹”,莫非季先生也是他们兄弟姐妹中的一员? 保险起见,萧天河还是先试探着问了问:“季先生,既然你是胡蓓璇的故友,莫非你也有朱天七曜板吗?” 季先生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金婵玉。 还是金婵玉替他回答了:“没错。季先生把他的那块朱天七曜板赠给我了,作为回报,我承诺帮他救出被囚在浑天牢内的左兄弟。” 如此看来,自己的猜想多半没错了,萧天河又问:“那不知季先生是否认识展红月和陆海川?” 季先生一听这两个名字,立即一个箭步冲过来握住萧天河的双肩,激动地回答:“认识,当然认识,我是他们的大哥!他们现在在哪儿?” 萧天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们分别已经很久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几样东西。”事到如今,朱天七曜板的秘密已经无须再藏了,反正金婵玉也不是恶人。萧天河干脆大大方方地将展红月的朱月石板和陆海川的朱日石板一起拿了出来。 看见萧天河竟然有两块朱天七曜板,金婵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喏,我这也有一块。”花清雨也将胡蓓璇相赠的那一块拿了出来。 “这……你们……”金婵玉将遮脸的云雾都给消去了,以真面示人。 萧天河已经见过她的相貌,还算镇定。而赵湘琳、花清雨甚至包括季先生都是头一回看见她的真容,震惊的神情可想而知。 “金姑娘,你可真是惊为天人呐!”季先生竖起了大拇指。 花清雨已经算很漂亮了,赵湘琳也称得上是美人,可与金婵玉相比,两人都自叹不如,看向她的目光毫无嫉妒之意,只有满满的欣赏与羡慕。 金婵玉微微一笑:“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哟。唉,想我还自忖珍贵,精心计划如何带你们三人同去焚天宫,原来都是多此一举。我们加起来一共有四块朱天七曜板,想带谁进去就能带谁进去,哈哈!” “原来璇妹把她的朱水石板给你了啊!这样就简单了,来,你们把石板都给我。”季先生接过三块石板,摆在身周的地上,双掌覆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略显疲惫地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说:“好了,璇妹并未陷在浑天牢中。我已让他们三人赶往浑天牢了,到时我们赶去与他们会合。如此一来,金姑娘的挖地道劫大牢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了吧?” 多了三人相助,加上孟章、监兵佩中的十位妖族,人手确实多了不少。“也只有如此了。”金婵玉道。 季先生一拍脑门:“哦,我差点儿忘了,到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要救。” 金婵玉蹙眉:“现在这样都已经是无奈之下的铤而走险了,再救他人势必要多费功夫,到时万一逃不掉可就麻烦了。” “金姑娘不必担忧,此人实力并不强,因此关押的地方在地上第三层。救他就是顺便之事。”季先生道。 “这个嘛……”金婵玉还是有些踌躇,“不知他与季先生是什么关系?” “呃……你还真把我问住了……严格来说,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是个刚飞升没多久的仙族飞升者,与我有些机缘。我已经向他承诺过了,一定要将他救出来!” “你这是给我增加难题啊,季先生。实力不强,就需要分派人手去保护他。而且刀光剑影的,他碰着就死、磕着就亡,保护难度太大,势必会造成拖累。”金婵玉婉拒道。她说得的确在理。 “那这二位同去劫牢,不也是一样凶险吗?”季先生不解。 “他二人可是孟章佩与监兵佩的拥有者。”金婵玉一边说,一边向两人投去肯定的目光,示意他们:季先生是自己人。 “啊,原来如此!”季先生恍然大悟,随即笑了笑,在他想来,有两大天宝就等于多了许多妖族高手相助,成功破牢救人的把握又大了不少,“那就更要救那位小兄弟了,他当真与我有缘。” “人太多更容易被发现 ,所以未必是好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麻烦两佩中的妖族。”金婵玉依然在犹豫。 花清雨插言道:“那人既然是刚飞升没多久的飞升者,实力应该不会高过两仪级的。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竟被关进浑天牢那种地方?”其实花清雨心中还是倾向于救那个人的,毕竟同是青龙大陆的飞升者。 “据我所知,他没犯什么事,只是落霞城主的千金钟情于他,从而得罪了原本管理浑天牢的尹家。唉,其中曲折说来话长,反正最后就因为这件事,尹念鸿才被华林大君撤去了典狱长之职,落霞城主的千金最终落了个羞愤自刎的凄惨下场。”季先生道,“要不这样吧,到时我单独去救何兄弟,你们不必管我。是生是死,让我二人听天由命吧!” “等一下!”萧天河和花清雨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季先生扭头望向两人。 萧天河急切地问:“你刚才说他姓什么?” “姓‘何’啊,他叫‘何天遥’,怎么了?”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一眼:“此人一定要救!” “怎么,你们也认识他?”季先生诧异眼前这两个实力不强的人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一个飞升没多久的人都认识。 金婵玉笑道:“呵,我倒是忘记了,你们都是飞升者。那个何天遥想必是你们的故友吧?” 萧天河激动无比:“岂止是故友,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清雨姐的结拜义弟!” “竟如此之巧!”金婵玉感慨的同时也十分好奇,“你们既是兄弟,为何一人姓‘萧’,一人姓‘何’呢?” “一言难尽。简单来说就是我从小被何家收养,和遥弟一起长大,后来我得知了本家姓氏为‘萧’,遂将‘何天逍’三字倒转取谐音,变成了‘萧天河’。还好,今日有幸得知了遥弟的下落,否则他有个闪失的话,我必定抱憾终身!” “常言说:‘好人有好报’,正因为你怀侠义之心,决定助我救人,最终才意外得知了兄弟的下落。果然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啊,哈哈哈!”季先生笑道,“在下季博阳,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他冲萧天河抱拳。 “我与红月姐、小黑早已是好朋友了,你是他们的大哥,我也当称呼你一声‘季大哥’才是!”萧天河向他还礼,“小黑,是我初遇陆海川时所起的昵称,他那会还是匹高头大马呢!” 季博阳连连点头:“陆老弟的本体是乌阳驹,毛色确实很黑,我看该叫‘大黑’更贴切。” “我说二位,家常还是以后再聊吧,眼下我们当赶紧赶去浑天牢才是。”金婵玉提醒道,“夜长梦多,早行为妙。” “金姑娘,季大哥,我忽然有个想法。”萧天河道,“一个既不费力、也不冒险的劫牢方法。” “哦?”两人将信将疑。 “我看刚才金姑娘一直在为缺乏战力、风险太大、把握不足而犹豫不决。有一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这三个难题——我们雇别人去劫牢。”萧天河微笑道。 “雇?”几人完全是一副没听懂的表情。浑天牢的凶险谁人不知,哪里能雇得着? 赵湘琳猜测:“你是想委托机象门?” 萧天河点了点头。 “行不通吧?没人会接这种委托的。”赵湘琳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萧天河的口气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只要去劫,就可得钱财五万珠!到时从甲级委托一直挂到癸级委托,单枪匹马可能没有人敢接,人多势众我就不信没有人去!” “这样的话,的确有可能召来很多人同去劫牢。到时我们只要混在其中即可。”花清雨道。 “不妥。指向太过明确,若所有狱卒都集中守护拦阻我们要救的人,要抢人出来简直难于登天。”金婵玉道。 萧天河一挥手:“那就把指向弄模糊!劫牢救人,不论救出何人,一律报酬十万珠!救出高实力者,额外加钱!” “召来的人想必都是缺钱或者贪财之人,不可靠啊,万一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办?”朱天常道。 “那就重赏实力高强者!五行级以上的人统统奖励二十万珠!” “奖赏这么丰厚的话,估计大部分人只图钱财而不肯拼尽全力真心卖命啊!”赵湘琳摇头道。 “那就诱使他们真心卖命!杀死守卫之人,奖赏三十万珠!” “可万一高手来得不够多,浑天牢内不够混乱,届时我们行事也不方便。”花清雨道。 “那就制造混乱!季大哥的兄弟不是在地下二十七层吗?从地下三十层往下,每一层的最先踏足之人,可得钱财五十万珠!到时大家就拼命往深处去了,场面一定很混乱!” “不可能的!地下三十层往下有法阵啊,连八卦级的实力都破不开的!”朱天常道。 “一个八卦级破不开,那就召一堆八卦级的人来破!但凡出力破开法阵之人,统统得赏一百万珠!” “你召来八卦级的高手破阵,五位大君也会找来八卦级高手守阵的!”金婵玉道。 “八卦级不够那就找九宫级的!出场费一千万珠!” “九宫级的高手可不一定会稀罕钱,恐怕你给再多都没用啊!”金婵玉继续提出疑虑。 “那就外加一块朱天七曜板!反正我们多出来三块!”萧天河豁出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一千万!还有朱天七曜板!这一连串的质疑和应对实在是惊心动魄。 被唬懵的季博阳终于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那么多钱么……” “看外面!”萧天河指着大堂外。 冲天而起的高山,竟完全是由红蒙石堆砌而成,那璀璨的光芒,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给闪红了。 “地方有限,这只是我财富的一部分。你们对这个计划还有什么异议吗?”萧天河问。 众人只剩下摇头的份儿了。 …… 机象门接到了自创立以来最大的委托——砸破浑天牢! 这不仅是最为困难的委托,也是奖励最丰厚的委托。为了这份委托,机象门所有的分处把从癸级到甲级的其他委托全部通通撤除! 有人怀疑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委托是否真实,去打听时却被告知:委托者连钱都已经付了。 也有人询问仙军中的人能否也去闯牢,他们得到的回答很简单:皆可!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出力,都能接受委托。哪怕就是联手布设法阵的五位大君要去闯牢,委托者也不会有意见! 魔族之人大呼畅快,各路高手纷纷摩拳擦掌。 仙族之人提心吊胆,心中却蠢蠢欲动也想捞钱。 魔族五位大帝幸灾乐祸,声称仙族仗着浑天牢肆意囚人胡作非为,这下终于得到报应了。 仙族五位大君气急败坏,认为这是魔族的阴谋,因为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可以拿得出这么多钱来针对仙族的浑天牢。 魔族军队之人纷纷集结,往浑天牢进发,那报酬可是连几百年的俸禄都比不上的。 仙族军队之人调兵遣将,去浑天牢防守,军士却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恐怕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早知道还不如不加入仙军呢,不用守牢不说,还能跟着疯狂的人们大赚一笔,不,是大混一笔! 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也传到了浑天牢内。 狱卒在消息传到的当天就消失了一大半。打死守卫可是能得到三十万珠的,再不逃命的话,恐怕要被一口一口生吞了。 剩下的一小半虽然没逃走,但也没打算继续守下去,等“破牢之战”开始后,就可以趁乱混进“破牢大军”之中捞奖赏了。 根据“只要出战就有奖赏”的条件,甚至有人拖家带口连初等修真者都一起带上赶往浑天牢。 协力破阵者能拿一百万珠,许多人悄悄把目标直接定在了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反正到时哪怕是挥掌扇点儿风也算是“协力”了。 九宫级出场费就一千万珠,还能得到传说中的朱天七曜板,有八卦级的高手憋着劲修炼,指望着在“破牢之日”来临前能有所突破。 整个人族地境内,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要说最乱的,还要属刚上任的新典狱长顾盛麟了。他简直要气疯了,连声抱怨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典狱长的好处还一点儿没捞着就摊上这么大的事。他匆匆向华林大君通报后就连忙赶往机象门,想喝问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胡闹,可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连机象门的人都赶去浑天牢准备捞赏金了。 最高兴的就属尹念鸿了,竟携全家跑到已经结束了庙会的五阳山最高层祭天拜地谢祖宗,如果不是被撤职,倒霉的就会是他了。 金婵玉和季博阳对外界的状况极其满意,在这场轩然大波之中,想要混水摸鱼简直比喘口气都容易。挖地道用不着了,估计到时浑天牢门被挤破的口子会比大路还宽敞。正面佯攻也用不着了,来破牢的人肯定都是竭尽全力猛攻,连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保护被救之人就更用不着了,那会儿最应该被保护的恐怕是那些被五位大君调来守牢的苦命之人。何天遥和季博阳的兄弟,只需去几人在牢门口接应一下就行了,其他人大可留在太安宫中静候佳音。 一想到马上就能与何天遥重逢,萧天河就激动万分。想象当何天遥发现他还活着时候的神情,萧天河就“呵呵呵”地发笑。 “看他那傻笑的模样……”花清雨连连摇头,“跟中了邪似的。” “不傻能那么‘败家’吗?好家伙,那钱花的,看得我眼睛都疼。”赵湘琳揉着太阳穴。 “唉,没想到身边一直有个富得流油的大财主,我怎么没早点儿看出来呢?”后来从花清雨口中得知了一切的费徒空懊悔得直跺脚,“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是萧兄弟这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你们谁能告诉我,他那么多钱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花清雨和赵湘琳看了看萧天河坐在太安宫外廊桥上独自乐呵的背影,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 赵湘琳告诉费徒空:“你是没看见,以前他还有和红蒙石大山一样高的一座蓝元石大山呢!不过已经全部送给一位至交了。” “送给至交?”费徒空愣了半晌,拔腿就往殿外跑去,一边向萧天河挥手,一边喊道:“萧兄弟!这里环境宜人,又逢良辰吉日,咱们拜把子吧……” 两位姑娘笑成一团。 fpzw 第三百九十一章 牢前混战 关于由谁去浑天牢接应,太安宫中发生了争执。依季博阳之意,反正破牢救人已是轻而易举之事,就由他与金婵玉两人去即可。可萧天河与花清雨却非要同去。 “不妥,不妥。总不能让萧兄弟既出钱,又出力吧?”季博阳觉得过意不去。 “季先生不仅给我带来了遥弟的消息,还仗义相助,已不胜感激,出钱出力是我应做之事。”萧天河道。 金婵玉也劝他:“你迫切想要与兄弟重逢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到时浑天牢混战一团,恐怕刀波剑气四乱横飞,你们稍不留意就会受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由我和季先生去吧!” “宫主,你与季先生可都是实力高强的妖族,到时破牢的人中肯定会有很多高手,不论他们属于仙族还是魔族,撞见你们之后恐怕都是一场恶战。我与天河同去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是混钱的小喽啰,反倒没什么凶险。”花清雨道。 的确,以妖族身份去一个高手云集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发生。 季博阳皱起了眉头。 金婵玉想了想,又说:“对救出那位何天遥,我并不担心,浑天牢地上层的危险不大。可是季先生的兄弟可是被关在地下二十七层,那里已经接近地下三十层,而且现在并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是否需要人帮助才能逃得出来。以你二人的实力,冒然深入到那里,实在是……” “这点宫主大可放心,不是还有我嘛!”费徒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拍着胸膛大声嚷嚷。 金婵玉莞尔一笑:“我倒是把你给忘记了。” 费徒空道:“看我,四象级的实力,比他俩的两仪级厉害多了,在混乱中自保应该不成问题。我看就由我陪着他们一起去吧,省得光去他们两人怪叫人担心的。” 赵湘琳挖苦道:“嘁,就是你去了,我才更不放心。” 费徒空摇头晃脑地大言不惭:“我办事一向沉稳老练,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也不知是谁,当初被人追讨要债,被逼得只好装成土匪。”赵湘琳揭费徒空的短。 “我觉得如此反而更好。如果要装成一个跟着破牢大军混点赏钱的投机之辈,恐怕没有比费公子更合适的人选了。”金婵玉道。 萧天河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此行就由我们三人同去。” ……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中,上午巳时已到。 这是机象门那个惊天动地的委托所要求的时辰。已在浑天牢外恭候多时的破牢大军群情振奋,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人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前涌。那呼喊声与其说是怒吼,倒不如说是欢呼。只见人群之中各种服饰五花八门,有戴着斗笠的,有蒙着面罩的,有披着斗篷的,还有在脸上画着油彩的。人们想尽一切办法隐藏自己的容貌,为的只是不被守卫浑天牢的人盯上。 因为,浑天牢守军的最前面,赫然站着五位大君座下的几个元帅。 由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法阵,岂能那么轻易就让人摧毁?此外,五位大君都深知,浑天牢地下三十层以下关押的人一旦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破牢大军发起攻击的那一刻,五位大君都没能查出那个发布委托搅得仙族一片混乱的幕后富豪究竟是谁。这也难怪,作为禹馀界第一委托组织的机象门,岂会那么容易就泄露主顾的身份?更何况当时去发布委托的人是极少在外界露过面的朱天常,即便是机象门的人,恐怕也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来路。 此时,萧天河、花清雨与费徒空三人正乔装混在人潮之中。人潮就像山洪暴发似的,汹涌澎湃地朝着浑天牢门席卷而去。 萧天河眼尖,守牢军士的统领之一正是之前打了不少次交道的华林大君座下大元帅——梁飞廉。在他身旁还站着云屏翳元帅、朱文英元帅。另外还有三人,萧天河不认识,不过估计他们也是另外四位大君麾下的元帅级高手。也难怪华林大君座下五大元帅竟到了三位,毕竟浑天牢目前正处于他的管辖期。 萧天河下意识地往上提了提面罩。 “都给我听着,再逼近浑天牢一步,休怪我等无情!”云屏翳向破牢大军吼出了苍白无力的最后警告。 为钱而疯狂的人们,哪里顾得那许多?恐怕每个人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哪怕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 云屏翳看到居然没有一个人理睬他的警告,不禁怒极,抬手就是一道剑气,将已经冲至不到十步的一人切成了两段。 大元帅竟如此轻易地动手杀人了,确实对破牢大军起到了一点震慑作用,但也仅是一点而已,毕竟那道剑气并不厉害,只是被杀的人实力太弱了。死了第一人之后,自忖力弱的就往人堆里扎,大军的行进依然无法制止。 云屏翳大为光火,心道:“现在这年头的人连死都不怕了么?”他手上丝毫不留情,剑气连出,威力也比第一道大了许多。 破牢大军也不会乖乖任由他剑气 攻击,霎那间,数道凌厉的刀波就从不同的方向射向了云屏翳。破牢大军与守牢大军的激战瞬间爆发。 守牢的几位元帅身先士卒,挥起仙剑冲入了敌群。一时间,破牢大军中哀嚎连连、血肉横飞。山谷路口的狭窄给守军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再加上破牢大军的目的是冲入浑天牢,众人心中皆打算着最好能不受伤且节省功力,所以不到危急之刻都不愿全力以赴,以至于被守军冲得七零八落,大军前后一被截断,靠前的那些人就被围成了“关门打狗”之势。破牢大军出师不利。 几位元帅俨然变为了几尊杀神,破牢大军之中有不少人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七星级巅峰高手的真正实力,却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为了被屠戮的目标,堪称恐怖。其他守军见元帅们各个大杀四方,更受鼓舞,竟有逐渐将破牢大军逼退之势。 “闯牢者死!”杀红了眼的云屏翳慷慨激昂,顿时引起身后一片山呼海啸,在茫茫群山之间回荡。 破牢大军之中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乌合之众,但却并非无一高手。 这不,云屏翳的大喝刚刚声落,斜刺里就飞来一记刀波。云屏翳大意了,一来很少有人在近距离战斗中释放刀波或剑气,尤其还是在这种极为混乱的大军火拼之中,刀波和剑气的精准程度会大幅下降。 冷不丁一道极快的刀波袭来,云屏翳避闪不及,仓惶之际横剑去挡,但已稍迟,刀波擦过剑刃,重重击在了他的右肋。云屏翳疼得近乎窒息,单膝跪在了地上。这等威力的刀波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能够放得出来的,如果他身上没有护命的宝甲,恐怕此时已负重伤。 云屏翳瞪大双目向刀波飞来的方向扫视,人实在太多了。 忽然,他感到了一股寒意,人群中一道阴冷的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锐利的目光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看来刚才就是此人放出的刀波。 云屏翳认得这道目光。他撑剑起身,冷声道:“原来是聂元帅,别来无恙啊,你还是没变,就喜欢暗地里偷袭。” 那人揭去了面罩,露出来一张皮笑肉不笑的瘦脸,高声喊道:“大家不要忘了,杀死守卫者,赏钱三十万!” 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批守军虽然是五位大君临危调拨来的,但亦可算是浑天牢的守卫。此时干掉他们获取奖赏,可比顶着风险冲入牢中划算得多。 几位仙军的元帅都愣住了,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是足以扭转当下情势的关键。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印证了元帅们的担心。三十万,足足三十万呐,守牢的仙军在破牢大军眼中简直就是一个个活的存钱珠牌啊!而且还是绿色的那一档! 顿时,守军方寸大乱,破牢大军一拥而上,每个人眼中都仿佛着了火一般,连功力都似乎比平时高出了好几成。 破牢大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花里胡哨的,而守军的脸上除了血迹就没有其他遮面之物了,如此更便于区别双方势力。不一会儿,守军先锋就死了一大片,破牢大军疯抢守军头颅——那可是日后领赏的凭据。乱砍之下,焉有完体?那些可悲的守军,身首异处不说,自腰部以上近乎化作肉泥。 刚才那句扭转战局的话语同样也对守军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心惊胆颤从而怯战那是正常的,更要命的是还有不少精明之人被那句话语给点醒。自从那惊天的委托公诸于世之后,仙族之中恐怕没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过来守牢的,只是无奈于军命难违、不得不从而已。但话又说回来了,遵从军命的目的又是什么?无非是为了留在军中,获取那份稳定的俸禄。可是,现在有一举暴富的机会,何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墨守成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乎,这些精明的人干脆抓一把泥土往脸上一抹,突然倒戈相向,加入了破牢大军。如此,有些不“精明”的人见状之后也幡然醒悟,亦步亦趋。守牢军溃不成军,向着浑天牢大门节节败退,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聂文远!你找死!”云屏翳恨不能活剥了那个聂元帅。 都是元帅级的人物,聂文远自然也不怵云屏翳。他冷笑一声,身旁忽然又闪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威猛,女的娇小玲珑。那两人立定之后,一齐揭去了斗笠。 云屏翳戛然止步:“哟!安元江,滕优玲,连你们俩也来了?啧啧,含枢大帝还真是看得起浑天牢,竟然派来了三位元帅!真不知你们是太穷呢,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原来,聂文远和那一男一女都是含枢大帝座下的元帅。 要说元帅本就不多见,女元帅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听闻含枢大帝手下闻名遐迩的女元帅滕优玲也来了,周围的人们纷纷侧目。 “我们就是想来玩玩儿。”滕优玲岂会如此轻易被激怒?她故意摆出了一副“我就是要气死你”的表情笑眯眯地瞅着云屏翳。 梁飞廉走了过来:“既然是来玩儿的,眼见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人生在世,事情还是不要做绝为好,省得以后含枢大帝见我家大人时面子挂不住!” “走?”滕优玲把眼一斜,“我还没玩儿够呢!”说完她抬手一刀,不远处的一个守军战士就被刀波切断了脑袋。 “可恶!”云屏翳和梁飞廉举剑来攻,安元江和聂文远截住他们捉对厮杀。守军的其他元帅都不知打到何处去了,滕优玲乐得“清闲”,扛着和她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刀大摇大摆地往浑天牢门走去。 见局势扭转,萧天河等三人也暗暗松了口气,跟着人群涌向牢门。 浑天牢门此时仍未被攻破,因为牢门上居然布了个强力的法阵,而且还是个烈防、强攻、轻辅的三重迭阵!布设此阵之人必定是个极为难得的阵法高手。 禹馀界的强攻阵可远比大赤界的厉害多了,五行级以下的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即便远距离释放刀波硬攻,在烈防阵的抵御之下,就像是树叶飘落在头上一般——最多也就起个搔痒的作用。而且轻辅阵还加强了牢门的硬度,加上本来牢门就是由极其坚硬的岩石制成,根本无法轻易攻破。 破牢大军久攻不下,反而因为强攻阵折损了不少人。 “都给我让开!”一个胖子不耐烦地拨开了前面挡路的人,站在了牢门前。强攻阵发动,数道红光如同利剑一般直插他的喉咙。面对攻击他却纹丝不动,看似随意地扬手一挥,竟将红光悉数挡下。方才被他挤拨到一旁的人起初还稍有不满,此时却只有赞叹的份。能徒手抵挡强攻阵的人,定是一方高手。而他又不是任何大帝座下的元帅,看来应是个隐世的高人。 法阵不似人智,不论敌人强弱、命中与否,红光攻击依然持续。那胖子左手祭出一枚大盾,迎风一晃竟然变得两丈有余,将红光通通挡住。 “法宝!”他身后的人们眼睛一亮。 胖子深吸了一口气,亮出一把足有一丈来长的暗红色大刀,屏气、举刀、大喝、落斩,刀尖触地声音很闷,看似势大力沉,地面却未裂分毫,一道半弧形刀波犁出一条沟壑撞在了浑天牢大门之上。“轰隆”一声巨响,牢门颤了一下,抖落下来不少细碎石屑。 门虽未破,牢内的守卫们却大吃一惊,刚才胖子那一下,竟然将强攻阵、轻辅阵一起毁了!原本三迭法阵如今只剩下个烈防的单阵!这太可怕了,胖子并未瞄准被巧妙藏起来的阵眼和阵脚,因为如果他真的击毁了阵眼、阵脚,要么全阵损毁,要么法阵缩小,绝不会有现在这样三迭法阵破二存一的情况发生。换言之,那两个叠加法阵被毁的原因是胖子那记刀波的攻击力已经超过了法阵承受的极限! 单纯靠攻击威力毁去轻阵,已经很厉害了。胖子居然连强阵都给毁了。由此可见,他即便不是八卦级高手,也应是七星级中最顶尖的。 可是,胖子竟对自己的“功劳”不甚满意,悻悻地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竟然能制得出烈阵,不简单呐!” 毁掉了攻阵,就可以接近牢门了。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头,向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呼喊道:“七星级以上的高手何在?都别藏着了,出来和我一起发力,把烈防阵毁了就算完事儿了。” “呵呵,今日真是我等有幸,竟能亲眼目睹郝先生的风采。”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摘去了面罩,露出一张怪异的面容。说他怪异,并非是容貌丑陋之意。他肤色白皙柔嫩,樱唇皓齿,柳眉杏目,只是唇上“多”长了一层黑绒,揭示了他男子的身份。 “想不到还真有人认识我。你是哪位大帝麾下的元帅?”郝先生问道。 “郝先生误会了,我乃昌阳大君座下梅九柯是也。” 郝先生皱了皱眉头:“原来是毒寒三友中的‘赤梅’啊,久仰大名。你怎不在守牢军中,反而在破牢军中呢?” 梅九柯笑笑,不答话。 郝先生又道:“不知另外二友可在?” “这等热闹,他二人岂会错过?呵呵。” 世间但凡听说过“毒寒三友”的人都知道,这声“呵呵”可是梅九柯招牌式的笑声。“毒赤梅”不论是外表、身形、嗓音,都偏向于女性般阴柔,但心地却是出奇的狠毒冷酷。那声感受不到丝毫笑意与和善的“呵呵”,正符合他的秉性。江湖中亦有如此传言:当你听到“毒赤梅”呵呵一笑的时候,应该立即环顾四周,见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如果只有你自己,那就说明“毒赤梅”是特意笑给你一个人听的,那也是你即将命归黄泉的信号。梅九柯是昌阳大君余子齐的徒弟,也是他座下的元帅之一,深得其炼毒术的真传。其名“九柯”,原乃“九克”也,因为只要是他想杀的人,绝对逃不出九步去。只因此名不好听,后来才被他自己改成了“九柯”。至于他的本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昌阳大君余子齐深精炼毒之术,他麾下的几位元帅中也不乏炼毒高手。除了梅九柯之外,还有另外两位:一位人称“毒苍松”,一位人称“毒翠竹”,加上“毒赤梅”,并称“毒寒三友”。别看统称带个“友”字,其实三人都不是善茬,不过是借了梅、松、竹这“岁寒三友”的俗称罢了。 fpzw 第三百九十二章 毒寒三友 那位郝先生显然只听说过“毒寒三友”的名号,却并未见过真人。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搜索着,最终落在了两个人上。 面容可以遮挡,但高手的凌厉气势可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果然,那两人上前两步,一齐揭开了面罩。 其中一人是名中年男子,一头长发,唯有额前垂下一缕白发。细碎的胡茬衬托着他那略显沧桑的面容。蜡黄的脸色看上去病怏怏的,锐利的眼神却透着丝丝威严。“在下松伍平,见过郝先生。”他拱手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郝先生居然也贪图那些钱财?”另外一人戏谑地笑道。相较之下,他要年轻许多。虽然衣着穿戴整齐,可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摘下的面罩在他手中揉了两下就变成了一把折扇,潇洒地甩开,晃悠着扇了起来。 面对不善的讥讽,郝先生十分大度:“这位想必就是‘毒翠竹’竹逸南吧!我一介山野闲人,当然不比你们居高位,钱财对我来说当然重要。比起我贪图钱财,你们三位隐藏在破牢大军中的行为似乎更让人不齿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浑天牢这一届的管理者华林大君尚兴杰与你们的主子昌阳大君余子齐应该是挚友才对。” 竹逸南“唰”的一声收起折扇,冷笑道:“的确,两位大人交颇深,所以……” 郝先生瞅见了他手腕的一个细微动作,连忙大喊:“快跑!”同时,他收盾拔刀,脚尖点地,飞速地向后方退去。 虽然郝先生给出了警告,可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竹逸南高跃至半空,旋挥臂,一大片翠绿色的荧粉随着折扇的甩开而飞出去,随风弥漫开来。 “不好!是荧竹沙……”人群中有认得此物的,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七窍流血一头栽倒在地。 竹逸南一开始动手,松伍平和梅九柯也随即动手,两人最拿手的藏松粉、火梅香分别蔓延开来一大片。在绿、苍、红三色剧毒的肆虐之下,破牢大军成片地倒下,七窍流血,嘴歪眼斜,每个人的死状都异常凄惨。七星级高手炼制的毒,其烈可见一斑。 破牢军蜂拥向后逃窜,而后方的人又不明所以,使劲向前挤,喧嚣叫嚷,乱作一团。偏偏此处地形狭窄,两侧是高崖又不能快速逃离,一时间哀嚎漫山遍野。 “前头怎么了?”费徒空好看闹,也想往前挤,却被花清雨一把拉住。 花清雨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异色烟尘早已引起了她的怀疑:“前面十有**是有人在放毒,不妙了。” “放毒?呵,你不正是解毒的行家吗?靠你了!”费徒空毫不在意。 花清雨斥道:“你用点儿脑子行不行?我的实力算得了什么?听见惨叫声了吗?想必那毒非常厉害,我肯定解不掉的!” “那我们怎么办?”费徒空看了看萧天河。 “浑天牢的大门尚未被攻破,我们先往后撤。”萧天河道。 旁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前头的异样,大声呼喊:“大家快撤啊,前方有毒!” 另外一人指着前面说:“咦?那个人莫不是‘毒翠竹’竹元帅?” 众人循声望去,竹逸南正踩着人们的脑袋向这里冲来,一次踏步就跃出数丈,双臂交错挥舞,已经快得不见其形,荧绿色的毒粉铺天蔽地散播开来。在他不远的后还有两人同样踏顶而来,所过之处,苍青色、赤红色的毒雾肆虐。 “‘毒寒三友’!” “是‘毒寒三友’!” “‘毒寒三友’来了!” 那三位元帅的毒粉特征太明显了。破牢大军众人脸色大变,在这种狭窄且人员密集之处,毒的杀伤力太强。而且那三人不仅毒厉害,连实力都是一等一的,想要釜底抽薪直接击杀他们也绝非易事。 打不过,那就只有逃了。可是,以“毒寒三友”追过来的速度,如何逃得掉? 花清雨心中慌神了,她暗暗攥了几颗丹药在手中。可是她很清楚,这只是万般无奈的况下一点点可怜的自我安慰罢了。 炼毒之人在炼制毒药之时会消耗功力,相应的,想要解毒的人也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简单打个比方,一个九宫级高手炼制出的剧毒,让一个一元级的人去解的话,哪怕他知道解毒的方法,他的功力也不足以炼出解药。因此,以花清雨目前的水平,根本就解不掉那三种从未见到过的剧毒。 萧天河则显得镇静一些,他正与孟章界中的白樱雪传音:“小雪,‘毒寒三友’的毒你解得掉吗?” “‘毒寒三友’是谁?我没听说过啊!”白樱雪的回答令萧天河很失望。 “三个仙族元帅,七星级。” “可以一试,但没有把握。”白樱雪并不了解外面况的紧急。 萧天河心中有数了,看来想要化解毒粉是根本不可能了。 “完了完了,咱仨得死成一堆了!”费徒空在逃跑时还不忘回头张望,看看三位毒元帅已经追到何处了,“早知道就不请缨和你们同来了!” “天河……”花清雨焦急地看了萧天河一眼,三位元帅已经追到他们后约二十几丈的地方,只要再跳两下,就能赶上来了。 “还有最后一个自保的方法。”萧天河抓住了花清雨的手,在她掌心用力捏了一下。 花清雨稍一愣神就心领神会——躲进孟章界或者监兵界中是最好的逃脱之法。可是,这么做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三个大活人就这么突然凭空消失,必然会引起那三个元帅的怀疑。而且,在主人也进入四大天宝内的亚空间后,法宝则会原地显形。如果孟章佩和监兵佩被“毒寒三友”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就赌我们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萧天河把心一横,正要行动,突然眼前掠过几道人影。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后方人群中闪出来的三个人,形轻盈,如燕子抄水一般逆向而去。 “啊?”惊讶的不只是萧天河自己,众人纷纷回首眺望。 那三人的目标正是“毒寒三友”三位元帅,为首的一人跃至半空,摘下斗笠顺手向外一翻,“呼”的一下从中喷涌出一大股白色烟雾,在空中弥漫的速度竟然比荧竹粉还要迅速,白、绿两股烟尘相遇,顿时爆发出一阵细密的“滋啦”声,弹指一挥间,荧竹粉竟全部被化解殆尽,空中连一丁点绿色都看不见了。 “嗯?”竹逸南眉头一皱,后退了两步,梅九柯和松伍平也一脸狐疑地凑了上来,三人并排而立,齐齐蹬地起跳,并飞速地旋转体,速度快到连脸都看不清了,三股毒粉随之像大雾一样汹涌而出,旋转体而带起的气流将毒粉吹向四面八方。在三人即将落地的时候,三柄仙剑承载住了他们,旋转在仙剑上依旧持续,他们的形也逐渐淹没在漫天的三色毒雾之中。 常言梅傲冷, 烈烈火焰红。 闻者几步倒, 九柯笑空空。 苍青非斗雪, 伍平不老松。 贞劲无处寻, 封喉见血中。 翠筠生闲林, 本意郁葱葱。 唯独逸南品, 此竹化骨凶。 岁寒有三友, 高节战凛冬。 禹馀擅毒者, 世人忧忡忡。 三位七星级炼毒高手大肆散毒,这番景堪称毒云蔽。不过是想来混些酬劳的人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不心惊胆颤。 那三个突然冒出来截住“毒寒三友”的人也不甘示弱,同样跳起来旋转躯,飞漫起大片大片的白雾,不仅将扑面而来的三色毒粉化了个一干二净,并且迎着毒粉飞来的方向迅速向三位毒元帅包围过去。 三位元帅见状再次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毒粉撒放得也愈加猛烈。 六人仿佛陀螺一样在空中齐旋而舞,毒与药在空中进行着一场无形的较量。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精彩而又凶险的战斗连连称奇。 忽然,一道刀波向了三位毒元帅,有人大喝道:“都愣着干什么?有高人替我们挡下了毒粉,还不赶紧趁机攻击?” 一语点醒众人,大家纷纷响应,刹那间,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快有慢的刀波一起向“毒寒三友”去。 “他的!”竹逸南大骂了一句,三人立即停止旋转从仙剑上跳了下来。再不躲的话,就要被打成马蜂窝了。 毒粉一停,白雾立即笼罩住三位元帅,三人齐齐吐出一大口黑血,瘫倒在地。 松伍平眼睛血红,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有……毒!”他全都变成了苍青色,这下可好,“有毒的苍松”变成“中毒的苍松”了。 “什么?有毒?” “不好!原来是以毒攻毒!” “糟糕!那我也中毒了!” 人们再度慌作一团,因为那些白雾几乎所有人都触碰、呼吸过了。 可是,中毒的惨状却并未在其他人上出现,中招的似乎只有“毒寒三友”而已。 梅九柯强忍着浑针扎般的剧痛,指着从仙剑上跳下来的三位神秘人:“你、你们是……花珺门人……” “毒寒三友”一直对自己的炼毒水准颇为自负,认为普天之下仅有昌阳大君余子齐的炼毒术能超过他们,也只有华林大君尚兴杰的炼药术是他们的克星。可余子齐曾经向他们提起过,这世上还有一个神秘门派的炼毒术凌驾他们三人之上,不仅如此,那个门派的炼药术也堪称冠绝天下。那个门派的名字就叫做——花珺一脉。 后来,花珺一脉的名声在江湖上传播开来,“毒寒三友”自然有所耳闻,但对余子齐关于花珺一脉的高度评价,三位元帅一直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加上花珺门人长时间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三人就渐渐忘记了此事。 方才三位神秘人只用一种白雾就化解了三种剧毒,可见其解毒水平之高超。从形上看,那三人应是女子,再加上她们脚下踩的是仙剑,“毒寒三友”这才幡然醒悟,她们必是花珺门人无疑! “花珺一脉”这四个字同样震撼了其他人,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传言中的神秘门派终于露面,而且一下还冒出来三个人,怎能让人不好奇? 既然被道了出份,那三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她们摘下斗笠和面罩,露出了真容。 “花珺门人都是倾城之容”的传言亦在江湖中传播,人们纷纷拥上前去,争相一睹芳泽。 果不其然,三位女子尽皆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众人连声赞叹,连之前对可能中毒的担忧也忘诸脑后。 “大家不必担心,刚刚那些白雾并非是毒,而是化毒的良药,闻了不仅不会中毒,还有清心润肺的功效呢。”最左边的那位女子笑嘻嘻地解释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地问道:“姑娘,那‘毒寒三友’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是右边那位女子开口回答:“‘毒寒三友’大肆毒杀,自却不受毒粉影响,是因为他们事先服下了解药。而那白雾一旦遇到他们自己炼制的解药就会转化成剧毒,对未服解药的常人却是有益而无害的。” 原来玄机在此。众人连声赞叹,啧啧称奇。早就听说过花珺一脉对毒、药二术的掌控已达登峰造极的地步,今见到以药解毒又化药为毒的奇功,大伙可算是开了眼界。 “你……你们……故意针对……我们……”一向张狂的竹逸南还是头一次如此窘迫。 当中那位女子上前道:“没错!你们的‘荧竹沙’、‘藏松粉’、‘火梅香’早已臭名昭著。我们在得到了这三种剧毒之后,倾全脉之力,不眠不休整整三个月,研制出了这种以一克三、并且能把你们原本的解药化为剧毒的奇药,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不可能……解药……我们从不……外传,呼,呼,连我们彼此……之间都……互不知晓,你们怎么……会知道……”松伍平知气数已尽,但仍然心有不甘。 左边的女子伶牙俐齿地嘲笑道:“嘻嘻,只要有了毒粉,就能了解其毒发的机理,想配个解药还不简单?亏你们还自以为是多么厉害的手段。你们平生光是以毒杀人,却从不用药救人。恶有恶报!” “哼,咎由自取。现在你们功力尽失,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当中的女子冷冰冰地说。 堂堂三位七星级的大元帅,人们谈名色变的炼毒高手,叱咤江湖的“毒寒三友”,今居然要在此共赴黄泉了。真不知该说是可惜还是可悲。 “花珺一脉一向是药不救人,毒不害人,祖师更是定下了‘十医十不医’的严苛规矩,可今看来,并非如此呀!”人群中突然冒出质疑之声。 众人又齐齐转头看向了发话之人,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忘恩负义”,刚刚被花珺门人所救就出言讥讽。 说话之人正是花清雨。她大大方方地摘了斗笠,露出了面容。 其实,百般寻找却始终不曾相见的同脉前辈就站在她眼前,她内心何尝不激动?只是这里人多眼杂,花清雨的实力又不足以保护自己,而且尚有要事在,所以此时冒然上前相认并非明智之举。可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师门之人,她又不舍得错过这次机会,不得已,只好用这种方法来引起那三位同门的注意。 知道花珺脉“药不救人、毒不害人”这条祖训的外人并不多,至于“十医十不医”的古怪门规,除了本门之人无人知晓。那三位女子闻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花清雨此时又故意露出了隽秀的相貌,这个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是为了保险起见,左边那名女子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花清雨看似挑衅地回答道:“本姑娘‘行不更名’,段清雨是也!” 三位女子相视一笑,明白了花清雨的意思。“行不更名”本来还有下面一句——“坐不改姓”,而花清雨故意不说下句,意思就是她曾经改过姓氏。“花”姓在禹馀界算是个不小的忌,也亏得花清雨能想出这等巧妙的提示之法,既让同门师长听得明白,又让外人听不出玄机。 “姑娘真是好胆识!今事多,暂不同你多言,后会有期。”当中那位女子微笑道。 花清雨心中狂喜,知那女子亦是话里有话:表面上看是花珺门人不屑同无名小辈计较,实际却是在说今不便相认,以后自会再见。 “喂,喂,”费徒空拉了拉萧天河,小声说,“你说我娘亲会不会就在她们三人当中?你看看我长得像她们哪一个?” “这我哪知道啊!”萧天河回答,“你呀,跟她们哪个都不像,难看得很!” “去你的!”费徒空捶了他一拳。 萧天河灵机一动:“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想个办法大声报出令尊的名字,如果她们之中有人对此名有所反应,那必是你娘亲无疑。” “哎,好主意!”费徒空欣喜道。然后他陡然变脸,一巴掌掴在萧天河脸上,佯装骂道:“费梓宁,你好不羞耻,一直盯着人家花珺一脉的女子目不转睛,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人们顿时一阵哄笑。 萧天河简直气得哭笑不得,费徒空这想的是什么破方法?名字是报出去了,可萧天河也被人当成好色之徒了。 费徒空偷偷观察着那三位女子的反应,她们对这边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三位花珺门人正要离去,半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高喝:“不许走!”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忍气吞声 半空中跳下来两个人,分别收起了仙剑。 “大、大人……救我……”竹逸南挣扎着扬起一只手。原来,是昌阳大君余子齐到了! 另外一人萧天河可认得,他正是浑天牢此届的统治者——华林大君尚兴杰。萧天河向花清雨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将面罩戴上。 两位大君亲临,事情不妙了。 余子齐不耐地对其他人吼道:“都给我滚!” 人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纷纷往浑天牢门方向跑去——还是赚赏钱要紧。 “老尚,靠你了。”余子齐指了指“毒寒三友”。 尚兴杰皱了皱眉头,余子齐这可是给他出了道难题。花珺一脉研究了三个月的化毒奇药,想要在两个时辰内制出解药,太难。可是,他又不好拒绝,一来有辱他炼药名宿的名声;二来中毒之人是余子齐那边举足轻重的大元帅,凭两位大君之间的交情,不救说不过去。 “我们遍寻不着,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余子齐见三位元帅都危在旦夕,气得七窍生烟,挥起剑仙就打。 大君可都是八卦级的实力,三位花珺门人面色凝重,情知这下没那么容易走脱了。 好个余子齐,实力果然不是盖的,花珺门人以三敌一尚无法占得上风。余子齐平日出手必定是剑与毒双管齐下,可对付花珺门人放毒恐怕没有什么用。因此这一回,余子齐就只凭手上的硬功夫。他手中那柄墨绿色的仙剑名为“森虺”,乃是由一位无名的铸器高人所铸,铸者无名,剑却有名。据说高人为铸森虺宝剑,耗费整整两百日都不曾铸成,几近放弃。结果劳累过度,在铸台旁睡着了。当晚,他夜有所梦,仿见一条小蛇从树林中游出,钻入了筑炉,他急忙去抓时,却被溅出的红浆烫醒。醒来后连忙往炉中一看,剑胚竟已自成,墨绿之色正如梦中那条古怪的小蛇,大小、长短、粗细也相似。铸匠慨叹不已,遂将该剑定名“森虺”。余子齐的剑法风格偏于轻、快、狠、毒,森虺剑的特点正合他意,所以自他想方设法得到了这柄仙剑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其他武器。 正如江湖中传闻的那样,花珺门人精于毒、药双术,功法却是平常。一套《飞花剑雨》剑法只能算是中等,而《落花飘零》身法尚且算是出色,但可惜十分消耗元力。那三位花珺门人虽然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围着余子齐转圈厮杀,可渐渐占得上风的,却是对方。 “你们快走!”三人之中领头的那人催促道。再这么打下去,三个人一个都跑不掉。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那两人铁了心不愿抛弃同伴。 “唉呀!愚莽!无谓的牺牲!”领头人急了,一不留神被余子齐一剑刺伤了左肋。伤口的鲜血刚流了几滴就立即转暗,一片深青色也在伤口周围迅速扩散开来。 “剑上有毒,快解!”一人拼死挡在了她身前,另外一人则将她拉退。刚撤开几步,她就一头栽倒在地,足见余子齐剑上的毒有多烈!同伴拨开破衣处仔细看了看,立即拿出几种药瓶,倒出半手掌的丹药,也不数颗数,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两下之后,俯身趴在伤口上,开始吸吮毒血。 余子齐余光瞥见,心中不禁由衷地赞叹:“不愧是毒药双绝的行家!森虺剑上的毒无法以药内服外敷来解,想要活命唯有将毒吸出体外这一种方法,而且吸毒血之前也要先在口中含着中和毒性的解药才行,否则吸血之人也会丧命。就因为解法严苛,长久以来,死在我毒剑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没想到她竟在片刻之间就找到了唯一的化解之法!实在太可怕了!” 自己的拿手之技遇上了克星,余子齐怎不懊恼?他回想起当初和尚兴杰在酒楼中结识时的那一场毒药豪赌,也想起了那个花珺脉的白衣女子,只是她并不在今日到此的三人之中。“可见花珺一脉个个都是解毒好手!这也难怪,有在下界上千年的毒药双术积淀,到了禹馀界唯一的麻烦就只是得重新熟悉各种毒材与药材而已,以那群女子的天资,这根本构不成多大的难题。”余子齐一边想着,一边也下定了决心:“花珺一脉对我炼毒术的威胁实在太大了,就连拉拢为我所用都不能放心,干脆全都杀了一个也不留!就连后世飞升上来的花珺子弟,也一定得及早发现并立即铲除! 余子齐的分心使得那唯一仍在抵抗的花珺门人有了喘息之机。那位中毒的领头人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将流云丹、化蝶香、乌鸣丸分别取一、二、五份,与两份灭神散混合之后,再投入一瓶仙风露中,饮下可防剑上之毒。” 替她吸出毒血的同门立即照做,顷刻,三瓶解药就制成了。待三人服下这三瓶药,就再也不会中森虺剑之毒了。 女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余子齐可是一个字不落地全部听入了耳中,他的步伐停止了,手上的剑招也松了劲儿,打不下去了。与她对战的女子见状赶紧撇了他,赶到同伴身前,三人分别服下了那种新制的解药。 余子齐呆若木鸡。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何等的震惊,本以为自己的剑上之毒只有唯一的可解之法,结果人家花珺一脉不仅迅速找到了解法,还很快配置出了抵抗毒素之药! “就因为她中了毒,所以 就更了解毒的特性吗?”余子齐直勾勾地瞅着被他刺伤的女子,“如此说来,她刚才负伤……莫非是有意而为之?不,不可能!我剑上所淬之毒岂是那么好解的?她中毒之后很快就昏迷过去,是她的同伴找到解毒之法后才救了她的性命。若是故意中毒的话,此举变数太大,她就那么有把握最终能制出抵抗毒素的药?她就对同伴那么有信心?稍有差池可就是自取灭亡啊……可是,花珺一脉似乎每一个门人都有成为炼毒、炼药宗师的资本,彼此之间建立起足以交托性命的信任似乎也说得过去……” “余老弟,此毒我解是能解,但需要花些工夫,恐怕他们三个熬不到我制出解药的时候。”尚兴杰的话将余子齐的思绪拉回。尚兴杰其实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算给他充足的时间,他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解得了,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能这么说。 “什么?”余子齐焦虑不已,回到“毒寒三友”身旁,依次检查了三人中毒的情况。他们功力尽失,毒素正在侵入全身脏腑,不消个把时辰就得一命呜呼。这可是余子齐一手栽培的三位七星级元帅啊!不仅在领域事务上堪称他的左膀右臂,在炼毒之道上也是可以与之探讨切磋的难得高友。如果“毒寒三友”一死,不仅他昌阳大君的威名要大打折扣,于势力方面也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不,不行!他们绝对不能死!”余子齐急红了眼,心知三人活下去的关键只系在那三位花珺脉女子的身上。 思量再三,余子齐也顾不得脸面了,走到三名女子面前:“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三位姑娘警惕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关在浑天牢里的同门,但是刚才为了救这些破牢之人,不得已而暴露了身份。”余子齐道,“这样,你们替我这三位元帅解毒,我就放了你们的同门。” 此言一出,几人皆惊。 “余老弟!”尚兴杰上前来拉了他一把,“此举不妥吧?” “一个人的自由换我三位元帅的性命,有何不妥?”余子齐回头瞅了他一眼,“现在浑天牢归你掌管,就凭你我的交情,放个人不难吧?” “以一换三,所以你还觉得赚了?你可知为了抓那个花珺门人我们费了多少工夫吗?她可是花珺一脉的重要人物,岂能说放就放?再说了,浑天牢虽然暂归我管,但不经其他几位大君同意就私自释放要犯,以后我不好交代!”尚兴杰连连摇头。 余子齐对尚兴杰的推托之词十分不满:“老尚,别跟我打官腔!人放走了以后还能再抓,我三位元帅死了你赔给我啊?事情紧急,你先放人,以后混元、金门、郁绝他们几个若有微词,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见余子齐心意已决,尚兴杰只好应道:“罢了罢了,随你的便吧,这事我是管不了了!” 余子齐阴沉着脸,再次询问三位花珺门人:“怎么样?” “可以。不过我有三个条件。”领头的女子道。 余子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 “第一,我要求你亲自陪同我们进浑天牢放人,并保证我们的安全。” 余子齐点点头:“既然答应放人,这点理所应当。” “第二,你和你的几位元帅,以及尚兴杰,都不得再阻碍破牢大军。” “这……”余子齐眉头紧锁,看了尚兴杰一眼。 尚兴杰气得吹胡子瞪眼:“余老弟!你当真要受这几个女子摆布?浑天牢归我掌管,我却不出力,传将出去,让我华林大君的面子往哪儿搁?我决不答应!” “我只能同意我这一方的人退出这次战斗,但我做不了华林大君的主。”余子齐道,“这已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好,这条就算过去了。” “哼哼,如果她们的第三个条件是让你去死,我看你咋办!”尚兴杰挖苦道。 “那我们就联手杀了她们!”余子齐大声咆哮。这话既是回答尚兴杰,也是故意说给三位姑娘听的,意在告诫她们不要逼人太甚。 那女子却不畏不惧,从容地说:“第三个条件,必须让我们平安离去,不得追杀我们,也不能让别人追杀!”她知道,余子齐已经快忍到极限了,如果提出像“以后永远不得再为难花珺一脉”这种要求,恐怕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会钻那种言语空子?赶紧给他们解毒吧!”余子齐催促道。 “不,等你把人放了之后,我自会给他们解。” “难道你们怀疑我昌阳大君会出尔反尔吗?”余子齐面露凶相,咄咄逼人。 那女子不卑不亢,镇定自若:“我们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呵呵。”尚兴杰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余子齐看了看“毒寒三友”的惨状,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走!” …… 再说萧天河他们,华林大君到了之后,三人就混迹在人群之中来到浑天牢大门前。沿途地上布满了被“毒寒三友”毒杀之人的尸首。 “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费徒空一本正经地惋叹了一声,然后看着萧天河,冷不丁又没 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归根结底,都是被你那巨额赏金给诱惑来的,你这下可是造了不少孽呀!”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谁是委托人吗?”花清雨小声嗔责,用力拧了他一把。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刚才你那一巴掌是怎么回事?亏得还是我替你想出来的主意!”萧天河的左脸依旧火辣辣的疼,“嘶,你到底把我当成朋友了吗?居然下手那么狠!” “哈哈哈,我看她们就要离开了,一时情急,只能想到这个方法了,抱歉抱歉!”费徒空打着哈哈,“下手时是没控制住,扇得重了点儿。不过嘛,你也不吃亏啊!” “平白无故挨你一记耳光,又被人当成是好色之徒,还不吃亏?”萧天河没好气地说。 “‘费梓宁’可是我爹的大名!用在你身上算是便宜你啦!”费徒空摇头晃脑地笑道。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你又没真叫我一声‘爹’!再说了,用了你爹的名字,也没见你对我手下留情啊!”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 “哼,我爹那个家伙竟将我娘的事瞒了我这么多年,他要真站在我面前,我那一巴掌照样不含糊!”费徒空不满地比划着,随即又落寞的一叹,“唉,只可惜他渡中劫失败早早地抛下我去了,如此我们一家三口算是永远也无法相聚了……” 花清雨安慰他:“别难过了,至少你还有娘亲尚在人世,比比我和天河呢?” “不说这个了,看,那个高手还在!”费徒空指着前方。 郝先生此时已候在门前。见人们回还,讶异地问道:“诸位,‘毒寒三友’呢?” “遇上克星了,被花珺一脉的三名女子给制住了,现在身中剧毒,用不了多久就得死。”有人快言快语地回答道。 郝先生拍掌大笑:“妙,妙!那三个杂碎,连我都想杀!花珺一脉真是好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们好好尝一尝毒发身亡的滋味!” “抱歉让你失望了,郝汉达!”余子齐人未至,声先到。 “阁下是?”郝先生打量着御剑飞来的这五人。 “余子齐。” 郝先生何等聪明,一看这阵势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笑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与华林大君同行,原来是昌阳大君亲临,失敬,失敬。那这几位姑娘应该就是花珺脉的人了吧?余大人,求人解毒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呵,早就听闻郝汉达伶牙利嘴、言语刻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尚兴杰抚须笑道。 “哎,尚大人过奖了。上回你我相遇时光顾着交手,根本无暇细谈,甚是遗憾。不想时隔许久,你我竟在此重逢,不如待我破牢之后,觅一去处好好地喝两盅啊?”郝汉达对尚兴杰也十分“客气”。 “郝汉达,今日我无心与你纠缠,反正你要破阵开牢,我要进牢放人,不如联手。”余子齐道。 “哟,堂堂昌阳大君居然有求于我,我安有不从之理?哈哈!”郝汉达本就正愁没有帮手呢,他又瞅了尚兴杰一眼,“呵呵”一乐,“不过嘛,我先头破了强攻和轻辅阵,又为了躲避‘毒翠竹’的毒粉,消耗了不少功力,我看仅凭咱二人恐怕还是毁不掉那个烈防阵哟!他也得一起出手才行。”郝汉达指着尚兴杰。谁都能看得出,他这是故意在拖尚兴杰下水。 尚兴杰很不高兴。布阵的高手可是不久前他亲自带着高价登门去请来的,毕竟想要在短期内布置出一个强大的三迭阵可是极为困难的,布设的结果很让人满意,不仅叠加成功,每个阵法的强度都还不弱,阵眼与阵脚也都被巧妙地藏在从大门正面攻击不到的位置,就连那位制阵大师都承认,此阵已达到他能力的极限,哪怕是给予充分的时间让他再布一次,也仅有两、三成的把握能成功。 如今,郝汉达竟要求尚兴杰一同出手毁阵!何况浑天牢还是处于他的掌管之下,这不等于是强盗来袭而自毁家门么,叫他心中如何不憋屈? 余子齐当然知道尚兴杰心中的纠结,他劝道:“浑天牢一破,我们五位大君全都得丢脸,那三个家伙不会‘五十步笑百步’的。” “若不是为了你那三个不中用的元帅,我二人岂会落得如此窝囊?”尚兴杰忿忿地说。 “你那几个元帅也好不哪儿去!本指望他们能拦截住破牢大军,结果却被含枢派来的那几个人缠得脱不开身,若论阻拦之功,他们还不如我那‘毒寒三友’呢!”余子齐反唇相讥。 “罢了罢了,今日一役,仙族的颜面可算是丢大发了!我们五君就等着事情过后名誉扫地吧!”尚兴杰摆开了架势。 “嘁,名誉?能值几个钱?”余子齐也准备完毕。两人一起看着郝汉达。 郝汉达摸了摸鼓囔囔的肚子,笑着走到两人中间:“放心吧,两位贵为大君,谁敢当面笑话你们?”没人敢当面笑话,言外之意就是大家都在背地里笑话。郝汉达说话着实有趣,围观的人们低声“哧哧”直笑。 两位大君则被气得直喘粗气。 三人并排而立,一起运功劈刀斩剑,两道剑气夹着一道刀波撞在了法阵之上,“轰”的一声沉闷巨响,阻碍众人多时的烈防阵终于被毁了。 fpzw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后阻碍 烈防阵在三位高手的全力合击之下彻底崩毁了,连大门本身都裂开了不小的缝隙。 郝汉达凑上去看了看:“从里面封住了……我力乏,你们俩就再来一下吧!”说完他退到了一边,戏谑地看着两位大君。 余子齐见尚兴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催促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真倒霉!等回去我一定要把那个发布委托的家伙找出来好好地收拾一顿!”华林大君抱怨道。 余子齐呛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再说,还不是你让人把阵眼和阵脚布在门背面,并且吩咐守卫从里面把大门给封起来的?否则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严加防范还有错了?”尚兴杰辩驳道。 “两位还是快点儿吧,三位元帅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呢!”郝汉达不失时机地讥讽。从之前的交谈来看,他与尚兴杰似乎有些过节,也难怪他总是对两位大君出言不逊。 在两人的再一次合力攻击之下,大门轰然倒塌。浑天牢终于破开了! 还未等群情激动的人们挪动脚步,从门洞的扬尘中就突然飞出道道剑气,离门最近的两位大君自然首当其冲。 挡一道剑气容易,难的是挡一堆剑气,还是一堆由**级高手发出的剑气。这批**级守卫是事先由华林大君亲自调拨来的军中精锐,每个人都经过了除妖战场漫长的洗礼,可谓是要实力有实力,要毅力有毅力,要威力有威力。此时牢中的守卫们几乎全部都聚集在大门处,剑气齐发,威力就更加惊人了,不仅是两位大君,其他所有人都忙不迭地四处躲避。各种剑气偏偏有大有小,有快有慢,有高有低,四处乱飞,撞在山上,就是一个坑;擦在地上,就是一条沟。不少人躲闪不及被击中,轻则断臂挂彩,重则直接被切成两段。 “统统给我住手!”尚兴杰怒吼道。 听出了华林大君的声音,守卫们全都停了下来,从大门内的暗影中走出来一人,向着尚兴杰拱手行礼,看样子似乎是守卫的领头之人,只见他道:“不知是大人亲临,还望恕罪。不过这些人……” “事情有变,除我们五个人之外,其他人统统拦住!”尚兴杰还抱有一丝单独放出花珺门人的侥幸。 但破牢军岂是那么傻的? 郝汉达抢先喊道:“机不可失,大伙冲啊!”喊话的同时他已经箭步蹿至那守卫身旁,一掌拍在他的肚子上,守卫当场就捂着肚子跪下,站不起来了。 “可恶,快进去!”余子齐也往人堆里挤。时间不等人,花珺门人被关在地下二十三层,那么多人涌进浑天牢,而且目标都是地下——因为地下三十层之后每一层的最先踏足者可得五十万珠!足足五十万呐!在仙、魔军中,像接引队队长那种级别的小头领,一年的俸禄不过一千珠而已,五十万可抵得上整整五百年的俸禄啊!破牢大军的每个人都急红了眼。到时过道之上必然被挤得水泄不通,万一在一个时辰之内无法带着花珺门人返回牢外,“毒寒三友”的命就要交代了。 萧天河他们三个也随着人群进入了浑天牢,原本聚集在牢门处的守卫们再也无力阻拦,尚兴杰让他们停了手,破牢大军又人人都想击杀他们得到三十万珠的赏金,不赶紧逃命就只能化作刀下之鬼了。 “现在没问题了,我们抓紧时间分头行动。清雨姐你去第三层接天遥,我和费兄弟去地下二十七层接季先生的兄弟,随后在牢外十里处碰头!”萧天河做好了安排。 花清雨点点头,顺着沿山内壁盘旋而砌的阶梯向上方跑去。往上走的人也不只是她一个,毕竟破牢军中有很多实力不强、只是想来混赏钱的人,与其往下走与他人争先,倒不如向上去,一间一间地把人放出来,十万十万地捞赏金。 花清雨手中握着一张略图,那是季先生画的,上面简单标注了何天遥所在牢房的位置。“上到第三层后右拐,第十九间。”花清雨再一次确认了位置后,将地图撕成了碎片。 花清雨并不是第一个上到第三层的人。所以她加快了脚步,直奔第十九间牢房而去。倘若何天遥被别人救出来,那人势必会带着何天遥去机象门领赏。如果到时花清雨硬要把人带走,恐怕反倒会被当成抢功之人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十二,十三,十四……”花清雨边跑边数,每跑过一间,她的心就愈发激动,“十六,十七,十……哎哟!”她光顾着数牢房间数,竟然没留神过道上正站着一个人! “抱歉……”花清雨刚要道歉,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她虽然不是最早踏足第三层的人,但其他人救人没有指向性,反正随便救出谁来都能得到十万珠赏钱,所以其他人肯定是先从靠前的房间开始破门的,换言之,她在长廊深处撞上的这个人并非破牢之人! 既然不是破牢之人,那就只可能是守牢之人了。花清雨连忙后退两步,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名威严的男子。 “哼,我就奇怪了,怎么我刚接手浑天牢就遇上了这么大的乱子?思来想去,浑天牢与过去都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多关了那个小子进来而已。”那人指着第十九间牢房道,“我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错了,破牢之举的真正目的就是那个小子!是你在背后兴风作浪,故意搅起这场骚动,以便混水摸鱼的吧 ?” “糟了,这个家伙似乎来头还不小……他说‘接手浑天牢’,莫非,他就是典狱长?”花清雨鼻头沁出了汗珠,反正此时不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就是了,因此,她故作镇静地说,“你在说什么呢?你如果不让我在这里救人,那我再换一层就是了,破牢的人这么多,你也不必为难我一个两仪级的低手,是不是?” “少装蒜!在我顾盛麟面前,岂是可以随便蒙混过关的?”他身影一晃就闪现在花清雨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 花清雨憋得满面通红。顾盛麟这个名字她曾经听季先生提到过,同时也知道了何天遥与顾晚婷之间的那场悲剧。她艰难地说:“原来……是……顾……城主,我……听说过……令嫒的……遭遇,你造的……孽……还不够……多吗?” 顾盛麟一怔,松开了手,花清雨捂着喉咙连连咳嗽。 顾盛麟回过神之后,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抽在花清雨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冲她咆哮道:“你还没有资格来评判我的事!” 花清雨坐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淌出的血迹,平和地说:“顾城主的事根本用不着我来评判。普天之下,每个人的心中想必都有一块明镜。我只是想告诉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呐!”说话时,花清雨回头望了望,其他破牢的人也有往这边来的,但在认出了顾盛麟之后,就纷纷慌乱地跑开了。 走廊中只剩下顾盛麟和花清雨两个人。 何天遥所在的第十九间牢房是附近这几间唯一关押着人的。他并不知道这些天来外界究竟产生了何等巨大的动荡。当他听到走廊里的动静之后,就趴在小窗上往外看。但顾盛麟和花清雨却是在第十八间牢门的门外,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 而且花清雨在大赤界时哑了,即便渡劫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嗓音却变了。加之未了避免渡劫时引起连带反应,何天遥在进入渡劫境界之后没多久就与花清雨告别,独自前往海外孤岛隐修去了,所以此时他并不知道外面说话的女子就是花清雨。但他知道,那女子应该是来救他出去的。 可是,多了个心眼的顾盛麟却一直悄悄守在牢门外面,这下可不妙了。正当何天遥心急火燎之时,顾盛麟又开口道:“废话少说,这整件事到底是不是你策划的?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呵,如果我承认了,难道你就会放过我吗?”花清雨临危不惧。 顾盛麟冷笑:“自女儿离世那日起,我积攒了不少戾气,今日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如果你解清了我的疑惑,我可以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如你所愿。没错,就是我策划的。”花清雨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顾盛麟眼中反而成了轻蔑的讥讽。 但顾盛麟的疑惑并没有就此打消:“不,不可能!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早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委托并非是空头委托,委托者早已押了足够的钱财。 “瞧瞧,我承认了你又不相信。”花清雨笑道,“我也有个疑惑,那间牢房里关押的究竟是谁?与你有何重要,以至于你生怕他被人救走?”的确奇怪,按理来说,顾盛麟应当将丧女之过全部归咎于何天遥才是,为何还留他性命至今? 顾盛麟恼怒道:“死到临头了还胡乱瞎问什么?反正不管始作俑者是不是你,浑天牢被攻陷已成定局。受死吧!”他一把抓向了花清雨。 “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花清雨施展《落花飘零》身法避开了那一抓。 抓空之后顾盛麟反手挥剑,一道剑气当腰飞向花清雨。距离近、速度快、地方窄,在顾盛麟想来,花清雨必然会被剑气穿透身体而亡。 可接下来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两人之间突然闪现出一个手持红棍的大汉,一棍子砸在地上,不仅剑气被震散,连地面都被砸得塌陷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碎石头“噼里啪啦”地溅出来不少,从坑底的缝隙都能看见下一层的亮光了。 “妖族!”顾盛麟的脑袋“嗡”的一下,他突然想起来尹念鸿在交托浑天牢事务之时,曾经说过一句古怪的话。 …… “千万不要到地下两百层以下的地方去。”尹念鸿在离开顾府之前,特意叮嘱顾盛麟。 顾盛麟在意的是浑天牢可怕的深度:“浑天牢地下竟然有两百层?” 尹念鸿却说:“两百层也尚未到底呀。三十层往下的法阵是由五位大君联手布设的,但覆盖的范围也就到地下一百层为止了。再往下……存在着更为古老而强力的禁制,那里可是禁地。如果硬要往下闯,等到了二百层以后……” “会怎样?”顾盛麟好奇地问。 尹念鸿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据说曾经有两个九宫级的高手不信邪,非要到两百层以下一探究竟,结果走在前头的那人只下到了两百零一层,就突然消失了。” “死了?”顾盛麟眉毛一扬。 “反正再也没有出现过。后面的那个人害怕了,就返了上来。这个秘密只有五位大君和历届浑天牢典狱长知道。你我朋友一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尹念鸿道。 “那古老的禁制是由谁设下的?为何以两百层为界呢?”顾盛麟还想知道更多。 “你错了,禁制是 从地下一百层开始的,并且层层逐渐增强,到时你去试试就知道了。可是,从两百层往下……阴风阵阵,还隐约有古怪的呼啸声传来,火把一到那里就熄灭,而且再也点不着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谁知道有什么凶险?反正我下去看过一趟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尹念鸿此时说起这事还浑身起鸡皮疙瘩。 顾盛麟听着也有点发毛:“浑天牢不是由几位初代的大君联合建造的吗?怎么会建成这个样子?” “谁知道是真是假呢?我甚至都怀疑,浑天牢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关押犯人而建的,说不定是……”尹念鸿话又只说了一半。 “哎呀,要说就说完!别吊人胃口!”顾盛麟不满。 尹念鸿低声道:“我只是瞎猜啊,浑天牢说不定是为了镇压什么可怕的东西才建的,如此,古老的禁制也就说得通了。” “可怕的东西?”顾盛麟眨了眨眼,“不可能不可能,要镇压的话何必把山体掏空建那么多层,还设立一间间牢房?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直接一座山压在上面。再说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尹念鸿认真地说:“你如果胆子够大,可以下到两百层以下去看看,那下面到底有什么。” …… 顾盛麟的确打算找个时间下到两百层去瞧一瞧,可刚上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只好先将这份心思暂时搁到了一边。如今顾盛麟突然回想起那段让人不安的交谈,心道:“莫非浑天牢深处还关押着妖族不成?否则眼前这个妖族大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下面不是有‘古老的禁制’吗?要是妖族能随便从下面爬到地上的话,恐怕早就被守卫发现了。再说地下一百层往上还有五位大君联手布下的法阵呢,即便这妖族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单枪匹马破掉阵法的。看来,是我多心了,这妖族应该是从大门偷偷混进来的。”想到这里,顾盛麟不得不佩服眼前这名妖族的胆量,竟敢孤身一人来到一个仙、魔两族高手云集的地方。 顾盛麟阴沉着脸喝问:“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怕是你。”程羽飞轻蔑一笑。 顾盛麟忽然觉得背后直冒凉风,惊顾一瞥,一位持铲的妖族正用铲头指着他的后心窝。 两个妖族!顾盛麟情知不妙了。可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他的身侧又突如其来地出现一名拿着狼牙棒的人。顾盛麟心里骂着这真是邪门了。三位妖族究竟是如何悄然来到他身边又一直隐匿着身形的? …… “哦?”黑暗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道。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是啊,呵呵。” …… 顾盛麟使出浑身的解数,但还是双拳难敌六手。况且交手之后他才发现,三位妖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别说以一敌三了,哪怕是单打独斗,他都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现在他终于相信这次浑天牢的劫难是由眼前这个神秘的两仪级女子造成的了。能与三个本领如此高强的妖族攀上交情的人,绝对不简单。很快,他又发现,那女子与三位妖族似乎还不是朋友的关系,因为她命令了妖族一句:“保险起见,速战速决!” 顾盛麟已经没工夫再去猜测花清雨的来历了,刚才她的那句话等于是下了杀令。想逃?谈何容易!三人在狭窄的过道上把他堵得死死的,唯一没有敌人的方向还是厚实的山岩,根本就逃不掉。情急之下,顾盛麟往第十九间囚室冲去,一剑劈开了牢门,红着眼抓向了何天遥——他要以何天遥为人质,逼迫妖族放他离去! 就在顾盛麟的指尖即将触到何天遥衣襟的时候,他胸口剧烈一痛,疼得他头晕目眩,脚下不稳,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程羽飞跟上,火云棍带着啸声落下,顾盛麟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哎,你怎么把他杀了?”来不及阻止的花清雨嗔道。 “不该杀吗?他都把你打伤了!”程羽飞抓了抓脑袋。 “我这点儿伤没事的!”花清雨道,“我本意是让你们逼得他多耗些功力,因为我先前给他下的毒只有当他功力消耗极大时才能发作。他又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一下子棍杀他太草率了!羽飞,以后你可得好好收一收你的暴戾之气!” “是。”程羽飞点头道。 竺远来问道:“哎,你刚才下毒了?是在他抓你脖颈的时候吗?” “是的,但是此毒并不致死。他刚才因为功力消耗导致毒发昏迷,就不必再下杀手了。” “我也是担心他猜到你有监兵佩,毕竟你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有时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方便召我们出来相助,所以留他的性命对你来说终究是个隐患。”程羽飞考虑得还是挺周详的。 “你们不知道,我那毒三个时辰后自然会化解。等他醒来,这半日之内发生的一切就都不记得了。”花清雨摇头叹道,“唉,罢了,就算我们不杀他,三个时辰内他也会被想要邀功领赏的破牢之人砍去头颅的。”她本想救了人就走,却被顾盛麟逼得召出了监兵界中的妖族。所以说,顾盛麟是死在了自己的执念之下,死在了他没有做到的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上。 “清雨姐……”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何天遥颤抖的声音。 fpzw 第三百九十五章 深不见底 “清雨姐……” “天遥!”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何天遥泪流满面——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积压的苦闷情感在花清雨的面前完全释放出来了。花清雨则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清雨姐,你……”何天遥刚说出几个字,两人突然同时感到身侧似乎有人猛力一拽,可旁边分明什么人都没有。那三位妖族完成了任务,已经回到监兵界中去了。 “怎么回事?”两人异口同声,那股古怪的力量依然还在将两人拖向门口,并且越来越大。 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两人即便使出全力扒住了门框,却依然抵抗不住那股怪力,最后两人竟被横着拉了起来! “天遥,坚持……住!”花清雨从咬紧的牙关中吐出了几个字。 “不行了,清雨姐,我坚持不住了!”何天遥哭丧着脸,“再这样下去我的裤子就要被拉掉了!” “哈哈,你……真要命!”在这关键时刻,花清雨竟被何天遥给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手上的力气也就松了。她瞬间就被怪力拽到了走廊之外——那可是一直通到山底的中空区域! “清雨姐!”何天遥也松了手,在空中翻腾了两下,被拉到中空区域后,那怪力突然转变为向下,两人遂一起疾速坠落下去。 “啊——”两人的惊叫声在浑天牢中回荡。 …… 黑暗之中。 “来了。” “唔……”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 “同时来了两个?” …… 当花清雨和何天遥坠向浑天牢的深处时,萧天河和费徒空正在地下第二十层。牢中的最后一批守卫边打边向下退,因此破牢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每下一层,还有不少人赶着去破门救人——虽然比协力破阵的赏金一百万珠要少不少,可浑天牢门的那个法阵真的吓住了不少人,与其冒着生命危险接近五位大君联手布下的强力法阵,还不如踏踏实实救人来得稳妥。再说,救得一人就可以领十万珠赏钱,只要救出十个人,就能和协力破阵的奖赏持平了。于是乎,整个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队伍的前头就只剩下几个想要破阵的高手了。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郝汉达。 “行啊,你们,不到这时候都不肯露面!害我在门口时一个人出力!”郝汉达不满地对身旁的几人道。 “两位大君不是帮你了吗?”一名女子笑道。 “那也是拜花珺脉的三位姑娘所赐。哎,十几年没见,你的实力增强了不少哇!”目睹女子干净利落的三道刀波劈死两名守卫后,郝汉达吃惊地说。 “你不也是一样?这么快也修炼到八卦级了。”女子既然如此说,证明她和郝汉达同样都是八卦级的高手。 两人身后一名瘦高个儿的男子道:“别互相吹捧了,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破阵吧!” 又有一名孩童模样的人说:“我们来了这么多八卦级的高手,何愁阵法不破?那阵法再怎么厉害,不也是八卦级的大君布设的吗?哼,大君……我不过就是懒得麻烦罢了,要是我乐意当大君的话,绝对不会给自己起什么‘华林’、‘昌阳’、‘金门’之类的烂名字,要叫就得叫‘最强’大君!” 跟在几位高手身后想要混“破阵”奖赏的人面面相觑,暗暗称奇,原来那个小不点儿也是八卦级的高手!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八卦级的高手除了五帝五君之外居然还有这么多! 此时,队伍已行进到地下二十五层了。还有两层,萧天河和费徒空就能达成此行的目的。可是,意外发生了。 尖叫声突然从上方传来,两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中空区域,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那坠落的速度已经快到让人看不清的程度了,若非伴随着惊叫,甚至都看不出那是两个人!人影早已消失,声音却依旧在空中回荡。 郝汉达摇头惋叹:“这年头竟然有人如此不小心,掉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傻呀,失足坠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吗?”那名高手女子站在楼梯边缘向下望去,深幽幽,黑洞洞,多看几眼都会让人觉得头晕目眩。 “那你说还能是什么原因?”郝汉达不服气。 女子无言以对。 “不必管那么多,赶紧下去破阵要紧!”瘦高个儿只想着赏钱。 几位高手不以为然,萧天河与费徒空却是心急如焚。那惊叫的女声,分明就是花清雨的声音!至于那男声,萧天河也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何天遥! 两人为何会从上面坠落下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意外?萧天河简直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让清雨姐独自行动的……若是我跟着,遇到凶险还能召嫣儿她们相助……”想到这儿,他突然转念,“哎,不对啊,清雨姐可是有监兵佩的,里面的妖族比孟章界还多呢!除非上面有好几个九宫级的高手守着,否则什么样的凶险他们应付不了?” 既然不太可能是遇险,难道真的像郝汉达想的那样,两人是不小心摔落下来的? 萧天河也走到楼梯边缘,探头向下张望。可是,就 这么一抻头,却再也收不回来了,骤然出现的一股吸力将萧天河拽了个跟头,倒栽葱向下坠去。 “天河!”身后的费徒空急忙来救,扑倒在地,扯住了萧天河的脚踝,可无奈吸力实在太大,连他也一起被拖了下去。 “啊——”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中。 “得,又失足两个,我说得没错吧?”亲眼目睹了两人坠落过程的郝汉达摇头晃脑地慨叹,“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呐!”他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是太靠近阶梯边缘又没站稳才掉下去的。 瘦高个儿高手轻蔑地笑道:“连脚都站不稳,还想来混赏钱?呵。” 高手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别说,连我往下看都会心慌。” “好了,没工夫心慌了,事儿来了。”那名孩童高手指着下方。 第二十八层的走廊口上,赫然站着两排人。 前面那一排,当中是一位花白头发但精神奕奕的老者;左边是一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汉,壮汉带着露顶斗笠,从中冒出光溜溜的脑壳;右边则是一位削瘦的短发女子,似乎病怏怏的,稍稍垂着头,微微欠着上身。 “诸葛封,原来你在这儿啊。”郝汉达对那白发老者道,“我还以为这回见不着你了呢!” 老者爽朗地笑道:“嚯嚯嚯,我岂会错过与老友重逢的机会?” 混元大君诸葛封,是五位大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据说已达八卦级的瓶颈。论资历,他当大君的时间与华林大君尚兴杰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早上几年。论疆土,混元域也是最大的一个,因为处于北地,直到妖族边界那儿都属于混元域的疆土。 这时,左边那位斗笠光头大汉对郝汉达说:“上回你仗着人多打我们人少,这次咱俩可得好好练一练!”这位就是金门大君白琢东,五君之中最实在的一个,为人耿直,性情直率,最看不惯阴险之辈。正因为如此,他与昌阳大君余子齐一直不太对路,互相看不顺眼。而金门域南疆又与昌阳域北界接壤,故双方军队没少在那边打仗。即便这回两人有“防卫浑天牢”这个共同的目的,但依然不肯同守一处。 “白琢东,这次你的对手是我。”瘦高个儿高手走上前来,拱手道,“闵奉行,恳请赐教。”说起闵奉行的名字,在江湖中也算是颇具名气。他的实力很强,但却不太受人尊敬——因为他实在是太贪财了。“见钱眼开”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对钱财的痴迷。只要有钱,他什么事都肯做,哪怕是违背道义和良心的事。有人为了朋友能两肋插刀,闵奉行却是为了钱能插朋友两刀。所以,他几乎没有朋友,在江湖上比“毒嘴”郝汉达还要不受人待见。 白琢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与闵奉行当对手,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最喜欢打这种人品差、功夫却十分了得的家伙。 女子高手笑着对右边那位病怏怏的瘦女子道:“那咱俩就女人对女人吧!” “我穆里莎从不战无名之辈。报上名来!”瘦女子的声音也和外表一样轻弱,但没人敢小瞧她。穆里莎,郁绝大君。 说起这古怪的名字,背后还有一个故事。穆里莎的父亲曾经是一位**级的修仙高手,但由于结识了她的母亲,反而引来了杀身之祸。因为她的母亲当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但在遇到了她的父亲之后,女魔头的心扉竟被敲开了,从此放下屠刀,洗尽戾气,不再行恶。 可她当年结下的诸多仇家却不依不饶,不杀了她誓不罢休,甚至有人出了高额的悬赏请人代刀,逼得夫妻二人东躲西藏,终日四处奔逃。后来,穆里莎的母亲有了身孕,行动越来越不便,她的父亲只好带着妻子藏身于一位故交的郊外府邸——一处叫做“里庄”的地方。 可谁知,那位长久不见的故交已存异心,又情知打不过两人,就卑鄙地等到穆里莎的母亲即将临盆、无力保护丈夫的时候,在穆里莎父亲的酒水里下了毒。穆里莎的母亲觉察出了异况,但无奈婴儿呱呱坠地,身体虚弱得根本无法替夫君报仇,只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婴儿逃向了远方。 那位故交拿着穆里莎父亲的人头领了一半的赏金,但却忌惮穆里莎母亲的报复,于是将她的行踪告诉了那些仇家们。可怜穆里莎的母亲,奔波逃命还得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这样今日中两剑,明日挨几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消耗在逃亡的路上。 可惜,她即便改恶从善,依然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最后,当被逼至悬崖绝路时,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入了襁褓之中,随后将婴儿抛下了山崖。当身体被数柄仙剑从身后齐齐贯穿时,这个心性坚韧的女人跪在地上,望着婴儿落下的地方,流出了人生中唯一一滴眼泪。 还好,穆里莎并没有就此死去。高大而柔韧的树冠卸去了她坠落的力道,柔软的草棵成为了她的安全的蒲垫。未等野兽来吞食,她就被林间的猎户发现并捡了回去。猎户与妻子正巧长年无子,平白捡了个婴儿,兴奋得直感激上苍。打开襁褓时,他们发现了那张字条,上面写着:“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请叫她穆里杀。” “里杀”,意思就是杀灭里庄之意。猎户夫妇据“杀”字猜测,此婴儿身世应有仇怨, 但戾气太重,遂换“杀”字为“莎”,并将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中。直至穆里莎修仙有成达到了五行级之后,夫妻二人才将这件事和盘托出。 原本心境开朗的穆里莎一下子背负了父母之仇,心情苦郁不堪,从此性情大变,于是渐渐地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母亲当年作恶多端,穆里莎觉得她死得其所,算是为当初的恶行而偿命,错并不在那些捅死她的仇家身上。至于那个杀父害母的卑鄙小人,连同里庄一起,早在穆里莎当上大君之前,就已经被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就连穆里莎给自己所起的名号——郁绝,也能看出她愁苦晦暗的心境。她虽然不做大恶之事,可也变得手段凶狠、冷酷无情。江湖传言这是因为她体内流着当年那个女魔头的血,但江湖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在下曹束琴。”与穆里莎的尖锐逼人相比,此高手女子的脾气则要温婉得多。但柔情丝毫不能掩盖她高强的实力,江湖上知道她威名的人,可远比见过她的人多。 穆里莎点了点头,认可了这名对手。 “好了,后面那些个元帅就交给我们了,加把劲儿嗨!”稚嫩的童声在人群中响起,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金童子”在说话。人们只知道他姓金,但无人知晓他的名字是什么。结合他那孩童般的相貌,“金童子”的诨号就这么叫起来了。 “大家加油,破阵可有一百万珠呢!”“金童子”嘻嘻笑道。 “哼,要破阵,先破了我们!”诸葛封一捻须,混战一触即发。地下第二十八层的回廊处处都是高手对决的战场,关在这一层监牢中的人们可算饱了眼福了,纷纷站在门窗后面呐喊叫好,声音震天响,仿佛像是一场热闹的庙会一般。 …… 萧天河与费徒空一起从地下二十五层坠落,下面是深渊?是岩浆?只见一层又一层的暗影在眼前飞速地掠过,本应在地下第三十层处激发的法阵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周围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唯有正上方还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两人掉下来的地方。 正当萧天河不知所措时,下坠之势却戛然而止了。两人像是落在了极为柔软的棉被上一样,没有感到丝毫痛苦。 “这是……”费徒空四下里摸着,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天河……我们好像……还在空中……”他的声音在发颤。 萧天河连忙伸手一摸,可不是嘛,周围空空如也,身体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真是怪异! “这样就算完了?”费徒空自言自语。不管是落入深渊暗河也好,掉入滚烫岩浆也好,总算是有个结果,可如今这样不上不下的困在半空中算是怎么回事? “啊,小心!”萧天河突然感觉脚下传来一股异动,周围的空间似乎正在……塌陷。 没错,那感觉就像踩中了流沙或泥潭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陷去。 “哎?哎?”费徒空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半空中的陷坑,会陷进哪儿去? 很快,两人就知道了答案——下方! 就如同水泡崩碎那样,托住两人的那层“棉被”骤然消失了,“陷坑”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下面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两人继续翻着跟头往下掉。 又在空中坠落了许久,两人再度被柔和地“接住”了。这一回,可真真实实的是地面了。费徒空不放心,又胡乱抓了几把,周围全是硬实的泥土。 按理来说,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当粉身碎骨了才是。有一刻费徒空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看,那边有亮光!”萧天河指着一个方向,但远处的光点实在太微弱了,这里还是一片漆黑,连萧天河伸出来的手都看不见, 费徒空原地转了一圈,也看到了萧天河所说的光点。 “咱们手拉着手,慢慢过去看看如何?”费徒空道。 “好。小心脚下。”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光点的方向慢慢挪去,每一步都确定能踩实才落脚。这里的地面很平整,可是光点似乎忽忽悠悠地在前头晃动。 “得加快点了,亮光就要看不见了。”费徒空焦急道。 “干脆撒开跑吧,走了这么久都是平地,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萧天河提议。 两人加快了脚步,那光点也越来越近,直到看清之后,萧天河惊呼道:“那是一柄仙剑的光!” 费徒空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还真是!那会是谁呢?” 瞬间,两人同时反应过来:“清雨姐!”没错,花清雨在两人之前坠落,那仙剑之光的颜色也没有错。 “嗨,我怎么也跟着你一起叫她‘姐’了,不过是个两仪级的小姑娘罢了。”费徒空道。 “难道禹馀界是以实力层次判断年龄大小吗?” “差不多是这样,除了修炼特别快的和特别慢的,大家的速度都差不了太多。看一个人什么层次,也就大概知道他修炼了多少年了。”费徒空道,“不过你们飞升者却是例外。在下界比我们多活了上百,个个都是老妖怪。” 萧天河正要和费徒空斗两句嘴,两人耳边却突然响起花清雨十分清晰的说话声:“天河,费兄,是你们吗?” fpzw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秘人物 确认了前方的光点正是来自于花清雨的仙剑,萧天河激动地回答:“是的,清雨姐,是我们!天遥也和你在一起吗?”当萧天河在浑天牢地下二十五层阶梯上时,掠过眼前坠落的人影有两个,只是速度太快,根本就看不清面容,他是根据声音辨认出来的。时隔百余年未见了,何天遥的声音依旧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记忆之中。 声音沿着漆黑的通道向前方传播开去,两人立即听到了花清雨回复:“哼,两仪级怎么了?论资历,我可是比你老道得多!” “嗯?”费徒空眉毛一掀,这句话答非所问,倒像是对之前他所说话语的回应。 “这通道如此狭窄,我们又离得那么远,声音传过去需要时间。”萧天河立即想明白了。花清雨刚才之所以问:“天河,费兄,是你们吗?”也是因为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才问的,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如此暗的环境,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二人的身影。 果然,花清雨的声音不久之后再度传来:“嗯,遥弟就在我旁边。” 紧接着,一声明显抑制着激动的呼声传进了萧天河的耳朵:“天逍哥?” “遥弟!”萧天河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抑。 “你们快点跟上来吧,我们在这儿等着你们。”花清雨道。 费徒空忽而一乐:“嗨,我们真是傻,他们用仙剑的亮光照明,我们为什么不呢?” 于是,两人分别拿出了武器。这点微弱的光芒虽然不算很明亮,但在一片漆黑的通道中也算是不错的光源了。借着光亮,两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赶去。 距离果然非常远,走了很长的时间,萧天河才依稀看到了前方模糊的身影,他按捺不住,向着前方狂奔。同样,那道身影也正冲着这边飞奔而来。 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分别,可萧天河始终不曾忘记这份可贵的兄弟之情。而何天遥,一直以为兄长早已逝去,直至如今方知故人仍在,恍若一场梦醒。兄弟重逢,你我模样依旧,彼此却是各历风雨,不约而同地回首这百余年,其间思念、缅怀之情何止万千?如今异世再遇,旧颜相见,纵有万般言语,却只有涕泪洗面。 花清雨站在一旁看着紧紧拥抱的兄弟二人,自己也是不停地抹着眼泪。可怜竹园一干人众,自九龙暴乱起就陆续亡殁,连放弃修仙、重归尘世的秦月杰、朱晓敏夫妇,此时恐也过了大限之时。现在就剩下了这三个人,终在禹馀界得以再聚,如何不让人唏嘘。 “兄弟之情可以稍后再续,你们都过来吧。”突然,通道中响起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嗓音。 几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手持兵刃两两背靠而立,分别守着前后方向。 “是谁?”费徒空喝问。 “小鬼们莫慌。”居然又冒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声音稍尖细一些,非常清晰,可四人就是分辨不出声音的来向。但由于之前走过的通道一直没有岔路,据此判断应该还是从前方传来的。 费徒空小声嘀咕:“跟闹鬼似的,能不慌么……” “就是你们把我们给吸落下来的吧?地下三十层起始的法阵,也是你们破除的吗?”萧天河问道。 “法阵?呵。”稍尖细的声音明显带着不屑一顾的情绪。很奇怪,神秘人与萧天河的对话即问即答,仿佛就在几人身边似的。 “那个法阵对我们来说就和不存在一样。”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 仔细想来,坠落过程中的那次怪异的停顿,恐怕的确与法阵无关。当时萧天河落下台阶的位置是地下二十五层,而法阵是从地下三十层起始的,以那时惊人的坠落速度判断,掉在“棉被”上时至少也应在地下一百来层的深度了。 “好了,把武器收起来吧。他们真要害我们,我们早就没命了。”萧天河道。 “呵呵,还是这个小鬼看事明白。”竟然又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神秘通道究竟通往何处?说话的人又都是什么来路?他们为何会在浑天牢的最深处? 疑问太多了,不搞清楚,实在于心不安。何天遥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吸落至此?” “我们只是想找那个小丫头,以及方才那个说话的小鬼,哦,好像是叫‘天河’是吧?”浑厚的声音道。 “我和他?”花清雨指着自己和萧天河。 “没错。另外两人是你们的同伴,我就顺便一起拉下来了。”第二人道。 第三人问:“你们两个分别有四大天宝之一吧?” 萧天河与花清雨对视一眼,借着暗淡的光线,两人依旧可以瞧见对方脸上的紧张。为何一直隐藏的秘密会被莫名其妙地发现?金婵玉那里是如此,到了这里又是这样。莫非说话的几人也是五部妖王那种实力卓绝的高手?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萧天河反问了一句。 得到的回答非常简单:“感应到的。” 费徒空着急地说:“别听他瞎扯,要是能感应到四大天宝,还不早就被他们搜集齐喽?他在诈你们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承认了呢?” “小鬼,莫要小瞧了我等。不过感应到四大天宝的的确不是我们。你们且来看看就知道了。”第三人话音刚落,通道中骤然灯火通明,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待几人适应之后,再细看这条通道时,不禁惊呆了。 青、黄、棕、红、蓝,五彩琉璃石嵌 满了整个通道的墙壁,顶上是莹白光顶,脚下是墨黑亮坪,反射着两壁的五彩缤纷,仿佛置身于璀璨星空一般。再往前看去,更让人吃惊的场景出现了:原来墙壁上的暗淡之处并非黑色岩石,而是透明的!几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前方不远处彩光通道由直变曲,螺旋着向下方延伸而去。而通道的外面,则是漆黑一片。 “我们要不要过去?”费徒空小声问三位同伴。 不料,这句话却被那几个神秘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第二人笑道:“事到如今,你们不来也得来了。” 骤然,古怪的吸力再次出现,几人身处通道中虽然不会向下坠落,可不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无比光滑,连个抓手的地方都没有。四人就这样连滚带翻地被吸力卷走,顺着螺旋的通道飞速向更深的地方滑去。 随着深度的增加,通道的旋径也越来越小,几人转得头昏眼花,连连呼号。直到最后,四人一起撞在了一堵墙上,这才停了下来,吸力也随即消失了。 萧天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地搓揉着臂肘和膝盖,一边四下打量着。 身后就是通道,面前这堵突兀的墙一样也是五彩斑斓,当中还有一个虚掩的小门,门缝中没有透出任何光亮。这里就是通道的尽头。 门缓缓地敞开了,浑厚的声音和蔼地说:“请进。”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与三位同伴对视了一眼,跨入了门内的黑暗之中。另外三人也紧随其后,在最后的费徒空跨入门内时,小门又自动关上了。 通道顶部的白光以及墙壁的五彩光芒全部都被挡在了门外,门内的光线只比“伸手不见五指”稍强一些——前方几丈外有一座圆台,圆台表面正散发着淡淡的暗紫色光芒。 萧天河仅能依稀地辨认出,圆台一丈开外的地方,围坐着几个人影。 “过来吧。”浑厚的声音道。 几人缓步走到了圆台边,好奇地向台子上看了看。 台面中央有一个漏斗模样的坑,坑壁刻着一圈圈圆形的沟槽与纹路,像极了树木的年轮,大圈套着小圈,一圈圈向内越来越深。最深的地方,有一个圆洞。洞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那暗紫色的光正是从坑壁上发出来的,奇怪的是,并不是整圈坑壁都在发光,发光的仅有其中扇形的一部分。最亮的地方就在坑底的圆洞外沿,那里有一段弧形的东西。 萧天河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圆洞似乎在往外喷涌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威压,使得他感觉头晕眼花,耳内轰鸣不已,全身乏力虚脱,但体内却气血翻腾,蒙力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激荡游走。 花清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双腿筛糠似的狂抖不停,满头冷汗,鼻子甚至淌出了血。 何天遥觉察到了两人的异样,连忙扶住已经支撑不住即将瘫倒的花清雨,焦急道:“你们怎么了?” 费徒空似乎也没事,他上前扶住了气力匮乏的萧天河,对着朦胧的人影破口大骂:“好啊,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还使用这种卑鄙手段杀人越货,一群无耻小人!要来就来明的,休要耍阴招!” 四人之中,萧天河和花清雨有四大天宝,情况异常的也正是他二人,难怪费徒空会如此想。 “离那座圆台远些即可。”浑厚的声音道。 何天遥和费徒空将信将疑地将两人搀离圆台,果然,他们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哼哼,我还给他们下了一层保护呢,若非如此,他二人恐早已化作尘埃了。”第二人道。 “四、四大天宝!”萧天河喘了口粗气。 费徒空不解:“我知道啊,你和花清雨各有一块。” 萧天河费力地说:“不,不是!台上圆坑的底下,那是四大天宝之一!” “哦?”费徒空想起来那块发光的弧形物品了,难怪表面那么光洁,原来是四大天宝之一!但不知它是剩下两块中的哪一块。 “没错,那块是执明佩。”第三人道,“感应到你二人法宝的正是它!” “执明佩!”四人异口同声地重复。 执明佩,乃是由四大铸宝神匠中的武执明所铸,与孟章佩、监兵佩一样,执明佩中也有一个亚空间——执明界。但在武执明飞升之后没多久,执明佩也随即消失不见了。江湖传言是武执明带着执明佩一起飞升了,但也有人说执明佩与其他三大天宝一样,依然留在禹馀界,只是始终不曾被人发现。 想不到,执明佩会出现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 “孟章、监兵都已重现世间。兄弟们,我们苦苦等待的那一刻即将到来了。”第二人道。 “唔……小鬼们,你们赶快过来。来自虚空的威压太强,连我们都只敢在这等距离静修,等二弟的法术一破,你们就完蛋了。”浑厚的声音道。 四人连忙走了过去。走近之后,几人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人远不止三个!而是一共十个人,恰好分为一、二、三、四排列而坐。 更骇人的是,这些人的身材似乎都异常高大,萧天河估计,若是站起身,他们的个头应该都在一丈左右。如今十个人全都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面容也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再靠近些,好让我们的功力能护住你们的躯体。”浑厚的声音属于最靠近圆台的那个人。 “前辈如何称呼?”萧天河拱手道。 “呵,你 们可唤我一声‘蒋太公’。”那人道。 “蒋太公,不知你找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了为了‘四大天宝’。” “你可是想要我们交出孟章、监兵二佩吗?” “非也。天宝落入你们之手皆是气运定数,我等不会剥夺。老夫只是想当面告知你二人几句话。”蒋太公的口气始终很和蔼,不像是恶人。 “晚辈洗耳恭听。” “你们两个现在实力还太低,等你们渡过中劫达到七星级之后,务必要回到这里来。”蒋太公道。 花清雨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此处乃是与虚空通流之所。”第二排左边的人正是那个稍尖细的嗓音,比起蒋太公,他的口气就要生硬一些了,“让你们回来,你们就回来,具体原因现在无法细说,到时你们自然会知晓,反正是对你们的修炼大有益处。” “前辈您是?”花清雨恭敬地问。 “老夫姓历。” “历太公,想要进入浑天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一回,在重赏之下,形成了破牢大军,其中不乏诸多高手,这才好不容易破开牢门闯了进来。将来即便我二人达到七星级,恐也……” “无妨。到时老夫自有办法让你们进来。” “大哥,他二人目前才是两仪级,实在是有些慢。不如我们略微出手吧?”坐在第二排右侧的第三个嗓音说道。 “先不着急。”蒋太公道,“我且问你们,孟章与监兵两界中的七曜妖族可曾收纳齐全?” 萧天河回答道:“齐是齐了,不过因为妖族动荡,我已经让其中四人回各部助战去了,如今孟章界中仅有三名妖族。” “齐了便好,嚯嚯,齐了便好。”蒋太公笑了起来,“虚空孔洞中有虚空之气通流,使得这里成为了修炼的极佳场所,唯一的缺憾就是威压太大,不仅危险,还限制了虚空之气的流速,为了抵抗威压,我等又必须耗费部分功力护体,导致修炼效率大打折扣。而四大天宝则可以抵住威压,增大通流,尤其在七曜宝珠齐满之后效果更佳。” 虚空孔洞,想必就是圆台底部那个圆洞吧。可虚空之气又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对修炼有益呢? “小鬼,你过来。”蒋太公忽然指着萧天河身后的何天遥道。 “我?”何天遥走到了蒋太公座前,纳闷不已,“我可没有四大天宝啊!” “抬起手来,让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蒋太公竟注意到了这个。 “这是我在碧波湖中游水时捡到的。”何天遥解释道。他想起来当初季博阳说过的话:“上面有一层禁制所以你感觉不到。”不知这会儿蒋太公为何会对此枚戒指产生兴趣。 “呵,上面居然还有一层禁制。我替你破除了吧。”蒋太公伸出手来,在戒指上面轻轻拂过,戒指忽而闪过一道光芒。 “啊……”何天遥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合不拢嘴,难以置信地凝望着那位意外所得的戒指。 “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历太公见状叹道,“多了一层禁制,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还是大哥细心。” “可他才是个一元级。”第三排中有人说道。 何天遥连忙摆手:“不,不,我还没有参加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呢,我现在只是个初等修真者而已。” 蒋太公淡淡地笑道:“那种无聊的评级制度有何用处?你现在就是一元级的实力。” “遥弟,你渡过首劫了吗?”萧天河问道。 “首劫……我不知道啊。”何天遥只是从顾晚婷那儿听过这个词而已。 “一元级和两仪级没多少区别。等待自然提升还是太慢了。”那第三人道。 “已经都现世了,何必急于一时?”蒋太公道,“耐心一些吧。” 历太公道:“大哥说得没错。不过既然找到了此戒,为了将来进展顺利,我觉得还是得做点儿什么。” “可以,但不宜过多插手。”蒋太公同意了,“你们兄弟两个过来。”他招呼萧天河、何天遥立于他左右手边。 “小鬼,既然你是他们的同伴,也算沾光了吧,过来。”历太公则招呼费徒空上前。 “小丫头,你来我这里。”第三人对花清雨道。 花清雨走到那人身前,小声问道:“见过前辈。不知您如何称呼?” “小丫头果然有礼数,哈哈!既然大哥、二哥都以‘太公’自称,那我就是‘余太公’了!”那人道。 “适度而止,莫要养坏秉性。”蒋太公叮嘱道。 “我二人有分寸。既能化险为夷,又不至于有恃无恐。”余太公道。 “二弟,你多一事,尤其要专心。”蒋太公又叮嘱了一声。 历太公应道:“大哥尽管放心。” 之后,三人就默不作声了。 一片沉寂,那十人仿佛是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萧天河他们四个更是莫名其妙,刚才那三位太公的对话简直是一团雾水,什么“养坏秉性”、“化险为夷”、“有恃无恐”,在几人听来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现在又突然闭口不言,真不知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突然,三位老者分别各自出手,对四人的丹田处齐齐击出了一掌,四人痛呼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fpzw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重返监牢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费力想睁开眼睛,可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沉重的眼皮又紧紧闭上了,耳中“嗡嗡”的轰鸣不止,仅能依稀听到花清雨的喊声:“天河!天河!”“哦,对了,我被蒋太公击了一掌,原来还没死啊……”丹田处火辣辣的疼痛唤起了他昏迷前的记忆,事发突然,根本就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从三位太公的实力来看,他们并不想要四人的性命。 身体的不适正在渐渐消退,睁开双目,出现在眼前的是花清雨担忧的面容。很快,萧天河就能开口说话了:“咳,清雨姐,我好些了。” 何天遥和费徒空依然未醒,看起来费徒空伤得更严重——唯独他身下还有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这是哪儿?”萧天河环顾四周。 “是通道的尽头,进入那间怪屋之前的地方。” 墙上的小门正紧紧闭着。看来他们四个是被三位太公那突如其来的掌击给打飞到屋外来的。 花清雨道:“我也刚清醒过来没多久。他们两个我确认过了鼻息,都还活着。” “太公并没有想杀我们。”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说。 “那为何要偷袭我们?”花清雨气忿忿的,“亏我还之前对那个余太公彬彬有礼,他那一掌却没有手下留情,疼死我了!” 萧天河安慰她:“若真的没手下留情,你早就一命呜呼啦!你检视看看,监兵佩应该还在吧?” “还在。我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想要杀人夺宝,但似乎并不是那样。” “我感觉三位太公比我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厉害,而且厉害得不只一丁点儿。”萧天河顿了顿,“还有他们身后那七个人,虽然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也纹丝未动,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们散发着不输给三位太公的强大气场。” “不见得吧?难道比当初教你入修魔之道的那个高人还要厉害?”花清雨问。 “教我入修魔之道……”萧天河立即明白过来,花清雨指的是黑刀祖师,但因为那是秘密,花清雨担心被门内的太公们听去,才故意拐弯抹角说的,真可谓心细如发。 黑刀祖师可谓是刀之始祖,修魔之道的创道祖师,在萧天河想来就是整个三界之中唯二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另外一个就是白剑祖师。两人已经达到分天裂地的境界,理应比太公那群人要更强才是。 “哼……”何天遥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连忙挪身过去,花清雨将他搂在怀里,探了探脉搏,对萧天河点了点头:“没事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气若游丝:“天逍哥,清雨姐,我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 萧天河笑了笑,正要安慰他两句,耳边忽而响起蒋太公的声音:“你们醒了就离开吧。” “费兄弟还在昏迷呢!他怎么流了那么多血?”花清雨道。 “是我疏忽了。”历太公的声音传来,“我没有想到,他体内居然藏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萧天河和花清雨面面相觑。 “一种毒。不,确切地说,应是一种原本无害的东西。但在阴错阳差之下,反而成为了伤人的剧毒。”历太公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不可能!”花清雨放下何天遥,箭步冲到费徒空身旁,又仔仔细细地替他检查了一遍,“他分明是受了伤,怎么会是中了毒呢?太公,我是花珺脉的门人,虽不敢说通晓天下的毒与药,但是不是中毒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花珺脉……呵呵。我说了,此物原本无害,但却在我那一掌之下起了变化。此毒并非你可解的。”历太公道。 花清雨眉头紧蹙:“那敢问太公,以费兄弟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何时会醒?” “虽然不会丧命,但如果不救的话,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历太公轻描淡写地道出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结果。 “什么?”萧天河和花清雨齐声惊呼。费徒空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无疑是个真挚的朋友。他的身世与花珺脉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他对花清雨也有铸鼎之功,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恳请太公出手相救!”何天遥道。 “我等皆无能为力,这也算是他的命吧。”历太公一句话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那你们为何要击伤我们!”花清雨的话语带着些许愠怒。 “到时你们便知。”蒋太公道。这群人从头至尾似乎都在打哑谜。 “清雨姐,浑天牢外面还有你那三位同门!”萧天河提醒道。 花清雨眼睛一亮:“对,我们赶紧出去,由我向她们求助,应该能得救!” “你的同门也救不了他。”历太公当头泼了盆冷水,把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浇灭了。 花清雨怔了怔,又道:“那就带费兄弟去见我脉其他祖师,我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花珺脉解不了的毒!” “呵,你们花珺脉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毒其实在发作后就已经自行化解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身上的伤。这个伤你们治不好。”历太公的话好像有些幸 灾乐祸的味道。 正当花清雨还要为本脉的医术辩驳时,历太公又道:“好了,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去连霞峰,找邬旬阳。” “邬旬阳?大鹏王?”萧天河惊讶道。 “哦?你知道他?” “有所耳闻。听说他去过焚天宫并且生还。” “呵,不错。去找他吧。但他救不救,就要看姓费的那个小鬼的造化了。”历太公道。 “那……到时我们报上您的名讳,也不行吗?”花清雨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几位太公一齐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在通道中久久回荡,竟化为一股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四人一起向后吹倒,顺着螺旋形的通道飞速向上升去。 …… 在一阵可怕又漫长的天旋地转之后,几人上升之势终于停止,气浪也消失了。周围重陷一片漆黑,花清雨拿出仙剑照了照四周,发现正处于山体内壁螺旋的阶梯之上。 “浑天牢!”萧天河道。原来那股气浪直接将几人送回了牢底。 “不知这里是多少层?”花清雨仰头望了望,在极高之处有一个近乎看不见的光点——那正是牢内上层的光亮。 “这里是地下二百层。”何天遥借着仙剑的光亮,指着旁边墙上的一行字迹念道,“‘十月十日,余与挚友千波深入浑天牢至地下二百层。下一层怪风号啸,火熄不明,千波探而不归,吾孤身返上。故留话于此,望后人鉴之。侯星腾’”。 三人对视一眼。 “看来太公们并不欢迎不速之客啊。”萧天河道。 “这个留话的‘侯星腾’还说什么‘望后人鉴之’。呵,鉴来鉴去也是他害怕了,丢下未归的挚友独自溜走,还不如不留这些话,免得遭人耻笑。”何天遥道。 “不,我想……他希望的不是后人来鉴定他的行为,而是以他的行为为鉴,休要再犯一样的错误。”花清雨道。 “没错,‘鉴之’实乃‘以之为鉴’也。以警示后人莫要下到更深的地方。看来,这地下二百层是可以踏足的极限位置,我想我们之前掉落到一半被托住的地方就是这里。”萧天河仰头看着上空的小亮点。“啊!”这时他恍然想起,浑天牢之行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得快点上去找到季先生的朋友,绝不能负人所托!天遥!” “嗯!” 于是,两人分别抬着费徒空的头和脚,花清雨在最前方引路,三人绕着阶梯一圈圈向上攀去。 “天逍哥,季先生是谁?”何天遥好奇地问。 “就是他告诉我们你被关在这里的……”萧天河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何天遥叹道:“原来这场骚乱果真是你们引起的。机象门么……真是个有趣的机构。”说到这儿,他似有落寞地问,“不知我这无用之人,究竟值多少钱?” “无用之人?”萧天河不解。 花清雨插言:“天河,你忘记季先生所说的那件事了?” “呃……”经如此提醒,萧天河想起来了,季先生的确说过何天遥和落霞城主的事。 “如今我连替自己心爱的人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岂不算无用之人?”何天遥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将来我一定会亲手解决尹立平那厮的!” 见他并未丧失斗志,萧天河和花清雨都松了口气。 “遥弟,你可知道,天河他为了救你,可是下了血本啊,用‘挥金如土’来形容都算是侮辱他了……”花清雨岔开话题,将萧天河在委托中制定的奖赏措施说了一遍。 那一串串惊人的数字,听得何天遥直咋舌:“天逍哥,你这赏金未免也……太疯狂了!” “呵,赏金‘疯狂’,才能催得动别人‘疯狂卖命’不是?”萧天河笑道,“钱财有数,情义无价,不用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可是……为了我耗费如此之多,还是有些舍不得……”何天遥咬了咬嘴唇,“不行!我得替你省回来一些。” “‘省回来’?”萧天河与花清雨面面相觑,不解何意。 “先等一下。”何天遥放下费徒空,用仙剑在墙上“刷刷刷”地刻下了一行字。 两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一共七个大字:“何天遥到此一游。” “这样就行了。”何天遥满意地说,“每一层我都刻上一句,一直刻到地下三十层。那条‘最先踏足’的奖励,就由我一个人包圆了!” 萧、花二人对视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 浑天牢地下二十八层,两群高手打得不可开交。 一方是三位大君,外带若干元帅;一方是隐修大士,领着一群高手。两帮人针尖对麦芒,在狭窄的通道中捉对厮杀。通道狭窄,刀剑交鸣,气波横飞。有趣的是,双方都不敢放开手脚打,生怕把浑天牢打塌了,把所有人都埋在底下。牢房中关押的人们见有人来破牢,此起彼伏地呐喊欢呼,时不时还通过牢门上的小窗偷袭几招,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贫嘴胖子郝汉达与混元大君诸葛封已经打到通道的最深 处去了。诸葛封以一套《飞雪剑法》独步天下。别看剑法名字普通,可威力却不一般,那是由诸葛封的爷爷诸葛落结合诸葛家独门寒冰内功所创,又经他的父亲诸葛平完善而成的卓绝剑法。 提起混元诸葛家的寒冰内功,江湖中可谓闻名遐迩。混元,本是人族地境极北处的一块冰原之名。诸葛家世世代代在冰窟中修炼。正如大赤界冷月宗的阴寒属性功法一样,诸葛家之所以选在天寒地冻的恶劣之境修炼,就是为了与寒冰元力相辅相成。所以待诸葛封拓疆称王之后,就以“混元”二字为君号。 郝汉达曾经见过诸葛封出手。连他的剑气中都带着寒气,若被他的剑气击中,除了受到剑气自身的攻击之外,还会遭受冻气的侵袭。轻者浑身颤抖,知觉麻痹,行动速度大为减缓;重者,着伤之处直接就因极冷而当场坏死了。除了剑气之外,诸葛封左手的寒冰拳也十分令人头疼,被拳头击中的话,虽不致死,但只要是拳头触到之处,必然会立即结出一层冰壳。可不要小看了这层冰壳在高手对决中的作用,郝汉达亲眼所见:诸葛封一拳砸在对手鼻梁骨上,对手疼痛不说,眼前立即糊上了一层冰壳,什么都看不清了。诸葛封伺机猛攻,对手只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胡挥乱打。讨厌的是,那冰壳又厚又硬,徒手根本就砸不碎,若想去揭,一撕就连皮带肉一起掉,那个可怜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挥刀劈向自己的脸,诸葛封却还有一招——随意化冰,就在刀锋触到冰壳的瞬间,诸葛封突然把冰解了,于是,那一刀就狠狠地落在了对手自己脸上。好个诸葛封,都不用自己下杀招,敌人就“自行了断”了。 由于知道寒冰剑气以及寒冰拳的可怕之处,郝汉达并不与诸葛封贴身近战。在他想来,诸葛封想要放剑气,就随他放去,放出去误伤着自己人那才好呢。 诸葛封毫不客气,也不顾郝汉达后面有什么人,一道道剑气带着寒光袭向了他。别看郝汉达身体臃肿,可腾挪起来却和他的嘴皮子一样灵活,他一边闪躲一边喊道:“诸葛老匹夫!你不顾其他人了吗?到时伤了白琢东或穆里莎,你可就麻烦了!” “哼,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诸葛封冷笑着停止了释放剑气。 “嘁,我郝汉达……”郝汉达说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吃惊地向脚下看去,地面上竟结起了一层冰,将他的脚面都给冻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没触到我啊!”郝汉达心中连呼奇怪,看向了诸葛封的左手,只见一团淡淡的浅蓝色光芒在他左拳上缭绕,显然,他刚刚使出过寒冰拳。 郝汉达大吃一惊:“老匹夫!你竟然能寒气离体了?” 诸葛封捋须一笑,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寒气离体有什么稀奇?我的寒冰剑气不是早就可以离体了吗?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创的‘飞霜拳’,正好拿你练练手!” 郝汉达试着抬了抬脚,可是双脚却像是被粘在地面上一样,一步也不能动。“以剑气掩人耳目,暗中以飞霜拳下黑手,真是好手段。不过你招法的名字怎么不是‘飞雪’就是‘飞霜’,能不能不要那么土气?”郝汉达此时依然没忘记挖苦别人。 “‘大祸临头’了还耍嘴皮子?‘雪’和‘霜’土气是吗,今天就让你尝尝‘雪上加霜’的滋味儿!”诸葛封潇洒地抬手挥剑,剑随手腕转过了半圈,剑锋斜向下,这是《飞雪三十三剑》的起手式。《飞雪三十三剑》,是诸葛封从《飞雪剑法》中悟出的精髓套路,是威力与流畅兼备的一套招式。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全部三十三剑,就连早年间诸葛封与隐侯大帝项中洋那场对决,诸葛封也是三十二剑之后,与项中洋同时收了手。 寒冰元力,其菁华就在于一个“封”字。当初诸葛平给儿子起名为“封”,就是希望将来他能够将寒冰元力修炼至化境。如今他能做到拳带寒气离体,将郝汉达的双脚冻住,等于封住了对手的移动,也封住了对手的身法,看来诸葛封的确没有辜负当初父亲的殷切期望。 “《飞雪三十三剑》,啧啧,混元大君还真是瞧得起在下。第一式好像叫做‘沉云蔽日’?”此时此刻,郝汉达竟然还能从容不迫地开口,单是这分气魄,绝非一般高手可有。 剑锋就要触到郝汉达的左胸了,他却突然身形一晃,侧身避开,诸葛封一步冲过了头,惊讶地低头一看,冰竟已化为白汽升腾起来。 不用问,郝汉达必然是以蒙力催化了封脚之冰。诸葛封吃惊的不是他化冰的方法,而是他的蒙力之雄厚。 那可是堂堂混元大君以寒冰元力凝结出来的冰,与凡冰岂可同日而语?就算使用功力去化冰,也只落个事倍功半的效果,毕竟寻常的功力所凝聚的热度还不足以对抗诸葛封长年修炼的寒冰元力。在即将踏入九宫级的门槛上,诸葛封自忖天下能在须臾间化解自己凝出之冰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要知道,天下之大,绝不乏九宫级高手。与他们相比,八卦级的郝汉达真不算多厉害。但他却做到了,不过说话的几息功夫,竟然化了冰,而且还不是成水的融化,而是升腾的汽化。换言之,郝汉达在刚才,曾于双脚上凝聚出一股不亚于寒冰元力的炽热蒙力! fpzw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君帝相搏 诸葛封并未因郝汉达意外的化冰而停止剑法。在第一式“沉云蔽日”之后,回身立即接上第二式“风啸九天”。与第一式不同,如果说“沉云蔽日”是敲山震虎的刚猛招式,那这式“风啸九天”则是一套力轻却富于变化的快招,之所以名含“九”,是因为此剑式共有九招,意在扰乱对手的攻击节奏以及防守套路。经过诸葛家三代人的完善,“风啸九天”已达到了出剑速度的极致,寒冰元力汇聚在剑尖之上,招招指人要穴。 穴位是人体经脉上的重要“关卡”,如果重要大穴被度入寒气,轻则功力运转受阻,气血不通,战斗能力大幅削弱;重则经脉冻损,功力尽失,成为废人一个。修行之人皆知,人体共三十六死穴,分麻、晕、轻、重四种,而“风啸九天”的九招瞄准的全都是重死穴:百会穴、命门穴、太阳穴、尾闾穴、鸠尾穴、巨阙穴、膺窗穴、乳根穴、厥阴俞穴,九大死穴中有太阳穴这样的面部穴位,也有躯体正面的鸠尾穴、膺窗穴等,还有在背部的命门穴。所以“风啸九天”的九剑必须得借助身法围绕对手周身进行攻击,尤其是第九剑,攻击的目标是天灵盖上的百会穴,所以施展这一剑时须得腾空借势,顺便引出第三剑式“寒霜坠境”。 剑攻死穴,集中元力精准地汇于一点,这可是只有八卦级以上的高手才能做得到的攻击方式。正所谓“七星应七络,八卦通八脉,九部布九宫”,这是渡过中劫之后的三境界修炼主旨。而七、八、九这一层次阶段,就是“精、气、神”三宝中的最后一宝——“神”。 有这样一句古语:“寂然不动为心,感而遂通为神”。“神”既脱离实物躯体,又必须依附于躯体之上,其中三境界分别对应躯体的七条非五脏络、八个奇经大脉、九部共三十六死穴,其中对应“七星级”的非五脏络加之对应“五行级”的五脏经,正好组成人体的十二正经。只是由于五脏主经有相应的脏器,遂划为“气”宝之中。七络虽与六腑相关,可六腑并非五脏那般具有五行属性,故腑为腑,络为络,腑络二分,六腑有器官,与五脏同归“气”宝层次,为“**”境界主修,而七络则与八脉、九部三十六死穴一样存在于躯体但又不可见,所以同属于“神”宝层次。此乃修真之道高深层次的玄机奥妙,浅表不提。 “呵,欺负我还不到九宫级吗?”见诸葛封的仙剑直冲自己几处死穴而来,郝汉达自有应对之法。大刀挥过之处,带起道道炎波。炎波与寒气相遇,顿时炸出层层气浪,反将两人彼此推远。 “上回一别,不过三十余年耳。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将炽热蒙力修炼到如此地步!”诸葛封不禁对郝汉达由衷地钦佩起来,凭他那无权无势的江湖隐修身份,能一路成功地修炼到八卦级已属不易。诸葛封全力施放出的寒冰元力竟被郝汉达的炽热蒙力抵消,证明郝汉达的境界已与诸葛封相差无几。“如果你我不在这里相遇的话,我想世间很快就要多出两位九宫级高手了。”诸葛封道,“只可惜,今日其中一个将会命丧于此。” “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郝汉达乐了,“你也不是没看见,咱俩冷热功力可谓是旗鼓相当,你哪来的自信一定能杀掉我?” “哼哼,谁告诉你我的手段就只有寒冰元力了?”诸葛封捋须冷笑,“你且看看你的双脚!” 为防诸葛封趁机偷袭,郝汉达并未立即低头,而是暗自动了动脚趾。根本毫无异样之感,就连先前结冰的那一丝凉意,也早已被热力驱散殆尽。“呵,诸葛老匹夫,都快九宫级了,还要耍那种老掉牙的诈计吗?”郝汉达嘲讽道。 诸葛封却慢悠悠地说道:“前段时间在我苦心琢磨‘飞霜拳’时,余子齐正好到访。于是我就顺便讨教了一些关于毒的事……” 没等他说完,郝汉达就急了,昌阳大君余子齐的炼毒术江湖闻名,牵扯到他的名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他低头看时,鞋面上已经被染成了浅蓝色。郝汉达心道一声糟糕,一刀将鞋面划破,露出了脚背,蓝紫色的斑点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脚面,看着格外瘆人。 “冰中有毒!”郝汉达沁出一脑门子冷汗,由于不知毒性何时会发作,必须立即化解。而诸葛封以及余子齐必然不会替他解毒。“对了,找她们!”郝汉达突然想起来与余子齐、尚兴杰一起下到浑天牢的三位花珺脉女子,以她们的水平,解毒理应不难。 难的是当如何摆脱诸葛封的阻挠。郝汉达本就没指望能杀死诸葛封,守在这一层的三位大君可都不是等闲之辈,闵奉行、曹束琴单对单拿下白琢东和穆里莎的可能性也不大,破牢军获胜的希望,全系在金童子那一干对上仙军元帅的高手们身上。金童子是八卦级,其余江湖高手也都是七星级、**级,与仙军众元帅实力相差无几,但破牢大军这边有人数优势,而元帅们则是防守的一方,逃无可逃,所以金童子他们获胜是早晚的事。只要那群高手一腾出功夫,郝、闵、曹三人拖住三位大君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三位大君不会那么傻的,届时必然会弃战逃生,浑天牢再重要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如今郝汉 达想要脱身,别说诸葛封不会轻易放他走,就算被他侥幸逃了,诸葛封缠上金童子,那破牢军这边可就麻烦了。“怎么办?怎么办?”郝汉达一边应付着《飞雪三十三剑》,一边焦急地思虑着逃跑之法,一边还留意着脚部的中毒感觉,一心多用,疲于招架,落败趋势越来越明显。 “郝汉达,你可太令我失望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人戏谑的声音。 “此人是……”郝汉达心头一颤,险险地避过一剑后,向后大跳一步,欣喜地呼喊:“宇文老弟!你可算来了!” 诸葛封收了势,向郝汉达身后望去,一抹杏黄色的俊逸身影映入眼帘。齐齐拢束而起的高髻,罩裹着一块白绢。白净而饱满的脸庞,笑意盈盈的唇齿,带起两个彰显自信的酒窝。好个潇洒俊逸的男子!有诗为证: 浓眉连额边, 皓目神彩现。 细鬓垂若柳, 折扇拂领前。 杏衫缀金线, 素衣纫朗沿。 脚踏青云履, 翩翩逸神闲。 那男子不仅相貌出众,一把折扇同样引人注目。扇骨非常长,手持柄在腿侧,扇缘却几乎触到下巴上。硕大的扇面上只写着一个飘逸的“枢”字。 诸葛封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原来是含枢大帝,有失远迎。” 原来这个潇洒轩昂的俊美男子,就是魔族含枢大帝宇文朔。 “诸葛大君,直呼吾名即可。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宇文朔收起大折扇,谦恭有礼地颔首道。 仙族五君悉数赶来守御浑天牢,而魔族五帝这还是头一个露面的。 “你拖住诸葛老匹夫,我去找人解毒!”郝汉达抛下一句话就溜了。宇文朔轻挪一小步,笑容可掬地挡在诸葛封身前。看样子,郝汉达和宇文朔的交情非常不错。 “宇文大帝怎会有兴趣来我们这浑天牢里耍?”诸葛封才不信他是为钱而来的。 “一路看来,连白大君、穆大君以及您都亲自出马战隐修高人,真是热闹极了。我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凑个热闹。”说着,宇文朔“刷”的一下展开了折扇,慢悠悠地扇着。 宇文朔倒是实诚,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他就是趁机来捣乱的。 “好一根搅屎棍!”诸葛封拉长了脸。 “好一大缸屎!”宇文朔反唇相讥。 “领教扇骨刀法高招!”话不投机,直接开打,诸葛封再次使出了“沉云蔽日”。 宇文朔擅使刚硬短剑,还有一套“飞刀”的打法。短剑的刀柄系着一根坚韧细丝,缠于手腕,决战时伺机飞刀伤敌,再通过细丝将剑收回,如此弥补了短刀攻击范围不足的缺点。既然短刀具备了暗器的功效,只用一柄就太少了,加之系丝于腕的缘故,不便收于体内,所以宇文朔将短刀全部藏于折扇扇骨之中。这正是那柄折扇又大又长的原因。扇骨有一十六根,短刀就有一十六柄。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自他踏入七星级之后,因攻击方式独特难防,不少成名的高手陆续败于其手。“十六扇骨刀”也和“宇文朔”这个名字一同在江湖中名声大噪。 “十六扇骨刀”并非全都是一样的,一共分为四类,依照折扇从外向内来看:首先是两柄大骨刀。大骨刀较其他十四刀更为厚实,是由宇文朔特地精选的极重之料铸成,刀虽短,却有着不亚于大刀、重刀的重量。因为重,所以悬丝为极为罕见的八目龙蛛丝。此丝之坚韧就连高品质的仙剑、魔刀都无法轻易斩断。据说八目龙蛛一千年才能结出一根两丈左右的丝,本来八目龙蛛就非常少见,蛛丝就更是稀罕东西了,宇文朔倾尽全部财力花费多年时间,才弄到一根。为了两柄扇骨刀,还特地借来一柄极品魔刀,切磨了一天一夜才将八目龙蛛丝一分两段。韧丝配重刀,专门以迅猛之势击人重要硬骨部,例如手腕、膝盖、脚踝甚至是头颅,挨一下骨头碎裂那都是轻的。两把大骨刀一般出招不频,主要是与其他扇骨刀配合,趁机击碎敌人之骨从而占取胜机。 大骨刀往内四柄为锯骨刀。“锯骨”并非指“锯开骨头”,而是“锯形扇骨刀”之意。这四柄扇骨刀重度适中,刀刃是如犬牙交错般的锯齿,刀身当中还有三条放血沟槽,专为切人关键软位而用。脖颈、腹部、手筋、脚筋皆是其打击的目标,中招者无一不伤口大迸,血流不止。拴着这四柄锯骨刀的则是特制的麻丝,弹性不佳但足够坚韧。 再往内六柄为利骨刀。利骨刀与寻常短刀并无多少区别,只是稍薄一些。宇文朔正是以利骨刀为主要兵器施展刀法的。绑系利骨刀的则是著名的天蚕丝,又轻又韧,丝毫不妨碍打斗。 最后四柄为刺骨刀。这种短刀刀身非常细,刀尖颇长,且极为刚硬,专刺人要害,飞出时往往冲着眼睛、心窝以及各大死穴,只要中了招,非死即残。因为刺骨刀轻,攻击时又要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极速,所以系于柄端的丝必须既轻细又难以察觉。江湖传闻刺骨刀的丝是宇文朔于某种神秘树木的树干中提取的,比天蚕丝还要细许多,比鸿毛更轻巧 ,且颜色近乎透明。当初有不少高手避过了大骨刀、锯骨刀、利骨刀,最后却倒在了极难防御的刺骨刀之下。这可算是宇文朔“十六扇骨刀”中最为阴狠的了。 至于《拈花刀法》,则是宇文朔持利骨刀时施展的独门刀法。其中招式有单刀式,也有多刀式;有持刀式,也有飞刀式。穿插在一起,形成独一无二的组合刀式,配合大骨刀的震慑、锯骨刀的威力、刺骨刀的绝杀,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即便是同等级的人对上宇文朔,也须得时时刻刻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应对他那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的怪异招式,稍不留神恐怕就会遭受难以挽回的重创。 《飞雪三十三剑》对上了“十六扇骨刀”,一场惊世骇俗的较量一触即发。 飞雪三十三剑的第一式“沉云蔽日”意在给对手一记当头棒、下马威,宇文朔轻轻松松地以《拈花刀法》和大骨刀挡下。接着是第二式“风啸九天”,诸葛封的出剑速度是很快,可宇文朔可用的短刀实在太多了,一柄挡一处都绰绰有余。他还伺机用刺骨刀偷袭了一把。诸葛封又躲又攻,腾空跃起最后一剑攻向宇文朔头顶的百会穴,宇文朔仰身横过扇侧的大骨刀硬接下这一剑。 “风啸九天”之后是第三式——“寒霜坠境”。诸葛封手中的仙剑连出,借着下落之势疯狂刺剑,道道寒冰剑气从剑锋射出,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笼罩下来。宇文朔将折扇向上空一甩,十六柄扇骨刀系数飞出,并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四散飞旋而开,像是一把大伞遮在头顶,将所有剑气一一挡下,其间“叮当”之声密集连绵,不绝于耳。 第四式“枯叶飘零”,落地后转身倒斩,这是一式虚攻剑式,挥剑不下力,却以凌厉的剑气连续地迎面扫向对手。 第五式“号鸟纷落”,旨在消耗对手功力。 后面是第六式“百草腰折”,第七式“波定凝冰”……直至第三十式“雪舞当空”,诸葛封都没有伤着宇文朔分毫。同样,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也没有碰到诸葛封。 “就让我来破《飞雪三十三剑》的最后三式!”宇文朔意气风发地大吼。 “妄想!”诸葛封使出了第三十一式“白衣遍野”,第三十二式“地冻三尺”。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一式了。 宇文朔试图抢占先手,双手各持一柄利骨刀扫向刚刚以剑震地尚未起身的诸葛封,同时两柄大骨刀分别击向了他的天灵盖和撑地的右膝,四柄锯骨刀则攻向下颌、小腹以及双手手腕,四柄刺骨刀刺向眉心、双目及丹田,还有四柄利骨刀则统统射向了心窝。 “万物逢春!”诸葛封大喝一声,他的眼睛都红了,蓦地抬头蹬地而起,连人带剑一起向宇文朔飞去,双臂大展,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气浪将空中的十四柄扇骨刀全部震飞,连宇文朔都被推得后退了一大步,同时无数白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射而出,宇文朔根本无法抵挡,只勉强用手中的两柄利骨刀护住了心脏与丹田。 只听一声惨叫,宇文朔浑身迸射出一大团血雾,倒飞出去撞在了山壁上,整个人都嵌入其中。 难道是诸葛封自爆了?不,如果八卦级高手在这里自爆,恐怕所有人都得遭殃。那星星点点的白点又是何物?这边的激荡使得其他鏖斗的诸人全都住了手,吃惊得望了过来。 诸葛封施展完最后一式之后,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落在了地面上炸出的大坑之中,连吐几大口鲜血,双臂和胸前衣服全都炸没了,双手虎口震裂,手心更是炸得一团血肉模糊,掉落在身旁的仙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剑柄。 “原来如此,这就是《飞雪三十三剑》最后一式的奥秘!”最先看透的是郁绝大君穆里莎,“弃剑自伤!” 经她如此一说,众人就都明白过来了。诸葛封刚才不惜自己受伤,将仙剑炸毁,那激射的无数白点就是仙剑所化的齑粉! 要说断剑、裂剑都不是难事,但想要将仙剑毁成齑粉的程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到的。即便能做到,又有几人愿意这么做呢?为了让对手无可躲、无从防,诸葛封先汇聚寒冰元力于仙剑之上,随后以磅礴的元力在剑身上驱爆,将仙剑化成攻击范围博大、速度快到极致、且威力惊人的剑粉! 在场的高手们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这种以命相搏的可怕招数,任谁也不敢说能接得下来。 “就刚才那爆炸的威力,诸葛封仅是受这点儿伤,他的身体也是够硬的了!”白琢东赞叹道。 “刚才我看得最真切。诸葛封在爆炸之前,身体突然笼罩了一层绿光。”穆里莎道。 “哦?符咒?”曹束琴走到大坑边蹲下,仔细看了看,果然,诸葛封破裂的衣服里露出了一沓符咒。 “即便有符咒护体,可还是受了重伤。那‘万物逢春’可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剑式。”白琢东摇头慨叹,“诸葛封还真是个疯狂的家伙,宇文朔是惨败,他自己则是惨胜。” “也不尽然。”曹束琴俯下身子,伸手从诸葛封的背上拔下来一样东西,举起来向众人晃了晃,“瞧瞧这个。” fpzw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九宫高手 “刺骨刀!”高手们齐声惊呼道。 原来有一柄刺骨刀击中了诸葛封的志室穴。志室穴同样是三十六死穴之一,属轻死穴类,击中之后经脉受冲击,肾脏遭震创,元气或可大伤。多亏了符咒的护体之效,刺骨刀并未深入志室穴多少。也幸亏诸葛封的元力有寒冰属性,肾脏在五行之中恰对应水相,寒冰同样属水,元力正巧可滋养肾脏。所以,诸葛封肯定不会死,只是由于功力耗竭、伤势严重而昏了过去。 “不过宇文朔也不一定就输了呀。”金童子走上前来,分析道,“首先他以刺骨刀伤了诸葛封的要穴,而且还是从正面攻击到对手背后的穴位,呵,想必是正面攻击未果,赶在诸葛疯爆剑之前牵动一根刺骨刀的悬丝,将飞过头的短刀调转方向又刺了回来。着实厉害!” “厉害也没有用,宇文朔死,诸葛封伤,还是宇文朔败了。”闵奉行道,“想不到,一位大帝就这样陨落了。” “他不来浑天牢搅事的话,也就不会死。归根结底还是自讨苦吃。”白琢东道。 金童子笑道:“那可未必。你们看那儿。”他指了指宇文朔的脚下。 众人齐齐注目,几片绿色的碎块散落在地上。 “法宝?”闵奉行疑惑道。 “没错!宇文朔的确有个护体法宝,叫做‘生机铃’,此名取自‘一线生机’之用意,拥有强力防御的功效,正是个翡翠色的小铃铛!”郝汉达突然又出现在众人身后。 众人又一起回头看向了他,他摆了摆手,打趣道:“大家刚才还在殊死相争,我不过才离开了一小会儿,没想到你们竟然站在一起品头论足,场面尤为和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可喜可贺’个鬼啊!浑天牢法阵未破,事情也就没完!”闵奉行没好气地说,“你中的毒这么快就解了?” “可不!”郝汉达抬起肉乎乎的脚丫子晃了晃,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赤着脚,“刚出浑天牢,我就追上了那三位花珺门人,她们不愧是解毒的行家,几颗药丸下去,脚上的毒立即就消了!” “那尚兴杰和余子齐呢?”曹束琴连忙问道。要是那两个人也回来参战,那法阵就别想破了。 “和花珺门人一起去救‘毒寒三友’了呗。放心,一时半会儿他们还赶不回来。”郝汉达安慰同伴。 此时,白琢东和穆里莎两位大君反而紧张起来,诸葛封无法再战,破牢军一方又多了个郝汉达,这下可麻烦了。 “郝胖子,你倒是轻松啊,中个小毒就溜了,留下宇文朔替你扛《飞雪三十三剑》。他们俩两败俱伤之后,你又解了毒冒了出来。”金童子笑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诸葛封这种高手放毒已经够吓人的了,何况还是余子齐教他的毒。”郝汉达一跃跳过了大坑,背着手走到宇文朔身前,凑近仔细看了看,又试了试鼻息,随即连连摇头。 金童子问:“怎么?还是死了吗?” “活着呢。” “那你摇什么头?” “从今往后,这世界上又少了一名俊俏男子,多了一个……麻子。”原来宇文朔的面部被剑粉所伤。 几人皆笑,曹束琴问道:“为什么要说‘又’呢?难道还有上一次?” 郝汉达认真地回答:“当然咯!上一次‘俊俏男子’消失之日,就是我郝汉达发福之时嘛!” 这下,连一向冷峻的穆里莎都掩嘴“哧哧”笑了起来。 众人笑过之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再继续打?那么,像刚才那样两败俱伤的惨烈状况必然还会发生。如果不打了,法阵未破,几位隐修大士岂不是白来这一遭? “现在怎么办?”郝汉达两手一摊。 “看他们俩那惨样,你们还想继续吗?”金童子问道。 “哼,你们要是就此收手,我们就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们还想破阵,我们必然死守到底!”白琢东拍着胸膛。 “没错!”穆里莎也是坚守不让的态度。 闵奉行道:“五位大君就剩下这最后两个,我们人多,怕他们作甚!破阵可是有一百万珠呢!”他不愧是个贪财鬼,一心只想着赏钱。 “尚兴杰和余子齐一会儿必然会来参战的。在那之前,你有把握拿得下他们两个?”曹束琴反问他。 “话说魔族五帝怎么就来了宇文朔一个?”闵奉行话锋一转,向阶梯处张望,他多么希望其他几位大帝的身影会出现在通道入口。 “还是别太指望为好。”郝汉达连连摇头,“听说灵威大帝周堂轩与华林大君尚兴杰的关系不错,他不可能来破牢的。耀瑰大帝楚芳华行事低调,也不太可能公开露面与几位大君为敌。隐侯大帝项中洋已经长久不曾在江湖中露面,更何况他曾经和诸葛封交过手,知道对方不是个好惹的料,我看也不会来了。也就赤熛大帝纪豫丘还有点儿可能……但直到如今他也没有现身,恐怕多半是没来吧?五位大帝中唯独宇文朔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魔族元帅也只来了他那几个手下。” “宇文朔刚刚帮了你,落得如此重伤,你却这么损他,我真替他不值。”穆里莎道,“好了,废话少说,既然你们不怕与我们五君为敌,今日我们就奉陪到底!” 双方再度摆开了架势。 “噢——,打!把五大君全都打死,天下就是你们魔族的了!”牢房之中的人再度开始起哄。 郝汉达一步跨到当中,阻拦道:“哎哎哎,大家先别着急。都是八卦级 了,修炼不易,为了钱受重伤,不太值啊!” “哼,我们可不是为了钱!”白琢东大声嚷嚷。 “你们为了守牢也不值啊!”郝汉达伶俐的嘴皮子开始发挥作用,“浑天牢终究是个关押人的地方,如果你们在此受了无法复原的重伤,受苦事小,万一影响到将来的末日天劫,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你们决定来破牢之时就不担心会受重伤影响将来渡末劫?”穆里莎冷声道。 郝汉达故作无奈:“谁知道你们五位大君会齐齐到场啊!” “强词夺理!”穆里莎不屑与他多争辩。浑天牢的是仙族五君共享的大牢,法阵也是五君联手布设的,有人要来破牢,五位大君不来守那才叫奇怪呢! 白琢东听得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想怎样?” 郝汉达摇头晃脑地说:“我有个两全其美之策。我们来破牢就是为了赏钱,与你们并没有多少深仇大恨。可白跑一遭我们又不甘心。不如这样,你们先撤去法阵,放我们下去……” “呸!不可能!”白琢东怒啐道。 “别急啊,傻大个儿!听人说话要听完,你娘没有教过你吗?”郝汉达不满地埋怨道。 “你!”白琢东正要发作,旁边的穆里莎拽了他一把,他只好强压心头怒火,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 “你们撤去法阵,放我们下去,我们保证一不毁阵,二不破牢,三不救人,如何?”郝汉达的提议很奇怪。 白琢东自然不信:“不破牢也不救人,你们下去难道是为了观光吗?” “哈哈,别说,还真是。”郝汉达笑道。 “他是要占‘最先踏足’的奖赏。”穆里莎明白过来了。 “不错!破阵给一百万珠,还极有可能受重伤。而‘最先踏足’的奖赏,每一层都是五十万珠啊!我知道,三十层以下关押之人对你们来说是绝对不能轻易放出来的,所以我们承诺不救人,也不破牢让别人去救。怎么样?”郝汉达简直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叫好。 “破阵可是每个人都能拿一百万珠的,‘最先踏足’的五十万珠却是只给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闵奉行还是心有不甘。 郝汉达埋怨起闵奉行那不开窍的脑瓜:“死心眼儿!你也不想想浑天牢深不见底,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层呢!大家轮流分就是了,该轮到谁,谁就先下到该层刻上自己的名字,最后算一下不就完事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免动干戈的办法,就看两位大君同不同意了。 “不行不行,这种委屈求全的事将来要是传出去,叫我们仙族五位大君的脸面往哪儿搁?”白琢东一个劲儿地摇头否决。 “你们……真的能做到不毁阵、不破牢、不救人?”穆里莎似乎动摇了。 “莎莎!”白琢东急得脱口而出。 穆里莎用能杀死人的眼神儿狠狠瞪了他一眼。 众人皆笑,看来这两位大君的关系还挺不一般呢。 “呃……不是,穆姑……嗯……穆大、大君……”白琢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得直挠头。 “行了行了,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啊!”郝汉达笑道,“大家呢?” “什么都没听见!”众人非常默契地同声答道,连守牢这边的元帅们也都一起喊出了声。 白琢东冲郝汉达点了点头,心中考虑着以后是不是该向郝汉达道声谢。 “我权且代表大家伙儿表个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样啊,莎莎大君?”郝汉达贼溜溜地掩嘴笑道。 白琢东心里刚生出的那点儿感激立马烟消云散,他恨不得把郝汉达的那张烦人的嘴给撕开。 “我同意。”穆里莎的声音更冷了。 “哎……”白琢东此时已经不知该怎么和穆里莎说话了,他只好转向郝汉达,“不行,我坚决不答应!” “这样硬撑就不必了嘛,那根本不算是‘委曲求全’,而是公平的约定而已。若非要那么说,我们答应不毁阵也不救人,何尝不是‘委曲求全’?”郝汉达道,“再说,我相信在场的诸位都不是搬弄口舌之人。如此约定,不仅对你我双方都有益,那个发布委托的人才是希望落空、白白破费,岂不美哉?” 郝汉达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力的确惊人。仙族五位大君无一不对那个藏在暗地里的幕后主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地下三十层以下关押的重要之人都被放出去的话,那麻烦的事还在后头呢。倒不如现在与郝汉达他们做个约定,既不必苦战,关押的人也都还在,其实等于是守牢成功了。 白琢东想了想,一挥衣袖:“算了,这事我不管了!穆大君说怎样就怎样吧!” “太好了!”郝汉达兴奋地直拍手,“那就赶紧行动吧!” “法阵是我们五个人联手布的,解除也需要五个人一起出手。”穆里莎的话像是迎面一盆冷水浇在郝汉达头上。 “尚兴杰和余子齐一会儿应该会来,可诸葛封已经半死不活了怎么办?”郝汉达倍感扫兴,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儿想出这个好方法。 “再找一个比他功力更深厚的人代替,和我们四个联手解除法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穆里莎道。 众人面面相觑。比诸葛封还厉害?诸葛封的境界已达八卦级的极限,比他还厉害的那就只有九宫级高手了。 “我来吧!”一旁突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众人皆惊,转头一看,一名 黑衣蒙面男子正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这男子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连八卦级高手都没发现,此男子应当是九宫级没错。保险起见,郝汉达还是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是九宫级?” “是。”男子点头承认了。 第一个九宫级高手,终于出现了! 九宫级高手出马的奖赏可是一千万珠外加一块朱天七曜板!实力高深之人自然知道朱天七曜板的价值。其实,单是一千万珠,就已然足够惹人垂涎了。 “我还以为不会有九宫级高手出现了呢……”对九宫级高手,郝汉达可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平白无故你为何要出手相助?”白琢东想不明白。九宫级的高手只要出马,奖赏就已经丰厚无比了,何需与八卦级的人一起分那‘最先踏足’的奖赏? “收人家的钱,总要做点事。”男子淡淡地回答。 “我看并非如此吧!”众人背后又冒出一个男声。毫无疑问,又来了一名九宫级高手! 这位高手并没有蒙面。两位大君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见过蔡先生。” 蔡云平?人们心中都涌现出一个名字。他以前可是仙族的大君之一,在升入九宫级之后就隐退了,想不到今日竟在浑天牢露面。曾经身为仙族大君的蔡云平肯定是来守牢的。看样子,他认识那个蒙面的九宫级高手。 蒙面高手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兵器——一把仙剑!原来他也是修仙者! “修仙者也来破牢?”白琢东咕哝了一声。 “浑天牢是仙族大君欺压他人的地方,从古至今,被关入其中的修仙者难道还少么?”蒙面男子的口气似乎带着忿恨。 蔡云平也亮出了仙剑,冷笑道:“别听他胡说。他是飞升者势力的人,拿赏钱是假,解除法阵后大肆破坏才是真。” “我就觉得可疑,九宫级光出场费就一千万珠,何必来拿那五十万珠的奖赏?果然别有用心!”白琢东摆开了架势,破牢军一方有九宫级高手出现,法阵就不能轻易解除了。如此,和郝汉达他们的约定就算作罢,看来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大战。 这时,尚兴杰也恰好适时地赶了回来。“哈哈,来得正好!”白琢东高兴极了,“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余子齐呢?” “那家伙答应了花珺门人退出此次战斗,带着‘毒寒三友’回去了。不要管他了,我们打!”尚兴杰今日心中窝火极了,就等着往郝汉达他们身上撒呢。 “嘁,那个家伙压根就靠不住!”本就看不惯余子齐的白琢东对此十分不屑。 “地下二十八层……这里还是有点儿高啊,我们到下面去打如何?”蒙面高手倒转剑锋向下一戳,地面又多出一个大坑,竟然比先前诸葛封炸出的大坑还要大一圈,地面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崩塌了。 高手们就这样从地下二十八层掉到了地下二十九层。 他这是想拖着众人在地下三十层开战,借乱战之机毁坏法阵! “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五仙大阵可不是几下攻击就能轻易破得了的!”蔡云平当过大君,自然知道法阵有多牢固。尽管蒙面男子的实力高达九宫级,可就凭他独自一人,哪怕是全力破坏法阵,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更不用说乱战时那几下刀波、剑气了。 “哦?是吗?”蒙面高手扬手就是一道凌厉的剑气,那剑气的速度快到七星级的元帅们都近乎看不清的程度,等他们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护住身体时,剑气已经从他们之中穿过,击中了一间牢门。 牢门被剑气震裂成好几块,关在里面的人从容地走了出来。 此人身穿破烂灰衣,对蒙面男子说:“你终于来了!”两人原来认识! “答应你的事,我岂会失信?” “就是来得晚了些。” “一直苦于没有良机。浑天牢比我想象得更严密。幸好,这回有人要破浑天牢,我借机闯了进来。”蒙面男子将手中的仙剑抛给了灰衣人,“喏,物归原主了。”接着,他又亮出了另外一柄仙剑。 蔡云平见两人好似旁若无人地交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喝问灰衣人:“呔,你是什么人?” “一介犯人而已。”灰衣人轻轻抚摸着仙剑,用像是对老友说话的口吻对着仙剑道,“许久不曾用了,今日就同你一起大开杀戒!” 蔡云平皱了皱眉头。 “就凭你,还妄想大开杀戒?你也不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人!”白琢东甚至觉得好笑,这人说大话也不挑个地方。 灰衣人只是笑了笑,骤然,他的神情凌厉起来,手腕一翻,乱发冲天,脚踏虚步呈攻击之势,整个人顿时散发出一股强大而又磅礴的气势! 九宫级! 连八卦级大君都能震慑住的气场,如假包换的九宫级! 仙族这边简直都傻眼了,浑天牢地下二十九层,居然关着一个九宫级高手?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家伙怎么会在地下二十九层?得关到地下九十九层还差不多……”穆里莎想着,手心冷汗直冒。九宫级敌人变成了两个,这下可麻烦了。 就在众人皆惊之时,从阶梯口走上来几个人。 一共四个,一女子走在前,后面两个男子还抬着另外一个人。 这下连那两个九宫级高手都愣住了。 这里可是地下二十九层!换言之,他们是从地下三十层甚至更深的地方上来的! fpzw 第四百章 扮猪吃虎 令萧天河他们感到奇怪的是,上方的浑天牢一直很安静。如果爆发了激烈的打斗,在深层应该也能听见才是。 萧天河有些疑惑:“怎么,破牢军都撤了吗?莫非人都被救走了?” “对了,还有救人!”何天遥突然道,“委托里不是说,救一人可得十万珠吗?我们应该沿路把所有的人都放出来,这样又能省下好大一笔钱!” “这样……好吗?”走在前头的花清雨回头道,“我们不受法阵攻击,还下到如此深的层次,岂不惹人怀疑?” 萧天河道:“我也同意清雨姐的话。就凭我们这点儿实力,在深层救人的话难免让人生疑,再说鬼知道这不见天日的地牢深处关押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万一有个带歹心的,我们自保都困难。” “瞧瞧我就知道啦!说是大牢,里面囚着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犯人’呢?硕大的浑天牢,不过是五个大君处理公仇私怨的地方。”何天遥在墙上又飞速地刻下了“到此一游”的字样。 花清雨劝道:“世事无绝对,难免其中没有大奸大恶之人。一旦放出来,不仅是个祸害,若是再对我们刨根问底的查,那可就麻烦了。” “真是大奸大恶,那当初为何不一剑杀了,留着作甚?”何天遥不解,他忽而又道,“哎,我这样留下大名,不会也遭人怀疑吧?” “你自己不说,谁知道‘何天遥’是谁啊?还以为是某个九宫级的高手呢!”萧天河笑道,“至于大奸大恶之人为何不杀,那可就难说了。有的人实力高强,或许只是意外地被抓住囚禁于此,很难杀;有的人背后有势力,轻易杀不得;还有的人虽然邪恶,但说不定对五位大君依然有利用价值……” “说得也是。”何天遥叹了口气,“我就是个例子。顾盛麟要不是觊觎我的《一气三元》身法,在婷儿死后肯定就把我杀了。” “况且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季先生的兄弟还不知道被放出来没有呢。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地下二十七层一看究竟,如果他已经逃出去了,那我们也当赶紧离开。”花清雨提醒道,“另外我也挺担心费徒空的伤势,希望出去之后能很快得知我脉众前辈的下落,让她们帮忙看一看……” “不知在禹馀界,你们还有没有‘十医十不医’的严苛规矩?”何天遥道。 “费徒空可是某位师祖的儿子,能救必然会救。只是历太公说了,他的伤花珺脉根本治不了,所以我也没有多少信心。” “不行就带着他去妖族连霞峰走一遭。”在萧天河想来,石灏明是鳞部妖王石破天之子,羽部妖王蓝晓宁与石破天的关系挺不错,而大鹏王邬旬阳又是羽部的上任妖王,虽然关系转了好几个弯,但好在两两之间都足够密切,相信邬旬阳到时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接下来,在一层一层爬升的过程中,兄弟二人略略讲述了仙妖大战之后彼此的经历。当谈及那些逝去的挚友时,三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人因恩怨而聚,也因恩怨而分。即便飞升到新的世界,也会卷入新的恩怨情仇之中。何谓江湖?这就是江湖。 上方的光亮越来越盛,几人终于登上了地下二十九层的台阶。 不想刚一上来,就被一群高手注目。 三人也愣了,瞧这阵势,破牢与守牢的战斗根本就没有结束,从地下二十八层坍塌的楼板来看,打斗不可谓不激烈。可奇怪的是,之前他们为何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呢? “糟了,多半是法阵将声响和震动都给阻隔了!”萧天河看见华林大君尚兴杰也在那些人之中,暗道不妙。 “你、你们是怎么下到下面去的?”白琢东有点语无伦次。 蔡云平突然身影一晃,冲到了三人身边,撩起一道剑气飞向了阶梯下方。一道朦胧的白光闪过,剑气消失了,墙壁安然无恙。“咦?法阵明明还在!”他回头说了一声,也有点懵。 这种由多位八卦级修仙高手联合制出的大阵就连声音都能阻隔,更别说几个大活人了,除非布设之人自己收了法阵或是法阵被毁去,否则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所以浑天牢三十层往下关押的都是些难缠的人物,而且不设守卫。 阻隔一切的法阵,连九宫级高手都难以破掉的阵法,这几个人竟然像出自家大门一样随随便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是十、十全级高人?”此话一出口,白琢东自己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十全级,比九宫级更高一级,是渡过了末日天劫的绝顶高手!所谓“十全级”,并非是修炼的一个阶段,而是指在禹馀界的修炼全部圆满,应“十全十美”之意。换言之,“十全级高手”可以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十全级?”在场的三位九宫级高手纷纷投以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不是的。”花清雨连忙道,但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可能不是?”白琢东似乎是被那个从牢房中走出来的九宫级高手给吓着了,总觉得眼前这几个看上去一点都不厉害的人是在“扮猪吃老虎”。更何况,那两个男的还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呢,怎么看都像是从更深层的牢房中救出来的。 这时,尚兴杰走上前道:“我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再看见你,萧天河。这一位……如果我没记错的,应是禹姑娘?” 对了,上次在江由界,尚兴杰不仅见过萧天河,也见过花清雨。至于何天遥,由于上回在尹立平与顾晚婷的婚礼上,尚兴杰离他太远,也未曾留意过他的相貌,所以并没有认出来。 “老尚,你认识他们?”白琢东疑惑道。 “算是吧。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尚兴杰淡淡地微笑着。 “他们当真不是十全级?”白琢东关心的是这个。 尚兴杰抚须大笑:“当真不是。几个月前相遇时,他二人还只是一元级。如今似乎都已突破到两仪级了?修炼速度惊人,老夫佩服!” “哼,两仪级,你们快老实交代,究竟是如何闯入‘五仙大阵’中去的?”蔡云平回手 将剑架在了花清雨的脖颈上。岂料,剑身刚触到花清雨那白嫩的肌肤,突然“咔嚓”一声,碎了。 好好的一柄仙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水泡一样,碎成了细渣。不,更确切地说,是碎得连渣都不剩。这么说吧,这些渣粉比诸葛封炸毁仙剑时的齑粉还要细,飘飘扬扬散开,轻轻慢慢落地,就像是给周围地面涂上了一层银粉。 蔡云平整个人都傻了,拿着光秃秃地剑柄怔了半晌,才趴跪在地面的剑粉上,哀呼道:“翠灵!我的翠灵剑呐!” 极品仙剑对于修仙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得到一柄威力巨大、十分趁手、又与所练剑法相匹配的好武器,需要耗费修仙者大量的时间、精力和财富。如果在交战时损毁,至少物尽其用,对仙剑来说也算是“死得其所”。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仙剑在被用来威胁别人的时候就“粉身碎骨”、“暴毙而亡”的。 “老尚,你还说他们不是十全级?”白琢东现在再也不信尚兴杰的话了,眼见为实。 尚兴杰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怎么可能呢?上次在江由界,他们分明还是一元级,不到一年之内,怎么可能“跃升”到十全级?打死他都不信。 “要不就是他们之前刻意隐藏了真正的实力?”尚兴杰心中猜测,可如此似乎也说不通。上次在江由界,楚芳华他们的情形已经算够危急的了,为何不显露真本事?不仅是江由界那一回,在宗飘界那次也是一样。灵威大帝座下五大元帅一起出马,梁飞廉更是挟持了萧天河,真是高手的话何须借助楚芳华暗中相助?更何况,萧天河的的确确是个刚升入禹馀界没多久的飞升者,这一点在上届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已由梁飞廉和云屏翳证实过。 “不,不对!刻意隐藏实力的人,只有那个禹姑娘!”尚兴杰终于想到了一个解释的通的理由,蔡云平的翠灵剑是在“禹姑娘”的脖子上碎裂的,她才是真正的隐世高手! “那姑娘姓禹?她之前在浑天牢外时,自称姓什么来着?”破牢军这边有高手小声问旁边人道。 “嗯……我记得是姓‘段’,好像是叫‘段清雨’。”旁边的人回答道。 当时花珺门人对抗毒寒三友的情形太精彩,后来花清雨又出声“质疑”那三位门人,所以看过的人对她印象很深。 这两人的对话也被尚兴杰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使得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那女子姓“禹”是假,是为了刻意隐藏身份,姓“段”才是真。 “哎,你们……不是先头在上面失足跌落的那几人吗?”郝汉达忽然认了出来。 守牢的这伙人面面相觑,什么“失足跌落”? “郝胖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穆里莎诧异道。 “不,不会错的。”郝汉达的语气十分肯定,指着萧天河,“喏,就是他,还有被抬着的那个人,他们两个起初跟在我们后面一起往下走来着,结果不小心从地下二十五层掉下去了。还有她,”郝汉达又指着花清雨,“在那两个人掉下去之前,还有两个人影从更高的地方失足坠落,虽然速度太快导致我没看清面容,但声音应该没错!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郝汉达问走在最后的何天遥。 “我?我叫何天遥。” 郝汉达一捶手心:“声音果然一样!就是他们两个!” “郝胖子,我不是怀疑你的觉察力和记忆力,”穆里莎面色凝重,“可是我们一伙人守在地下二十八层多时,根本就没有看见有人掉下去过!” “啊?”郝汉达的嘴巴张得比尚兴杰的还要大。 “的确没有看见。”白琢东道,他又回头问那些元帅,“你们看见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 看来是真的。一个人没看见或许可以用“不曾留意”来解释,但是这么多人,难道都恰巧“没看见”不成? “可是我确确实实是看见了啊!”郝汉达也没撒谎,他问破牢军这边的同伴,“当时你们也都看见了吧?闵老弟、曹大姐、金童子,我们当时还就此说了几句呢!” “确实,我们都看见了。”这边的人都证实了郝汉达的话。 两边都不像在撒谎。看来秘密还在那四个人身上。大家又重新将视线投向了阶梯口。 穆里莎道:“‘五仙大阵’无人可入,无人可出,你们四个如果当真是从上方坠落,到了地下三十层也会被法阵给弹开,像两仪级这种实力,恐怕直接会被崩得粉身碎骨。再说了,如果能从当中中空区域进入,那我们这法阵布了又有何用?”的确,如果堂堂大阵被这种“拙劣”的方法给破了,未免也太让人啼笑皆非。此外,要从法阵中“掏”出一个中空的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会有人傻到去那样做。 “莫非你们会障眼法不成?”郝汉达此时只能往歪门邪道上想了。 “若真是十全级高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蒙面的九宫级高手道。 “还是说不通啊……”郝汉达抓耳挠腮,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十全级高手如果以这种方法入阵,为何不从容潇洒一些?你们没看见当时四人那当空翻滚的模样,狼狈得就像是……炸麻花似的!” 郝汉达的比喻惹得守牢的这伙人纷纷掩嘴而笑,别说,麻花在油锅里翻滚的情形,还真挺形象。 “还伴随着凄厉的呼喊声呢!”郝汉达继续道,“还是听他们自己说吧,我的脑子不太够用了。”他还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确确实实是两仪级,我也不知道剑怎么会碎的。”花清雨如实回答。 “你最好承认你是十全级。”蔡云平阴沉着脸站起身来,“否则,毁剑之仇,我一定会报!” “毁剑的人不是我。”花清雨故意抬头向周围看了看。 果然,众人都被这个举动所迷惑,难道是有十全级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 穆里莎问:“你们坠落时,没有遇到法阵阻隔吗?” “没有。”三人都摇头。 穆里莎锁紧眉头:“那…… 禁制呢?” “五仙大阵”的覆盖范围是从地下三十层到地下一百层。而从一百层往下,就有特殊而又神秘的古老禁制,越往下走,阻力也就越大,实力弱的人根本下不了多深就会被弹飞。那禁制不知是由何人设下的,从浑天牢存在那天起就有,长久以来没有人破除得了。所以仙族五君关押人时,最深也就到地下一百层为止了。这可是只有大君和历任浑天牢典狱长才知道的秘密。 “禁制……” 看三人的神情,似乎也是不知道。 萧天河突然想起坠落中途那一次怪异的停顿,莫非那接住他下落之势的、软绵绵的虚无是触到了禁制吗? “说,你们在浑天牢底下都看到了什么?”蔡云平喝问道。此时,他也不相信花清雨是十全级高手了。 花清雨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们并没有掉到浑天牢的最底部,下面都是一片漆黑,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撒谎!”蔡云平冷声道,“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又怎么知道不是最底部?” “嘁,你也不想想,真坠到最底部我们不早就摔死了?”何天遥十分看不惯他那高人一等的口气,“我们被一股气流给接住了,借仙剑之光照亮四周一看,墙上写着那里是地下第二百层!” “哼,掌嘴!”蔡云平当然对何天遥的不敬很生气,反手一掌抡向何天遥的脸,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何天遥还没来得及捂脸,蔡云平的手就飞了出去。 没错,整只手从腕部断开,飞了出去。 “嘶——”蔡云平痛得捂着断腕单膝跪倒在地。 众人都傻眼了。 花清雨、萧天河、何天遥三人刚才纹丝未动。刚才那记耳光力道不轻,可何天遥脸上连点红印都没有,看来,那巴掌是没拍上。既然三人未动,那就是有高人在暗中出手了!可是,刚才明明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啊!不见剑气,不见刀波,也不见暗器;没有光亮,没有声响,更没有破空踪影!再看看蔡云平那伤口,如果是被剑气、刀波等所伤,断裂处应该较为平整才是。可现在他那断腕之处筋肉杂乱,断骨还露出来一截。 白琢东自以为灵机一动,指着费徒空道:“我知道了,那个人在装昏,他才是真正的十全级高手!” 如果真如他所说,装昏的那人离被掌掴的男子和被威胁的女子距离极近,暗中出手保护不被发现,勉强能解释得通。 “笨蛋,那个人是真昏了,你不见他的手、脚和脖子都耷拉着么?”穆里莎道。 “呃……”白琢东收回了“自信”的手,尴尬地摸着头顶。 尚兴杰问何天遥:“这位小兄弟,不知地下第二百层的墙上,还有没有写其他的什么?” “嗯……有一个叫做‘侯星腾’的人留下了一段警告,让人不要继续往下走。”何天遥回忆道。 众人哗然。三位大君彼此对视,连人名和内容都说对了,如此来看,他们所言非虚。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关于禁制的秘密,但“侯星腾”这个响当当的名字他们可是听说过的。此时,所有人脑中都是一团浆糊,怎么都理不清了。 郝汉达突然一拍脑瓜,连声悲呼:“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旁边的闵奉行被他这声大喊吓了一跳,不满道:“你鬼叫个什么?什么完了?” “赏金啊!”郝汉达的脸都愁成苦瓜了,指着萧天河他们几个哀叹,“地下三十层以下的‘最先踏足’奖励,全被那几个家伙给捞走啦!” 被他这么一说,这些来破牢的高手们心中都猛地一沉,贪财的闵奉行更是气急,抱怨道:“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真是活见鬼了!” “撤吧撤吧,竹篮打水一场空呐!”金童子惆怅道。 闵奉行咬牙切齿:“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走!” 金童子挖苦道:“不走你又能如何?难道杀了他们?你打得过保护他们的那个十全级高手吗?你不想活了?还是说,继续往两百层以下走?九宫级高手留下的警告你不怕?你还是不想活了?” “不弄清楚怎么回事,我走了也不甘心!”闵奉行仿佛看见一堆一堆的钱财正像一群群小鸟一样漫天飞离。 “哎,我有个主意……”郝汉达就是点子多,他趁着此时众人言语嘈杂,小声对几个同伴道,“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说,那他们坠落到深层只是个意外,并不是主动要获取奖赏的。不如……我们跟他们商量商量,把‘最先踏足’的功劳让给我们?或者让他们多拿几层的奖赏也行啊!” 曹束琴冷笑:“八卦级高手问两仪级低手讨钱?呵,你原意说就去说,我是抹不开那个面子。” “我说就我说,张口三分利,能得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白来这一趟强啊!”郝汉达道。 “对,反正你那张胖脸脸皮厚,不怕丢人!”闵奉行见郝汉达正要发火,又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全都靠你了!” “哼!”郝汉达给了他一个白眼,走到了几人身前。 可是,商量之后,何天遥的回答却令他失望不已:“啊,抱歉,下面每一层的墙上,我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蒙面男子与灰衣男子两位九宫级高手走上前来,一起拱手对花清雨和萧天河行了个抱拳礼。蒙面男子道:“几位,离开浑天牢之后恳请到寒舍一聚。” “这……”萧天河正要拒绝,丢剑又丢手的蔡云平起身骂道:“今日你们闯牢在先,伤我在后,一个都别想离开!”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明明不是那个“暗中高手”的对手,却还在这里叫嚣。 “得,先丢剑再丢手,这下连脸也丢了……”郝汉达摇头道。 “看来我不帮你们的话,你们是走不脱了。”萧天河他们三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历太公的声音,但别人却完全听不见! 蔡云平还欲过来撕扯,而蒙面男子和灰衣男子则上前试图替萧天河他们挡下,只听一声如同炸雷一般震撼的怒吼从深幽幽的浑天牢底爆发:“都给我滚!” fpzw 第四百零一章 河清海晏 从浑天牢底突然爆发的大吼,震慑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魄。不仅如此,最贴近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他们三人的蔡云平以及另外两位九宫级高手统统被一股无形之力震飞,摔出去好几个跟头! 此时,萧天河他们三个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这一切怪异都是牢底小屋中那几个高深莫测的“太公”弄出来的! 不知几人经历的那些八卦级、九宫级高手们却是真真正正的被吓到了。大吼究竟出自何人之口?他为何会在牢中深处?他又是何等的实力?不仅无声无息地彻底毁掉了九宫级高手的仙剑和右手,还仅凭一声怒吼就将三个九宫级高手震飞?恐怕称之为“天神”也不为过! 没人敢再阻拦三人的去路,不,应该说是没人敢再接近他们三个了。 “呵,告辞了。”萧天河心情大好,冲花清雨和何天遥使了个眼色,三人就这么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抬着费徒空踏上了盘旋而上的阶梯。 诸多高手呆立在地下二十九层,许久,许久。 “咳咳,大家说句话呀!”还是郝汉达忍不住先开了口。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金童子既无奈又沮丧,“撤吧!” 曹束琴看向在场的三位大君:“你们不打算解释解释吗?下面牢里究竟关押了何方神圣?” 三位大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答不上来。 蔡云平冷哼一声:“若有通天的本事,早逃出去了!” 蒙面的黑衣九宫级高手讥笑道:“哟,某人还嫌苦头没吃够啊!” 蔡云平怒目而视:“浑天牢最厉害的家伙也不过在地下七十二层,不仅不是九宫级,而且早已身负重伤!”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个“神圣”根本就不是被关押的人。 灰衣九宫级高手乐了:“难保别人不会和我有相同的兴趣啊,你当所有人都和你那样张狂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蔡云平厉声道,“你长年扮弱藏身在浑天牢,不过是想找到破除‘五仙大阵’的方法!刚才的高人一声大吼就能把我们三个震飞,想毁五仙大阵还不是易如反掌?何须隐藏实力?” 此话的确在理。只要拥有卓绝的实力,一切计谋都可以算作“多此一举”。 “那你倒是告诉我们那位高人的来历啊!”灰衣高手道。 蔡云平扫视三位大君,口气略带犹豫:“这个嘛……就要谈及浑天牢的一个秘密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说了。 “浑天牢当初出自何人之手,已经无人知晓。外界传言的‘浑天牢是由最早的几位大君合力所建’其实并不确切。其究竟地下有多少层,同样是个谜,因为从未有人下到过最深的地方。”蔡云平道。 “那‘五仙大阵’呢?”郝汉达问。 “‘五仙大阵’不过是个覆盖地下三十层至地下一百层的大阵而已,还不够‘巨阵’的程度。浑天牢的深度,恐怕远远超过了法阵所能覆盖的范围。”蔡云平神色凝重,“自地下一百层起始,就有一个神秘而又古老的禁制,将企图深入的人向外推挤。当然,可以调用自身的功力进行抵御,但到了地下二百层,就到达了极限,没有人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连九宫级高手都不行吗?”郝汉达继续追问。 蔡云平瞅了他一眼:“这与实力高低无关。即便是七星级的人,也有能力下到那一层。但那里却是一个生与死的界限,只要再深入一层,不论是七星级、八卦级还是九宫级,都是有去无回。‘侯星腾’的大名想必诸位都曾听说过吧?” “冲云大君的威名,有何人不知?”尚兴杰道。原来在地下二百层墙上留言的“侯星腾”曾经也是一位仙族大君。 “他还有一位散修的挚友,叫做‘霍千波’,同样也是九宫级高手。当初二人曾经深入过浑天牢,结果,霍千波先一步下到地下第二百零一层之后,就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侯星腾就在地下二百层的山壁之上,留下了几句不得深入的告诫。这件事只有历代大君以及浑天牢典狱长知道,所以,刚才那几个人的话证明了他们的确是从地下二百层上来的。”蔡云平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是经过了仔细思量的。今日在场的人多,发生的种种怪异必将传遍天下,倘若招来几个好奇的隐世高人来探究竟,那‘五仙大阵’迟早会被破除。还不如说出这个秘密,让所有高手都望而却步。修行不易,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九宫级高手会仅仅因为好奇而甘愿冒丧命的风险。如此,‘五仙大阵’就能保住了。 “那位十全级的高人……”郁绝大君穆里莎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十全级境界……就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地下第几层。但从他不毁‘五仙大阵’这一点来看,他来浑天牢并非是冲着我们修仙者的。”蔡云平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那是为了什么?”很自然,在场的人心中都会如此想。 可是,蔡云平的沉默表明了他同样一无所知。 尚兴杰捋须道:“大家觉得,刚才那几个人的话,可信吗?” 白琢东干笑了一声:“老尚啊老尚,大伙之中认识他们几人的可只有你一个,我们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们来了。” 尚兴杰白了他一眼:“我岂会问出那么傻的问题?听清楚我的话再开口!我不是怀疑他们的人品,而是单指那番话:四人从上方失足坠落,掉到地下第二百层时停止,然后又爬了上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被呛了一句的白 琢东不满地回嘴:“嘁,你居然还信郝胖子的鬼话,什么‘失足坠落’,分明是那个十全级高人将那四个人给‘请’下去的!” “我是不解,如果是‘请’下去,怎么一个人还摔昏了?”尚兴杰道。 “这……”白琢东无言以对,只好强词夺理,“那不是还有三个人没受伤嘛!” 穆里莎道:“如果是‘失足坠落’,一个人还能说成是一时不慎,可四个人……确实蹊跷。” “更关键的一点,他们四人坠落时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这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尚兴杰补充道。 “瞧,连你自己也不信是意外失足吧?”白琢东撇了撇嘴。 尚兴杰有些恼火:“哼,我没兴趣和你在芝麻小处争执,我更在意事情背后的意义。” 白琢东只道了一句:“愿闻高见。” “那位高人将四人‘请’到地下二百层,然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四人又顺着阶梯爬了上来。怎么,高人将他们四个当成玩具耍吗?”尚兴杰道。 一阵沉默之后,白琢东托着下巴:“说的也是。” “高人此举必定有其目的。”尚兴杰又道。 “哎呀,说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清楚。”早已萌生退意的金童子不耐烦地抱怨。 “会不会是为了让他们救出深层牢中关押的人?”穆里莎提出了一个猜测。 白琢东一捶掌心,连声呼道:“哎对对对,就是这个目的!那个昏迷的家伙恐怕不是摔的,而是从下面的哪层牢中救出来的吧?”前番他失口惹得穆里莎不高兴,现在穆里莎的意见他岂会不赞同?他把这会儿当成了“拍马屁”的良机。 “不可能,那个人的脸我有印象,的确是和我们一起同行的人。”曹束琴否定道。 郝汉达也表示赞同:“是的,我也确信没有看错,的的确确是掉下去了四个人!” 白琢东神色十分尴尬。 “哎,不对,并非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闵奉行突然道,“郝兄,你之前还说过,他们四个把‘最先踏足’的奖赏统统给拿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地下二百零一层起始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涉足,那四人偏偏掉在地下第二百层,并且在每一层都留下了名字,导致这些来破牢的高手没有一个人拿到那赏额惊人的“最先踏足”奖赏。 看来,这是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原来如此……”郝汉达故作轻松,“嗨,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也就不要了吧!”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他拙劣的自我安慰罢了。若非为了钱,何必来浑天牢这一遭?况且之前郝汉达还腆着脸向萧天河他们索要奖赏呢。 这时,蒙面九宫级高手道:“既然弄清了原因,我二人就不奉陪了。” “呵,蔡云平,保重身体啊!”灰衣九宫级高手幸灾乐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蔡云平沉着脸暗暗啐道。 “唉,他们三个就好了,八卦与九宫不过差一级而已,我们几个只能拿一点儿高手出场费,可以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他们不仅能得到一块‘朱天七曜板’,出场费也高达一千万珠……”闵奉行无比艳羡地小声嘟囔着。 “你当‘朱天七曜板’真那么好得?一千万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九宫级高手真正的目的必然都是朱天七曜板,我就不信委托之人有那么多块!”金童子道。 曹束琴道:“啧啧,你们没听说吗?委托人已经将钱财酬劳先行付清了!换言之,朱天七曜板也必然够数,倘若只有一块,挂出的委托就会是‘九宫级中出力最多者可得朱天七曜板’了!” “朱天七曜板一块难求,委托人是何方神圣,如何能搞到那么多块?”郝汉达摇头不信,“这可能是委托人的阴谋诡计也说不定,故意引诱九宫级高手为争夺七曜板而大打出手。” “呵,那他不怕到时引起众怒,九宫级高手们联手找他算账?”闵奉行道。 反正说来说去,都得归咎于这场浑天牢动荡背后的未解之谜实在是太多了。 诸人正打算散去,尚兴杰忽然出声道:“且慢!”他这声呼喊很响亮,连走上了阶梯的那两位九宫级高手都停住了脚步。 “诸位,”尽管尚兴杰笑眯眯的,但从他的神情中却感受不到任何善意,“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更在意事情背后的意义。’如今想来,那位十全级高人为何要以如此复杂的方式,让四个实力并不高强的人获得巨额的奖赏呢?” 众人皆不知他何意。 “复杂吗?那四个人刚进浑天牢没多久就被‘请’到了地下第二百层,这不是很直截了当嘛!”郝汉达道。 “那位高人为何不直接在每一层留下自己的名字呢?”尚兴杰反问道。 “他不想要这笔赏钱呗!” 尚兴杰“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地下三十层到地下二百层,共是一百七十一层,每层的赏钱是五十万珠,那总共就是八千五百五十万珠,哪怕是我们仙族五君,私财也没有那么多,我不信有人会不想要这笔惊世骇俗的巨资。” 每一层五十万珠,当所有层的奖赏都被同样的几个人得去,积累的总数可就十分惊人了。即便四个人均分,每个人所得的钱财都要超过九宫级高手的出场费两倍不止。当然,钱财有数,朱天七曜板无价,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以钱财来衡量。 嫉妒归嫉妒,此时也已无可奈何。 郝汉达问:“那你说他为什么不要这笔赏 钱?” “很简单。因为他就是出钱之人。”尚兴杰摆出一副“一语惊人”的高深模样,其实根本就没猜对。 但此言对同样蒙在鼓里的其他人却是个提醒。 “老尚,你的意思是,那位十全级高人就是这次浑天牢之乱的委托人?”白琢东惊讶不已。 “你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尚兴杰斜眼而视。 穆里莎摇头道:“不,不对。那位高人要是想破牢救人,大可亲自出手,相信我们无人可挡。他又何必破费钱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个……在我想来,是他打算把大笔赏钱给刚才那四个人。”关于这一点尚兴杰倒是不太肯定。 “那直接给他们不就完事了?如此兴师动众的,还有相当多的钱财分给了其他人,何苦来哉呢?”白琢东道。 尚兴杰眉毛一掀,问道:“为何说‘还有相当多的钱财分给了其他人’呢?” 白琢东觉得这个问题问得甚至都有些好笑:“这不明摆着嘛!喏,阶梯上那两位,这就已经两千万珠了,再加上放走关押之人和打伤守卫的奖赏……” “没错!”蔡云平打断了白琢东的话,他已经明白尚兴杰的意思了,“放人和伤人的奖赏只能算是小头。至于那一千万珠和朱天七曜板,呵,换做是我的话,我是没胆子去拿。” 对啊,十全级高人对蔡云平出手毫不留情,就连企图帮助萧天河他们的那两位九宫级高手也一样被震开,显然那十全级高人是个脾气挺躁的主。既然他就是委托人,那两位九宫级高手又没做什么事,恐怕都不敢拿赏钱了。 哪怕还有隐藏在暗中没有露面的九宫级高手,看到这幅情形,估计也都不敢心安理得地无功受禄。 “呵呵。”郝汉达忽而轻笑了一声。以他八卦级的实力,费了那么多功夫还险些中毒身亡,结果两手空空的回去,而九宫级高手什么都没做就卷走一千万珠,他心中如何平衡得了?这下大家都没钱拿,他反而觉得心里安慰了不少。 “不愧是华林大君,想得就是比我们远。”金童子的话亦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是两位九宫级高手离得并不远,他不敢放声大笑就是了。 蒙面高手冷笑一声,继续向上走去。灰衣高手则抛下一句话:“别以为我们和你们一样贪财!” 待两人走远,金童子小声啐了一口:“呸,不就比我们多练几个死穴,装什么样儿!” “高人此举的意义恐怕还不仅这一点。”尚兴杰继续发挥着他那多思多虑的本事,“之所以造出这么一场动荡,我想应当还有个选择继承人的深意。” “继承?继承什么东西?”白琢东不解。 “从诸多破牢的人之中,选出资质优异者,传授功法……”穆里莎喃喃自语。 “不就是收徒弟嘛!”白琢东略一思索,“也不对啊,这片刻工夫能教得了什么?” 穆里莎看着白琢东的眼睛:“如果……传授的不是功法,而是功力呢?” 尚兴杰补充道:“武器、法宝、典籍这些亦有可能。” “那四个人可就赚大发了!”白琢东甚至都有点嫉妒了。 郝汉达将信将疑:“不太可能吧,我们这么多人,个个都是好手,何至于单单挑上那几个低手?” 曹束琴白了他一眼:“收徒这种事看资质又不看实力。再说你都八卦级了,还有什么可教的……” “那四个人之中,有一个资质颇佳的魔族飞升者,所以我才如此设想。”尚兴杰道出了猜测的根据。 “莫不是魔族重现的那个飞升者?”郝汉达惊讶道,“我亦有所耳闻。如此说来,那位十全级高人也应是个魔道之人咯?难怪他要诱使人们破开浑天牢呢,而且还对仙族的三名九宫级高手如此不客气。”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那四个人身上,应该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闵奉行话里有话。 但在亲眼目睹了蔡云平的惨痛经历之后,谁又有那个胆量觊觎呢? “都走吧。今日种种,不过是世外高人戏弄我们的一场闹剧而已。”蔡云平悻悻地捂着断腕离开了。 白琢东和穆里莎在走之前,没忘记将重伤的诸葛封抬了出去,而宇文朔也被郝汉达架走。 至此,浑天牢之乱彻底结束。破牢方和守牢方皆有诸多伤亡。自地下二十七层往上所有的关押者全都被放走,地下三十层起始的“五仙大阵”依旧存留。 之后,关于此次动荡的数则传闻迅速席卷了整个禹馀界。其中包括:仙族五位大君齐聚守御浑天牢;“毒寒三友”反被花珺一脉所毒;数位散修八卦级高手现身出战;混沌大君诸葛封终于使出了《飞雪三十三剑》的最后一剑,与含枢大帝宇文朔的“十六扇骨刀”拼了个两败俱伤;仙族金门大君白琢东与郁绝大君穆里莎关系微妙,等等。但最让人震撼的,还是关于那个未曾露面的十全级高人以及四个低手得到所有“最先踏足”奖赏,共计八千五百五十万珠的消息。此外,正如尚兴杰所料,委托中关于九宫级高手的奖赏,没有任何人前去领取。所以,委托之人手中究竟有多少块朱天七曜板,成为了仅存的谜。 而其他诸多谜团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各个破碎的片段竟然能串出两条截然不同、却又都看似完整的线索,但是,其中必然只有一条才是真正的圆满。 且说比起仙族一方蒙受的损失,那些令人震惊的消息更为百姓所津津乐道。从此天下河清海晏,尘世重归太平。此乃后话。 fpzw 第四百零二章 中宫宝戒 刚刚踏出浑天牢大门的何天遥对着挂在远方山头上的夕阳长吁了一口气:“呼……这下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萧天河道:“我不也是一样?就因为是‘魔族久违的飞升者’,可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本来华林大君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这下肯定更加在意了。”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要不是我这一脉毒药双绝,岂会陷入如今之险境?那三位前辈已经离去,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寻她们。”花清雨摇头慨叹,好不容易遇到了花珺脉的门人,却又不能直接相认,难免有些失落。 萧天河劝慰道:“放心吧,清雨姐,她们已经知道你是后代门人了,想必会来找你的。” “希望如此。” “清雨姐,如果你的门人来寻你,到时你就打算和我们分开了吗?”何天遥忽然问道。的确,花珺脉本就无宗门这等常驻之地,在禹馀界更是东躲西藏的,一旦分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花清雨轻咬着下唇,面露犹豫之色,“我们好不容易才重聚在一起,我当然不想和你们分开。可是,身为花珺门人,怎能不为本脉出力抗争呢?何况师父在大赤界就已亡殁,我必须得去见一见师祖……” 萧天河赞同道:“的确。清雨姐还得去师门获取禹馀界的后续功法呢,修炼大计,不可耽误。只要我们有心,何愁将来无再见之日?天遥,你是不是也得去见见太清宗的历代祖师啊?” “嗯,当然。我还要寻找师尊的下落呢。”何天遥所称的“师尊”,是指疾光剑仙蒋承栋。可惜,他永远也找不到师尊了。 “天河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看来在不久的将来,分别是在所难免了。”花清雨略带惆怅地顿了顿,“如果有可以远距离传讯的方式就好了……” “清雨姐,难道你还打算写信不成?”何天遥开起了玩笑。 这话倒提醒了萧天河:“哎,别说,‘千里传音’的方法还真有,我差点都把这玩意儿给忘了。”他手中忽而多出一物,那是一颗弹丸大小的小球,在夕阳的照射下,紫莹莹的光芒显得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花清雨和何天遥齐声问道。 “这是元灵宝珠,一种特殊的法宝,滴血认主之后,通过每个人特有的灵魂印记的线索……”萧天河一时语塞,当初赵湘琳对此法宝功效的解释实在太过复杂,他想了想,换了种方式,“嗨,简单来说,这就是禹馀界的‘灵犀玉’!” “哦!”果然,同生自青龙大陆的那两人立马就明白了。 “这一颗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萧天河顺着元灵宝珠,也想起了胡京航与阎开明二人来。 当初在飞云城机象门见到阎开明之后,他就给了萧天河这么个玩意儿好时刻保持通信。可后来竺远来说那二人都是骗子,而后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萧天河竟将这事给忘了。 他检视元灵宝珠,果不其然,全是胡京航的传讯。 “萧兄弟,抓走你那位朋友的人果然来头不小,据我已获得的消息,似乎与赤熛大帝有关。待查详细。” “萧兄弟,现已明确,你的朋友确实是被赤熛大帝给抓走了。结合你的描述,她有一副花容月貌,事情恐怕不妙。待查详细。” “萧兄弟,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就被关在赤熛大帝的帝府之中,看来我先前的猜测**不离十了。如果你是想讨她做老婆,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待查详细。” “萧兄弟……” 一条又一条传讯在向萧天河汇报着关于叶玲珑下落的追查情况。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本来胡京航给他留下的印象就不错,只是后来他莫名地以“黑隼楼”帮主的身份出现在离台山顶,竺远来又没说他什么好话,使得萧天河对他产生了怀疑。现在看来,他提供的讯息与楚芳华所说的并没有出入,甚至还要更详细一些。 “怎么了?”见萧天河神色变得凝重,花清雨关切地问了一声。 “没事,我以前曾在机象门发布了一个调查朋友下落的委托,后来竟忘记了此事。”萧天河笑了笑。 “莫非是那位叶姑娘的事?” “嗯,原来赵姐都跟你说了。” “叶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真是红颜祸水啊……”萧天河摇头慨叹,愈发为叶玲珑担忧起来。被劫掳到赤熛帝府,结果可想而知。要么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总之不会是好结果。“事隔如此之久,恐怕……”想到这里,萧天河连忙查看最后的几条讯息。 “萧兄弟,赤熛帝府戒备森严,无法再深入调查了。要说营救,也是难于登天。你的委托我只能尽力至此了,抱歉,后续的甲级委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恐怕没人接得了这种即危险又麻烦的委托。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大丈夫当放则放,叶姑娘至少尚在人间,别太惦记了。”胡京航的话就和他的行事作风一样,十分洒脱,但萧天河却是洒脱不起来。 “萧兄弟,你怎么从来都不回讯给我啊?” “萧兄弟,你是否在纠结酬劳的事?放心,我虽然打探到了你朋友的下落,但却没有能力救出你的朋友,酬劳减半吧,如何?” “萧兄弟,我见你不像是个抠门之人呐,何至于此?” “萧兄弟,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凶险?” “萧兄弟,久催不回,相信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从此恭待回讯。若要我相助,尽管开口便是。” 以上就是最后几条来自胡京航的讯息。除此 之外,还有一条阎开明传来的讯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叶姑娘暂无大碍。”恐怕这也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吧。 读完所有讯息之后,萧天河反倒觉得有些对不住胡京航了,人家热心相助,也确实完成了调查委托,因为无力救援而甘愿酬劳减半,到最后还关心萧天河的安危。相比之下,萧天河突然间就杳无音信,显得很不地道。 于是,他当即给胡京航回传了一条讯息:“感谢胡兄奔波。只是在下有要事缠身,一时竟忘了元灵宝珠的事。你放心,酬劳一分也不会少。待事情了结之后,定亲赴守望城当面再谢。” 接着,他又拿出来另外一颗元灵宝珠,递给花清雨:“清雨姐,这一颗给你,以后分别之后,就可以用这个互相联系了。” “你还是给天遥吧,待我重归师门之后,有所倚仗,况且我还有监兵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反倒是天遥的安危让我不太放心。”花清雨推辞道。 萧天河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以后我们兄弟就再也不分开了。这颗元灵宝珠本就是竺远来给我的,你留着正好。以后即便天遥需要,我再去买一个给他便是。” “呵,也是,我都忘了你是个大财主。”花清雨欣喜地接了过去,而后又攥紧拳头坚定地说,“不过在分别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医好费兄弟!” “好!”萧天河和何天遥齐声应道。 “可是,大鹏王邬旬阳……不知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何天遥有些担心。 相比之下,萧天河却是信心十足,他先笑了笑,而后安慰道:“放心,我们的关系网很硬实!可以通过石灏明拜托鳞部妖王石破天出面,也可以通过雷啸炎拜托兽部妖王林水寒出面,我还可以直接去拜托介部妖王吕尚文出面,或者拜托太安宫主金姑娘也行。” “宫主她认识邬旬阳?”花清雨讶异道。 “哈哈,你们有所不知,金姑娘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失踪已久的虫部妖王——金婵玉!她与邬旬阳可是至交。” “等等等等,”何天遥激动地说,“婷儿同我说过,妖族一共分为五部,鳞、羽、介、兽、虫,天逍哥,你的意思是,你能跟其中四部的妖王都攀上交情?” “没错!”萧天河道,“即便是羽部现任妖王蓝晓宁,我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花清雨对何天遥道:“你怎么还叫他‘天逍哥’呢?人家本姓‘萧’嘛。” 何天遥望向了萧天河:“我知道,但我俩自小手足情深,‘天逍哥’这一称呼已经叫惯了。” “我也听惯了。”萧天河侧首,两人相视而笑。 “能请得邬旬阳出手相助再好不过,可我还是担忧,费兄弟伤得古怪,昏得蹊跷,表面看上去根本毫发未伤,也不知邬旬阳究竟能不能医得好他……”花清雨原来在担心这个。 “历太公高深莫测,应该不会骗我们才是。他既然指点我们去找邬旬阳,肯定没问题的。”萧天河对此十分乐观。 “但愿如此。”花清雨道,“万一邬旬阳医不好的话,我就带费兄弟去找我脉祖师们。花珺脉医术冠绝天下,我就不信没有本脉治不好的伤!” “正好他也要去花珺脉寻母。”萧天河道,“事不宜迟,待我们见了金姑娘和季先生之后,立即动身前往妖族羽部连霞峰!” 提到了季博阳,何天遥道:“季先生于我有恩,希望他想救的那位兄弟安然无恙。”三人在之前在经过地下第二十七层时曾经查看过,所有的牢门都已经开了,季博阳想救之人想必已被他人救走。 “瞧,那不是么?”花清雨指着前方。 循向望去,在前头弯道处一座山岩的阴影里,金婵玉正翘首企盼望向这边,季博阳则搀扶着另外一名男子靠在岩石上。 “你们终于出来了!”金婵玉快步迎了上来,“我与季先生放心不下,就赶来这里等候。听闻牢中有诸多八卦级高手,我就没再深入。费徒空他怎么了?” 萧天河把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一遍。 “哦?受伤?”金婵玉搭上了费徒空的脉搏,几人皆屏息静候。片刻,她轻轻松了手,说道,“那位‘历太公’所言非虚。费徒空这是被一股纯阳之气所伤。此伤除了大鹏妖王邬旬阳之外,无人可治。” “纯阳之气?”这个词十分新鲜,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 金婵玉解释道:“确切地说,那是一股精纯的阳属性功力。” “那大可以寻一名修魔高手,以蒙力化之啊!”萧天河道。人体内有阴阳二气,阴气载蒙力,阳气载元力,以相反的方向在丹田与经脉中运转。在他想来,这是一个疗伤的好方法。 金婵玉否定道:“功力的阴阳属性与修魔或是修仙无关。须以纯阴之气方可医治。 “只有阴属性功力才可以吗?如果以我脉的医术治疗的话,会怎样?”这对花清雨来说也是个学习的机会。 “其实费徒空的伤都在脏腑,本不应伤得如此之重,而是因为纯阳之气激发了毒素而共同作用的结果。若以其他属性的功力治疗,怕是只能让他清醒过来,但却无法彻底修复他已伤的脏腑。而五脏与六腑是五行、**两个境界的关键。换句话说,即便他清醒过来,也无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所以,阴属性功力是必须的。所谓阴阳相克相生,阴属性功力既可化解阳属性功力,又能生润滋养由阳属性功力造成的伤势。总之,阴和阳两者之间的生克关系,远比五行属性的相生相克要简单得多。关于功力属性的详细,等你们修炼到五 行级时就会明白了。” 花清雨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天河,你说这纯阳之气、纯阴之气是否和青龙大陆的赤日、冷月两宗的功法类似?” “对啊!”萧天河眼睛一亮,照金婵玉所说,现在只要找一个会阴属性功法的高手即可,何必非要万里迢迢去找邬旬阳呢? “阴属性功力的高手很难寻的。”金婵玉斩钉截铁,“找遍全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 萧天河又有了主意:“那孟章界和监兵界中……” 金婵玉笑道:“你的头脑倒是灵光。只不过,治疗此伤需要消耗极大的妖力,两界中阴属性功力的妖族恐怕还不够格呀!以我们妖族五大妖王的实力境界,倾尽全力或许可以治得好,但偏偏我们五个人都不是阴属性功力。至于其他阴属性功力的妖族高手嘛,谁知道隐居在何处呢?总之都不如找邬旬阳来得方便。” “那就只能去拜托他了。”萧天河道。看来无论如何都得去妖族走这一遭。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马上赶回太安宫去。”听金婵玉的口气,似乎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花清雨担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费徒空:“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吗?” 金婵玉情知花清雨误会了,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并非是被刻意所伤,所谓伤重并非指程度,而是伤的部位比较重要又难以修复而已。在治好之前,他除了会一直如此昏迷不醒之外,不会有其他任何问题的。我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去羽部连霞峰的路途可不近,怕耽误焚天宫之行。” “哦,那就好。”花清雨松了口气。 萧天河听了金婵玉的话也安心了不少,他说:“如果实在太紧迫,那就干脆等到从焚天宫回来之后再去也行。” 这时,季博阳开口道:“是啊,宫主,焚天宫之行少了费徒空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我没打算带费徒空去焚天宫。”金婵玉摇了摇头,“况且本来我想等浑天牢之事结束之后,让萧公子去一趟妖界的。焚天宫之行凶险,孟章七妖必须聚齐才行,否则我不放心萧公子的安危。” “原来是这样,那不如我传讯给石灏明,叫他们回来吧。”萧天河道。 “不必了,抓紧时间的话,应该来得及。我隐世已久,是时候去找那几位老友叙叙旧了。”金婵玉笑道。听她的意思,她还打算去见见其他四位妖王。 “我、我也要去!”一直没吭声的何天遥忽然上前道,“不管是妖界还是那个什么‘天宫’的,我都要和天逍哥一起去!” “遥弟!一切得听从金姑娘安排!”萧天河斥了何天遥一句,然后对金婵玉和季博阳赔笑道,“我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弟弟何天遥。” 金婵玉对何天遥点了点头:“既然你是萧公子的兄弟,同去焚天宫也无妨,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那里面十分凶险。萧公子,届时你可要保护好令弟。” “没关系,我不怕凶险。”何天遥道,“多谢金姑娘成全。季先生,你旁边的那位就是此番要救的人吧?” “正是。我也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兄弟左涂于。”季博阳将那人从山岩上搀了起来。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左涂于面色憔悴,蓬头垢面,胡茬满脸,气弱声虚,刚一躬身,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被何天遥给扶住了。 萧天河道:“左兄不必多礼,承蒙金姑娘和季先生恩泽,此乃理所应当之事。再说我们也没有出多少力,左兄还是被别人给放出来的……” “若非你们煽动如此之多的人破牢,我如何有出头之日?”左涂于有气无力地笑道。 “季先生,我还要感谢你多次相救呢。”何天遥拱手道。 左涂于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何天遥抱拳之手,轻轻对季博阳道:“大哥,那个是……” “没错,正是中宫戒!”季博阳微笑道,突然,他也变得目瞪口呆,“怎么,戒指上的禁制已经被破除了?” “呃,是的。是被浑天牢底的高人破除的。”何天遥如实道。 左涂于十分激动:“长久以来,我们兄弟一直在寻找这枚戒指的下落,如今终于找到它了!”他的话和之前季博阳看见这枚戒指时所说的一样。 “那我更得还给你们了。”何天遥说着就要褪下戒指。 左涂于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别,那戒指是个法宝,本属于一位故友,是他留下话来,‘有缘者方可得之’,你就安心收着吧!” “好了,那些八卦级高手们还没出来呢,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去吧。”金婵玉道。 夕阳落下了山头,夜幕逐渐降临。一行人走出了浑天牢山域,踏上了返回太安宫的归程。 花清雨与金婵玉走在最前面,彼此交谈着什么。季博阳搀扶着左涂于跟在两人之后,兄弟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萧天河和何天遥则架着费徒空走在最后面。 何天遥刻意放慢了些脚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天逍哥,你可知我为何非要与你们同去焚天宫?” “啊?”萧天河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何天遥是不舍分离又好奇才要同去的,既然何天遥如此说,看来还有其他原因。 “这枚戒指……”何天遥抬起了右手,凝望着那枚中宫戒,“历太公解除了禁制之后,我眼前突然展现出一片幻影:岩浆火海之中,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大殿。我能感觉得到,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萧天河瞪大了双眼:“那大殿是……” “没错,就是焚天宫!” fpzw 第四百零三章 人走茶凉 浑天牢山域位于仙族金门、混元、郁绝三域的交界处,大致处于仙族地境的中心。巧的是,太安宫所在的皇崖界山域虽属魔族耀瑰域地境,但也紧挨着灵威、含枢两域,差不多也算是魔族地境的中心。现在,一行人要从仙族中心地带返回魔族中心地带,不仅得穿过华林、赤熛二域,还会经过落霞区。 落霞区,对于何天遥来说,充满了心痛的回忆。顾盛麟已经死在浑天牢中,但何天遥心中的痛楚并未减轻。于是,他忽而开口向花清雨求助。 “清雨姐,帮我抓个人!”何天遥面露狠戾之色。 花清雨眉头一皱,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害死‘婷儿’的那个家伙吗?” 何天遥点点头:“那个人是落霞城的旺族子弟,我根本奈何不了他。你那几名妖族帮手本领高强,我想借助他们的力量……” 花清雨十分犹豫:“现在是个妥当的时机吗?倘若引起骚乱的话,岂不是连累了宫主和季先生他们?” 萧天河道:“不是‘倘若’,而是‘势必’。落霞城可是飞升区的主城,戒备森严着呢。万万可冒然行事。” “那就让他们带着费兄弟先走,我们在落霞城多留些时日不行吗?婷儿的仇,我实在太想报了!”何天遥的眼圈有些发红。 见他如此落寞,花清雨不忍地说:“好吧,我答应你。” 走在前面的季博阳竟听到了几人的交谈,回头道:“我提醒你们一句,尹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攻得进去的,更何况何兄弟还要抓活的。反正尹立平那厮也不会逃跑,不如待日后准备妥当了再来抓他。” “我现在实力低微,天逍哥的几个强力帮手不在,以后也不知何时会与清雨姐分别,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何天遥惆怅地说,“每次想起婷儿大仇未报,我心头就堵得慌。” “我叫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一起去抓人,应该没有问题吧?凭他们三个的本事,一个抓人,另外两个掩护,相信可以全身而退。”花清雨道。 “不必那么麻烦。这事嘛……让嫣儿出马吧。”萧天河道。黎翠嫣曾经干过类似的事,当初正是她用计神不知鬼不觉地绑回了大帅毕华田的嫡孙——毕公子。 “就她一个人,能行吗?”花清雨有些担心。 “嫣儿有特制的香粉,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再让一个人候在尹府之外高处,准备接应。关灵韵姑娘眼力非凡,堪当此任。”萧天河已经计划好了。 “那就这么办吧!”何天遥激动地说。值得一提的是,他并不知道,当初在“九重天”楼顶,尹立平已经受到了去边疆挖矿一百年的处罚。由于顾晚婷自刎,他那会儿悲痛万分,哪里还顾得上留意“九重天”上的情况?退一步讲,即便他看到尚兴杰与尹家父子交谈,以当时所处的距离来看,他也根本不可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萧天河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途径赤熛域时,他想绕去赤熛帝府一趟。赤熛帝府的戒备比起尹府必然更加森严,而赤熛大帝也肯定比尹念鸿更厉害。这一次,可以算作是演练。 金蝉玉得知了几人的计划之后,同意先和季博阳、左涂于带着费徒空前往落霞区南部郊外等候。 其实若尹立平真的老老实实接受处罚去了边疆,那结局应是空忙一场。可偏偏他没有去。因此,一场复仇之戏就此拉开了帷幕,而戏中的主角此时还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 尹立平大步流星地往家中跑去,身后的侍卫不敢落下分毫,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他本应该被发配至边疆辛苦挖矿,可一百年对他来说,实在太难熬了。尹家虽然丢了浑天牢典狱长之位,可势力依旧还在。尹念鸿动用手段,略施小计找来一个倒霉鬼顶替爱子前去受苦。尹立平就这样在父亲的庇护下,不为人知地留在了落霞城。 此时已接近夜半子时,街上静悄悄的。 因为着急,尹立平没有选择来时僻静的路线,而是拣最近的路一路狂奔。 忽而,前方街道拐角晚烊的酒肆中走出来一人,微醉的他被脚步声吸引,向一行奔来之人看去。 “啊!尹公子,好久不见……”那酒客谄媚地拱手行礼。 尹立平却和没听见似的,径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一名随从一把推开了挡道的他:“我家公子有急事,没空理你!” 那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去挖矿一百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谁让尹立平有一个势力显赫的爹呢?想到这里,酒客悻悻地离开了。 眼见着尹府大门就在眼前,尹立平加快了脚步。 “参见公子。”门口的侍卫一齐行礼。 “一群蠢蛋,见我来了还不快点开门?”尹立平破口大骂。 其实也怨不得侍卫,此时已夜半三更,当侍卫发现他时,他已经快到门前了。 尹立平急不可耐,一脚将大门踹开,穿过正院,直奔后院去了。 追随而来的随从们在门边停了下来,尹立平回府,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平时溜出门喝酒也是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入,怎么今晚绕到正门来了?还如此明目张胆的?”一名守门侍卫问一名随从。 “谁知道呢?刚才还好好地在九重天和朋友喝酒,突然就从房中冲了出来,一路狂奔回家,跟发疯了似的!” “你小声点儿!”侍卫连忙道。看来这些尹府的下人们关系还不错。 “本来就不正常嘛,害得哥儿几个连一口酒水都没来得及喝,真是晦气!” 侍卫统领说:“好了,别抱怨了,公子如此着急去见老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尹念鸿正在后院空地上练剑。廊亭外的石桌上摆着一壶芳香四溢的美酒,借酒舞剑,是尹念鸿的最爱。被剥夺了浑天牢典狱长之职后,他既无趣,又憋屈,索性将精力全部转到修炼上,日日足不出户,只顾饮酒练剑,剑法倒日益见长。 “噗”,尹念鸿将所含的一口浓酒仰头喷到半空,透过酒雾,月光也变得朦胧起来。他举剑在酒雾中挥舞,沾了酒的剑刃显得更加光亮。剑指酒杯而去,插入杯底,随着手腕轻抖,酒杯被剑锋撩起,在空中翻腾了几圈,却滴酒未曾洒出,杯落至脸旁,尹念鸿张口咬住了杯沿,略一抬脖,满杯美酒流入喉间,好不惬意。 “爹!”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打破了这份静谧,尹念鸿心头一颤,酒杯从齿间松落。他挥剑回身,剑锋直指来人,一口残酒喷了对方一脸,“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摔成了碎片。 “爹,是我!”尹立平抹了一把脸。 “平儿!我早就说过,不许打扰为父练剑,你怎么忘记了?”尹念鸿不满地训斥道,“看看你这幅样子,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爹,孩儿是有大事禀报!听说顾伯伯已经死在浑天牢里了!” “什么?”尹念鸿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孩儿刚才正同黄公子他们在‘九重天’饮酒,是席间听他说的!”尹立平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实话实说。 “你怎么还敢去外面饮酒?倘若被别人发现你还在城中,我如何向大君大人交代?”尹念鸿果然动怒了。 “嗨,爹,大君大人事务繁忙,哪有工夫管这种小事?再说我都是夜半时分悄悄从偏门溜进酒楼的,神不知鬼不觉。”尹立平辩解道。 尹念鸿还是不太放心:“想喝酒就买回家里来嘛,想和朋友同饮也可以请来家里啊!” “得了吧,爹,谁不知道黄公子他们和我关系好?哦,我不在城里,他们还老往府里跑,难不成是陪您老喝酒来了?那样反倒更惹人怀疑!” 尹念鸿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反驳儿子的话,只好压回那口火气,问道:“消息可靠吗?” 尹立平急切道:“黄公子是黄元帅的义子,肯定是真的!”他所说的“黄元帅”正是华林大君座下大元帅黄玄商。黄玄商无后,其妻从一远房亲戚处过继来一名男婴,但黄玄商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非亲生的儿子,最后只认作了义子。 这也引起了尹念鸿的怀疑:“黄公子并不讨黄元帅欢喜,他的话当打个问号才是。” 而尹立平对黄公子却十分信任:“爹,你别那么死板,黄元帅只是因为黄公子并非亲生所以才有些冷淡,并非是讨厌他啊。再说黄公子说了,这是他偷听到的。黄元帅不是留下镇守落霞城没去浑天牢救援吗,想必是其他几位元帅与他传了讯呗。黄公子与孩儿友深,所以才特意将此消息透露给我的!”那个黄公子深得义母宠爱,黄元帅对他又不闻不问,缺乏管教的他最终出落得和尹立平一样吊儿郎当的,两人臭味相投,小人之交甘若醴。 尹立平如此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尹念鸿抱着胳膊陷入了思索之中。 “爹,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顾伯伯身陨,这可是你复势的天赐良机!即便消息错了,去黄元帅那儿‘叙叙旧’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见尹念鸿许久未动,尹立平更着急了,“对了!你如果不信可以传讯问问郑元帅,你们不是私交甚笃吗?他肯定不会骗你的!” “唔,消息应该是真的,顾盛麟不过是**级,在破牢大军中肯定不乏高手,他战死再正常不过。”尹念鸿做下了判断,“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去问郑元帅。” “为什么?多一个人替爹在大君大人面前美言不好吗?”尹立平不解他父亲为何不利用唾手可得的这条人脉。 尹念鸿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涉世未深,有些事考虑得就是欠缺周详。其实黄元帅和郑元帅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好的。我们落霞区归黄元帅统领,还是黄元帅在大君大人面前说话比较有分量。” “这我清楚啊,元帅们之间有几个合得来的?”尹立平挠了挠头,“可浑天牢典狱长究竟由谁来担任这件事不应该是大君大人亲自决定的吗?和落霞区、黄元帅有什么关系?” “呵,顾盛麟刚接任浑天牢,就出了这么 大的乱子,这烂摊子我还不稀罕了呢!”尹念鸿眼露精光,“我瞄准的是落霞城城主之位!” “可是,城主的人选也是由大君大人亲自决定的,这与两位元帅合不合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嘛!”尹立平还是搞不明白。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尹念鸿对尹立平的迟钝有些愠怒,“如果一纸清白,那大可以请得两位元帅向大君大人举荐为父,可是,爹如今是受惩才丢了典狱长之位的,不一样!上回在‘九重天’时,郑元帅为爹说情已经被大君大人斥责了一顿,若再去提爹的名字,大君大人岂不更反感?再说郑元帅也不会傻到为爹去惹大君大人生厌的地步!而黄元帅则不同了,落霞城本就归他统领,顾盛麟已死,只消他向大君大人禀报城中紊乱,再适时地推出爹来,这样就避开了说情之嫌。匆忙之间,哪里找得到那么合适的城主人选?到时爹可以算是临危受命,如此一来,落霞城主之位,爹就算坐实了!可是,如果我真去向郑元帅打探消息,他肯定立即就会想明白我的打算,哼,他才看不得黄元帅帮我呢!” “哦——”尹立平一捶掌心,此时他才恍然大悟,“郑元帅肯定会想,他替爹说情无果,而黄元帅却帮爹恢复了地位,那爹从今往后势必会和黄元帅交好,所以他肯定会不高兴!” “不高兴都是轻的,我还担心他暗中作梗,把咱的好事给搅了呢!退一步说,万一黄元帅那条道儿走不通,郑元帅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和郑元帅交好下去。”老谋深算的尹念鸿,想得的确面面俱到,“儿子,爹一再教导你,不论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顿了一顿,尹念鸿又道:“不过黄元帅那里,是得去活动活动关系了。以前因为我是典狱长,又和顾盛麟交情甚笃,所以才能在落霞城中安然至今。可现在爹无权无位,黄元帅又和郑元帅不太对路,我和郑元帅的交好这时就成为了隐患,若再不采取行动,恐怕我们尹家留在落霞城的时日不久矣!你今日的情报很重要,干得好!” “嘿,那爹明日一早便赶紧去找黄元帅吧!” “傻孩子,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怎能白日里去?到时元帅、将军的那么多人,爹开口都不方便!要去就得趁夜,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些‘好东西’,即刻动身!”尹念鸿道。 “那孩儿恭祝爹马到成功!”尹立平非常激动。他知道,尹家的未来,或者说他的未来,就全系在今夜了! “对了,平儿,你也有事要做。一会儿你点些人手,去城主府走一趟!”尹念鸿离开前吩咐道。 尹立平又愣了:“顾伯伯家?去那儿做什么?顾晚婷都死了……” “你脑袋里怎么就装着那些男女之事?”尹念鸿斥道,“顾盛麟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他家里的宝贝被别人拿走才叫可惜呢!万一爹当不上城主,黄元帅下令收整顾府,那时再去拿就迟了!” 可怜顾盛麟,念着故交之情,不顾女儿的幸福也要和尹家结成姻亲,到头来尹念鸿对他又如何呢?真可谓曲终人散,人走茶凉,散就散了吧,还惦记着人家的“茶壶”…… 连尹立平都觉得他父亲的行为令人不齿:“呃……爹,你这算是抄家吧?被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哎哟!”他的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爆栗。 “你以为是去抢钱吗?我说的宝贝,是指顾盛麟攒下的那些珍贵的仙剑、剑籍、法宝、丹药等等,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好宝贝的。平儿,你听好了,在他的书房西侧第二排架子上,有一个开启暗门的机关,顾家的好东西都在那间密室之中。除了密室中的宝贝以外,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要动!”尹念鸿垂涎那些宝贝已久了,如今终于等到了机会。 尹立平迟疑道:“可是,顾府的守卫都还在啊……” “你就说我命你书房里去找以前我与顾盛麟之间的书信,守卫们见是你,又以为书房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会为难你的。真有个别不识抬举的,你带着侍卫,他也拦不住你。你只要进入暗室将宝贝都放进储物法宝即可。” “好!”尹立平欣喜地应道。 当尹立平再次踏出尹府时,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公子还要出去啊?”守门的侍卫热情地问道。 “少屁话,闭嘴!”尹立平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带着一群随从匆匆离开了。 其余几个守门的侍卫都在暗笑那人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待尹立平一干人走远后,从街旁的大树上轻轻跳下来两道黑衣人影。 “真巧,刚才那个人就是尹家公子。”其中一人道,“现在怎么办?” “兵分两路。我跟着尹公子,看看他去做什么,若是顺利,就当场拿下。你按照原计划摸进尹府望风,盯着尹念鸿,看他有何异动。”另外一人道。 “好!” 这两人一位是“毕月乌”——关灵韵,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了尹府;另一位是“心月狐”——黎翠嫣,她身影一晃,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fpzw 第四百零四章 冤头债主 这一夜,注定是落霞城动荡的一夜。 顾府大门内有两名守卫,正倚靠在门上休息。 右边的门卫年纪稍长,叮嘱打瞌睡的同伴:“喂,别睡着了!” 左边门卫眼也不睁地回答:“没睡,闭目养神呢。” “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别太过分呐。”右门卫不安地向院中看了看,正厅的灯都黑着。举目远眺,青云山坡上也没亮起几盏灯火。 左门卫对同伴的胆小嗤之以鼻:“哎呀,老爷去了浑天牢哪有那么快回来?少爷远调异乡,小姐又命丧黄泉,你担心个鬼啊!” “你们这些人呐,主子一不在就千方百计地偷懒,本来外四内二的守卫居然就剩下咱们两个,倘若城主突然回来,连我都要陪着你们一起遭殃!”相较之下,还是右门卫更尽忠职守。 左门卫乐出了声:“队长,城主又不会深更半夜回来,白天做做样子就行了,夜里我们两两轮班,你若是不愿意休息那就常勤吧,我保证大家不会反对的。” “嘁,你管那叫‘休息’?一群人整天一边赌钱一边喝得醉醺醺的。我这队长就是心肠太软,太看重情谊,否则,哼,岂容你们如此胡闹?”守备队长就算发火也是“不温不火”的口气,难怪大家都乐意推举这么个老好人当头儿——管的松呗。 左门卫打着哈哈:“好啦,队长,不出乱子不就行了嘛,城主府又不是一般的地方,哪有那么多事?做人不要太较真。” “没事最好!我今天眼皮老跳,总觉得心神不宁的。”队长打开大门上探视的小窗,向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左右看了看。 左门卫觉得队长太过迂气,索性不再理他,继续倚靠在门上打瞌睡。 这时,尹立平正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地直冲顾府而来。 还是清醒的队长更敏锐一些,听到了街上杂乱的脚步声,他推了推同伴:“外面好像来人了!” “哎呀!大惊小怪……”左门卫不耐烦地拨开了队长的胳膊。 “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队长心中生疑,刚要打开小窗往外看看,只听大门“哐哐哐”的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也将迷迷糊糊左门卫吓了一大跳,火气也“腾”地冒了出来:“好啊,居然敢砸城主府的大门,要造反呐?”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队长拉开的小窗中露出的竟然是尹家公子的脸:“开门!” 队长瞪了言语冒失的同伴一眼,赶紧把大门打开了。 “参见尹公子!”两人慌忙行礼,出言不逊的左门卫吓得战战兢兢的,正寻思着该如何向尹立平赔罪,尹立平却不理睬二人,直接向正厅去了。 “尹公子,我家老爷不在府中……”队长追了过去。 留在门前的左门卫长松了一口气。“听说尹公子根本没去边疆受罚,果然如此。不过他哪根筋搭错了?深更半夜的来城主府瞎闹腾个什么劲儿……”他心中嘀咕着,把大门关上了。 常来顾府的尹立平自然对府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尽管正厅没点灯,他依然借着月色顺利地穿过前厅和中庭,来到了后院之中。 “尹公子,老爷前去浑天牢了,少爷也不在家中,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何贵干?”追来的守备队长恭敬地问道。 “唔……顾伯伯的书房是哪一间?”尹立平答非所问。以前他来顾府多半都是为了找顾晚婷,从来就没去过顾盛麟的书房,所以他只知道书房是在这片院子里,但却不知道是哪一间。 大半夜的前来只是为了去书房?队长本能地警觉起来:“尹公子,您要去老爷的书房做什么?” 尹立平不耐烦地喝斥:“找我爹与顾伯伯从前来往的书信,你快告诉我是哪一间!” “只是为了书信啊。那等老爷回来之后,我向他禀报……” 尹立平怒道:“我爹现在急要,等不得!你这守卫好不识抬举!” 尹立平本以为自己三吼两喝地就能吓住对方,不料队长却来了骨气,义正辞严地拒绝:“抱歉了,尹公子。老爷有令,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书房!” 这时,府中的守卫听到动静后聚过来不少,见是尹立平带着一大队随从,也不敢冒然上前,都停留在院门处观望。 连一个小小的守备队长都敢顶撞自己,尹立平顿觉颜面尽失,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抡了过去,嚷道:“混账,耽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吗?来啊,给我把每个房间都打开,看看到底哪个是书房!” “快去请周将军和黄元帅!”守备队长对门口喊了一声,抽剑挡在了一个房间门前,“尹公子,违背了老爷的命令,小的同样担当不起,还请你莫要为难小人!” 门口有两名看热闹的顾府侍卫已经跑去报信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尹立平对着随从吼道。 两名随从慌忙去追报信之人。 尹立平阴笑着对守备队长道:“好啊,好啊,在我面前竟然还敢亮兵器?”然后他命令身后随从,“上!给我杀了他!” 尹立平害怕报信的举动愈发加重了守备队长的猜疑:“小人恪守老爷命令,何罪之有!” 这时,尹府随从中的头领上前对尹立平低声道:“少爷,这人可是顾府的守备队 长,杀了他可不好交代啊……” “怕个头啊!”尹立平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啐骂道:“姓顾的那个老东西早就一命呜呼了,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但这时还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又下令,“他后面那个房间必定是书房,快点把他赶走,我要进去!” 见尹立平没再提“杀”这个字,那些随从们一拥而上,守备队长双拳难敌四手,几下就被缴了械,被揍得连连惨叫。 “兄弟们,有骨气的跟我上啊,保护队长!”门口的顾府侍卫之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振臂一呼,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两帮人都不赶动用兵器,皆是赤手空拳,双方你拉我扯、抠鼻挖眼的打成一团,好不热闹! 别说,顾府侍卫之中还真有“没骨气”的,依然留在院子门口观望。 尹立平身份尊贵,没人敢碰他,可两帮人就堵在那间房前打群架,他根本进不去。 藏在远处黑影中的黎翠嫣目睹两伙人的窘相,不禁莞尔一笑。 “公子,上房顶啊!”随从之中有人急中生智。 “对啊!”尹立平经这么一提醒,哈哈大笑了一声,蹿到了房顶,用仙剑撩开了房瓦,狠狠跺脚踩出了一个大洞,落入了房中。 不一会儿,尹立平又从洞中钻了出来,骂道:“他奶奶的,居然耍诈诓我!害我落了一脸灰!” 原来那个房间并不是书房。聪明的守备队长是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挡在这间房前的。 不过再没有人能阻拦尹立平了,找到书房是迟早的事。破开三间屋子的门之后,尹立平终于发现了书房。 他点着了桌上的烛灯,端起来走到房间西侧书架旁。架子上放了不少书册。他将第二排架子上的书全部推落在地,用灯照了照,没发现机关。“咦?”尹立平感到奇怪,“莫非父亲记错了?”他用指关节轻叩墙壁,声音空明,显然墙后有暗室!于是他干脆将西墙上所有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清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爹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关……”尹立平嘟囔了一声,抚过书架的搁板,上面阴刻花纹凹凸的触感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莫非……” 搁板上刻的是一朵小花,尹立平仔细触摸了每一片花瓣、花叶,最后,在花蕊中心发现了一个小圆圈。这个小圈比周围的花蕊稍稍凹进去一点儿,在不算明亮的烛光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摸了摸身上,找出来一瓶丹药,将药瓶在桌上敲碎后,拿起一片碎片,用尖端对准小圈用力一戳,“咔嗒”一声轻响,小圈陷了下去。 “哈!我太聪明了!”正为找到机关而沾沾自喜的尹立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只听耳边“嘣”的一声弦响,南北两边墙上隐秘的小洞中突然齐射出来六只短箭。他吓了一跳,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暗箭全都射在了他脑袋上! 一道白光在房中闪过,短箭“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瞅着眼前环绕飞舞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尹立平惊出了一身冷汗,自言自语:“好家伙!顾盛麟那个老狐狸真是狡诈,要不是有这宝贝,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这时,沉闷的锁声从墙中传出,整个西墙移开一条缝隙。 其实顾盛麟布设的机关需要两个条件才能安全开启,一是按下搁板上的小圈,二是双脚必须站在两块特定的地砖之上。如果光按下小圈,就会突施冷箭。 机关已破,尹立平侧身走入了暗室之中。正如尹念鸿所说,房中有不少好东西。顾盛麟对独特的剑法、身法典籍情有独钟,费了不少心思四处搜集并试图全都练会,集百家之长,所以暗室中除了仙剑、法宝等修仙物品之外,最多的就是典籍书册,整整齐齐地放在几座书架上。顾盛麟搜集的仙剑品质也非常高,尹立平毫不客气,把所有仙剑都装进了储物法宝之中。还有一排架子上,放着几样贵重的法宝,下面一层则是一沓一沓的高级符咒。另外房间角落里还有一座存放丹药的大木箱。这些东西加起来可谓价值连城,更有甚者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钱财衡量。尹立平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可赚大发了。 顾盛麟为了这些宝贝可没少做恶事。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也怪他脑筋死板,总觉得把这些好宝贝放进储物戒指随身带着不放心,非要存进密室之中。可惜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满满一房间珍稀之物,最终却便宜了他人。 将暗室搜刮一空之后,尹立平心满意足地返回了书房中,将墙原样推回,机关重新锁上。未免将来引起他人怀疑,他还细心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册放回了原位。整理妥当之后,尹立平吹灭了烛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外面打斗的喧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怎么,都收手了吗?”尹立平带着疑惑推开了房门。 尹府的随从和顾府的侍卫都不见了,院门也闭上了。 月光之下,院子当中,一把不知何时搬来的椅子上,一个人正垂头端坐着,两肘撑膝,双手紧握,托于颌下。 由于那人背着月光又低着头,尹立平看不清他的脸,因此他没敢冒然上前,远远地问道:“你是……” 那人抬起头来,声音颇为低沉:“别来无恙啊,尹立平,我的‘好兄弟’!” 尹立平听出来了那人是谁,随即心中七 上八下地翻腾起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顾兄。今夜是我爹有急事命我来取信件,那些下人却不许我进书房,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抱歉啊!待顾伯伯回来之后,我再登门谢罪。”他故作镇静地赔礼。 原来此人正是顾晚婷的哥哥,顾晚兴! 顾晚兴道:“哦?那么信件在哪儿呢?” “呃……我、我找了半天,结、结果没找着,所以想回去禀报家父来着……”尹立平有点儿语无伦次。 “呵,你进了书房之后点着了烛灯,过了一会儿,房里的光芒不见了,又过了一阵子,烛光才再次亮起。尹兄弟当真好眼力,宁愿摸着黑找东西。”说话的时候,顾晚兴虽然在笑,但尹立平却觉得那笑声毛骨悚然。 “这个……我……烛灯烧完了……后来……”尹立平慌神了,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顾晚兴陡然提高了嗓门:“你偷了我爹什么东西,交出来!” “没、没、没有!我、没……” 顾晚兴蓦地起身,“刷”的一下亮出了仙剑,怒道:“今日你休想走出这个院门!” “你、你要干什么!”尹立平也拿出了仙剑,但他自知不是顾晚兴的对手,此时他早已在心中将那伙不中用的随从骂了一万遍,关键时刻居然都不见踪影。 “婷儿呢?”顾晚兴持剑逼近,明知故问,就是要让尹立平死个明白。 “啊,顾、顾兄,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听说的那样!”尹立平慌忙摆手,脑中盘算着脱身之计,“当初大婚,我亦发信通知了你,只是路途遥远,你没能赶上……” 顾晚兴咬牙切齿:“没能赶上你逼死婷儿,是么?” “不、不是,我真打算娶她……是她自己要自尽……”尹立平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那她为何要自尽?”顾晚兴已经迫近至尹立平身前,而尹立平已经贴住了墙,退无可退,“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千里迢迢赶回,婷儿却已经身陨,何兄弟也被关到了浑天牢里,这全都是你这个杂碎害得!”顾晚兴剑指尹立平,尹立平持剑的手不停地颤抖,口中却依旧在辩解:“何兄弟的事与我无干呐,是顾伯伯他……” “受死吧!”顾晚兴再也不想听了,挥剑斩了过来,尹立平却比他先动,侧溜一步躲进了书房内。 顾晚兴一脚将门踹倒,冲了进去,两人在房中围着书架绕起圈来。 “顾晚兴!连你爹都没有怪我,你为何要不分青红皂白?” 顾晚兴气急大骂:“我呸!我爹顾忌两家交情,我才不管那么多!今天我一定要宰了你这个王八蛋,以慰籍婷儿的在天之灵!” 绕到门口时,尹立平一把扯到了书架,逃出了书房,大叫道:“来人呐,快来救我!”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尹府随从的声音:“公子,他们人太多,我们全都被绑在这儿动弹不得啊!” 原来如此,在尹立平进入暗室期间,随从们都被抓出去了。这话也给尹立平提了个醒,院门外有顾晚兴的人,不能从那里逃!回头一瞥顾晚兴已经抬起架子冲出了书房,尹立平立即向东边院墙跑去。 “休走!”顾晚兴大吼。 院墙就在尹立平眼前,再冲个两步就能翻出去了! 暗处的黎翠嫣心道:“既然人家的兄长前来报仇,也就不必抓尹立平回去了。我来稍助他一臂之力吧。”她将迷灵扇的金丝月牙坠拽下来一根,向尹立平身前抛了过去。 尹立平眼角刚瞥见一道金光,脚下就突然拌蒜了,向前栽倒一头撞在了院墙上。幽昌镜这回并没有激发保护功效,尹立平摔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分不清东西南北。 怪只怪尹立平实力太低,无法主动使用幽昌镜,所以幽昌镜只会在他遭受到致命攻击时才会起效。太可惜了,夜舞幽昌镜贵为“五大灵鸟”之一,在尹立平身上却只能发挥个被动保命的功效,实在是暴殄天物。 以为抓住了复仇良机的顾晚兴举剑对着尹立平的心窝捅了过去,这一回,幽昌镜起效了,“喀啦”一声,将顾晚兴的仙剑崩裂成好几段。 稍微缓过劲来的尹立平得意地笑道:“呵,我有神镜护体,你是杀不了我的!” 顾晚兴皱起了眉头,的确,他不过才四象级,功力还不足以毁掉那件护体法宝,断掉的仙剑就是证明。 “哼,护体,护体怎么你还撞得一脸血?钝刀剌肉,照样弄死你!”顾晚兴很快就想明白了,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在尹立平手臂上一划,顿时豁开一个深深的口子,疼得尹立平直叫。 “哈,对不住了,我这不是刀,也一点儿都不钝!”发现了方法的顾晚兴大笑着切掉了尹立平的右手小指。 如此情况之下,夜舞幽昌镜倒成了累赘,被一剑一剑地凌迟至死,还不如一下子来个痛快呢! “啊!”右手无名指也没了,尹立平近乎痛昏过去,内心无比绝望。 也怪尹念鸿太贪心,得知故友亡殁后竟立即开始盘算来拿人家收集的这些宝贝,但千算万算他也没能算到,这一夜顾家最后的主子——顾晚兴会突然回还。 “嗯?”暗中看戏的黎翠嫣忽而警觉起来。 或许尹立平此时还命不该绝,救兵从天而降,一声大喝响彻半空:“住手!” fpzw 第四百零五章 恶有恶报 “高手来了!”黎翠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顾晚兴刚开始一剑一剑折磨尹立平,三个人从空中飞了过来,落到了院中。 顾晚兴回头一看,暗道不妙,黄元帅、周将军,还有尹念鸿都来了。这还得“归功”于顾府的守备队长,正是他让两名守卫去向黄元帅、周将军处通风报信的,听闻尹立平大闹城主府,黄元帅与周将军立即赶了过来,而尹念鸿正好就在黄元帅处,生怕尹立平捅出什么娄子,也赶紧跟了过来,没想到反而救了他一命。 “平儿!”路上还在心中暗骂尹立平办事不力的尹念鸿见到儿子的惨状,立即心疼地扑了上去。 “参见黄元帅,周将军。”一身是血的顾晚兴向两人行礼。至于尹念鸿,他看都不看一眼。 “顾贤侄,有些过分了吧?”周将军愠怒道。 顾晚兴冷冷地回应:“尹立平逼死吾妹,罪有应得。” 周将军没料到顾晚兴敢顶嘴,喝斥道:“住口!令妹当日在‘九重天’楼顶自尽,我们大家都亲眼所见。难道你认为我们诸位将军、元帅甚至是大君大人是在撒谎不成?” 顾晚兴也豁出去了,盯着周将军道:“将军,如果我先强行奸污了令嫒,然后再向你禀报要娶她,你会如何?” 周将军的确有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他怒道:“你敢!我定斩不饶!” “呵。”顾晚兴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周将军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别这么说嘛。令尊当初不杀尹公子,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能干涉你们两家的私事,对吧。”黄玄商笑眯眯地劝道。 “是的。”顾晚兴道,“不过,我也有自己的选择,我的选择和周将军是一样的。我爹不杀他,我杀!”这一句话堵得黄元帅和周将军都哑口无言。 而气急败坏地尹念鸿祭出仙剑就要打:“呔!我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岂可同日而语?你这狗杂种将平儿伤成这幅模样,我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尹兄,不要着急嘛。你不想先见一见藏在暗处的那位‘朋友’吗?”黄玄商突然挥剑向黎翠嫣藏身的方向发出了一道剑气。 黎翠嫣高高跃起,在空中轻盈地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顾晚兴身旁,伸手一握,缠在尹立平腿上的金丝月牙坠飞回了她手中。 黄玄商笑道:“哟,想不到竟是个国色天香的姑娘。你深夜到此,又藏在暗处不现身,意欲何为啊?” “来杀他。”黎翠嫣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尹立平。 “我根本不认识你!”尹立平丝毫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这样一位美人。 “你罪孽深重,死有余辜。”黎翠嫣淡淡地说着,将金丝月牙坠重新装回了迷灵扇之上。 “呵,伸张正义来了?我们人类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一个妖族插手!”黄玄商说完,又对尹念鸿道,“尹兄,若我今日不来,你必定要痛失爱子咯。” “是。日后尹某必当重谢。”尹念鸿表面上恭敬地拱手,心中却骂道:“好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已经给你那么多了居然还不满足!” 顾晚兴对黎翠嫣道:“这位……姑娘,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不过现在已有黄元帅主持公道,顾、尹两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快走吧。”他故意在“元帅”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黎翠嫣有凶险。 黎翠嫣如何不知?一个七星巅峰的元帅,一个七星初级的将军,还有个与将军实力相当的尹念鸿,打起来她肯定要输。 “笑话!妖族深入城主府重地,还想走?”周将军摆开了攻击架势。 “以三对一,胜之不武。小女子只愿单独领教黄元帅高招。”黎翠嫣道。 尹念鸿骂道:“嘁,一个臭妖女,还讲究什么江湖道义!” 黎翠嫣也不生气,扭头对他说:“小女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识得鲍臭兰香,身上脂粉也只有芬芳之气。老先生久涉江湖,却香臭不分,实在可惜。”说完她嫣然一笑,不再看尹念鸿。 尹念鸿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黎翠嫣剁成八块,眼角却瞅见不成器的儿子呆呆地看着黎翠嫣,情知他色迷心窍,于是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哎哟!”尹立平再度鬼哭狼嚎起来。 “既然姑娘由此兴致,黄某就陪你斗上一场。”黄玄商自忖胜券在握。黎翠嫣手里那花里胡哨的扇子,着实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但真交上了手,黄玄商才知道,这妖族女子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想想也是,一般的妖族怎敢到人族领域的腹地中来?“如此本事的妖女,当真只是来杀尹立平的么?”黄玄商心中不禁生疑。剑与扇交错的空档,恍惚间闪过眼前的面容,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妖族女子。 见黄元帅久拿妖女不下,尹念鸿也顾不得什么道义,挥剑上前助阵。 “哼,黄元帅果然说话如同放屁,老先生香臭不分,正好可以细细闻矣。”黎翠嫣冷声道。 “少废话!你本来就不是元帅大人的敌手,早死和晚死有何分别!”尹念鸿怒道。正是黎翠嫣缚住了尹立平的腿,才会被顾晚兴抓住折磨。自己刚才又被她言语羞辱,尹念鸿心中此时只有杀之而后快的念头。 “两剑攻来更好!”黎翠嫣甩起一串金色月牙坠,将两柄仙剑绞缠在一起,进,进不得,退,退不出,等于同时缴了两人的械。 黄玄商转动剑身,却“咯啦啦”的作响,于是用力向前一推,松了仙剑。黎翠嫣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弃剑,亦被带得往尹念鸿那边挪了一步,将后背露给了黄玄商。 黄玄商居然还有另外一柄仙剑,对着黎翠嫣后心戳去。 “啊!”顾晚兴担心地惊呼一声。 谁料黎翠嫣亦有后手,一直反握在腰后的左手突然扬起一阵粉雾。 “毒!”黄玄商立即停步收剑,连连挥舞衣袖将烟粉吹回,反倒罩向了黎翠嫣和尹念鸿。 黎翠嫣极少用毒,那不过是她秘制的芳馥粉而已。她在撒粉之后,立即弃了迷灵扇,猫腰一掌拍在尹念鸿的肚子上。这一掌疼倒不疼,但却使得尹念鸿气闷,不由之主张口吸了一大口气,那团芳馥粉,近乎被他一个人吸了个干净。 虽是香粉,但嗅入过多却有扰乱心志之功效。尹念鸿呆立当场,双目迷离,眼前全是幻觉。 黎翠嫣自制的芳馥粉对自己当然不起作用,她抽回了迷灵扇,转身专心对付黄玄商一人:“竟将仙剑炼成法宝,黄元帅真是奇思妙想。” “黄某是否在何处见过姑娘?”黄玄商忍不住问道。 “呵……”黎翠嫣正要回答,却听顾晚兴大叫一声:“当心!” 黎翠嫣背后风响,侧身欲躲,可惜为时已晚,已经中了一剑。她倒下的瞬间,尹念鸿阴沉的面容在眼前闪过。怪了,芳馥粉居然不起作用?以尹念鸿的境界以及刚才吸入的香粉量来看,他至少也得迷糊上好一会才对啊! “可恶的妖女,差点儿着了你的道!”尹念鸿剑指黎翠嫣的咽喉,左掌中扎着一根闪闪发光的金针。 “法宝……”黎翠嫣嘴角渗出了鲜血。 “此乃醍醐针,可自发解除昏厥、晕眩、麻痹、迷神,重振灵台。”尹念鸿得意地笑着,又咧了咧嘴,“就是被扎的时候稍微有点儿疼……” 黄玄商收了法宝仙剑,拾起了武器仙剑,似有深意地笑道:“尹兄的好东西可真多啊!儿子有幽昌镜,自己有醍醐针,哪像我,只能把仙剑炼成法宝。” “元帅若是喜欢,待我解决了这妖女,赠予元帅便是。”尹念鸿目露寒光,欲将黎翠嫣一剑封喉。 危机关头,又是一声:“当心!” 这回,是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周将军发出的惊叫,他离两人太远,来不及阻挡从院外飞来的一道紫光。那道紫光径直射向尹念鸿的后心窝,黄玄商连忙举剑去挡,两物相碰的瞬间,紫光竟炸裂开来,尹念鸿一声惨叫,刺剑不成,撑地单膝跪倒,黄玄商遮挡的左手被炸得皮开肉绽。 “是谁!”周将军向紫光射来的方向怒喝。 黄玄商可看清了,刚才那道紫光其实是一只短箭,而且是一只他曾经见过的短箭。 “监兵佩!”黄玄商脑中瞬间跳出了这个词。不论是许久以前在江由界那场与楚芳华的大战,还是几个月前同在江由界对楚芳华的那场追杀,黄玄商都见过这种短箭。射箭之人是监兵界中一位使弩的妖族女子。如此一来,他也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黎翠嫣有些面熟。上一次在江由界崖顶之时,黎翠嫣也在场!不过,当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楚芳华以及监兵佩中的妖族,而黎翠嫣并未出过手,所以黄玄商才对她印象不深! 这下糟了。 黄玄商向四周的房顶张望,一片昏黑,看不到任何异状。他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妖族埋伏在周围,更不知道楚芳华是不是也来了。总之,他现在孤掌难鸣。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黄玄商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他元帅们都不在,黄玄商也只好对不住周将军和尹念鸿父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黄玄商施展身法向院外逃去,周将军都看傻眼了。黄玄商堂堂七星级大元帅,居然被突施的冷箭给吓跑了?可还未等他逃到墙边,远处房顶上突然一前一后闪出两道人影,落在了院中,后面的那人大声叫道:“黄兄莫走!” 黄玄商认得此声,回头一看,果然是郑丰隆元帅。而先一步落在院中的,正是监兵界中使弩的那位妖族女子! 黄玄商返回院中,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哼哼,浑天牢之乱已经结束,顾城主却不幸牺牲。大人差我先回城来,急调尹念鸿去浑天牢掌事。我一回来,就接报说你们都来了城主府。”郑丰隆忽而笑道,“幸亏我过来看了看,真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黄大元帅落荒而逃的情景,传出去岂不笑煞人也!” 黄玄商没什么好气:“你少笑话我!若换成是你,在不知敌人到底来了几个的情况下,还敢逞匹夫之勇?” “呵,我已将周围彻底查探过了,从刚才开始,就只有她一个埋伏在房顶上。”郑丰隆道,“这妖女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罢了,还是大人的事更重要,今日黄某就与你合作一回!”黄玄商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缠在了受伤的左手上。 两位元帅当然不知道楚芳华早已将监兵佩赠给了花清雨。在两人想来,关灵韵是监兵界的妖族,还是一个作战时可以远距离放冷箭的难缠角色,杀掉她之后,无疑会大大减弱楚芳华一方的战力。此外,监兵界的妖族极少独自行动,今夜在这里抓着一个落单的,可谓天赐良机! “爹他……死了?”顾晚兴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短短几个月之间,妹妹与父亲相继过世。悲呼,原本如日中天的顾家,如今竟只剩下他一个。 “爹,爹,你怎么样了?”尹立平呼喊着跪地不起的尹念鸿。 尹念鸿的背部被炸箭所伤,虽然不算很重,但却钻心的疼。他撑剑缓缓起身,瞪着关灵韵:“伤我者,死!” 一方是两位妖族女子,而且其中一位已经重伤。另一方是四位修仙者,全都是七星级。强弱对比明显。 关灵韵挡在黎翠嫣身前,神机弩搭在左臂上,外表看似镇定,心中却有些慌神。原本冷箭吓跑黄玄商也就完事了,不料却突然杀出个郑丰隆,非但搅乱了她的援救之计,而且还将她也逼入了危险之中。 “别管我,你快走!”黎翠嫣只怪自己一时手痒,要是当初不抛出那道金丝月牙坠绊倒尹立平,也就没有之后这些麻烦了。不论如何,不能两个人都死在这儿。 黎翠嫣身中一剑,必然无法脱逃,关灵韵如何忍心弃她不顾?她压低声音道:“我发箭逼他们不得近身,掩护你和那位小哥一起出去!”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顾晚兴了。 “不行,会连累他的!”黎翠嫣不同意,她捂着右胸的伤口,指缝间正汩汩地向外淌着血。 “保命要紧啊!”见对方已攻过来了,关灵韵连珠发箭,每一发都是三支。 对方都是高手,岂会轻易中箭?黄玄商跃至空中劈剑而下,郑丰隆则前倾身躯贴着地面抄剑而上,周将军与尹念鸿则一左一右绕向了关灵韵身后。 且不说关灵韵能不能逼得正面强攻的两位元帅无法近身,一旦被另外两人绕到身后呈三面夹击之势,任她发箭速度再 快也是无济于事。 前进还是后退? 若是向后退去,很快就会被逼到墙根,待正面两位元帅近身之后,恐怕无法抵挡,另外两人从左右两面夹攻,估计在劫难逃。而左右两边一边是墙,一边是房,唯有两个元帅背后才是宽阔的场院。如此一来,似乎只有前进了。关灵韵把心一横,一手将黎翠嫣拖入怀中,冲着上下两路攻来的元帅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对着黄玄商射出弩箭后,立即翻转弩身靠两端的小刃抵挡郑丰隆的剑招。 电光石火,关灵韵顾上顾不得下,还要护着黎翠嫣,待冲过去之后,身上已挂了彩,所幸都是浅伤。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直奔院门而去。突然,背后一下剧痛,关灵韵疼得近乎昏厥过去,脚下踉跄,抱着黎翠嫣一起摔倒在地。 “哼,你会放暗箭,难道我就不会吗?”郑丰隆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关灵韵的背上正插着他发出来的长镖。这飞镖并非普通的暗器,而是郑丰隆的法宝。在打斗之中突然放出一镖的话,即便伤不了敌人也会打乱对方的阵脚,从而为自己赢得先机。那长镖约有五寸来长,没入身体之后,尖端就会伸出几道钩刺,使得中镖之人不仅剧痛难忍,而且短时间内还拔不出来。这等暗器,不可谓不阴毒。 顾晚兴伸臂挡在了两位妖女身边。 “你要干什么!”郑丰隆怒斥道。 “郑元帅,归根结底,事情是因我而起。她们不过是想助我复仇罢了。恳请您放她们一条生路。” “顾贤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黄玄商走了过来,都被顾晚兴给气乐了,“这两个妖女是大君大人的仇人,与你何干?滚一边儿凉快去!” “啊……”顾晚兴没有想到,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有仇。可他不明白,那名被尹念鸿刺伤的女子,刚才为何要助他抓住尹立平呢? “呼”的一下,一袭白衣扫过顾晚兴的脸,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一掌击飞出去。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不疼。 顾晚兴抬头望去,刚才自己所站之处,多了一名带着斗笠的白衣女子。 “老郑,你不是说你探查过了吗?”黄玄商紧张持剑呈防御态势。这白衣女子何时靠近院子的,他竟然未曾察觉!从刚才的速度来看,该女子绝非等闲之辈,至少黄玄商是自叹不如。 “这不明摆着是刚来的么!”郑丰隆也不敢大意,他也没有察觉到女子的接近。 女子开口:“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滚开!” 关灵韵认得,这是金婵玉的声音。她终于放下心来,背上的剧痛冲击灵台,她昏了过去。 “你是何人!”黄玄商喝问。 “滚开!”金婵玉霸气非常。 郑丰隆向黄玄商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出击,口中还骂道:“找死!” 岂料,金婵玉不避不防,在剑即将触身的瞬间,她伸出一直背着的双手,分别抓住了两柄仙剑的剑锋。她左手带着金丝手套,右手则是银丝手套,质地似乎非常坚韧,连仙剑都不惧。 两位元帅大吃一惊,不论怎么使劲,就是抽不回剑来。“着!”郑丰隆故技重施,一发飞镖直射金婵玉面门。 如此之近的距离,金婵玉竟来得及反应,一歪头,镖空了。双手再一用力,两柄仙剑齐齐“咔吧”一声断开了。 竟然拗断仙剑?这女子什么怪力?两位元帅都被唬懵了。 “滚——!”金婵玉一声大吼,尖细的声音震得两位元帅头昏眼花,同时她双手轻轻一晃,两人甚至都没看清她如何出拳的,就已经腹痛得站立不住了。 直到此时,黄玄商和郑丰隆才知道,眼前这名女子的实力是他二人联手也望尘莫及的。于是两人站起身来,拾起断剑,灰溜溜地离开院子。 出了院门之后,黄玄商看向了郑丰隆:“那副金银手套……” “嗯,正是她的本命武器!”郑丰隆神色凝重。“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强大的妖族……回去后得立即向大君大人禀报。”他心中想道。 两位元帅都逃了,周将军也不敢造次,立即跑出了院子。可当尹念鸿架着尹立平走过金婵玉身旁时,金婵玉却突然喝道:“站住!你不能走!” “阁下找老夫……” “不是你!是他!”金婵玉原来说的是尹立平。 “犬子……” “闭嘴!”金婵玉根本就不容尹念鸿张口。“喂,你过来。”她向顾晚兴招了招手。 “我?”顾晚兴觉得莫名其妙。 “把你的仙剑给我!”金婵玉又向尹念鸿伸出了手。 尹念鸿惧怕金婵玉的可怕实力,只好将仙剑递到了她手上。 金婵玉转手就把仙剑递给了顾晚兴,淡淡地说:“把尹立平先阉,再杀。” “好!”这正合顾晚兴之意。 “你敢!”尹念鸿刚要阻挡就被金婵玉狠狠一巴掌扇飞出去,脖颈都断了,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尹立平吓瘫在地上,眼瞅着顾晚兴越逼越近:“不、不,你、你不能杀我……啊!” 顾晚兴毫不迟疑,一剑划过尹立平的裤裆,顿时血流如注。尹立平鬼哭狼嚎,痛的满地打滚。 “大侠,”顾晚兴钦佩金婵玉行侠仗义,“可是他还有个护体神镜呢,若遭受到致命伤,就会自发激活护体功效……”。 “那是夜舞幽昌镜。”金婵玉走上前来,“我自有办法可破。” “什么?”尹立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人居然能破得了“五大灵鸟”中防御最强的“北灵鸟”? “那太好了!”顾晚兴兴奋地挥起一剑划过尹立平的咽喉,激发了夜舞幽昌镜。 只见金婵玉亮出一枚极为短小精致的匕首,向幽昌镜刺去,“咔嚓”一声,幽昌镜面裂开,掉落在地上。 “啊!”尹立平这下彻底绝望了,涕泪横流地跪地连连磕头讨饶,“顾兄,念在往日的情义上,饶、饶我一命啊!” 顾晚兴冷笑:“饶你可以,须依我一条。” 尹立平急忙道:“行行行,莫说一条,一百、一千条都行!” “还我宝贝妹妹!”顾晚兴一脚把尹立平踏翻,将剑用力插进了他的心窝。 fpzw 第四百零六章 五大灵鸟 因为复仇而引发的一场危机,就这样被金婵玉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尹立平死后,他的储物法宝解除了认主关系,里面所藏的各种宝贝也散落了一地。顾晚兴瞪大了眼睛,其中有好些物品他都曾经见过,至此,尹立平今夜来顾府的真正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想必是受了他爹的指使……”顾晚兴瞥了一眼尹念鸿的尸体,心中不禁为父亲生前的执念感到不值,“爹啊爹,你拿人家当兄弟,还不惜牺牲婷儿的幸福,到头来又如何呢……”再想到顾家如今仅剩自己一人,一抹泪花闪过顾晚兴的眼角。 “这东西……我就取走了。”金婵玉蹲下身,捡起了破碎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顾晚兴连忙揉了揉眼睛,对金婵玉躬身道:“那是当然。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让我报得此仇。” “不必多谢,我也是受人所托而已。”金婵玉走到黎翠嫣和关灵韵身旁,替她们检查了一下伤势,还好,并无大碍。 “多亏宫主及时出现,”黎翠嫣有气无力地说,“今晚是我鲁莽了。” 金婵玉问:“我要是再晚一步赶到,你是不是就要显露本体了?” 黎翠嫣认真地点了点头:“总不能连累了灵韵。显出本体的话,至少能掩护她逃走。” “我敢说她也一定会显出本体助战的。”金婵玉笑了笑,“落霞城的城主府居然出现两只巨兽,恐怕全城,不,甚至连周围的城镇都得轰动。到时高手前来围剿,你们俩都得死在这里。” 黎翠嫣不语。妖族显现本体可谓是山穷水尽时的搏命之举,维持庞大且坚实的躯体无疑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的妖力。倘若此时被多名敌人围攻,结局可想而知。 金婵玉拿出两个小瓶,递给了黎翠嫣:“这是我特制的银蚕露,可恢复一些伤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萧天河他们还在城外等候着呢。” 黎翠嫣喝了一瓶,又往关灵韵的口中灌了一瓶。良药奇效,须臾之后,关灵韵就清醒过来了。 “顾公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难逃追责,不如也和我们一起走吧?”黎翠嫣没有忘记顾晚兴。虽然初次相逢,但在关键时刻他却甘愿挺身而出,黎翠嫣对他的印象挺不错。 顾晚兴却叹道:“多谢姑娘美意。我也猜到委托你们来复仇的人是谁了。昔人已逝,我与他即便见了面,也只有共缅之殇而已,还是不见了吧。天大地大,自有我顾晚兴的去处。再次谢过诸位,恳请代我向何兄弟道一声珍重。”说完,他捡起院墙角落里的行囊,退出了小院。 目送顾晚兴孤独落寞的背影,黎翠嫣喃喃感慨:“往昔的繁荣最终却以一副凄凉之景收场,他也算是个苦命之人呐……” …… 落霞城外,萧天河正焦急地在树下来回踱着,每隔一会儿就望向通往城门的道路。 “天逍哥,你能不能先坐下?我看着你都眼晕。”何天遥劝道。 “唉,都怪我,只让嫣儿和关姑娘两人夜探尹府。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一定是出事了!”萧天河不安地搓着手。他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花清雨的建议,派那三个大汉去把尹立平直接掳来就完事了。 “也怪我,非要为婷儿报仇,自己又没能力……”何天遥也挺后悔。 季博阳安慰道:“两位不必担忧,既然宫主已经进城去迎了,只需安心等候即可。以宫主的身手,呵,这城中还没有人能胜得过她。” 说到这里,萧天河提了一个心中久存的疑问:“季先生,不知五部妖王的实力大概相当于什么等级?” 季博阳大笑:“难道你还怀疑宫主的本事不成?五部妖王至少也是九宫级的,什么‘五帝五君’,一对一获胜基本不成问题,同时面对两个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你就放心吧。”说着,他忽而指着天上,“瞧,那不是回来了吗?” 几人抬头望去,果然是金婵玉三人的身影从天而降,但黎翠嫣与关灵韵显然负了伤。 金婵玉刚一落地就催促大家:“她二人伤势过重,我只得带她们飞越过城门。今夜惹出了不少事端,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地。” 来不及细问,黎翠嫣和关灵韵立即回到了孟章、监兵两界之中。为了赶路方便,左涂于也被萧天河收入了孟章界,外面只留下季博阳和金婵玉随行。“哎,对了,”这时,萧天河忽而想到了费徒空,“嗨,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把费徒空那家伙也放进孟章界去,赶路岂不轻松多了?” “不行。”金婵玉笑道,“孟章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障是你的灵魂印记,要将别人放入孟章界,相当于突破界障,所以必须得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还要他自己愿意才行。否则你想装谁就装谁,到了孟章界又是数你最大,那你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花清雨“扑哧”一笑。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那为什么收服妖族的时候,就可以先打昏?” 金婵玉也笑了:“四大天宝收服妖族之时,会将妖灵宝珠与属性宝石融合成命格,相当于定下了从属关系,与简单地放人进去完全不同。” “那就只好继续抬着他了……”萧天河表面 上略显尴尬,心中却在想着:“她居然对四大天宝的事如此了解……” 匆匆行路至天明,落霞城郭已在晨雾之中朦胧不可见了。何天遥时而回头观望,碧水湖、浪卷滩、步仙居、青云山,一个个充满了短暂却又刻骨铭心回忆的地方,逐渐消隐在清晨的祥云瑞气之中。一只宽厚的大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季博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何兄弟,大仇已报,不必过多沉溺于过去,你尚有未来的使命要完成。” 何天遥点了点头,问道:“金姑娘,尹立平那厮是你亲手杀的吗?”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金婵玉道,“昨夜那个尹立平夜抄顾府,恰巧被顾家公子堵了个正着。黎姑娘暗中出手相助,不想却被赶来的黄元帅、周将军以及尹家主等人察觉。关姑娘欲救时,郑元帅又拍马杀到。还好我到达及时,慑退了两位元帅,又杀了尹家主,最后尹立平被顾家公子杀死。没能让你亲手手刃仇人,你觉得遗憾吗?” “哪里,尹立平死了,我就心满意足了。唉,这都怪我一时执念,害得两位妖族姐姐深陷凶险,落伤而归,日后当好好赔罪才是。”何天遥内心充满歉意,他又道,“原来最后是顾兄出的手,那比由我报仇更好。顾兄疼爱了婷儿那么多年,我才和婷儿认识了多久?理应由他亲自了结此桩仇怨才是。不过,以顾兄的实力,杀尹立平并非难事,何至于还要黎姑娘暗中相助?” “谁又能想得到,尹家公子区区两仪级水平,竟然拥有幽昌镜这等护体良宝呢?简直暴殄天物。” “‘幽昌镜’?”萧天河惊讶无比,“‘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在‘五大灵鸟’之中,幽昌镜主防,要不是尹立平实力低微,想要杀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宫主,你的意思是,法宝的威力与使用者的实力有关系?”花清雨问道。 “当然。实力愈强者,法宝发挥的威力自然就愈大。以尹立平两仪级的实力,还不足以驾驭灵宝级的法宝,所以幽昌镜在他身上仅仅起了个被动抵御致命伤的作用,只要破之,杀掉尹立平也就变得简单了。” “如何破得?”季博阳发问,“据我所知,夜舞幽昌镜防御力极高,一般的仙剑、魔刀或是妖族本命武器根本就奈何不得分毫,即便尹立平无法发挥出幽昌镜的全部功效,但其坚硬的本质始终存在。宫主纵然实力高强,可本命武器却是无锋乏锐的‘金银绦’,想要破除幽昌镜,恐怕……” 金婵玉淡淡一笑:“幽昌镜防高,那就以攻高之物破之。季先生可以猜一猜,我用的是什么?” 季博阳抚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唔……攻高之物嘛,无非是一些神兵利刃。但宫主是妖族,想必不是仙剑、魔刀之类,除了金银绦之外,也没见你有其它本命武器……如果不是武器,那多半就是法宝了。要说主攻击的法宝,天下间可谓不计其数,但幽昌镜品质高为灵宝级,还是个主防御的法宝……啊!”季博阳突然轻呼一声,小声道,“宫主,莫非是‘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哈哈,季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正是如此,多亏了此物,我才能破得了夜舞幽昌镜!”金婵玉摊开手掌,纤纤玉手之中,托着一枚漂亮的金色小匕首。朱红六角石,凤翼双展托,金凤朝日纹,那的的确确是“五大灵鸟”中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脚踏梧桐枝, 身沐祯祺光。 五彩裙羽落, 百鸟觐称王。 腾身吉风起, 翥天瑞云翔。 哕歌萦万里, 昂首欲朝阳。 正如其名,小小的金凤朝阳匕,在法宝界中享有“百鸟朝凤”的气势。 “哎,你们看!”萧天河这时也亮出了自己的那柄金凤朝阳匕,尽管是赝品,但外观却极为相似,乍一看,根本无法分辨两者之间的区别。 “咦?”季博阳果然被弄糊涂了,左看看,右看看,“莫非天下间共有两柄金凤朝阳匕?啊,难道其中一柄为雌,一柄为雄?那就应该是‘金凤朝阳匕’和‘金凰朝阳匕’咯?” 萧天河连忙打断了季博阳越发异想天开的思路,解释道:“不不,我这不过是赝品而已,假的!” “虽然是个赝品,但其外观与做工不可谓不精细,除了纹路有些许差异之外,并无其它区别,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金婵玉仔细看过之后,对赝品金凤朝阳匕的外形相仿程度大为赞赏。 “这是灵威大帝座下辛震宇元帅亲手仿制的赝品,在我刚飞升上界时赠与我的。” “那想必辛震宇一定曾经亲眼目睹过金凤朝阳匕真品,否则不会做出如此逼真的赝品。”季博阳道。 萧天河笑道:“只是形似而已,功效可差了许多。我这赝品,不过是个华宝级。功效也只有增幅、加速两个。” “宫主,监兵佩可是最高的天宝级法宝,为何我这样实力低微的人也能用呢?”花清雨道出心中疑问。 “四大天宝等级虽高,却是属于辅助类法宝,并且不需要耗费功力。而‘五大灵鸟 ’则不同,它们的功效几乎可以左右战局,自然也需要相当的功力激发。消耗的功力越多,其效果也就越佳。比如‘东灵鸟’——青天发明镯,有暂时提升功力之奇效,不论是攻击方面,还是速度方面,增益效果十分显著,呵,相当于硬生生地将境界拔高了一大截。不过境界提高了,施展功法与身法时,功力的消耗自然也相应的增加了。但以高手的雄厚功力,在增益状态下战个一天半日的不成问题。可是,发明镯若被实力低微者所用,不仅提升幅度较低,还会造成功力迅速消耗殆尽。由此可见,在低手手中根本就发挥不出其卓越的功效。”金婵玉婉婉道来。 原来青天发明镯的真正功效是提升功力!听完金婵玉所述,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这简直就是没有虚弱效果的暴灵丹啊!而且在时间上也更为稳定和长久,只要功力尚未消耗完,就能一直维持提升之效。“东灵鸟”,果真名不虚传。 提及“五大灵鸟”,金婵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她顿了顿,继续讲述:“再来说‘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其功效为疗伤。寻常的刀剑之伤在其治疗功效之下可以倾刻痊愈,即便受到了足以导致重伤的攻击,踏雪瓶也会立即润养体内脏腑经脉,并且消除痛楚。除此之外,它还可抵御大部分剧毒,实乃持久作战的极品法宝也。但使用者实力太弱的话,其自身防御不够强,兴许高手一招即可让他死得透透的。即便鹔鹴踏雪瓶再神奇,也难有起死回生之妙。 ‘南灵鸟’——丹霞焦明幡,其功效是扰乱敌人的心智。高手过招,胜负全在一瞬之间,哪怕是刹那的眩晕、麻痹、迟缓,在高手眼中也是足以分出胜败的良机。如果实力不够强,有良机也未必能抓得住,即便抓住了,也难以一举击败敌手。 ‘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其效主防。不仅可防刀剑,还可防御来自法宝的攻击。幽昌镜在诸多极品的法宝之中可是出了名的硬。这样的护体神器,在尹立平手中,却只能沦落为被动防御的三流法宝,实在太埋没它了。 至于这把‘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在高手手中堪称破除一切防御的神兵利器。实力不够的话,就如同一把极品武器握在婴孩手中,功效再强也是枉然。”金婵玉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大灵鸟”介绍了个遍,听得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飞升者直咋舌。 萧天河忽而笑道:“金姑娘,不知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一个人在街市上叫卖手中的两件武器,宣称一件是可破一切坚盾的矛,另一件是可御一切利矛的盾。当真有趣。” 金婵玉也笑了:“你是想问,金凤朝阳匕的攻击与夜舞幽昌镜的防御孰优孰劣?其实在修真界,根本就没有‘自相矛盾’一说。不论是魔刀、仙剑,还是各种法宝,在铸造时都倾注了铸匠的功力,铸成之后也蕴含了天地之气。本非凡品,互抵时则会迸发轩然之力,以朝阳匕与幽昌镜来说,品质相匹,如果使用者功力相差无几的话,二者相搏必然会在澎湃的爆炸中同时损毁。”言罢,金婵玉拿出了已经破损的幽昌镜。除了镜面有几道裂纹,其余地方皆是完好。 “这……幽昌镜破损了!”季博阳十分惋惜。 “幽昌镜不破,尹立平难杀。当时的情况久拖不利,只有以朝阳匕破之方可速战速决。”金婵玉解释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十分庆幸,二‘灵鸟’互拼,对手却只是个两仪级,如此也保住了幽昌镜不至于彻底毁坏。” “宫主的意思是,幽昌镜还有修复的可能?”季博阳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据我所知,修复法宝甚至比铸炼法宝更加困难,何况是‘五大灵鸟’这等珍稀法宝。” “我的确认识一位巧匠,呵呵,应该没有问题。”金婵玉将幽昌镜小心地收了起来。 萧天河道:“据我所知,天下间法宝分为凡、明、华、琼、灵、至、天七等,‘五大灵鸟’如此厉害,尚是灵宝级,为何不曾听闻关于至宝级法宝的消息?” “‘五大灵鸟’的功效已堪称助战之极致,所以闻名天下。再往上的至宝级,功效大多古怪而罕见,不像‘五大灵鸟’对战局的影响那般直接。等你实力提升之后,自然会接触到相关的消息。总而言之,灵宝乃可求的助战极品,至宝则是可遇而不可求,至于天宝,顾名思义,乃是由天生地蕴的奇珍打造而成,在我看来近乎已经超脱了法宝的范畴,称之为‘神器’也不为过。”金婵玉道。的确,当初石灏明曾经提过,四大天宝乃是由从天外陨铁中取出的玉石所铸。天外陨铁这种稀罕东西,恐怕大多数人穷其一生都难得一见。 “此外,五大灵鸟功效单一,也是被归为灵宝级的一个重要原因。”金婵玉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为何,她似有惋惜地轻叹,“其实法宝评定等级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有的时候甚至是根据人们的好恶来定的。不必太在意,只要适合,就是好法宝。” 此言有理,萧天河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对法宝的深思之中。 “五大灵鸟”中,已有两个重现江湖,再加上金门大君白琢东的鹔鹴踏雪瓶,如今只有“东灵鸟”青天发明镯与“南灵鸟”丹霞焦明幡不知下落了。 fpzw 第四百零七章 破落小镇 随着时间的推移,浑天牢之事已逐渐平息下来。对仙族五君来说,虽然浑天牢被破,但所幸地下三十层的五仙大阵并未被毁,被放走的也都是一些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人,故损失并不算特别严重。 与浑天牢被破相比,“毒寒三友”与花珺门人在牢门前的那场较量反而更加引人耳目。三位女子的飒爽英姿在人们口中传颂,“毒寒三友”完全成了陪衬角色。 此外,五位大君联手御敌在仙族地境也传为一段佳话。尤其是混沌大君诸葛封与含枢大帝宇文朔的势均力敌、金门大君白琢东和郁绝大君穆里莎的微妙关系更是成为了人们闲暇时的谈资。 三位九宫级高手现身的消息虽有,但因为几乎没人知道那三人的具体身份,所以并未广泛流传。 至于萧天河等几人的事,或许是关乎到浑天牢的机密,亦或是畏惧于牢中神秘高手的威慑,当时在场的高手们无一不守口如瓶。如此倒正合了萧天河他们的心意,如果此事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那才麻烦呢。 经过了落霞城复仇的意外之后,萧天河也不好再提营救叶玲珑之事,看来还是得等到一切准备完全才能行动。好在根据胡京航与阎开明的传讯,叶玲珑暂无凶险。从胡京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举止来看,这消息应该是真的。可是,“暂无凶险”意味着什么?叶玲珑是否屈从了赤熛大帝?萧天河不愿多想。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太安宫中。 太安宫位于魔族的耀瑰域之中,差不多算是人族地境的中心地带,距离妖域非常远。关于妖族地境的分布情况,萧天河曾经详细地询问了金婵玉。 当时,金婵玉是如此回答的:“人族地境周边有一些无主之地,外围皆为妖域。” 萧天河听了惊讶不已,照金婵玉的意思,妖域岂不是将人族地境整个包围住了? “妖域广阔,妖族分散,并非像人类城镇如此集中。”金婵玉解释道。 赵湘琳对萧天河说:“的确,试想你去过的几个地方,宗飘界西北、江由界西南,还有八王营以西,分明是三个方向,却都是妖族地境。其实无主之地都是妖族与人族相争之处,十六个无主之地天南地北什么方向都有,恰恰证明了妖族地境之广阔。据我所知,妖族少而分散,仅有寥寥可数的几处团聚之地。” “比如说,妖族五部的总坛。”金婵玉道,“其他地方的妖族都只是小股,真正的核心地带在人族地境的西北方向上。这次我们要去的是羽部总坛连霞峰,偏偏是五坛之中最靠西北的,所以势必要花些时日了。” 萧天河点点头:“那你不能带我们飞回去吗?” “飞越人族地境的话太过冒险。等我们从恭庆界离开人族疆域就方便了。”金婵玉道。 萧天河扬了扬眉毛:“恭庆界?”这又是个陌生的地名。 “恭庆界也是个无主之地,在八王营西南方向,地处灵威域和含枢域交界线以西。”赵湘琳眉头紧蹙,“不过听说那里是个大凶之地啊,似乎有非常厉害的妖族霸占着那里。” 萧天河笑道:“‘大凶’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如今你自己都是妖族了,还怕什么?” “不,赵姑娘说得没错,那里的妖族……并非善类,此次恰好除之。”金婵玉眼露寒光。 “莫非是四凶妖的势力?”萧天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凶妖了。 “不是,其实妖族一直都没有太平过。只不过以前各种反叛势力都是小打小闹,我也一直懒得去管。这次四凶妖事件可是闹得大了,导致许多本来就心存异想的妖族趁机混水摸鱼,恭庆界那几个家伙就是典型。我早就想抽空去料理一下了,这次重返妖域正好可以路过恭庆界。”金婵玉道,“所以我那些手下此番也会同行。” 萧天河道:“金姑娘,也就是说,妖族现在除了五大妖王和四大凶妖的势力之外,还有其他不归属任何一方的独立小股势力?” “没错。” “可真够乱的。”萧天河摇头慨叹。 “宗飘界的情况不亦是如此么?”金婵玉淡笑。 的确,雷啸炎和汤元星两人原先就是既不归顺五部、也不助力凶妖的独立势力。“可我从未提过此事,她怎么知道我曾在宗飘界收服了妖族呢……”萧天河觉得奇怪,金婵玉仿佛知晓他的一切过往。这种感觉和之前遇到楚芳华的感觉一样,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似的。但楚芳华是为了孟章佩才一直暗中跟随萧天河的,甚至曾经扮成范凌云同行了一段时间。那金婵玉又是如何对萧天河的经历了如指掌的呢?“我初到太安宫时,她就猜到我和清雨姐拥有四大天宝其中之二。当时她的解释是自己推测出来的,但她绝不可能推测出孟章界中的妖族究竟是从何处收服的……”虽然有疑问,可再怎么看,金婵玉也不像是别有用心的恶人。所以萧天河打算将这个疑问暂且搁下。 “萧公子?”金婵玉见萧天河发怔,叫了他一声。 萧天河回过神来:“金姑娘,我们何时出发?”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们此行人太多,走在路上颇为惹眼,还有这么多妖族。不如让我那些手下暂入孟章界,由你带着如何?”金婵玉道。 “好说。那就和返回太安宫时一样,弄一辆马车载着费徒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他人都进入孟章界。” 金婵玉却不同意:“不必如此。费公子留在太安 宫,由季先生照看即可。” 几人面面相觑。 “不是去治伤吗?本人还可以不去?”花清雨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治伤的方法。 “他这种伤本人到不到场其实都一样,我们需要的是邬旬阳的妖灵宝珠。”金婵玉语出惊人。 赵湘琳道:“金姑娘的意思是,把邬旬阳带回来?哎,也不对,那还不如把费徒空带过去呢!” “是把他的妖灵宝珠带回来。”金婵玉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妖灵宝珠与本体脱离……那邬旬阳不就死了吗?”赵湘琳更不解了。 “不会的,我们只需要他妖灵宝珠的一部分。反正焚天宫就在太安宫附近,我们总要回来的,如此便省去了搬动费公子的麻烦。” “妖灵宝珠竟然还能分割啊……”也难怪几人如此吃惊,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个都是人类,赵湘琳即便属于妖族也是个“半调子”,金婵玉的话在他们听来就像是在信口开河。 “待我和季先生交代几句,大家即刻出发!”金婵玉道。 一想到即将前往广阔的妖界,还能见到分别已久的石灏明、雷啸炎他们,萧天河的心情就无比愉悦。 …… 当日晌午,一行五人出了太安湖,向西方行进。 金婵玉换了套朴实无华的素衣,以斗笠遮蔽无与伦比的容貌。花清雨则依然是白日白衣、黑夜黑衣的装束。在皇崖界的大好河山中行进,美景感染了几人的心情。时值秋季,与前番来皇崖界时,景色相似又有所不同。 秋高气爽,云淡天清。瑟瑟风起,惊鸟孤飞,败叶飘落,袅袅纷纷。碧芜褪翠,衰草零星,石覆苔绿,山转苍青。花红趋瘦,杨柳渐疏。时有凉雨,宿来朝停。潇潇绵绵,洒洗江天。尘泥下注,淡波潺湲。塘莲染黄,水烛休眠。山泉消歇,溪河沉面。游鱼深潜,蒹葭一片。流萤戏舞,促织欢言。远眺巍峨,雁去天边。落日残霞,斜铺眼前。如画秋色,心意悠然。 这一日,几人行至一处山前小镇,时近黄昏,前方又是绵延的山谷,大家遂决定在镇上落脚。 这座小镇似乎很穷迫,连镇口牌坊的门标也早已斑驳破落,唯有“谷阳镇”三字依稀可辨。 镇街之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尘土,街道两旁似乎是些店面,但不论是酒旗、牌匾还是灯笼,都已残破不堪,门窗又都紧紧闭着。天色趋于暗淡,房中却不亮灯盏,给人一种荒废之感。 “原来是一座荒镇。”何天遥略显扫兴。 “到前面再看看。”萧天河道。 凉风穿过长街吹向谷间,不远处一扇残窗被拂开,“吱呀吱呀”的在风中幽咽。花清雨走了过去,探头向窗内瞧了瞧,屋中破败的情形不比外面好多少。“屋里似乎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模样了,看来这里的确是座荒镇。”花清雨回头对几人道。可她刚说完,就发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寻常,于是再度细细查看屋内的情形。 一张长桌拦腰断裂,旁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几把缺了腿的椅子。茶杯的碎片凌乱撒落,灯盏也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怎么了?”何天遥凑了上来。 “不,不对,这不是好久没人居住的样子。”花清雨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嗨,这不明显的么?如果真是好久没人居住,窗户又未闭严,屋内的东西理应覆着厚厚一层灰才是。”何天遥一下就发现了异样。 花清雨恍然:“没错!既然不是许久无人,那这副败象……” 何天遥猜测:“屋里似乎发生过打斗啊。” “而且是最近才发生过的打斗。”萧天河补充道。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另外一扇破窗向内看去,依然是类似的场景,家具物什一团凌乱,“这窗户也不是年久残破的,而是被外力击破的。” “莫非是遭遇了山贼土匪?”何天遥道。 “我看不像。”赵湘琳随意一拳砸开一扇窗,看了看里面,然后说,“虽然房里乱糟糟的,但寻常该有的东西都还在。” “可是,外屋之中这些寻常家什山贼应该不会稀罕的吧,留下来也很正常。正因为不稀罕,所以才砸得如此破乱不堪。”花清雨道。 “沦落到来小镇上掠夺平民百姓,恐也不是什么‘高档次’的山贼。地上有些摔裂的玉器、精瓷、珠宝等饰品,理应被取走才是。再说了,土匪抢的是财,何至于连人都不见了?”赵湘琳此话说得的确在理。 何天遥耸耸肩:“或许是被劫得害怕了,所以举家搬迁了呗。” “那又不对了。真是搬迁的话,柜中散落的一些首饰、衣物为何不一起带走呢?”赵湘琳道。 “唔,真是个怪异的小镇。”萧天河回头看了看镇口的牌坊,发现金婵玉一直抱臂站在街道中央。 “金姑娘?”萧天河问了句。 金婵玉指了指前方:“那边有个人从我们进镇开始就一直在窥视,为何不去问问他呢?” 几人闻言齐齐向街尾方向看去,在最末一排房屋墙后,果真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由于距离太远,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其实要不是金婵玉提醒,谁会留意到街尾还藏着个人呢? “你好!”萧天河怕吓跑了那个人,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 不料,那人却“嗖”的一下把头缩了回去,不见了。 “哎呀,笨蛋!”赵湘琳在萧 天河的后背用力拍了一掌,“鬼头鬼脑的家伙被发现了不逃才怪呢!还不赶紧去追?” 萧天河撩开腿就冲了出去。说起来,他的《龙游身法》这还是头一回在何天遥与花清雨面前展现。 “好身法!”何天遥眼睛一亮,快步紧随其后,《一气三元》身法的速度也是一等一的。 “遥弟!”萧天河侧目喊了声。 “明白!”两兄弟间心领神会,何天遥应声的同时,身形以一化三,真身急转左边去了,从一条小巷窜向了房后。如此一人堵、一人绕,只要那人不是高手,相信插翅也难飞。 三位姑娘向街尾小跑而去,转过房角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泥泞的盘山小道。萧天河与何天遥一前一后,将那名偷窥之人截在了小道的拐弯处。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竟是一名腿脚不便的老者,拄着一根拐棍,还弯腰驼背的。见这么多人围过来,不禁吓得哆哆嗦嗦,口半张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那人老态龙钟的模样,赵湘琳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上前柔声安慰:“老丈您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老者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你们是、是什么、什么人,来、来谷、谷阳镇、做、做……” 赵湘琳婉婉解释:“老丈,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见天色已晚,想在谷阳镇留宿来着。” “这、这里可、可不、不是久……啊留之、之、之……”一个“之”字在老者口中直打转。 “老丈,瞧您吓得,难道我们面相很凶恶吗?”赵湘琳边说边对老者露出自觉最温和的笑靥。 那老者却着急地摆了摆手:“我、我这可、不、不是吓、吓得,我、我是真、真、啊真……” “是真的口吃?”花清雨见老者越急越说不出来,干脆替他说完了。 老者长松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赵湘琳收了笑容,尴尬地红了一下脸。 萧天河与何天遥掩嘴“哧哧”直笑,直到赵湘琳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老丈,镇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不见其他人?”花清雨问道。 “唉、唉……”老者连叹气都要口吃一声。 “谷、谷阳镇本、本来、还算、算热闹,可、可是,后、后来就、就……”得,一说到关键地方,老者又口吃上了。 说得辛苦,听着也累。 何天遥提议:“老丈,我看您还是用拐杖在地上写给我们看好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看刚才他说话那速度,恐怕还真没写字来得利索。 “我、我、老眼……昏、昏花,写、写不……”老者的回答又让大家泄了气。 萧天河道:“再说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不如回镇上找一房间坐着说吧。” 老者点点头,引着众人来到靠近镇口的一座房内。相比其他房屋中的凌乱,这里已经算好了许多,至少大家还有椅子可以坐。 外面天色已暮,房中更是昏暗。何天遥扫视了一遍房内的物品,在墙角处发现了几座烛台,正要过去点,却被老者的伸拐拦住了。何天遥讶异地看着老者,老者摇了摇头:“万、万、万万、万……”说了一长串的“万”字之后,老者终于说完了与几人见面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不可!” “坐。”这勉强算是第二句。 几人围桌坐定,老者从腰间拿出一杆烟斗,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着了,“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兴许是抽上了烟的缘故,老者的话利索了许多:“白日……不出门,入……夜不点灯,这、这是规矩。” 几人面面相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谷阳镇……原本还算热、热闹,后、后来却、却、却……”老者的神情有些激动,手在轻微地颤抖,再度口吃起来,“却……闹了、闹了鬼……” “闹鬼”,好一个阴森森的词。沉默之中,突然“哐当”一声,窗户打开了,“呼”的一下灌进来一阵凉风,惊得本就心神不宁的赵湘琳与花清雨背后发毛,一下从座椅上弹起身来。 “没事,风刮的。”萧天河安慰两人。他起身走到窗边,在掩上窗之前,探头向外面左右望了望,整个谷阳镇依旧死一般的沉寂。 何天遥咧嘴笑道:“清雨姐,我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闹鬼’的情形,怎么还会被吓成这副样子?也不知当时是谁说的‘世上本没有鬼魂’。” 花清雨瞅了他一眼:“景仁村,我如何不记得?那句话是我安慰晓敏时说的。” “景仁村?”这个词萧天河自然再熟悉不过,他曾经在那里住了好些年头。 “是啊,那会儿我与清雨姐、晓敏一起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后来找到了景仁村,听人说那里夜晚闹鬼,我们就守在村中过夜想查个究竟。结果你猜怎么着?‘鬼’嘛,找是找到了,却只是双层砖墙上的一个破洞而已,夜风吹过,所以发出了类似女人呜咽的声音。”何天遥回忆道。 “天遥!”花清雨忽而幽幽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谷阳镇的情形和当初的景仁村有些像吗?同样都是人去房空,房内也同样都是凌乱不堪。” “还真是。” 花清雨不安地咬了咬下唇:“那你还记得吗,一夜之间消失的景仁村民,最后下落如何?” 何天遥沉默了须臾,吐了口气,神色凝重:“景仁村民全部被杀死之后,胡乱埋葬在村北农田之中!” fpzw 第四百零八章 漏洞百出 提及景仁村的事,萧天河不由得心中堵得慌,因为当年杀害全村村民的凶手,正是他的娘亲叶丛云。 “不,也有不同之处。这里不是还有个幸存之人吗?”何天遥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默默不语抽着旱烟的驼背老者。 “唉,谷阳镇……的百姓,也、也是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老头将烟杆在桌沿轻轻磕了几下,口气无比惆怅。 “老丈,愿闻其详。”金婵玉道。 经过老者缓慢又冗长的讲述,众人大致理清了整件事的经过。 谷阳镇,本是个热闹的地方。俗话说:“山南水北称为阳”,这个座落于落雁谷南口的小镇因此而得名。而落雁谷则是巍峨群山中的一条狭长深谷,“落雁”二字意为“连飞过当空的大雁向下俯瞰,也会对深幽的山谷感到眩晕而坠落”之意。这座深谷由于其盛产的某种炼丹良草而远近闻名。只是采药需要机缘,来落雁谷求药之人鲜有耗费大量时间在谷中碰运气的,基本都是从谷阳镇的集市上直接购买。谷阳镇百姓以采药为生,过得还算富庶。 就在一周之前的某天深夜,灾难突然悄无声息地降临这座安宁的小镇。所有的村民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位老者姓魏,出事的那夜他恰好去探亲,所以不在镇上。两日后回来,才发觉人们都消失无踪了,一间间房屋之中仅留下了凌乱的搏斗痕迹。起初,魏老头也以为是山贼匪类来袭并掳走了镇民,可后来经过仔细探查过之后发现,钱财珍宝等等并未被取走。百般疑惑的魏老头向幽幽的落雁谷中查探,在距离谷口数里地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地上散落着零星衣物的碎片。再往深处探去,衣物碎片也越来越多,还有触目惊心的断肢、碎骨、烂肉等血腥之物出现。 魏老头吓得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谷阳镇。在他想来,会将人撕碎的可怕东西,不是鬼怪就是妖兽。从那天起,他就不敢夜里点灯了,生怕谷中的杀人妖魔会被灯光吸引而来。白日里他也不敢轻易出门,差不多终于蜷缩在房中,浑浑噩噩地度日。今日是偶然听见了外面有人声,他才悄悄藏在街尾偷看的。 结结巴巴的话终于说完了,魏老头轻轻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这已是进屋之后的第三袋了。 房中重归寂静,只有烟斗的红光在一片昏暗之中忽闪忽闪地亮着。 许久,赵湘琳打破了沉默:“怎么办?” “当然要去谷中一探究竟。”何天遥道。 “我赞成。”花清雨道。 萧天河亦点头同意,随即望向了金婵玉。 “暂且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入谷。”金婵玉道。 这一夜,除了被魏老头的话扰得忐忑不安的赵湘琳之外,几人都静静地冥想。而魏老头在叮嘱了众人一句:“不要开窗、不要出门、不要点灯”之后,就进到里屋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漫漫长夜,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寒雨。清晨时分,雨停了,谷阳镇与落雁谷一起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在告别了魏老头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入谷的行程。 向北出了谷阳镇之后,可见一条还算宽阔的泥路直通落雁谷。落雁谷两侧的山上生满了蒺藜,在高处还有从岩缝中横生出的枸刺、苍松。而谷口两边则分别耸立着一柏、一柘,就像是两尊门神一般镇守着山谷的入口。这条大路还岔出来许多小路,有的盘山而上,有的绕山而去,经过秋雨的浸泡,不仅十分泥泞,还积起了不少水洼。看此情形,想必落雁谷中的路不会太好走。 谷中的路是个向下的斜坡,越往深处行进,光线就越暗。仰头向上望去,青天只可见一线。脚边的岩石湿漉漉的,上面覆满青苔。随着时而拂面而来的穿谷轻风,隐约有流水声传入双耳。偶有老鸦高鸣,在谷间回荡。谷中的一切看上去都那样静谧祥和,若不是为了“抓鬼”,秋季深谷的美意一定会为此行平添一份愉悦。 赵湘琳是无心观景的,与另外几人相比她的神情更显凝重。金婵玉不论何时都不失淡雅之态,萧天河他们则镇定如常。随着继续深入山谷,光线越来越暗,外头明明是白日,谷中却像是黄昏似的。赵湘琳心中的弦也越绷越紧,不安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深怕一不留神,那个掳走全镇村民的“恶鬼”就会窜出来。 别说,还真有东西窜出来。众人走着走着,突然从旁边山坡上的一块岩石后面跳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拱在杂草下面冲着几人疾速冲来,把赵湘琳吓了一大跳,“呀”的惊叫一声,向后跳了一大步。 众人定睛一瞧,一只野兔已经跳上了近处一座山岩上面,抬起前腿向几人张望着。 “哈,赵姐莫怕,我来替你收拾它!”何天遥佯装过去要砍,故意一剑斩偏落在岩石上,野兔向后逃了几步,转过身来继续瞅着这群“不速之客”。 “这该死的兔子……”赵湘琳捂着胸口。 “赵姐,我发现你实力下降之后,胆子似乎也一起变小了呀!”萧天河笑道,“这还是当初那个飒爽的五行级八王营首领吗?” “要我去应敌,我何时胆怯过?可让我去抓鬼……咱们姑娘家到底不比你们男子心大。是吧,清雨妹妹?” 赵湘琳本以为花清雨会赞同,却不想花清雨是如此回应的:“这次只是有人在‘搞鬼’而已,何惧之有啊?” “此话怎讲?”赵湘琳不解。 “湘琳姐,你难道忘记前番韦凌明之事了?可不要被那个魏老头孱弱的外表所迷惑了哟!”花清雨道。 “啊?你的意思是,魏老丈在骗我们?” 这时,金婵玉也开口道:“他那个故事编得倒是绘声绘色,可惜漏洞百出,实在蹩脚得很。” “就是。那老头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萧天河道。 “多半连口吃都是装出来的呢!”何天遥鄙夷道,“估计是故意说话慢吞吞的,好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把谎话编得更像真的。” 赵湘琳傻眼了:“怎、怎么,你们都发觉了?我怎么没听出来哪有漏洞呢?” “魏老头腿脚不算利索,还拄着拐杖。你觉得他那样的人,真能走下落雁谷的这条大斜坡来吗?就算下坡容易,他回谷阳镇时还得上坡吧?反正我是不相信他说的什么‘独自入谷探查’的鬼话。”何天遥道,“所以要么他那腿脚不便是装出来的,要么入谷探查是莫须有的。” 花清雨继续道:“没错。对他那样的老头来说,全镇的人都消失无踪了,当立即去他处寻求帮助才是,怎么可能会孤身入谷?另外出事的那一夜,他正好去探亲,说明他有其他的去处,即便真的无处可投,也可以去临近的州城嘛,总不至于在发现镇民们的断骨残肢之后还继续留在空无一人的谷阳镇上担惊受怕吧?吓得连灯也不敢点,门也不敢出,何苦来哉呢?” “还有,谷阳镇上的情况也十分可疑。每间房中都乱成一团,但所有的门窗却闭得严严实实的,你何时听说过掳走人后还捎带给关好门窗的?我看关上门窗的多半就是魏老头自己。镇民消失不过是上周发生的事,现在街上以及镇口的门标却都已经破败不堪,怎么可能这么快?如果说以前镇上就是如此破旧的光景,那又不对了,魏老头亲口说了谷阳镇从前是个热闹、富庶的地方。总之,要么是魏老头在扯谎,要么是有人刻意将谷阳镇弄成现在这幅样子的。”萧天河发现的问题也不少。 “最可疑的还有两点。”连金婵玉都忍不住开口补充,可见魏老头的谎话是多么的荒诞,“第一,魏老头的房间明明靠近镇口,他却说是‘偶然听见了外面有人声,他才悄悄藏在街尾偷看的’。就凭他那不便的腿脚,还想在我们眼皮底下偷溜出屋并且藏到街尾去?未免太小看我们了;第二,他说‘两日后回来,才发觉人们都消失无踪了’。听到这句话时我差点儿笑出声来,既然他离开了两日,那他又怎么知道镇民们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呢?既然不知镇民们究竟是何时消失的,那个‘镇民消失的两日后’,又是如何得出来的?呵,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亲眼目睹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知道镇民们消失的时间。” 魏老头前夜所述的事情,被几人这么一说,简直成了筛子盖竹篮——里外全是洞。 赵湘琳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中对魏老头那副可怜兮兮的印象瞬间支离破碎。她使劲咽了下口水,把几人指出的疑点总结了一下:“那就是说,魏老头应当在那一夜亲眼目睹了镇民们被劫走的事,然后将镇上房屋的门窗都关好,又将镇街及镇口故意布置成破落之相,藏在暗处偷窥,故意被我们发现,再装做腿脚不便以及口吃的可怜模样博取同情,最后编造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故事欺骗我们?” “没错!”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个臭老头意欲何为啊他!”赵湘琳简直哭笑不得。 “很明显,是为了诱使我们入落雁谷来。”金婵玉道。 萧天河赞同道:“的确,落雁谷盛产某种炼丹良草,来到镇上的想必都是些有一定实力的修真之人。听到‘鬼怪’、‘妖兽’吃人的消息,但凡有些正义之心的人肯定会抱着‘为民除害’的想法入谷中来。” “那他并不只是针对我们,而是企图诱骗所有到谷阳镇的人?”赵湘琳十分惊讶。 萧天河点了点头。 “难怪你们从未像我一样坐立不安……”赵湘琳慨叹自己的思维不够敏锐,“既然你们早已识破了,为何还要不动声色真的入谷来呢?这岂不是硬往陷阱里跳嘛!” “不管怎么说,镇民们的失踪是个事实。故意跳进魏老头挖好的陷阱,也就能弄清一切了。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再说,落雁谷的走向渐转向西,是我们继续向恭庆界行进的捷径嘛。”金婵玉笑道。以她的实力,不论是什么圈套,恐怕都奈何不得她分毫。 “唉……没想到在皇崖界被‘小孩’骗得险些丧命之后,在这儿又差点着了老头的道儿,真是人心险恶呐!”赵湘琳心中的不安已被惆怅所替代。 “但愿镇民们不是被魏老头全部杀掉了才好。”花清雨又想起了景仁村的事。 “那个魏老头虽然鬼鬼祟祟的,但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应该不会的。”萧天河道。 花清雨道:“如果他不是此事的始作俑者,那他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相信事情的真相用不了多久就会揭晓了。”何天遥回头看了看,谷口早已看不见了,落雁谷在缓缓转了一个大弯后,已经折向了西方。 前面的路愈发昏暗,谷中亦十分潮湿闷热,横空的树藤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在如此狭窄且幽闭的环境之中,连呼吸都感觉吃力起来。深入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没有“路”了,脚下的泥土也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岩石与沙砾。岩石无棱无角,表面圆滑,似乎以前这里曾经是一泓水脉。头顶的山崖似有合拢之势,只依稀可见一点点山外青天的光明。 闷闭的环境也压抑着人的心情。经过对魏老头的讨论之后,几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一边向前走一边留意着周遭的情况。潮湿的空气浸湿了外层的衣服,闷热又使得几人出了一身汗,透湿了内层的衣服。落雁谷中仿佛变换了一个季节似的,丝毫没有清爽之秋的感觉。 何天遥十分厌烦这种好像置身于蒸笼中的感觉,忍不住抱怨:“哎,大家说说,那魏老头会不会只是想支走我们才胡乱诌到落雁谷上啊?我们进谷的时间可不短了,为何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 萧天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反问道:“支走我们,他独自一人留在空空的谷阳镇又能做什么呢?” 几位姑娘将斗笠拿在手上“呼呼哒哒”地扇着,可扇出的风都是又潮又热,一点也不凉快。尽管头发粘在脖颈上、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但金婵玉的脸上始终挂着淡雅而迷人的微笑,她接过何天遥的话茬:“其实异样也不是没有,你们看看前面那块岩石。” 几人惊而望去,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不过是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而已。大家又纷纷回过头来,等待着金婵玉的解释。 “从这个角度看不出来什么,你们到岩石前头去看一看。” 最靠近岩石的何天遥向前跨了几步,回身仔细打量着岩石的每一处细节。一处不自然的白色印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种整齐的痕迹绝非天然形成的。换言之,曾经有人用利器劈斩过这块岩石,而且从痕迹的深浅来看,那人用的力气并不大。忽而,他惊叫了一声:“啊!”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不正是之前我驱赶野兔时留下的那道痕迹吗? 这可真是怪了,明明隔了很远的距离,那道印记怎会出现在这里? 几人闻声纷纷凑上来细看,花清雨疑惑地问:“天遥,你确定么?” “是我亲手劈的,怎么会记错?”何天遥十分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再说从这个角度看就很明显了,这就是那块岩石啊!喏,当时那只兔子就站在这儿,后来吓退了几步之后,又站在那儿!”他指了指岩石上的两处。 “没错,是这块石头,我也有印象。”赵湘琳亦道。 何天遥难以置信:“怪了,石头难道长脚了不成?几个时辰过去了,我们少说也走了几十里地了啊!” “莫非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花清雨向周围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明显与遇见野兔时大相径庭,所以她对自己的这个猜测也不是很肯定。 “如果我们在兜圈子,不会一点儿都察觉不到的。看看地面就知道了,我记得那时还是泥土地,现在却全都是石头。”萧天河道。 “那是石头自己移动到这儿的?真长脚了?”何天遥都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赵湘琳道:“石头自己不会移动,但人可以移动它……哎,不过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这块石头半人来高,最宽处足有一丈,可谓又大又沉,真有人挪动它几十里地的话,那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或许你们没有注意到。在我们这趟长途跋涉中,这块岩石至少在我们身旁出现了四次。只是每一次摆放的角度都不同,所以很难辨认出来。”金婵玉道。 “你不说的话我们还没注意到呢!”萧天河围着岩石绕了一圈,“不是人为的话说不通,若是人为的话,意义何在?而且谷中只有一条通路,我们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扛着岩石超过我们。” “只有这一块岩石如此吗?”金婵玉又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其他石头没有留下印记,我们也辨认不出是否曾经见过。”略微停顿之后,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虽然周围的环境看似在变化,可是物体却在变换了位置之后重新出现。你们说,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经她如此提醒,一个词同时涌到了几人嘴边:“阵法!” fpzw 第四百零九章 诡异连番 落雁谷从南至西贯穿着一座名为“三堇”的山脉。很早以前谷中曾经有一条河流,不过在附近山峰的泉水枯竭之后,此河也随之干涸了。三堇山脉与另外两片山脉汇成一大片山系,其间纵横山谷众多,水系广散,城镇乡村星罗棋布。越过这片山系,就是妖族地境了,可以说,这片山系是人族地域和妖族地域之间的天然屏障。 落雁谷是为数不多的无人峡谷,主要原因就是它太狭窄又太深了,导致谷中长年湿热,不适宜居住。山谷两侧的山上植被茂密,但谷底却迥然不同。由于那里是干涸的河床,所以多砂石,少泥土,连杂草都不见几根。即便真如魏老头所说,谷中盛产某种良草,那也绝不会生于谷底。换言之,谷底一直是人迹罕至之处。 可是,现在谷底却被人布设了法阵。 花清雨道:“看这情形,多半是个迷阵了。” “陷入其他迷阵之后都是不分南北、难辨西东,在里面不停地兜圈子。这个迷阵好像不太一样啊。”何天遥道。 “只能说,这个布阵者的水平相对高超一些。到底还是金姑娘厉害,如此难以察觉的法阵都被你发现了。”萧天河对金婵玉十分钦佩。 虽然身陷阵法,但除了惊讶之外,几人并未表现出多么不安的样子。有金婵玉这等高手在,何愁法阵不破? 不料,金婵玉却早早地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是何公子留下了那道剑痕,恐怕我也不会注意到异样之处吧。这迷阵布置得可谓浑然天成,入谷后一路走来,竟然都没发现是何时踏入的法阵。从我们行进的路程来看,这法阵恐怕非常大。估计至少也是‘大阵’的档次。我看我们不要再继续深入了,还是趁早原路返回为好。” 破阵之法有三,一是毁阵眼,二是拆阵脚,三是直接以磅礴的功力击毁整个法阵。以金婵玉的实力,第三种破阵之法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除非,布阵之人功力极高,法阵的坚实程度已经达到连九宫级高手使尽全力都难以击毁的地步。 听到金婵玉萌生退意,几人心头一紧,看来情势有些糟糕了,没想到连她对此阵都无可奈何,布阵之人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高手啊! “那就趁着还没有发生危险,赶紧退出山谷吧!”赵湘琳紧张了。 “嘿嘿嘿……”突然,一道尖细的笑声在谷中响起。 “谁!”几人异口同声。 金婵玉轻轻皱了皱眉头。 “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呵呵呵……”那声音阴阳怪气,忽高忽低,时强时弱,不仅无法辨别来向,连距离远近也听不出来。 在其他几人都四下张望的时候,金婵玉却闭上了眼睛。 “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何天遥怒吼。 “啧啧,世道真是变了,连个小小的一元级剑仙都如此猖狂。这里是我给你们精心准备的墓地,你们就安然等死吧,哈哈哈……” 金婵玉双手一伸,金丝、银丝手套已经戴在了手上。 赵湘琳大骂:“无胆鼠辈!滚出来!” “别以为装神弄鬼的我们就会怕你!”花清雨也厉声大喝。 可是,几人轮流骂了一圈,那人却不再开口了。 “只要再多一句……”闭着眼的金婵玉口中似有似无地轻喃了一声。这句话传到了她身旁的萧天河耳朵里。萧天河看了看金婵玉,也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那双“金银绦”手套。 萧天河猜到金婵玉的打算了,于是灵机一动,喊道:“魏老头,是你吧?别装了,我都猜到是你了!” 几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明白萧天河为何如此肯定,那嗓音与魏老头的声音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那人依旧没有答话。 “难道他已经走了?”何天遥道。 萧天河决定再试一试:“魏老头,我们早就知道了,是你杀害了全谷阳镇的居民,诓骗我们深入落雁谷,又布下个迷阵企图困住我们。呵,你实在是太小瞧人了!” 大家面面相觑,先前分明就是萧天河自己说的,魏老头不像什么厉害人物,应该不会杀了全镇百姓,怎么这会儿突然变转了? “哼哼,小瞧人的是你,自以为是的蠢货!”原来那人还没走。 一听到那人的答话声,萧天河心头一喜:“上钩了!” 旁边的金婵玉已经开始行动,她张开双掌往地上用力一拍,掌心金光、银光闪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众人耳膜鼓胀,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颤动,一股澎湃的激荡卷起周围的岩石在谷中四处飞溅,尘埃闭目,砂石扬天,又在“噼啪”声中纷纷下落,仿佛下了一场石头雨一般。 待视线稍净,萧天河用衣袖拂开了眼前的灰土,金婵玉的身影竟然消失了!她方才拍掌之处的岩石尽碎,塌陷出两个深坑。“好猛的掌力啊!”萧天河心中由衷地赞叹。抬头向上方望去,飞扬的尘埃久久不肯散去。 “咳咳,天逍哥,怎么回事?”冷不防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何天遥从弥漫的烟尘之中钻到了萧天河身旁。 “金姑娘方才那一击将法阵给毁了 ,随即借拍地之势飞到上方抓人去了。”萧天河解释道。 花清雨与赵湘琳的情况也十分狼狈,本来就全身湿透,现在沾上了尘土更难受了,连隽秀的脸上都被染得灰花一片。 赵湘琳抹了一把脸,惊道:“乖乖,好厉害!我差点儿以为落雁谷要塌了呢!” “这里地面表层可是湿的,尘土都在深层,若没有此般雄厚的掌力,如何能仅凭一掌就‘掘地三尺’?宫主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花清雨道。 这时,半空忽然摔下来一样东西,“咕咚”一声落在地上,又咕噜噜滚到了花清雨脚边。 花清雨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当即被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了一旁。 金婵玉随后跳了下来,甩了甩金银绦上的血迹。须臾之后,那人的尸体才擦着山崖滚下来。 “哈,我就说嘛,宫主怎么会破不了法阵呢?”赵湘琳拍手笑道。 “法阵是破了,可是……”金婵玉的表情十分疑惑,“他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呢?” “那是因为这厮与金姑娘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嘛!”何天遥觉得金婵玉的问题问得奇怪。 “是么?可那法阵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布得出来的,连我也险些着了道。”金婵玉道出其他几处令她疑惑的地方,“还有,他变换声音隐匿位置的本事也很厉害。他第一声‘嘿嘿嘿’冷笑,我知道了他本人亦在法阵之中;随后的第二句话,让我辨别了他所在的方向;在他说第三句话时,大致判断了距离。但是,凭这些我依然不能确定他在哪里。若非最后萧公子用计引他说出第四句话,从而让我得以确定与他之间的高度落差,恐怕还真抓不住他。有这等本领的人,却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被我轻轻松松一击所杀,总觉得……不太踏实。” 萧天河笑了:“金姑娘,你这是在嘲笑他太弱啊,还是在感叹自己太强?他人都死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但愿是我想多了。”金婵玉收了金银绦。 “宫主,那副手套是你的本命武器?”赵湘琳好奇地问。天下间就属妖族的武器类型最为丰富,长的短的,硬的软的,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方的圆的,厚的薄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但以手套作为武器的,以前可从未听说过。 金婵玉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本体是金银蚕。金银丝的质地坚韧无比,与我刚柔并济的功法相得益彰。当初铸炼本命武器之时,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手套的形式最为适合。好了,法阵已毁,恶人已亡,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 “哎,别急啊,宫主,消失的镇民们还没有找到呢!”赵湘琳提醒道。 “恐怕……已经找到了。”金婵玉指了指自己刚才击出的大坑。 几人围了过来,向坑中看去,就在大坑底部,有一小片棕色的麻布露了出来。麻布的颜色与周围的土颜色相近,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觉。 地下竟然埋着布,熟悉的不安感再度涌上了花清雨的心头。她下到坑中,拽着麻布的角向上提,土层一阵松动之后,露出来的是一只胳膊。 “唉……”花清雨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看此情形,谷阳镇的百姓们已经遭殃了。 花清雨正准备从坑中上来,布履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她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土里钻出来一只手,正牢牢地抓着她的鞋底! “哎呀!”花清雨连连蹬腿想甩掉那只手,可那只手却像是抹了浆糊似的,粘在鞋上就是不肯松开。赵湘琳与萧天河分别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向上拽,何天遥也跳至坑中,手起剑落切向那只胳膊的手腕。 “喀嚓”一声脆响,手腕齐齐地断开了,花清雨狼狈地带着残手从坑中逃了出来,而那只断臂还在不停地挥舞着。 何天遥又接连几剑将那断臂斩成数段,这才停止了它的挥摆。而留在花清雨鞋底的那只手,不论如何用力都掰不开。萧天河只好用魔刀将五指切断,光秃秃的手掌这才掉了下来。 花清雨惊魂未定,望着地上那五根可怕的手指瑟瑟发抖。那些手指都瘦骨嶙峋的,呈暗灰色,表面还布着尸斑,每只指甲都是紫黑色,且足有两寸来长,像是一个个钩子,难怪抓住鞋底就甩不掉呢。花清雨突然感觉腹中一阵翻涌,扭头干呕起来。萧天河一脚将断指和手掌踢回了坑中。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 几人本以为那是惨遭不测的谷阳镇民的残肢,难道土里的人借尸还魂了吗? “什么鬼东西!死了还要害人不成?”恼怒的何天遥对着断臂的位置掘了起来。 赵湘琳不经意间往坑底一瞥,却看见更为可怕的情景,又有一只手从何天遥身后的土里冒出,抓向了他的腿,于是急呼:“天遥,快上来!” 何天遥觉察到脚踝有异样之感,一个激灵从坑里跳了出来,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手臂,还有头、肩膀、躯干,一个披头散发的“死人”破土而出!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坑中另一处的土地也鼓了起来,又钻出来一只布满了尸斑和溃烂的手!不仅是这个坑, 旁边的那个坑亦是如此。眨眼功夫,两个坑里竟钻出来好几具“活尸”。 这是怎么回事?金婵玉那两掌难道击穿了阴曹地府的大门不成? 从未见过这等可怕情形的萧天河与何天遥护着两位受惊的姑娘向后方退去,“活尸”平伸着双手,摇摇晃晃地向几人挪去,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哼着什么。透过散乱的头发,隐约可见“活尸”血红的双眼,一个个面目狰狞无比,称之“厉鬼”也不为过。 金婵玉戴着金银绦蹿了过来截住了“活尸”,往两具尸体的脖颈一抹,头颅就被切掉了。但无头的尸体并未倒下,依旧晃晃悠悠地向前继续走。而掉落的头颅则瞪着那双可怕的眼睛,龇牙咧嘴地冲着众人咆哮。 “光切掉头不行!”萧天河挥刀上前,横竖几下将两具尸体砍成了碎块,又将地上的头颅开了瓢,终于彻底“杀死”了那两具活尸。 看来唯有“大卸八块”、“碎尸万段”才是对付“活尸”的方法。 何天遥也冲上前,与萧天河将剩下的两具“活尸”结果了。可更诡异的是,“活尸”竟然是有“血”的。被切掉头颅之后,“活尸”的脖腔中都会喷涌出一股紫色的液体,洒染周围的地面,不仅看上去异常恶心,还有一股刺鼻的腥臭气味,熏得几人连连作呕。事情还没有完,被洒到紫色“血液”的地面纷纷隆起,一只只手简直比“雨后春笋”长得还要快,粗粗一扫,少说也有几十只! 难道真是谷阳镇民惨死之后,不消的怨气将他们转化为厉鬼了吗? 这时,金婵玉将萧、何两兄弟揽在身后,叮嘱道:“留心不要被他们碰到,或许有尸毒!”接着,她将双手十指对错反向一拉,五根金丝、五根银丝从指尖延伸而出,并且越伸越长,只见她右手横撩,五根银丝悠悠飘散,准确地缠绕住了五具刚从地下钻出的“活尸”,一圈圈绑紧,“活尸”都被捆在原地动弹不得。银丝随即逐渐收拢,硬生生将五具“活尸”给勒成了七、八段。而她左手的金丝则像五根钢针一般,随着手指的颤动,金丝来回切割,干净利落地将一群“活尸”切成了碎块。 可是,“活尸”抛洒下的紫色液体又引出了更多的“活尸”,如此无穷无尽,该如何是好? 金婵玉一看这样光杀“活尸”根本就没完没了,于是故技重施,收回十指的金、银丝,大喝一声,使出全力向地上拍去。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谷中烟尘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了。 待众人急忙驱散尘灰之后,发现那些“活尸”全都消失了,它们钻出的地方,竟然又恢复了平整! “怎、怎么回事?”萧天河结结巴巴地问。 “可恶,居然还有个幻阵!”金婵玉有些懊恼,“还是个我没能觉察出来的幻阵!” “刚才那都是假的吗?”何天遥半信半疑地下到坑中随意掘了几下,果真什么都没有。 “幻阵已被我毁去。大家当心,布阵之人是个难缠的高手,他肯定还没有死。”金婵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双手始终呈攻击的态势。 花清雨指着不远处唯一的一具尸体道:“他不是被你杀了么?那具尸体分明是真的啊……” 金婵玉道:“死人是没法布出幻阵的。再说以他布阵的本事,我敢肯定,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时,阴阳怪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桀桀桀……你说得没错。刚才你杀的人只是一个昏迷的谷阳镇民而已……嘿嘿嘿……” “我一定要杀了你!”金婵玉已经彻底被这个邪恶的家伙给激怒了。 “我已经很久没和妖族交过手了……如果你能找到我在哪儿,就放马过来吧,哈哈哈……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有本事活命才行……” 金婵玉眉头紧蹙。那恶人话音落后,似有一种轻微而又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的,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响,听得萧天河他们几个心里直发毛。 但这个声音对于金婵玉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她大喊道:“大家快聚拢,虫群来了!” 虫群?几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奇怪的声音是大批虫子的振翅之声! 只见从峡谷一侧涌来一片铺天盖地的“黑云”,所过之处,山崖上的藤蔓皆被啃噬一空。 金婵玉连连挥动双手,用金银丝快速编织出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笼盖在其下。黑云撞上了金银丝网,“悉悉索索”的虫声大噪。透过网眼,萧天河他们亲眼目睹了毒虫的恐怖模样:每一只都在五寸来长,浑身油光锃亮,有两对翅膀,上翅为鞘翅,黑底夹杂着白色的斑点。下翅则为膜翅,呈暗红色。毒虫头上还有一根长约两寸许的刺针口器,为它的模样又添了几分狰狞。 “双翅白斑甲!”金婵玉惊道。这种甲虫的毒性极烈,只要被它叮上一口,几息之后就会一命呜呼。更麻烦的是,这种虫毒一旦入体就会立即扩散至五脏六腑,哪怕中毒之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将其逼出,并且此毒至今无药可解。 可是,此种毒虫极其罕见,就连金婵玉这位虫部妖王,平生一共也没有见过几只,落雁谷中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双翅白斑甲呢? fpzw 第四百一十章 三迭幻阵 金婵玉以金银丝织出的网可不是普通的网,网眼虽然很大,但有妖力封堵,就像是一道屏障,将双翅白斑甲隔在外面。 白斑甲一波一波地往网上撞,扯紧的金、银丝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嘣嘣”直响。那群毒虫似乎被突破不了的大网给激怒了,分成了三股“黑云”,上下交错翻腾,轮番俯冲撞击。金婵玉高举双手支撑着金银网罩,一道道可见的白光妖力波从十指尖端涌出,顺着金银网线向外扩散。 “对了,驱虫术!”萧天河轻呼一声,他忽然想起了孟章界中的白樱雪,她可是个驱使毒虫的高手。 金婵玉却说:“没用的。我已经用过驱虫术了,双翅白斑甲并非一般的毒虫,心智极高,驱虫术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 “总不能一直如此坐以待毙吧?既然赶不走,那就只有消灭它们了。”在萧天河想来,孟章界除了黎翠嫣等三人之外,还有金婵玉手下众位高手,再加上监兵界中的七位,这么多人一起灭虫,并非不可能。 金婵玉却转身看着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向斜上方瞥了瞥。萧天河心领神会,金婵玉是不想在敌人面前暴露四大天宝的秘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萧天河无奈。金婵玉可是堂堂虫部妖王啊,为何会对白斑甲束手无策呢?即便她的妖力再雄厚,一直这样耗下去也终将会枯竭的。 “双翅白斑甲十分罕见,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一百多年之前了。据我所知,整个禹馀界的双翅白斑甲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只。可是,落雁谷中为何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白斑甲虫群呢?”金婵玉眉头紧锁,咬紧下唇,“是何人饲养的?又是以何物饲养的?” 花清雨闻言心中一沉,很自然地将金婵玉的话与谷阳镇民消失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恐怕是以人肉饲之……”她心中憎恨难忍,以人饲物是最残忍、最恶劣的行径。当初在青龙大陆,就曾有传言说毒炼宗以人肉来饲育、培植七毒园的毒物,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引得几大宗主前去毒炼宗质问,只是毒炼宗主不承认罢了。总之,不管在什么地方,以人饲物都是有悖天伦的邪恶之举。 “莫非刚才那些‘活尸’就是被白斑甲叮咬后的模样?”何天遥胡乱猜测,连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金姑娘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可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天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些‘活尸’都是幻阵的假象而已!”花清雨嗔怪道。 “唔……”金婵玉陷入了思索。刚才花清雨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罕见的白斑甲却在一个人族地境的山谷之中出现了如此庞大的一群,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既然不可能聚出如此大的一群毒虫,那眼前的这些恐怕都是……”金婵玉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冲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嫣然一笑:“两位公子,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 萧天河和何天遥都是一愣,金婵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二人开口,金婵玉就在一波毒虫冲击之后,突然收了金银网,蹿到了两人身后,猫下腰蹲在了地上。 屏障撤除之后,所有人都将暴露在双翅白斑甲虫群的攻击之下。 “啊!金姑娘!”何天遥惊呼一声。 萧天河也吓傻了,金婵玉这是顶不住了吗?九宫级高手的妖力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消耗完了?金婵玉说的“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又是何意? 白斑甲虫群在金银网原本所处的位置盘旋了几圈,似乎发现那“讨厌”的阻隔已经消失了,虫群中嗡鸣声大噪,三股虫群重新汇聚成一团,带着震耳的呼啸向着众人袭来! 花清雨与赵湘琳下意识地像金婵玉一样,缩在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身后。 原来如此!金婵玉的话竟是这个意思!除了这两位公子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女子,在毒虫群袭来的瞬间,看他们两人有没有勇气奋不顾身地挡在三位姑娘身前!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如此之多的毒虫,席卷而过之后恐怕五人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谁在前谁在后不过是个先死与后死的区别而已。 “快逃啊!”何天遥回身冲三位女子急切地大喊。虫群从正面攻来,想活命唯有反向逃开,虽然希望也十分渺茫就是了。 蹲在地上的金婵玉却突然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赵湘琳与花清雨的脚踝,不许两人逃跑。 虫群已到,萧天河与何天遥绝望地抬起胳膊护在脸前。 “嗡——”一股强烈的振翅声响掠过耳边,眼前的亮光被铺天盖地的黑虫所遮挡,当看到昂起刺针的毒虫向脸上扑来时,萧天河闭上了双眼。 意外的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萧天河又睁开了双目,似乎无穷无尽的虫群还在疾速向自己扑来,但触到身上的双翅白斑甲却都瞬间化为了虚影,消失了。 “咦?”萧天河放下了胳膊,张开双臂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果不其然,双重幻阵!”金婵玉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腾身跃起,身影淹没在虫群黑影之中。 “啊?这是个复阵?”赵湘琳难以置信,“和刚才那些‘活尸’一样,原来都是假的呀!” “难怪宫主她会突然撤去金银网。好厉害的法阵,我根本就觉察不到这些毒虫是假的……”花清雨由 衷地赞叹。 “连宫主起初都被骗了呢!布阵之人当真是个罕见的阵法高手。”何天遥看着依旧在眼前飞舞的白斑甲慨叹道。 萧天河无比震惊。他以前从南宫雪那儿听过关于阵法的一二。法阵的叠加是十分困难的事,尤其是相同种类法阵的叠加。叠加的法阵往往只有一个主阵可以达到理想的功效,后来叠加的只能称为“附阵”,意为“附加”之意,其效果很差。可不论之前的那个“活尸”幻阵还是现在这个“毒虫”幻阵,都堪称极高档次的幻阵,所以连金婵玉都没能立即看破。布阵的人,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家伙?萧天河心中竟萌生了想见一见此人的念头。 “宫主刚才拉住我俩的脚不让我们逃走,我刹那间还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凶呢,呵。”想起刚才的荒诞念头,赵湘琳摇头自笑。 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惊响,随着山崖的震动,双翅白斑甲虫群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金婵玉轻松地从山壁的高处跃了下来,拍了拍金银绦上的灰尘,笑道:“幻阵已毁。两位公子表现得还不错,像个男子汉。可是自始至终费心费力的我却被当成了坏蛋,我好伤心呐!”不知为何,金婵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竟然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难道是因为破了法阵之故吗? “哟,不错。竟然能发觉那是个幻阵。可见你们之中确有高手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开口。 金婵玉高声叫道:“你捉弄我们两回了,等我抓住你,一定要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 “嚯嚯嚯,是吗?不如现在就给我看吧?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血红之色!”那人尖细的声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陡然提高了音调,并且拖起长音,异常刺耳,众人尽皆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却依然感觉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哈哈哈!”那人猖狂地放声大笑。这一笑,竟激起谷内的一阵旋风,卷落了山崖上的岩石与尘土,谷中再度弥漫起烟尘。 萧天河只觉头痛欲裂,耳内轰鸣,脚下站立不稳,连眼前的情景都在逐渐扭曲,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竟被那突然一声狂笑给震得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才在一阵难忍的头疼之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模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视觉才缓缓恢复了正常。 何天遥、赵湘琳与花清雨倒在地上依然未醒,而金婵玉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山岩上。她背对着萧天河,似乎正在冥想调息。 萧天河奋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用脚轻轻碰了碰何天遥,他却毫无反应。于是,萧天河继续向前走,来到金婵玉身后,气若游丝地喊道:“金、金姑娘……” 金婵玉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听见。 “金姑娘!”萧天河提高了嗓音,却依然没有得到金婵玉的回应。于是他扶着岩石绕到了金婵玉的正面,发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萧天河伸出手来想轻推她一下,不料,一股无形之力将萧天河猛烈地弹开,撞飞在山壁之上。 这下摔得可不轻,萧天河感觉肋骨都要断了似的。抬头看看,金婵玉始终一动也不动。 “难道她是在疗伤?”他不敢再去打扰金婵玉了。 这时,另外一边有动静了,在一阵咳嗽之后,何天遥也翻身缓缓站了起来。 “遥弟!”萧天河赶紧走了过去。 何天遥站稳了身形之后,慢慢转过身来。 萧天河一看他的脸,却吓了一跳,何天遥同样也是面无血色,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对着萧天河怒目而视。 “遥弟,你怎么了?”萧天河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死!”何天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挥剑向萧天河冲来。 “遥弟!是我呀!”萧天河边躲边喊。 可何天遥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只顾追着萧天河乱砍。 “怎么回事?”萧天河心中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形,“哦,对了,那个布阵之人大笑了一声,把我们都给震晕了!难道遥弟的脑袋被震坏了不成?” 他不愿和何天遥交手,就在谷中绕来绕去地闪避。兜了几圈之后,他发现花清雨也醒过来了。 “清雨姐,你快看看遥弟这是怎么了!”萧天河立即向花清雨那边跑了过去。 花清雨还坐在地上,闻声后转过头来,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花清雨的样子和何天遥一模一样! “你……该死!”花清雨向萧天河伸手抓了过来。 萧天河立即转向,奔向了侧边,跑了几步回头观望,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儿把魂都吓丢了,花清雨抓萧天河不着,竟抽剑与追来的何天遥打起来了! 那两人就如同鬼迷了心窍似的,嗜杀的戾气爬满了整个脸孔,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这下萧天河避无可避了,那两个人都是他的至亲,哪一个都伤不得!必须得加入战圈把两人分开才行。 萧天河抽刀回身插进两人中间,左接右挡,同时以最大的声音咆哮道:“清雨姐,遥弟,你们醒醒啊!” 此举却愈发激怒了那两个着了魔的人,各自对萧天河猛攻起来。萧天河以一敌二,又只能守不能攻,手忙脚乱,汗流浃 背。可他又逃不得,只要他一走开,那两人又会打起来的。 正当萧天河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赵湘琳也醒过来了!当然,同样也是着了魔的状态! 这下可热闹了,不论赵湘琳攻击花清雨还是何天遥,萧天河都分身乏术无法阻拦。若是赵湘琳直接冲萧天河而来,他将会陷入以一敌三被围攻的窘境,那就更麻烦了。另外,赵湘琳还没有武器,更加容易受伤。 “必须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打昏一、两个才行!不,全都打昏更好!”萧天河打定了主意。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他自己不过才两仪级而已,如何打得昏三个人?正想着,赵湘琳已经站到萧天河面前,低声吼着冲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萧天河进,进不得;退,退不出,只得硬吃赵湘琳那几拳,如此总比挂彩要强。 疲于应对之间,萧天河余光瞥见,原本坐在石头上的金婵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糟了!”萧天河顾不得其他,奋力冲出了三人的围攻。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金婵玉的实力可是远超这几人的,若是她也打过来,那四人恐怕得死在一块了。必须要在金婵玉出手之前把她截住! 萧天河一走,那三个人立即互相打成一团。他只好一边留意着三人打斗的情形,一边左右环顾到处寻找着金婵玉的身影。 可是,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萧天河心知肚明,哪怕他拼尽全力,恐怕也是挡不住金婵玉的。 忽而,近处的山壁上滚落下几颗石子,萧天河抬头一看,金婵玉正倒挂在十几丈高处的一道岩缝之中,冷冷地凝视着下方。 依旧是血红的双眼。金婵玉的金银绦已经套在了双手上,金丝与银丝也已经从指尖伸出,那是准备攻击的态势! 萧天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金银丝的可怕威力他可是在金婵玉消灭“活尸”之时亲眼所见,若是身后那三人被金银线触到,可就全完了。 还未等萧天河冲到山壁根下,金婵玉双脚一松,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贴着山壁疾速向下坠来。与此同时,那银丝已经飘散开,向三人缠了过去,金丝也径直指向三人。 “不要——!”落雁谷中回荡着萧天河悲戚的呼喊。 金婵玉对萧天河也“毫不客气”,有一根银丝就是为他准备的。弹指一挥间,四人自膝盖以下就被银丝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尖锐的金丝也向着四人扎了过来。 之前“活尸”被金银丝攻击后的情形瞬间闪过萧天河的脑海。“接下来会被金丝穿个通透,然后被银丝勒成好几段……”他绝望了。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萧天河想象的那样发展。几道金丝的目标不是这四人,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金丝将两剑一刀三把武器悉数挑飞后就缩了回去,而银线此时也已经缠绕至几人的胸口,随即开始收紧。但收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勒死几人,而是为了把他们分开。 “金姑娘!”萧天河欣喜非常,原来金婵玉没有着魔! 出乎意料的是,金婵玉并未答话。落地之后,她攥起拳头,对着最近的何天遥头顶、胸口、丹田各击了一拳。几记爆裂声之后,何天遥身上那三处迸射出一阵血雾,随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啊……”萧天河瞪大了双眼,却看见金婵玉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萧天河的心情在须臾之间从渊底升到崖顶,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又再一次重重地坠落下去。 事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萧天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金婵玉以同样的方式放倒了花清雨和赵湘琳。 金婵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可苍白的脸、血红的眼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连那笑容都因此而变得充满了邪恶之感。 萧天河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金婵玉走到他面前,丝毫没有犹豫,三拳过后,萧天河顿觉一阵力虚,摔倒在地,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在天旋地转的扭曲之中,金婵玉变了形的脸变得愈发狰狞恐怖,直至化作一片朦胧…… …… 再度睁开双目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金婵玉那美若天仙的笑容:“你没事吧?” 萧天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撑起身来。在金婵玉的身后,何天遥、花清雨、赵湘琳三人都在静静地盘坐调息。见萧天河清醒了,三人都起身围了过来。 “怎、怎么了?我刚才明明被你给……” 金婵玉“咯咯”直笑:“被我给杀了,是吧?我那是不得以而为之,要破阵,必须得如此呀!” “破阵?”萧天河又惊又疑。 “嗯,第三重幻阵。你们都受了幻阵的影响,陷入了同伴着魔的幻觉之中。由于怕伤到你们,也怕你们互伤,所以我才用金丝缴了你们的武器,用银丝把你们分开,最后,各个击破,毁了布在你们身上的阵脚。”金婵玉解释道。 “三迭幻阵!”萧天河骇然,布设迭阵本来就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同类阵法的迭阵了,“阵脚在我们身上?何时布下的?” “在谷阳镇时,就已经布下了。”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魏老头! fpzw 第四百十一章 阵法分卷 “果然是你!”萧天河怒极,祭出裂空刀就要砍,却被金婵玉拦住了:“萧公子稍安,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几人难以置信地齐声惊呼。 摆出超绝的法阵玩弄人于股掌,世间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吗? “金姐,我这阵法如何?”魏老头和颜悦色,满面风,嗓音宏亮,口齿清晰,一改前番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原来你一直说的‘厚礼’是指的这个!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金婵玉竟然面露微笑,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 金婵玉向大伙介绍:“我这位朋友是位阵法高手。” “看出来了。”萧天河苦笑道。 “落雁谷中的法阵只是他特意向我展示实力而设的。”金婵玉轻捶了魏老头的肩膀一下,笑道,“好家伙,连我都被你给骗了,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哈哈,抱歉,抱歉。”魏老头抬手在脸上一抹,皱纹消失,棱角凸显,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原本的糟老头瞬间变成了一个神采奕奕的男子。 “在下尉迟风,向各位赔罪。”男子躬行礼。 “三迭幻阵,闻所未闻,你如今可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阵法第一高人’了!”金婵玉对尉迟风的“恶劣行径”大加赞赏。 尉迟风对此夸奖十分受用,大笑不止:“潜心钻研数十载,终究心力没有白花。走吧,这里湿难耐,我们先出谷去。” 看尉迟风继续向落雁谷的深处走去,花清雨道:“我们不回谷阳镇吗?啊,对了,谷阳镇民!”不论如何,谷阳镇全镇百姓都消失了可是事实,此事必然与尉迟风脱不了干系。 尉迟风却“呵呵”笑道:“姑娘,恐怕你是回不去谷阳镇了。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谷阳镇’这个地方!” “什么?”众人又是一惊。 “整个谷阳镇都是我布设的法阵。”尉迟风得意洋洋。 “这个法阵我同样没有察觉,的确厉害。”金婵玉道。 尉迟风说:“只有‘谷阳镇’的幻阵奏效了,才证明我的阵法有了长足的进步。否则,后面落雁谷中的阵法也没有必要再摆了。金姐,你是何时发现魏老头就是我的?” “从发现那群双翅白斑甲是幻象之后。”金婵玉淡淡地笑道,“会以白斑甲虫群为幻象的人,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哈哈,没错!那算是我给你的‘提示’吧!”尉迟风如此说,看来他的本体多半就是双翅白斑甲了。 金婵玉道:“不过我之前也有所猜疑。若真是敌人的话,何必布幻阵?直接来个攻阵,恐怕他们几个都要遭殃了。” “请教尉迟兄,据我所知,阵法叠加十分困难,以往所见复阵、迭阵,皆是不同种类的阵法叠加,而且除了主阵之外的附阵功效较弱。可是你布的三迭幻阵每一个都堪称幻阵中的至绝,这是如何办到的?”萧天河道出心中疑惑。 “你错了,我布的并不是三迭幻阵。”尉迟风回答道。 萧天河愕然,如果不是三迭阵,那就说明第二、第三个幻阵是在上一个幻阵被毁的同时瞬间布设完成的。可是,即便布阵水平再高,也不可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布出如此强力的阵法啊! “哈哈,落雁谷大阵不是迭阵,而是繁阵。”尉迟风伸出四根指头比划着,“是四重阵法叠加!” “对了,还有先前那个迷阵!”赵湘琳失声叫道。 果然是四重繁阵!而且每一重阵法都很强! 此时此刻,任何言语也无法描述几人心中的震惊。四重繁阵,已超出了他们对于阵法的认知。根据阵法的分类原则,落雁谷中的阵法按大小是个三级的大阵,按强度是个五级的暴阵,按难度是个四级的繁阵。尉迟风果然是阵法一道的翘楚,他若认作第二,恐怕普天之下无人敢认第一。 金婵玉道:“我一直觉得奇怪,六十年前你突然留下一封信就不辞而别,只说是到僻静之处潜修。六十年时间,说短不短,但是你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本来就不浅,所以六十年说长也不长,这期间你竟能将阵法修习至如此境界,莫不是有什么机缘?” “的确。六十年之前,我偶得了一样宝贝。正是由于它,我才得以在阵法之道上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尉迟风手中忽而多了一本书卷,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阵法》。书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阵法》!”萧天河比其他几人更显吃惊。因为他曾经听到过这个书名。那还是在大赤界天焰大陆之时,南宫雪与南宫霆,那对南宫家修习阵法的姐弟,两人参照的书册正是叫做《阵法》! 可是,疑问也随之而来,此《阵法》与彼《阵法》有什么关系吗?要知道,这可是在不同的世界啊! 此时,一段近乎淡忘的记忆涌上了萧天河的心头。 在南宫家魔宝大会的第二轮比赛之前,南宫霆曾经略微提及过他们姐弟二人所修习的《阵法》一书。他们的父亲南宫栩早年间得到了《阵法》第二卷之后,就让一双儿女从小研习。而第一卷以及第三卷之后的书籍全部失传。想到这儿,萧天河心头一动,莫非《阵法》一书失传的几卷是被从前 的飞升之人带到了禹馀界不成? 于是,萧天河问道:“尉迟兄,不知你这本《阵法》是第几卷?” 此言一出,尉迟风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从他的神来看,萧天河估料的不错,他手中的那本《阵法》与南宫家的那本有联系! 尉迟风停下了脚步,双手紧紧压住萧天河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此书还有其他分卷?莫非你也有其中一卷?那务必要借我一览!” “这……我在下界时曾经见过《阵法》一书的第二卷,方才见此书与其书名相同,故有此一问。” “呼……”尉迟风十分失望地吐了口气,“下界……原来你是个飞升者啊。想不到这本奇书竟然分处于两界,看来想要凑齐是很难了。”他一边说一边轻抚着书封,不无遗憾地继续道,“我这本是第四卷,主要内容就是关于阵法的叠加,得到这卷书之后,我读得如醉如痴,恨不得立即开始隐世修习。” “呵,你当时消失得还不够突然吗?将部中的事务抛诸脑后一走了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金婵玉嗔怪道。看来尉迟风还是虫部的重臣。 “哈哈,抱歉抱歉。隐修这些年间,每一次翻开此书,我都不得不赞叹著作者在阵法之道上的造诣。他才是唯一可以堪称制阵宗师的人物。现在我自忖阵法水平已达个人极限,哦,我是说,在没有其他书册的况下。”也难怪尉迟风听闻《阵法》其他分卷的消息时激动万分,听金婵玉的话他原本就是个制阵高手,而《阵法》第四卷主述的就是阵法叠加这种比较高深层次的内容,比起初涉阵法就得从中不溜的第二卷开始修习的南宫姐弟,尉迟风算是比较幸运。他这六十年隐修的成果显著,这和《阵法》一书与其本来的制阵水平相匹的因素是分不开的。 提到阵法,萧天河还记得南宫霆当初描述的一种最为玄奥的法阵。据书中所述,该阵是超脱于任何分类的特殊法阵,有若芥子须弥,可大可小,可强可弱,可繁可简,是最高境界的阵法。于是,他问尉迟风:“不知这卷书中是否提及关于‘天阵’的内容?” “天阵……”尉迟风沉吟了片刻,“依照著者所言,唯有真正通晓全部阵法之人,才能窥其奥秘。可世上各种阵法千千万万,更有许多古阵已经失传,想要达到全部通晓的程度,恐怕没人能做得到吧!” 何天遥忽然插言:“不对吧?至少有一个人能做得到啊!” “你是说著者本人?”尉迟风摇了摇头,“就好比炼丹、铸器两道一样,新的阵法层出不穷。有谁敢说,自己懂得所有丹药的炼制方法,或是懂得所有武器、法宝的铸造方法呢?” “说不定,阵法就是由此书之著者开创了先河。如此说来,他通晓当时全天下所有的阵法也并非不可能,因为全部阵法都是从他那传播开去的嘛。”花清雨道。 尉迟风长叹一声:“即便真是如此,如今想要掌握‘天阵’也已然不可能了。正如我刚才所说,许多古阵的布设之法早已失传了。著者当时通晓的阵法,呵,恐怕如今十也存不了其一了。”停顿了片刻,他又道:“不过对于‘天阵’,我倒另有看法。天阵的功效太过神奇,简直就像是在阵法中创造出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还是一个随着布设之人随心所变换的世界。布设之人对于天阵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创世之神。不,从天阵的布设难易程度来看,他就是个神。谁掌握了天阵,谁就是无敌的。这样强大到可怕的法阵,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十分怀疑。” “那个‘天阵’果真这么厉害?”金婵玉将信将疑。 萧天河道:“在阵法分类之中,有按范围、强度、难度的三种方式。其中每种方式又分成五级,巨阵、暴阵、乱阵分别为其中最高级的档次。而天阵,却可比巨阵更大,也可比暴阵更强,至于阵法叠加,对天阵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天阵已经是至强的法阵,根本无须叠加了。换言之,天阵在三种分类方式中,都堪称凌驾于五级之上的‘第六级’。” “还有按照功能的分类方法,分为攻、防、迷、幻、辅五类,据著者所言,天阵的功效千变万化,简直随心所,‘五类兼具’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即便以这个分类方式来看,天阵也同样是凌驾五类之上的‘第六级’。”尉迟风补充道。 “原来如此。”金婵玉感慨天阵之神奇。 “但天阵的可怕之处还远不止这些。”尉迟风的神忽而凝重起来,“不论对阵法何等精通的人,哪怕是布设最最简单的阵法,也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而天阵却可以在瞬间就完成。也就是说,敌人会在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况下,陷入法阵之中。退一步说,哪怕反应过来了,估计也难以逃脱。一旦陷入天阵,除非死去或者是布设之人主动撤去法阵,否则永世不得解脱。所以我说,谁掌握了天阵,谁就是神。” 这番话听着让人觉得背后直发凉,会天阵的人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其实没人见过天阵的原因是——见过的人都死了。”——当初南宫霆就是这么对萧天河说的。 尉迟风轻松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哈哈,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怀疑天阵是否存在了吧?谁会了天阵就可以在三界之中横着走了,上天岂会许如此破坏宇宙秩序的事物存在?仔细思虑之后,我揣测著者引出‘天阵’这样一种说法,真正的目的是 为了吸引更多人投于阵法之道。否则他为何只说有‘天阵’存在,却对其布设的方法只字不言呢?还提出了‘通晓全部阵法’的严苛前提,那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尉迟风的这个看法倒是和南宫霆当初的想法一致。 “是这样吗?”何天遥突然冒出一句古怪的话。 尉迟风问:“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阵法》一书的著者在每一册分卷都提及了有关天阵的内容。如果‘通晓全部阵法’中的‘阵法’二字,并不是指真实的阵法,而是指的这一整书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比起“通晓全天下所有阵法”的解释,何天遥的想法似乎更加靠谱一些。 尉迟风沉默之后一拍大腿:“嗨,我怎么没想到呢,明明书名就叫《阵法》!” 这个书名很简单,但却有着非凡的魄力,除了这位开创阵法之道先河的著者之外,世上还有何人敢以此二字为书名呢?“不论何人通晓了我的这著作,就已然掌握了所有的阵法。”相信著者著书时一定心怀着这般舍我其谁的霸气。 金婵玉提出了质疑:“何公子的说法虽然在理,但终究是基于‘《阵法》一书每一分卷都写下了有关天阵的内容’这一点而衍生的猜测。可事实究竟是否如此呢?毕竟谁也没有看全《阵法》的所有分卷。” 何天遥点头道:“的确如此。尉迟兄看过第四卷,天逍哥看过第二卷,正因为两卷上都写了有关天阵的内容,所以他们才知道这个超绝顶尖的阵法……” 话未说完,萧天河就打断道:“等一下,其实我并未亲自翻阅过《阵法》的第二卷,而是从一位朋友那儿听说的。” “这必然是真的。天阵是个写在《阵法》分卷上的秘密,没有看过此书的人,是不可能胡编得出来的。”何天遥笑了笑,“我早年间也曾有幸翻览过其中一卷,书中也同样提到了‘天阵’。三卷《阵法》都是如此,我觉得刚才那个前提应该不会有错。所以,‘全部阵法’极有可能是指《阵法》一书的所有分卷。” 何天遥竟然也看过《阵法》的一个分卷! “遥弟,你是在哪儿看到的?”萧天河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在太清宗的后山左——藏书阁之中。” “太清宗?”尉迟风没听过这个名字。 花清雨道:“尉迟兄有所不知,太清宗是下界举足轻重、影响深远的一大修仙宗派,也正是天遥拜入修行的地方。凭借着太清宗在修仙界的雄厚威望,藏书阁中的确收藏了不少举世罕见的修仙典籍。” “又是在下界吗……”尉迟风的心在短短片刻之中跌宕起伏了好几回。 “遥弟,你看到的是第几卷?”萧天河问。 “第一卷。” 萧天河摸着下巴寻思开了。在大赤界时,青龙大陆和天焰大陆可是被迷雾海域给隔开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能在两座大陆之间往返。为何《阵法》的前两卷会分处于两座大陆呢?“对了,仙魔大战!”他忽而想到了这件事。如此,《阵法》前两卷分隔两地的可能原因就有两个:其一,第一卷或许是被刀魔从天焰大陆带到了青龙大陆;其二,第一、第二两卷是被禹馀界的剑仙先带到天焰大陆,然后其中的第一卷再被刀魔带到青龙大陆的。这两种可能关乎到《阵法》一书究竟源自于哪一界。 再看第四卷的况,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说明《阵法》一书著于大赤界,第四卷应该是被飞升者带上禹馀界来的;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阵法》本来就是禹馀界的典籍。 萧天河考虑的这些对剩下的《阵法》分卷寻踪有着重要的意义。 “这本第四卷依然不是结尾,所以《阵法》至少也有五卷。第三、第五卷不知所踪,第一、第二卷还都在下界,看来想要凑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尉迟风万分沮丧。 萧天河悠悠地说:“如果《阵法》是禹馀界的人所著的话,要凑齐并非完全不可能……” “哦?此话怎讲?” 萧天河理了一下思路:“《阵法》若是禹馀界的典籍,而大赤界之所以有前两卷,肯定是被早年间那批剑仙给带下界去的。” 何天遥表示赞同:“没错,禹馀界的人或许不知道当初仙魔大战这件事,但我们飞升者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阵法》若是出自禹馀界,那第三卷和第五卷,甚至是第六、第七、第八卷,反正其余所有分卷依然留存在禹馀界的可能极大。没错吧?” “是这么个理……可是即便千辛万苦找到了其他分卷,下界那两卷怎么办?”尉迟风说着,忽而眼睛一亮,“啊!萧兄,何兄,莫非你们看过前两卷之后,把上面的内容全部都默记下来了?” 何天遥“扑哧”一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偷偷去藏书阁玩的时候,才刚刚十五、六岁,阵法又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所以只是随便翻了翻而已。再说我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萧天河亦笑道:“我更是连看都没看过,只是听说了一点点而已,何来‘默记’一说?” “呃……”尉迟风挠了挠头。 “第一卷与第二卷虽然在大赤界,但好就好在,两卷都有确切的下落。”萧天河继续道,“当初能被带下界去,也就能再被带上界来。” 第四百十二章 阵法之城 你的意思是等待飞升者带上来?”赵湘琳连连摇头,“这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萧天河嘴角扬了扬:“第二卷的况稍微乐观一些,我那两位朋友将来应该会飞升上界来,他们可是自始至终都在研习那本书,即便把原本留在下界,相信脑中也早已滚瓜烂熟。至于第一卷,既然太清宗的前辈们当初有慧眼将此书收于藏书阁,那想必也有人有慧心通览或是修炼,我们何不去问问呢?” “对啊!本来我也想去找禹馀界太清宗的同门前辈们的。”何天遥道。 “此法大妙!如果凑齐了三卷,相信我的阵法境界还能往上升!”尉迟风兴奋地摩拳擦掌,“万一被我凑齐了所有分卷,掌握‘天阵’就指可待了!到时什么五君、五帝,四大凶妖,统统去他的!”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忍不住小步蹦跶起来。 赵湘琳见他雀跃得像个小孩子,抿嘴笑道:“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当神了啊。” 尉迟风回过头,认真地说:“阵法再厉害也只是一种战斗的手段,‘天阵’是否可怕得看谁在用。像我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即便成神也一定是个惩恶扬善的好神。姑娘,我观你也是个妖族,要不要拜我为师跟我学习阵法啊?” “别别别,我对那玩意儿可是一窍不通,也丝毫不感兴趣。要当神你就自己当吧。”赵湘琳推辞道。 尉迟风惋叹一声:“为何说阵法一道没落了,感兴趣的人本来就少,有兴趣的吧,不一定有天赋,有天赋的吧,想要提高阵法水平也很难。况且大部分世人都觉得阵法布设起来费时费事,不够灵便又易被毁,对战局的影响远不如丹药、武器、法宝、符咒那些东西来得直接。唉,只能怪阵法之道的门槛太高、前途坎坷。我的阵法在妖界本来就闻名遐迩,如今潜修数十年之后,自忖在整个禹馀界也算是盖世无双,却连个愿意跟我学阵法的徒儿都找不到。悲哉悲哉,希望此技将来不要绝灭了才好啊。” “愿意修习阵法、且相当有天赋的人并非没有。”说到此事,萧天河自然而然地会想起一个人,“我就认识一个姑娘,她那时可是个初等修魔者,却布出了强防与轻攻的二重复阵,抵挡住了铺天盖地的凿山黑飞鼠群。” “哦?初等修魔者居然能布得出复阵,主阵还是个三级的强阵,副阵也仅是略低一级而已,唔……此女天赋果然不错,就是不知她是否愿意拜我为师了……”尉迟风一边摸着下巴小声念叨着,一边满怀期待地斜眼望着萧天河。 “尉迟兄的阵法我可是亲经历过,我敢保证,她肯定乐意跟你这等高手学习阵法,只不过……”萧天河故露为难之色。 “嗨,只要她愿意,其他都好说。”尉迟风乐滋滋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 萧天河摊开手:“可是她现在出了些状况,被困在赤熛帝府之中。在打听到她的下落之后,我一直想去救她出来,可是始终没有充足的时间做好万全的准备。”何天遥此时正在一旁冲萧天河挤眉弄眼,还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好一招“借鸡生蛋”,不过却是件一箭双雕的好事,既能劝请尉迟风相助救人,救出之后也可成就一对合适的师徒。 不料,尉迟风听到“赤熛”二字之后,脸上的神却突然变了,怒颜替笑靥,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额边连青筋都清晰可见:“姓纪那个老东西,我本来也要去找他算账的!” 魔族赤熛大帝,姓纪名豫丘。 真是巧了,原来尉迟风和纪豫丘还有仇。这下请他出手救叶玲珑的把握就更大了。“不知尉迟兄与赤熛大帝有何仇怨?”萧天河问。 “他杀了我的亲弟弟,此仇不共戴天!”尉迟风的双眼血红,狠戾之气尽显。 “遥想当初,尉迟风与他的孪生兄弟尉迟雷都是妖族不可多得的阵法高手,在我虫部担任左、右使之位。可惜,在一百多年前,我一时不慎,派他二人共赴一个深入人族地境的凶险任务,却遇到了纪豫丘的阻拦。最终,尉迟雷不幸丧命于纪豫丘之手。”金婵玉惋惜地讲述道。 “不,此事与金姐无干。是我们兄弟不小心着了纪豫丘的道,陷入了他的法阵。为了救我,雷弟他不惜耗尽全部妖力,不仅破除了纪豫丘的法阵,还布下了一个迷、幻、辅三重迭阵掩护我逃生。我的命,是雷弟牺牲命换回来的,此仇不报,大丈夫无颜立足于世上!”尉迟风心恨难平,忍不住挥舞着拳头。 萧天河十分惊讶:“纪豫丘也会阵法?” “没错。纪豫丘的阵法境界极高,在此道上我尉迟风败过的对手唯有他一人!可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我定将用阵法将他一举击溃!” 此时,萧天河心中在谢天谢地地庆幸,还好之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前去营救叶玲珑,先不说大帝之府戒备如何森严,单凭纪豫丘是一个制阵大师这一点,他的居所就不是个轻易可闯之处。 花清雨感慨:“那些大帝、大君还真不简单呢,不仅实力超凡脱俗,在‘六术’上也颇有建树。有炼毒、炼药的名宿,还有制阵大师。” “哼,厉害又有何用?心术不正。你们可曾听说过,赤熛大帝纪豫丘,府中后院有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打麻将都能凑成一座赌场了!呸!整个儿一个老色鬼!”尉迟风轻蔑地啐骂道。 萧天河猛然一哆嗦,原来纪豫丘竟是如此好风流的人物!他心中原本还存留的些许希望这下彻底覆灭了,以叶玲珑风华绝代的相貌,纪豫丘岂会不垂涎?难怪胡京航劝萧天河“大丈夫当放则放”呢。 尉迟风还在念叨着:“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省得他再去祸害其他姑娘!顺便再救你那位朋友出来……”说到这儿,尉迟风终觉不妥,看萧天河的脸色沉如水,他也大致明白个所以然了。 “呼……”萧天河长吁一口气,对金婵玉与尉迟风深深一躬到底,“按理焚天宫之事原来越近,救人之事本不该急,可听你如此一说,叶姑娘想必一直处在水深火之中,我感觉每拖一时一刻都是煎熬。我恳请金姑娘与尉迟兄,务必先助我救人!” “这……”金婵玉皱起眉头,神色犹豫,“萧公子有所托,我自当尽力相助才是。只是赤熛帝府真的不好闯,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去救,势必会陷入绝境。况且,尉迟风还要誓杀纪豫丘,想要杀死一个八卦级的高手,谈何容易!” 尉迟风道:“报仇之事倒不急于此一时,既然萧兄担心朋友安危,那大可只救人,救了就走。” “制阵大师的府邸,岂能想去就去,想走就走?”金婵玉依然犹豫。 “唔……制阵大师……其实说起来也就比其他的帝府多了些法阵而已……”尉迟风托腮盘算着。 金婵玉摇头叹道:“这个‘而已’为何说得如此轻松?” “金姐,你想想,纪豫丘可不是自己独居一处,还有府中各种下人,还有那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等等一大群人呢!如果你是纪豫丘的话,会在府中布下什么类型的阵法呢?” 金婵玉略一思索,分析道:“攻阵不可能,万一伤到自己人或来访者就糟了。迷阵和幻阵主要是起迷困、扰心、乱神以及消耗敌人功力的作用,也不太会布在府中。那就只有防阵与辅阵了。而辅阵讲究一个针对之效,可敌未来攻,不太可能先布好相应的辅阵。如此想来,赤熛帝府中的阵法只可能是防御阵法了。”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尉迟风道,“防阵是肯定有的。而辅阵还可以细分为两类,一类损敌,一类利己。即便不知敌人的强势方面是什么,但提升速度、增强功力或者减弱敌方速度、降低敌方的功力总不会有错。为免涉及无辜,我想损敌类的辅阵不太会有,可利己类的辅阵可就难说了。” 萧天河听着连连点头。尉迟风所言没错,纪豫丘在府中布阵的目的无非是保护住自己以及自己的地盘,所以必然是个防御阵法。其实所谓的“护府大阵”与太清宗的“护宗大阵”选择防阵都是一个道理。 “那你打算如何破之呢?”金婵玉松了些口了。 “很简单,以攻阵破之。第一,他护府处于被动,而我们在主动;第二,他的防阵常在,而并非应敌而设,所以缺乏针对,简而言之就是不够灵便;第三,他要保护的地方太大、太多,什么大门、前厅、中堂、后院,什么亭、台、楼、廊,哪怕损了一处都有失他赤熛大帝、制阵大师的威名;第四,他要顾及的人又多又杂,什么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乱七八糟的一百来号人物,水平参差不齐不说,还都是些磕了碰了就呜呼哀嚎惨叫连天的主,连我都替他头疼啊!而我们却只要留意自己人的安全即可。” 言语幽默,几位姑娘听了都掩嘴乐了起来。 “你想得倒是周详。”金婵玉哑然失笑。 尉迟风提议:“这样吧,金姐,你就按照原计划去恭庆界,由我带着他们前去赤熛帝府。完事之后直接到总坛万鸣洞汇合,如何?” 金婵玉又恢复了凝重的神色,一语不发,锁眉不展。 见她再三犹豫,尉迟风劝道:“恭庆界之事不宜久拖,此处已到了恭庆界边缘,你若再陪同我们折回赤熛域的话太浪费时间了。到时若况不妙,凭我的本事,保全他们逃生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金婵玉的为难让萧天河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道:“原来金姑娘的事也很紧迫,那我们就一起先去恭庆界吧。” “不。”金婵玉终于开了口,“到时恶战一场,为免将你们卷入其中,我本来也打算让你们先行一步的。既然如此,我那五位手下就与你们同行吧,真在赤熛域动起手来,帮手越多越好。” “这怎么行?让宫主独自一人以犯险,叫我们如何安心?”花清雨道。 金婵玉笑了笑:“无妨,虫部已有人手在恭庆界外候着了。孟章佩的妖族不全,有我那五名手下随行,我还稍微放心一些。”言罢,她又将尉迟风拽到一边,小声叮咛着什么。 “如果此行成功,也算了却了你心中一桩大事。”赵湘琳对萧天河道。 “可不是嘛。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结束之后,叶姑娘就被掳走了。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得知她的下落,又因为种种事件一直将救援行动耽搁至今。再往后又要去妖族地境兜一圈,回来还得去焚天宫走一遭。拖来拖去,何时才能了结?现在正巧遇到阵法卓绝的尉迟兄,良机已然出现。” “不过此举也意味着公然与赤熛大帝为敌了。”花清雨道。 萧天河满不在乎:“为敌就为敌,谁让他掳走的是与我同渡九死一生之险的同伴呢?再说因为宗飘界、江由界两次事件,仙族那边与魔族那边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以后大不了不在仙魔两域混就是。” 何天遥亦道:“我对仙族那些人也没什么好感,哼,建了个大牢还随随便便往里面关人。” “仙魔两族都觊觎我花珺一脉的毒药双术,我也不喜欢那些人。”花清雨道,“再说浑天牢动之后,我们的相貌必然被仙族那几位大君牢牢记住了,躲开他们其实是好事。” 三人说完,齐齐看向了赵湘琳。 赵湘琳怔了怔,忽而笑道:“我如今都是一个妖族了,你们还看我做什么?” 萧天河大手一挥:“好!那就先救出叶姑娘,再治好费兄弟!” …… 与金婵玉分别之后,一行五人又踏上了返回赤熛域的路途。 虽然得知了谷阳镇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但当踏出落雁谷南口的刹那,几人还是被眼前的形吓了一跳。与潮湿闷的谷中环境完全不同,谷外乃是一大片荒野,别说小镇、乡村了,就连一棵树木、一颗石头都看不见。 “怎么样,当初你们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谷阳镇是个幻阵吧?”尉迟风笑道。 “我们当时开过窗,开过门,进过屋,还坐在椅子上,那感觉与寻常无异,哪能察觉得出来?”花清雨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天河问道:“尉迟兄,那谷阳镇的种种怪异也是你刻意而为之的?” 在探讨谷阳镇与魏老头怪异之处的时候,大家正处在落雁谷的大阵之中,想必尉迟风是全都听见了。 “没错。我结束隐修后联系了金姐,她召我同回虫部,我当然要向她展示展示这几十年来我苦修的成果啦!” “于是你就声称有一份‘厚礼’相赠,结果却是把宫主和我们一起骗进法阵之中。”赵湘琳笑道。 “正是,哈哈。谷阳镇幻阵不过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菜就在落雁谷里。我故意在‘小菜’里卖几个破绽,好引起金姐警觉。如果‘大菜’能在她戒备的状况下同样起效,那才证明我的阵法的确是登峰造极了!” “那你有没有想好,到了赤熛帝府后该如何破阵呢?”何天遥问。 “嗯……大致计划就是我以攻阵毁去府中的防阵,再以迷阵与幻阵牵绊住纪豫丘,你们趁机去女眷院中救人。”尉迟风道,“三种不同种类的阵法叠加,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难事。每一个阵我都能布到暴阵的程度。他府中的防阵再厉害也就是个暴阵吧?相信破除并非难事。即便纪豫丘打过来,有金姐的那些手下助我,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在尉迟风说来,好像去魔族大帝府邸救人是个很简单的事似的。 可是,一切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顺利吗? …… 赤熛域,座落在魔族地境东北方,西接灵威域,北毗仙族华林域,南面则与耀瑰、隐侯两域接壤。赤熛域的主城叫“炎弩城”,位于赤熛域正中的红莲山上,是一座沿坡而建的山城。而赤熛帝府,自然就在红莲山的最高处了。 纪豫丘选此地建府也是有原因的。红莲山域多产宝石,而且是可以用来布阵的属宝石,对修习阵法的纪豫丘来说,正是得天独厚的福地。城中聚集的也大多是一些喜好阵法之人。正因为家家户户都有法阵,所以就算称炎弩城为“阵法之城”也不为过。 自从踏入炎弩城开始,尉迟风的嘴巴就没有停过,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形形色色的法阵随处可见,连大街、巷口都能看见教授人们阵法的摊位,甚至比十分受修真者欢迎的武器店、法宝店还要多。在赤熛大帝的引领之下,此地修习阵法成风,也让萧天河他们大开了眼界。 此时天还没有黑,而尉迟风的计划是入夜之后行动,因此一行人穿街过巷,在城中探察。只不过,萧天河他们观察的是路线与地形,为救人后的逃离做准备,而尉迟风心中却只有“阵法”二字。他一会儿跑到道路这头看一看,一会儿冲到那边瞧一瞧,有时还会踏入街边人家的院子检视法阵,仿佛此行不是来闯府救人,而是一趟有关阵法的修习之旅一样。 终于,在城中迂回绕了几圈之后,尉迟风停住了脚步,长吐了一口气。 何天遥笑问:“怎么样啊,尉迟兄,到了一个人人都修习阵法的地方,是不是感觉格外亲切?” “世上修习阵法的人少之又少,在此地竟能倾城皆好此道,实属难得。”尉迟风感慨,“经过我一番仔细巡视,这城中的阵法实在是……太烂了!”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四百十三章 云禾余唐 尉迟风接着数落开了。 “进城大街头上的那家,防御阵法弱得恐怕连风都挡不住。” “还有那条全是酒家的小巷,里面布了一个迷阵,想法是挺有趣,可以困住酒客,多赚点儿钱。只可惜,那迷阵根本就迷不住清醒的人,只有喝得烂醉的人才会着他的道儿。可已经烂醉如泥的家伙还用得着迷阵吗?本来他们也走不出来……” “对了,那边十字路口西南的那家,呵,滑天下之大稽,竟然在院子里布了一个攻阵,我当时还在想他家怎么不怕伤着客人,后来靠近院子仔细一瞧,果然不用害怕,因为根本就伤不着!估计也就能赶一赶老鼠……” 见他越说越起劲,何天遥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尉迟兄,你这一路上东张西望、东跑西窜的,我们还以为你看到了这么多的法阵而兴奋至此呢,搞了半天是在挑人家的毛病呀。” “嗨,阵法不在于多,而在于精。一堆浊酒村醪与一瓶玉液琼浆,当然是后者更惹人垂涎。”尉迟风振振有词。 “那……不知帝府的法阵又如何呢?”萧天河瞥了瞥山坡的尽头。赤熛帝府占了整个山头,像是一只蛰伏在峰顶的雄鹰。长长的引道两侧都是山岩碎石,只有这一条路通向大门。炎弩城的各条大街上都人来人往,唯独这条直通山顶的道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去看看。”何天遥抬腿要走,却被尉迟风一把拽住。 尉迟风冲下坡方向努了努嘴:“何兄你且看看,此城为何起名‘炎弩’?” 何天遥向下方俯瞰,整个城镇恰好被脚下这条通顶长坡道一分为二,靠近坡底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房屋稠密而整齐;而到了半坡处,由于两侧远端的山势过于陡峭,所以没有人家。 “这座山的山土发红且无树,应了一个‘炎’字。而城的形状就如同一只巨弩。横向的这条外缘长道呈弧形,是弩身。坡底的城墙是绷紧的弦。外凸的城门则是巨弩的手柄,而通顶长坡道则是笔直的弩箭。”何天遥解释得已然十分详细。 “没错!那赤熛帝府是?” 何天遥回头向上方望去:“当然是弩箭的箭尖咯!” “还是个着了火的箭尖。”萧天河补充道。的确,连围墙都是由采自红莲山的赤色山岩砌成的帝府,就像是长箭头上熊熊燃烧的火焰。 尉迟风神秘兮兮地说:“箭尖可是最具杀伤力的部分。所以那里也是整个炎弩城至关重要的地方。你瞧,再往上的道路都没有人,两侧也没有任何房屋。如果我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去,目的地明显就是帝府,不惹人怀疑才怪呢!” 何天遥被他逗笑了:“原来你兜了一大圈就是要说这个……别说此城像巨弩了,它就是像个痰盂,帝府也当然是帝都之中最重要的地方。” “痰盂?”尉迟风左右看了看,大笑不已,“别说,如果不看道路而是看山形的话,还真像!喏,坡下的城墙是平整的痰盂底,城左右的房屋向外鼓,从帝府往上两侧的旁山山脊却向内收,连起来就是痰盂的侧缘。哎,这样一来的话,帝府就应该是……” “黏在痰盂沿口的一口浓痰。”赵湘琳哭笑不得,“能不能别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真恶心!” 可尉迟风却好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继续说:“考虑到痰盂的作用,帝府这口‘痰’同样也是这座‘痰盂城’中最重要的部分。啧啧,亏纪豫丘那个老鬼还拿红色岩石垒墙,搞得堂堂帝府就像是从肺痨鬼口中吐出来的一样,好一口带着血丝的……哎,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们别走啊……”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但偷袭帝府这种事无疑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较好,所以几人还有三个多时辰的时间可以为夜里这次营救行动做准备。 说是做“准备”,尉迟风却将准备的地点选在了那条布了迷阵的小巷。这条小巷几乎全都是酒肆,处处酒香四溢。酒旗在迷阵的作用下无风而飘,就像是对好酒之人不停挥招的手。所有的酒家几乎都将桌椅摆在了门外的街上,店中除了一座收账的柜台之外,全是酒柜。各家的酒桌在不算宽敞的巷中接在了一起,将整个巷子连成了一爿。 尉迟风抬起鼻子使劲嗅着巷中股股的浓郁醇香,时不时满意地叹着,却没在任何一家酒肆前停下脚步,他向众人解释:“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在这种酒家云集的地方,有胆量在巷尾那儿开店的,一定有最好的美酒!” 赵湘琳悄悄碰了碰花清雨,小声道:“瞧瞧,之前他还笑话这里的迷阵烂,说只能困住喝得烂醉之人。现在他还清醒着呢,不也给‘迷’进来了?” 花清雨掩嘴偷笑。 既然有酒家,就一定有醉生梦死的酒客。几乎每家酒肆门前都有一桌坐满了玉山颓倒的酒鬼,有的仰躺在长凳上打着响鼾,有的东倒西歪还在努力地划拳,更有的人互相“呜哩哇啦”地说着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听不懂的话。酩酊百态,一览无余。 可奇怪的是,偏偏最深处这家酒肆的门前却是一名酒客都看不见。不仅如此,连酒肆的门都紧紧地闭着。 “怎么搞的?”尉迟风懊恼地抱怨,“天 还没黑就打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萧天河伸手在窗外墙下的一张桌上轻轻一抚,沾了一手的灰。“我看不是打烊了,更像是没开过门。尉迟兄,你失算了。” “也许其他酒家的酒都太好了,所以没人敢在巷尾开店?”尉迟风的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抬头一看,酒肆的四字牌匾正在门上挂着呢。“云、禾、余、唐。”他逐字念道。 “这是哪门子的古怪名字?”何天遥乐了,“不看字的话,还以为是‘云和鱼塘’呢!鱼塘倒映的天光云影再美,塘里的水也是腥的,起这么个名字会有生意才怪!”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其他酒家的名字都十分雅致,“珍珠河”、“千日春”、“甘露泉”、“芙蓉玉”等等。其实起个悦耳的店名也是吸引酒客的手段之一,就好像“炎弩城”,如果换成“痰盂城”,恐怕没人会来这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几人循声望去,乃是一个头带斗笠、身穿黑衣的男子。与其他醉酒的酒客不同,他倒是端坐在桌旁,桌上有坛,坛旁有壶,壶旁有盅。 “几位想必是外来之人吧。这条玉醅巷可是远近闻名的酒之圣地,所有的酒肆都是以自家的招牌好酒为名的,博的就是‘名气’二字。”那人朗朗道。 要说酒家的名字,大多会以“楼”、“斋”、“阁”、“坊”等字结尾,而此巷中却是不同。原来“珍珠河”等等那些雅致之词都是美酒的名字。 “那这个‘云禾余唐’也是酒名?”尉迟风将信将疑。酒名当然也要中听、易记为好,“云禾余唐”四字却是又长又古怪又难记,根本不适合当酒名。 那黑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斟了一杯酒,细抿须臾,突然一抬手,将盅内的一点残酒泼向了这边。几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听一旁一阵“咔嚓嚓”的断木之声。原来他泼出来的酒水竟将这家“云禾余唐”门旁的酒旗杆给打断了! 酒旗杆约碗口粗细,而那男子离旗杆少说也有七、八丈的距离,一丁点儿酒滴,竟能在旗杆上贯穿几个洞,可见那男子境界不低。 酒旗杆被打断之后,脏兮兮的酒旗随之飘落,倒在了尉迟风脚下。他低头看了看,却笑了一声。别人家的酒旗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店铺有好酒卖。可这家古怪的“云禾余唐”的旗子上,“酒”字却不见了三点水,变成了一个同样古怪的“酉”字。酒旗和牌匾一样,都是酒家招揽酒客的重要工具,先不说旗面颇脏,作为卖酒的场所竟然连“酒”字都写错,岂不可笑? “你们不懂,这家店,得将酒旗和牌匾连起来念,那才是其真正的招牌!”那黑衣人道破缘由。 “连起来……”何天遥纳闷地低头看了看酒旗,又回头看了看牌匾,“酉云禾余唐?”他依然不明所以。 萧天河的念法却和何天遥不同,他是将“酉”字分别和“云”、“禾”、“余”、“唐”四个字连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了“酝”、“酥”、“酴”、“醣”四字。 尉迟风当即失声叫道:“醉酝酥、醉酴醣!” 黑衣人笑道:“看来还是有懂酒的。” 尉迟风使劲咽了下口水:“醉酝酥和醉酴醣都是珍稀的好酒,但凡是喜酒之人,如何不知?” 可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人都是飞升者,赵湘琳又不好饮酒,所以都没听说过这两个酒名。“怎么,这两种酒很好喝吗?”何天遥问。 “那岂是一个‘好喝’就可以形容的?”除了阵法之外,美酒也是尉迟风的嗜好,提及美酒,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好酒也是有不同种类的,而‘酒’只是一个统称而已。比如清者为‘醮’,浊者为‘酪’;厚者为‘醇’,薄者为‘酷’;重者为‘醪’,轻者为‘酌’;甘者为‘醴’,苦者为‘醋’;红者为‘醒’,绿者为‘酩’等等。至于‘酥’与‘醣’独指两种酒,皆由特殊的谷米酿造而成,实乃美酒中之至品!” 眉飞色舞的尉迟风说得天花乱坠,听者几人却面面相觑。都非贪杯之人,对他们来说天下所有的酒也只有两种——好喝的与不好喝的,那知道其中还有这些讲究。 “那也不对啊,两种酒名都是三个字,还有打头的‘醉’字呢?”赵湘琳问。 “开酒肆嘛,当然要讲个好彩头。两种美酒恰好都以‘醉’字开头,所以故意不写,取个‘无醉不归’的寓意。”尉迟风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他又问黑衣人,“醉酝酥、醉酴醣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这里两种都有卖?” “正是。” “啧啧,果不其然。敢开在酒巷之末的店家,没点儿拿得出手的佳酿怎么能行?”尉迟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推了推紧闭的窗户。可是窗户已经从里面销上了。 “既然是卖出类拔萃的佳品,怎么黄昏时分就关门了?还有这酒桌,分明已经许久没有人光顾了嘛。”萧天河疑惑不已。 “莫非是美酒稀少,早早就卖光了?”何天遥猜测道,“酒肆无酒可卖,当然要关门了。” 黑衣人热情地招呼几人:“你们若不嫌弃,且过来小坐。” 人家 盛情邀请,大家也不便推辞,都走了过去围桌坐下,小小的酒桌顿时拥挤起来。小二又呈上来几个杯盏,黑衣人客气地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尝尝吧,这‘蔷薇泉’的味道虽然不比醉酝酥和醉酴醣那般美妙,但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好酒了。” 听黑衣人如此推荐,连不太喜欢饮酒的花清雨也饶有兴致地品了品。 清醇入口,滑溜入腹,满口余香,的确是难得的美酒。 尉迟风端详着酒杯:“唔,不错。如果没有醉酝酥和醉酴醣的话,或许此酒会是这里的头牌好酒吧?”他心里还惦记着那两种更好的美酒呢。 黑衣人呷了一口酒,笑道:“这片红莲山域中央地带是出属性宝石的富藏,两侧的峡谷内却是良田沃土。西侧谷内之水源自地下,性清而凉;而东侧谷内之水则是从山上流下,山上少树,天上少云,每日阳光曝晒之下,带山土入谷,故水浑而偏暖。再加之峡谷内本就少风,于是东、西两谷分别成为了种植酿造醉酝酥、醉酴醣的两种特殊谷米的绝佳之处。所以,天下间或许唯有此城可以轻而易举地品尝到这两种美酒,卖光的话,基本不太可能。这家店主一个月之前就被召入赤熛帝府去了,所以店门一直关着。若是平常时候,呵呵,恐怕你们都挤不进巷尾来。” 提及赤熛帝府,尉迟风暂时将肚里的馋虫收了起来:“怎么,赤熛大帝打算大摆酒宴吗?” “正是。大帝的娶妻之宴就从今晚开始。” “噗——”,尉迟风刚倒进嘴里的酒一下子又全都喷了出来,“娶、娶、娶妻?我没听错吧?他不是已经有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了吗?还要再娶?” 赵湘琳连忙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少说不敬之言为好。 “哈哈哈,”黑衣人爽朗地大笑,“就好像你品美酒一样,有嫌够的时候吗?” 尉迟风还真无可辩驳。 “兄台,不知赤熛大帝这位新婚妻子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萧天河连忙问道。美貌、被困、好色、娶妻,这几个词使得他很容易就将此事与叶玲珑的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兄台为何有此一问?” “好奇而已,好奇而已。抱歉。”萧天河也自觉问得有些不妥。 “若是好奇,一会儿大可前往帝府看看热闹。只要是在炎弩城的人,都可以去捧场恭贺,到者可都有喜酒可以喝哟!诸位,多谢同饮,后会有期了!”说完之后,黑衣人突然起身腾跃上了房顶,不见了。 赵湘琳道:“这人真是古怪,突然就走了。” “莫名奇妙搭话的是他,突然把人家旗杆弄断的也是他,酒喝了一半说走就走的还是他。”花清雨道。 “哎,放心,好酒之人皆豁达,要不人家怎么会请我们喝酒,还透露了重要的消息给我们呢?”尉迟风一边倒酒一边说道。那黑衣人酒坛里的酒只喝了一小半,剩下的便宜了他。 赵湘琳劝道:“快别喝了,酒多误事!” “哈哈,姑娘,你不了解我,我是酒越多,办事越利索!” “我才不信,喝多了的人话都说不利索呢。”赵湘琳摇了摇头,“唉,我们也算不走运,偏偏今晚帝王府要办喜事,到时赤熛大帝的各方朋友悉数到场,还有城中百姓鱼蛇混杂,看来救人之事要等一等了。” 何天遥却说:“大帝的婚宴可不一定只有一晚,热闹起来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吗,‘大帝的娶妻之宴就从今晚开始’。我们久留于炎弩城,恐怕不妥。天逍哥,你刚才之所以问黑衣人那个问题,是怀疑赤熛大帝的新妻是叶姑娘吗?” “嗯。”萧天河点头道,“想想看,纪豫丘好女色,但大多后院女眷的身份都是‘妾’或‘婢’。能有资格当得上‘赤熛大帝之妻’的人,想必是倾国倾城之貌。所以,今晚的新娘多半就是叶姑娘没错。” “那就正好今晚行动,倒省得到处寻找叶姑娘被关在何处了。”尉迟风道。 花清雨惊讶尉迟风的“胆大包天”:“你打算大闹婚宴?” “不,婚宴虽然人多碍事,但好就好在不用我们去牵扯纪豫丘,他是新郎官,自己就把自己牵扯住了。叶姑娘是新娘子,拜完了天地之后肯定是送入洞房等待,新郎官那时正在堂中陪各方高朋饮酒,岂不正是救人的良机?而且目标也变得十分明确,只要找到后院中布置得最为喜庆的那间房,叶姑娘必然就在里面。” “还真是……如此一来,救人就变得十分简单了啊。”赵湘琳不得不赞叹,高手看事情的眼光的确独到。 “本来也不难。”尉迟风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届时洞房门口最多有点破守卫,根本不够看的。到时我与萧兄弟、花姑娘潜入府中,何兄弟、赵姑娘在外头接应,接了叶姑娘之后就火速离开炎弩城。呵,等纪豫丘那个老东西发现新娘子不见的时候,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哈哈,纪豫丘啊纪豫丘,你仗着自己实力高强,平时抢这家女儿、掠那家姑娘,今晚我也让你好好尝一尝大婚之夜新娘子被掳跑的滋味儿!来,喝酒,喝酒!” fpzw 第四百十四章 初探帝府 在尉迟风的豪饮之下,黑衣人剩下的大半坛酒很快就见了底。既然到了“酒之圣地”,他如何肯轻易罢休?又是一大坛陈年佳酿附带几碟下酒小菜一起被小二送到了桌上。要说尉迟风还真是个心宽之人,好像什么时候都不会紧张似的。 其他人可不像他那般洒脱自若。虽然据理分析,今夜赤熛帝府举办婚禧酒宴对救人行动有利,可是,人多也意味着变数增多。首先一点,救人的时候万万不可被酒宴上的高手发觉,否则到时需要应对的强敌可就不单单只有赤熛大帝纪豫丘一个人了。 尉迟风计划只让萧天河、花清雨二人一同潜入赤熛帝府,一是避免人多不便;二是为了以防万一,情急之时可召出两界中的妖族相助。不过萧天河也不放心帝府外的情况,须得留下几位妖族保护在外望风的两人。“该留下谁好呢?”思虑着,萧天河慢慢旋转着手中已空的酒盅。 一旁的赵湘琳忽然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道:“天河,先前那个黑衣人,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遇到过。” “你看见他的脸了?”萧天河讶异道。 “那倒没有,可是……你听出来了没有,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 “的确有些低沉。不过饮酒多了,嗓音本来也会变低的吧,为何说是刻意?” “因为他高声大笑过。正常说话时可以压低声音,但开怀大笑时却是不可能完全压得住的,总会露出一些本来的嗓音。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赵湘琳不无担忧地说。 尉迟风听到了两人的交谈,慵懒地劝道:“嗨呀,不必太担心。只要那黑衣人不是纪豫丘本人就没事!” “那万一是纪豫丘的朋友或是手下,故意诓骗我们去帝府自投罗网呢?”何天遥道。 “呵呵,就算他不‘诓骗’我们,我们本来也要去‘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诓骗’我们的前提是纪豫丘已经发现我们到了炎弩城,否则这猜测根本就不成立。”尉迟风笑道。 不过事关重大,总归越小心越好,萧天河坐不住了:“尉迟兄,不管怎么说,赤熛帝府将有喜宴的消息毕竟来自于一位素不相识之人,多疑一点不是什么坏事。赤熛大帝将要娶第三房妻子,按理来说应当将婚礼办得风光八面、万人朝贺才对,可自从进入炎弩城开始,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隆重’、‘热闹’的氛围,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就那个尹立平的婚礼还弄得整个落霞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呢,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还有诸多看热闹的人将硕大的落霞城挤得水泄不通。相比之下,作为帝都的炎弩城,未免平静得过分了。”何天遥道。 尉迟风大咧咧的回答:“也许是‘一方水土,一方风情’吧。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没什么必要骗我们。反正现在距离深夜还有些时候,不放心的话,你们去街上打听打听也好。我就先偷偷懒,在这儿多喝一会儿了。” 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看他这幅馋嘴又慵懒的样子,真的很难和“制阵大师”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去城中四处逛逛也好,坐在这看他喝酒实在无聊。”花清雨道。 尉迟风咧嘴一笑,继续斟酒。 刚出玉醅巷,几人就被长长的马车长龙给阻挡了。车队从红莲山下一直延伸到山顶的赤熛帝府。每辆马车上都装满了货物,不过全都蒙着红布,缚着红带。这会儿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马车都停着不动。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婚礼之事的确是真的。 萧天河上前询问一位老车夫道:“老丈,你们这是在往帝府送什么?” 那车夫斜眼道:“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今晚是大帝大人的婚礼,你不知道?” “哦,知道。不过我还从未见过有人以如此大阵仗的车队运送贺礼。” “谁说这是贺礼了?这些车上都是附近城镇的酒楼送来的高档宴席食材,炎弩城没有家像样的酒楼,每当有宴席都是去临近的城镇举办的。可是这回是大帝大人娶亲,不在帝都怎么行?只好以这种方式将好吃的都送来了。我们这是第一波,送来的都是今晚宴席上要吃的东西,后面的车队还长着呢。这不,就因为马车太多,挨个儿进府的速度实在太慢,堵在这儿了。”老丈回答得十分详细。 “堂堂帝都,怎么会连家像样的酒楼都没有呢?”何天遥感到十分奇怪。 “嗨,还不是因为大帝大人不好这个呗!这红莲山是座岩山,炎弩城又不是什么四通八达的要冲,喏,一条山道从底通到顶,是条死路,到了帝府就是死路的尽头……”老车夫忽而自觉言语有失,连忙自啐,“呸呸呸!不对不对,不是死路,大帝大人的府邸也不是死路的尽头!” “老丈,一个词而已,不必在意。”赵湘琳笑道。 “那我继续说。我们大帝大人最不喜欢大伙有事没事就去酒楼胡吃海喝一番,比起吃喝,修炼阵法更加有意义不是?我们赤熛帝都炎弩城,出名不靠人多,不靠热闹,单凭这满城的法阵!你们不知道,炎弩城中的法阵可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厉害有多厉害,都是城中居民自己布下的。所以想来炎弩城定居啊,在阵法之道上没点儿本事根本就不行!所以别看我们城中人少,个个都是阵法大师……哎,对了,你们来这里是不是也想参观一下城里的各种法阵啊?那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声,我们炎弩城的法阵都是居民们 费心费力创出来的,可不会轻易外传的哟!如果你们真心想学,可以试试报上我‘铁脚吴老三’的名字,我在炎弩城中可是有不少熟人。如果不靠人脉关系的话,哼哼,压根儿想都别想。记得当初曾经有个人打算出高价收买……”老车夫或许是等得无聊了,夸夸其谈起来,每次提到“炎弩城”就在前面加一个“我们”,似乎都忘记了他并不是此城中人。 眼见老头越说越起劲儿,萧天河连忙打断道:“好了,老丈,多谢你了,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哦,不再聊会儿啦?”老车夫竟然还有点儿依依不舍。 几人带着笑意冲他拱手道别。 离开之后,何天遥摇头慨叹:“好澎湃的自豪感呐。” “我看是‘好膨胀’的自豪感吧?”萧天河也觉得那老头挺有意思,“好在尉迟兄没有一起来,否则听到刚才那些关于阵法的夸谈,他不把刚喝下肚的美酒全都吐出来才怪呢!” 笑过之后,赵湘琳道:“既然婚礼的消息属实,我们也不必继续打听了。接下来该去哪儿?” “要不……我们去赤熛帝府瞧瞧?”萧天河提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建议。 赵湘琳问:“装成看热闹的混进去吗?” “不用装,我们本来就是看热闹的。走!”萧天河带头迈开了大步。 下午通往帝府的引道上还看不见人影,此时却已经变得非常拥挤,马车队占据了道路的大半,仅留下了一人宽窄的空档供人行走。行人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向帝府聚集而去。 观察了一番,花清雨有些疑惑:“这些人好生奇怪,去观礼都不穿盛装,居然还有人穿着黑衣服。” “如此不是更好?也省得我们身上的寻常衣服惹人注意。”何天遥道。 “我觉得,赤熛大帝纪豫丘除了好色之外,似乎是个行事低调之人。”结合已经得到的种种消息,萧天河做出了如上判断。 何天遥表示赞同:“没错,而且还是个行为古怪的家伙,竟然不喜欢美酒佳肴。自己不喜欢就算了,还不让城中的人享受。我想他一定很自私。” “也不尽然,至少还有玉醅巷在啊。况且他只是不喜炎弩城中百姓吃喝享乐,并非是严令不许。将‘自私’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他很严谨。”花清雨对此倒是持褒扬的立场。 何天遥摇头:“反正他娶了那么多老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点我没有异议,好色之徒最可恶了!”花清雨挥了挥拳头。 萧天河在心中长叹了一声,细细想来,从前和现在的挚友与同伴之中,因美貌而遇厄的人不在少数:唐君荷,花清雨,赵湘琳,叶玲珑,还有未曾谋面的顾晚婷,都因为美貌给自己带来过惨痛的经历,难怪世人常叹“自古红颜多薄命”呢。 日薄西山。几人来到了赤熛帝府的大门前。说是“大门”,其实并不恰当,因为墙上空有门洞,却不见门扇!这让几人着实吃了一惊,如此,帝府的“大门”,等于是永远敞开着。更奇怪的是,这里连一个守卫都看不见,只有左右墙上分写的“赤”、“熛”二字,向人们揭示着这座府邸的非同一般。 堂堂帝府,居然没有大门、没有守卫。说得难听一些,这儿的防备与市井街头基本没什么两样。真不知该说赤熛大帝纪豫丘太霸气,还是该说他太心宽。 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进了帝府之后,车队与人群分成了两路。观礼之人都绕到正院去了,而车队则继续延伸至内院。 要说赤熛帝府的正院可真是够大的,远远超过了几人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座州城的中心广场。为了今夜的婚礼,场中搭起了几丈高的台子,台子外围是贵宾的坐席,当中一块空地则留给新婚夫妻拜堂之用。台下则整齐地摆好了一排排长桌、长凳,凳上也已经密密麻麻地坐了不少人。看样子,恐怕全城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但场院实在是太过宽敞,即便如此还剩下了不少空地,就以炎弩城人数的标准,再来两、三个城的人也照样容纳得下。场院上空横、纵、斜搭满了绳索,上头悬挂着各种喜灯,将场院照得如同白昼。直到此时,萧天河他们才感觉到了婚礼喜庆的气氛。 听人们的交谈,这场婚礼是从今夜的戌时二刻正式开始,所以此时贵宾和婚礼的主角都还没有到场,留在场院中也没什么看头。“走,我们去内院瞧瞧。”萧天河道。如果能摸清内院的情况,夜里的营救行动就会更稳妥、更顺利。 与大门口一样,帝府内除了来回忙碌奔走的下人,根本不见任何守卫。 “仗着会点儿阵法就完全不设防,真牛!”何天遥明褒实贬。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小心。他敢不设防,就证明府中的防御阵法很强!”萧天河道。 “再强有什么用?”赵湘琳猜测,“为了把宾客都放进府来,恐怕防阵已经被撤去了吧?” 的确,防阵与攻阵的起效方式不太一样。攻阵是攻击进入阵内的人,对外界的人无效;而防阵却是抵挡来自外界的攻击,对阵内的人无效。换言之,只要敌人闯入了防阵之内,防阵就已然失效了。不过,要闯入防阵的正当途径只有一种——以强大的攻击力击毁防阵。所以,“闯入就失效”的弱点对防阵来说其实是毫无意义的。当然,世事无绝对,就像当初叶玲珑在宗飘界耀明森林中时,为了抵挡凿山黑飞鼠群而布下防阵,最终却被黑飞鼠从地下钻洞偷袭。这种情形在人与 人之间的对决中几乎不可能出现。 顺着车队进入了内院,好家伙,内院似乎比正院还要大,而且其中花园池塘、别院回廊,七拐八绕的极其复杂,远处山顶附近则都是后院女眷的住所,一排一排整齐的小楼占据着山顶平坦的地方。 不料几人刚走进花园没多远,冷不防有一人突然从院墙上的一座小门里跑了出来,拦在几人的面前,将几人吓了一跳。那人见几人面生,又没跟着车队,于是警惕地问道:“哎,你们是什么人?到内院来做什么?”看他的装束应该只是府中一名仆从,几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啊,小哥,我们是……”花清雨刚打算以外来观礼、不熟悉府内情况的理由搪塞,却被萧天河打断道:“我们是后面‘铁腿’……啊,不对,是‘铁脚吴老三’的朋友,随他的马车过来府中帮忙。他的马车还被堵在山道上,所以让我们先来后院应一应差……” “哦,原来是吴老三啊,他还挺有心的,知道今日府中事忙所以多带了几个人来。”要说“铁脚吴老三”的面子还真不小,连帝府中的仆人也认识他。那人果然中计:“那你们赶快随我来吧,夫人们的宴席就要开始了,正缺人手呢!” “好!开工了,大伙加把劲儿啊!”萧天河一边撸袖子,一边向几人眨了眨眼睛。 在那名仆人的带领下,四人很快穿过了复杂的内院前部,来到了后院所在的山顶附近。 “喏,你们去那边帮忙,把酒菜端到后堂席上。”仆人指了指一间大屋,从里面传出的油锅“嗞啦”声来看,那儿应该是个厨房,“上下台阶小心一点,别弄洒了酒菜!”叮嘱完后,仆人又匆匆地跑开了。 “嘿嘿,这么容易就混进来了。”萧天河窃笑。 “真亏你能想到搬出吴老三来。”何天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胆子也够大的,敢直接说来后院应差。” 萧天河得意道:“我们去过正院了,那个台子根本就坐不下纪豫丘那些‘二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什么的,难道女眷就不用喝喜酒了吗?非也,越是娶妻纳妾之时,后院其他的女眷就越要安顿好。因此我几乎可以断定,后院一定有一场副席!宴席就要开始了,马车还堵在那里,所以府中必然缺乏人手。如此大胆试一试,果真帮了我们大忙!现在只要找到洞房是哪一间就行了。” “这还用找吗?那儿不就是?”赵湘琳指了指斜前方,一栋似乎是新盖的雅致三层小楼矗立在那里。楼檐上不仅拉着大红喜花,檐下还挂着双喜灯。 虽然找到了洞房,但是婚礼前新娘子肯定不在洞房之中。 “行了,刚才的路线虽然复杂,大家一起回忆一下,出府相信也不成问题。此地久留无益,我们赶紧回去找尉迟风吧。”萧天河道。 在出帝府的路上,何天遥突然咂嘴慨叹:“啧,要说纪豫丘对夫人们还真是不错,整个赤熛帝府就数后院的楼房看上去最华丽、最舒适。” “怎么,莫非你想留下来当第七十三婢?”赵湘琳开玩笑。 “哈哈,我这模样的‘婢’,人家哪里瞧得上哟!” …… 由于没有守卫,出府这一路自然也是顺顺当当。要说这赤熛帝府的守备实在是太稀松了,甚至连一般的郊野山庄都比不上。在几人想来,今夜的营救十拿九稳。 回到玉醅巷口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巷中的酒肆也全都早早地打了烊。可当几人有说有笑地走到巷尾之时,却惊讶地发现,本应坐在那喝酒的尉迟风,竟然不见了! 环顾四周,各家酒肆的门都紧闭着,连屋内的灯都熄了。此时此刻,整条玉醅巷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家伙,关键时刻乱跑哪里去了?”赵湘琳有些焦急。 花清雨猜测:“不会是喝醉之后走丢了吧?” 何天遥不信:“不可能。他那种好酒之人,酒量肯定好着呢,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肯定喝不醉的。估计是等着急了,所以出巷去找我们了。” “在这好好等着就是了,到处瞎找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肯定会走岔的嘛!”赵湘琳急得直跺脚。 赵湘琳的话反倒提醒了萧天河:“不对,说不定他还真猜到我们去了哪里。走,此时他多半儿已经在赤熛帝府之中了!” 于是,几人又急忙冲出了玉醅巷。不料刚出巷口,萧天河就和晃悠悠要往巷里拐的尉迟风撞了个满怀。 “你跑到哪里去了!”赵湘琳不满地问。 “我去买东西了啊。”尉迟风一脸无辜。 赵湘琳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逛街?” “呵,别着急嘛。你们去帝府探路,我正好去购置了一些布阵用的东西。”尉迟风解释道。 萧天河疑惑地问:“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商店没关门吗?” “哦,我刚喝完那坛酒,人家酒肆就打烊了,所以出巷子的时候并不晚。购置妥当之后,我无意间向西天一望,正堪‘落日余晖霞满天’之时,天边的瑰丽绯红与脚下的这片红莲山两红相应,别有一番美景。”尉迟风慢悠悠地说。 “于是你……” “稍微欣赏了一下落日余晖嘛。” 尉迟风虽然是高手,还是个前辈,但不仅没有德高望重之感,反而总是让人觉得不太靠谱。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起摇头长叹一声:“唉……” fpzw 第四百十五章 再入帝府 按照预定的计划,由尉迟风、萧天河和花清雨三人进入赤熛帝府。而何天遥则与赵湘琳则留在帝府外接应。帝府外的引道两侧有不少岩石,正好可供藏身。保险起见,萧天河留下了孟章界中金婵玉的三位手下——朱天常、吕升萦以及一位叫做柳绛玄的妖族壮汉保护两人。 时辰已到,帝府正院鼓乐齐鸣,赤熛大帝纪豫丘的第三次娶妻婚礼开始了。 尉迟风他们三个不动声色地混入了喧嚣的人群之中,找了离院中高台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鼓乐声中,新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内院方向出现,立即引得观众们连声欢呼。 “嘁,无聊。”尉迟风啐了一声。 由于距离较远,萧天河看不真切纪豫丘的面容。只见大马停在了高台边,新郎拽着腰间的红带跃到了台上,一把一把将红带收紧。长长的红带先带出了一束红花,接着又带出了一个银盘。这是取“花好月圆”之寓意。最后,红带的末端缠着的当然是新娘了。目睹着身着大红鸾凤喜衣、盖着鸳鸯喜帕的新娘被新郎迎上高台,萧天河在心中暗道:“叶姑娘,委屈你再多忍耐一会儿,我马上就把你救出去!” 两位婚礼的主角都已现身,观众们的热情也空前高涨,欢呼声此起彼伏。现场喜庆的气氛越是热烈,尉迟风就越觉得不舒服,别人在高声呐喊的同时,他却在一旁不屑地低声咒骂:“一群马屁精!” 在纪豫丘走到台正中,群众的喧闹才渐渐平息。他清了清嗓子:“多谢诸位宾客今日来参加老夫的婚礼……” “都自称‘老夫’了,还有脸娶人家大姑娘,真不害臊!”尉迟风继续着他的挖苦。 纪豫丘的声音的确是沙哑的老者嗓音。萧天河不愿细听繁冗的客套,索性品尝一些桌上的瓜果佳肴。 “咦?天河,你看!”一直没说话的花清雨突然叫了一声。萧天河抬头一看,她正指着高台的东边。 那里是贵宾的席位。宾客之中有一人的装束很特殊、很显眼,黑衣、斗笠,分明就是下午在玉醅巷中遇到的那位黑衣人!能坐得上贵宾席,证明了两点:第一,黑衣人与赤熛大帝纪豫丘的交情匪浅;第二,黑衣人的身份地位可能相当高。 花清雨有些慌神了,事到如今,不得不考虑“被黑衣人诓骗入帝府”的可能性了。 “莫慌,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尉迟风淡定地喝着酒。宴席上的酒可是他中意的“醉酝酥”与“醉酴醣”,他岂会错过? 花清雨将信将疑:“你都猜到了?” “那男子知道帝府喜宴之事,想必是来参加婚礼的。他身手了得,是个高手。高手无非有两种:隐世的和非隐世的。隐世高人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什么婚礼?结合纪豫丘的大帝身份,呵,那个黑衣男子一定是个地位显赫之人。他到了席上还依然带着斗笠,还敢在婚礼上穿着黑衣,可见他不想让人认出他的相貌,而且他的地位应当和纪豫丘平起平坐才是。” “平起平坐?”花清雨讶异道,“那就是某位大帝咯?” “赤熛大帝大婚,另外四位魔族大帝无一人到场的话,那才叫奇怪呢。不过,其他贵宾都已露脸,好像其他几位大帝并不在其中。我很好奇,以前从未听说过纪豫丘与某位大帝之间私交甚笃啊……哎,反正不管黑衣人是谁都不必担心,在玉醅巷中我们自始至终未曾露出什么破绽,他不会起疑的。”尉迟风道。通过这番话,萧天河与花清雨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尉迟风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的。 高台之上,纪豫丘已经客套完了,下面该进行的是婚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拜堂成亲。自古婚姻都要谢天地眷顾、谢父母养育、谢伴侣恩爱。可是,对于今晚的婚礼,拜堂的意义又有多少呢?一拜天地,可惜新郎新娘并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二拜高堂,直接就省了;夫妻对拜,两人心中可有恩爱一说? 拜完堂,自然就该将新娘送入洞房了。耐心等待纪豫丘重返高台之后,萧天河他们三个悄悄离了席。此时包括府中的下人们几乎都聚在正院之中,内院根本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根据前番初探帝府留下的印象,萧天河与花清雨很快就引着尉迟风来到了后院。 “在哪?” “在那儿!”萧天河将洞房指给了尉迟风,“咦?那边是……” 就在洞房那栋小楼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也有一座高台!可一个时辰之前,那里分明空空如也! “难道是临时搭建起来给女眷们摆席之用?”萧天河记得,当时那个引路的仆从吩咐过,让几人将酒菜端到后堂席上,“也不对,露天的高台怎么能算‘堂’呢?” 台上有人影在晃动,萧天河睁大眼睛看了看,不看倒好,一看吓了一大跳。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台上之人的脸,可衣服却是能认得出来的,其中一人身着大红鸾凤衣,分明就是新郎官么! “这是怎么回事?”花清雨也是一脸茫然。纪豫丘分明在正院的高台上,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还不仅仅是纪豫丘,就连 那个黑衣人也一样坐在高台的同一位置上。 “幻阵!”尉迟风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了。他这么一说,萧天河与花清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正院中的情形全是幻阵中的景象,这里的高台才是真正的拜堂之处! “好个纪豫丘,真会玩儿花样!”尉迟风忿恨道,“结婚就结婚呗,还布什么幻阵!” “现在怎么办?”花清雨担心,高台与洞房离得太近,救人势必得冒极大的风险。 “我来盯着纪豫丘,你们两个偷偷绕过去救人!”尉迟风道。 “这……能行吗?”花清雨有些犹豫。、 萧天河却坚定地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不想错过这次良机。清雨姐,跟我来!” “稍等。”尉迟风在两人身上随意拍了几下,似乎是布下了什么法阵,而后叮嘱了一声,“去吧,小心!” 两人猫着腰,借黑向小楼绕了过去。尉迟风则向高台靠近了一些,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纪豫丘。此时,台上纪豫丘已经敬完了宾客一圈酒,回到了正中,向着台下举杯道:“今日是老夫大喜之日,诸位宾客齐聚我赤熛帝府……”虽然这座台下空无一人,但这番话是说给正院那些观众们听的。 “这老色鬼还真是啰嗦……”尉迟风心想。 本以为纪豫丘又要婆婆妈妈地客套一番,不料,他的话锋却突然一转:“本来是大家同乐的一件快事,但偏偏有美中不足,我赤熛府中居然混进来了几只‘老鼠’……” “嗯?”尉迟风立即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老鼠’进家了,自然有‘猫’在等着它们。大家继续喝酒!”纪豫丘道。 尉迟风脑中闪过一个激灵,暗道不好,中计了!他急忙向那栋小楼的方向望去,萧天河他们这会儿已经摸进去了!“好你个纪豫丘,真阴险!没想到我尉迟风竟然再一次着了你的道!”尉迟风一边在心中懊恼地骂着,一边冲向了小楼。可刚跑出去没多远,纪豫丘就突然从台上一跃而下,挡住了尉迟风的去路。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故友’来访啊。”纪豫丘皮笑肉不笑,“来贺喜为何不事先通知老夫一声?有失远迎,失敬了。” 尉迟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亮出本命武器——一把三尖两刃刀,朝他的头顶搠了过去。 纪豫丘却毫无躲避之意,三尖两刃刀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天灵盖上。 “仓啷”一声,三尖刀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嗡鸣,纪豫丘身上红光流转,毫发未伤。 “原来是将防阵布在了自己身上,难怪府中不设防。不过你这样只顾自己好吗?”尉迟风故作沉着地冷笑,掌心却满是冷汗,刚才那一记猛劈他可没有手软,由此可见纪豫丘身上防阵的强度很高。 “我堂堂阵法宗师的府邸,任何人敢闯都是来送死,何需设防?”纪豫丘洋洋得意。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帝府中有其他类型的法阵! 尉迟风脑中迅速思索着脱身之策。他自己倒好说,但萧天河和花清雨怎么办?营救叶玲珑不成功,若是再陷了两人进去,回头该如何向金婵玉交代? 这时,洞房小楼中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巨响,看来萧、花二人遭殃了! 既然如此,尉迟风干脆把心一横,若要救人,先得破敌。就是今夜,必须要和纪豫丘来个了断! 绿莹莹的三尖两刃刀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尉迟风催动妖力,在胸口处拍了一掌,将事先备好的一个三重迭阵激发:一辅阵加攻击;二辅阵提速度;三防阵护体。 纪豫丘冷哼一声,亮出了一柄暗红色的魔刀,刀身又直又长,在刀尖部分大幅上弯,刀背上还穿着三个圆环。 尉迟风皱了皱眉头,这柄魔刀并非以前他所见的那一柄。一般高手的武器都以简单、趁手为主,不喜有一些多余的花哨。眼前这柄魔刀却多添了那三个莫名其妙的圆环,莫非有何蹊跷? “今日就让你瞧瞧老夫这柄‘三魂刀’的威力!”纪豫丘一把撤去了碍事的婚袍,挥刀向尉迟风攻了过去。 两人身上都有高强度的防阵,因此谁先破了对方的防阵就是获胜的关键。 纪豫丘当头一刀落下,尉迟风举三尖刀招架。纪豫丘落刀被挡又转攻下盘,尉迟风不敢轻举上攻,攻则会留下破绽,所以在没摸透三魂刀的奥秘之前,还是当以防守为主。可两人打了一会儿,纪豫丘使出的还是些平常的手段,三魂刀上的圆环除了发出“叮零当啷”的声音惹人心烦之外,并没有发挥其他的功效。 既然如此,尉迟风也渐渐开始放手进攻。论手上功夫,两人旗鼓相当。多年前那一场大战,由于尉迟风、尉迟雷两兄弟先在纪豫丘的法阵中吃了大亏,所以才沦落于败势。今晚则不同,尉迟风身上还有两个辅阵起效,所以稍占上风。 纪豫丘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惹人厌的轻蔑笑意,从容地高接抵挡,看来这两人的鏖斗,会是一场经久大战。 …… 再说萧天河与花清雨。两人一边 盯着高台上的纪豫丘,一边悄悄地来到洞房小楼前。抬头看了看,三层小楼的顶层黑着灯,底层则只有昏暗的亮光透出,唯独中层灯火通明。显而易见,新娘就在中层。两人轻轻推门而入,楼中静悄悄的,似乎没有其他人。 顺着楼梯上到了二层,花清雨指了指走廊当中贴着双喜字的那扇门。萧天河一把推开,房中只有新娘一人,盖着喜帕端坐在龙凤床上。 “叶姑娘,我是萧天河,我来救你出去!”萧天河刚要过去,花清雨却一把将他拉住:“且慢,这里有些古怪!”话音刚落,只听头顶一声异响,一个大铁笼从天而降,将两人扣在其中,房中的灯烛霎时全熄,新娘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幻阵!”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迷、幻两阵虽然不似另外三种法阵那般直接影响战局,但却非常令人讨厌,其中尤以幻阵为甚。迷阵是易发现,难脱身;而幻阵却是难发现,更难脱身,因为当阵中之人发现是幻阵的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铁笼扣下之后,地面随即裂开一个大洞,铁笼连带笼中的两人一起向下坠落,底层也同样有一个大洞,铁笼落入地下之后,地面重新合拢起来。 这就是尉迟风听到的那声巨响。原来赤熛帝府中除了法阵,还有机关! 好在萧、花二人有孟章、监兵二佩。孟章界中除了原本的三位妖族之外,还有金婵玉的两位手下,加上监兵佩中的七位妖族,一共是十二人,有这些实力高强的妖族保护两人,他们理应无碍才是。这也是令尉迟风稍稍宽心之处。 尉迟风这会儿已同纪豫丘你来我往大战了数百回合,结果却是谁也没伤到谁。即便三尖刀偶尔能击中纪豫丘,可也无法攻破他身上的防阵。 “啪啪啪”,身后突然传来了鼓掌声,“两位的阵法果然精妙,防阵猛攻不破,在下着实佩服!” 尉迟风虚晃一招,闪到了一旁。 称赞之人正是那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在他身后还站着一排人。尉迟风定睛一看,心情顿时一沉到底,赤熛帝府外面的五个同伴统统都被抓进来了! “怎么搞的?”尉迟风简直不敢相信,黑衣人身后的那几人应该是赤熛大帝座下的元帅,可朱天常他们三个功力可不低,岂会被轻易抓住?由此看来,那黑衣人不简单,至少也应是八卦级高手。 “哈哈哈!”纪豫丘仰天狂笑,“我炎弩城号称‘阵法之城’,就算九宫级高手来了,也得在我的阵法之下抖三抖!” 阵法,阵法,还是阵法! “府中并无大阵,你是如何发觉我们潜入的?”尉迟风始终没有弄清这个疑问。 “也罢,今夜就让你输得明明白白!府中的确没有大阵,可整片红莲山却有我布下的巨阵!” 尉迟风如何肯信:“这……不可能!广覆群山的巨阵,我不可能没有发现!” “此巨阵只是个极其微弱的羽阵,辅助我洞悉红莲山域的一花一木、一沙一石。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一清二楚……”纪豫丘双臂横展,昂首闭目,仿佛他就是天下的主宰,忽而,他炯目圆睁,“更何况你们这些不速之客乎!” 尉迟风冷笑:“小心牛皮吹破!光是这座炎弩城就有多少人?更何况整片红莲山域?单凭一个羽阵,你觉察得过来么?” “红莲山域其他地方的人我管不着,我只要在意炎弩城之内的状况即可。羽阵又如何?只要我愿意,家家户户夫妻的床头夜话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纪豫丘得意地说道。 “呸!真变态!”赵湘琳啐骂了一声。 “当然,我不会那么做。所以,我给城中的所有人以及今日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宾客身上都布下了一个辅阵,让我觉察不到他们的动向。换言之,只要被我觉察到的家伙,就是混入城中的不速之客!” “每一个人?”尉迟风愣了愣神,随即拍腿大笑,“好个‘吹牛’大帝,说大话也不怕大风扇了舌头!城中所有百姓,在每个人身上都布下一个辅阵的话,等于是一个巨辅阵与成千上万个微辅阵同时叠加,仅以你一人的功力,哪怕辅阵强度再低,也根本不可能布得出来!”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我自有良法。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 “既然你有如此神通,那你为何还要设计让此人诓骗我等?”尉迟风一指那黑衣人,然后转头对他说,“见你同样好酒,我竟以为你也是个豁达磊落之人,真是瞎了眼!” 黑衣人连忙摆手:“哎,可不要误会,我只是纪大帝的宾客而已,设计诓骗一说根本子虚乌有。” 赵湘琳借机喝骂:“笑话,那你为何不显真声,露真相?遮遮掩掩,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黑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赵湘琳:“唉,姑娘的口舌好生厉害!”说这句话时,他没再刻意压低嗓音。赵湘琳可以肯定,她曾经听过这个声音!接着,黑衣人又摘下了斗笠,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赵姑娘,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赵湘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fpzw 第四百十六章 魂破三绝 那人揭去斗笠之后,露出了一张略显沧桑的面容,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你是……阎开明!”赤熛帝府竟遇“故人”,着实让赵湘琳吃惊不小。 这时,尉迟风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一般敲震在赵湘琳的心头:“灵威大帝!” 赵湘琳张圆了嘴巴,阎开明是灵威大帝?虽然她曾经当过灵威域魔军八王营的统领,但却是从未见过灵威大帝本人的。不过在她印象中,灵威大帝似乎并不叫这个名字。 “前番相见之时,因无法以真名相告,所以就说了个假名。我,就是周文轩。”那人淡笑道。 周文轩,这正是世人熟知的灵威大帝本名。文轩文轩,文房之窗也,开则通明。难怪他的假名会取“开明”二字呢。可是,他大帝当得好好的,为何会屈在机象门揽任务呢?真是件怪事。 不过,他为何会出现在赤熛大帝的婚礼已经不言而喻了。看现在的形,他似乎是站在纪豫丘那一边。 “大帝大人,我的同伴萧天河你应该还记得吧?纪豫丘他仗势欺人,强掳萧天河的一位朋友入府且迫成亲,我们正是来救人的!”赵湘琳还是以“大人”相称以示尊敬。萧天河的寻友委托正是周文轩与胡京航接下的,赵湘琳此时故意将此事点出,是希望周文轩不会过多为难。 “哦?是么?”周文轩笑盈盈地望向了纪豫丘。 纪豫丘气得胡子抖了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一派胡言!” “不必多言!这两人根本沆瀣一气,臭味相投!”尉迟风大喝一声,挥起三尖两刃刀横抡过去。 周文轩亮出一把厚刃长刀挡住了三尖刀,摇头苦笑:“兄台好急的子!我都说了,今我只是宾客而已。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尉迟风怒啐:“我呸!连人都被你抓回来了还要装好人?” “我去抓人时也没有想到‘不速之客’会是你们这群下午的酒友啊!”周文轩不温不火地笑道,“本当是几个意图破坏婚礼的恶人,总不能让新郎官亲自出马吧?” “哼,狡辩!”尉迟风根本不信他的话,抽回三尖刀,在空中抡了半圈夹在臂下,摆开攻击之势。其实他心里已经暗暗叫苦,若同时与两位大帝相搏,他根本毫无胜算。若只是自顾逃命,倒可去寻金婵玉相助,但尉迟风做不出抛下同伴的事。 周文轩此时却对纪豫丘道:“纪兄,人,我已经给你抓回来了,宾客之礼算是尽了吧?” 纪豫丘点点头:“多谢周老弟。此事是我和他之间的仇怨,你不必插手了。” 原来周文轩方才所言非虚。尉迟风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时隔这么多年,你也不过如此。”纪豫丘冷地笑了笑,轻轻抚着手中那柄三魂刀,“今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面对纪豫丘眼花缭乱的刀法,尉迟风沉着应对,只靠着三尖刀的刃部轻撩软推,边挡边退,四两拨千斤。在他想来,纪豫丘之前所展现的刀法并不比自己强多少,此番口出狂言,必然是有尚未使出的绝技。 周文轩则退到了一边,席地而坐,静观一场两强相争的好戏。 果然正如尉迟风所料,纪豫丘突然虚晃一招之后,闪开了三尺之距,大喝道:“人有三魂,皆为我破!看招,天魂胎光破!”随即,他对着三魂刀最靠上的那颗圆环重重地拍出一掌。 刀尖落地,“呤——”一声极为尖锐的啸响从那颗圆环上发出,随之开一圈朱红色的光晕,似刀波又不是,向四方扩散开去。单是那刺耳的啸声,就已经震得一旁的赵湘琳等人头痛裂。周文轩忍不住拍手叫好:“厉害!” 尉迟风更是站立不稳,那声波可不是防御阵法可以抵御的,胎光乃三魂之一,主系耳灵。人形在母体初育,最先开启之灵乃耳灵也,故胎光为三魂头一。纪豫丘这招“天魂胎光破”,专扰耳识,中招者双耳中如同雷霆长鸣,嗡嗡作响。“耳识乱、头愈裂、脚不稳,伺以得先机。”这正是天魂胎光破的攻击要诀。 尉迟风踉跄两步,拄着三尖刀柄勉强立住,双目瞪得近乎夺眶而出,紧盯着纪豫丘,生怕他乘机攻来。 纪豫丘却大笑一声,接着使出第二招绝技:“地魂爽灵破!”这一招与先前的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此掌拍向的是当中的那颗圆环。“嗡……”一声低沉到近不可闻的声响在上一颗圆环清脆的余音之中回,又一圈暗红色的波纹泛开。这一下,尉迟风双目顿觉火辣难忍,泪流不止,不撇了三尖刀,捂眼跪倒在地。爽灵系目灵,乃继耳灵之后开启的第二灵,故为三魂中之二,破灵则损目识。 耳听不见,眼观不着,尉迟风自觉正处于极其凶险之境,连忙翻掌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叠符咒。 纪豫丘却丝毫不给他解危之机,第三招“人魂幽精破”随即而来。幽精主系心灵,乃开灵之第三,灵破则扰心。在一道赭红色光晕袭过之后,尉迟风只觉体内气血澎湃、妖力翻涌难以自抑,仰面躺倒之后一个鲤鱼打跳了起来,仰天大吼,脖颈青筋凸显,面红耳赤,刚拿出的那沓符咒也被他扔了满天。 “居然还有符咒!”纪豫丘冷笑一声,依三魂刀之威所创的这招“魂破三绝”已经使完,接下来只要全力攻之,对方必当节节溃败。一刀当头落下,尉迟风勉强举起三尖刀招架,三尖刀却直接被三魂刀的劈落之势打飞脱手,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 “好!”亲眼目睹了“魂破三绝”的周文轩也不知是在为纪豫丘的刀法喝彩还是在为纪豫丘击败敌人而高兴。 “受死!”纪豫丘跳劈一刀直落向尉迟风的天灵盖。 …… 从小楼的第二层直坠至地下之后,头上的“地面”再次合拢,周围一片漆黑,尘灰弥漫,呛得萧天河与花清雨连连咳嗽。 “天河,你没事吧?”花清雨问道。 “没事。可恶,中计了!”萧天河十分懊恼。 花清雨拿出仙剑照了照,铁笼四周紧贴着厚实的墙壁,看不见门在哪里。 “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法阵。”萧天河猜测,“没那么容易出去的。” 花清雨想不明白:“真奇怪,我们是如何被发现的?”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阵法之道,何等玄妙!赤熛大帝府中不设防阵,自然有他的道理。恐怕在我们初探赤熛帝府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如此说来,在玉醅巷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真有可能是赤熛大帝的手下?” “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眼下当思量个脱之计才是。”萧天河知尉迟风来救时必定会被纪豫丘阻拦,寄希望于他恐怕不可能。 花清雨试着撩起一道剑气,剑气撞墙之后轰然消散,墙壁却完好无损。 “果然,赤熛帝府中的监牢,岂会那么容易被攻破?”萧天河心想,“是不是该把那些妖族都召出来?” 他正思索着,走到墙边的花清雨惊呼:“天河,快过来看!这墙上有缝!” 就在刚才那道剑气所撞的墙上,果然有细细的缝隙,恰好是个门的形状。 “机关!”萧天河有些兴奋,“如果打开了这道墙门,只需破开铁笼即可逃出去了!”于是,两人顺着墙缝一寸一寸仔细地摸索着。只可惜,许久过后,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开门的线索。 花清雨叹了口气:“唉,莫非只能强行破之?” “暂且看看再说。” 不到万不得已,两人实在是不想召出妖族相助。因为这里是纪豫丘的地盘,天知道他是否布下了什么法阵。如果被他得知两人拥有四大天宝,那可就麻烦了。靠妖族之力虽然可以逃得这一次,但两人将来势必会陷入与当初楚芳华夫妇相同的处境。 花清雨轻叩墙壁,其声沉笃,可见墙壁很厚。她又转而去叩另外一堵墙壁,依旧如此。“哎,这墙上也有门缝!”花清雨喊道。 萧天河没有过去看,而是走到相对的墙壁跟前仔细检视,果然,此墙亦有缝隙。 既然设了机关,一处就已足够,可监牢的四面墙上分别有道门缝,这是何意? 花清雨趴在地上:“连地上也有!”四面墙上是四道门尚且说得过去,地上开个洞又是为何?“不愧是赤熛帝府,连监牢都如此古怪。”她慨叹道。 “不得已的话……嗯?”实在琢磨不透的萧天河正要召出孟章界中妖族相助,却忽而轻呼一声,他的元灵宝珠似乎接收到了传讯。“莫非是府外的遥弟发来的?”他心想。 结果,元灵宝珠之中却是这样一句话:“按时定向,以天干为横、地支为纵而分,依今年丙、寅定标击掌,月、以此类推。”消息来自于阎开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清雨如听天书。 “阎开明……”这个名字使得萧天河心头一颤,“莫非下午那个黑衣人就是……”如此一来,这则莫名其妙的传讯也就解释得通了。 此时为戌时,戌属土,土在五行方位中为中央,所以这个时辰能开的门应当是地面上的那个“门”。萧天河俯看脚下,以目测之,将整片地面横向分为十份,纵向分为十二份,掐指算之:今年为丙寅年,当在三列三行处拍一掌;当月为庚子月,拍掌处为七列一行;今为甲辰,故最后一掌当拍在一列五行处。 三掌之后,只听地板中响起一阵沉闷的“喀啦喀啦”声,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打开,铁笼缓缓向上升去。两人相视一笑。待铁笼升离之后,天花板重新合拢。地面上的缝随即打开,露出了向下的阶梯。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阶梯,走出了监牢。 阶梯连着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长廊末端又是盘旋向上的阶梯。通过这座阶梯,两人重新返回了地上,出口是隐藏在楼梯下的一道暗门。萧天河走到楼门前,蹲下来,悄悄推开了一条细缝向外看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到前方矗立的一栋栋小楼。 两人轻轻推开门跨了出去。回首一看,原来这栋小楼是帝府后院最贴近山岩的一座,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围墙。花清雨刚向围墙处迈开脚步,就被萧天河一把拽住:“且慢!” “得知我们中计之后,尉迟风必然会尽力相救,想必此时正在与纪豫丘鏖战,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花清雨急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可乘之机。纪豫丘此时也许并不知道我们已经逃出了监牢,即便知道了,尉迟兄本领非凡,想必也能拖上一阵子。我们可以把人救了再逃出去!”萧天河救人的念头十分执着。 花清雨自然不会同意如此冒险的计划:“你疯啦?这里可是赤熛帝府,尉迟风再厉害也是孤掌难鸣啊!我们应当先逃出去跟天遥他们会合,再召几名妖族联手闯入府中把尉迟风救出来!” “那样的话,就没机会救叶姑娘了!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外面与天遥会合并相助尉迟兄,我独自救得叶姑娘之后立即逃离帝府!” 花清雨无奈:“罢罢罢!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等救出叶姑娘之后,我们再考虑如何相助尉迟风!” 要救人,还是得先搞清楚人在哪里。纪豫丘设下假洞房的圈是为了捉住萧天河与花清雨,而且已经成功了,那应该就不会有其他的圈了。换言之,此时再找到张灯结彩的小楼的话,就一定是真的洞房了! 两人将诸多小楼一排一排检视之后,却一无所获。所有小楼的外观都差不多。再继续往前走,就要回到婚礼高台附近了。 “不能再往前了,会被发现的!”花清雨拉住了萧天河的衣袖。 “怪了,叶姑娘会被送到哪里去呢?”萧天河回头看了看一排排黑着灯的小楼。 “纪豫丘是个喜好阵法之人,为了防止叶姑娘逃脱,洞房小楼一定设下了法阵。”花清雨分析道,“如果我们能发现哪栋小楼有法阵就好了……” “方法是有,只需每栋楼都闯一闯试试即可。”萧天河道,“可是,一旦激发了法阵,就很可能会被纪豫丘发现……” 花清雨没好气地说:“即便侥幸未被发现,万一是个攻阵呢?那咱俩就完了!”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 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花清雨叹了口气:“天河,还是先出帝府吧!如此况下,根本就没法救叶姑娘。” “唔……”萧天河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就算没有任何法阵,想要探查完这林立的十二排楼房,也势必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恐怕我们还没有找到叶姑娘,纪豫丘就会赶过来了……”花清雨继续劝慰,“天河,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后重整旗鼓,我们再来……” 萧天河却紧锁眉头,若有所思。刚才花清雨话中的一个数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十二”。 在单个数字中,“十”是最大的,也象征着圆满,所以人们喜“十”这个数。 “清雨姐,后院这些小楼一共有多少列?” 花清雨愣了愣神,回答道:“左五栋、右五栋,大道中央过,一共是十列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在想,纪豫丘为何这样规划后院的格局呢?为何不建成十排十列,讨个‘十全十美’的美好寓意?” “这……各有所好吧?”花清雨简直莫名其妙,都什么时候了,萧天河居然在想这种无聊的问题,“哎呀,人家说不定都没注意这个事,建房子么,要么一排排地建,要么一列列地建,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格局,反正只要‘整齐’就是了!” “我觉得其中似乎别有深意啊……”萧天河托起肘来,轻轻摸着下巴。 花清雨半解释半挖苦:“嗯,是,确有深意没错。纪豫丘如今一共有三妻、三十六妾、七十二婢,加起来就是一百一十一位女眷,你那‘十全十美’格局的一百栋小楼根本不够分!” 萧天河却被她的话逗乐了:“你真能说笑,那‘七十二婢’不一定有资格独享一栋小楼吧?好了,我说的‘深意’不是指这个。‘十二’这个数字最常见的就是地支,结合小楼的列数,恰好横向分为十份,纵向分为十二份,你不觉得这个格局很熟悉吗?” “啊!”花清雨恍然大悟,“刚才那座监牢!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了,纪豫丘为一个制阵大师,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设置出那么复杂的开牢机关,随便布个法阵岂不是更好?由此可见,他很喜欢那些承载了天象地形的玄术。” “没错!”萧天河道,“不过那座监牢的重点你还是没有发现。你以前可曾见过能从牢里打开牢门的监牢吗?不管开牢的方法有多么复杂繁琐,给牢内关押之人留出脱逃的希望就是不应该的。所以,我估计刚才我们被关的地方恐怕不是监牢,而是别有他用,像是闭关修炼、或是研习阵法之类的场所。纪豫丘阵法超绝,而干支玄术牵涉到许多阵法的玄机,他对此有所喜好也是很正常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此想来就简单了。婚礼讲究个良辰吉,纪豫丘选今成婚,必然大吉。今为甲辰,所以洞房也应该设在甲辰之位,也就是左数第一列、上数第五行的那一栋!天河,你的太聪明了!”花清雨兴奋地赞叹。 不料,萧天河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四百十七章 所救非人 花清雨对萧天河的反应好生疑惑:“今日是甲辰日没错啊,我们刚才不正是如此打开的牢门吗?” 对此,萧天河解释说:“的确。不过我想这回应该没那么简单。我在天焰大陆时,曾经向两位研习阵法的朋友讨教过相关的学识,干支玄术起源于对天象的观测。之所以用于计时,也正因为如此。布设阵法时,也需要观天之阴阳。深夜本就属阴,又恰逢月圆当空之望日,乃重阴也,而楼房皆是坐北朝南,南向则为阳。因此我猜测,数行列时应当逆反而行,从阳向开始,即以右下为.asxs.才是。” “原来还有如此玄奥……那洞房应该就是右数第一列、下数第五行的那一栋咯?” 萧天河竟再度摇起头来:“常言道:‘**苦短’,可纪豫丘的婚礼从深夜戌时才开始,你不觉得有点儿太晚了吗?结合之前所述,我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花清雨一捶掌心:“婚礼过了子时就是明日了,所以乙巳日才是大吉!乙在天干中排第二,巳在地支中排第六,且二、六皆为双数,与男女结婚‘成双成对’的吉意也相符!”不过她很快又迟疑了:“可是,如果明日大吉,那又何必将婚礼放在半夜呢?推迟到明日白天不是更好?” “在阴阳玄术中,男为阳,女为阴,二人成婚象征着阴阳和谐。而一日的十二时辰之中,子时前二刻属第一日,为阴;后二刻属第二日,为阳,故唯有它称得上是‘阴阳俱全’。从纪豫丘布设监牢机关以及规划后院格局的方式来看,他是个极为严谨之人。选择大吉日的子时成婚,也就理所当然了。总之,我们的目标就是右数第二列、下数第六排的那栋小楼!”萧天河道。 结婚讨个吉利好彩头,无可厚非。可像纪豫丘这样选干支吉日,再选单双合数,又选月相圆缺,还选阴阳良辰,最终投射到后院布局之上,不知是该说他煞费苦心好,还是该说他迂腐偏执好。 确定了目标之后,两人悄悄摸到了那栋小楼前。这栋小楼的一楼、二楼皆亮着灯。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闪了进去。花清雨紧随其后,猫腰贴着墙向楼梯而去。幸好,他们似乎并没有触发什么法阵。 当楼梯近在咫尺时,脚下的地板突然“咯吱”响了一声,这时,从走廊右侧亮灯的房间内,突然传出了说话声!这可将两人吓了一大跳。 “哎,刚才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萧天河与花清雨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贴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向楼梯下方的暗处挪步。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回应,“你肯定听错了吧。外面的宴席还早着结束呢,来,先干了这杯!” “干!” 看来两人正在喝酒。萧、花二人暗暗松了口气。 屋里尖细的声音又道:“就我们两个在这儿喝挺没劲的。酒也不够,菜也不多,早也好,晚也罢,偏偏轮到今晚值守,可真是够倒霉的。” “知足吧。比起我从前待的地方,这赤熛帝府的活儿已经算是轻松悠闲了。要不是大帝大人会阵法,我们哪能这般轻松?” 萧天河冲花清雨扬了扬眉毛,从屋内两人的交谈来看,他们应是赤熛帝府的守卫。赤熛帝府大门不设防,这里却有守卫值守,使得萧天河更加确信,之前的推测应该是没错。 “大帝大人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实力高强,阵法高超,就连娶媳妇都比别人厉害!”嗓音浑厚的慨叹。 “哈哈,你莫不是嫉妒大帝大人艳福齐天?” “你不羡慕?楼上那个美娇娘你我可都亲眼见过,啧啧……将来我若是当了大帝,也要多娶几房妻妾……” 新娘就在二楼没错。再后面的话萧天河也不想听了。两人顺着楼梯上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这一层唯一亮着灯的一间,房门上还挂着红绸,贴着双喜字。萧天河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盖着喜帕的新娘正平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绑着绳索。听见有人进屋,她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呜呜”地呼喊着,似乎口中被塞了东西。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萧天河安慰道。他正要上前帮新娘松绑,只听身后一声大喝:“住手!你们干什么!” 一楼那两名守卫竟然出现在门口。 花清雨灵机一动,一掌劈翻了桌上的烛灯,整间房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哐当”一声响,西墙上的侧窗被撞开了,一道黑影托着一人跃了下去。两名守卫冲到床边,新娘已经不见了!两人暗暗叫苦,立马从侧窗跟着跳了下去。此时屋内应该还有一个人,但他们已经顾不得了,新娘子才是大事。 沉沉夜幕之中,两名守卫追着前面的人影狂奔,径直向东边山岩下的围墙而去。他们一边追一边喝道:“站住!” 前面那黑影横托着一人,速度居然丝毫不慢,与守卫之间保持着十几丈左右的距离,始终不曾缩短。眼看着他就要逃至墙下,一名守卫一刀劈出一道刀波,袭向了黑影的后背。黑影似乎早有察觉,横挪了几步躲开了刀波。 “可恶!”那守卫正要放第二道刀波,却被同伴劈手拦下:“你傻啊!万一把围墙开个洞出来,他岂不是逃得更轻松?”说完,这名“聪明”的守卫就将手中的魔刀奋力向着黑影掷了过去。“啊! ”那黑影痛呼一声,速度慢了下来,脚步踉跄,似乎那一刀伤到了他的脚踝。前面的围墙高约三、四丈,在脚受了伤的情况下,想要带着一个人翻越围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得已,那黑影只得将新娘奋力向墙外抛去,自己则顺着围墙折向北逃开。 一名守卫立即转向继续追人,另外一人则翻出墙外去找新娘。直到这会儿,守卫才稍稍缓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找回新娘应该没有问题。可等他越过围墙之后,却傻了眼,原来脚下躺着的并不是新娘,而是一卷被子! 守卫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先前在洞房,新娘的确已经从床榻上消失了,那么短的时间内,她身上绑缚的绳索应该来不及全都解开才是,所以无法自己逃跑。既然刚才追逐的黑影托着的是被子,那消失的新娘会在哪里呢? “啊!”守卫乱糟糟的脑袋终于想明白了,新娘那会儿应该还留在房里呢!这下可糟了,好一招调虎离山,将两名守卫骗得团团转。待他翻回墙内,追逐黑影的同伴也回来了。抱着一丝侥幸,他问道:“那个人呢?”虽然丢了新娘,若是抓着其中一人,到时也算有所交代。可是,同伴却两手一摊,无奈地耸了耸肩:“跑得飞快,追到墙边忽然就没影了,感情刚才的受伤是装出来的!咦?大人的新娘呢?” “完了……完了……”守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此时,花清雨已扛着新娘逃到了西侧围墙根下,萧天河正好也返了回来。花清雨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两名守卫的实力必然高过萧、花二人,大打出手的话即便不败,也很容易招来麻烦。刚才在房中千钧一发之际,萧天河急中生智,佯装跳楼逃跑的计策堪称完美,如此两名守卫必然以追捕为首要,这样动静就小了很多。虽然萧天河的灵机一动并非是与花清雨事先议定,但当时花清雨立即心领神会,趁黑趁乱抱起新娘藏在了门后,待守卫都追了出去,她立即扛着新娘逃出了小楼。 此时,终于可以从容地将新娘从绑缚中解脱出来了。 “呜呜呜”,新娘不安地扭动着身子。 “叶姑娘,别急,我这就替你松绑。”萧天河将绳索悉数斩断,花清雨则揭去了喜帕。当萧天河抬起头正要替新娘取出塞口布时,却呆呆地愣住了。 眼前这人不是叶玲珑! 萧天河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又上当了!”刀也立即架在那女子的脖颈上。“你是谁?”他喝问。 女子惊恐的大眼睛中闪烁着泪花,目光游离与两人之间,楚楚可怜。 “你干什么?就算不是叶姑娘,也别吓着人家啊!”花清雨一把将萧天河推开,伸手要取那女子口中的布团。 萧天河拦阻道:“清雨姐,当心有诈!” “都绑成粽子了,有哪门子的诈?”花清雨没好气地说,“即便有诈,你也得让人家开口啊!” “都已经松绑了,她自己有手!”萧天河依旧十分警惕。 那女子颤巍巍地拿出塞口布,对两人行了个万福礼:“我并非赤熛帝府中人,大侠莫要杀我……” “瞧吧!快把刀收了!”花清雨嗔责道。 萧天河冲那女子略略颔首:“姑娘,抱歉了。赤熛大帝手段非常,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真的不愿意嫁给纪豫丘,只是他以我爹娘的性命要挟,我不得不从!望二位大仁大义,去地牢救我爹娘出来!小女子无以为报,自此愿做牛做马侍奉公子!”那女子越说越伤心,最后竟“噗通”一下跪在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连忙搀扶:“姑娘快快请起。那样的话,我与纪豫丘又有什么分别?” “公子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那女子却摇了摇头。这就如同久溺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岂有轻易松手之理? “好,好,你先起来再说。”萧天河只能含糊地应了下来。 花清雨将他拉到了一旁,小声急切道:“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了?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你也得掂量掂量啊!” “我自有分寸。既然帝府中还有地牢,那叶姑娘肯定就在里面。”萧天河解释道。原来他是出于这个考虑才应下的。 花清雨无奈地叹了一声:“一牵涉到叶姑娘,你就一根筋。本以为她是新娘,费尽周折救出来,结果却不是。直到现在你还相信叶姑娘在赤熛帝府的消息?” “叶姑娘的下落是两位机象门的朋友告诉我的。之前我们中计陷进监牢之后,我的确有所怀疑,可自从我收到了告知逃脱监牢方法的传讯之后,我坚信他们的消息不会有误。叶姑娘必然就在赤熛帝府之中,既然她不是新娘,那就一定被关在地牢里!” 花清雨恍然:“传讯给你的人就是机象门的朋友?我还以为是尉迟风呢!” “我们中圈套时,铁笼的响声那么大,尉迟兄必然打算赶来相救,如今恐怕被纪豫丘给缠住了,哪有工夫告诉我们如何逃脱?玉醅巷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机象门两位朋友其中的一个。” “那……他怎么又成了纪豫丘的贵宾?”花清雨觉得其中关系有点儿乱。 萧天河理了理头绪:“估计他原本就地位尊贵,但碍于和纪豫丘的关系,又不能明里出手相帮,所以就暗中相助吧。总而言之, 今夜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天河,你是打算……” “嗯!全体出动,大闹赤熛府!”萧天河的眼神无比坚定。 花清雨无奈:“唉,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罢了,不如此的话,恐怕尉迟风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随后,两人回到那女子面前,萧天河对她说:“姑娘,我们不熟悉府中的地形,你可知道地牢在何处?” 那女子闻言大喜:“多谢,多谢二位大侠!地牢在前院地下,入口就在正堂屏风后面!我领你们去!” “不必了,既然知道了详细,姑娘就不用再以身涉险了。你先去帝府外面躲藏好,当心别再被抓回去。”萧天河道。要强破地牢,孟章、监兵二界的妖族都得召出来,当着外人的面总归不便行事。何况他二人也没有保护那女子的能力。 “那好吧,预祝二位大侠马到成功,小女子到府外静候佳音!” 接着,萧天河与花清雨两人再度回到了后院楼群之中。忽而,萧天河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围墙已经笼罩在黑暗之中,那名女子的身影也已经看不见了。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刘归琼从孟章界中叫了出来。 “萧公子。”刘归琼拱了拱手。 “刘姑娘,有事要麻烦你了。”接着,萧天河如此这般地小声叮嘱了一番,听得花清雨目瞪口呆。最后,萧天河说:“不好意思,原本这事交给关灵韵即可,可是她前些日子受了伤,就只好劳烦你出马了。”刘归琼毕竟是金婵玉的手下,吩咐她做事自然得客气一些。 “公子说笑了,何来麻烦一说?那我去了。”刘归琼脚下一蹬,跃上了旁边的楼顶,轻踏房瓦向后方掠去,月光下的身影闪了几下就不见了。 目睹她离去之后,萧天河满意地松了口气。 这时,花清雨问:“天河,怎么,你还是觉得那个姑娘有诈?” 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不是‘觉得’,而是确信!” “到底哪里有诈了?”花清雨实在想不明白。 “清雨姐,你可别被她孱弱可怜的外表给迷惑了。她可是纪豫丘想要纳为妻子的人呐!”萧天河的口气语重心长。 “别卖关子了。纪豫丘一向强娶,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挟其父母逼其就范,这手段也很常见啊!我看她没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在那个‘妻’字上面。刚才那女子虽然貌美如花,可纪豫丘那种老色鬼估计对此早已见多不怪了,三十六妾、七十二婢,想必哪一个都不丑,而妻子却只有两位,说明什么?恐怕光是貌美,还没有当他妻子的资格!刚才那女子要胆识没胆识,要本事没本事,一点儿小事就吓得战战兢兢,何德何能?其中必然有诈!”萧天河解释道。 花清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你都能想得到?” 萧天河冷笑一声:“不仅如此,她的言行举止也很不正常。当然,我是想到了刚才那一点之后才仔细留意的。我们不仅救她脱离苦海,她还有求于我们,这等大恩之下,她不问你我二人‘尊姓大名’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报,岂不怪异?” 花清雨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偏激,但我确实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那按你的意思,她的弱相是装出来的?” “没错。赤熛大帝想要娶为妻子的人物,实力不会低的。就凭咱俩的水平,她还会求我们去救人?” “可是,说不定她已经受伤了啊,或者是……她看见我们能闯入洞房救她出来,误以为我们是顶尖高手……” “不可能。刚才她虽然被喜帕挡着眼睛,可整个营救过程却是一清二楚的。若我们真是高手,直接两下就能把那两个守卫给解决了,何必如此复杂?所以我断定,她十分清楚我们并非是高手。如此情况下依然强求我们去救人,哼哼,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花清雨百思不得其解。 萧天河摊开两手:“那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她说的话中能略猜出一二。她若真想带我们去地牢,直接说为我们领路即可,又何必将地牢的位置和入口描述得一清二楚呢?呵,她分明是想支开我们去破牢,但直接让我们去又不太好,所以故意加了一句要领路,我一说不用,她立马顺水推舟。待我们破牢闹出动静,纪豫丘即会被缠住,而她就可以趁乱行事了!” 花清雨想了想:“你的推测看似很严谨,但却有个不太明显的矛盾。按你的假设,她既然猜到我们实力不高,又怎会指望我们能够缠住纪豫丘呢?我们刚才商量召出妖族全体破牢时可是走到一边小声说的,她肯定没有听见。况且这也是在你答应她的要求之后才商量的事。” “哈哈,清雨姐,你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既然那女子能将隐秘的地牢都摸得清清楚楚,想必也知道赤熛帝府中法阵、机关众多,不宜乱闯。那女子心中会想,就凭咱们俩,竟然能找到真正的洞房所在,而且纪豫丘还没发现,怎么可能?所以,她一定是猜到了,纪豫丘并非没有发现我们,而是被我们其他本领高强的同伴缠住了无法抽身而已!”萧天河心思不可谓不细腻,他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并且根据对方已经掌握的信息来思考问题并做出判断的。 以己之事,揣彼之思,难能可贵。 fpzw 第四百十八章 阵法大战 纪豫丘操刀重斩,直落向尉迟风的天灵盖。而尉迟风先前在“魂破三绝”下吃了大亏,连三尖两刃刀也脱了手,此时可谓毫无招架之力。 纪豫丘满以为此招之后胜负即分,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刀刃触到尉迟风头顶时,仿佛碰上了极为坚硬的岩石一般,“当啷”一声竟被弹开,震得纪豫丘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三魂刀。 “好强的防阵!”纪豫丘十分惊讶,他这一刀凝聚了八、九成功力,本以为能连阵带人一起毁掉,没想到对方却安然无恙。由此,纪豫丘心中明白,尉迟风身上的防阵强度已经远超自己身上的那一个。“难道他的阵法水平已经远高过我?不,不可能!”纪豫丘稍有不安。 “暴、烈双重防阵!纪豫丘,你今日是杀不掉我的!”从狂乱之中稍稍回过神来的尉迟风瞪着血红的眼睛。 纪豫丘眉头紧锁,在开战之前尉迟风已经在身上布了一个一防二辅的三迭阵,怎么又多出了一个防阵?难道是四重繁阵?纪豫丘自认为布阵水平天下第一,他最多也只能布出三迭阵,而且副阵也不可能达到烈阵的强度。至此,他已经不得不承认,尉迟风的阵法水平已经不弱于他了。 这样的敌手,当然不可留存于世上。纪豫丘杀意大盛,今夜就算耽误了洞房良辰,也必须将尉迟风斩杀! 尉迟风的阵法如此之强,而纪豫丘依然认定自己可与其争锋的原因,在于他的阵法亦有一面之长。如果说尉迟风的阵法在质量上稍胜一筹,那纪豫丘的阵法就强在数量上!从他在红莲山域所布的巨阵即可看出,阵中仅炎弩城如此多的民众,竟然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个羽辅阵,着实惊人。在这方面,天下间恐已无出其右者。 “看我的‘万魔穿心阵’!”纪豫丘尖声咆哮,双掌拍在地上,两团红光从掌心迸发,沿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地上就像是布满了规律的缝隙,如同墙上的砖缝一样整齐,红光如同海浪一样席卷而过,将整座场院都变成了一片“光墙”。 “我的天呐!”纪豫丘的举动将周文轩吓了一跳,连忙迅速的向后退开,不擅长阵法的他都看出来了,那地上“砖缝”的每一个棱角都是阵法的属性宝石!纪豫丘竟然埋藏了一大片法阵在地下!之所以用“片”来形容,是因为这些法阵不计其数,密密麻麻,而且相互呼应,虽然不是叠加的关系,但也因此而避免了叠加阵法对副阵强度的削减,因此这种成片成群的阵法威力更盛!现在这些阵法就差激活的最后一步了。难怪纪豫丘府中近乎没有守卫,难怪他不设防也照样胸有成竹,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群阵,有何惧哉? 周文轩见押着何天遥、赵湘琳等人的那几位元帅还呆呆地愣在原地,连忙警告:“还不快后撤?等着被‘万箭穿心’吗?”众人闻言皆回过神来,纷纷逃开。此时,元帅们都已经松了手,不过,何天遥他们当然也不会丢下尉迟风逃走。 “老纪这是要把帝府给拆了啊……”周文轩连连摇头慨叹,这样的群阵,除了纪豫丘之外无人布得出来,而红莲山则为他提供了大量的同种属性宝石。“‘万魔穿心’是一个法阵集群,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这样的情形恐怕此生都难有第二回了!”周文轩对众人道。 “可攻阵不是只能攻击阵法内的敌人吗?那群小攻阵每个最多也就巴掌大小,会有效果么?”何天遥提出了疑问。 “呵,你错了。这片群阵最重要的并非是那些小攻阵,而是笼盖场院、甚至是整座赤熛帝府的一个巨大辅阵。那个辅阵只有唯一一个功效——将大阵内小攻阵的攻击区域逆转,内变外,外变内,简而言之,所有的小攻阵都将在辅阵的范围内向外攻击!”周文轩早先曾经见过纪豫丘布设类似的逆转辅阵,所以知道其中原理。 赵湘琳又道:“如果攻击区域转向外了,那每一个小攻阵原本覆盖的区域以外都成了阵法覆盖范围,如此岂不是成千上万个攻阵在大辅阵内叠加?怎么可能?” “法阵的覆盖范围还是原先那一点,只不过在大辅阵的影响下由攻阵变成了逆攻阵,也就是阵内的范围不受攻击,阵外的范围才是真正受攻击的区域。当然,这种逆攻阵的攻击范围并不是外围无限扩大的,它本身只能依托于逆转大辅阵而存在,所以也仅是在逆转辅阵的范围内起效。所以它们彼此之间并不算叠加,只能算是与外围的大辅阵之间存在二重叠加的关系。”周文轩解释得复杂,众人听着也犯迷糊。想不到阵法之道还有这等玄奥。 不过这片“万魔穿心阵法”如此强力而又可怕,何天遥他们不禁为尉迟风担忧起来。他身上的防御阵法再强,恐怕也架不住成千上万的攻阵齐攻! 唯一庆幸的是,“万魔穿心阵”布起来并不快,哪怕只差最后一步,但因为阵法数量极其多,即便是纪豫丘这等阵法高手,布设完成也需要一段时间。 纪豫丘自认为中了“魂破三绝”的尉迟风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 间内完全恢复正常,“爽灵破”与“幽精破”的功效依旧使得尉迟风处于眼糊不清、行立不稳的状态之中。此时,逆转辅阵已成,整片场院的地面都在冒红光,连夜空都被映照得赤蒙一片。“哈哈哈!老夫自研成此阵,还从未有机会使用过!今日你被‘万魔穿心’而死,也算是无上的荣幸了!”纪豫丘狂笑不止。此时他俨然已化身为一尊魔神,在蒙力激荡之下,新郎冠早已被吹飞,婚衣也被气浪撩起,与他那花白的须发一齐迎天飘舞,一股旋风在他头顶的半空缭绕,随着地面的砖石不断地迸裂、激飞,旋风将其全部吸纳卷入,形成了一道灰褐色的“巨龙”在天地间游荡。 “大帝大人,求你去救救我那位朋友!”赵湘琳“噗通”一下给周文轩跪下了。 周文轩却摇了摇头,搀起了她:“势已起,再难收。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插手。恕我爱莫能助。” “啊……”赵湘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何天遥突然拍了一下赵湘琳的肩膀:“赵姐,你看!” 赵湘琳扭头一看,场中的尉迟风竟然盘腿坐下了!他这是要放弃了吗? “悠悠数十载, 愁苦难释怀。 心切不得果, 宿命到头来。 看来,你我之间的这场较量,最终还是要以阵法来定胜负啊!”尉迟风的声音沉稳而又宏亮,竟然丝毫未被场中簌簌的风声掩盖。 纪豫丘愣了愣,随即继续狂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胜负已分!” 只见尉迟风双掌在腹前一擦,顿时耀眼的金光大盛,似要穿破天际,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接着又迸发出两道绿光,随即光芒又转为蓝色、红色、棕色,五色交替流转,煞是好看。 “什么?”纪豫丘简直不敢相信,尉迟风显然已经从“魂破三绝”的浑噩状态中恢复。他眯起双眼在尉迟风身上搜索着,忽而,从尉迟风胸前飞飘而起的一片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呵,最终还是贴上了一张符咒么?算你运气好!”纪豫丘心中暗道,“不过,已经太迟了!” “万——魔——穿——心——!”纪豫丘大吼一声,从身上迸射出万点红光,洋洋洒洒飘落满场,那正是无数激发攻阵的属性宝石!. 尉迟风双手高举,五色光芒分散而开,落于地上,形成了五条冲天的光柱。显而易见,这个阵法是依据五行星曜而布设的,东方青帝木星,西方太白金星,南方荧惑火星,北方玄武水星,而尉迟风就端坐在中央镇星土星的光柱之中。 纪豫丘眉头紧皱,尉迟风在百余年前与他交手时亦曾使用过这个法阵,阵名为“五星同耀”,是绝对不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布成的。略一思索,他恍然大悟,尉迟风想必是在先前的打斗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好了准备。可即便如此,情势还是对纪豫丘有利,因为“万魔穿心阵”已成! 无数红色光点从地上喷涌而出,在场院上空如流星一般带着尖利的啸声来回盘旋穿梭,最终向着尉迟风的方向汇聚。而尉迟风身旁的五色光柱之间,像是拉起了一张无形的屏障,红色光点袭来,纷纷瞬间湮灭。 “徒劳!”纪豫丘大叫,覆地的双掌继续释放着澎湃的蒙力。他依旧还记得,“五星同耀”是个防阵,在成千上万个攻阵的轮番攻击之下,再强的防阵也撑不了多久。 “五星同辉!”尉迟风双掌落下,拍在左右身旁的地上,口中叫出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 “五星同辉?”纪豫丘刹那还以为自己记错了阵名,可是接下来的事却令他瞠目结舌。五道光柱之间亮起了一道白色光障,并且不断地向外鼓胀,似乎正在吸收撞上去的红色光点。当膨胀到极限时,光障突然炸裂,一股强烈的激荡横扫整片场院,顿时砖石乱飞、尘灰漫扬。纪豫丘激发的攻阵竟有一大半被击毁,红色光点的数量骤减。 “居然是个攻阵!”纪豫丘在被击飞的同时,也牢牢的记住了“五星同辉”这个名字。原来此阵先前看似挡住了无数红色光点的攻击,实际上是由于两种攻阵相碰而抵消了,但“五星同辉”却将抵消时产生的威能纳入阵中,再猛烈地迸发出来。激荡波甚至将不远处为婚礼而搭建的高台震成了碎渣,可见其威力之大! 纪豫丘倒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二十几丈开外的地上,翻身“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滩血,胸口剧痛无比,肋骨也断了好几根。为了布出“万魔穿心”阵法群,纪豫丘身上的防阵已经撤去,仅靠着护体法宝抵挡大部分致命的攻击。而尉迟风的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在“五星同辉”阵爆发的瞬间,剩下红色光点全都撞在了他身上的防阵上,暴、烈双重防阵最终还是被攻破,光点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串血洞,淌血不止。 “好……好……想不到你……竟然将‘五星同耀’阵……演化成了如此可怕的攻阵……今日还真是凶险……”纪豫丘挣扎着起身,伤时用力使得他又连吐了 几口血,看来他伤得真是不轻。而尉迟风此时则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可他却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纹丝不动:“我也没有想到,你的阵法造诣居然达到这等程度,果真能激发数量如此庞大的阵法群。” 两败俱伤,他们已经无力再战了。见此情形,周文轩适时地出面打个圆场:“二位的阵法之强,我平生未见。今日无论哪一方落败,都堪称阵法一道的惨痛损失。既已力拼至此,我看你二人之间的仇怨就了结吧,如何?” 尉迟风断然拒绝:“不可能!纪豫丘害我兄弟,此仇必报!” “哼,那你也得有命活过今晚!”纪豫丘也毫不松口。 周文轩惋叹:“唉,你们都已重伤力竭,这场战斗还打得下去吗?不如都彼此退让一步,就此收手吧!” “哈哈哈!我的阵法未破,如何打不下去?”纪豫丘一边忍痛大笑,口中一边淌着血。的确,“万魔穿心”与“五星同辉”互抵,后者迸发爆裂,连阵眼、阵脚宝石都已损毁;而前者的攻阵却剩下了不少。 “看来纪豫丘不会停手了。没办法,红莲山域最不缺的就是属性宝石。”周文轩对赵湘琳摊开两手。 场中,纪豫丘吞下了几颗丹药之后,再度拍掌于地上,这回为了加强功力,他还召出了具有增幅功效的法宝,一颗颗细小的红色属性宝石从他的储物戒指中“喷洒”而出,其中一部分修复了不少阵脚损毁的攻阵,另一部分则会成为激发攻阵的阵眼,第二次“万魔穿心”即将形成! 尉迟风轻轻叹了一声。他的“五星同辉”阵需要五种不同属性的宝石,他手中的剩余已经无法再布出第二次了。 突然,几道身影冲向了场中,正是站在何天遥与赵湘琳身后的朱天常、柳玄绛以及吕升萦三人。 赵湘琳惊呆了,语无伦次:“他、他们疯啦?”“万魔穿心”法阵势起,此时冲入场中非但救不出尉迟风,反而会一起陷进去。 那他们是去击杀纪豫丘的吗?从三人的行进方向看并非如此。再说纪豫丘也自有应对之法,他冷哼一声,提前激发了自己周围的攻阵,红色光点上下激飞,根本近不得他身。“通通去死!”纪豫丘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万魔穿心”群阵再次布成! 这一回,由于没有“五星同辉”阵的相抵之效,朱天常他们三人与尉迟风的身影瞬间就淹没在漫天红光之中! “完了!”赵湘琳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何天遥用力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尉迟风刚才所坐的位置。忽而,红光中有一道微弱的紫光一闪而过,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当纪豫丘得意之时,场上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天际、随即,绿、黄、棕、白、紫、红、蓝,七彩光芒从万魔穿心的巨大光团中迸射而出,汇聚成一道通天巨柱,惊得纪豫丘合不拢嘴,那是什么?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七彩光芒就吞噬了万魔穿心阵群的所有光点,如同一道墙一般挡在了依旧盘腿端坐的尉迟风身前。 “啊?”纪豫丘一看便知,那是一个不得了的防阵,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此强力的防阵,以尉迟风刚才的惨状,是根本不可能布得出来的!就算他是毫发无伤的状态,也难以在一瞬之间就布设完成! “七星同耀!”尉迟风嘴角掠过一抹笑意。 “什么?”纪豫丘再怎么发力,万魔穿心也无法突破那道七彩光壁。 “接下来是……”尉迟风慢慢站起身来。纪豫丘不禁哆嗦了一下。 “七星同辉!”尉迟风挥臂前推,光壁向着纪豫丘那边推移过去,“七星同耀”竟然能转成“七星同辉”,也就是防阵转攻阵,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纪豫丘不敢撤开双掌后撤,因为他得继续修复已经损毁的攻阵、激发新的攻阵,若是没有“万魔穿心”群阵与七彩光壁相抵,他必死无疑。为了阻挡光壁前推之势,纪豫丘再度增强了双掌的蒙力。终于,“七星同辉”的光壁越移越慢,最后,在两人正中附近,与“万魔穿心”的红色光点僵持住了。 好壮观的场面!一边是漫天飞射的光点,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撞在另一边七彩流光的屏障之上,密集的气爆声不绝于耳。按理来说,两方势均力敌攻阵互拼互抵,与刀波、剑气相拼时一样,应该是在激荡之中同时损毁。可当前的局势却不同,因为两位布阵者都在法阵之中!只要他们持续替法阵度入功力,法阵就不会消失!换言之,这是一场功力的消耗大战,也是对功力深厚程度的考验。 “这种僵持之下,谁的功力先消耗殆尽,谁的法阵就将无以维持。法阵一毁,此人也就遭殃了。”一位元帅担忧地说。 “大人功力雄厚,是不会输的。”另外一位元帅道。 周文轩却摇头道:“不对,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足以导致胜负的关键。” 几位元帅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他。 fpzw 第四百十九章 两败俱伤 阵法中的两位高手几乎都已达到了极限。可灵威大帝周文轩却说还有一处足以导致胜负的关键。赤熛大帝擅长阵法,他座下的元帅自然也对阵法之道颇为了解。可是眼前这种两位制阵大师直接站在阵法之中对拼的情形,众人皆是头一回见。 “在互相消耗的僵持局面之中,所消耗的并不仅仅是制阵之人的功力,还有属性宝石。”周文轩解释道。 “哈,那大帝大人赢定了!”一位元帅欣喜道。的确,纪豫丘有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则红莲山产出大量的属性宝石,纪豫丘的储备必然不少;二则“万魔穿心”的每一个攻阵都比较小,持续时间也不长,因此属性宝石颗粒也不需要很大;三则大部分阵脚宝石是事先就预埋在地下的。如此看来,纪豫丘的确占优。 “那可不一定。谁又能确定那个妖族会不会在功力枯竭前耗尽属性宝石呢?”另一位元帅道。 周文轩看了看场中的两人:“你们没发现他们两人的法阵有什么区别么?” 要说表面上的区别,那可实在太多了。除了都是攻阵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相似之处。但既然周文轩这么问了,肯定有其深意。 许久,没有人答话。 “我胡乱猜测一下,大人莫非是指两个法阵的消耗方式不同?”赵湘琳道。 周文轩点点头:“正是。纪兄的大批攻阵成得快、散得也快,在发出一串攻击光点之后,那些粉末大小的阵眼宝石已然消耗殆尽,可是纪兄在地下所埋的阵脚宝石实在是太多了,消耗得也很慢。这使得纪兄节省下了不少功力,只要耗费布阵的功力即可。而对方则不同,他那个法阵数量只有一个,而且显然需要七种不同的属性宝石,他的储备也不可能像顾兄那么深厚,一旦有一颗属性宝石耗完,法阵就破了,所以僵持阶段中,他必须耗费大量的功力来维持法阵。”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摇头慨叹,“虽然刚才那几位妖族舍身相助,可看这情形,恐怕法阵支撑不了多久,他也会随之粉身碎骨吧。” “舍身相助?哈哈,分明在冲入阵内的瞬间就被轰成了齑粉,说是‘相助’未免太抬举他们了吧?”几位元帅皆是鄙夷之态。 周文轩挖苦道:“亏你们还是阵法高手,连我这样一个粗通之人都不如。难道你们以为他们不顾一切冲入阵中是为了救那个妖族高手出来吗?” 元帅们面面相觑。赵湘琳轻轻拽了拽何天遥,疑惑地小声问道:“他们不是冲进去保护尉迟风的?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即便真死了也不可能连尸体都不见了呀!” “‘七星同耀阵’与‘七星同辉阵’都是以妖灵宝珠为阵脚、阵眼而布成的。”何天遥面色凝重。 “什么?”赵湘琳夸张地叫道,神情无比惊讶,妖灵宝珠还能布阵?真是闻所未闻。 何天遥的话也被几位元帅听见了,他们热烈地讨论起来。 “妖灵宝珠同样也有属性之分,看来真是如此啊!” “布阵之人也是个妖族,再以妖灵宝珠为阵眼、阵脚,难怪法阵的威力那么强!” “可是刚才只有三名妖族冲入阵中,两种七星法阵都需要七种属性的妖灵宝珠才对啊!”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说不定那两种法阵只要三种属性就能布成。” “不可能!那七彩光壁与先前的七色光柱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布阵者肯定事先备好了其他属性的妖灵宝珠。” 元帅们搞不清楚的事,赵湘琳却是一清二楚:这次同行的妖族远不止那三人。七星法阵布成,说明萧天河与花清雨此时此刻就在场院的另外一边注视着这场阵法大战。如此一来,那三名妖族在光团中消失的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他们应该是被萧天河收回孟章界之中了。 赵湘琳伸手默默掐算着那些妖族妖灵宝珠的属性。监兵界:贺崇宝属木,竺远来属金,田晓莹属土,杜怀柔属阳,关灵韵属阴,程羽飞属火,沈石沉属水,七星俱全,可以布出七星同耀阵。而孟章界,杨月玫属土,白樱雪属阳,黎翠嫣属阴。剩下的妖族全都是金婵玉的手下,共有五人:朱天常、柳玄绛、刘归琼、吕升萦,还有一位名叫孟苏和。既然朱、柳、吕三人冲入了阵中,那应当是刘、孟二人之中的一个与那三人凑齐了木、金、水、火四属性,再与孟章界三位妖族的三属性组成了“七星同辉阵”所需的七种属性。 原来那两个突然爆发出来的法阵是这样布成的。 “不知那些妖族分出了多大的妖灵宝珠,希望能撑得久一些……”赵湘琳如此祷念,可法阵中的局势却是越来越严峻,那七彩光壁比起先前明显暗淡了不少。突然,诡异的事发生了,“万魔穿心”的一股红色光点竟然穿透了七彩光壁,射中了尉迟风!尉迟风倒飞出去,光壁也愈加迅速地淡化,几近消失。 “哈哈哈,有人帮忙又有何用?最终还是我赢了!”纪豫丘情知“七星同辉阵”已经快要破散了,光壁上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红色光点穿过大洞继续飞向尉迟风,而且那个洞还在越扩越大,光壁即将崩裂,“你那七星阵中最弱的就是那两颗阴属性的妖灵宝珠,可偏偏现在是夜晚为阴,今夜又是十五望月,所以法阵中最重要的阵眼恰恰就是阴属性!尉迟风啊尉迟风,这可真是天要绝你!到那个世界陪你的兄弟去吧!” 纪豫丘大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功力与气力,攻阵群的光球 聚成了骇人的一股,仿佛一条赤龙一般蹿向了尉迟风。 “啊!”赵湘琳捂住了嘴巴。 说时迟,那时快,“嗖——”,伴随着破空声,一颗紫色的光球从看得目瞪口呆的赵湘琳等人头顶划过,飞入了阵中。顿时,“七星同辉阵”的光壁迸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芒,所有的声音都骤然消失了,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道惊天撼地的气浪扑面而来,将所有人都掀了好几个跟头。场中,“万魔穿心群阵”与“七星同辉阵”都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漫天飘落的尘埃。 后院这一场阵法大战造成了惊天动地的震荡,连地面都随之颤动,隆隆的闷响在红莲山域之间回荡。前院观礼的人们闻声后纷纷来到后院一瞧究竟,见场院上一片狼藉,他们也不敢上前,只是远伫好奇地向场中张望。 尘埃渐渐散去,纪豫丘与尉迟风都仰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远处,几栋小楼在气浪的冲击下坍塌成了废墟,帝府的女眷们也都被激荡与噪声所惊动,向场院这边聚来。 灰头土脸的赵湘琳站起身,在脸上抹了一把,忽觉身后站着一人。她回头一看,是手持长弓的刘归琼。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刚才那个紫色光球是……”赵湘琳已经大约猜到了。 刘归琼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呢喃道:“那是我的妖灵……宝珠,阴属……”话还没说完,她就头一歪,将要昏倒,赵湘琳连忙扶住了她。 周文轩此时踏入场中,向纪豫丘走了过去。何天遥也立即冲向了尉迟风。同时,从场院的另外一边,萧天河与花清雨也赶了过去。 “尉迟兄!”萧天河搂起满身伤口的尉迟风,探了探鼻息,所幸,他还活着。 “萧兄弟!接着!”周文轩远远地喊了一声,抛过来一个丹药瓶,“虽然不知道能发挥多大的效果,但聊胜于无,给他吃了吧!” “谢了!”萧天河打开瓶塞,倒出数颗黄豆大小的丹药,塞入了尉迟风口中。 须臾,在一阵轻咳之后,尉迟风终于清醒过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纪豫丘是否死了。萧天河看了看纪豫丘那边。纪豫丘虽然没有醒,但应该也没有死。 周文轩对萧天河道:“两位阵法高手斗到这等两败俱伤的惨境,险些玉石俱焚。如今还有一口气已然是个奇迹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今日就此收手吧。我是不会让你们杀了赤熛大帝的。”说着,他余光瞥见那几位元帅正要过来,于是又大声道,“当然了,若是有人要找你们的麻烦,我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几位元帅听到后,又都停住了脚步,不敢踏入场院中。 “阎兄,你好大的面子啊!”萧天河十分惊讶,虽然他还不知道阎开明的真正身份,但那几人是赤熛大帝麾下的元帅这一点却是相当好猜的。能一句话就喝住元帅的人,绝不会是区区机象门委托受理人那么简单。 “天河,他就是灵威大帝周文轩!这家伙,居然用假名字、假身份骗了我们那么久,真不厚道!”赵湘琳气鼓鼓的。 “赵姑娘的嘴巴还是那么不饶人呐,哈哈!抱歉了,二位,还请继续替我保密啊!”周文轩冲萧天河挤了挤眼睛。虽然他贵为大帝,为人倒是十分随和。也正是因为那场平易近人的初遇,使得赵湘琳与萧天河心中对他的感觉更像是朋友。 萧天河点了点头:“今日之事,也请替我等保密”。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与诸多妖族为伍终究会惹人生疑。只不过刚才情势危急,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和花清雨原本打算绕过后院去前院寻找地牢的,当发现尉迟风正在和纪豫丘比拼阵法时就暂且躲在暗处观战。也幸亏他们没去前院,若是没有那些妖族的妖灵宝珠,尉迟风早就尸骨无存了。 “七星同耀阵”是尉迟风在隐修的几十年间,在“五星同耀阵”的基础上衍化、提升并完善而得的。虽然威力惊人,可是却有一个相当大的缺点——七种属性宝石很难凑齐,尤其是阴、阳两种属性,更是凤毛麟角。尉迟风只有五行属性的宝石,不过他却想到了以监兵界七位妖族的妖灵宝珠布设“七星同耀阵”的好方法。不过关灵韵在落霞城受了重伤,恐怕难堪重负,所以尉迟风想到了同样受了重伤的黎翠嫣。她的妖灵宝珠与关灵韵的同为阴属性,因此布“七星同耀阵”时可以各取一半。 关于这个计划,尉迟风只和萧、花二人提及过,这是他为赤熛府救人行动所做最坏打算的防备。因为妖族在分出部分妖灵宝珠之后,就等于集体受了重伤,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尉迟风根本就不打算使用“七星同耀阵”。可事情的发展却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恶劣,纪豫丘那可怕的“万魔穿心群阵”竟然逼得他在布出“七星同耀阵”之后依然无法逃脱。 至于“七星同辉阵”,由于它是个攻阵,并非是保命时的最佳选择。可是,他最大的失策之处并非是被逼得使出“七星同耀阵”,而是使出“七星同耀阵”之后的一念之差。当以“七星同耀阵”挡住“万魔穿心群阵”之后,他本可以顺利脱逃。只可惜,那会儿他复仇心切,未经仔细思量就冒然使出了“七星同辉阵”,法阵由防转攻,他自己也被牢牢地定在了场院之中。而且,同耀阵转为同辉阵的过程是不可逆的。换言之,若是他失败了,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他不顾一切的鲁莽,上天先给予了他一个严厉的惩罚。五星阵法是按当日的干支轮属来决定阵眼的。比 如当日属金,则金属性为阵眼,其余四属性为阵脚。而阵法衍化到了七星阶段,阵眼只有阴、阳二种属,白日为阳,黑夜为阴。尉迟风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今夜是十五望月,阴盛阳衰,阵法也受其影响,好处是以阴属性为阵眼的威力会更大,缺点是这也导致阴属性的妖灵宝珠消耗速度过快,因此,光壁破开了一个大洞,几近崩溃。 当纪豫丘狂笑尉迟风“天要绝你”时,事实却是尉迟风“命不该绝”。不幸中的万幸,当初在萧天河告知黎翠嫣“七星同耀阵”之事的时候,同在孟章界的金婵玉那五名手下也得知了此事。这五人妖灵宝珠的属性为木、金、阴、火、水,加上杨月玫的土与白樱雪的阳,正好又能凑出一套七种属性!关键时刻,被萧天河派去盯梢的刘归琼及时赶回,千钧一发之际用长弓将自己的妖灵宝珠射入了阵中。至于被盯梢的那个满口谎言的新娘子,当刘归琼发现她不过是打算趁乱从赤熛帝府掠走一些宝贝的时候,就立即停止跟踪往后院这里赶了过来。这可真是上天给予尉迟风的最后一线生机。 “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当然还是他们亲手了结为好。可是……我还要从地牢之中带走一个人。”萧天河又道。 周文轩一脸诧异:“地牢?据我所知,赤熛帝府中并没有地牢啊!” “那女的竟然撒谎!”花清雨十分不满。 萧天河无奈:“不撒这个谎,我们就不会去前院。她料定我们去了前院势必会耗费大量时间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地牢入口,因此我们的朋友也就必须得长时间地拖住纪豫丘。那女子的头脑真挺灵光的。” “好一个以怨报德!我们救她脱离苦海,竟然如此利用我们!”花清雨忿恨地挥舞着拳头。 “虽然地牢不存在,但叶姑娘就关在府中某处应该没错吧?”萧天河说这句话时紧盯着周文轩,那可是他亲自探得的消息,总不能抵赖吧。 周文轩苦笑一声:“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好吧,救人之事因我而起,我就还你一个了结。喂,你们几个听着!”他对赤熛大帝麾下那几位元帅喊道,“一位名叫‘叶玲珑’的姑娘曾被抓入赤熛帝府之中,现在她被关在何处?” “这……”从他们脸上犹豫的神情来看,应该是知道的。 周文轩板起了脸孔:“纪兄都这样不省人事了,你们还想怎样?就算你们不说,他们的同伴也照样能掘地三尺把人给翻出来!” “唉……”为首的元帅叹了口气,在帝府外抓人时,那三位妖族的身手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了,若没有纪豫丘提前布好的法阵相助,他们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将三名妖族押回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妖族都已无法再战,而且听周文轩那样说,他们还以为另有实力高强的妖族隐藏在暗处呢!所以仔细想来,在如今的情势之下,其实说与不说都是同样的结果。但周文轩已经让萧天河一方承诺不杀纪豫丘了,总得还他一些面子,还是说出来为好。“就在山上的岩洞之中。”那元帅指着后院围墙外的山岩道。 周文轩对萧天河道:“我和你一起去。”萧天河知道,周文轩这是担心岩洞中可能会有危险,因此他感激地冲周文轩点了点头。 周文轩御刀而起,将萧天河也拉了上去,眨眼间就飞到了山岩上面。果然,那里有一个被巨岩封堵住的洞口。周文轩一刀将其劈开,率先走入洞中。山洞走势盘旋下绕,漆黑一片,地上又潮又滑。“叶姑娘竟然一直被关在这种鬼地方……”萧天河越想越不忍心。 “呵,比起这儿来,你刚才所陷的‘监牢’可要舒服多了!”见洞中似乎没什么异样,周文轩放下心来,开起了玩笑。 萧天河连忙致谢:“差点儿忘了,还没向你道谢呢,多亏了你的提示,我们才从里面逃了出来。”总的来说,这一回赤熛帝府之行,周文轩算是帮了大忙。萧天河与花清雨若是在监牢里再多困一会儿,那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尉迟风要死,他们恐怕也逃不出纪豫丘的手掌心。 “叶姑娘的消息是我告诉你的,我们又在玉醅巷里偶遇,我岂能对你陷入凶险而坐视不理啊?”周文轩道。 “哎,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灵威大帝。”萧天河慨叹不已,忽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还得麻烦你代我向辛元帅和雍将军转达歉意,我已经退出魔军了,有负他们的关照。” 周文轩的口气满不在乎:“嗨,好说。其实你离开八王营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其中详细我也打听清楚了,事不怪你。而且你已将退出魔军的费用都交齐了不是?” “想不到我如此受大帝大人关注,真是受宠若惊。”萧天河不知道周文轩究竟是否知晓八王营西侧渊底的那一场变故。如果他清楚萧天河一直与妖族为伍,为何从不询问此事呢? “当然咯,谁让你是我魔族长久以来重现的飞升者呢?其实辛震宇和雍成荣也是受了我的嘱托才对你格外照顾的。我只是没有想到辛震宇他那么小气,我让他赠你一件法宝,他居然给了你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中灵鸟’赝品,在我得知之后,还训斥过他呢!” “已然足够了。真是感激不尽。” 面对萧天河的一再感激,周文轩大度地拍着他的肩膀:“只要你记得就好。若是以后我有事相托,你可莫要推脱哟!哈哈哈!” 萧天河觉得周文轩似乎话中有话,但此时只能如此应道:“那是当然。” fpzw 第四百二十章 脱离苦海 经过赤熛帝府那一场惊天大战之后,萧天河一方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痛,尉迟风身受重伤,与死亡惊险地擦肩而过。孟章和监兵两界以及金婵玉的几位手下,总共是十五位妖族,也都因为分割妖灵宝珠而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无法复原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营救行动的目的已经达成——叶玲珑终于获救了。 当萧天河与周文轩在岩洞最深处的水牢中看到叶玲珑时,她的情况比尉迟风也好不了多少。水牢中的水齐腰深,又浑又臭,水中还插满了铁锥,高高低低,有的冒出水面,有的没于水下。叶玲珑被绑在一架水车上,而水车在法阵的作用下缓缓旋转,她就这样被一次又一次地浸入脏水之中,日复一日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之中煎熬。 好好的一个姑娘,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精神几近崩溃。她的双眼被泡得又红又肿,视人不见;双耳血迹斑斑,混合的血水滴滴答答,闻声不觉;双手被污水泡得惨白浮肿;脖颈、手腕和脚踝处被缚紧的绳索磨破了皮,伤口附近溃烂一片,真可谓惨不忍睹。周文轩与萧天河破开牢门时,叶玲珑正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连进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凄惨的情形使得周文轩都看不下去了,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啧啧,都说纪豫丘好色,对美貌的女子格外宠溺,现在看来,他辣手摧花的手段也堪称阴毒至极啊,竟忍心如此对待一个姑娘……” 时隔数日,萧天河还经常不自觉地回忆起水牢内的情形,每次想起都令他心如针扎。不过叶玲珑在经过花清雨的悉心医治之后,短短几天内,除了溃烂的伤口尚需一些时日恢复以外,其他地方基本已经复原。 为了赶路方便,萧天河买下了一辆厢马车,向着西方迅速行进。由于现在所有的妖族都在孟章、监兵两界之中养伤,无法出战,所以为了不生事端,一路上他们避开了所有的大州城,只在乡村、小镇上落脚。 终于,离开炎弩城七日后,在诸多丹药的润养之下,叶玲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气色也越来越好了。美人儿,还是原来的那个美人儿。为了掩盖伤口,赵湘琳特意替她系上了漂亮的纱巾与丝带,整个人焕然一新。当她睁开双目,看到萧天河关切的眼神时,不禁泪如泉涌,一头扎进萧天河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萧天河有些不知所措,想轻抚她的脊背又不好意思,只能单调地安慰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 赵湘琳与花清雨相视一笑,退出车厢坐上了驭位。 待哭声稍歇,叶玲珑揉着眼睛钻出了萧天河的怀抱,平息了一下抽泣的喘息:“萧公子,真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多谢你救我一命。” “嗨,对患难与共的队友还用这么客气吗?”萧天河安慰她,随即收敛笑容,问道,“对了,纪豫丘他为何要抓你,还如此折磨你呢?” 叶玲珑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在赤熛域东南部,有一座名叫“玉田”的大城。而叶家家主叶元圣,也就是叶玲珑的爷爷,本是该城的城主。一切事情的起因,源自于早年间赤熛大帝纪豫丘的一次南巡。当时他到了玉田城之后,叶元圣恭敬地将他迎入了叶府之中。 叶元圣擅长阵法,家中场院正是他演练阵法之地。纪豫丘也好此道,两人相谈甚欢。当夜酒席过后,好胜的纪豫丘向叶元圣提出了彼此布阵一较长短的要求。大帝有令,叶元圣不敢不从,于是两人就在场院中来了一次阵法切磋。当时的结果是纪豫丘略胜一筹。此事本应就此顺利终了,但纪豫丘心中已对叶元圣的阵法起了垂涎之心。 叶元圣所布的法阵虽然单个不如纪豫丘的法阵威力大,但数量却极多,群阵的威力不容小觑,这简直颠覆了纪豫丘以往对阵法的理解。纪豫丘是个贪心之人,对美色与阵法的追求或许永远都无法满足。于是,在离开玉田城之前,他向叶元圣讨要布阵之法。 叶元圣虽不情愿,但还是将那个群阵的布设方法告诉了纪豫丘。纪豫丘回到炎弩城之后,尽管百般演练,但却始终达不到叶元圣那个法阵的强度。凭借敏锐的直觉,纪豫丘猜到,光学叶家某一个法阵的布设方法,只是徒学其表而已,根本无法领悟真正的精髓,想要窥一角而得全貌是行不通的。要学,就得学习这种群阵的套路。为此,纪豫丘再访玉田城。 狡诈的纪豫丘为防叶元圣吝惜自珍、秘不示人,先行捉来叶府管家逼问,从而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叶家的阵法之道并非自创,而是学自一本深奥的阵法典籍。对于纪豫丘来说,如此就简单了,只要弄到那本典籍,就能彻底通晓群阵的奥秘! 但是,当他以大帝的身份向叶元圣索要典籍之时,叶元圣却矢口否认。如此便惹恼了纪豫丘。于是,叶家在赤熛域的日子开始不太平起来,处处被针对,城主之位也被以莫须有的罪过而撤销,叶家的声势一落千丈。 “树倒猢狲散”,原本与叶家交好的人接连弃而离之。 “墙倒众人推”,原本叶家得罪过的人纷纷落井下石。 最后的结果是,叶家七零八落,家主叶元圣不知所踪,一方名门就此没落。 听到这儿,萧天河感慨万分。虽然纪豫丘贪不知足是祸根,可叶家因为一本 典籍而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你不了解,本家的阵法典籍传自于先祖,历代叶家族人为研习阵法之道前赴后继,最终才得此成就。爷爷的阵法水平其实已经超过纪豫丘了,只是碍于面子才故意略输他一等。以纪豫丘的狡诈,如何看不出来?况且我们叶家的阵法之道是他以前从未见过、从未想过的新异,遭他觊觎是迟早的事。纪豫丘不仅贪心,气量也很小。他一直以‘阵法天下第一’的名号自居,如何容得下另外一个家族威胁到他在阵法一道上的地位?爷爷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典籍不论交还是不交,我们叶家家道中落恐怕已是在所难免。”叶玲珑忧伤地摇了摇头。 “那后来呢?” “既然交与不交都是同样的结果,何必便宜了那厮?熟悉我叶家的人都知道,叶家一向是势大人少,到了这个时候,人少的坏处反而成为了好处,使得纪豫丘无法全盘针对。此外,爷爷他高瞻远瞩,给叶家修习阵法之人都定下了严苛的规矩——按照阵法水平来修习典籍。所以,叶家人中通晓整部典籍的唯有爷爷一人而已。最后,爷爷在家族危急时刻,毁去了那本典籍,遣散了族中子弟,然后就不知所踪了。尽管后来纪豫丘抓到了几名叶家子弟,可他始终无法得知阵法典籍的全部内容。” 萧天河庆幸万分:“还好。他只通晓了典籍的一部分就已经如此厉害了,若是全部精通,那还得了?” 在车厢外一直听着的花清雨插言:“于是纪豫丘就将矛头指向了你,想逼你说出自己修习的那部分典籍的内容,是吗?” 叶玲珑不置可否。 萧天河生出疑惑:“奇怪了,既然叶家的规矩是按水平来修习典籍,那就应该是阵法水平越高,知道典籍的内容就越多才对。难不成被纪豫丘抓走的叶家人阵法水平都不如你吗?我看他那个‘万魔穿心阵’已经很强了啊,完全不像是初涉群阵套路的人能布得出来的。” 叶玲珑轻咬着下唇,神情略显犹豫,最后还是叹了一声,婉婉地说:“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我爹娘早殁,是爷爷一手将我带大的。在所有的叶家子弟之中,他最疼爱的就是我。所幸,我在阵法一道上还算有些天赋,一直都没辜负爷爷的期望。就在爷爷失踪前不久,他将整本典籍都传授给我了,不求通篇理解,只求牢记于心。在我背下最后一个字之后,爷爷就当场烧毁了那本叶家世代相传的宝贝。”说着,她的双眼涌出了豆大的泪滴。 “原来如此!”萧天河递给叶玲珑一块手帕,“纪豫丘不知如何得知了此事,就抓你关入水牢逼问。” 叶玲珑擦去了泪痕:“其实他也只是有所猜测,但并不肯定。我知道,只要我不松口,他就不舍得杀我,但日以继夜地遭受折磨,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有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可想起爷爷的期待和我肩上所负的重担,我必须得坚持下去……” “那你当初为何不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反而跑去飞云区参加评定大赛呢?” “纪豫丘到处搜寻我和爷爷的下落,我又孤身一人,能躲到哪里去?不如去参加评定大赛,尽快加入灵威魔军之中,我猜想纪豫丘应该不会想到我藏身在军队之中吧?即便以后知道了,他应该也不便去随便抓另外一位大帝军队中的人。可是,结果却是我失算了。由于在耀明森林外的那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得罪了毕公子。毕公子后来向毕元帅讲述了这件事,而纪豫丘则因为去飞云区观摩那次别开生面的评定大赛,所以刚好在场,于是……” “难怪我当时感觉你通过评定大赛心切,原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 车厢的门帘被撩开了,何天遥探头进来,冲叶玲珑竖起大拇指:“叶姑娘侠肝义胆,不畏强权,着实令人佩服。从此以后你就不必再担心了,我们这一车人几乎全都是在人族地境混不下去的,大家一起前往妖域逍遥自在!” “哈哈,天遥说得没错,天大地大总有我等容身之处。再说纪豫丘遭此大劫,也该收敛一些了吧?只要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必然无事。”赵湘琳道。 “嗯!”叶玲珑破涕为笑,“谢谢你们,以后我就和大家生死与共了!” “叶姑娘,其实这次你最该感谢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为了击败纪豫丘而舍生忘死的妖族朋友们。尤其是尉迟风,若没有他那超绝的阵法,我们全都得栽在纪豫丘手中。”萧天河故意提及尉迟风的名字。 叶玲珑问:“哦?妖族的阵法高手么?他现在何处?” “他受了非常重的伤,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不过他一直有一个心愿,想要收一个学习阵法的徒弟,不知你……” “当然愿意!能拜与纪豫丘势均力敌的阵法高手为师,我求之不得!” “哈哈,太好了,皆大欢喜!”萧天河拍手笑道。 “叶姑娘,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赵湘琳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告诉我,叶家那本阵法典籍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也提醒了其他人,车前驭位上的三人和车厢内的萧天河都紧紧盯着叶玲珑那对朱唇。 叶玲珑被几人的举动惊到,结结巴巴地说:“叫、叫《上古阵法秘籍》, 怎么了?” 一直屏息凝视的众人齐齐长吐了一口气,略显失望地异口同声:“哦……” …… 一路无事,马车穿过了赤熛域和灵威域,萧天河一行人终于踏入了妖族地境。按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由尉迟风带着他们直接前往虫部总坛——万鸣洞的。可现在却是无人引路的状态,孟章、监兵两界中的妖族全都在静养疗伤,也不便召他们出来。于是萧天河只好驾着马车继续向西行进。 很快,复杂的地形就不能继续坐车赶路了,五人只好改为步行。山峦沟壑、江河沼泽,由于到处都渺无人烟,无路可寻,所以穿行颇为不便。不过人迹罕至也造成沿途奇花异草不断涌现。此季正值初冬,常花凡草大多枯萎,剩下的几乎都是奇毒佳药。花清雨每日都要花上两个时辰采摘、晒制、研磨、炼丹,忙得不亦乐乎。此外,荒山野岭矿藏丰富,也是补充丝毒的良地。 日复一日,众人深入妖族地境许久,除了偶见几只毒蛇猛兽之外,并没有遭遇妖族。时间一长,大家近乎淡忘了自己正身处广阔无垠的妖域。 这一天清晨,一行人刚踏上行程没有多久,一道深渊就横在众人面前。前路受阻,须得想法跋涉过这道天堑。可是鸿沟又长又宽,不论是绕行还是下到渊底,都十分耗费时间。经过仔细观量,深渊对边的地势较高,崖壁上的山岩突兀嶙峋,崖头还长着不少陈年老树,于是大伙决定,寻找树藤搓成绳子当空荡过去,以树干为挂点,以凸出的山岩为落脚之处,荡过去之后再顺着树藤向上攀爬即可。 可是这个时节,结实的树藤不太好找。遍识闲花野草的花清雨告诉众人,有的树藤外青而中空,等于已经死了,虽有藤形,但吃不住力,稍微使劲一拽就会断裂。最结实的树藤应该是外表呈深褐色、半埋在土中甚至是完全嵌入岩缝的那种。为了提升效率,众人分头行事。萧天河、何天遥兄弟二人一组采集粗藤为绳股之用,赵湘琳与花清雨则采集细藤以作扎紧绳股的箍绳。大家本决定让伤势初愈的叶玲珑原地休息,可她却嫌寂寞,坚持要与赵、花二人同去,如此花清雨也可腾出功夫继续采集奇花异草。 “那边的小白花名叫‘无定花’,很是奇特,其气味有香有臭。香的那种有剧毒,根与茎皆为花所伤,相当于完全被抽干了菁华。而臭的那一种虽然在外观上无二,但白花却是迟开早败,还未形成毒素,上端就已经枯死。所以它的根茎之中饱含汁液,采之捣碎晒干,即可得到一种白色粉末,是医治眼疾的良药。”花清雨指着远处对两人介绍道。 “哦?还有这么奇特的花?”叶玲珑此似乎十分感兴趣。 花清雨继续滔滔不绝:“还有那边的红色草棵,名为‘向南草’,顾名思义,八片草叶之中唯有朝着正南的那一片有用……” 三人走了一路,花清雨说了一路,叶玲珑也听了一路。比起叶玲珑的兴致盎然,赵湘琳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落后几步默默地走在悬崖边上,时不时还探头向深渊下方张望。 花清雨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回头提醒了一声:“小心点儿,晨露湿滑,还是离崖边远一些为好。” “唔……”赵湘琳含糊地应了一声,却依然未从崖边挪开。 “你怎么了?”叶玲珑停住了脚步。 “你们……没觉得有些怪异吗?”赵湘琳再度向渊底俯瞰,一阵邪风忽而吹过,拂乱了她的头发。 花清雨与叶玲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啊!哪里怪异了?” 赵湘琳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每当我望向渊底,就会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翻涌。” 花清雨笑了:“你是心悸了吧?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确有些瘆人。” “不对,”赵湘琳否定道,“以前八王营西边的那座深渊比起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也曾经向深处俯瞰过,我知道心悸是什么感觉。可这回却不一样,那感觉……很奇妙,似乎……似乎有很多只手在下面不停地召唤着我……” 叶玲珑哆嗦了一下:“快别往下看了!我曾听说有一种会‘吃人’的恐怖深渊,仔细向下看时,就会感觉渊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身体不知不觉会越来越前倾,最后的结果就是掉入深渊而粉身碎骨。我估计渊底可能都是失足落下之人的亡魂怨灵,一直在不断地招引其他人坠入其中……” 花清雨笑着解释说:“呵,我把那种状态叫做‘高崖眩晕’,其实只是那些人心中充斥着对坠崖的恐惧,又向下看得太久而感到发晕,从而控制不住身体导致失足跌落。‘吃人深渊’什么的,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可是,我就算不往下看,也有那种异样的感觉。而且似乎并不危险,而是充满了……温柔的召唤,就好像……好像小时候在外面玩耍得累了,母亲唤我回家一样,心里十分向往和眷恋,那种奇妙的温存之感……”赵湘琳将难以言喻的心境打了个比方。 听她描述得如此详细,花清雨与叶玲珑不得不相信她确实感到了怪异,于是两人也走到崖边向下看去。可不论她们凝视多久,除了一阵阵眼晕之外,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可当花清雨抬起头来时,却突然惊叫了一声。 fpzw 第四百二十一章 偶入朝欢 旭日东升,晨光绚丽。整片峡谷似乎也在清凉的晨曦中苏醒,冬日的阳光穿透了薄雾,给峡谷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在对崖上头的枯林之间,一抹莹洁的白色十分显眼。 花清雨马上就想到了,冬日清寒,连周围的树木都已枯零,这等白色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结合以往的经验可以得之,在万物凋零之季,傲立寒冬的草株必然是品质绝佳的毒材或药材,而且颜色越是鲜艳显眼,其珍惜程度就越高。 可由于对崖离得远,那白色草株又很小,花清雨使劲睁大眼睛看过去,也依然无法辨别那是什么,甚至连那白色是花还是叶都看不清。 叶玲珑见花清雨惊呼一声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花清雨看了看已经摘得的细藤:“差不多够了,我们先回去吧,我要到对崖上头去摘草。” “什么草?”叶玲珑瞪大了眼睛,在对面的崖头上仔细搜索着。 “就是那个……咦?”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那抹白色,居然消失了!她用力揉了揉双眼,真的不见了!“呃……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不成?可是,我分明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啊……” 赵湘琳道:“我刚才也看见了,一株白色的草。总不见得我们两个人同时眼花吧?”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看见了,而且赵湘琳也准确地说出了草的颜色,可见刚才那株草的确是存在的。 “可是……它到哪儿去了?”确认不是看花眼之后,花清雨就更惊奇了。 “那我们就到对崖好好看一看了。”赵湘琳道,“这座悬崖,这条深谷,都充满了怪异,我想弄清楚……”她的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她又紧贴着悬崖往回走。就和来时一样,时不时探头往渊底俯瞰。 花清雨最后看了对崖一眼,与叶玲珑一起匆匆跟了上去。 回到集合的地方,三人等了许久,萧天河与何天遥才扛着两大股粗藤走了回来。见三人已经在那等着了,又瞧了瞧他们手中的细藤,萧天河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清雨简单地回答:“我想立即到对崖去采草!” “清雨姐,这么着急吗?”何天遥有些疑惑。 “事有蹊跷,不过去弄清楚,我心里痒痒。”花清雨笑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扎出一条长绳,我先过去,你们就能在这边扯紧绳索再陆续荡过去了。”的确,这方法比扎五条藤绳要简单多了。 不消片刻,一根手腕粗细的藤绳就搓成了。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过深渊的地点也就随之确定了。众人返回之前花清雨看到白草的地方,萧天河在绳头绑了一块大石头,抡了几圈,用力甩向了对崖头上的一棵老树,石头带着藤绳顺利地绕在了树干上,萧天河扯了扯,绳子缠得很紧。 花清雨攥住绳子,又将长余的部分在腰上绑了两圈,绳尾交到萧天河手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下了悬崖。结实的藤绳没有让大伙失望,花清雨顺利地落在了对崖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又顺着绳子爬上了崖头。 屏息凝视的几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花清雨先将绳端在树干上打了一个死结,而后萧天河将绳子拽回来一部分。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只要绳子足够长,绳尾依旧留在这边,所有的人都能依次荡到对崖上。 花清雨绑紧绳子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刚才看到白草之处寻找。可周围到处都是枯草、落叶、断枝、碎石,别说白草了,就连绿草也看不见一根。这在花清雨长久的采草经历中可是从未遇到过的怪事 遍寻不着,花清雨也只好悻悻作罢,回到了绑着绳子的大树旁,将同伴依次拽上崖头。 “怎么,还是没找到吗?”叶玲珑上崖之后第一句话就如此问道。 花清雨略显惆怅:“嗯。竟然可以消匿于无形,那必是一株奇草。唉,看来是我和它没有缘分吧!” 这时,萧天河也留意到了赵湘琳的异样:“赵姐,你总心神不宁地往深渊下面看什么呢?” “我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赵湘琳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从发现这座深渊开始。我以往的预感总是很灵的。” 何天遥说:“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也不太喜欢这儿,深渊底下感觉阴森……”话音未落,赵湘琳就惊呼一声:“呀,你们瞧那儿!” 众人齐齐回头,就在十几步外的悬崖边上,一堆枯草丛中,竖立着一株绿茎白叶的草! 花清雨兴奋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就在她即将跑到那株草前的刹那,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株怪草倏地又不见了!与此同时,从深渊中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直射花清雨的双目,晃得她睁不开眼,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圆石,借着冲过去的劲,她就这么滑下了悬崖! 弹指须臾之间,众人都没回过神来,当花清雨的惊叫声在峡谷间回荡时,萧天河才反应过来将树旁的绳索抛了下去,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清雨姐——!”何天遥焦急地大声呼喊,回答他的却只有轻过崖顶的风声。 “怎么回事?刚才 那、那是什么东西?”叶玲珑语无伦次,直到这会儿她都不敢相信,花清雨那么轻易就摔下了深渊。 “怪我这张破嘴……”赵湘琳眉头紧锁,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预感而自责,“不过,刚才似乎有道光……”她又走到了悬崖边,探头向下望去。 谁知,诡异的亮光再次出现,赵湘琳本能地抬手挡在眼前,可脚下却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随着一股拉力,她也仰倒落下了悬崖。 “不——!”萧天河扑倒在悬崖边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到。 尚在崖上的三人彻底懵神了,之前众人历经各种危难,最后大家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想今日两人竟莫名其妙地摔落深渊。 “你快回来点儿!”叶玲珑不安地冲萧天河喊道,“刚才的亮光我也看到了!这肯定是‘吃人’的深渊!”她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言。 可是,萧天河却趴在崖边久久未动,呆呆地望着下面。 “嗨呀!”叶玲珑急忙去拽他,却被他拉倒在身旁。“别动,下面有人!”萧天河神色凝重。 何天遥闻言也立即趴倒在地,三人偷偷向渊底看去。果然,在蓝幽幽的极深之处,有一个黄色的小点,正在越变越大——显然,有人正向上方飞来。 既然这里是妖域,那“黄点”想必就是居于渊底的妖族了。这还是进入妖域以来,头一次遭遇妖族,萧天河感到心中一阵狂跳。 待那人越升越高,三人也逐渐看清了,那人个头很高,身穿一件金鳞甲,头带一顶花翎冠,脚踏一双祥云履,似将军模样,威风凛凛。 那人还没飞上崖头就开口道:“别藏了,我知道你们在那儿。”与他霸气的外表不相称的是,他的嗓音尖细刺耳,非常难听。 “咦?这个声音是……”萧天河觉得那人的嗓音似曾相识。 “本以为是不善来者,没想到却是故友到访。好久不见了,萧兄弟。”那金甲人一步跳上了崖头,摘下了帽子,笑眯眯地看着萧天河。 绿豆眼、吊驴脸、鹰钩鼻子两长须,头扎一只冲天辫。这怪模怪样的长相,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夏灵将!”萧天河欣喜地起身拱手。想必之前的金光与夏灵将有关,如此说来,花清雨和赵湘琳应当安然无恙才是。 “刚才看到赵姑娘时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悬崖上头,哈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朝欢峡了?”夏灵将道。 “朝欢峡!”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心头,没想到这一路误打误撞最后竟然到了介部的总坛! “没错!这峡谷就是我们介部的大本营。老爷子和其他几位灵将都在渊底呢,知道是你来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夏灵将热情地搂过萧天河的肩膀。 何天遥和叶玲珑都看愣了,朝欢峡可是介部的总坛,放眼整个妖域也只有五个如此重要的地方,这夏灵将虽然长相滑稽,可光从称呼上看就绝非一般的妖族。萧天河竟然与他混得这么熟,如何不叫人吃惊。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萧天河笑道,“遥弟,你还记不记得许州城刘叔叔给我们打造的那副‘天外陨铁护心甲’?” “记得啊。当初我们在颍州地境遇险,全靠护心甲救了命呢。虽然现在派不上用场了,但我也一直没舍得丢。”何天遥敲了敲自己的心窝。他同样也不知道天外陨铁在禹馀界可是极其稀罕的东西。 “吕老爷子是介部之主,曾经救过我和赵姐的性命,我的那块护心甲就送给他老人家炼制法宝了。” 夏灵将却感激地说:“萧兄弟谦虚了,正是因为你将天外陨铁慷慨相赠,我们几个,不,应该说我们介部才有了出头之日啊!好了,谢老弟也上来了,我们这就带你们下去。” 胖呼呼的谢灵将见到萧天河之后亦是十分热情,打过招呼之后,两位灵将带着三人向渊底飞落而去。 “夏灵将,这朝欢峡并不宽,两边悬崖又这么高,为何会选定这里当作介部总坛呢?”萧天河好奇地问。的确,按照风水玄学来说,这种峡谷深渊称得上“险恶”二字,属于“大地断裂、江河深藏”之地。大地浑厚,断则无福;江河连绵,藏则失瑞,更何况介部总坛还在峡谷渊底,别说开门地阔了,就连找到“门”都很难。 “这就要从我介部崛起之时说起了。其实最早,我们介部也归属于鳞部水族,可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些虾、蟹、螺、蚌之类的不仅没有‘鳞’,修炼的速度也很慢,所以在鳞部之中一直不太受人待见。”夏灵将叹了口气,“直到后来,老爷子长久苦修终得硕果,带领一干介壳类水族脱离了鳞部,自立门户,取名为‘介’。我们介部妖族的本体大多喜静不喜动,所以波流和缓的涧河比较适合我们居住。再说,鳞部也不可能将广阔的水域让给当初那批‘叛出鳞部的异类’,于是,老爷子就找到这座朝欢峡,当作大家的栖居之处了。后来,经过老爷子的悉心发展,我们介部的势力日趋壮大,虽然人不多,但实力却很强,其他四部之人丝毫不敢小觑,最终,介部成为了妖族五大部之一。这座朝欢峡是我们介部的起势之处,总坛 也就理所当然地设在了这里。 萧天河感叹:“原来介部是在吕老前辈的一手栽培之下才发展壮大的,吕老前辈果真是一代豪杰。” 夏灵将骄傲地说:“是的。另外四部都更换过妖王统领,唯有我们老爷子万年长青。可以这么说,他就是我们介部的灵魂!” 萧天河笑了笑。有句俏皮话是这么说的:“千年王八万年龟。”而吕尚文的本体正是碧灵玄龟,可不“万年长青”么。 朝欢峡果然极深,飞了许久,看看下方依然还是深不见底。想起从崖顶摔落的花清雨与赵湘琳,何天遥不禁担心起来。他问带着自己飞行的谢灵将:“谢灵将,我们那两位同伴从高空掉落下来,没有受伤吧?” “你、放、放一……一百、个、个、心,她、她……”谢灵将口吃的毛病依旧如从前。 “还是我来说吧。”夏灵将道,“她们俩尚在半空时我就已经发现其中有一人是赵姑娘了,所以立即接住了她们,她们此时正安然无恙地在大殿中做客呢!” “天遥,几位灵将实力高强,不会有闪失的,放心吧。”萧天河安慰道,“不过夏灵将,你们介部还真是缺人手啊,连探查几个闯入者都需要你亲自出马?” “哈哈,萧兄弟,我们介部还没有落魄到那种程度!”夏灵将大笑不止,“其实自几天前我就已经接到属下来报,说有人闯入总坛地域了。不过总坛地处隐蔽、偏僻,只要闯入者不是冲着介部来的,我们一般都是在暗中监视,待他离开总坛地境也就完事了。可是,今日你们接近了我们朝欢峡的天下奇珍,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我们接近了天下奇珍?有吗?”叶玲珑十分诧异,“天下奇珍又是什么?” “啊!”萧天河恍然大悟,“莫不是休戚莯?” “正是!”夏灵将道。 “难怪清雨姐那么着急过崖采草,还说什么‘消匿于无形’,最后看到那株白草之后又那么激动……”萧天河自嘲自己不开窍,这下之前的疑惑都串在一起并且解开了。 “没错,并非‘消匿于无形’,而是幻化成一段枯枝或者一颗山石而已。” 不明所以的叶玲珑与何天遥面面相觑。 萧天河提醒:“天遥,我和你说过的,赵姐的本体!” “哦!”何天遥也明白过来了,随即和叶玲珑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遍,叶玲珑听得啧啧称奇。 “到了!”夏灵将落在了渊底长河一侧的鹅卵石滩上。 这条大河另一侧就是万丈高崖。河水水质清澈,呈深蓝色,可见河床极深。通过水面,可以看到河底隐约有巨大的黑色阴影,就像是岩石一样。石滩水边竖着一块方碑,上刻“朝欢峡”三个大字,下面还赋有一首小诗,诗曰: “八百里余山峦架, 四千丈许高崖压。 两壁通河深无底, 一线映天朝欢峡。” 萧天河读后赞叹:“好个八、四、两、一,有趣,有趣。” 夏灵将站在河里,劈手入波,张臂横分,竟将河水左右阻断,拨开了一条通路,露出了向下的坡道,直通水底巍峨的宫殿。 常言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夏灵将竟然能以手分河,看得几人震惊不已。“诸位,请!”两位灵将分立坡道左右,笑脸相迎。 坡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湿滑稀软,只是稍微陡峭了一点。待三人都踏上坡道,两位灵将紧随而来。在两位灵将身后,河水重新合为一体。下到坡底,雄伟的河底宫殿矗立在几人眼前。这里与皇崖界太安湖底的太安宫还不太一样,太安宫就像是笼罩在湖底的一个硕大的气泡之中,而这里则是处处被水包围,能感觉到水的清凉,却没有丝毫阻涩压抑之感。仰头望天,河水就如同天空一样透澈,只有时而泛起的水流波浪在提醒着众人:他们依旧处在河水之中。 “玄衣宫”,宫殿的门墙上横镶着三个字。大门的表面棱立凸起,上面还有道道绿纹,有点像龟甲。推开大门后,夏灵将将众人引了进去。门口立着的守卫们好奇地看着几人。河水为大门所阻隔,到了殿内就能畅快地呼吸了。在门内广场的正中,有一座宽阔的四方台。台中央摆着一尊方鼎,鼎中插着胳膊粗细的祭天香。 “这鼎名为‘五方鼎’,此香乃是‘妖魂香’,其烟特殊,上升入水而不散。”夏灵将介绍道。 “明明是个四方大鼎,为何要取名‘五方’?”何天遥好奇地问。 “这鼎可是我们妖族五部之间重要的联络工具。你且细看此鼎的四壁,分别雕刻着鸟翼、兽爪、鱼鳞、虫须,代表着妖族除介部以外的四部。同理,其余四部的五方鼎四面所刻的也都是除己部之外的花纹。所以,五方鼎是五尊一套的,这座鼎的全名应该是‘五方介鼎’,而象征着我们介部的“龟甲”图案则刻在另外四座鼎上。此鼎有玄机,只要将某一面的花纹按下,对应的那座五方鼎的介部图纹就会冒烟。如此一来,即可知道哪一部有急难了。” “果然奇妙!”几人赞叹着,围着大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fpzw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万鸣森林 正殿内,吕尚文坐在正座之上,罗灵将与贝灵将、花清雨和赵湘琳正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侧席上闲聊着。见萧天河他们进来,吕尚文和另外两位灵将立即起身相迎,热情地寒暄起来。对于何天遥、花清雨来说,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二位妖王。金婵玉的淡然处世、与世无争,吕尚文则是慈祥和蔼、和善可亲。两位妖王有一点是共通的——平易近人。 众人入座,再度攀谈起来。“清雨姐,你在崖顶看到的那株时隐时现的怪草,就是朝欢峡的‘天下奇珍’休戚莯!”萧天河道。 花清雨笑道:“方才我已听吕老前辈说过了,真是惭愧,我竟差点儿抢了人家的宝贝。还好,休戚莯及时幻化,让我没认出来。” 赵湘琳说:“这也怪我。我自接近朝欢峡以来,就一直感觉到有种柔和的力量在谷中深处召唤着我,我竟然没有想到那感觉就是来自于休戚莯!” 萧天河道:“话说回来,休戚莯果然无比珍惜!这么深的朝欢峡,竟然只有崖顶那一株。吕老前辈,当初为赵姐炼制躯体,恐怕消耗了不少吧?” 夏灵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萧兄弟,朝欢峡盛产之物,岂会只有区区一株?休戚莯多生于峡底山涧,那一株长在崖上只是个别。再说刚才在下河之前,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是吗……”萧天河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一捶手掌,惊道,“对了,那个鹅卵石滩!莫非休戚莯就隐藏在其中?” “正是如此。” “果真奇妙!”萧天河由衷地感叹。 提到了休戚莯,吕尚文开口道:“赵姑娘,前番为你炼制躯体时,因为老夫手头的休戚莯数量有限,所以炼制结果并不完美。今日既然你来到了朝欢峡,务必要多留些时日,我再多用一些休戚莯为你完善一下。” 赵湘琳慌忙道:“多谢吕老前辈,不必如此麻烦。这具躯体我已经十分满意了。” “赵姑娘不必推辞了,我有信心,完善之后的躯体强度会提升一大截,速度也会加快许多。现在我的伤势也基本复原了,无妨的。” “可是……”赵湘琳看了看萧天河。 萧天河也劝道:“赵姐,吕老前辈一番好意,你就留下吧,我们回头再来接你就是。” “那……好吧。麻烦吕老前辈了。”赵湘琳起身对吕尚文鞠了一躬。 “萧小兄弟,听你的意思,你们来妖域是有其要事?”吕尚文问。 “是的。”接着,萧天河就将遇到金婵玉之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但是涉及到焚天宫的内容,他只字未提。 “什么?金婵玉已经回到了万鸣洞?”吕尚文十分吃惊,“她为何没有通知我们几个一声?” 罗灵将撇撇嘴,满脸不屑:“金婵玉不是一向如此特立独行吗?妖族五部之中也就她的虫部不合群,凶妖暴乱当前,竟然置身于事外。” “不是这样的。金姑娘跟我说过:‘妖族五部,同气连枝。’她没有插手凶妖暴乱,其实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萧天河为金婵玉抱打不平。 “嘁,这话谁都会说。都闹成这样了,我们介部差点覆灭,她都不肯出手,所谓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其他四部都灭亡了吗?”罗灵将依旧对介部历险而虫部却无动于衷的表现耿耿于怀。 “不,这么想太悲观了。”贝灵将笑道,“也可能她是想等我们大获全胜的时候,再出来分一杯羹吧?”听前半句时,萧天河他们本以为贝灵将相信金婵玉呢,听了后半句才知道,原来她对金婵玉同样没什么好感。 “好了,不要随意猜忌金姑娘了。我与她是老相识了,以我以往对她的了解,她不是个推脱责任、袖手旁观之人。之前她未率领虫部加入联盟,并且还失踪了许久,我和老石他们的确对她有些不满,但现在看来应该都是误会。如今尉迟风出了关,金婵玉也回到了万鸣洞,我看,虫部也即将竖起保卫大旗了。”吕尚文道。 夏灵将劝道:“既然如此,她为何不知会我们一声呢?若不是萧兄弟今日来访,谁会知道她回万鸣洞了?老爷子,我看还是先不要对她抱太大希望为好。” 吕尚文“呵呵”一笑,话锋一转,问赵湘琳:“赵姑娘,自上回一别,时间也不算太久。这期间你竟然已经修炼到了如此境界。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已经接近四象级了吧?” 几位灵将都吓了一跳,当初元承太还告诉赵湘琳,重新修炼到五行级至少要几百年呢,这才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已经快到四象级了,速度实在是惊人。而要达到这么快的修炼速度,必定只有通过“吞丹”这一种方法。 “吕老前辈,您说得没错。当初在皇崖寨中,我身负重伤,后来多亏了金姑娘替我疗伤,我才保住了性命。不仅如此,她还提供了大量合适的妖丹给我吞服,一直将我的境界提升到了三才级的极限。”赵湘琳回答道。 “嗯,这才符合金姑娘的为人。我相信她。”吕尚文笑眯眯地看了看几位灵将。如此看来,他对赵湘琳实力飞速提升的原因早已有数。刚才刻意提起此事,是为了消除四位灵将心中的成见。 “吕老前辈,为了给尉迟风疗伤,我们得尽快赶往 万鸣洞去,因此就不在朝欢峡久留了,也劳烦您给指个路。”萧天河道。 “这好办,我让小夏和小谢送你们过去,也顺便向金姑娘表达一下我们介部的问候。”吕尚文道。 夏灵将却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老爷子,人家回来了都不告诉你一声,你又何必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我们把他们送到万鸣洞口就回来。” “是、是、是啊,那、那个万、万鸣洞,里面、又阴暗、又、又潮湿,我、我、我可不、不想……”谢灵将也发起了牢骚。 萧天河见状连忙说:“还是不必劳烦两位灵将了,只要告诉我们万鸣洞的具体位置,我们自己前去即可。” 吕尚文却十分坚持:“萧小兄弟,你听我的,若是去其他几部还则罢了,要是去虫部万鸣洞,呵呵,非得他们两个领你们去才行啊!”接着,他又对两位灵将说,“金姑娘之所以不告知我们,想必是有她的苦衷。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切不可失了礼数!”吕尚文的气度到底比几位灵将要大,他当即走到大殿一角的书桌旁,挥毫写就了一封短信,递给了夏灵将,命令道,“这封信必须亲手交给金姑娘!” “是。”夏灵将无奈地将信封收了起来。 与赵湘琳道别之后,萧天河他们四人又随着夏、谢两位灵将出了玄衣宫。这回有灵将带着飞行,可比先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有效率多了。 几日之后,一片辽阔的茂密丛林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片森林中各种妖虫不计其数,时常从林中传出窸窸窣窣、唧唧咕咕的虫鸣声,故而被称为‘万鸣森林’。万鸣洞就在其中。”夏灵将缓缓下降,在森林入口前落了地,“虫部的妖族大多比较凶猛,脾气也都不太好,而且极端排外,若是我们在万鸣森林上空乱飞,势必会惹怒他们。从现在起就得步行了。” “哦?是吗?”萧天河心中却是不敢苟同。金婵玉带去太安宫的那五名手下就在孟章界中呢,他们的性格都挺不错,如此看来还是夏灵将心中对于虫部的偏见在作怪。 夏灵将刚抬起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回头再次叮嘱几人:“进去之后你们也小心一点,不要到处乱跑乱看,也不要随便大声说话,说不定哪一句就会把虫子们给惹毛了。” “真邪乎。”何天遥晃了晃脑袋。 “有点可怕呀。”叶玲珑小声咕哝了一句。与长期与妖族打交道的萧天河相比,她还是气弱了一些。萧天河轻轻将她揽在了身后,安慰了几句。 自走进万鸣森林开始,就仿佛跨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寥寥几道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冠,隐约照亮了前面的小路。 “这些树为何冬天也如此茂盛?”萧天河问谢灵将。 “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树可是培育幼虫的绝佳之所,所以虫部的妖族们把这些大树当成宝贝呢,并且还在不断地栽培新树。其实这里原本是茫茫一片草原,结果硬生生被虫部改造成了现在的大森林。”夏灵将小声道。 “我的天呐!”萧天河咂嘴称奇,如此广阔的森林,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长成的。一棵参天大树,就要历经成百上千年的生长,看来万鸣森林的形成少说也要耗费数千年之久。萧天河心中不禁对于虫部妖族持之以恒的毅力大为赞赏。 再往深处走,阳光就几不可见了,不同种类的树,其树冠也不同,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彼此遮掩,使得森林上空就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毯子,阳光被挡得严严实实。 那是不是森林中就只剩一片黑暗了呢? 其实不然,森林中的光亮多得很呢。在树冠之间,横七竖八地生有许多树藤,树藤上有的地方垂下虫蛹模样的圆形、椭圆形物体;有的地方则系着像是轻柔飘带一样的东西,在无风的空中轻舞;还有的地方则缠绕着虫茧形状的东西。树藤高低有差,方向不同,藤上的这些物体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更奇特的是,它们大多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虫蛹”表面像是镀了一层琉璃外衣,不仅从其美妙的纹路中透出了红光、橙光,那层“琉璃外衣”还在反射着其他物体的光芒。那些“飘带”近乎呈透明状,但每一条表面都有漂亮的斑点与花纹。最耀眼的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虫茧”,五光十色,照亮了整片万鸣森林。正是有了这些古怪物体的点缀,森林上空树藤虽多,却丝毫不显紊乱。 除此之外,树枝、树干上也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发光之物。较粗的树上还会有树洞,从中也有亮光冒出。“在入口的地方阳光较为强烈,这些亮光都不明显。越往深处走,这些发光物体就越亮,色彩也越斑斓。”走在最前头的夏灵将介绍道。 这时,一阵阵清幽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耳畔回响着有如天籁般的各种虫鸣。有低沉的嗡嗡声,有轻扬的嘤嘤声,有悦耳的叽叽声,还有富有节奏的咕咕声,俨然汇聚成了一首虫族的大合唱。 眼观、鼻嗅、耳闻。万鸣森林正给予这批来访者最为奇幻的享受。 “实在是太美了!”叶玲珑先前的不安感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仿佛置身于美妙梦境般的喜悦之情。那些漂亮的发光物体就像是琳琅的各色珠宝,让人无论怎么看, 都嫌看不够。 “哎,当心!”走在叶玲珑身后的何天遥忽然喊道。已经入了迷的叶玲珑立即警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她刚才仰头欣赏美景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道路,踏入了草丛之中。而万鸣森林的草丛中也有各种树藤、草藤,她的脚勾起了藤条却浑然不知,再往前迈步时被藤条绊住,脚下踉跄扑倒,又将藤条一并勾起。只听一阵枝叶乱响,草丛上方的藤条断了两根,上面的“虫蛹”、“虫茧”全都滚落在地,“飘带”也脱离了树藤,不知飘向哪里去了。 还未等叶玲珑回过神来,顿时周围虫鸣声大噪,一改先前的和谐悦耳,变得尖锐、刺耳,让人不寒而栗。叶玲珑“啊”的一声捂住了双耳。 “糟了!”夏灵将心中一沉,暗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万鸣森林里这群虫子的不好惹他可是见识过的。 萧天河与何天遥也踏入了草丛,打算帮叶玲珑解开缠在脚上的藤条,后面的谢灵将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草丛中的藤条仿佛突然“活”过来一样,如同毒蛇一般向二人涌来,绕在腿上就再也扯不开了。随着藤条越缠越紧,两个人被“五花大绑”。 夏灵将急得直跺脚:“哎呀,我不是告诫你们了吗?不可随意乱跑啊!” “什么人!竟敢破坏万鸣森林?”一道尖细的吼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夏灵将向着半空举手行礼:“听声音应该是直斗堂的黄彦清堂主吧?介部夏宏光、谢南昕求见金部主。” “哼,我当然认识你们两个,我是在问那三个毁我树藤的家伙!”尖细声再次提高了嗓音,看来他非常愤怒。 见对方发了脾气,萧天河连忙拱手道:“黄、黄堂主,我们三个乃是金姑娘的朋友,我叫萧……” 不料,他却被那个“黄堂主”粗暴地打断:“呔!竟敢蔑称我们大小姐!” 话音刚落,只听周围“呼啦啦”一阵声响,三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草丛中,手中握着古怪的妖族兵器,分别架在萧天河他们三个的头上。 “住、住……啊、住、住手!”谢灵将费尽全身力气才喊了出来。 一个拿着三节棍的男子侧首冷笑:“哼哼,谢灵将,我要真想杀他,等你喊出来就迟了!”此人正是刚才喊话的那位“黄堂主”——黄彦清。 夏灵将把谢灵将拨开,上前道:“黄堂主,以介、虫两部的交情,我岂会带恶人来万鸣森林?他们毁了树藤只是无心之失,称呼金部主为‘金姑娘’也是得到了金部主本人的允许,足以证明他们与金部主之间的关系密切。你这样盲目无礼,似乎不太好吧?” 黄彦清依然不肯收三节棍,毫不客气:“那女子毁藤是无心之失,所以她才没被绑。这两个男子却依然堂而皇之地踏入草地之中,我只能视之为有意。” 萧天河诚恳地说:“黄堂主,我们兄弟不懂规矩,踏入草地只是为了替叶姑娘解开脚上的藤条。若有冒犯,我们向你赔罪。” 旁边押着何天遥的那人道:“黄堂主,人家态度不错,理由也说得通,别太得理不饶人了,倒显得我们虫部气量小。” 黄彦清**地回应:“春堂主,鳞、兽、羽、介四部都多久没派人来了?突然两个灵将带着几个陌生人进入万鸣森林,当然要以谨慎为先。真是怠慢了,弄清楚来历之后再赔礼也不迟!” 夏灵将向那位“春堂主”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半薰堂的春俊明春堂主,久仰大名。” 春俊明也还礼道:“夏灵将之威名亦如雷贯耳,今日终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这两人以前竟从未见过。比起黄彦清,春俊明还算比较客气的,借着与夏灵将行礼之势,也就很自然地将原本抵在何天遥天灵盖上的手斧收了起来。 “膜群堂的酆堂主,好久不见了。”夏灵将又向第三人行礼。 “前番一别,已八十余载矣,今日重逢,须得好好喝上几杯啊!”那位酆堂主也收起手中的峨眉双刺,脸上笑容可掬。 见两位同伴不过打了一声招呼就立即示好,黄彦清不免有些不满:“你们两个啊,真是……还枉称‘御四堂’的堂主,居然这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 春俊明上前搭着他的肩膀打着哈哈:“行啦行啦!知道你们‘战四堂’随时戒备、堂规严谨,夏灵将又不是陌生人,还能带着人来祸害我们虫部不成?再说了,要祸害也不能只带这么几个能被藤条缠住的家伙呀!” “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人家来找部主肯定是有事,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先回振微宫再说吧!”酆堂主也劝道。 夏灵将松了口气,暗道还好,这回出现的三位堂主之中有两位还是比较好说话的,最难缠的那几个堂主并未出现。 “唉,罢了罢了。若是今日贾堂主或是文堂主在这儿,哪能由得你们如此?”黄彦清摇头叹了一声,又对萧天河道,“小子,今日踏草毁藤之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你记住,万鸣森林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既然来了这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说着,他用三节棍的棍头轻轻敲了一下萧天河的肩膀。 岂料,就是这样一个无意的举动,却惹出了大麻烦! fpzw 第四百二十三章 振微堂主 有时就是这样,你不找麻烦,麻烦反而来找你。 当直斗堂主黄彦清看似警告一样,用三节棍敲了一下萧天河的肩膀时,怪事发生了,那三节棍末节竟然被弹飞!没错,就是被萧天河的肩膀给弹飞出去!幸好三节棍的另外一端还握在黄彦清手中,否则整条三节棍都会被弹到天上去了! 黄彦清先惊后怒,以为萧天河果真“来者不善”,随即大喝一声,抡起三节棍就冲着他的天灵盖劈了下来。这下更不得了,“喀啦”一声脆响,三节棍真的成了“三节”棍,每一节都“嗖嗖”地旋转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股磅礴的气浪同时从萧天河的头顶爆发开来,附近的三位堂主竟然全被掀得翻了个跟头,叶玲珑更是被吹飞到十几丈之外,撞在了树干上,而夏、谢两位灵将虽然离得较远,但也退了好几步之后才稳住了身形。唯有花清雨站得最远,似乎没被波及。萧天河周围草地全清,藤条寸断,连附近的几棵树都断裂了。总之,原本在萧天河身旁的,除了何天遥之外,其他连人带物全都被气浪给推走了。 何天遥呆立当场,原本绑在身上藤条全部断裂消失无踪了,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刚才那股猛烈的气浪对他来说感觉就像是微风拂面,可周围其他人却都是一副狼狈模样,这太奇怪了。比他更惊讶的就是萧天河了,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虫部的三位堂主却以为他知道。 “就这样还说不是来搞破坏的?”黄彦清厉声大喝,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春、酆两位堂主。 萧天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两位堂主也满腹狐疑地再度亮出了兵刃,酆堂主对夏灵将怒道:“夏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怀疑到夏灵将头上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感到莫名其妙的夏灵将有些不知所措,连手都不动居然就挡住了黄彦清的攻击,还把他的三节棍给崩坏了,这种事连夏灵将自己都做不到,萧天河的实力怎么会增长到如此可怕的程度?“萧、萧兄弟,你到底是什么境界?”夏灵将此时不得不怀疑萧天河一直在扮弱。 “我现在真的就是两仪级啊……”萧天河无奈。 “两仪级?笑话!两仪级能弹毁我的本命武器?那我直斗堂岂不成吃干饭的了?”黄彦清当然不信,他捡回了三节棍的其中两段,左右双持当成短棒使。 春俊明也一改先前温和的口气,紧盯着何天遥:“恐怕高手还不只一个呢!”的确,其他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而离萧天河最近的何天遥却纹丝未动,自然会惹人怀疑。“夏灵将,你带着两个高手闯入万鸣森林,还企图装弱欺骗我等,险些着了你的道!”春俊明将手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响哨,尖利的哨声响彻整片森林。 “糟了,恐怕要召来几个麻烦的家伙了!”夏灵将情知不妙,急中生智,连忙拿出吕尚文托捎的那封信晃了晃,“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图,这里有我家老爷子给金部主的亲笔书信!” 黄彦清却喝道:“一派胡言!你口口声声说这几人是大小姐的朋友,为何却不知大小姐如今并不在万鸣洞?还有,那信谁知道是不是假的?” 听到此话,夏灵将不免也有些恼怒:“老爷子的信,我敢造假吗?你把我夏宏光想成什么人了!” “好了,都不要吵了!”随着一声呼喊,又有三个人从万鸣森林的三个方向围了过来。 “长举堂谢堂主,同鸣堂单堂主,广诱堂鱼堂主。夏某有礼了。”这三人夏灵将也都认得。他心中再一次暗暗庆幸,虽然这几人的脾气也不算多好,但最暴躁的那几个堂主依然没有现身。 那位又瘦又高的谢堂主说:“信是真是假很容易辨别,吕部主的笔迹我曾经见过,把信给我看看即可。”说完,他冲夏灵将伸出了手。 “不行!”夏灵将把信又收了起来,“老爷子有令,让我将务必此信亲手交给金部主,见不到金部主的面,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呵,我看做贼心虚了吧!”黄彦清冷笑。 “黄堂主,把你的三节棍给我看看。”那个单堂主虎背熊腰,声音十分亢亮。他将三节棍的断裂处好好看了看,似是自言自语:“唔……至少也是九宫级。”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惊呆,包括萧天河在内。 “黄堂主的三节棍就是我帮着打造的,其坚硬程度我心里有数。这断裂的地方分明不只一点,而是整个连接部位全都被震碎了,况且刚才黄堂主并未使出最大的力气。这种可怕的劲力回弹,只有九宫级以上的高手才做得到。”单堂主“唰”的一下亮出一杆长柄大锤,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在堂主们想来,既然萧天河是九宫级高手,那何天遥多半也是了。两位九宫级高手当前,情势堪称危急。六位堂主将两人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呃……诸位堂主,在下真的没有恶意……嗨呀,跟你们说也说不清楚……啊,对了,朱天常、柳玄绛、刘归琼你们总归认得吧?”萧天河急忙道。 “没听说过!”几位堂主异口同声。 萧天河诧异不已:“那吕升萦、孟苏和呢?他们也都是金姑娘的手下啊!” “什么‘孟苏和’、‘孟猪和’的,一个都不认识!”单堂主大吼着,一锤已经抡上来了。 “哎,别打!”萧天河只能抬臂去挡。 单堂主哪里由得萧天河分说,全力一锤狠狠砸在了萧天河的小臂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同样的怪事再度发生,六位堂主全都在巨大的震荡中被吹得东倒西歪,那柄长锤竟然锤、柄分离,锤头不知震飞到哪里去了,坐倒在地上的单堂主空拿着一把光秃秃的长杆,眼睛惊得几乎要凸出眼眶。 萧天河所做的不过是用手挡了一下而已。“叫你先别打的嘛!”萧天河无奈极了。这下误会越来越深了。 “好家伙!大家摆阵!”黄彦清振臂一挥,随后又吹了声响哨呼叫援军。 萧天河抱拳道:“别、别,我求你们了,诸位堂主,且听我说……” “看你还能如何胡诌!”黄彦清道。救援哨已经发出,他巴不得多等一会儿,等援手到齐了再开战。 萧天河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说:“黄堂主,听你方才所言,金姑娘还没有回来?当初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了赤熛域,她去了恭庆界,我想此时她多半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吧。” 几位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说八道!我们大小姐许多年之前就到僻处隐修了,怎么会突然去恭庆界!”黄彦清似是不信。 “金姑娘是一直在皇崖界的太安湖底隐修,她去恭庆界是为了……嗯,好像是要铲除什么妖族叛党……我记得她还说,已经安排了人手在恭庆界外等候来着……”萧天河努力回想着,尽可能地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刚才提到的那几人可能都是她隐修之后才收服的手下,所以你们不认得……啊,对了!还有他!” 萧天河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孟章界中还有个尉迟风呢!他连忙将尉迟风召了出来。 “啊!”堂主们十分惊讶,一齐向尉迟风单膝跪拜行礼:“参见风左使!” 尉迟风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景,笑着对萧天河道:“你早该把我叫出来的。” “怪我急中不生智,这不刚把你想起来嘛!”萧天河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 “咳咳……”尉迟风大伤未愈,又咳出了几口血,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住,黄彦清与春俊明连忙上前搀扶。 “风左使怎么伤得如此之重?”黄彦清皱眉问道。 “和纪豫丘那个老东西斗阵法弄的……你们不必多疑,萧兄弟他们都是我和金姐的好朋友,要以礼相待……”说完这几句,尉迟风竟昏了过去。 这时,又有几人手持兵刃赶到,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虫部的堂主。 黄彦清冲其中一人招手:“唐堂主,你来得正好!快将风左使带回脉胧堂医伤!” 两位堂主抬着尉迟风离开之后,黄彦清对萧天河拱手道歉:“是我等错怪了你,十分抱歉,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误会解清了就好。”萧天河心中的石头可算落了地,“毁了你们两件武器,我也十分抱歉。” “其实你刚才说出‘恭庆界’三个字时,我就在想,你或许真的不是敌人,保险起见,我故作不知此事,以探详尽。大小姐她虽然未归,但先前的确曾传讯与我等,还叫了五位堂主前去恭庆界助战。至于武器的事,你不必在意,重新铸炼一下就好。只是……你到底是什么境界?”黄彦清还是非常好奇。 萧天河诚恳地回答:“我真的是两仪级。如果我是顶尖高手,又怎会让尉迟兄伤到如此地步呢?刚才的怪事,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何天遥拉了拉他的衣袖:“天逍哥,莫非是蒋太公……” 萧天河眼睛一亮,对啊,如此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当初在浑天牢中,九宫级高手蔡云平想要扇何天遥的耳光时,与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这恐怕都是蒋太公“搞的鬼”,之所以何天遥刚才没被激荡震飞,正是因为他也同样是受益之人! “呵,原来如此。”萧天河摇头笑叹,“黄堂主,我们兄弟二人曾经偶遇一位实力高强的前辈,这份护体的‘礼物’,恐怕是他留给我们的。” 夏灵将这下可来劲了,摇头晃脑地批评起来:“看吧,我都说了我们没有恶意,你们这些十六堂的堂主啊,就是脾气急躁,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胡乱冤枉我,也不怕坏了虫、介两部的交情!” “说、说、说得没、没错!”好不容易逮着说话机会的谢灵将连忙附和。 酆堂主笑嘻嘻的:“快拉倒吧!我们又不是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阵乱打,谁让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呢?好了,大家不打不相识,一起去万鸣洞里喝几杯吧!”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由几位堂主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往万鸣森林深处走去。于路上,几位堂主向萧天河他们解释了虫部高层势力的格局。 首先最高位的当然是虫部妖王金婵玉。其座下分设万鸣左使、万鸣右使为左膀右臂,可惜的是,万鸣右使尉迟雷已经亡殁,其位暂时空缺。再往下,就是“振微十六堂”了。由于虫部妖族的数目在五部之中最多,故设下十六堂分管部内事务。按照职责 区别,振微十六堂又细分为战四堂、御四堂、勤四堂、技四堂。 战四堂,顾名思义,主要负责虫部外出征战事务。由直斗堂、双丁堂、等尉堂、革夹堂。这四堂的妖族尽皆凶猛善战,是虫部的精锐之师。目前除了直斗堂主黄彦清依然留在万鸣森林之外,其余三个堂主皆已被金婵玉调去了恭庆界。双丁堂主文立山、等尉堂主白骞泽、革夹堂主瞿大钧正是夏灵将最不想碰到的那几个“难缠的家伙”。 除了这三人以外,令夏灵将犯怵的还有一位鞘甲堂的堂主贾士龙,他也被金婵玉调去恭庆界了。鞘甲堂与半薰堂、膜群堂、长举堂并称“御四堂”,主要负责抵御外敌、守护万鸣森林,所以今日误以为有“外敌”来闯时,半薰堂主春俊明、膜群堂主酆礼义、长举堂主谢令凯悉数到场。 正因为虫部妖族数量实在是惊人,须得有人安排统管万鸣森林的后勤事务,这就是“勤四堂”的重要职责。勤四堂由鳞舞堂、缨马堂、捻奉堂、毛亿堂组成。 最后就是“技四堂”了。这四堂的妖族要么擅长铸造,要么擅长炼丹,为庞大的虫部源源不断地提供修炼物品。像体形健硕的同鸣堂主单泰牙,就是铸造妖族武器的高手;广诱堂主鱼北蒙,铸宝之技高超;而扶走尉迟风的脉胧堂主唐道居,则是炼丹的行家。还有一个缺兑堂,其堂主莫月华正是已故的万鸣右使——尉迟雷的徒弟,其阵法水平虽不如风、雷两兄弟,但已然是妖族中不可多得的阵法高手了。 虽然振微十六堂的分工各不相同,但那只是“主要职责”的差别。关键时刻,人人皆可攻可守。如果以为“战四堂”不会守,“御四堂”不会攻,“勤四堂”、“技四堂”无法征战,那就大错特错了。像鞘甲堂,虽为“御四堂”之一,但其堂主贾士龙骁勇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所以才会被金婵玉调去恭庆界。而直斗堂主黄彦清则因前些日子在闭关,因此留在了万鸣森林中负责守御任务。 听完几位堂主的讲述,萧天河他们四人尽皆连连赞叹。虫部妖族数量庞大,可金婵玉多年在太安宫隐居,万鸣右使尉迟雷亡殁,万鸣左使尉迟风又长期闭关,在三位高层领导者都不在的情况下,虫部内部依旧保持着井然的秩序,这肯定离不开振微十六堂的精心运作,而且整个虫部也在十六位堂主的带领之下非常团结,要知道,凶妖之乱的四位凶妖可无一是出自虫部的啊! 万鸣洞位于万鸣森林的中心区域。最起先,萧天河他们本以为万鸣洞是一座山洞,但万鸣森林地境根本没有山,他们又想当然地以为是一座地洞。当来到万鸣洞入口时,几人震惊不已,万鸣洞其实是一个由诸多弯曲的树木“搭建”而成的“树洞”!组成洞壁的树木大小、粗细都相近,排列得非常紧密,树藤缠绕其上,堵住了树干之间的缝隙。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树都活着,生意盎然。据黄彦清介绍,组成万鸣洞的树木已经一起生长了上千年了,它们的根也都缠盘在一起,所以它们已经不能算是一棵棵独立的树了,而是应该把整个万鸣洞都视作一棵“巨树”。 跨入万鸣洞之后,就能看到宏伟的振微宫。这座宫殿是由木材与藤条搭建起来的。在殿前广场的平台上,有一座与朝欢峡玄衣宫前那座介鼎相同的巨鼎——“五方虫鼎”。进入大殿,可见其内部的桌椅全都是木制的,而照明之物就和森林中树藤上所挂的那些“蛹”、“茧”、“带”状物体一样,只不过更亮堂一些。殿上首分为两层,上层是宽大的妖王之位,下层则有一左一右两座臣位,三个位子如今都空着。殿中和两廊排满了坐席,可见虫部议事之时,参与者是非常多的。 来到振微宫做客,最有幸的就是可以品尝到虫部特有的两种佳酿——蜜酒与露酒。它们没有什么特别响当当的名字,因为虫部的妖族相信,“好酒无须美名扬”,看来的确是如此,这两种酒在妖域境内可是如雷贯耳。品尝之后,那种淡雅而又香醇的口感让几位宾客赞不绝口。 交谈间,夏、谢两位灵将对虫部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其实所谓的“排外”只是虫部妖族谨慎而团结的表现。在被他们认定为朋友之后,就能充分地感受到虫部妖族的热情与友善。夏灵将见交谈甚欢,关系融洽,遂决定趁热打铁,拉拢虫部加入抵抗凶妖的联盟。 可是,几位堂主的回应却令夏灵将有些失望。简单来说,堂主们的态度只有两个字:服从。当初金婵玉下令虫部“独善其身”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堂主们也一直遵照着这条主旨行事:与其他四部减少来往,不插手凶妖之乱。四凶妖当然知道虫部是块“难啃的骨头”,虫部不参战正合了他们的心意。所以乱起之后的这些年,凶妖与虫部一直保持着互不相扰。现在虽然金婵玉重出江湖,但却没有下达过新的命令,因此堂主们是绝对不会答应夏灵将的要求的。 “夏灵将不必着急,金姑娘确实说过要征讨凶妖,她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相信此次归来之后,她就会有所行动了。”萧天河劝慰道。 黄彦清笑道:“那样的话,到时黄某人便可与夏灵将畅快地并肩作战了!” “好!”夏灵将点了点头,“希望五部联手御敌的日子能早一些到来!” fpzw 第四百二十四章 海天石宫 由于金婵玉尚未回到万鸣洞,所以萧天河他们不打算在此久留。他们此次来到妖域的首要任务就是去见大鹏王邬旬阳,可金婵玉不在的话,只好将此事延后了。与其干等金婵玉归来,还不如先去鳞部和兽部去找石灏明、雷啸炎他们。所以,在留下了尉迟风以及金婵玉那五位手下之后,萧天河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鳞部的路程。 虫部的堂主们客气地将众人一直送到了万鸣森林之外。萧天河本欲向两位灵将道别,夏灵将却说:“不论是去鳞部还是去兽部,你们都不认识路,而且路途遥远,还是由我和谢老弟带你们去吧!” “这……二位不辞辛劳带我们来万鸣森林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们呢?”萧天河感到过意不去。 谢灵将却摆摆手:“别、别在意了,小、小事一、一桩。老、老、老爷子也、也会同、同意的。” 夏灵将亦笑道:“是啊,一会儿我给老爷子传个讯,晚回去几日而已。把你们带到鳞部之后,我们就不管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石部主他们了。” “那就有劳二位了。” 鳞部总坛惊霖岛在西南方向,此去比前番来万鸣洞的路途要远许多。几人途中闲聊的内容,还是离不开此次虫部之行。虽然一开始因为误会而闹出了些许不快,但后来堂主们的待客之道还是很让众人满意的。 提及“振微十六堂”,夏灵将也不无羡慕地感叹:“到底还是人多好办事。”比起虫部的“人丁兴旺”,介部只能说是“人丁单薄”,许多事都要几位灵将、甚至是吕尚文亲力亲为,平时尚且好说,到了战时,或多或少总会感到人手不足的窘迫。 “‘振微十六堂’按职责分工协作,既秩序分明,又颇具效率,加上有令则行、有禁则止的作风,使得整个虫部都团结得如同铁板一块。”花清雨对此权位格局亦称赞有加。 “唔……其实也不尽然。虫部也是有叛徒的,比如恭庆界那伙妖族。此外,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小股势力,他们都有自己推举出的‘王’,只是不曾公开造反,金部主也就无意去征讨他们。所以,以金部主为首的万鸣森林这股势力算是虫部的主导,与其他小股势力之间大致是并存及附庸的关系。”夏灵将道。 萧天河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不是和一般的凡虫差不多么?每一股虫群都有自己的虫王。” “哈哈,说的没错。虽然修炼成人形,但有许多习性还是无法抹煞的。就好像我们介部的妖族大多喜水一样。” “不过‘振微十六堂’的领导格局也有不好的地方。”叶玲珑道,“那就是十六堂的名字以及对应的堂主之名了。十六堂数目多,导致堂主也多,而且堂名大多古怪,既不容易记,也很难把十六堂与堂主一一对应准确。” 夏灵将笑道:“叶姑娘,你还不知道,其实‘振微十六堂’的每个堂还设有两位副堂主、四位分堂主、以及八位掌旗使呢!” 叶玲珑夸张地慨叹:“天呐,他们虫部自己人能分得清楚谁是谁吗?” 众人皆笑。夏灵将道:“他们记得住记不住你就别管了,你只要能分清几位堂主就行了。说实话,有几位堂主甚至连我都不曾见过呢!” 这时,谢灵将道:“叶、叶姑娘,我、我来、教、教你一个好、好方法。妖、妖族的人,名、名字大、大多都、都有一、一个特、特点……” “莫不是以本体取姓?”一旁的萧天河听得实在是累,干脆替谢灵将说了出来。 “没、没错!你、你是怎、怎么知……啊知、啊知……”谢灵将一惊奇,话就更不利索了。 萧天河笑道:“呵,当听说你们几位灵将的本体之时我就想到了。” “那谢灵将的本体是……”叶玲珑脑子一转,介部,“谢”,答案了然,“莫非是螃蟹?” “正是。我记得,好像是叫‘青云蟹’?”萧天河道。 “哈哈,好有趣啊。”叶玲珑掩嘴笑道,“哎,谢灵将莫要误会,我可不是笑话你哟!” 美人儿笑靥如花,谢灵将竟被她看得害羞起来:“没、没、没……” 萧天河按着此法类推:“那黄彦清堂主的本体就是……唔,黄,虫部……”他扬起眉毛,“莫非是蝗虫?” “没、没错!”谢灵将道,“玉、玉飞蝗!” 何天遥又问:“我记得有一位堂主与谢灵将同姓来着,不知那位堂主的本体是?” “是蝎蛉虫。谢老弟说的这点只能说是一种总结,并非是规律。我们妖族不像你们人类,姓氏从老祖宗开始就代代传承。当妖族修炼成人形,需要为自己选姓起名时,本体的名称很容易就会成为第一选择。可是,黄彦清姓黄,并不代表所有本体是飞蝗的妖族都姓黄;有时取姓也要变通一下,像同鸣堂的单堂主,本体是撼风蝉;还有的妖族取姓和本体完全无关,鳞部的石部主就是最好的例子。”夏灵将解释道。 “不过通过这个‘总结’来记名已经很方便了,春堂主的本体想必是蝽蟓吧?酆堂主么,多半就是什么蜂……对了,还有鱼堂主,本体肯定不是鱼,那就应该是鱼蛉虫了。”叶玲珑依旧对这个看姓猜本体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其、其实,堂、堂名也、也、也有讲究……”谢灵将又道。 何天遥说:“我一直就觉得十六堂有些名 字十分奇怪。像膜啊,胧啊,鞘啊,捻啊什么的,都不是常见的起名用字。” 夏灵将回答说:“那是根据虫类妖族最大的特点——翅膀而定下的名字。在妖族五部之中,唯有羽部和虫部的妖族本体生有翅膀。但和羽部千篇一律的肉翅加羽毛不同,虫类妖族的翅膀可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比如直斗堂……”他忽而笑了笑,“我记得直斗堂的两位副堂主一位姓钟,一位姓娄,你们再猜猜他们的本体是何物?” 叶玲珑摸着下巴:“钟……首先想到的就是螽斯,娄的话么……” “是蝼蛄。”花清雨说出了答案,长年接触虫类的她对此自然十分了解,“我明白了,难怪叫‘直斗堂’呢,第一个‘直’字指的是翅膀的类别,第二个‘斗’字则是该类虫族的某种特性。” 看到其他人一脸茫然的表情,花清雨继续解释:“蟋蟀总知道吧?如果有妖族的本体是蟋蟀的话,必然从属于直斗堂,因为蟋蟀也是直翅。还有鞘甲堂,鞘翅类虫子的俗称就是‘甲虫’。以此类推,膜翅类的虫有蜂和蚁,都是偏好以群而居的,故而堂名取‘膜群’二字……以翅膀种类来分堂,呵呵,真有意思。” “听你说的这些,我怎么感觉头反而更大了呢?”何天遥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是十六堂,那就应该有十六类翅膀。嗨,不都是虫翅嘛,竟然分出那么多类别!若我是虫部之王,大概只能设出两个堂:会飞堂和不飞堂……” 众人大笑。关于虫部的话题也到此结束了。 …… 在飞往惊霖岛的第三日,忽而一阵炽热的风迎面袭来,几人很快就出了一身大汗。已经是冬季了,究竟是从何处吹来的这股热风? “看到前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了吗?那是一座火山。周围地境长年炙热,不分寒暑。没办法,从虫部去鳞部,必须得途经这片中心地带。”夏灵将道。 “那这里就是妖域的中心咯?”萧天河感到奇怪,当初金婵玉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族地境周边有一些无主之地,外围皆为妖域。”如此来看应该根本不存在“中心区域”才对。 “不是。那里只是五部总坛之间的‘中心地带’而已。”夏灵将道,“兽部总坛——猎魂坡在正北方;我们离开的虫部总坛——万鸣洞在东北方向;介部总坛——朝欢峡则在东南,也是最接近人族地境的总坛;而鳞部总坛——惊霖岛则在西南方向,我们从万鸣洞到惊霖岛,这座火山差不多正好在半途;剩下一个羽部总坛连霞峰位于西北方。五部总坛的位置大致呈五边形,这里就是五边形的中心地带。” 飞过宽阔的火山口时,何天遥向下方俯瞰,不由得赞叹:“这火山好大呀!” 火山口内极深,只可见一点点岩浆的红黄之色,但汹涌上腾的热浪却似要将人烤化一般,连之前出的那身汗都已被灼干了。见四人有些吃不住热,夏、谢两位灵将又将飞行的高度提升了一截。 要说火山炙烤的难受之感,萧天河最有体会。这座火山比起天焰大陆那座孤烟山可要大得多也热得多了。可孤烟山造成了方圆二百里内都没有草木生长,这里则更甚,不仅火山周围区域寸草不生,就连目所能及的八方远处皆是一片荒芜。 萧天河猜测:“如此炽热的地方,一定生有稀罕的矿物。” “的确。可是却无人敢来这里开采。多少年了,大家只敢从上空飞过,却不敢从陆上踏足这片区域。”夏灵将道。 “这是为何?”萧天河好奇地扫视了火山周围一圈,“莫非地面太烫了?” “呵,萧兄弟说笑了。这座火山名叫‘禁近山’,虽然拗口,但却是有意义的,因为这里是妖灵大帝名言禁止接近的区域。” “有原因么?” “我也不知道。”夏灵将摇头,“我们这个级别的妖族,是无法接收大帝大人的直接托谕的。禁令通过各部妖王向下传达,对于大帝大人的谕令,我们不能质疑太多,只需遵守即可。”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过,关于禁近山的传言也并非没有。听说在火山口中,隐藏着通往妖族最核心区域的入口。” “最核心……”萧天河猛然反应过来,“莫非是妖灵大帝的居所?” “我刚才就想问来着,那个妖灵大帝是什么样的人物?和人族的五帝五君一样么?”叶玲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萧天河笑道:“那可差得远了。要说相似的话,五部妖王差不多和五帝五君有些相像,但他们的实力应该比五帝五君更强。” “怪了,妖族疆域广阔,没有中心区域,却有个‘核心区域’。”何天遥道。 花清雨接话:“莫非‘核心’是指地下?” 四人叽里咕噜地讨论起来。人嘛,对于未知的事,总会抱有各种幻想与好奇心。 “核、核心区域只、只是我、我们给大、大、大帝大、大人的居、居所、所、所起的名字,是想、想、啊想象……出来的。”谢灵将道。 夏灵将附和道:“是的。从来没有人见过妖灵大帝,但大帝大人又确实存在,所以关于他和他所住的地方,萌生了许许多多的传言,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条罢了。好了,不必多想此事,反正禁近山不能从陆上靠近,讨论此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完全没有意义。” 何天遥想到了一点:“也不能这么说吧?陆上不 能靠近,那就从空中靠近呗,反正妖族高手都会飞,飞到火山口中一探究竟就是咯。” 叶玲珑如此反驳:“妖灵大帝说的可是‘不能靠近’啊,只许从上空飞过,不是吗?” 夏灵将笑了笑:“和大帝大人玩文字游戏可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再说禁近山高空的热度就已然十分恐怖,其内部就更不用说了。至少连老爷子那般实力的人也无法接近火山口上方一百丈的距离。若是有谁不慎落入其中,恐怕还没触到岩浆,就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这么吓人……”何天遥吃惊地吐了吐舌头,“夏灵将你可要好好抓紧我啊!” “哈哈哈,放心!” …… 飞越过这片山域,两位灵将降低了飞行的高度。即便离开火山口数百里之后,却依然能够感受身后传来的那股热量。禁近山,真是个可敬又可畏的地方。 渐渐的,地上的草木又多了起来,地势也渐趋平缓,山丘越来越少,河泽越来越多。据夏灵将介绍,这片广阔的湿原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泪梦泽。传说这片湿原自世界形成之初就已经有了,乃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的眼泪所化。湿原上一东一西有两座大湖,分别依据“盘古大神双眼化为日月”的传说而起名“日泪湖”和“月泪湖”,因为北临火山热风重,南濒阔海湿气沉,所以此地四季如夏,草木繁茂。湖边常年碧草如茵,杨柳依依。湖中莲花成片,美不胜收。有诗为证: 混沌初开乾坤成, 清浊二分日月升。 慈泪化泽双湖聚, 氤氲如梦云气蒸。 芳林郁郁声簌簌, 茵草萋萋色青青。 风拂柳叶拨凤阮, 雨打荷萍鼓玉筝。 朝霞映起悠烟盛, 夕照落点赤霄灯。 苍山远睹空寂寂, 碧水近闻响琤琤。 闲野慢踱自在情, 孤舟独济逍遥心。 茫茫渺渺无人现, 天大地大唯我音。” 若非尚有要事在身,萧天河他们四个初睹如此美景,多么想落地而行,就像诗中所写的那样,野间漫步,湖中泛舟,胸怀悠然自得之心,好好地享受一番这份来自于天地自然的馈赠。 两日之后,众人飞过了美景如画的泪梦泽。借着夕阳余晖,再往西南方远眺,隐约可见天边闪烁着一道金线。那里是辽阔无边的海域,名为“照天海”,是鳞部的地盘。 常言道:“山生虎,海生龙。”龙与蛟、虬、蜃、虺等旁系一起组成的龙族是妖族中颇为强大的一族,堪称鳞部的中坚力量,所以鳞部总坛设在龙族丛生的广阔海域也就理所当然了。 惊霖岛是距离海岸八百里开外的一片群岛里最中间的一座。不过远远看去,岛上只在中央区域有一片小林,外围皆是沙滩,根本看不到类似宫殿的建筑。 两位灵将带着四人降落在沙滩上,从海浪中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那人对两位灵将拱手道:“原来是介部夏、谢两位灵将到了。不知这几位是?” “我们是石灏明的朋友。”萧天河微笑道。他可以想象,石灏明见到他时会多么惊喜。 那人扫视了一眼众人:“随我来吧。”然后,他一个鱼跃又扎入了水中。 “宫殿建在海底吗?”叶玲珑疑惑道。 “跟下去就知道了。”夏灵将与谢灵将也潜入了水中。 何天遥咂了咂嘴,感慨道:“不愧是妖族,建造宫殿都与人类不一样。金姑娘的太安宫在湖底,介部的玄衣宫在深渊河底,虫部的振微宫在树林里,这个鳞部的宫殿又建在海底。这趟妖域之行可真是长见识了。” “还真是。”花清雨掩嘴轻笑。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们好像在到处赶场子似的,到介部都没怎么坐下就去了虫部。到了虫部没有久留又来了鳞部,接下来还要去兽部接雷兄弟和汤兄弟,再去羽部找大鹏王……瞧咱们这风风火火的,妖族五部总坛要串个遍,简直忙得不得了哇!”萧天河摇头苦笑。 “对,比那个什么‘妖灵大帝’还要忙!”叶玲珑道。 “妖灵大帝根本不管事的,他才不忙呢!我还希望能像他那样悠闲自得……”萧天河叹了一声,“好了,大家快下去吧!” 清凉而又舒适的海水为众人平添了一份惬意,他们跟着前头的两位灵将,贴着水底的细沙向深处潜去。游出一段距离之后,海底骤然变深,向下方望去,深幽幽地看不见底。当水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两丈之外就已看不见人时,鳞部的那人忽而一拐,游进了岛下岩石的一个洞中。 游入这个洞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洞内十分宽阔,洞顶、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发光的宝珠,将洞内照得通明。远处的水中,竟然“浮”着一座宫殿!仔细一瞧,宫殿几座最高的房顶、侧边围墙以及宫殿底部全都延伸出数根粗大的石柱,向上的石柱连着洞顶,向下的石柱支立于洞底岩石,而横向的石柱则撑在洞壁上,宫殿就这样被架起来了! 好奇特、好壮观的宫殿!萧天河他们四个都看呆了,这座宫殿比其虫部、介部的那两座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奇迹也不为过! 来到殿前仰望,墙上大书三个金字——“海天宫”。 fpzw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旧事重提 海天宫,意指浮于海中的宫殿。整座宫殿的正、偏殿,前、后殿,以及旁带建筑,全都拼在一整块巨大的底盘上。有趣的是,宫门内的引廊就像是架于长空的栈道。廊檐两边挂着夜明珠灯笼,美丽极了。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叹,两只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还未走出长廊,殿内就匆匆跑下来两人,正是头前引路的那位鳞族以及接到了通报的石灏明。还没下到阶底,石灏明就远远地向萧天河他们挥着手。 “哈哈,灏明兄!”萧天河也小跑起来,两人的双手最终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听说有我的朋友来见,我就立即想到是你!哈哈!”一向沉稳内敛的石灏明此时却是无比激动,甚至都忘记跟两位灵将打招呼了。 夏灵将道:“石老弟,部主大人可好?” “好,很好,我已差人去叫他了,一会儿就来大殿。瞧我,高兴得竟然失了礼数。见过夏灵将,谢灵将。”石灏明拱手道,“带天河他们一路飞来,辛苦了,快去殿中喝杯清茶吧!” “哈,海天宫的泛金茶可是闻名遐迩啊,我们既然来了又岂能错过?”两位灵将大笑着向大殿走去。 “天河,这几位是?”石灏明问道。 萧天河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我在大赤界的师姐花清雨,这位是我的兄弟何天遥,这位是叶玲珑叶姑娘。” “呵,你终于把叶姑娘给救出来啦!”石灏明显得十分惊讶,孟章界七位妖族中可是有四人不在萧天河身边的,在这种缺乏战斗力的情况下,他竟然打探到了叶玲珑的下落并成功营救,着实出乎了石灏明的意料,“叶姑娘,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可我却早就知道你了。为了你的事,天河可没少费心思,自打在飞云城听说你被一伙黑衣人给抓走之后,他就想方设法地探听你的下落,甚至不惜冒极大的风险将毕公子都给抓来问话呢!” “岂止如此啊,你还不知道赤熛帝府的那场大战有多么惨烈呢!幸好,天逍哥他有诸多帮手,好不容易才把叶姑娘救出来。”何天遥开玩笑道,“叶姑娘,你的性命可谓是弥足珍贵啊,以后可得好好活着哟!” 萧天河捶了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玲珑望了望萧天河:“我倒是不知道这些,问他经过他也不肯细说,原来营救之事从我被抓走后就已经开始了啊……” “分别之后的这段时间,你的实力没增加多少,胆量倒是见长啊!”石灏明上下打量着萧天河,“赤熛帝府你也敢去闯?” “什么呀,我都修炼到两仪级了,已经不慢了!”萧天河摇头晃脑。 一行人走出了长廊,出现在眼前的是那座熟悉又陌生的“五方鳞鼎”。大鼎后面就是又高又阔的大殿台阶了。台阶两旁有半人多高的石栏,上面刻着龙纹浮雕。栏杆外侧有数根冲天巨柱,这些柱子一直通到洞顶,上面雕满了各种龙形图案。长阶当中也有栩栩如生的云龙丹陛石,最下为海,海上有云,云上有龙,最上就是太阳了。丹陛石从上至下覆满所有台阶,气派非常。再看大殿的飞檐,清一色的琉璃龙首,呈舞爪吐舌之态。屋脊的主梁亦是龙形,左右各一条,脊端为头,脊中为尾,双尾共同缠绕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总而言之,龙,就是整座海天宫的主题,由此足见龙族在鳞部中的重要地位。 跨入正殿,两位先行一步的灵将已经在宾席坐着品茶了。比起介部的玄衣宫与虫部的振微宫,海天宫内的装饰显得更加富丽堂皇。“大海生异宝”这句俗语可不是盖的,各种珍珠、珊瑚、夜明珠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尤其是两位姑娘,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漂亮的珠宝,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石灏明笑道:“两位若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人备些珍珠和夜明珠奉上。” 两位姑娘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口说不要,心却欣然向往,石灏明如何看不出来?他又说:“无妨。我们照天海别的不多,就是这些东西多。你们拿去打成珠宝首饰,就算是石某的见面之礼了。” “这……”两位姑娘不好意思地互相看了看,眼中满是喜悦。 这时,通往内堂的门开了,鳞部妖王——石破天走了出来。 两位姑娘与何天遥皆是头一回见到石破天,此时此刻,他们内心中与萧天河初见石破天时的感觉一模一样:“这样的一个人就是堂堂鳞部之王?” 石破天还是一身陈旧的灰色布衣,背上的斗笠也依然背着,腰上随意地束着一条毛了边的布带,脸上黑黢黢的,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在外头遇见就已经够糟糕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更甚,这身行头不仅与殿内的豪华装饰格格不入,甚至连先头引路、报信的那名妖族都不如。 石破天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其随和的态度给人印象不错。待他背身上座时,石灏明对几人小声道:“家父衣着一向如此朴素,让大家见笑了,但绝非是不敬宾客之意。那身衣服是家母早年间亲手所做,斗笠也是家母亲手所编,当时父亲还是个默默无名之人,可惜,母亲在父亲当上妖王之后没多久就身染重病, 后来不治身亡。父亲缅妻心切,从那时起就始终穿着这身行头了。” 众人皆惊。以石破天的地位,能不顾他人讥笑长年穿着爱妻所作之衣,这份思妻之情,即便换成是普通人也难能可贵,更何况一位妖族帝王乎?知道了原因后,几人岂会有嘲笑之心?简直是肃然起敬! “今日承蒙各位光临,使我海天宫蓬荜生辉……”石破天坐下之后刚说了两句,就忽然停住了,众人都看着他,静等他继续说后面的话,结果他一张口却冒出了这样的话语,“嗨呀,我石破天是一粗人,本来想装得文绉绉一点给我鳞部挣点儿面子,可无奈实在是心中没词儿啊!人们常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是‘笨嘴难说没词之话’,反正几位都不算外人,就将就一下,不要跟我计较这待客之礼了吧!我已吩咐大摆酒宴,大家吃好喝好啊!” 此番话语俗,但近人,反而更加拉近了主宾之间的情谊。两位灵将推辞要回介部,可石破天哪里肯放,非说要传讯告知吕尚文,两人这才留下。 一场丰盛的酒宴很快就在正殿中备妥了。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畅快。两位灵将与石破天亦是许久不见了,四溢的酒香使得几人兴致高涨,频频举杯,喝得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萧天河凑近石灏明小声问道:“怎么没看见睚眦兄弟啊?” “呵,最近没有战事。敖叔父前些日子给他特训,所以两人正在闭关呢。无妨,我已派人通知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的。”石灏明道,“不过敖兄弟的潜力实在是惊人呐,实力日益精进,实乃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照这么个提升功力的速度,我很快就要打不过他了!” 萧天河忽而一笑:“少来蒙我,他最喜欢找你陪练,你说实话,是不是把他给虐惨了?” 石灏明咧嘴道:“嘿嘿,切磋时不使出全力,又怎么能帮助他进步呢?对了,你们这次来妖域,所为何事?恐怕不单单是来看望我和睚眦兄弟吧?” 萧天河的声音更小了:“找你一起去焚天宫呗,到时我会与虫部之主金婵玉同行,她希望你能同去,不仅可以保护我,还能增添一份战力。” “金婵玉?”石灏明听到这个名字感到相当意外,“我已料想到,你能救出叶姑娘势必是借助了谁的力量,但万万没想到是她……” “这事说来话长……”萧天河就将营救叶玲珑的过程大致述说了一遍,听得石灏明酒也顾不得喝了,席间想斥萧天河又不敢大声:“这太危险了!为何不传讯给我?” “你离得太远了呀。等你过来不一定能遇上合适的时机,再说你鳞部也有自己的事……” “那也不能以身犯险呐!万一最后那个法阵无法完成,你们就死定了!” “唉,其实去之前我们都仔细设想过,以金姑娘的睿智,岂会允许我们莽撞行事?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恐怕不管叫谁去帮忙,都得经历这回磨难吧?说起来,我觉得我也没那么容易死,你可知,在虫部万鸣森林时……”萧天河又将与虫部堂主们之间的那场误会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石灏明当然又觉得惊奇。如此,话也越说越多,为了解释那股“护体神力”的来源,又不得不引出浑天牢的事。 听了萧天河这些时日以来经历的种种危险,石灏明不禁瞠目结舌。 “仙族浑天牢的动荡,即便身在这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天宫,我亦有所耳闻,真没想到,那场动荡竟然是你搅起来的!天河,我发现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的魄力。”石灏明笑叹不已。 “为了救兄弟,我连性命都能豁上,何况那些身外之物乎?”萧天河举起酒杯,“来吧,为我们今日的重逢,干杯!” “是,是,为了今日你还能活着见到我,真得好好干一杯!” 这时,内堂又走出来两人。石破天看见后立即起身热情地招呼道:“敖老弟,敖贤侄,我们等候你们多时了!快来同介部两位灵将好好喝上几坛!” 相比石破天,敖天波就显得冷峻了许多。与两位灵将打过招呼之后,他扫视了一眼其余四人。石破天搭着他的肩膀,对席上众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敖老弟是我鳞部的副主,也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敖老弟,这几位小辈都是灏明的朋友,那位小兄弟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 “萧天河是吧,看吾儿那样子就猜到了。”敖天波轻轻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那边,敖睚眦早已眉开眼笑地和萧天河闹在一起了。 何天遥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天逍哥!” 萧天河转过头来,看到何天遥正死死地瞪着敖睚眦,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心道:“糟了,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敖睚眦在青龙大陆时与另外八位兄弟掀起了一场惨烈的血雨腥风,经历过一切的何天遥如何不记得他的长相! 何天遥“唰”的一声亮出了长剑,直指着敖睚眦的鼻尖:“你这个残暴的恶棍,居然还活着!” 敖睚眦对此却是一脸茫然:“兄台,我们见过么 ?” 何天遥怒极,举剑就砍,半空却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只手给截住了,转头一看,是石破天,他不满地说:“喝酒热热闹闹的,把剑放下!萧天河,你兄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呵,石兄你放心,就他那点儿本事,还伤不到吾儿。”敖天波依旧淡定地喝着酒。 萧天河已将敖睚眦揽在了身后,对何天遥道:“遥弟,待以后我再向你慢慢解释,今日在人家的地盘做客,不得无礼!快把仙剑收了!” “哼,‘以后’……你先告诉我,以后你会不会把他杀了!”何天遥冷声道。 “这……”萧天河语塞。 “天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连天河的话都不听了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何至于举剑相见呢?”不明所以的叶玲珑想拉何天遥回席,但何天遥却摇头道,“玲珑姐,你不要劝我了。我们和他的仇怨是在大赤界结下的,你不明白。” 花清雨也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也一样很不好看:“是的。他不认得我们,我们却认得他!” “清雨,怎么连你也……”叶玲珑更加束手无策。 石灏明对当初青龙大陆的那场妖族浩劫略知一二,他连忙打圆场:“何兄弟,花姑娘,你们有所不知,这位敖兄弟可算得上是我与天河的救命恩人呢,没有他相助,我们根本铲除不掉天焰大陆的魔主。况且他如今也和我一样,已经成为孟章界的妖族了,我们都是天河的好兄弟、好帮手,当初的仇怨他二人也早就看开了,放下了!” 何天遥难以置信地盯着萧天河的双眼:“天逍哥,你怎么就这么放下了?你这样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外公吗?对得起以身殉宗的师父和师娘吗?” 萧天河无言以对。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石破天真的恼火了,“这里可是我鳞部的海天宫!不是任由你们胡闹的地方!” “哼,这位姓敖的,当初伙同他那八位兄弟,在大赤界发动了一场妖兽暴乱,想要将我们修仙者赶尽杀绝!无数黎民与修仙者惨遭屠戮,整座青龙大陆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其中也包括我们的亲人、师长和朋友!”何天遥愤慨地控诉着,泪流满面。 “嘭”!突然一声巨大的拍桌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敖天波的脸色阴沉得都能拧出水来:“睚眦!‘八位兄弟’是怎么回事?” 萧天河长叹了一声,手掩在额前连连摇晃着脑袋。这下可全完了。 “敖老弟啊,你就别添乱啦!”石破天无奈,“这事我也有责任,待以后我再向你慢慢解释。”他的话和刚才萧天河所说的如出一辙。向敖天波隐瞒他有九个儿子的事,是当初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谁料想今日突然就露陷了呢? “呵,他说‘以后’,你也说‘以后’,你们还打算蒙我到几时?”敖天波怒道。 话说到这里,敖睚眦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的情况下,他暂时顾不得向父亲解释,本着“解铃还需系铃人”的想法,他拨开萧天河与石灏明,站到了何天遥面前,躬身道:“当年之事我的确无法推脱罪过,但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并非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况且我那八位兄弟也已经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敖天波闻言,心痛地闭上了双眼。 顿了一顿,敖睚眦继续说:“兄弟尽皆亡殁,而我则借由大哥的拼死相救而苟活下来,但妖丹破碎,功力尽失。我本已心若死灰,想在茫茫大海中了却残生,不想却在最后关头遇到了此生的贵人。是杜怀柔姑娘提点了我,我还有父亲在禹馀界,不能就那么死了。她更不惜耗费妖力替我重塑妖灵宝珠、重铸本命武器,可以说,我这条焕然一新的生命就是她给我的。作为回报,我助天河除去了天焰大陆的魔头,后来又加入了孟章界。在经历了痛苦、沉沦和新生之后,从前的仇怨我已经看淡了。我们兄弟与青龙大陆修仙界之间的仇怨其实根本就找不到罪恶的根源,双方都不是出于恶意而为之的,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人不能总是生活在仇恨之中,假如始终被仇恨蒙蔽双眼,就有可能和我们兄弟一样,反而会失去更多。你是天河的好兄弟,我也是天河的好兄弟,既然上天安排我们在此重遇,不如就一笑泯恩仇吧!”说完,他向何天遥伸出了手。 敖睚眦的这番话说得虽然很平静,但内容却是荡气回肠。能坦然放下仇怨,需要何等的胸襟与气魄!石破天松开了手,他相信,如果何天遥是个明事理的人,那就一定会被这番话所触动的。 何天遥的手颤抖着,缓缓放了下来。敖睚眦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不料,何天遥已经垂下的手又突然抬了起来,一剑刺向了敖睚眦的掌心。 “嘶——”敖睚眦痛苦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敖天波大怒,却被石破天给拉住了。 “啪!”萧天河抬手给了何天遥一记响亮的耳光,“遥弟,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他大声咆哮。 何天遥捂着被扇红的脸,冷冷地看了萧天河一眼,冲出了大殿。 fpzw 第四百二十六章 波澜又起 海天宫中的气氛尴尬至极。 “天河,你太……”叶玲珑本想说“冲动”二字,可到了口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毕竟何天遥不妥之举在先,当着敖天波父子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催促道,“快追去看看呐!” “你不要紧吧?”萧天河却先问了敖睚眦的情况。身为何天遥的兄长,他如何不知道弟弟的脾气?心结得慢慢解开才行,不必急于一时。 “没事。”敖睚眦站起身来笑了笑,“影响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听儿子如此一说,敖天波沉不住气了,气鼓鼓地一把甩开石破天的手:“此子太可恶了,吾儿都已如此诚恳,他竟然还挥剑相向!” “爹,个中缘由你不太清楚。何兄弟其实并无恶意,只是心里的疙瘩暂时难消而已。他若真要伤我,就不会只刺手掌了。”敖睚眦反倒替何天遥说起了好话。 敖天波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不跟我说,我当然不清楚!哼,不刺手掌,他还想怎地?若刺到你身上,今日即便石兄拦着我,我也一定要将他杀了!” “你们都消消火气吧,亏得海天宫在水里,若在岸上你们不得闹得天翻地覆啊?”一直不便插言的夏灵将开起了玩笑以便缓和气氛。在夏灵将的劝慰下,萧天河向石破天与敖天波分别赔了礼。石破天点头接受,而敖天波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之后,萧天河就被石灏明匆匆拉出了大殿。 “好了好了,火也都发了,了了吧!好好的宴席,被你们搅成这幅样子,我都还没发火呢!”石破天也打起了圆场,“敖老弟,我那有治伤的敷药,这就去拿给世侄敷上吧!” “不必了,我这儿有好药,前些日子刚从朝欢峡附近采的。”花清雨走到了敖睚眦面前。 “站住!”敖天波却举臂挡在了敖睚眦身前,“不用你,我信不过。” 花清雨举目与敖天波对视:“我花珺一脉还不至于沦落到以这等卑劣手段害人的地步。” “嗨呀,爹!天河结交的人都是光明磊落之辈,更何况是他的师姐呢?”敖睚眦推开了父亲。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啊!”敖天波拂袖震怒。 花清雨将新制的药膏抹在了敖睚眦的伤口上,淡淡地说:“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天河。当初你们兄弟九人在青龙大陆掀起的那场惊涛骇浪,湮没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师父也在守护太清宗的战斗中身陨。天下人恨尔等入骨,若非后来公孙剑仙替你说情,岂容你逃脱?真没有想到,造化弄人,后来你竟然成为了天河的帮手。” “敖世侄,反正今日也瞒不住了,你干脆同我们好好说说,当年在下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石破天道。他只知道敖睚眦还有八位兄弟身陨,但具体事因却从未听敖睚眦提及过。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吧!”敖睚眦摇了摇头,不太想说。 敖天波自然不肯:“不行!必须要跟我说清楚,可怜我修炼了这么久,一直做到了鳞部副主之位,竟然连自己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 “唉……爹,其实你一共有九个儿子,我排行第二。在大赤界时,我们兄弟曾率领各类妖兽发动了一场针对修仙者的清剿,最后以失败而告终。大哥最后化出本体,替我挡住了致命的伤害,我才留下了一口气。后来的事你刚才已经听到了,托杜姑娘和天河的福,我今日才得以与爹相聚。”敖睚眦的叙述言简意赅。 花清雨冷声道:“说是‘针对修仙者’,但是你们当时屠戮的可不只是修仙者。” 敖睚眦苦笑:“本来下界就没有几个修成正果的妖族,别说修炼成人形了,连灵智都尚未完全开启!它们没有脱离兽类的范畴,所以才称为‘妖兽’而非‘妖族’不是?看见抵抗的武者和逃跑的平民,嗜杀性起在所难免。” “哼,只有你们人类屠杀妖族,我们妖族就不能杀你们人类?简直岂有此理!”敖天波也是从大赤界飞升上来的,他了解青龙大陆的状况。 “非也,妖兽若不现身害人,又怎会遭人屠杀?”花清雨分辩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九人发动妖兽暴乱的初衷是为母报仇。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将仇恨倾泻于整座青龙大陆,却是千不该万不该的。” “睚眦!”敖天波突然横眉怒目,对着儿子怒吼了一声。 “我的姑奶奶!”敖睚眦哭丧着脸对甚感莫名的花清雨哀求,“今天我的娄子可是全让你们给捅完喽!”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爹?说!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敖天波显然是不弄得清清楚楚就不肯罢休的态度。 敖睚眦只得无奈地道出实情:“娘她……在分娩时遭小人暗算,不得已而现出了本体,惊起连月大雨,搅得洪水泛滥,最后被……被太清剑仙李耽辰一剑斩去了头颅……” 敖天波越听越气,浑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拳头攥得“噼啪”直响:“好啊,好啊!你为何不对爹实话实说!我当初听你说时就觉得奇怪,你娘的实力不低,若非因为有孕之故,恐怕她的飞升之期也不会比我迟多少,可我在禹馀界千等万等,最终等来的消息却是‘渡劫失败而身陨’,原来一切都是你在骗我!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 如此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娘和八位兄弟吗?” 敖睚眦委屈地辩解:“爹,我们兄弟九个正是执意为娘报仇,最终才落得八死一伤的下场。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伤心,何来‘不孝’之说?” “住口!”敖天波毫不留情地一掌将儿子扇翻在地。 花清雨走到刚爬起身的敖睚眦身前,紧盯着他:“我也有话要问你,你既然知道你娘是遭到小人暗算,也知道太清剑仙杀你娘是因为洪水之故,为何不去找小人报仇,而是迁怒于整个修仙界呢?” “娘被偷袭之时我们兄弟才刚刚出生,根本不知道此事,更不知道偷袭之人是谁啊!这事还是后来听天河所说的呢!”敖睚眦揉着肿胀的脸,“我们只知道娘是被修仙者所杀,清剿的目标自然就是整个修仙界了。” 花清雨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公孙剑仙的确在敖睚眦逃走之后说过这样一番话:“当初龙母遭人算计,最终被太清剑仙斩杀,实乃修仙界之过错。兄弟九人虽因复仇心切而一意孤行,但并非心肠歹毒之类。” “哼,无故偷袭,借机杀人,拖上你整个修仙界陪葬又怎地?”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敖天波恨得咬牙切齿。 “唉,可惜终究是个凄惨的结局。若是不掀起那场浩劫,现在你们父子十人也早已团聚了不是?”石破天慨叹,“敖世侄,既然当初令堂丧命时你们尚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令堂是被太清剑仙所杀?” “‘太清剑仙一剑斩杀独角恶蛟’的英雄事迹在青龙大陆已被传为一段佳话,如何不知?”敖睚眦惆怅不已,“娘亲去世前曾在传给我们兄弟九人的‘九龙腾云佩’之中存下一个意识,只告诉了我们父亲的名字,却不曾提及暗算她受伤的那个小人。现在想来,娘亲应该是不希望我们与修仙者为敌。可是,我们兄弟为娘报仇心切,待修炼有成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复仇之路。” “太清剑仙,哼……下界之人明明好龙,连大陆都以‘青龙’二字冠之,竟然会去偷袭一个有身孕的蛟!即便蛟不是真正的龙族直系,也属于龙族较亲的旁系,简直欺人太甚!睚眦,你且告诉我,杀死我另外那八位孩儿的仇人分别是谁?是何来路?”敖天波似有报仇之意。 “他们是被十八柄绝世仙剑所斩杀的。青龙大陆共有十八柄威力极其强大的仙剑,不知是传自于何人,但长久以来一直威震整个修仙界,不,是威震整个大陆。当它们齐聚一处之时,就仿佛具有灵性一般,彼此心心相映,不用人持即可自行攻击,将高境界的非修仙之人悉数斩杀,更是将我们兄弟九人的本命武器绞成了一堆废铁……实在是太可怕了。”敖睚眦回忆起十八柄绝世仙剑自发攻破“九宫天龙阵”时的情形,依然感到不寒而栗。 石破天惊道:“下界竟然还有这等神兵利器?” “关于十八柄绝世仙剑,当初我亦有所耳闻,只是其中大多数已经失传,所以没有人知道聚齐之后会如何。”敖天波想想素未谋面就已亡殁的八个儿子,心痛万分,“吾儿八人死于剑下,虽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可是,丧妻之恨叫我如何忍得?” “爹,你要做什么?”敖睚眦半惊半警地盯着父亲。 石破天将敖天波拉到一边,小声道:“敖老弟,我当提醒你一句,世侄如今已是你仅存的骨血,你行事之前可得为他多考虑考虑。世侄与灏明现在都是孟章界的妖族,换句话说,他们的生死完全系于萧天河的一念之间……” 不料敖天波却听不进劝告:“萧天河现在实力弱,以后自然还有用得着吾儿的地方,他岂会自断手臂?再说吾儿不是曾经帮了他一个大忙么?如果他真像你们说的那般重情重义,就应当对吾儿感恩戴德,断然不会为难吾儿。”今日萧天河在堂上的态度让敖天波料定他不会跟敖睚眦撕破脸皮。 石破天急道:“唉呀,那也得分是什么情况不是?你都要动人家兄弟了,他还能向着世侄?” “大哥莫慌,我何时说过要对何天遥不利了?那位花姑娘说得没错,‘冤有头,债有主’,为报杀妻之仇,我饶不得李耽辰那厮!”敖天波道。 “那个什么‘太清剑仙’?你连人家如今是否还在禹馀界都不知道,如何报仇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若飞升了,还有其他太清门人。” “你这不还是要迁怒于他人嘛!”石破天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情况反而更麻烦。妖族现在已有内忧,再结外患实属不利。 “石兄莫怪,按你的意思,萧天河是关键,我保证不动他的兄弟何天遥就是了,至于其他太清门人,反正与他一个修魔者根本毫无关系,他又怎会为此而强出头?”敖天波似乎已是胸有成竹。 石破天无话再驳,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希望贤弟以大局为重!” 敖天波点了点头:“我有数的,大哥尽管放心。” 一旁的敖睚眦只看见父亲与石破天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咕了半天,却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最后只听得石破天的一句“以大局为重”,于是暗暗叫苦,怕是父亲已经有所计划了。 …… 再说萧天河与石灏明一起出了海天宫大殿,四下里望 了望,并没有看到何天遥的身影。 “你那兄弟,脾气真拗啊!”石灏明叹道。 “我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先后经历了爹娘被害,外公、师父、师娘战死,师兄、师姐冤死,师弟、师妹长别之苦,就连他的爱人,最后也阴阳相隔。我与清雨姐可谓是他现在仅剩的依靠了。今日我当众扇了他一巴掌,他一时间气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不碍事,我了解他,气消了就会回来的。”萧天河倒不是特别着急寻找何天遥,兄弟俩好不容易才重逢,何天遥怎会如此轻易离去? “要说你们兄弟经历的苦难也真不算少了。” “可不是嘛。磨砺使人成长,你不觉得我长进了许多吗?” 石灏明大笑:“原来你不仅胆量见长,嘴皮子功夫也精进了不少啊!说吧,我们何时前往焚天宫?” “唔,之后去一趟兽部猎魂坡,捎上雷、汤二位兄弟,还得去一趟羽部连霞峰,去见大鹏王邬旬阳。不过,那得等金婵玉回来之后了。” “邬旬阳?你去见他做什么?”石灏明短暂疑惑之后恍然,“是去问焚天宫的事吗?” “嗯,不过那只是顺带,主要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医治我一位受伤昏迷的同伴。所以必须得等金姑娘同去才行。可是,金姑娘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不必等她了,有我在就行了啊!”石灏明道。 萧天河大喜:“你也认识邬旬阳?” “当然。在我从鳞部出走之前,经常随父亲前往羽部。那时邬旬阳还是羽部之王哩。论交情的话,我父亲与邬旬阳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比金婵玉可是要近得多呢。” “那太好了!不过……金姑娘她分明知道你是孟章界的妖族之一,她也知道你已经回了鳞部,既然石部主与邬旬阳的关系比她更深厚,为何她没让我托你去找邬旬阳呢?”萧天河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归奇怪,两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权当是金婵玉一时忘了这层关系。 “那事不宜迟,我们早些上路吧!”萧天河救人心切。 “酒席闹成这样,怎么也得过了今晚再说啊!不平了敖叔父的怒火,他岂肯让你带走睚眦兄弟?” 萧天河长叹一声:“也怪我,竟然将下界这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若早些叮嘱遥弟一番,也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一场不快了。” “呵,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呢!当初为了不让敖叔父伤心,大家决定隐瞒睚眦另外八位兄弟的事,今日却被抖落出来,一旦敖叔父问个究竟,恐怕连叔母被杀的事也瞒不住了。睚眦兄弟此时恐怕正在为难呢!”石灏明回头望了望大殿,连连摇头。 …… 是夜,月圆星稀,潮声阵阵。何天遥背靠着海边的一块礁石,仰望着星空怔怔地出神。天上的轻云仿佛一层薄纱,在深幽的夜幕下随风而飘。 “还在恨我呢?”礁石上突然响起了萧天河的声音。他捧着一坛酒跳了下来,自说自话地坐在了何天遥身旁,递过来满满一碗酒。 何天遥没吭声,默默地接过碗来,洒在了地上,又将空碗递回到萧天河面前。 萧天河再给他满上:“敬外公的?” “嗯。第二碗敬给师父和师娘。”何天遥又洒了一碗酒,“哥,从小到大,你这还是头一回打我吧?” “所以你觉得委屈了,躲起来半天不见人?”萧天河笑了,“小孩子脾气。” “我受点儿委屈算得了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外公、师父和师娘他们……”何天遥忽而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想一想,我也没资格说你。当初我遇到了‘逼死你’的楚元晖时,也没有激情愤慨地为你报仇。” “楚元晖啊,呵,连我自己都不记他的仇了,你就更不用纠结了。后来多亏了他相助,我才铲除了天焰大陆的魔主。”萧天河道。 何天遥吃惊地“啊”了一声。 “所以说,有些仇恨是可以化解的。太清剑仙为救黎民苍生而斩杀蛟龙,龙族九兄弟为报母仇而发动妖兽暴乱,外公、师父、师娘还有一干太清宗的前辈们又为守护宗门而战死,你若再为这个而杀死睚眦兄弟,他父亲再为报子仇而杀你,我又岂能放过他?唉,这样的仇恨还是早日终结为好啊!”萧天河苦口婆心。 “是啊……对了,我还忘记敬卢、苗、姜三位前辈了呢!”何天遥把送到嘴边的酒再度洒在了地上。 萧天河继续劝道:“当初那位灰衣剑仙曾经说过,龙族九兄弟并非是坏人,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修仙界的恶人先去暗算龙母的呢!事到如今,敖睚眦已然成了我的兄弟,你觉得他可是个奸邪小人?” “道理我都明白。下午刺那一剑时,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我不能杀死他。可外公他们的脸庞一一在我眼前浮现,我就……好了,喝完这坛酒,你带我去向他赔罪便是。” 萧天河大笑着搂过何天遥的肩膀:“对咯!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大丈夫胸襟宽阔,所谓的仇恨,就让它消失在那场仙妖大战之中吧!来,喝酒!” “干!” 两人深闷一口,放下酒碗时,身后却忽然有人提醒道:“二位,此地不宜久留!” fpzw 第四百二十七章 猎魂雪坡 萧天河与何天遥回头一看,原来是敖睚眦。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快点儿离开吧!”敖睚眦见两人都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 萧天河不解:“到底怎么了?” “呵,多半是令尊见我伤了你,难咽这口气吧?”何天遥冷笑。若真是如此,身为鳞部的副部主,未免太过小气了一些。 敖睚眦轻叹了一声:“为了伤我之事是假,但复仇却是真的。我看爹的样子,似乎是打算要为娘亲报仇。” 何天遥有些莫名:“令堂又不是我杀的,报哪门子仇啊?” “可我娘是太清剑仙杀的啊!你又是太清宗的弟子,就算不杀你,也有可能通过你对太清宗不利。”敖睚眦解释道。 何天遥听得更糊涂了,太清宗在大赤界青龙大陆,敖天波要如何复仇? “禹馀界也是有太清宗的!”敖睚眦语出惊人。 “什么?”萧天河与何天遥齐声惊呼,这可是从未听说过的事。按两人原本所想,但凡飞升之人都要经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的选拔而进入军队,又怎会有宗派存在? “我也是听说的。在禹馀界有股势力称为‘飞升者势力’,顾名思义,势力中全都是飞升之人。其中应该就有一个‘太清宗’。”敖睚眦的口气十分肯定。 “太好了!”这对何天遥来说无疑是一桩大喜讯。他本来就打算寻找太清宗的前辈,如果有宗派存在,那想必后续的剑法、身法都在宗派中。对“太清宗”三个字强烈的归属感立即成为了他心中的希望与寄托。 萧天河沉吟片刻:“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也不行,毕竟石部主待我们不薄。再说我也不能什么都不提就带走灏明啊!” “你这次来是要把灏明兄带走?”敖睚眦颇感惊讶。 “嗯,有件事我需要他的帮助。本来也想把你带走的,可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 敖睚眦激动地说:“行!怎么不行?我也跟你们去!” “那令尊那怎么办?” “爹他脾气大得很,又一意孤行,听不进劝的。我独自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和你们一起走呢,如此也能和灏明兄继续每日切磋了!”敖睚眦兴奋得摩拳擦掌。 “那也得向石部主和令尊打声招呼啊,暂借你二人一用。再说凶妖的事尚未平息,我也不好意思借用你们太久……” “嗨呀!我们本来就是你的帮手,何来‘借用’一说?严格来说还是鳞部向你借我们二人一用呢!石部主那儿可以说,我爹那儿还是算了,我留张字条给他,省得麻烦!” 见敖睚眦如此激动,何天遥乐了:“你这当儿子的还真是‘向着’你爹啊!” “身居高位,乱七八糟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生活,哪里比得上跟着天河闯荡江湖那般畅快?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找灏明兄,哈哈,可得让他好好见识见识看我闭关修炼的成果!”敖睚眦说着跑远了,“噗通”一声扎入了海中。 “他果然是个真性情的汉子。”何天遥笑道。 如此看来,两人之间的芥蒂算是彻底解除了。 萧天河对何天遥道:“遥弟,关于将来的事,我得问问你。眼下肯定是以焚天宫的事为首要,没错吧?” “是的。我得去焚天宫中瞧一瞧,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何天遥抬起右手,“还得搞清楚焚天宫和这枚中宫戒之间的秘密。” “在那之后呢?你打算直接去找你的师尊或是太清宗的前辈们吗?” 何天遥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以你的资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达到两仪级了。这个计划正是我升入两仪级之后想到的……”兄弟俩就这么“叽叽咕咕”地说到了天明。 日出东方,海天一线,蒙着一层绚烂的红霞。清晨的海风带着潮湿与清凉的气息掠过脸庞,层层海浪带着悦耳的鸣唱涌到两人的脚边。涨潮的照天海,景色美丽极了。两人刚站起身来,石破天就送介部两位灵将浮出了水面。萧天河与何天遥正好也向两位灵将道个别。 两位灵将离去之后,石破天过来对萧天河道:“萧公子,这次还是劳烦你多关照吾儿啊!”看来石灏明已经跟他提过要离开鳞部的事。接着,他又对何天遥说:“敖老弟那边,你们不用太担心。他一下子得知了那么多事,难免心生怨气。有敖世侄、吾儿以及萧天河的关系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正好这些时日那四大凶妖一直很平静,闲时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劳部主费心了,多谢。”何天遥深鞠了一躬。 “唔,一会儿吾儿他们还有两位姑娘就会上来了,你们趁早出发吧!我这儿有两件礼物,你们收着。”石破天拿出两件古怪的衣服。那衣服薄如蝉翼,表面覆满了暗金色的鳞状纹路。两人接过衣服,感觉衣服的材质又轻又滑,手感甚是舒服。 “这是‘龙鳞衣’。是由龙族所蜕之皮炼制而成的,虽然比不上‘龙鳞甲’那般坚硬,但抵御一般的刀剑伤害完全不成问题。你们看这鳞纹,是金龙皮哦,比其他种类的龙皮更轻巧、更致密,不仅丝毫不影响穿着时的行动,还能抵热御寒呢!” “这……太贵重了,我们……”萧天河有点儿不好意思。 石破天却打断道:“哎,多亏了你,我和吾儿才得以重聚,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海天宫,岂能让你们空手而归?若是让金姑娘知道了,好笑话我小气了。我一共备了四件,两位姑娘都已经收下了,而且喜欢得不得了,你们也快收下吧!” 石破天盛情难却,两人只好接受。 这时,石灏明、敖睚眦、花清雨、叶玲珑四人从海中冒出头来。众人与石破天道别之后,一行人向着兽部总坛猎魂坡的方向而去。这一回,是石、敖两人带着四人飞行。 于路上的交谈中,萧天河得知,石灏明并未向石破天提及焚天宫的事,只说是同萧天河一起去相助金婵玉。或许是为了促成将来的五部联盟,石破天欣然同意卖这个人情。 兽部总坛——猎魂坡,位于极北之地。从再一次经过禁近山域之后,天气就越来越寒,地势也越来越高。 “从这里,已经能看到猎魂坡所在的山域了。”石灏明道。 众人举目远眺,天边隐约可见几个白点,那是雪山的峰顶。而眼下却是大片的戈壁,不见一花一木,分外荒凉。石灏明介绍说:“这片瀚海戈壁一直延伸到白玉群山脚下。” “瀚海戈壁……名叫‘瀚海’,却是一丁点儿水都看不见。”何天遥道。 “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肥美的草原,到处鸟语花香,堪称人间仙境呢。”石灏明道,“‘瀚海’指的是茫茫草海,现在草没了,‘瀚海’之名却保留了下来。” 众人皆惊,无边草原变成如今这般不毛之地,一定是突发了重大的变故。 “传说不知何年,有两位高手相约在此地决斗。其中一人持剑,功法阴寒,在决斗中曾使出一招‘冰封万里’,直接冻死了原上所有的花草。” 花清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原上之草草根虽浅,但却是须须触绕,连接成片的啊!凡人想要铲除根本就不可能!那高手仅一招就冻死了所有的花草,莫不是天神?” “清雨姐,你还想得那么深远……你且看看这辽阔的瀚海戈壁,四下里都是一望无际,一招怎么可能覆盖如此惊人的范围?这样的人当然只可能存在于传说之中了!”何天遥不太相信。 一直盯着下方的叶玲珑道:“你们看戈壁的地面,按理来说戈壁应该是少沙多石,这里却看不到什么石头,地面都黑漆漆的,仿佛……一片焦土。”这个词可谓太贴切了,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龟裂的纹路,可见干旱已久。 “没错,如此正应了那个传说。”石灏明继续道,“在那位使剑的神人用‘冰封万里’冻死了所有的草棵之后,另外一位用刀的神人则使出了一招‘野火燎原’,瀚海草原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何天遥笑了起来,这个传说听上去未免太玄乎了一些,于是道:“传说毕竟是传说,那般毁天灭地的力量,岂是这个禹馀界的人所能达到的?” 接着,几人就这个传说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唯独萧天河一直沉默不言。当石灏明讲述完那个传说时,他心中就突然浮现出两个人来:“莫非是那二位祖师所为?”的确,那两个人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且两人的兵器恰为刀和剑。想到这里,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白剑祖师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从名字来看,应该是一把剑无疑。既然黑刀祖师铸出了裂空刀,那白剑祖师是否铸过同等厉害的神兵呢?“有,肯定是有的!”萧天河猜测。白剑祖师与黑刀祖师分别在青龙、天焰两座大陆留下了十八柄绝世神兵,可见两人的铸造水平不相伯仲。三界之中,一定有一把可与裂空刀相媲美的神剑!“就是不知道在哪一界之中……亦或许是在白剑祖师的自爆中损毁了?真是那样就太可惜了。”萧天河心想。 “天河,你怎么不说话?”叶玲珑的问话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他笑了笑:“没什么。瞧,雪山到了!” 覆地数千里的茫茫雪山,巍峨地耸立在瀚海戈壁北端。远远望去,山脉半没于云层之中,不同于暖地连绵的山头,这片白玉山的峰头座座如同削尖的木桩,直插天上,横峰侧岭,峥嵘险峻。寒地山头的积雪是常年不化的,就像是披在群山顶上的一件厚厚的外衣。 冰峦玉岭照日阴, 半身覆雪半入云。 幽幽冷风山间过, 凛冽难灭不老心。 回首戈壁万里清, 茫茫瀚海终无形。 神人交手巅峰斗, 刀鸣剑啸天地惊。 白玉山是出了名的极冷之地,多亏了石破天所赠的龙鳞衣,萧天河他们四个在峰岭间穿飞之时,丝毫不觉得寒冷。远远地,众人看见一座雄伟的白岩宫殿矗立于高山之巅,那里,就是猎魂坡。 就如同青龙大陆的天道山一样,要上山顶,必须从山底沿山坡徒步而上,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失了礼数。猎魂坡沿途设下三道关卡,分别由实力高强的妖族把守着。山底第一关的人见是石灏明来了,客气地为众人引路。在经过山中第二关和山顶第三关时,分别又有一人同行引领,直至山巅的白岩宫殿前,其中 两人方折返回去。 “惊云宫。”萧天河在心中默念。这座宫殿是由切割整齐的巨大白岩垒砌而成的,坚实的雪山白岩,打磨之后,表面非常光滑,使得整座宫殿都显得晶莹华丽,与周围的雪景相映成辉。向猎魂坡下看去,却是长长的一条棍子,三道关卡如同棍上串着的三道铜锁,直插地中。山峰拔地而起,而宫殿没于云端,难怪取名“惊云”二字。 还未进大门,就听得远处依稀传来一片嘈杂呐喊之声。 “里面怎么了?”石灏明问前头引路的那人。 引路人回答:“今日你们来得正巧,恰逢我兽部‘百方争霸’。” “哦?”石灏明惊奇一声。 一旁的敖睚眦则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早就听闻兽部的‘百方争霸’大赛精彩至极,高手尽出,气势磅礴,今日可算能一饱眼福了!” “我记得‘百方争霸’赛是每百年才举行一次的,举行时亦会邀请其余四部前来观战,为何我父亲没接到消息啊?”石灏明不解地问。 “石公子有所不知,其实这一次‘百方争霸’是多加出来的,上一届是在六十三年前举行的,还未到百年之期呢。而且这次争霸的目的也与历届不同,为的是决出部中重要职位的人选,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兽部的‘定官选将’之战,所以就没有通知其他几部的大人。你们在此稍候,我去通报林大人。” “既然是选将之战,那肯定十分激烈了。我也真想去打一场啊!”敖睚眦对了对双拳,迫不及待想要去观赛。 石灏明感慨道:“兽部高手如云,各路功法迥异,可谓是妖族五部之中战法套路最多的一部。记得上次父亲前来观赛,回去之后一直赞不绝口。比起我们鳞部龙族一家独大的情况,兽部‘百方争鸣’的格局的确令人羡慕。” 萧天河眨了眨眼睛,似是自言自语:“不知道那两个家伙会不会也参赛了……” “十有**。”石灏明笑道,“人们常说‘龙帅虎将’,希望雷兄弟在拜将大战之中可别给他那一族丢脸。” 萧天河不由得想起初遇雷啸炎时,两人进行的那一场有趣的“摸腚之战”。那会儿雷啸炎被戏耍的模样,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一袭白衣的林水寒就摇着扇子,笑呵呵地迎了出来:“石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好意思,现在我部的几位大帅都有事在身,无暇出来迎接,还望诸位海涵……”说着,他忽而瞥见了一旁的萧天河,略吃了一惊,“萧公子!方才通报只说是石公子的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你,可真是稀客啊!” “林大人别来无恙。我那两位兄弟没给你添麻烦吧?”萧天河拱手道。 “当然没有。雷、汤二人本领高强,能得他二人实属我兽部之幸!对了,他们此时正在比武呢,我们就先行去比武场瞧瞧吧,等晚上再给诸位接风!”林水寒笑容可掬。随后,一行人在他的引领下向着大殿后方走去。 路上,叶玲珑轻轻碰了碰花清雨:“这位林部主可真是好修养,好风度!我本以为兽部妖族都应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之人呢,胡子拉碴,头发蓬乱……” 花清雨掩嘴偷笑:“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家听见。兽部也不一定都要长得那么粗犷啊,和人类一样,有儒雅的,有英俊的,也有一般的。” 正说着,山道上迎面走来一位壮汉,身高约有九尺,头大如斗,一头暗红色的冲天发,与络腮大胡连在了一起,到了嘴角又“兵分两路”,一路从唇上过,一路从颌下过,两路须髯中间夹着一张四方阔口。一双眼睛凸出眼眶,瞪得铜铃般大小。额头正中还有一道竖疤,使得面容显得更加狰狞。他身上穿着一件花点兽皮坎肩,肩口边缘却撕裂了好几道,里面填的是土黄布衫,也是东破一个口,西裂一条缝。腰上胡乱绑着一条皱巴巴地五纹红带,膝处的裤子还磨出了一个大洞。什么叫“衣衫不整”,就是如此了。 “喏,我就说这样的。”叶玲珑对花清雨道。两人忍不住笑,低头掩口,却“咯咯”地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知道我长得丑,比不上你们俩俊俏!”那人竟看见了,不满地说了一句。声若惊雷,不怒自威,魄力非凡。 “谁笑你长得丑了?挺威武的汉子,怎么不好好拾掇一下衣服呢?”叶玲珑笑道。 “哦,这个啊,哈哈!”那汉子挠着后脑勺憨笑起来,“刚打完架,这样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能整洁到哪儿去?” 林水寒收起折扇,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兽部的第一大帅,曾雷广。” “曾大帅,好久不见了。”石灏明拱手行礼。 曾雷广细细端量了一下石灏明,惊呼道:“哎呀,这不是石公子嘛!早就听大人说你回了鳞部,一直不曾去看望,见谅啊!” “战况怎么样?”林水寒关切地问。 “还行,我是头一个赛完的。听人说你来大门迎客,我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石公子到了,哈哈!”曾雷广走过来双手拍着石灏明的肩,可见两人的关系相当不错。“怎么,那两位俊姑娘都是你的妻子吗?如此说来,这两个就是你的儿子咯?”他指着萧天河那几人道。 fpzw 第四百二十八章 百方争霸 啧啧,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曾雷广上下打量着萧天河和何天遥。以他的能力,肯定早就觉察到这两人是人类了。 林水寒以扇子抵住嘴笑了起来。 石灏明故作好奇地盯着曾雷广的那一双牛眼:“哎呀,曾大帅,没想到你的眼神已经差到这等地步了!” “大个子!你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笑你,你才故意那么说的?”叶玲珑气得羞红了脸,“堂堂男子汉,胸襟那么狭窄!” 对于叶玲珑的斥责,曾雷广却满不在乎地大笑:“哈哈,被你看出来了!姑娘休怪,我打架打得精神太紧绷,开个玩笑乐呵乐呵而已。” “哼!”叶玲珑别过头去不理他。 “曾大帅,言归正传。怎么连你都要参加‘百方争霸’赛啊?”石灏明不解。与人类的王、帅、将统治模式一样,大帅是兽部妖王之下的第一高层领导者,其地位相当于介部四灵将,按以往历届‘百方争霸’大赛的规矩,大帅与大将都是不参赛的。 “这次‘百方争霸’大赛的性质不同,不是决出本领高强的人以供候选,而是直接封帅拜将,所以下至普通妖族,上至大将大帅,只要是想当大官的,都得凭实力说话。反正除了大人之外,就连我们几个大帅也照样得参加。由于是公平得位之战,对手一个个可都是来势汹汹,不拿出真本事来还真不行了。喏,我是第一个保住帅位的,这幅狼狈相算是好的了,那几个家伙还在台上苦战呢!” 林水寒笑道:“这你可说错了,其实按新规矩我也是要参赛的。” “嗨,得了吧,我都不敢挑战你,谁会那么想不开?”说着,曾雷广自己都乐了。 原来这是一场覆及整个兽部的“定帅选将”大赛。石灏明好奇地问:“林大人,为何要突然举办这样一场‘百方争霸’赛呢?” “每个人的资质、悟性以及修炼速度都不同,对我们妖族来说,修炼时间长短根本毫无意义,如果一直靠高层选定各个职位的担当者,或许会因为名气、人脉等各种因素而埋没许多后起之秀。干脆大家靠拳头来分高下,如此决出的将帅之才将来也更能服众不是?我的位子也是一样,如果有后来之人能将我击败,我很乐意将部主之位拱手相让。”林水寒解释道。 这会儿,山道上又远远地走过来一人,这人的个头丝毫不亚于曾雷广,见林、曾二人都在这儿,连忙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还没到众人跟前就扯开嗓子嚷嚷起来:“好险好险呐,最后一场差点儿输了!大人,你这法子太坑人了,我们几个人的擂台都是车轮战,打了两天两夜都不曾休息过!” 这大汉亦是膀阔腰圆。一张长脸棱角分明,脸色发白,但不似病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上的四根角,两长两短,内侧的两根短角约拇指粗细,旋圈向上,长五寸有余;外侧的长角则先向下转了个急弯,再分别向侧上方延伸,一尺来长,胳膊粗细,有些像水牛角。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衣——显然是在大赛中被打烂的。除此以外,他的右腿也受了不轻的伤,所以走起路来才一瘸一拐的。 林水寒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兽部的殷傲威殷大帅。” 殷傲威自然认得石灏明,互相寒暄之后,殷大帅就拐去休息了,一行人继续向后山走去。随着离决斗场越来越近,鼓劲喝彩声也越来越响。对此,林水寒十分满意:“好,比起之前更热闹了,可见设这样一次定官之战是正确的。” “呵,万一另外两名大帅有一个失手了,到时有你麻烦的。”曾雷广道。 “你们四个的实力我心里有数,不过大将之位可就不一定了。”林水寒晃着扇子笑了笑,“公平决战之下拜得将位,总没人说闲话了吧?”这话似乎有所指。 萧天河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道:“林大人,你说的莫非是雷兄弟?” “哈哈,正是。雷啸炎算是初来乍到,在兽部之中没有什么名气。但他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我本来有心提拔他登上将位,不料部中有一些人不服啊。干脆来一场比试,也让那些悠悠之口统统闭嘴。”林水寒道。 “呵,这家伙面子还挺大的。”萧天河摇头笑道。 “原来雷啸炎也是你的朋友啊……”曾雷广不由得多看了萧天河几眼,毕竟他是个人类,曾雷广也能看出来他的实力并不强,但他却能和石灏明、雷啸炎这等厉害的妖族成为朋友,的确是件罕见的奇事。“那家伙很强!”曾雷广对雷啸炎的评价挺高,“刚来兽部时我曾经和他对过一拳,的确有拜将的实力。不过……大人,李将军那边可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林水寒双眼闪过一道寒光:“在我兽部只凭实力说话!到时不由他不服!” 曾雷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过一个弯角之后,一个很浅但颇为宽阔的山坳出现在众人眼前。 “欢迎来到‘斗魂坳’。”林水寒微笑道。 山坳中人头攒动,战鼓喧天。东、南、西、北一共布有四座斗战台,每座台边都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所有人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妖族兵器,高举呐喊着为台上的出战者助威。除了常见的刀枪剑戟、斧钺钩杈之外,奇形怪状的武器不在少数:有钟、有爵、有鼎、有炉,还有互相串起的圈,有插着飞镖的盾牌,有带着挠钩的拐等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这些妖族兵器除了样式五花八门,颜色也令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兵器的大杂烩。 萧天河惊了半晌,才喃喃地说:“要是赵姐也一同来就好了,这么多武器种类可以参考,何愁找不到趁手的武器?” 几名人类的出现并未打扰到观战妖族们的热情,他们那稀奇古怪的长相也成为了斗魂拗中一道奇异的风景。有像殷傲威一样头上长角的,有口吐獠牙的,有肉中生刺的,还有身上覆甲的。体形剽悍的壮汉不在少数,倒是应了叶玲珑先前的玩笑之言。像林水寒这等外表俊朗的,还真不多见。女性妖族则大多貌美妖娆,衣着鲜华。 踏入斗魂坳中没多久,就另有两人过来向林水寒行礼。兽部一共四位大帅,全都顺利地结束了争霸大赛,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帅位。四位大帅统称“四圣”,各有名号,分别为:玉真大帅、仁执大帅、保德大帅、真武大帅。提起这四个名号,还有些话好说。首先这四个名号并非是大帅本人自行所起,而是从久远之前一直传承至今的。简单来说,就是谁当了大帅,谁就继承相应的名号。此外,这四个名号的取字颇具仙风,与兽部妖族偏喜的狂霸之风似乎格格不入。据说四个名号原本是由人类所起的帝君之名号,后来四位不可一世的帝君最终却陆续败在一位横空出世的兽部狂妖之手。在那之后,兽部干脆将那四个名号夺了过来定为帅号,以辅佐本部妖王,为的是纪念这段人类至强者向妖族高手“俯首称臣”的辉煌历史。 既然四位大帅都已成功保位,林水寒就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番。 玉真大帅钟山超,本命武器为寿元印;仁执大帅殷傲威,擅使一柄茯苓剑;保德大帅曾雷广,武器是出清戟;真武大帅古非缨,用的是灵应符。 四位大帅之下,就是九员大将了,统称“九天大将”,与四圣大帅一样闻名遐迩。四圣大帅实力卓绝,在这届百方争霸赛中落败的可能性很小,而九天大将之位争夺的变数可就大了,因此封将之战是大赛中最引人注目的。 “九天大将”也有各自的名号,这些名号与四圣大帅的名号同样是代代继承,不过却是由最初的兽部妖王所定下的。九个名号分别为:太一大将、十方大将、九幽大将、朱陵大将、火炼大将、法桥大将、金阙大将、逍遥大将、宝华大将。 将名一多就不太好记,但在匆匆听过一遍之后,还是有几个将号给萧天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如朱陵大将,提起“朱陵”二字,恐怕禹馀界之人都会脱口而出第三个字——光。没错,朱陵光,四大神匠之一,铸炼出了四大天宝之一的陵光佩,但不知此‘朱陵’与彼‘朱陵’是否有什么渊源。还有一个将名,逍遥大将,由于“逍遥”二字是萧天河兄弟的本名,所以他对此十分敏感。 林水寒指着前方:“雷啸炎此时应该就在西边那座斗战台上。我们过去看看。” 见是部主和几位大帅来了,围观之人纷纷让出一条道。在人群中,萧天河发现了汤元星的身影。汤元星也远远地看见了他们,不禁大喜过望,挤出了人群,与一行人聚在一起。萧天河向台上望去,雷啸炎魁梧的背影格外惹眼,可是他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妙,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衣服也早已千疮百孔,与破布基本没什么两样。目前台上没有其他敌手,只有雷啸炎自己盘腿坐在战台中央。 “你们还是别过去了,免得他看到你们分心。”汤元星道。 石灏明问:“对手呢?” “刚打败了一个。那李将军太狡猾了,暗中安排了诸多强手跟雷大哥车轮战,以达到消耗他妖力的目的!”汤元星忿忿不平。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难道不是对位挑战吗?怎么还有车轮战一说?” “不,挑战者必须先战胜其他的挑战者,才有资格挑战大将之位。否则一个个排着队地挑战,再强的人也守不住将帅之位啊!”曾雷广道,“在挑战者之间的比试中落败的一方直接失去挑战将位的资格,最后决出三人来依次与大将比试,最后胜出之人方可夺得大将之位。” 何天遥问:“那万一将位的挑战者人数太多怎么办?那么多人中只决出三人挑战大将,恐怕到挑战时已经气力不支了吧?” “大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再说通过百方争霸赛来封帅拜将这可是头一遭,会有那种情况吗?”萧天河道。 “哼哼,眼前不就是吗……你可知挑战李将军将位的有多少人?足足三十人呐!先分成十组,三人之间混战,决出十人晋级;再捉对厮杀,决出五人晋级;这五人再以攻擂守擂的方式淘汰两名弱者。如此下来,至少也得连胜五、六场才能获得资格……”汤元星越说越气愤,拳头都挥了起来。 粗略估算一下,雷啸炎在第三轮五人之间的擂台赛上必须要打败三人以上。何至于此呢?汤元星接下来的话道破了原因:“挑战的人都是李将军事先安排好的!到了第三轮时,除了雷大哥以外的那四人可以打假仗,节省功力,还可以根据战况互相包庇配合来匀分,逼得雷大哥必须多场次连胜!你看他那一身血,就是最好的见证!” “唔……这也算是一个考验吧。最后不论是何人胜出,希望他们都能不留遗憾。”林水寒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后又对众人道,“你们可在斗魂坳中尽情观战,我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他冲三位大帅招了招手,四人一起匆匆离开了斗魂坳。 “什么嘛,还说公平呢,到头来不过如此!”何天遥撇了撇嘴。 “公平?呵。”汤元星苦笑一声,“自我们俩来到兽部之后,就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林大人对我们倒是器重,不过也因此而惹来一些人嫉贤妒能。其实别的大将都没什么挑战者,所以他们才能全力以赴向上挑战大帅之位。可是看看李将军,就因为雷大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竟然一下子冒出如此多的假挑战、真捣乱的人。” 原来与大帅们苦斗的挑战之人中还包括其他大将,难怪四位大帅都胜得十分艰难。在兽部强烈的尚武之风下,与大帅那等级别的强手对战切磋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和敖睚眦一直缠着石灏明对战是同一个道理。 忽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为猛烈的欢呼,有人登台挑战了! 雷啸炎站了起来,拾起身旁的霸王双锤。他的脚下竟有一滩血迹,身上还时不时滴下血滴,但他的目光却是无比坚定与沉着。 新上台的那人使两根九股鞭,匍步摆开了架势,出言挑衅:“我看你也差不多了,还是早点儿认输吧,可以免遭皮肉之苦!”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来吧,我保证打得你‘六亲不认’!”雷啸炎毫不客气地还击。 汤元星手捂额头连连摇晃脑袋,雷啸炎这个乱用词儿的毛病真是永远都改不了了。 “‘六亲不认’?哈哈哈!”挑战者与台下的观众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有什么不对?打得你爹、你娘、你哥哥、你弟弟、你老婆、你孩子全都不认得你!”雷啸炎抡起锤子砸了过去。 锤讲究一个猛劲,而鞭的特点则在于“变”。“遇韧则刚,遇刚则巧”是使鞭的基本套路。那九股鞭上共有十个骨节,将鞭身分为九节,末端还有一个锐利的小尖。两根鞭的颜色有很大差别,左手鞭呈幽蓝色,主防;右手鞭则是赤红色,主攻。此人虽然言语轻佻,但鞭法却是非同小可,与雷啸炎你来我往斗了几十个回合之后,雷啸炎身上已着了他好几鞭。旧伤未复又添新痕,雷啸炎脚下速度越来越慢,身体也摇晃不稳,只拼着一口气硬顶着。 “不妙了,雷大哥他连番苦战,功力差不多要耗空了!”汤元星焦急道。 花清雨从远距离观看就知道雷啸炎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必须得立即治疗的地步:“不行就认输吧!不就一个大将之位么,不行就不坐呗!” “雷大哥是那种一倔起来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汤元星叹道,“这么久了,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呢,这次‘百方争霸’本就是林大人给他的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他岂会轻言放弃?上场之前他就跟我说了,除非把他横着抬下来,否则决不认输!” 说话期间,雷啸炎在台上又节节败退,被对手一顿乱鞭之后,退至斗战台的一角,单膝跪了下来。 “认输吧。”那人并未穷追猛打,“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此时你已经毫无胜算了。” “废、废话少说……要来便来吧!我雷某人‘体无完肤’也要‘立于不败之地’!”雷啸炎喘着粗气,血汗同流。 那人愣了一下才明白了雷啸炎的意思,摇头叹道:“冥顽不灵。”言罢挥鞭而上。 雷啸炎强忍伤痛,挣扎起身,却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仓惶之间,对方一鞭狠狠击中了他的右肩,当即听得肩头“咔嚓”一声骨响,应该是脱了臼。右臂当即使不动霸王锤,锤铿然落在他脚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二十九章 血腥阵阵 围观之人沉寂了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能以残躯微力一举击败强敌,雷啸炎的表现的确值得赞贺。萧天河等人虽然十分高兴,但同时也在为他的伤势而担忧。花清雨已经开始准备治伤的丹药了。 这时,一人缓步登上了斗战台,台下霎时安静下来。只见他头戴丹朱冠,冠上缀着白珠;身穿红绫衣,衣上金线勾纹;脚蹬赤云履,黑底色如墨,红云裹白边。脸上滚圆,白肉覆不见骨形;身形臃肿,腹鼓如藏球。走路架势也是大摇大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呵,好个嚣张的胖子!”何天遥冷笑。 “那就是火炼大将李常南,小心眼儿的家伙。”汤元星很不待见他。 叶玲珑摇头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大将的?” 汤元星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李将军外表浮夸,但却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至少我是打不过他。不过跟雷大哥比起来,估计还是略逊一筹吧。” “承蒙诸位看得起李某,这次挑战将位之人竟如此之多。”台上的李常南开口道,“现在第三轮的五人之中已有两人落败,另有两人无力再战故而弃权,所以仅有雷啸炎从众多挑战者中脱颖而出。接下来我就将与他展开将位之争。” “又要连战?太无耻了吧!”台下有人打抱不平。 李常南不怒不恼,两手一摊:“规则如此啊!” “他都已经半死不活了,还比个什么呀!”观众“呼啦”一下散去了不少。 “我本想和你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却不想你竟然耍这种小伎俩。”雷啸炎摇了摇头,再度坐回了地上。 李常南对自己的行径毫不遮掩,对指责也一点都不羞愧:“想夺我将位,当然没那么容易!想去白玉神壁?还是再修炼个百八十年吧!”言罢,他亮出了本命武器——獠叶槊,轻轻吐了个旗鼓,狞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免遭皮肉之苦。” 雷啸炎不置可否,单臂脱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露出了厚实的胸膛,而后用牙齿帮忙将无法动弹的右臂牢牢地绑在了身上。这分明是要继续战斗的意思。 “哼!”李常南待他弄完,将长槊舞得如风车一般,带起“呜呜”的呼啸声,直取雷啸炎而去。那獠叶槊极长,光槊柄就有一丈来长,柄上端是一根带着鼓钉的圆柱,钉头略向上方弯曲,如同野兽的獠牙一般。在圆柱上方是一尺多长的槊尖。槊尖呈叶形,刃面当中有一条放血沟,向两边分别延伸出数道流血槽,远看就像是叶片上的脉络。在槊柄末端亦有一个小刃,也似树叶形状。故此槊取名为“獠叶”。 对重伤的雷啸炎,李常南还算“客气”,并未用刃尖攻击,只是用钉柱部分当钝器劈砸。长槊抡起来势大力沉,若骨头被它击中,势必会断裂。雷啸炎吃力地用单锤左架右挡,但右臂不可用导致右路破绽明显,左肩骨疼痛,使得用左锤来护身十分不便。看此情形,不出几十招,雷啸炎必败无疑。 花清雨推了一把萧天河:“天河,你快叫他认输吧!再这样下去骨裂严重了,不休养个一年半载的根本无法痊愈,到时可就耽误大事了!” 萧天河了解雷啸炎的脾气,他摇头道:“他宁肯被打死抬下场来,也不会愿意主动放弃的。他是一个壮士,已经奋斗到这一步了,战斗到最后一刻是他的骨气和荣耀,不管是谁去劝,他恐怕都不会听的。” 萧天河的话反倒提醒了石灏明,他连忙建议:“天河,把嫣儿叫出来试试!” “啊?这……能行吗?”萧天河不敢抱多大信心,但还是决定试一试。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斗魂台上,并没有注意到黎翠嫣的兀然出现。 黎翠嫣看到台上雷啸炎的第一眼就惊得合不拢嘴,萧天河对她如此这般的耳语了一番,她的表情也由惊讶转为了不忍,她点了点头,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雷大哥!一定要打败他呀!” 台上雷啸炎忽而一个激灵,闪出一个空档朝台下望去,汤元星、石灏明、敖睚眦、萧天河都在微笑着向他挥手,还有他朝思暮想的黎翠嫣也在!雷啸炎本已疲惫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咧嘴笑出了声。 “你是在小瞧我吗?”李常南硕大的身躯挡在了雷啸炎眼前,长槊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下。 “你给我走开!”雷啸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横抡一锤当胸扫向李常南。李常南虽然以槊柄挡住了霸王锤,但锤落下时还是在他外凸的肚皮上刮了一下。就这一下,几乎让他直不起腰来。他勃然大怒,横举獠叶槊戳向了雷啸炎的左肩。自上场之后,他还是头一次使用槊的刃部,可见他下了狠心,要一击废了雷啸炎的左臂。 雷啸炎举臂去挡,李常南冷哼一声,手使暗劲把稳獠叶槊柄,想以此击刺去的力量,将对方连胳膊带肩膀都穿个通透。不料,雷啸炎手举到半空时却忽然撇了霸王锤,锤上带着火焰直飞向李常南的天灵盖。若李常南不躲不防,即便雷啸炎之后无力再战,他自己也势必要吃大亏。情急之下,他只得暂缓攻击,先化解飞锤再说。他压下槊柄,扬起的槊头钉柱部分正抵上霸王锤。谁知那霸王锤巨沉无比,几乎有万斤重量。李常南咬牙奋力,槊柄都弯曲起来,獠钉也断了三四根,飞溅出来,划破了他的脸。“哈!”他大喝一声,槊柄弹直,终于将霸王锤滴溜溜挑到半空去了。他随即翻转獠叶槊,用末端小刃扎向雷啸炎的胸膛,同时大叫道:“看你没了双锤还怎么打!” 雷啸炎却一把攥住了槊柄,往自己这边拉来又往斜里一拨,李常南万万没有想到,都这时候了,雷啸炎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被带得向前冲了一步,槊刃也贴着雷啸炎的左肋而过,扎空了。两人此时已是面对面了。李常南料想雷啸炎这是要限制长柄武器的威力,于是使尽全力往回抽槊,他想抽回槊之后再横扫半圈,就能将獠钉柱砸在雷啸炎的左腰上,如此对方不断几根肋骨才叫怪呢!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当他抽回獠叶槊的时候,雷啸炎却突然松了手,李常南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踉跄了一小步。雷啸炎紧追一步,上前搂住了李常南的脖颈。 “我还有第三个锤!”雷啸炎怒吼一声,扬起头来,手上也使了力气,对着对手的面门奋力一头撞了过去。 “哎哟!”李常南一声惨叫,顿时眼前金星直冒,视线也模糊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鼻子酸得仿佛倒进去一大坛子醋,嘴唇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了。这一下头槌不可谓不重,迸得李常南满脸都是血,鼻梁骨断了不说,连门牙都掉了好几颗。 李常南疼得睁不开眼,腾出左手在脸上一阵乱抹。雷啸炎乘胜追击,举起醋钵大小的拳头,使尽全身力气一拳击中他的小腹。李常南“嘶”地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当即撇了獠叶槊,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了。接着,雷啸炎又用左肩撞了过去,推着还没回过劲来的李常南到了斗战台边缘,当胸一脚,把他踹下台去。 台下的观众们都愣了。最后这几下雷啸炎简直就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勇猛!劣势瞬间逆转。李常南就这样以完备之态窝囊地输掉了这场决斗。 “呜啦!雷啸炎赢了!”一名观众带头欢呼起来。 “是雷大将!”另外一人纠正道。 真正的强者,自然会受到他人的尊敬。 可雷啸炎却丝毫没有接受观众祝贺的意思,把李常南踢下台之后,他自己也跳了下来,直冲黎翠嫣而去。 “嫣儿,你看到没有,我赢了!哈哈哈!”雷啸炎单臂将黎翠嫣搂进了怀中。 “嗯,恭喜你!”黎翠嫣刚想把头埋进雷啸炎的怀里,突然想起这会儿有好多人看着呢,于是后退了一步,关切地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嗨呀,这一点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根本不痛也不痒!”雷啸炎捶着自己的胸膛。在心上人面前,他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一旁的汤元星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左肩骨,雷啸炎立即龇牙咧嘴的叫起疼来。“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啊?赶快让这位花姑娘给你治治吧!”汤元星挖苦道。 花清雨用早已备好的外敷药给雷啸炎抹上,又握住他脱臼的右臂猛地一下给接上了。只听“咔嗒”一声骨头响,雷啸炎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哇呀……”他张开嘴刚要哀嚎,花清雨正好将一把丹药塞进他口中。雷啸炎的脸马上又变绿了,看来那些丹药的味道应该是不太好吃。 “你这小姑娘下手可真重啊……”雷啸炎咬着牙抱怨。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花清雨替他检查了左肩的伤势,“脱臼的养几天就能好,这锁骨却是要花一些时日了!” “多亏了嫣儿给我助威,我才能绝处逢生、反败为胜。”雷啸炎含情脉脉地看着心仪的女子。 “瞧瞧,一见嫣儿就来劲,连用词都正常了。”石灏明笑道。 这时,有几人搀着李常南走了过来,他的鼻子还在不停地流血,额头青了一大片。“姓雷的,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日我是一时疏忽才着了你的道!”看来他很不服气。 雷啸炎说:“你本来就很强,只是不太光明磊落。你不配做一个大将。” 李常南愤怒地甩开搀扶他的人,指着雷啸炎的鼻尖,气急败坏地吼道:“别以为打败了我你就能稳坐大将之位了!咱们走着瞧!”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人的性格都对不起他的长相……肚子那么大,肚量却那么小。”叶玲珑摇头慨叹。 “李氏一族在兽部还是有些背景的……”汤元星道,“算了,不提也罢,雷大哥终于当上了‘火炼大将’,可以去观摩白玉神壁了!” “白玉神壁”,这个词萧天河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在之前的决斗中,李常南也曾说过这四个字。萧天河正欲张口问个究竟,只听身后传来齐声大喊:“不好了!” 众人回头望去,斗魂坳的阶梯上连滚带爬下来了好几个浑身是血的人,另外三座斗魂台上的战斗也停了下来,观众们呼啦啦地围了过去。那几人都是猎魂坡上三道关卡的守关人,此时带着伤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凶、凶妖大举来攻了!”为首的那人道。 “什么?”众人齐齐惊叹。 “林大人和三位大帅都在山下御敌,特令我等前来报信!”另外一人道。 这下人群中炸开了锅。 “胆敢来打我们猎魂坡!” “怎么之前没有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呢?想必是蓄谋已久了!” “上次他们去攻打惊霖岛、朝欢峡和连霞峰,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谁知道是不是借着打猎魂坡做幌子?” “弟兄们,管他是真打还是假打,敢踏足我们猎魂坡,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大人们已经在奋勇杀敌了,大家一起上啊!”有人振臂一呼,引起了阵阵响应。大家群情激奋,同仇敌忾,一边高声呐喊着一边向惊云宫正门涌去。 “汤圆儿,我们也去吧!”雷啸炎说着就要去捡霸王锤。 汤元星拦住了他,瞪眼道:“你不要命啦?都伤成这样了过去送死吗?我去就行了!” “谁都不用去了,敌人已经来了。”石灏明指着远处天边。 雪山夕阳的晚霞之中,一个个黑点密密麻麻地晃动着,白玉山附近是禁飞之地,那些必是敌人无疑。 兽部的妖族们也都看见了,于是分成了两股,一股继续向宫殿正门而去,其他的则纷纷腾空而起,迎向了敌群。 “我们谁都别去,保护天河他们撤至安全的地方再说!”石灏明下令道。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还想继续作战的雷啸炎强行收回了孟章界。黎翠嫣伤势未愈,也被收了回去,剩下石灏明、敖睚眦、汤元星三个人护着萧天河他们四个,跟随在其他妖族之后,离开了斗魂坳。 再说飞上天迎敌的那些妖族,在空中摆开了阵势,所有使用远程武器的人已经出手,长弓、角弓、双曲弓;机弩、臂弩、脚蹬弩;还有飞刀、飞剑、飞镖;标枪、梭枪、掷枪;甚至还有弹弓、飞丸等等,五花八门。即便是使用近战兵器的人,也纷纷发出妖力波,和那些箭簇弹丸一起,射向了来犯之敌,就好像晴空里下了一场暴雨一般。在这些弓弩射手前面,站了一排用盾的妖族。方盾、圆盾、三角盾;鸢盾、塔盾、燕尾盾,组成了一道坚实的“空中城墙”,为后面的同伴抵挡着来自敌人的妖力波。 两股妖族越来越近,最终交汇进入到近身相搏的阶段。刀光剑影,斧来锤去,枪挑戟戳,棍扫棒砸。妖族们上下翻飞,你来我往,喝声不断,整个斗魂坳上空一片混乱。很快,战乱就波及到了整片白玉山域,石灏明也犯了愁,究竟哪里是安全之地呢?在惊云宫里绕了几圈之后,他果断做出了决定:“下山!” 汤元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哪儿下?正门?” “还有别的路吗?空中更不安全!”石灏明的星芒枪舞得如同狂龙出海一般,在最前头开道,汤元星倒走殿后,敖睚眦高举大刀,专门应付头顶来犯之敌。 “好家伙,这简直比当初妖兽围攻太清宗还要厉害!”何天遥手持仙剑感慨道。谁也不知道这次凶妖一方究竟来了多少人,惊云宫里处处都有战况,还一直有蒙着面的敌人从墙外翻进宫内,可谓是三步一个、五步一群,杀声震天。 石灏明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带着四人东闯西绕地走了半天,还没有看到正门的影子。正在焦急之间,忽而堵在前方岔口的敌人齐声惨叫,被击飞四散,山道上走来了保德大帅——曾雷广,手持一柄双头方天大戟,一边挥舞杀敌一边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老子刚打完百方争霸赛,还没好好休息,你们这群孙子就过来给爷爷捣乱!来来来,不在你们身上戳几个百个窟窿我就不姓曾!” “曾兄!”石灏明大喜过往,现在缺的就是人手。 “跟我来,我送你们下山!”曾雷广带头往正门处杀了过去,石灏明与敖睚眦分护住左右两侧,汤元星依然殿后。因为看到了大帅的身影,兽部不少妖族也紧跟而来,这下石灏明他们可轻松了不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三十章 龙吟凤鸣 保德大帅曾雷广双戟开道,在猎魂坡上杀出一条血路。坡上三道关卡皆已被毁,兽部的妖族继续守着废墟鏖战。 曾雷广打到了坡顶关卡前,问守备之人:“大人在哪里?” “大人和三位大帅一开始就冲到坡下去了,一直没有上来!”一名守卫回答道。 后面的石灏明推测:“多半是被强敌纠缠住了。” “凶妖势力之中能够拖住林大人和三位大帅的人可不多,莫非是四凶妖现身了?”想到这儿,曾雷广心中不禁忐忑起来。正巧这时有两人掩护着一位身受重伤的人向坡上退来,曾雷广仔细一看,那满脸血污、昏厥不醒的伤者竟然是九幽大将鲍川椋。 “怎么伤得如此之重?”曾雷广眉头紧皱。 “禀大帅,鲍将军本来就受了伤,在山下又以一敌二,同敌方的高手打了数百回合,最后还是挺不住了。林大人吩咐我们先将鲍将军护送回惊云宫。”那人道。 此话一听,便知山下的战局很是凶险。曾雷广急道:“那其他几位将军呢?” “山下一共有五位将军,不过山东、山西两侧亦有敌人,将军们都分散开各自为战,在猎魂坡正道下只有两位将军,鲍将军受伤之后,还剩下赵将军和林大人他们在一起。” 这时,曾雷广身后转过一人接话道:“其余四位将军都在惊云宫内守御,哦,不对,是三位,李将军他已经……” 曾雷广不耐地摆了摆手:“李常南即便丢了将军之位,但实力还在。大家齐心协力,一口气冲下猎魂坡,支援林大人他们!” 护送鲍川椋的两人正要离开,曾雷广又叫住了他们:“哎,林大人和三位大帅都在山下,战况何至于如此危急?莫非是四大凶妖中的谁现身了?” “敌人都蒙着面呢!而且全都是剑仙,没看到四大凶妖啊!”那人的回答令众人大吃一惊。 “他奶奶的!连仙族都掺和进来了,以为我兽部无人吗?”曾雷广也顾不得和众人一起冲了,独自挥舞着出清戟向坡下狂奔,沿道的敌方妖族来不及躲避的几乎都是瞬间被削去了头颅。其他兽部妖族也高声呼喊着紧随曾大帅而去。 石灏明与萧天河对视一眼,当初的担心终究得到了证实,凶妖一方作乱的背后果然有人族势力插手! “我们回惊云宫!”石灏明忽而调转了方向。 “都打到这里了,不杀下去吗?”汤元星问。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人!而不是守住兽部!”石灏明斩钉截铁,“山下有连林大人他们都无法摆平的仙族之人,多半是哪位大君过来搅局,惊云宫内反而安全一些!” “抱歉,我们几个实力不济,成为你们的累赘了……”叶玲珑十分过意不去。 “叶姑娘这是哪里话?谁都是从弱到强修炼上来的,既然大家是朋友,就应当互相扶持才是。”敖睚眦道。 石灏明笑了一声:“若真觉得不好意思,就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好好修炼!走!” 一行七人又杀了回去。 这时,山东、山西两路的敌人已经逼近了山顶,不少人脚踏仙剑飞行,石灏明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惊云宫内“安全”只是相较山下而言,敌人从四面八方攻来,不解除包围的话,根本谈不上安全。 “对了,并不是四面八方!”石灏明忽然有了主意,还有山北侧可以去! 此山再往北去就是白玉群山的腹地了,山势险峻不说,还酷冷难耐。峰峦连绵,却不见深沟巨壑,积雪及腰深。总之,连兽部之人都极少深入山北冰地。但在敌人三面来攻的现在,那里却是最安全的去处。 要去山北,就得穿过斗魂坳。行至广场上,众人正撞上浴血奋战的太一大将严华青。 提起这严华青,石灏明对他甚是熟悉。他本来和当初的雷啸炎一样,是一名野闲的妖族,占了照天海以外偏远之处的一座小岛隐修。后来鳞部征伐了那座小岛,也将他掳回了惊霖岛,石破天将其交与石灏明看管。石灏明知其实力高强,遂一直以礼相待,两人时常切磋论武,以友论交,后来更是在石灏明的力荐之下,石破天将他送到了兽部。林水寒登位之后,不看势力背景、只重实力才能,新提拔、重用了几人,其中就有严华青。时至今日,他竟已从修士、俘虏直做到太一大将之位,堪称“九天大将”之首,实属不易。因鳞部石家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与石破天、石灏明父子的关系一直很好。自石灏明因故出走起始,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此次来到猎魂坡,石灏明本来也打算和他好好聚一聚,不想发生了这等动荡,两人竟在战场上相遇。 “石兄!”严华青喜出望外,一枪戳翻了一名敌人,向众人靠了过来,“真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你!别来无恙啊?” “哈,严兄,本想找你痛饮一番的,却被耽误了!” “这好办,等杀光敌人之后,你我再一醉方休!”严华青身上并没有多少伤,血迹都是杀敌溅上的。 “山东、山西两路皆有敌人,先助我护送重要的朋友去山北!”石灏明道。 “好说!”严 华青与石灏明并肩而行开路,两杆长枪搅得敌人魂飞魄散。刺、扫、挑、捺,两人的枪法另人大开眼界。 严华青兴奋地说:“我这杆拨云枪许久不曾杀敌了,今日就同星芒枪一起杀个痛快!石兄,你的枪法已不似从前套路,看来在饮酒之前,我们还得较量较量!” “好!”石灏明痛快地应道。 严华青还没忘记其他兽部的同伴,在场中高声喊道:“大家随我去山北!” 如此一呼,点醒了不少人,此时离开战已不短了,伤者无数,继续分散为战不如凝成一股。之前搀扶着九幽大将鲍川椋的那两人也聚拢过来,惊云宫内已无太平之处,人多彼此有照应,互相掩护才最安全。 一行人穿过广场,沿着正殿旁的小道一路往后山杀去。当再度来到斗魂坳,彼时交战的敌我双方已经比先前少了许多,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首。 严华青叹了口气:“这次‘百方争霸大赛’是林大人突然决定的,并没有对外放出消息。开战的这半个月以来,也没有外人来过白玉山域。凶妖何至于如此凑巧,选了一个最有利的时机发动猛攻?” 话音一落,其他妖族纷纷将视线投向了萧天河他们四个。要说外人,他们确实是,还是今日刚到猎魂坡的外人,而且敌人在他们到来之后没多久就发动了围攻。 “愚蠢!鳞部石公子的朋友,岂会是恶人?再说他们一直都在帮忙,你们胡乱猜忌什么?”严华青恼怒地斥道,“分明是我们猎魂坡出内奸了!” 的确,四名人类虽然实力不强,但从开战起就一直没有闲着。花清雨连放毒带甩药,已经忙不过来了,于是几人分工,何天遥帮着花清雨给同行之人的伤口敷药,向攻来的敌人投毒。而萧天河则帮着叶玲珑给其他人布设辅益阵法。 “其实敌人还不只是凶妖一方那么简单呢。喏,仙族一方也来人了。”石灏明指了指西边的天上。大批御剑飞行的剑仙已经加入了斗魂坳上空的大战,与凶妖一方夹击兽部妖族。 “不妙了,你们先行,我去助战!”严华青脚下一蹬蹿上了天,迎着那群剑仙而去。人群里也有不少妖族紧随其后。 石灏明引着队伍刚走下斗魂坳的阶梯,却看见另外一边的阶梯上也下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被雷啸炎击败的前任火炼大将——李常南。 李常南扫了众人一眼,喝问:“那个雷老虎呢?” 汤元星只以为李常南是要借题发挥,怪雷啸炎当上将军却不为兽部出力,于是反讥道:“雷将军已在你精心安排的车轮战之中受了重伤,否则他此时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强大战力。现在嘛,只好靠李将军,哦,不对,是李兄,就靠你去力挽狂澜了!” “呸!前任妖王曾经答应过,我李家永享兽部大将之位。那老虎头想当大将,连门儿都没有!”李常南啐骂道。 “啊呀,李兄,你连林大人的旨意也要忤逆吗?”汤元星故意搬出了林水寒来激他,看他如何回答。 谁知李常南的话还真是石破天惊:“林水寒那厮有何惧哉?今日便让他从‘踏云麒麟’变成‘透死麒麟’!” “得,内奸不用找就现形了。”石灏明摇了摇头。 李常南吹了个响哨,从斗魂坳北崖之下忽然呼啦啦腾起一大群黑衣人,脚下竟然踩着魔刀! 刀魔也来了!妖、仙、魔三族联军!这完全是不灭兽部决不罢休的态势啊! 这群刀魔是如何悄悄越过猎魂坡进入山北区域的?本想往那里逃会安全些,没想到却是撞在了刀口上!刀魔还在不断地从崖下升起,也有大批敌人纷纷从崖边翻入斗魂坳内。现在斗魂坳上方一侧是剑仙,一侧是凶妖,还有新加入的刀魔,三方围剿;而斗魂场内也有仙、魔、妖三方敌人,还得加上李常南引领的这股兽部叛军。斗魂坳的情势顿时危如累卵! 石灏明的冷汗都下来了,这种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别说去山北安全避战了,想活命都不容易。 “哈哈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林水寒那个蠢货,凶妖一方长久没有动静,他就天真地以为天下太平了?竟然在这种时候召开什么‘封帅拜将’大赛!赛后大帅、将军统统气虚挂彩、妖力亏空之时就是一并铲除的良机!区区一个‘火炼大将’,我根本就不稀罕!等我坐上部主之位,整个兽部都是我的!”李常南猖狂地仰天大笑,连肚子上的肉都在颤抖。 “此人真是讨厌!”敖睚眦一刀追日斩劈下,提刀急追刀波而去,其速度竟比刀波慢不了多少。李常南以獠叶槊挡开刀波时,他也冲到面前了,炀骨刀当头落下,李常南横举长槊招架,两人搅成一团。 石灏明抬头看了看天上,亦是乱战一片,都找不到严华青的身影了。李常南的那群同党又逼过来五、六个,石灏明和汤元星掩护四人退至山墙之下,星芒枪和幻海钩只是横拨竖挑,却不敢冒然攻击,以免露出空档。 “把贺崇宝他们叫出来?”花清雨无奈。她身上带着的药皆已用完了,若非此时确实万不得已,她又怎愿让监兵界的妖族带伤出战? “唔。”萧天 河也同意了,只凭石灏明和汤元星两个如何能抵挡那么多人的攻击?倘若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石灏明还在担心与李常南交手的敖睚眦,听汤元星之前所说,李常南的实力应该与雷啸炎不相伯仲。敖睚眦即便与李常南单打独斗也不一定能胜,更何况李常南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了这些叛徒搅局,战况更加混乱了,许多人连谁是敌、谁是友都分不清楚。 突然,猎魂坡的方向响起一道雄浑的啸声,石灏明眼睛一亮,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近乎同时,西边的天空中也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响。石灏明大喜,高呼一声:“援军来了!” 斗魂坳中交战的人们都仰头往西边看去,昏黄的天际,一大群人正疾速向这边飞来。“凤鸣笛声!羽部来援了!”人群之中有人大喊。顿时,兽部妖众士气大振,重抖精神,呼喊震天。 为免被前后夹击,空中那些剑仙不得不暂停攻击,调转头去严阵以待。 石灏明眼尖,一眼就瞅见那群羽部妖族的领头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八方尊者”中的几人,那可是羽部最为精锐的高手! 有“八方尊者”领头驰援,相信战况又会扭转。飞临山坳后,羽部援军分成了三股:一股直接冲入剑仙阵中;一股落地进入了斗魂坳,对上刀魔以及李常南那伙叛徒;还有一股飞到前山支援去了。 “哈哈,孔雀尊者,来得正好!”空中的严华青跳出战圈,向羽部领头之人打招呼。 “久等了!”那孔雀尊者颇显年轻,头戴一顶飞云冠,冠下连着红带系于颌下。面如冠玉,柳叶长眉,目若朗星,鼻挺唇丰。身上穿着一件白底绿绦华袍,两肩甲恰似羽翼,合连于背上,还附着数道孔雀翎,向上翘的短翎为绿色,向下垂的长翎为青色,端的华丽无比、威风八面,真是不折不扣的一位美男子! 斗魂场中,石灏明也同另外一人打起了招呼:“彤鹤尊者,好久不见!” 那人一身红衣,金丝坎肩,白色鸾带,腰后还飞扬着三根青丝飘带。最引人注目的还数他那一头朱红色的长发,扎成宽松的长辫垂在肩前。 看见石灏明,他十分吃惊:“石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你们是接到了五方鼎的求救讯号赶来的?”石灏明有点儿想不通,为何羽部会驰援得如此迅速。 “非也,非也。”彤鹤尊者摇头正笑,却听李常南大喝一声:“呔!你们故意设计陷我?” 彤鹤尊者冷笑:“这不是火炼大将嘛!呵,只道是兽部出了奸细,想不到最终竟诈出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说着,尊者就亮出一柄长棍打了过去。敖睚眦趁机回到了萧天河身边。 “灏明,这些羽部的妖族很厉害啊!”看了半天的萧天河惊叹道。 “堂堂‘八方尊者’,能不厉害么?论实力他们可是与兽部几位大帅旗鼓相当!堪称羽部最强大的战力。听彤鹤尊者的意思,这次‘百方争霸’是林大人所布的一个引诱叛党上钩的局!”石灏明道。 萧天河正想继续问问“八方尊者”的事,却看李常南那伙人身后的阶梯上跑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语无伦次地向李常南报讯:“不、不好了,猎魂坡下鳞部来救了,我们伤亡惨重啊!” “什么?”李常南虚晃一槊,撇了彤鹤尊者。 “鳞部正、副部主——石破天、敖天波,还有‘九辰战龙’中的三个都来了,高手太多,外头已经快要顶不住了!”报信之人哭丧着脸。 “爹也来了?”敖睚眦颇为震惊。 石灏明微微一笑:“方才你没有听见龙吟箫的声音吗?” 敖睚眦摇了摇头:“打得兴起,什么都没听到。” 龙吟箫,凤鸣笛,分别是鳞部和羽部大军开战时的“催战号角”。 彤鹤尊者对李常南大笑:“羽、鳞二部如约同至,尔等大势已去,乖乖束手就擒!” “哼,休想!”李常南一伙人边打边退向北崖边,和那些刀魔合为一处,随后翻下高崖飞空而起,又与空中那群剑仙合流,一起向白玉山腹地逃去。 “好了,穷寇莫追。”孔雀尊者道,“去前山看看战况如何,攻打山前大道的才是敌方的重头。” 众人正要离去,却闻东天边一阵喧嚣。惊转而望,那些逃走的人不知正被何人阻击。 “彤鹤尊者,莫非此次援救还同约了介部?”石灏明问道。 彤鹤尊者也很诧异:“据我所知没有啊!上次就是中了凶妖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才让吕老爷子吃了大亏,这回当然要吸取教训了。羽部、鳞部都留下了多半高手镇守总坛,介部因为人手少,所以就没请他们出马……” 孔雀尊者对羽部之人下令道:“尔等先去前山,我与彤鹤留在这里看看。” 没过多久,那些逃走的人就被那股神秘势力给杀散了,四散落荒而逃。那些神秘来者佯追了一段距离之后,又重新汇拢,向斗魂坳飞来。 待那伙人飞近一些,萧天河定睛一看,不禁喜上眉梢,他终于看清来者是谁了,于是高兴地连连挥手。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三王聚首 凶妖势力趁着兽部“百方争霸”之后战力虚乏的空档,对其总坛猎魂坡发动了奇袭。这一切本在兽部妖王林水寒的预料之中,但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凶妖一方竟然还联合了仙、魔两族的高手三面夹击。幸好,林水寒对这次袭击有所防备,事先就与鳞、羽两部合谋好了反击之事,尽管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但至少总坛是保住了。 鳞部来了正、副两位妖王,还有“九辰战龙”中的三个。羽部也派来了“八方尊者”中的四位领兵助战,加上兽部本有的妖王、四圣大帅和九天大将,可谓高手如云,堪称妖界百年难遇的惊天之战。由此也可知,此番来袭敌方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在羽部两位尊者的援助之下,斗魂坳中的战斗进入了尾声,来袭之敌落荒而逃,却被一股新冒出的神秘势力阻击。斗魂坳中的人都很好奇,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待他们飞近之后,萧天河一眼认出了领头之人,挥臂呼喊:“金姑娘!” 原来来者正是虫部之人! 金婵玉领着诸人落在了斗魂坳中,孔雀尊者、彤鹤尊者、太一大将纷纷上前行礼。金婵玉身后的人之中也有几个他们熟悉的面孔。 “战四堂的堂主竟然悉数到场,有失远迎啊。”太一大将严华青道。 金婵玉却问:“严将军,这次袭击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好看到猎魂坡上五方鼎的烟柱,就立即加速赶来这里了。” 严华青还以为是林水寒暗中与虫部约定了救援行动呢,看样子金婵玉对此次事件并不知情,而是误打误撞地赶上了。他说:“说来惭愧,兽部出了奸细,引得敌人前来围攻。不知金部主来猎魂坡所为何事?”在万鸣洞是根本看不到猎魂坡的求救烟柱的,退一步说,即便看到了也来不及赶来,所以显而易见,金婵玉一行人原本就已经快飞到白玉山了。 “我是来找林部主的。”金婵玉将目光投向了萧天河,诧异地问,“萧公子,你们为何也在这里?我回到万鸣洞后,听闻你们是去了鳞部惊霖岛啊!” “这……”萧天河尴尬地挠了挠头,总不见得直说是因为在海天宫闹了些不快才匆匆而来的吧,他只好回答,“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们并没在惊霖岛久留,就来猎魂坡找一位朋友了……” 金婵玉点了点头,又同羽部两位尊者寒暄起来:“蓝妹妹她还好吧?” 孔雀尊者说:“很好。蓝大人还时常念叨着你呢。” 金婵玉微微一笑:“我们姐妹真是许久未见了。过段时间我就去看望她。” 严华青见战四堂堂主全都来了,想必金婵玉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要找林水寒商量。此外他也惦记着猎魂坡正道的战况,于是说:“金部主,林大人正在前坡鏖战,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好,我们走。”金婵玉对身后的人扬了扬手。 彤鹤尊者拍了拍严华青的肩膀,安慰道:“严将军尽管放心,蓝凫尊者与雪鸮尊者已经领人去前坡了,不会有事的。” “多谢了。”严华青再次拱手。 路上所见,惊云宫内的敌人死的死、逃的逃,留下了满目疮痍。严华青一边走,一边摇头慨叹,若不是鳞、羽两部来救,这次兽部可真遇到大麻烦了。 “萧公子,十分抱歉,让你等了我许久。我在恭庆界时遇到了些麻烦,所以耽搁了。”金婵玉小声道。 “金姑娘说的哪里话,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为了救人,竟让尉迟兄伤得那么重。”萧天河一直为尉迟风的重伤而耿耿于怀。。 “无妨。也是他自己托大,以为自己阵法有成,就不把赤熛大帝放在眼里。吃一次亏也好,灭灭他的心气。”金婵玉笑道。 萧天河猜测:“金姑娘此次来兽部可是为了五部联盟之事?” 金婵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算是吧。因为我不在万鸣洞,所以虫部已经置身事外了许久。如今我回来了,虫部自然会加入抵抗凶妖的行列。不过你应该也记得,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 萧天河知道她说的是焚天宫的事。 “这次来兽部正是为了这件事。”金婵玉又道。 萧天河疑惑了:“金姑娘是要邀请林部主同行?” “我还没有想过。”金婵玉的回答反而让萧天河更迷糊了。她顿了一顿,忽而笑道:“其实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我本没有资格过问的。只有你才能决定到底由谁同行,不是吗?” 的确,萧天河与花清雨拥有三块朱天七曜板,而他们自己却可以借金婵玉的那块进入焚天宫,换言之,他可以再邀请三位高手同去焚天宫。 “焚天宫之行生死未卜,我得先为虫部做些打算,这就是我来猎魂坡的目的。”金婵玉道。 萧天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在想该找谁同行吗?”金婵玉猜到了萧天河的心思。 “嗯。”萧天河道,“本以为浑天牢的风波平息之后那几块石板就会让出去呢,谁想竟没人敢领。后来我也一直没想起此事。经你刚才提醒,我还真得慎重地考虑考虑,到底该不该请其他高手同去,若是要请,又该请谁好呢?” 金婵玉凑近了低声道:“若有信得过的朋友同行,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当然,前提是那人得愿意去。焚天宫中的珍宝的确不少,但也不是唾手可得那么简单的。” “信得过的朋友么……”萧天河在脑海中仔细思虑了一遍,最可靠的朋友就是孟章、监兵两界中的妖族了,可他们并不需要凭借朱天七曜板进入焚天宫。想到这里,他忽而生出一个疑问:“金姑娘,不知你那几位手下,就是朱兄他们,能否进入孟章界同去焚天宫啊?” 这倒把金婵玉给问住了,毕竟谁也不曾试过。出于慎重,金婵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是不要那么做了。他们几个和孟章界的妖族不同,他们在孟章佩中没有与妖灵宝珠相关联的命格,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不属于孟章界。如果能这么简单就进入焚天宫,那试问孟章界中能容纳多少人?恐怕你把五部所有的妖族都带去也不成问题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那几个名额就让给朱兄和刘姑娘他们。”萧天河道。 “唔……他们现在可都受了伤啊。” “那……找你虫部的几位堂主?” 金婵玉又摇了摇头:“他们得负责虫部的事务呢,为了抵抗凶妖,势必有许多事要做……” “振微十六堂主不行的话,那还有谁呢?介部四灵将?兽部四圣大帅、九天大将?羽部八方尊者?还是鳞部那个什么‘九辰战龙’的……除此之外我就不认识什么厉害人物了呀。”萧天河无奈。 “找这些人的话还不如直接找几位妖王呢!”金婵玉笑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天河一捶掌心:“哎,对,你说得没错!” “我是开玩笑的……”金婵玉连忙摆了摆手,“几位部主都去的话,妖族怎么办?” “不可能都去的。只有三个名额不是么?兽部刚遭袭击,林大人应当镇守猎魂坡。那就找鳞部石大人、羽部蓝大人和介部吕大人三位好了。” “吕老爷子一向淡泊,介部人又少,现在还缺了一位灵将,他应当不会去的。石大哥倒是有可能,毕竟只有鳞部才有副部主,另外其麾下‘九辰战龙’威名远播,凶妖应不会傻到去强攻惊霖岛的,上一次他们对鳞部发动进攻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引得介部出动,好在半路伏击……至于蓝妹妹会不会去,还是得到羽部亲自去问她本人才知道。” “如果吕部主不去的话,那又多出来一个名额了,该找谁去好呢……”萧天河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呵,有一块朱天七曜板是花姑娘的不是?让她来决定吧。”金婵玉提议。 萧天河心想:“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找一位花珺脉的前辈同去再好不过,可惜,仓促间根本找不到花珺门人在哪里……” 两人将计划告诉了花清雨。 花清雨听二人说完后,微蹙眉头陷入了沉思。许久,她的眉宇间终于舒展开来,对萧天河说:“如果吕部主不愿意去,我觉得你应该把名额留给灵威大帝。” “什么?”萧天河十分惊讶,不知花清雨为何会如此想。 “最先是通过他你才得知了叶姑娘的下落不是吗?在赤熛帝府被困时他亦对我们有恩呐。”善良的花清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这样妥当吗……”萧天河想了想,“不过我在他面前暴露的秘密已经不少了,再拿出一块朱天七曜板给他,岂不是更加遭他怀疑?” 花清雨分析道:“呵,我们几个在浑天牢里的事还不够惹人怀疑吗?再说就算你不给他朱天七曜板,难保他事后不会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反正你去焚天宫的事肯定是瞒不过他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萧天河抓了抓头:“说的也是。他本来就差了毕元帅他们搜集焚天石板,想必是对焚天宫之事十分在意。罢了,就决定给他吧!如此也可以在焚天宫之行中多一个靠得住的人。” “他……真的靠得住吗?”金婵玉半信半疑。 “至少不会是敌人。”萧天河对此还是十分肯定的。 说着,众人已经出了惊云宫的大门。猎魂坡的敌人已经不见踪影,林水寒、石破天一行人正好上行至此处,见到金婵玉,他们十分惊讶,三位妖王立即热切地交谈起来。 在石破天与林水寒身后,紧跟着敖天波以及兽部的几位大将,还有羽部两位衣着艳丽的尊者。再后面还有神情肃穆的三人,想必就是鳞部的“九辰战龙”了。 敖睚眦走到敖天波面前,小声道:“爹……” 敖天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居然不辞而别,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么?” “我留了张字条的……”见敖天波气得更厉害了,敖睚眦连忙收了嘴。 石灏明忙过来打圆场:“敖叔父,莫要怪睚眦兄弟,是我撺掇他一起走的。” “石世侄,我与你爹是拜把子兄弟,你与吾儿关系密切我当然乐意,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闯荡江湖也确实需要你这样一位稳当的兄长来把舵。可是,现在事情太复杂,我劝你还是别带着吾儿一起意气用事。”敖天波道。 “是,是。”石灏明恭敬地应道。 “哎呀,爹!”敖睚眦突然大声埋怨,“事情有什么复杂的?娘生我们的时候被小人偷袭,化出本体搅出了一场洪水,害了不少黎民,修仙者为此杀死了娘,我们为了替娘报仇掀起了一场暴乱,最后兄弟们被绝世仙剑杀死了。”说着,他一把拉过何天遥,继续往下说,“我的娘亲和兄弟们都因仇怨而死,他的亲人和师父也因仇怨而死,难道还要把这场仇怨继续下去吗?我放下了,他也放下了,如今放不下的就只有您了!” “住口!”敖天波又重重抽了儿子一个耳光,“我的妻子和八个儿子都死了,你叫我如何放得下!” 父子间的争吵也惊到了三位妖王。 “嗨呀,我说敖老弟,你们怎么又来了!”石破天略显不耐。 “大哥,抱歉了。此子不肖,我不想再看见他了。猎魂坡危急已解,我先回惊霖岛去了。”敖天波向三位妖王拱拱手道了个别,带着一肚子火气匆匆飞离了猎魂坡。 石灏明擂了敖睚眦一拳:“你呀,脾气太暴躁,有话也好好说嘛!敖叔父他刚得知这些噩耗,心中的疙瘩哪能那么快就消?” “随便他去吧,老顽固一个!”敖睚眦没好气儿地摆了一下手。 萧天河与何天遥面面相觑。 这时,鳞部那三位“九辰战龙”中的一个也上前问石破天:“部主,我们三个是不是也同副部主一起回去?” “不着急,他一个人没事的。你们留下还有些大事要共同商议。”石破天道。 于是,众人返回了惊云宫。那群地位显赫的人前往大殿商量正事,萧天河他们则来到了后山。 关于鳞部的“九辰战龙”和羽部的“八方尊者”,萧天河有一肚子的疑问。甚至在鳞部时,他都从未听说过“九辰战龙”这个名字。 经石灏明与敖睚眦两人讲述,萧天河对此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就如同介部四灵将与兽部四圣大帅一样,“九辰战龙”和“八方尊者”分别是鳞、羽两部妖王之下的次级领导者。 “九辰战龙”之所以称为“九辰”,是因为其上应星曜的缘故。九曜分别乃东方青帝、西方太白、北方玄武、南方荧惑、中央镇星、东南罗睺、西南计都、东北紫气、西北月孛是也。所谓“上应星曜”,实指九种特殊的龙族血脉。比如太白战龙一族,力量奇大无比,传说该族先祖为龙与象交和而生;再如镇星战龙一族,据说其先祖乃是龙与龟,所以鳞甲极其坚硬。简单来说,“九辰战龙”就是龙与其他妖族结合而诞,并代代传承至今,拥有较为特殊能力的九种龙族支系。这九种支系的龙族血统与蛟龙、虬龙、螭龙等旁系相比更纯一些。“九辰战龙”由于其血脉特殊的缘故,所以代代都是世袭尊位。 而羽部的“八方尊者”则不同,他们完全是靠战力“打”上来的,而且尊者一旦即位,除非身陨、飞升或是叛族,否则不能易人。“八方”应八卦,其中乾位尊者——“孔雀尊者”宋恩成,原本是一孤儿,后被其师父——也是上一任乾位尊者发现其天资过人,遂收养并传授功法。其师因感激“上天送子”而替他取姓谐音为“宋”,期望他不负抚养教导之恩,故起名“恩成”。在上任尊者渡劫后,宋恩成最终在羽部的比武之中力挫群雄,接下了师父留下的尊者之位。离位尊者——“彤鹤尊者”云怀仙,出身于羽部名门世族——丹鹤云家。“彤鹤尊者”的“彤鹤”二字正是来自于云家的先祖。云家高手众多,历代子弟都不负祖望,将“离位尊者”之位牢牢地稳在云家之内,从未流到外家人手中,“彤鹤”的名字也就一直传承下来。坎位尊者——“蓝凫尊者”晏海秋,资质一般,因此早年间实力孱弱,常遭他人嘲笑。但其贵在毅力非凡,勤能补拙,最终在上一任坎位尊者仙逝之后一鸣惊人,夺得尊者之位。其他五方尊者为:艮位“雪鸮尊者”——慕岩西;震位“紫燕尊者”——郦飞泽;巽位“招风尊者”——甘无名;坤位“奔雉尊者”——曾令远;兑位“百鸣尊者”——康少炎。八方尊者各有各的身世,各有各的经历,但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实力惊人,羽部上下无人不服,在其余四部也是颇具威名。 听完两人的讲述,萧天河几人由衷地赞叹。比起仙、魔两族如出一辙的帝君、元帅、将军的统治阶层,妖族五部的领导架构各不相同,着实有趣多了。 在汤元星的引领下,众人来到雷啸炎的居所,将他从孟章界中放了出来。他一出来就连忙询问凶妖围攻的事。得知在三部相助之下敌兵已退之后,他终于放下了一直高悬的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玉神壁 惊云宫大殿之上。 林水寒捂着心口,表情很痛苦。 “对方是什么来头,居然把你伤成这样?莫非是四大凶妖现身了?”金婵玉问道。 林水寒摆了摆手。石破天替他回答:“没看到凶妖的身影。不过那些仙族与魔族的人类个个都是高手,我赶到的时候林老弟正以一敌三,受这点儿伤都算是轻的了。林老弟,那些人类之中有你认识的吗?” “没有。如你所见,他们一直都蒙着面。战死的那些揭开面罩看了,全是生面孔。”林水寒摇头道,“不过仙、魔两族竟然会联手来攻,这本来就是挺荒唐的一件事。” “凶妖之乱背后有人类在搅局是显而易见了。”金婵玉道。 林水寒叹了口气:“这次兽部蒙受损失是我的失策,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敌人来袭,也没有想到部中的内奸竟然是九天大将级的人物……” “这不和介部元承太的情况差不多么……”石破天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被左膀右臂背叛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逢乱出奸’,在所难免的事。当初四凶妖又何尝不是四部中的一员呢?”金婵玉道。 石破天问:“对了,金部主,当初你说四凶妖中无一出自虫部,所以虫部选择独善其身。此番你突然现身猎魂坡,是不是……” “嗯。”金婵玉这算是终于应了五部联盟之事,“当初我有要事在身,另外抵抗凶妖的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只能置身事外。现在时机已到,我虫部已做好万全准备。” “太好了!”石破天与林水寒相视一笑。 “我有一点十分不解,金部主,不知你所称的‘时机’是指什么?”林水寒颇感好奇,“自凶妖叛乱初始至今,我觉得战局一直处于僵持状态,并没有太大变化。如今凶妖虽然安静了一阵子,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躲在何处,何来‘时机成熟’一说?” 石破天也望向了金婵玉,他对此亦非常疑惑。 金婵玉笑了:“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们便知。”她如此说,两位部主也不便再细问了。不管怎么说,虫部能加入联盟是件好事。 顿了一顿,金婵玉又说:“不过目前我还有一件别的事要办。我此行特地带来战四堂的四位堂主,就是想拜托林兄,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凶妖一方有所行动,我虫部战四堂之人任你调遣。” 四位堂主起身,一齐拱手:“听从林大人吩咐。” “好。敢问金姑娘还有何事?不知是否需要林某助你一臂之力?” 金婵玉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人,感觉应该都是靠得住的,于是就将焚天宫之事和盘托出。正如她先前所料,受了伤的林水寒尽管向往,但还是决定留在猎魂坡掌控大局。而石破天则因为鳞部还有副部主敖天波的缘故,欣然愿往。 “金部主,无数高手都在四处寻找的‘朱天七曜板’,你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四块,实在太厉害了!”石破天由衷地赞叹。 金婵玉只是淡笑了一声,并不说破:“那四位堂主暂且留在这里,我还要去羽部连霞峰走一趟。” “我们也要回去向蓝大人复命了。”羽部四位尊者也站起身来。 “我也和你们一起走。好久没见邬大哥了,得去找他叙叙旧。”石破天道。 …… 雷啸炎的房中,萧天河正问起在斗魂坳中听到的“白玉神壁”之事。 “这片山域叫白玉山,你可知道?”雷啸炎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白玉山中深处,人迹罕至。但在一个峡谷之中,却可见两侧山崖墙面如刀砍斧剁一般整齐,那绝非天然形成的。” “不是‘天然’,那就是‘人为’咯?”花清雨猜测。 “没错。”雷啸炎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那两座崖壁之上还刻满了字迹。峡谷很深,可见劈山留字之人实力极高,高到……令人胆寒的地步。所以,那里被称作‘白玉神壁’。” 见他的话避重就轻,何天遥好奇地追问:“那崖壁上所刻的是什么内容?” 雷啸炎摇了摇头:“不知道。” 几人惊讶不已。 “因为没有人看得懂。”汤元星解释道,“听说上面只有一串串莫名其妙的数字而已。” “都是些什么数字?”萧天河问。 “这个也不知道。我们两个都从未见过。”汤元星道。 “听闻‘白玉神壁’所在的峡谷是兽部的禁地,只有妖王、四圣大帅、九天大将才可以去。”石灏明补充道。 “石兄说得没错。除了上述那些人之外,没人知道白玉神壁上究竟写了什么。可是那些知道写了什么的人,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雷啸炎说着拗口的话,把自己也给逗笑了。 一直听着的叶玲珑忽然小声咕哝了一句:“既然没人看得懂,那设成禁地岂不是多此一举……” 雷啸炎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回答:“那是兽部的先祖定下的规矩,声称白玉神壁上存有神 人留下的战意。长久以来,兽部的历任高层领导者都会花费许多时间在白玉神壁前参悟,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何天遥乐了:“无人能参透,谁知道是真是假?会不会是一个谣传呢?” “应该不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们的关于瀚海戈壁的传说吗?”石灏明道,“在当初那惊天一战之后,两位神人中的一位就退到了白玉群山深处疗伤。那位神人也确实拥有劈山开谷的神力。我想白玉神壁应该就是他留下的。” 何天遥收起了笑容:“这两个传说竟然还联系在一起了?” 雷啸炎道:“且不管传说是否可信。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无聊到在白玉神壁上刻下一大串数字。有没有战意我不能肯定,但肯定是有意义的。所以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我也很好奇,也想去看一看。可惜……”何天遥摇头惋叹,“天逍哥,清雨姐,叶姑娘,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既然白玉神壁是兽部的禁地,我想雷兄也不能随意将上面的内容透漏给外人吧?”萧天河看了看雷啸炎。 雷啸炎点了点头。 “哈哈哈,这有何难?你们若是想看白玉神壁的话,大可直接去看。”屋外突然传来了林水寒爽朗的笑声。 打开门,三位妖王跨了进来。 林水寒一进门就关切地问:“雷将军,你的伤势如何了?” “这点儿小伤不碍事。”雷啸炎擂着胸膛逞强,“大人,方才你说,他们可以去看白玉神壁?” “白玉神壁的禁地之规只对兽部之人有约束,你这些朋友都非兽部之人,有何不可呢?”林水寒微笑道。他身为兽部之主,竟然钻先祖定下规矩的空子,这可令诸人万万没有想到。 金婵玉道:“那就先去一趟白玉神壁,再去羽部总坛吧。” …… 离开猎魂坡再往北飞行三百里左右,即可看见一座浓云笼罩的山谷,白玉神壁就在其中。石破天与羽部之人无意观摩神壁,所以先行赶往连霞峰了。在下落到谷底的过程中,崖壁上的刻字透过云雾陆续展现在众人眼前。 “三之九、四之二、六之四、七之一、十一之八或十三之六、二之七、二十七之四、十六之四、一之八、三十三之三,后十四之三、九之九、二十九之四,或十五之六、十八之一、三十之六、二十七之七。”何天遥读完了一段,众人看得云里雾里,丝毫不解这究竟是何意。 山谷两侧崖壁之上全都是诸如此类一段一段莫名其妙的数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即便有心理准备,可雷啸炎依然不免有些失望,“石兄,你脑袋灵光,这些数字加加减减能凑出什么来吗?” 石灏明对着崖壁沉吟了好半天,摇了摇头:“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否则神人他刻下这满山崖的数字是吃饱了撑的吗?”雷啸炎道。 “我看不应该在算术上钻牛角尖,就拿第一个‘三之九’来说,为何不直接写成‘三’呢?之所以这么写,就表明他们并非是简单的数字。”叶玲珑道。 “嗨,这不明摆着嘛,要是简单的数字就不会刻在山崖上啦!”雷啸炎又扫视了一遍那些数字,看得直犯晕。 石灏明哭笑不得:“你快闭嘴吧!正过来说也是你,反过来说也是你,你都知道不是简单的数字还让我加减计算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弄清数字的意义,而是要参悟神人的战意,战意!” “什么战意啊,不弄懂数字的意义怎么参悟?”雷啸炎摇头晃脑,振振有词,“难怪一直没有人参透呢,这一串串数字光看着就头大,不睡着就是好的了。” “耐心点儿。像你如此聒噪,有战意也被你给吹跑了。”石灏明嗔道。 金婵玉见萧天河一直不说话,故而问道:“萧公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萧天河苦笑,“神人的思想果然不是我们一般人可以参悟得透的。好了,不必多浪费时间,待我记几段数字之后就出发去羽部吧。” 雷啸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既然没用,记它作甚?” 敖睚眦挖苦他:“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若是林部主知道你对白玉神壁如此不屑,肯定要后悔提拔你了。” 雷啸炎咧嘴笑道:“白玉神壁的神秘其实完全是因为兽部先祖定下的规矩所致,如果不设为禁地大家随便都能看的话,估计没人愿意再来看第二眼吧?” 说到这儿,金婵玉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哎,别说,还真有不设为禁地的。我很早以前曾听大鹏王邬旬阳说过,还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同样也刻有不明所以的数字。” “金部主,你的意思是,白玉神壁还有另外一处?”雷啸炎瞪大了眼睛。 “那地方不在白玉山,数字也并非刻在崖壁上,所以不叫白玉神壁。我记得……名字好像叫‘黑曜岩林’。”金婵玉努力回忆道。 萧天河口中念念有词:“‘ 黑曜岩林’,黑曜岩,黑曜石……如此说来,那里应该在一座火山附近咯?” “具体位置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大概的方位。”金婵玉耸了耸肩,“据我所知,那周围并没有火山。” “唔……不管怎么说,现在都有必要记录下白玉神壁上神秘的数字。兴许这两个地方的数字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萧天河猜测。 “不,也许没有……”石灏明却摇头道,“我刚才在想……如果白玉神壁是当初在瀚海草原上决斗的两位神人之一的‘杰作’,那黑曜岩林的数字会不会是另外一位神人留下的呢?” “的确,石大哥的推测很有可能,如果是两位对手分别留下的数字,那应该就没有什么联系了。”叶玲珑说着,突然轻呼了一声,“不对,还是有联系的!两位对手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分别留下难懂的数字呢?” “嗯,也有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当初那场决斗,难道没有分出胜负就散了吗?决斗的性质又是如何呢?是互相切磋,还是互置死地?”花清雨道。 “这种细节就不为人知了。”雷啸炎开起了玩笑,“说不定这是神人留下的盖世神功呢?既然是神功,肯定不会是人人可得了,只有悟性极高的人才能参透其意,一旦练成就能天下无敌……” 这等如同“白日梦”一样的话语,让大伙乐不可支。 萧天河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一张纸,记录了前几段数字。雷啸炎伤势严重,又回孟章界里休息去了。一行人就此踏上了前往羽部总坛的路途。 赤流山的方位在白玉山的西偏南一些,沿途除了瀚海戈壁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其他引人注意的地方了。离开了北地,雪色也渐渐褪去,露出了苍青色的地表。雪水融成的泽地成为了小溪的源头,小溪又渐渐汇成河流,河流又聚成大江,向着西天边奔腾而去。 在妖族五部之中,属兽、羽两部距离最近。所以飞离白玉山刚两日许,就已经可以看到天边的赤流群山了。与白玉山银装素裹的洁净迥然不同,赤流山却是一团乌色。即便在朝阳的映照之下,也是黑蒙蒙的。 “赤流山域火山不少,所以没有什么树木。说起五部总坛,不论是朝欢峡的清幽,猎魂坡的巍峨,还是万鸣洞的雅致,亦或是惊霖岛的恢弘,都堪称景中之绝。唯有连霞峰,终日尘烟蔽日,不见草木,炙热难耐,山秃水混,环境颇为恶劣。”金婵玉如是说道。 “为何羽部要将总部定于这样一个地方呢?”叶玲珑不解。 “羽部不少妖族以火为尊,比如部主蓝晓宁,她的本体就是火凤凰。火山区域自然是修炼火属性妖力的最佳之处,也是铸炼一道的优良场所。”金婵玉解释道,“此外,火山附近多产罕见宝石,对铸宝、制阵大有益处。总之,羽部是将总坛直接建在了一座天然宝库之上。” 果然正如金婵玉所言,还未飞临赤流山域,就可看见群山中腾起的片片灰烟,近乎将山峰上方的天空完全遮盖住了。一股一股地热浪离得老远就扑面而来,同时还带来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花清雨和叶玲珑都皱起了眉头。赤流山给她们的印象就是:热、脏、乱。座座山峰都黑黢黢的,横七竖八地生出许多形状怪异的山岩,有的直刺天空,有的东倒西歪。除此之外,山体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坑洞,那些呛人的灰烟就是从这些坑洞中冒出来的,整片山域怎一个“乱”字了得! “将宫殿建在这样的破山上,也真难为羽族的人了。”何天遥慨叹。 萧天河左右扫视,并没有看见宫殿。难道是隐藏在烟尘之中了?他又在灰烟中仔细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金婵玉猜到他在找什么:“羽部的宫殿可是在山脉的中心地带,这里才刚到边缘区域,根本就看不到的。” “这鬼地方烟雾弥漫,恐怕就算近在尺咫也看不见吧?”何天遥道。 金婵玉面露微笑:“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说是“一会儿”,却足足飞了一个多时辰。进入群山内,几人发现不少火山口都在吐着浓浓的灰烟,飘而不散,其色比山上那些孔洞中冒出的烟尘更深。 “就在那儿。”金婵玉遥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循向望去,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颜色,烟,烟,除了烟还是烟。在弥漫的灰烟里,唯一可以用眼睛分辨的就是火山口腾起的更黑的烟柱。 “难道宫殿在火山口里?”萧天河猜测道。他忽然想起了神秘的禁近山,那样硕大的火山口中的确足以容纳下一座宫殿。 “这里的火山口都没那么宽敞。”石灏明笑道,“宫殿就在那边,看你们谁眼神好使了。” 听了这话,萧天河他们四个用力睁大眼睛,使劲盯着远处,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哪里有宫殿的影子? 最终,萧天河的视线落在了那几道烟柱之上。“咦?”他突然回过头去看看身后,又转过头来比对了一番,前方的那几道烟柱似乎比身后的烟柱颜色更深,已接近黑色了。 “啊,那不是烟!”叶玲珑失声叫道。 fpzw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连霞尘烟 经叶玲珑一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前方那几根从火山口中升起的黑柱并非是烟柱,而是实实在在的石柱! 既然是石柱,那羽部总坛宫殿的位置也就呼之欲出了,大家齐齐把视线投向了上方的天空。“莫非宫殿就在天上的那片烟雾里?”萧天河难以置信。 “没错!羽部总坛的宫殿名就叫‘尘烟宫’,是由黑曜石柱撑架起来的一座空中宫殿!”石灏明道。 “那‘连霞峰’是指……” 石灏明解释道:“是指前方远处最高的那座山。连霞峰火山口很大,所以黑曜石柱也是最粗的,是尘烟宫中心的支撑柱。宫殿的东、西、南、北、中各有一根主要支撑柱,称为‘擎宫柱’,而相应的五座高山统称‘擎宫山’。” 何天遥提出疑惑:“‘擎宫柱’……如果有一根不慎断裂了,岂不是整座宫殿都要坍塌下来?” “哈哈哈!”石灏明大笑不止,“那些黑曜石柱都是羽部的几位传奇先祖用火山口中最为纯净的岩浆直接冷凝而成的,柱面之上还布满了禁制雕纹,使得石柱极其坚硬。这么说吧,就算是多名九宫级高手同时攻击,也无法打断石柱。所以你担心的‘不慎断裂’,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这么厉害……”何天遥惊得直咋舌。 花清雨道:“那尘烟宫就终日笼罩在烟尘之中咯?未免也太难受了些……” 叶玲珑也赞同:“我可不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呵,等下上去之后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金婵玉道。 一行人往上飞去,陆续扎进了无边的烟尘里并不断地向上升。奇怪的是,他们分明身处浓烟之中,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尽管视线受阻,可烟尘的气味却很“清新”,先前闻到的那股刺鼻之气此时已经完全嗅不到了。与其说是“烟”,不如说是“雾”,仿佛置身于茫茫云海仙境,美妙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天河忍不住好奇。 “低空都是些尘、灰、烟,到了高空,就只剩下因地热而蒸腾的水汽了。简单来说,这就是云。尘重云轻,在其交界之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熏烟臭气隔绝在下方。说到这个,不得不佩服羽族的先祖们,竟能想到如此巧妙的办法架设宫殿。”金婵玉的语气中满是钦佩之情,“除此以外,尘烟宫外围还有阵法屏障,所以宫中连一丝灰星都没有。” 花清雨和叶玲珑对视了一眼,立即开始拍打粘附在衣服上的灰尘,口中还说:“那可别把人家的宫殿给弄脏了!”此举惹得几人齐声大笑。 在浓雾中飞了片刻,尘烟宫的轮廓终于显现出来。因为座落在空中,所以宫殿连围墙都没有,只可见琼楼玉宇、亭台楼阁。大堂阔殿,恢弘雄伟;曲道长廊,淡雅别致;高阶低渠,美不胜收。遥看云海里一条通天阶梯,高处却有翘角梨亭轮廓若隐若现;近观清雾中一座阔地方台,台边可听旌旗招展时有时无。正所谓“云中仙境尘烟宫,上下风光大不同”,果然名不虚传。有诗为证: 茫茫楼台云海现, 微风轻吟拂耳边。 此宫只为梦里有, 一入凡尘皆不见。 正当众人连连感叹之时,忽然飘来一阵悦耳的清唱,喉清韵雅,凤鸣鹤唳。唱的词是: “云轻天澈, 迎候千秋客, 玉纛随风扬绮色, 林籁泉音相和。 恭立静待台边, 望穿无际祥烟。 一见心生喜悦, 劝君莫负清闲。” “好一首《清平乐》!百鸣尊者声若天籁,噀玉喷珠,佩服佩服。”金婵玉大声道。 “金部主,康某在此恭候多时了。”云雾里传来一声问候。 石灏明向几人介绍:“百鸣尊者康少炎,擅唱,是妖族罕有的精通韵律之人,诗词歌赋,琴箫筝笛,无不信手拈来。长相也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与我们这样的武夫气质截然不同。说起来,不少女子都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他呢!” “千方百计?”花、叶两位姑娘一齐撇撇嘴。 “幸亏他是位尊者,看来实力不俗。若是一般人,就有浮夸纨绔之嫌了。我最讨厌那种家伙。”叶玲珑道。 “哎,这你可错了。百鸣尊者为人磊落,性格随和,有求必应,绝不招人厌恶。再说人家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嘛!”石灏明道。 萧天河突然乐了:“既然是‘有求必应’,那面对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之时……” “呵,唯独此事不能随便答应而已。”石灏明言罢,众人皆笑。 拨云开雾,一行人终于到达尘烟宫。在进入隔绝法阵的刹那,原本模糊的宫殿霎时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尘烟宫不愧于“云中仙境”的美名,处处鸟语花香,各座殿堂楼阁之间以廊桥、阶梯相连,道路两旁皆是长满了花草的浮岛花坛,坛中还有假山怪石。有大片的花园座落于假丘之上,其间可见树木、水塘,有栈道通往园中,绕丘盘旋而上,直至顶端八角 琉璃亭。放眼望去,这样的假山少说也有十几座,成为了尘烟宫的点缀,与美轮美奂的殿堂房屋相映成辉。 殿前有座宽阔的广场,场边筑起一座方台,当中摆着那尊五方羽鼎。一位翩翩男子正拱手立于台上,满面春风,笑容可掬,面色白皙,唇若涂朱,一身黄色的衣衫,外束素白坎肩,头扎青巾,腰束鸾带。如此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的确让人心悦。他一开口,声音居然比先前云雾中所闻还要清朗:“金部主,石公子,敖公子,还有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康某有礼了。” 还礼之后,康少炎又道:“蓝大人与石部主就在殿中,其他几位尊者也正在陪坐,特差我来恭迎诸位,请!” 走到近处再仰观那座大殿,众人不禁被其巍峨之势所折服。登上三段两台的阶梯之后,几根冲天巨柱分外引人注目。那石柱呈羊脂白玉之色,上面阳刻五彩斑斓的鸟状图样。 殿大门左方墙角的这根柱子上的鸟,羽毛大体为紫色,唯有两额边竖起的长羽以及身后拖垂的尾羽为墨色。那巨鸟颔首俯瞰,一张红喙微张,与鲜红的眼睛照应。除额边的长羽外,腮旁还有两根较短的羽须掠向后方。它伸展着长翅,翅缘竟似火焰状,双脚开立,踏着一座巨岩,两爪钩长,尾巴呈折扇形散开,羽簇之间飘出两根长长的尾羽,如丝带一样柔滑。图下阴刻两个大字——鸑鷟。 “神鸟鸑鷟!”何天遥惊呼。 “遥弟,你知道?”萧天河问。 何天遥点点头:“我以前在爹的书房中看到过一本讲述奇禽异兽的书籍,其中就提到了鸑鷟神鸟,说是其身呈紫黑之色,其性坚贞不屈,是与凤凰齐名的瑞鸟。书中仅有文字,没有图画,原来长的是这个模样,可惜现在没有办法临摹或拓写,否则定要留个纪念不可。” “想不到在大赤界也有关于这等神鸟的记载……”萧天河感慨,“你怎么总是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 “哈,我本来就好看书嘛。”何天遥笑了笑,望向了另外一边的石柱。 右边那根柱上的鸟,身处一团花簇之中。其颈羽、背羽、尾羽为橙色;头羽、翼羽、腹羽为黄色。头顶上有三根红羽冠,脖上垂下根根鬃羽,其长长的尾羽如同一蓬乱丝,根本辨别不清有多少根。尾羽末端有翎,华丽无比。图下写的是“鹓雏”二字。 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何天遥并未在书上看过。 百鸣尊者微笑提议:“既然几位对圣祖玉柱感兴趣,我就带你们绕大殿兜一圈好了。” 花清雨十分惊讶:“尊者,这巨柱的材料是玉?” “是的。圣祖玉柱采自这片赤流山特产的岩玉,其性温润,能感乾坤之华、采天地之菁。你可以触摸一下。” 花清雨轻轻碰了碰:“啊,竟然是热的!” 几人诧异,纷纷触摸,果然,一股温热感透过手掌直达心头,连心境也随之平静下来。果然是好玉石,竟有稳心定神的功效! “当年圣祖们‘推金山、倒玉柱’,八拜为交。故以岩玉为柱,也有希望羽部妖族团结一心的寓意。”百鸣尊者介绍道。 众人跟随他往大殿右边绕去,拐过鹓雏玉柱之后,几人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座大殿并非四方正型,而是以玉柱为拐角,呈五方形。这第三根玉柱上刻着一只浅青色的大鸟。此鸟弓起一膝,立于波涛汹涌的水面之上,展翼垂首,眼神锐利,头顶有两团蓬松绒羽,像波浪一样横飘,喙末端一左一右分别生出两根卷羽,仿佛两撇优雅的胡子。其身上的羽毛大多在末端卷曲,连尾羽上的毛都呈卷浪模样。图下的两个字是——“青鸾”。 继续从东绕向北,北端玉柱上刻着一只展翅腾飞的白色巨鸟,其背景是无边星海,一轮明月闪耀在巨鸟的身后上空。其颅如鹤,脑后平伸一根长翎;其颈如雁,细长而又优雅;其翼如鹰,雄壮而又威猛。最漂亮的就属那一簇尾羽,一根根像丝带一般柔软轻盈,反射着皎洁的月色在夜空中飘舞。叶玲珑甚至都不自觉地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几人迫不及待地向玉柱下方看去,想知道这只美丽高雅的神鸟叫什么名字,只见上书“鸿鹄”二字。 萧天河由衷地赞叹:“常闻‘鸿鹄志高’,却始终不知‘鸿鹄’长什么模样。今日一看,这等超凡脱俗的神鸟,岂会眷恋俗世的烟尘?名不虚传也!” 看完了四根玉柱,几人连赞大饱眼福,也更加期待欣赏刻在最后一根玉柱上神鸟。还未走近,就可见柱上一片火红金黄之色。与鸿鹄玉柱上的皎月对应,这根玉柱上刻有一轮骄阳。光芒万丈,照耀着下方那只昂首欲飞的神鸟。只见那神鸟冠若如意,颅似腾缨。眼睛细长,目光如炬。展翼生风,抬脚起云。尾翎飘荡,通体生辉。刻图下方有一横枝,上有点点青叶。如此明显的外观,神鸟之名不看那两个字也呼之欲出——凤凰! “金鸿鹄,木青鸾,土鹓雏,水鸑鷟,火凤凰。此乃我羽部五位圣祖也。五根玉柱刻有五位圣祖本相,象征着他们支撑起了羽部的天空。”百鸣尊者道。 金婵玉忽而对萧天河吟吟笑道:“萧公子,看了此图,你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你是指这个吧。”萧天河亮出了那柄赝品金凤朝阳匕。果真,除了玉柱上的雕刻有色彩之外,两者的图案近乎一模一样! “啊!”百鸣尊者眼睛一亮,凑近看了两眼,却摇头笑道:“萧公子这柄乃是赝品。我细观五圣祖图不下万次,方才粗略一观此匕,就发现了不下二十个仿制有差之处。这柄赝品虽然不能说是糙品,但铸者的手艺也同样不能称‘精妙’二字。” 萧天河承认了:“尊者果然目光犀利,我这柄金凤朝阳匕的确是赝品。” “那就好,我还以为萧公子是被何人哄骗了呢。” “尊者,你且看看我这柄工艺如何?”金婵玉笑道,她的掌心正托着她那柄金凤朝阳匕。 百鸣尊者接了过去,先通体粗览了一遍,似是自言自语:“这一柄倒是仿制得惟妙惟肖,比萧公子的那一柄好太多了。嗯……咦……唔……”一阵沉吟之后,他惊道,“这不是赝品!此乃真正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 “尊者为何如此断定?赝品也可以做得足够逼真,在没有滴血认主了解其功效之前,恐怕谁都难以肯定究竟是赝品还是真品吧?其实我这就是个赝品。”金婵玉故意开玩笑不肯承认。 “不,不可能!”百鸣尊者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金凤朝阳匕上单有一处,是无论如何也仿制不出来的!” “哦?”金婵玉好奇起来,她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恳请尊者赐教。” 其他几人也好奇地凑过来仔细看。 “‘赐教’不敢当。我下面要说的是鉴别五大灵鸟真伪的决定性依据,就算在羽部之中也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你们且看此雕纹金凤右爪的尖端,可见一丁点儿莹白之色。” 几人眯起眼睛细看,果然如此,只是那点儿莹白太过隐蔽、太过细小,就算对着亮光仔细看也看不真切。金婵玉用手轻轻摸了摸,隐隐约约能觉到凸粒之感。 “那正是从金凤朝阳匕铸者爪尖切下的一点甲粒。这点极少有人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无论如何都仿制不出来,所以我敢断言,金部主是在故意考验我,这就是金凤朝阳匕真品!”百鸣尊者坚定不移。 “真没想到,朝阳匕上竟然还有这等玄机!”金婵玉道。 “依尊者所言,金凤朝阳匕莫非是由凤凰圣祖所铸?”萧天河望向了凤凰玉柱。 百鸣尊者回答:“非也。凤凰一族并非只有圣祖一人。金凤朝阳匕的铸匠乃是蓝大人的父亲,与圣祖的年代相隔甚远。他铸宝时正是参照了凤凰玉柱上的图样,所以两者如此相似。” 萧天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尊者,你说‘五大灵鸟’上都有这种特殊的标记?”金婵玉又问。 “据我所知,确实如此。” 金婵玉又拿出了那面破碎的夜舞幽昌镜细观,果不其然,也是在幽昌灵鸟的右爪尖有类似的凸粒。只是幽昌爪甲与躯体同样是黑色的,所以这个标记更加难以察觉。 “原来西灵鸟也在金部主手中!”百鸣尊者面露艳羡之色,随即又惋惜地叹道,“只可惜此镜竟然破碎了。幽昌镜主防,天下可破之宝不多,如果我猜得没错,幽昌镜恐怕是被这柄朝阳匕给毁的吧?”说着,他把朝阳匕双手奉还给金婵玉。 “正是。” 百鸣尊者的目光依然不离那破碎的幽昌镜,最后直摇头,连叹三声可惜。 如此看来,在法宝界闻名天下的“五大灵鸟”皆是由妖族所铸,而且五位铸宝神匠竟然同是出自羽部,真乃一大奇事。 “好了,五根圣祖玉柱已经看毕,该引诸位去殿中了。蓝大人和石大人恐怕已经等候多时了。”百鸣尊者带着众人又绕回了殿门前。 跨进大殿,仿佛进入了一片羽毛的海洋。墙上、柱上,到处都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羽毛饰物。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刚的、柔的,各式各样的鸟羽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初来尘烟宫大殿的几人东张西望,左瞻右顾,甚至都忘记了同两位妖王打招呼。尤其是两位姑娘,对着那些绚烂又不乏精巧的羽饰都不知该细看哪一个才好了。 正座上的羽部之主蓝晓宁见了几人“失态”的模样,不仅掩口失笑,随后拍了两掌,喊道:“拿上来!”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与蓝晓宁行礼,而后入了座。 后堂有两人走入前殿,分别手端一个托盘,盘上各放着一顶漂亮精美的羽冠。“听石部主说有两位年轻姑娘同来,所以我吩咐下去赶制了这两顶霞羽凤冠,希望两位喜欢。”蓝晓宁笑道。 “啊,不、不用……”“蓝部主客气了……”两位姑娘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 “两位姑娘不必拘束,这两顶凤冠只是玩赏之物,算不得珍贵。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尘烟宫,区区薄礼,略表心意。由于凤冠华美艳丽,所以几位公子就算了哟。不过若实在想要,给你们加做也是可以的。”蓝晓宁开起了玩笑。 “部主的好意,我等还是心领了吧。”石灏明拱手道。 正座上的两位妖王以及两侧排座的八方尊者齐声大笑起来。 fpzw 第四百三十四章 思而不得 是夜,蓝晓宁设下大宴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其中以石破天、金婵玉两位妖王为主宾,八方尊者为副陪,在后堂依次坐定,分头把盏,笑语喧哗,觥筹交错。席间,孔雀尊者弹筝,紫燕尊者鼓琴,雪鸮尊者吹笛,百鸣尊者唱曲。笛声萧萧,筝声悠悠,琴声瑟瑟,那一曲刚开口,圆润清亮,声动梁尘,博得满堂喝彩。大家各取其乐,开怀痛饮。 不知不觉,入夜已深。不胜酒力的几位尊者已经下堂休息,花清雨和叶玲珑则去了堂外花园闲逛。 金婵玉见酒喝得差不多了,趁几人还清醒时,提及了正事:“两位部主,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回凶妖联合仙魔两族突袭兽部猎魂坡的事来得蹊跷?” 蓝晓宁道:“林部主确实早已料到可能会在百方争霸大赛后生出事端。听派去的几位尊者报说,是兽部出了内奸之故。” “你们未到时我已同蓝部主讨论过此事。虽然仙魔两族的出现算是个不小的意外,可好在我们也有所准备,兽部的主要战力都得以保全。”石破天道。 “可我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那些家伙没头没脑地突然来袭,我方援军到后又落荒而逃。说是大举进攻吧,四大凶妖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说是试探性的进攻吧,规模却不小,仙、魔两方的来者也都是不折不扣的高手。四凶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金婵玉若有所思。 石破天与蓝晓宁对视了一眼:“有那么可疑吗?在我看来,就是四凶妖让仙、魔两族打头阵,如果胜了就坐收其利,如果败了就让他们当替死鬼。” “可凶妖与仙魔两族联合的事我们并不知道,这在将来对战时会是个对他们相当有利的筹码,而对我们来说却会是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可现在四凶妖不曾露面,却将秘密暴露出来了,姬少青会那么莽撞么?打草惊蛇的举动,连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不妥,更何况像他那样神秘莫测的智将?”金婵玉所说也不无道理,凶妖一方不惜暴露联合仙魔两族的秘密,最终却没多少收获,的确是个“不太明智”的行为,“在飞来连霞峰的这几日,我一直在思索,除了重创兽部之外,他们发动突然袭击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易察觉的利益呢?” 石破天想了想:“暂时只能想到‘调虎离山’之计,可我们也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这回兽部并未向介部求援,况且上回救出吕老爷子之后,我们已经和他议定,即便看见五方鼎冒出求救烟,也不要轻易离开玄衣宫,我们鳞、羽、兽三部可以互相支援;我也吩咐‘九辰战龙’中的六位守卫海天宫;蓝部主则是没有亲自前往猎魂坡,与四位尊者一起留在尘烟宫;至于金部主那边就更加不可能了,据我所知,不论什么时候,振微十六堂最少也有八位堂主会留在万鸣洞守御振微宫,堪称五部之中最为牢固的防守。所以不论他们去攻打哪里,都是不可能得逞的。” “唔,我们能想到的,恐怕四大凶妖也会想到,同样的计谋岂会成功第二次?”蓝晓宁道。 “这正是我怀疑他们动机的原因。即便与仙魔两族联手,此战凶妖一方的损失也不小。如此大举进攻,却简简单单地就失败了,而后又灰溜溜地逃回去……未免也太轻率、太愚蠢了。”金婵玉道。 蓝晓宁问:“那你思索出什么结果了吗?” “首先定下一个前提,兽部总坛猎魂坡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可又如石部主方才所言,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的计策是注定要失败的,那么试想一下,如果,他们的目标并非是五部的总坛呢?” 石破天轻拍了一下桌子:“对,这是个新思路!定下了前提之后,也就表明,猎魂坡一役只是佯动,四大凶妖想必是去攻打了另外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并非是重兵把守的其余四部总坛,但也绝非是个无关紧要之处。” 蓝晓宁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如果那是个人多的地方,消息恐怕早就传出来了。如此一来,在妖域之中,究竟有没有一个没有多少人、却又对我们妖族五部来说弥足重要的地方呢……” 三位妖王各自想了片刻,还是一无所获,毕竟对于五部来说最重要的地方还是当属总坛。既然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果,之前定下的前提就会被怀疑。石破天道:“嗨,我就觉得是凶妖一方得了内奸的消息,想要对兽部来个‘趁你病,要你命’,结果没想到鳞、羽两部来救得那么快,四凶妖一看情势不妙,就只好作罢,暗中偷偷溜走了。” “如果真是这样最好。”金婵玉轻轻晃了晃脑袋,似乎要理清脑海中乱糟糟的线索。 “我看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吧。妖族五部的基业和战力全都在总坛,只要守住总坛,任他作怪去。待得找到他们的老窝,必定起兵一锅端了!”蓝晓宁说罢,仰头豪饮了一碗酒。 石灏明忽然凑过来:“三位部主,你们方才的交谈我偶尔听到了一些,对此我倒有点不成熟的看法。” 石破天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大笑:“吾儿的聪明劲儿可是随他娘,跟我这种大老粗截然不同。既然他如此说了,大家就好好听听吧。”看得出来,石破天为拥有石灏明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十 分自豪。这不免又激起了蓝晓宁心中的好奇:石氏父子二人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闹翻的? 石灏明清了清嗓子:“妖族五部各自以总坛为基,的确,不破总坛就想击败某一部,是根本不可能的。可是,鳞、介、兽、羽、虫这五部并非是我们妖族最高级的统治,在妖王之上,还有——” 几人都愣住了。 石破天突然拍了一下石灏明的后背:“你可真能瞎想!他们怎么可能会去攻打妖帝大人呢?” “可是说到‘没有多少人’,却又‘弥足重要’的地方,我只能想到妖灵大帝大人的居所了。”石灏明不觉得自己是在“瞎想”。 蓝晓宁长长地舒了一口屏了许久的气:“妖帝大人何等神通广大,怎会惧怕区区凶妖?他们如果胆敢去找妖帝大人的麻烦,那才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石灏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如果,四大凶妖也并非是最高级的统治者呢?他们的背后,会不会还有个更厉害的家伙——一个足以与妖帝大人匹敌的人呢?” 几人再度愣住了。听了这句话,石破天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妖灵大帝在所有妖族的心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从来没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连五大妖王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真的住在禁近山之中,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相貌。凶妖一方真的有违抗他的实力吗? “好,那就假设你猜得没错,那凶妖一方攻打猎魂坡的目的就是吸引我们几部去援,从而不能去保护妖帝大人?”蓝晓宁摇了摇头,“似乎说不通啊。第一,妖帝大人只在我们登上部主之位后传过音,之后就一直不曾联系过我们……何况妖帝大人那么强大,他不会向我们求援的;第二,凶妖他们如何知道妖帝大人的居处在哪?禁近山之说毕竟只是大家的臆断而已。” “蓝部主,一般情况下,当一个人面临危机却不求援的话,有三种可能:其一,他不需要;其二,无人可援;其三,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凶妖势力的幕后真有一个更厉害的家伙在暗中操纵的话,这三种情况反而都有可能。妖帝大人起先不屑一顾,交手之后,进而发现对手异常强劲,可大人觉得即便召我们去援也无济于事,然后就……就来不及了。”金婵玉眉头紧锁,看来她是赞同石灏明的猜测的。 “这……不可能吧……”蓝晓宁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也动摇了。 “先分出一股战力围攻猎魂坡,如果其他四部引人去救,即可向上回一样于半路伏击,或是避过锋芒,直捣黄龙攻打其他总坛。如果四部不去救或是救得迟了,也能重创甚至剿灭兽部。与此同时,四凶妖他们则去找妖帝大人的麻烦,可谓一石三鸟之计。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早有准备,不仅救援迅速,而且几个总坛都留下重兵防守,所以这两只‘鸟’算是‘飞走’了,唯独妖帝大人那边我们不知道情况。”石灏明从凶妖一方的角度推测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三位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无从反驳。 这时,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萧天河忽而插言:“也有可能是‘一石四鸟’之计。” 几人惊讶地转过头去望着他。 “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兽部。五部之中,虫部一直独善其身,而且虫部势力强大,堂主众多,凶妖不会以他们为目标。兽部出了事,鳞、羽两部必然会救,可两部的高手都不少,不论是‘八方尊者’还是‘九辰战龙’,只要一半出战,一半留守,他们就难觅可乘之机。相较之下,唯有介部人数不多,而且几位高手一定会守着玄衣宫不出,趁着鳞、羽两部驰援兽部之机,正好围而灭之。”萧天河分析道。 “可是,攻城拔寨比起半路伏击可是要艰难多了。”石破天道。 萧天河摇头道:“话虽如此,半路伏击变数太大,毕竟四面八方都可以逃,像上回那样就是最好的例子,吕老前辈身受重伤但还是逃脱了。所以他们更希望将介部困死在一个地方。之所以选介部为目标,一来是因为介部人少,二来是因为他们觊觎吕老前辈的龟甲已经很久了。” “他们就如此肯定介部不会出动去援助兽部?”蓝晓宁道。 “因为有了上一次,凶妖料定吕老前辈这一回一定会‘吸取教训’。说不定……连上一次都是布局中的一环,目的就是为了使得这一次介部死守玄衣宫。” 石破天当即拍案而起:“比起攻击妖帝大人,还是这个的可能性更高,我看这才是真正的‘第三只鸟’!如此说来,吕老爷子危险了,不行,我得立即派人去救!” “爹,你冷静点儿!”石灏明道,“五方鼎的介部那一面并没有冒出求救烟。没摸清敌人的真正意图和动向之前,切忌轻举妄动!” 萧天河亦劝道:“是啊,前头说的都是我的猜测而已。我很好奇,难道五部之间除了五方鼎之外,就没有其他相互传讯的方法了吗?直接问问吕老前辈不就清楚了?” “对啊,一着急都给忘了,妖帝大人那边无能为力,吕老爷子这边却是可以直接传讯的。”石破天翻手拿出了元灵宝珠,向吕尚文询问介部的情况。传完 讯之后,石破天喝酒也没心思,焦急地等待着吕尚文的回复。 不一会儿,回复来了,石破天一看,长松了一口气,介部平安无事。他庆幸道:“还好,那几个凶妖好像并没有萧公子那么狡猾。” “石部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萧天河苦笑,“没事最好。” “如果凶妖真去找妖帝大人的麻烦,我们也无能为力,妖帝大人不告诉我们他的住处,爱莫能助。”蓝晓宁叹道。 金婵玉说:“若猜对了,他们找完大帝大人的麻烦迟早要把矛头转向我们。若猜错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我们依旧没有摸清楚。总而言之,我们五部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现在不也时刻准备着吗?嗨,被你们几个绕了一大圈,搞得我紧张兮兮的,到头来还是和现在差不多。”石破天举起酒碗,“来,喝酒喝酒!” 经过这一番讨论,虽然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但萧天河心中已经确定,凶妖突袭兽部猎魂坡事件的背后,一定另有目的。 接近凌晨时,酒宴散席了。金婵玉与萧天河将蓝晓宁叫到了一旁,提出了同去焚天宫的事。 不料,蓝晓宁却婉拒了两人的好意,因为经过兽部这次事件之后,她无法安心地抛下羽部外出冒险。不过她又对金婵玉说了这样一句话:“金姐,比起我来,不是有一个人更适合去焚天宫吗?”言罢,她转过头用眼神瞟了瞟后方。 金婵玉怔了怔神,随即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正好,我本来也想去找他的。” 萧天河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找谁?大鹏王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 …… 翌日晌午,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醉意,萧天河一行人再度出发了。这一回,众人的目的地并非是哪一部的总坛,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顽童谷。此行石破天并没有同去,而是留在尘烟宫等候诸人回来。 穿出赤流山的烟雾地带之后,萧天河再次问道:“金姑娘,那个顽童谷可是大鹏王的居所?” “不是。但是顽童谷中住的这个人,对这次焚天宫之行非常重要,是个必须去拜见的人物。”金婵玉道。 几人留意到,她竟然用了“拜见”这个词,可见此人地位极高。 “不管去见谁都行啊,正好一览妖域的大好风光。”叶玲珑心情大好。出了赤流山烟雾地带之后,两位姑娘愉悦了许多。 赤流山域再往西北去,地势渐趋平缓,只有零星几座起伏不高的丘陵。明明是冬季,但天气却清爽得和秋天无异。 “北去三千余里外有一片山脉拔地而起,挡住了北地吹来的寒风。这片土地夹在赤流山和那片山脉之间,天气一直很舒爽。”金婵玉介绍道。 这时,何天遥忽然指着远处惊呼:“啊,那里是……” 金婵玉又道:“那正是我想说的,因为此地气候宜人,所以许多妖族都聚居在这儿。那里,是一个小镇。” 妖族聚集而成的小镇与人类的小镇没什么区别。但令萧天河等人惊奇的是,原来妖族也有聚居之处。自从踏入妖域以来,除了五部总坛之外,他们所见的一直是无人涉足的自然风光,一下子看见妖族小镇,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人族疆域了呢。 “金部主,我们几个在五部总坛之间来来去去,经过的地方也不少了,山清水秀、树盛草美之处也很多,为何其他地方不见有妖族聚居?我还以为妖族都集中在五部总坛呢!”花清雨道。 金婵玉咯咯一笑:“五部总坛总共才那么大点儿地方,又能容纳多少妖族?五座宫殿即便塞满了妖族,仅凭那点数量也不可能对人类造成麻烦,真是那样人族何必惧我妖族?妖域广阔,五部总坛之间的距离相对来说其实算是挺近的,再加上当中区域还有妖灵大帝明令禁止接近的禁近山,所以五部总坛连成的五方内是不可能有妖族聚居的。你们这些日子以来飞过的地方就是五方区域内部。” “那我们从进入妖域开始到介部朝欢峡这段路途也不算短,为何也没看见什么小村、小镇呢?”花清雨又问。 何天遥抢先一步回答:“清雨姐,这不明摆着嘛,介部本来就人少。你看这是羽部的地盘,离开总坛后很快就看到小镇了吧。” “何公子说得没错。虽然五部之间根本就没有划分过疆域范围,但妖族大多还是喜欢选择距离同部总坛较近的地方居住。你们步行穿过的那片地域,一来介部妖族不多,二来太靠近人族疆域,没有村镇很正常。”石灏明补充道,“像我们鳞部的照天海,往西南方向出去几百里后,岛屿星罗棋布,有不少岛上都有妖族聚居而成的大城呢!” 萧天河左右环视了一番,果真如此。下面这片草原上,零星可见好几处小镇,在东北方极远处甚至可以隐约看到一座大城的轮廓。 不一会儿,几人飞经了那座小镇上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几人刻意提升了飞行的高度。就这样,他们一路天南海北地闲聊着飞行了几个时辰。回头望了望,赤流山域早已消隐在天边的云层之中了。 fpzw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古灵精怪 下方这片叫做“鸿雁原”的地方幅员辽阔,萧天河他们已经在平原上空飞行了两日。据石灏明所说,鸿雁原的大小与瀚海戈壁不相上下。而金婵玉则告诉众人,鸿雁原因为“五州十六城”的繁华而在妖界闻名已久。所谓五州,只是依照鸿雁原上的水脉大致分成的东西南北中五块区域。十六城分散在广阔的平原之上,城中居民约有七成为羽部妖族。其实与人族地境相比,如此广阔的鸿雁原竟然只有区区十六座大城,这是件很稀奇的事。人族疆域中同样大小的平原上别说十六座了,就算是一百六十座都能称得上是“地广人稀”了。 鸿雁原北面有巍峨的遮晴山,南有赤流山,东北方是白玉山,只在东南方向上与瀚海戈壁有一个接口,西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所以算得上是三面环山,一面邻水。得天独厚的半封闭环境使得鸿雁原气候舒适宜人,草木丰茂。 “很多妖族不喜群居。所以别看鸿雁原上大城不多,可妖族却是不少的。尤其是森林深处、江河湖底、矮丘之中,有很多妖族高手隐修。不打招呼就冒然闯入,有时还会惹怒他们。”石灏明道。 敖睚眦笑道:“我们照天海那儿不也是一样?再小的岛也不能随意乱闯,扰到了高手修炼,虽不会招致杀身之祸,被揍一顿的滋味儿也不好受。” 何天遥撇了撇嘴:“高手的脾气都很古怪吗?妖族地域本来就广阔无比,又没有院子围墙,谁知道哪里有人隐修?想打招呼也得有个门可敲才行呀!” “偶尔匆匆经过,自然相安无事。若是久留或是太过深入,一般情况下高手会予以警告。如果还是置之不理,那就免不了见面打上一场了。”金婵玉忽而笑道,“何公子大概以为妖族全都是蛮不讲理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天遥挠挠头,一脸的尴尬。 金婵玉又正色道:“不过,我们这次要去见的人,脾气还真是挺古怪,等到了顽童谷之后,大家不要乱走乱碰,紧跟我身后就好。” “顽童谷……”石灏明口中念叨着,“我怎么感觉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呢……睚眦兄弟,你可曾听说过?” 敖睚眦摇了摇头:“头一回听说。不过鸿雁原的‘五州十六城’倒是如雷贯耳,听闻羽部善铸的匠人全都聚集在这里,四面的三山一海正好为铸炼提供了充足的材料。金部主,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位铸匠?” “不可说,不可说。”金婵玉再一次对此人的身份含糊其辞,“不好意思,我曾经答应过此人,绝对不将他的身份和下落告诉第二个人,君子重诺,只好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果然古怪……”几人心中都如此想。 “部主,那你此番带着我们几个去见他,会不会惹他生气?”敖睚眦略显担心。 “我只答应他不告诉第二个人,却没说过不带第二个人去呀,无妨。”金婵玉笑道,“顽童谷就在遮晴山南麓。那里有三座山,名字甚是有趣,一曰‘二指山’,一曰‘拳头山’,一曰‘巴掌山’。三座山围着那个顽童谷。谷北向、西南、东南分别有一条山道入口。我们这次就从东南那个入口进谷。” “啊!”石灏明忽然轻呼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部主一说三山之名,我立即想起来了。没错,顽童谷中的那个人果真是个像顽童一样的人,那三座山的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知道了他是谁,部主去找他的目的我也清楚了。 “哦?”金婵玉眉毛一掀,“你听说过他?奇怪了,他一向生怕别人知道他住在哪里,所以知道他下落的人屈指可数,也都答应过他绝不外泄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你是否这样向他承诺过:‘严守秘密,到死都不能告诉别人?’”石灏明道。 “哎,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是他的朋友之一?”金婵玉惊讶道。 石灏明摇头淡笑:“并非如此。我是从我娘那里得知的。” “咦?那就是令堂没有恪守承诺,把秘密透露给你了呗!”何天遥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萧天河立即嗔他了一声。 “承诺是‘到死都不能告诉别人’,我是在娘死后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她留给我的字条。所以娘她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回忆起已故的亲人,石灏明的神情忧郁了不少。 “呃……抱歉,我刚才的话冒犯了……”何天遥见萧天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忙给石灏明道歉。 石灏明叹了口气:“没关系。娘她就是总为别人考虑,事无巨细,样样经心……算了,不提也罢。” 石灏明的娘亲身为鳞部妖王之妻,金婵玉对她的事却所知甚少,因为石破天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提到他的妻子。他妻子亡殁之后,他也一直没再续弦。本来金婵玉还想借此机会问一问详细,见石灏明不太想说,她只好放弃了。 “不过据我所知,即便知道那人在顽童谷,想见他也不容易。”石灏明又道,“他可是定下了许多规矩的。就算是他的朋友,也一样得按规矩行事。” “呵,要说规矩,花珺脉的‘十医十不医’那才叫严苛呢!顽童谷的规矩总不见得比这还古怪吧?”何天遥望着花清雨笑道 。 花清雨给了他一个白眼:“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规矩是冷的,心却是热的。从拜入花珺门下以来,师父和我医过的人都不少啦!” “这倒是……”何天遥赔着笑。 “不过顽童谷中的这个人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规矩就是规矩,完全按照规矩办事。不按规矩的话,他压根六亲不认。”金婵玉道,“我找他是有三件事,石公子应该只猜到了一件。好了,很快你们就知道了,遮晴山就在那里。” 突然,半空响起一个女声:“呔!来者何人?” 几人吓了一跳,四下里张望,却不见任何人影。 “别找了,我不在天上,在地上。识相的赶紧离开这里,绕道越过遮晴山!”那女子道。 “地上!”几人更吃惊了,听她的说话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似的。 落地之后,金婵玉左右看了看,立即发现了那人的藏身之处,面露微笑:“我们的目的地就在前方,所以不能绕道。” “那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那女子好像动了怒。 “不管怎么样,你先从草丛里面出来吧。说话也得面对面才算礼数啊!”石灏明也发现了那人的藏身之处。 “哼!狡猾的男人,想诓我,没门儿!”那女子骂了一声,不远处的草丛突然抖了一下。 敖睚眦转头扫视着草丛,忽而亮出炀骨刀对着地面劈出一刀,喝道:“起!”一道刀波贴着地面射了出去,所经之处草叶齐齐被切断,在空中乱飞。 “哎呀!”只听一声尖叫,草丛中飞起一道人影,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之后,正好落在敖睚眦的双臂之上。 敖睚眦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啊,小丫头,还敢不敢再凶了?” 萧天河他们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扎着两根羊角辫、四五岁的小女孩,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一群坏蛋,快把我放下!”小女孩的声音变回了童音,使劲地在敖睚眦身上一阵乱掐。 掐得不疼却很痒,敖睚眦哈哈直笑,忽然松了手,小女孩摔了个屁墩儿,索性不起来了,叉着胳膊坐在那里生闷气。 “好了,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为什么让我们绕路啊?”叶玲珑走上前想扶她起来,岂料那小女孩脾气大得很,把她伸来的手打了回去,还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么多人,突然就用那么长的破刀攻击我,还说不是坏人?” 敖睚眦弯下腰笑道:“你这小丫头,人儿不大词儿还不少……你中了我的攻击,可曾受伤?别说受伤了,哪怕你有丁点儿疼痛,我都让你打回来,绝不还手,如何?” 小女孩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手下留情了?” “哈哈,还‘手下留情’呢,我根本就没下过手!你躲在草里不肯露面,我只不过用了一点妖力把你给‘请’出来罢了。” “唔……”小女孩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吧好吧,不打不相识,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了。不过前头不是善地,你们还是麻烦一点,绕道儿走吧!”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金婵玉问:“小姑娘,为何说‘前头不是善地’?可是我们就想到前面去啊。” “前面……封山了。你们不是会飞吗?绕过这片地方不是再容易不过?” 见小女孩还是没有弄清众人的意思,金婵玉蹲下身来,搂着她的腰,柔声道:“小姑娘,我们是想去前头的山谷,不是要越过遮晴山。” 一听要去山谷,小女孩立即又紧张起来,警惕地问:“你们要去前面的山谷做什么?” “找一位朋友。”金婵玉道。 小女孩推开金婵玉的手,连连摇着头:“不行不行,前面的山谷太危险了,到处都是机关。里面也没有人,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没有人的话,机关是谁布的呢?”萧天河问。 “里面没有……没有人,只有一个鬼!吃人鬼!”小姑娘憋出了这句话。 这下连最严肃的石灏明也绷不住了,大家都在笑。石灏明道:“好!鬼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我们更要进去看看了。” 小姑娘涨红了脸,伸开双臂拦在众人面前:“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好了,小姑娘,是不是你师父叫你守在这儿的?也只有他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守卫。真不着调儿!”金婵玉有些不满。 “这……” “你师父叫曲星玄,可对?” 小姑娘摇头道:“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他从来没说过。” “他一直隐居在顽童谷中,还给谷外三座山起名二指山、拳头山、巴掌山,给自己住的房子起名黑羽轩,没错吧?” 见金婵玉连房名都说对了,小姑娘睁大了眼睛:“你们真的是师父的朋友?” “是的。你且告诉我,是不是谷中发生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谷中忽然来了几个人,师父同他们大吵了一架。随后就吩咐我守在这里,碰到要去山谷的人就立即向他通报。”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装成大人吓唬我们呢?”花清雨问。 小女孩小脸儿一红:“不装成大人,我担心你们不听我的话。” “那你为何不去向师父通报?你自己阻拦多危险呐,还好我们是好人。”叶玲珑道。 “我、我通报了!师父说如果是路过的,告知你们绕路就行了。我见你们飞得那么高,不像是要去山谷的,所以就‘好言相劝’……” “原来是误会。你现在就带我们去见你的师父吧。”何天遥道。 小女孩却再度摇起头来:“我刚才说‘封山’可是真的!师父把顽童谷给封了,想进去见他的话,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封山?用什么封?用砖头吗?”何天遥纳闷不已。 “天遥,我看你的脑袋都快成砖头了!她刚才不是说了吗?谷中都是机关,想必是机关封路了。”花清雨道。 何天遥干笑了一声:“对,我竟然忘记了。路封了,那我们从天上飞进去就好。” “不行。”金婵玉道,“喏,这就是那人的规矩之一,要见他只能步行入谷,否则天王老子他都不见!” “这臭毛病……”何天遥低声骂了一句。 金婵玉又一次叮嘱大伙儿:“他那些机关我以前领教过,十分厉害。一会儿你们紧跟着我,千万别掉队或是擅自行动。” 小姑娘却提醒道:“现在的机关和以前可不一样了哦。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提示,要进谷必须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就是说时辰。进谷的时辰必须和当日的地支对应起来;地利,就是说入谷的地点。你们一共七个人,得分成三组,分别从三个入口进入山谷;人和,就是说每一组都要有男有女才行。若不满足这三个条件,即便闯过了机关,师父也不会见你们的。” 花清雨乐了,捅了捅何天遥:“这规矩比起我脉的‘十医十不医’又如何?” “真是麻烦……”何天遥慨叹。 “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呢!谷里的机关可都是致命的,不可当作游戏小觑。”金婵玉道,“还好,我们正好有三位女子。一共是七人,所以得二、二、三这么分。敖公子带着花姑娘从谷东南的‘二十道’进入;石公子带着叶姑娘从谷西南的‘五二道’进入;我则带着萧公子与何公子从谷北的‘十五道’进入。今日为丁卯日,可卯时已过。所以等明天戊辰日的辰时入谷。” “等等,你说的‘二十道’、‘十五道’什么的是啥意思?”敖睚眦听得一头雾水。 金婵玉无奈地解释:“那也是谷里的人给三条入谷之路所起的怪名字。东南的那条叫‘二十道’,西南的叫‘五二道’,正北的叫‘十五道’。” “二十道、五二道、十五道……这可真难记。”敖睚眦忍不住抱怨。 这时,那个小女孩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实根据山名来记,并不难呀。”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小女孩得意洋洋地解释:“这是我和姐姐发现的师父的小秘密。喏,顽童谷南面的这座山,因为有两个峰,所以师父叫他二指山,是个‘二’;西北的那座山,山体很薄,像人的手掌,所以叫巴掌山,伸开你们的巴掌,分明是个‘五’嘛。那么夹在两山之间西南入口的那条路,当然就叫‘五二道’咯。东北那座山上有很多拳头那么大的圆石头,所以叫拳头山,握紧的拳头就是个‘十’啊,所以另外两条道按其左右的山,就叫‘二十道’和‘十五道’了。姐姐她现在就在十五道道口那儿守着呢,我和你们这一组一起过去吧。” 小女孩说完后,大家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萧天河清了清喉咙:“二、十、五,二指、拳头、巴掌……大家想的跟我一样吗?” “当然!那不就是‘剪刀、石头、布’嘛!这谷里的人当真是个怪家伙!”何天遥远眺那座“二指山”,哭笑不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机关重重 众人正在笑时,忽而听见一声大吼。大家还以为是顽童谷中的怪人——曲星玄出谷来了,四下环视张望。 那小女孩却吐了吐舌头,告诉众人她师父的耳朵也很灵。可是耳朵再灵,也不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到谷外之人的说话声。金婵玉当然不信,上前几步大声道:“曲兄,你一定就在附近吧?金婵玉求见。” 没有回应。金婵玉又接连喊了两声,那声音才回答说:“管你是金婵玉还是银婵玉,想见我都得按规矩!顽童谷三步一陷阱,十步一机关,有胆量就入谷来吧,哈哈哈……”说到最后,那猖狂的笑声越来越空远,在天地之间回荡,久久不歇。 “没办法了,只好按刚才的计划行事。”金婵玉对众人道。她可是堂堂虫部妖王,曲星玄言语不敬,她却丝毫不生气,足见她对此人的敬重。 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几人四散找了些干柴枯草,点燃了一堆篝火。那个小女孩似乎挺喜欢敖睚眦,蹲在他身边两人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见小女孩天真可爱,几位姑娘也凑了过去,一起说笑谈天。萧天河与何天遥则在离火稍远的树旁端坐,冥想静修。 石灏明对着篝火默默地添柴,望着腾起的火星怔怔地出神。这种落寞的神情对不论身处何等危急时刻都始终从容不迫的他来说可是十分少见的。金婵玉觉察到他的异样,小声问道:“石公子在想什么?可是关于曲星玄的事?” 石灏明淡淡地说:“我只是想起了我娘。” 金婵玉觉得这会儿正是个机会,于是问起石灏明关于他娘亲的事。 石灏明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讲述起来:“我娘,是个相当悲情的人物。当初她与爹相恋之时,这段姻缘就不被家中的长辈以及部中的前辈所看好。她本来也曾想过放弃,但爹却相当坚持。或许是被爹的钟情所感动,娘她义无反顾地嫁入了我石家。为此,爹也与家族中的长辈们闹得很不愉快。我爹的脾气你也知道,直来直去,还倔得很。自打与娘私定终身时起,爹就退出了家族,与族中前辈们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 三十多年以后,娘生下了我。爹见我天资过人,还完全遗传了他的血统,遂大喜过望,全力传授我功法并督促我修炼。待我修炼有成,家族中的前辈们也回心转意,愿意重新接纳我一家三口归龙族。至于转变的原因,我想或许是因为父亲在同辈中实力卓绝吧?那会儿,上一任鳞部之主、也是我们石家的家主刚刚飞升,石家、龙族、乃至整个鳞部,都急需一位本领高强的领导者,族中的长辈们衡量再三,还是觉得我爹最合适。 阔别了家族数十年的爹,因为归属感与使命感,也愿意回到族中担负重任,可是,原本顺理成章的回归,却由于一桩突发的事件而受阻。由此,家族坚决不肯接纳娘亲,令父亲必须与娘亲分开,才能重回家族。唉……” “石大哥因此才抛弃了令堂,回鳞部担任部主之位,是吗?” “若换做从前,爹万万不会负心离开娘的。可是因为有了我,爹他不得不为我的前途着想。在他想来,以我的天资,在同辈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将来必是一部之主的不二人选。于是,娘她……独自一人带着满怀的怨恨离开了爹,不知前往何处去了。自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娘亲了。后来又听闻娘亲已经含恨郁郁而终,我就同爹大吵了一架,离开了鳞部。”石灏明幽幽道出了当年出走的事因。 “石大哥他为了你和家族做出了无奈的选择,不能说他的做法是错的。”金婵玉道,“石大哥为了你、家族和鳞部的前途而辜负了妻子,又遭到了儿子的怨恨,并且你一出走就许久没有音讯,他又因为肩负着领导鳞部的重任无法离开去寻你。其实石大哥的内心才是最痛苦的。看他平时总是一副爽朗豪放的样子,没想到心中却背负着那么多委屈。” “的确,不能说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那娘亲对他的爱难道就错了吗?被迫离开丈夫和儿子,有哪个女子能心甘情愿?一想到娘默默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最后含恨而去,我就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可爹与其他长辈们的冷漠让我寒心。于是一气之下,我就离开了。”石灏明说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腾起的火苗将他的脸映得红红的。 金婵玉道:“我相信,石大哥对令堂的感情始终没有变过,他后来也一直未曾续弦不是么?这件事中错的应该是你们家族中那些顽固不化的前辈们吧。两情相悦,为何要横加阻拦?我不明白。” “其实……唉,不提也罢。”石灏明顿了一顿,又道,“时隔这么久,我对爹当初的选择已经释怀了。人生就是如此,有时不得不舍弃些什么。为了家族,为了鳞部,我理解爹的无可奈何。我只是十分心疼我娘。” 金婵玉安慰他:“如果令堂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的成长,我想她也会倍感欣慰吧。” “谢谢。”石灏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好了,不说这些了。明日一早入谷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机关。金部主,你对曲星玄了解多少?” “我认识他也是通过大鹏王邬旬阳的关系。他稀奇古怪的行为层出不穷,我可不敢妄称对他有多了 解。他以前待人还算热情,不过自从凶妖之乱以后,他就变得孤僻多了。谷中的机关五花八门,换成以前,我尚有些把握,可听那女孩说,谷中的机关已经不同了,如此只有小心为妙。” “他如果要守住入谷通路,为何不设阵法,而是设机关呢?” “阵法需要宝石维持,而机关则不同。而且他的机关丝毫不比阵法弱,到时你就知道了。” “真的会致命吗?我担心保护不力啊……” “致不致命全看曲星玄了。他若无心杀人,我们就不会死。”金婵玉的语气十分轻松,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机关的事。 石灏明点了点头。有金婵玉在,曲星玄又怎么会起杀心呢?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鸿雁原的冬晨,天气十分清冷。燃了一夜的篝火渐熄,剩得一缕袅袅青烟。此时天虽然未亮,但几人都站起身来,准备向山谷出发。按照原定计划,小姑娘引着金婵玉、萧天河与何天遥往顽童谷的北口而去。 到山谷北口的路是最远的。当四人到时,已经是卯时三刻了。小女孩只说了句:“我去找姐姐了”,随后就蹦蹦跳跳地沿着小道进入了山谷。由于时辰未到,三人也不能跟随她进去。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辰时终于到了。 戊辰日辰时,符合进谷的“天时”条件。面对拳头山与巴掌山所夹、蜿蜒曲折的“十五道”,金婵玉对萧天河、何天遥两兄弟叮嘱了一声“务必小心”,而后三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小路。 拳头山的圆石滚落得“十五道”上到处都是,一路上三人不得不经常踢开挡路的石头。 “这条路看上去好久没人走过了,那个小丫头是怎么入谷去的?”何天遥道。 萧天河正在向两边山上张望:“你看这‘十五道’曲里拐弯的,说不定山上有便捷的近道?” 金婵玉说:“别多想了,从山上过去的话,曲星玄就不会见我们了。必须得经过山间小道的机关考验才行。” “这地方哪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萧天河心中生起了疑惑。 “要说机关,我听说过一些。”何天遥道,“一般是设在不想让人进入的隐蔽之处,比如暗室、墓穴之类的地方。机关的种类无非也就是那几种,陷阱、冷箭、铁蒺藜、苦竹签、绊腿索、夹腿钳、脚下吊兜网、头顶落巨岩等等,没什么花哨,只要反应灵敏一点,基本不会有危险的,以前……哎哟!”说着说着,他突然痛呼一声,踉跄一步蹲在地上。 “怎么了?”萧天河连忙过去扶他,金婵玉则警戒着四周的状况,可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疼死我了!”何天遥龇牙咧嘴,一手使劲揉着脚尖,一手指着身旁的一个圆石。 萧天河皱起眉头仔细瞧了瞧,很普通的一块石头,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莫非那圆石就是触发什么暗器的机关?可看何天遥的脚尖,除了沾了些灰之外,并没有受伤。 “我刚才西嫌它挡道,重重地踢了一脚,没想到那石头居然是固定在地上的!”何天遥忿忿地说,“这算什么鸟机关?太阴险了!” 萧天河难以置信地用力推了推石头,果然,那圆石就如同被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呵,这可真是……”他甚至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金婵玉亦笑道:“曲星玄可是个经常会‘异想天开’的人物,他的机关比你刚才说的那些巧妙多了,这一脚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吧。” “真是个无聊的家伙。”何天遥抱怨了一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脚趾,为了尽快从麻木中恢复,他又用力跺了跺脚。谁知第二脚刚落下,只觉地面中“咯噔”一下异动,三人暗道一声不好,两侧山坡上突然激飞出一大片乌压压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向三人砸了过来。定睛一看,从东边拳头山上飞出的全是圆石,而西边巴掌山上飞出来的竟是一根根箭镞。 三人立即伏在地上,被石头砸两下总好过被箭簇穿成蜂窝。“瞧瞧,我说的没错吧!”何天遥道。箭镞和飞石,还是逃不出那些机关的范畴。 箭镞与圆石在半空中相撞,“叮当”乱响,纷纷从空中掉落。金婵玉转头仰望上空,心中正疑惑为何箭镞与圆石都飞得那么高,不料那些即将落地的圆石却纷纷爆裂,洒下一片尘灰。碎屑乱飞、烟尘滚滚,三人霎时被笼罩在灰尘之中。 原来两边山上飞出的“暗器”并不是为了击中三人,而是为了让他们中毒! 没错,那石头炸裂而产生的粉尘有毒!三人不仅觉得浑身乏力、奇痒难耐,还非常……想笑! “嘻嘻嘻”,“哈哈哈”,“嚯嚯嚯”,“嗨嗨嗨”,夸张的笑声在山道间回荡,三人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金婵玉一贯的优雅形象全无,灰头土脸的像个疯婆子,笑出的眼泪和着脸上的尘灰,使得她俊俏的脸庞变成了一张滑稽的花脸。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蓬乱,衣衫不整,闭着眼睛张着大嘴狂笑不止。好在此时没有他人在场,否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哎哟,我不行了……”许久,金婵玉终于靠妖力逼出了一些“笑毒”,身上的痒感也减轻了不少。她顾不得笑话那两兄弟, 连忙整理起自己的仪容。恢复了翩翩之态以后,她才开始为两兄弟解毒。谁知那两人忍不住翻来滚去,根本没法运功。不得已,她只得冲两人的脖颈分别一掌打昏,兄弟俩这才消停了。 一个时辰左右,两人清醒过来,毒已经消除殆尽。 “好家伙,差点没喘过气儿来……”想想昏迷前的痛苦,何天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和萧天河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狼狈的模样,两人又立即指着彼此的脸哈哈大笑,这一笑又扯得两腮发酸,他们连忙捂住了脸颊。 “先头还没有笑够吗?”金婵玉摇头叹息,“想我金婵玉贵为虫部妖王,一向温雅恬静,何曾如此失态?唉……” “高高在上有时也不是好事呀,偶尔失态一下反而更让人觉得亲近。”萧天河安慰道。 “是么?”金婵玉苦笑一声,“罢了,谁让我们不小心,着了那个老家伙的道儿……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二位务必要答应!今日之事,还请切、切莫告诉他人……”金婵玉有点儿结巴,表情十分尴尬。 “没问题。”“那是当然。”两兄弟满口答应,脸上却是憋着一股笑意。“哈哈哈!”最终还是笑了出来,这一回,金婵玉自己也加入了其中。 估摸着已经到了巳时,三人重新上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三人排成一列,一人紧跟一人,只顺着前面一人的路线行进,绝不踏歪一步。路上的石头也尽量避开。只是金婵玉死活不肯走在最前面,于是就由萧天河开路,何天遥殿后。如此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拐过一个大弯之后,小道向前延伸到一片浓郁的竹林之中。每一根竹子都有碗口粗细,三、四丈高,从大约一丈往上的每一个竹节处都生有许多枝节,上面长满了竹叶。冬竹傲寒,整片竹林都呈一片深绿之色,阳光被竹叶所遮挡,林中显得深幽幽的。 “我上次来时,也曾走过这条‘十五道’,但当时并没有这片竹林,曲星玄一定在林中布设了机关。”金婵玉道。 “我看还是把武器拿出来吧,以防万一。”萧天河道。他如今的武器是从辛元帅所赠的那一箱魔刀中挑选出的一把,因为颜色与之前那柄断裂的“黄岩刀”相同,故而也起名为“黄岩”。何天遥拿出红尘剑,金婵玉的金银绦也戴在了双手上。 步入竹林后,光线骤然暗淡,明明是巳时旭日当空,林中却是几丈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昏暗的环境,未知的机关,让三人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走进竹林约百十步,忽而几株大腿粗细的巨竹横躺在路面上,要想继续前行,必须翻越过去。 “肯定有机关!”何天遥道。带着这个念头,越看就越像。如此粗的竹子,怎么会自己倒塌?必是曲星玄设下的机关!猜到了这一步,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只要离得远一些,把机关触发了就完事了。 三人后退了几步,萧天河看了看周围。有几颗散落在路边的圆石,正好可以利用。他弯下腰来捡石头,口中说着:“我们这也算是‘投石问路’了……” 金婵玉一个激灵,连忙制止:“且慢!”可惜,太迟了,萧天河已经一把将石头攥了起来。就在石头离开地面的刹那,小路的另外一侧响起一阵密集的破空声,一大片暗器贴着地面从黑暗中疾速射出,根本看不清是何物。金婵玉一把将何天遥揽到身后,双手当空挥摆,一张由金银丝织成的网出现在身前并挡住了那些暗器。三人此时才看清,原来暗器竟是竹叶。好在竹叶只从一个方向射来,以金银丝网的坚韧,拦阻竹叶绰绰有余。 “这个机关比起前一个就差多了。”何天遥笑道。 金婵玉却不乐观:“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曲星玄的机关都是一连串的。为了激发竹子上的机关,萧公子才会去捡石头,正因为捡了石头,才会触发竹叶飞刀的机关,鬼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机关了。” “再说这竹叶飞个没完没了的,光是靠网挡着也不是办法呀。”萧天河道。 金婵玉想了想:“那就你们两个先走!” 何天遥当然不肯:“这怎么行?我们是绝对不会抛下同伴的。我也不相信竹叶会飞个没完……要不这样,金姑娘你一边挡着竹叶,咱们一边前进。” “是个主意,不管怎么说,先破掉竹子上的机关再说。”萧天河一扬手,圆石砸在了挡路的巨竹上,却只是“嘣”的一声弹开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兄弟俩面面相觑,看来那个竹子上没有机关!虚虚实实,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金婵玉维持着金银丝网,窸窸窣窣飞来的竹叶撞在网上之后纷纷落下,地上的竹叶堆也越积越高。忽而,竹叶的飞射戛然而止,可还未等三人回过神来,脚下就忽然一沉,地面竟然塌陷下去。 “陷阱!”金婵玉恍然大悟,那些堆积起来的竹叶正是触发陷阱机关的关键。谁知道陷阱底下有没有危险的利器?金婵玉只好一手抓住一人,脚尖轻点正在坍落的地面,腾空跃起,向着横在路上的巨竹落去。岂料一连串的机关竟然还没有完!三人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纹丝不动的巨竹突然弹立而起,重重地抽在三人身上。三人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被抽得翻着跟头飞出了竹林。 fpzw 第四百三十七章 曲氏渊源 竹林外面有一座水塘,水面上结了一层冰。金婵玉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落在了冰面上,而萧天河与何天遥则一屁股摔在了上面。冰层哪里吃得住这么大的冲击,立即“咔嚓”一声碎裂开来,两兄弟来不及起身,一齐掉入水中。金婵玉仓惶间跃上了岸,未等她站稳,脚下轰然陷出一个大坑,又是陷阱!金婵玉手脚并用,分别撑踏住陷阱的两壁,低头向下一看,就在身下二尺处的陷阱底部有一滩深绿色的浓浆正在“咕嘟咕嘟”地向上冒泡,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金婵玉心里一阵后怕,还好没落在那滩绿色的东西上。仰头看看,陷阱口高出头顶约一丈左右,不算很深。她正欲跳出陷阱,却忽觉手上有些刺痒,侧目一看,不禁花容失色,原来从陷阱侧壁上的孔洞中钻出来许多蜘蛛、蜈蚣等瘆人的毒虫,在她手背上爬来爬去,有的甚至已经顺着衣袖爬到了肘部!金婵玉身为虫部之主,那些毒虫可怕的外表根本吓不到她,可是万一中了虫毒,那就麻烦了。金婵玉连忙甩掉了身上的毒虫,一跃出了陷阱。这时,那两兄弟才刚刚从水塘中露出头来。 两人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瑟瑟发抖,连手臂都伸不直,看样子冻得不轻。金婵玉连忙上前去拉,当触到两人的手时,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穿过金银绦,一个劲儿地往骨头里钻。金婵玉大惊,赶紧将两人拉了出来。由金银丝炼成的手套,隔热防冷,想不到水塘中的寒意竟如此厉害!其实金婵玉还不知道,萧天河与何天遥身上还有鳞部所赠的龙鳞衣呢!能耐得住白玉山严寒的龙鳞衣,在水塘的寒气面前却根本不值一提,可见那水有多冷。 上岸之后,两人缩成一团,金婵玉清楚地听见了两人牙齿的打颤声。以妖力为两人蒸干水珠并驱寒之后,萧天河才能开口说话:“冻死我了!” 金婵玉走到水塘边,蹲下身来,仔细凝视着水面。说来也怪,她在岸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奇怪,按理来说,这么冷的水塘,应该散发着寒烟才对啊。”金婵玉想着,伸手轻轻触碰水面,这一回,竟然没有任何寒意。“咦?”金婵玉脱下了金银绦,再度将手没入水中,不仅不冷,还有一股温热之感。 “这水怎么变热了?”金婵玉惊讶无比。 “变热?”萧天河与何天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茫然。 “金姑娘,我在这儿都能感受到水塘的阵阵寒意啊!”何天遥道。 金婵玉用手来回搅动着水塘:“是不是你身上的寒意未消?这水分明挺热乎的!” 何天遥却摇摇头:“不可能,我现在已经不冷了,但只觉得水塘那边寒气逼人。” 萧天河说他也是同样的感觉。 金婵玉纳闷不已,让两人过去试试水。 何天遥走到塘边,轻轻地将手放入塘中,手指才刚碰触水面,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立即缩了回来。“冷!”他晃了晃手掌,指尖正冒着白色的寒气。金婵玉握住他的手,果然,与之前的寒冷之感一模一样。 “难道又变冷了?”金婵玉弯下腰,把另外一只手没入水中,竟然还是热乎的!好一座奇怪的水塘,金婵玉摸着水热,而萧天河与何天遥摸着水就冷! “这地方真讨厌,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吧!”何天遥道。 “看那里!”萧天河指着刚才金婵玉跳出来的那座陷坑,那些毒虫纷纷从坑中爬出来了,向三人聚拢过来,窸窸窣窣、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心中直发毛。 金婵玉重新带上了金银绦,站到了两人身前:“这些毒虫的毒性都很强,看我把它们都灭了!” “住手!”半空里响起一声大吼,从竹林中突然飞出来一根木杖,正好插在金婵玉身前的地上。说来也怪,那木杖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席卷而来的毒虫群爬到杖前时纷纷停了下来。接着,竹林里又飘出一阵悠扬的笛声,毒虫们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齐齐调转方向,重新爬回了陷坑之中。 笛声停止了,竹林里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羽方帽,脸圆身胖,个高腿长。鼓鼓的额头下嵌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目光锐利。唇上两撇白髭,颌下一撮山羊须,配上他帽中垂下的那一头白发,给人一种世外高人之感。他手握着一根竹笛,刚才正是这根笛子的声音驱走了毒虫群。 “你终于肯露面了啊,曲大哥。”金婵玉收起金银绦,拱手作揖,而后又招呼萧天河、何天遥,“快,过来拜见曲前辈!”两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曲星玄却冷哼一声:“闯不过我的机关,竟要毁我的毒虫?我本不想见你,可是念在邬旬阳的情分上,才对你网开一面。你赶紧带着他们离开吧!”说完他就转身要走。 金婵玉一闪身挡在了他身前,又是深深一躬:“曲大哥,既然你已经现身了,何不听了我们的来意,再定夺不迟。” “哼,有什么好听的?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一个样,只惦记着我这点儿手艺。”曲星玄绕开金婵玉,往竹林方向走去。 金婵玉忽而想起了之前那个小女孩说过的一句话,于是追上去问:“曲大哥,听你的小徒弟说,前些日子谷中来了几个人,你还和他们大吵了一架?” “这件事与你无关。”曲星玄冷冰冰的,“我已经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你们就别再烦我了!” 看来光靠说是说不通了。金婵玉拿出一物:“曲大哥,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曲星玄轻轻一瞥之后,视线就离不开那样东西了:“这、这是……真没想到,我还能再看见它……” 萧天河和何天遥凑上来看了看,金婵玉掌中所托的,正是那块破损的夜舞幽昌镜。为何曲星玄见到此物会如此激动? 曲星玄以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幽昌镜:“怎么弄的?竟然裂成这幅样子?” “我和别人对决时,发现幽昌镜在他手上,不得已,我只好用这玩意儿破了幽昌镜。”金婵玉又拿出了金凤朝阳匕。 曲星玄的身躯又是一颤:“朝阳匕!金凤朝阳匕!快给我看看!” 金婵玉将朝阳匕递给了他,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心知此行的目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曲星玄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金凤朝阳匕,口中喃喃自语:“蓝大哥……” “抱歉啊,曲大哥,我毁了幽昌镜也是迫于无奈。”金婵玉向他道歉,越发说明曲星玄和幽昌镜渊源不浅。 “毁了就毁了吧,看来还是蓝大哥的技艺更高超啊。”曲星玄打量了一番萧天河、何天遥,“罢了,既然你拿出了两样我十分想见的东西,就破例一次。你们都随我来吧。” 萧天河连忙道:“曲前辈,我们还有四位同伴在另外两条道……” “我知道。”曲星玄头也不回,“放心,一会儿你们就能相聚了。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连我随意布置的机关都过不去。若我真有杀心,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曲大哥宅心仁厚,才不会下杀手呢。”金婵玉冲萧天河与何天遥挤了挤眼睛。 两人心领神会,拱手道谢:“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萧天河又称赞说:“前辈的机关既精妙又难以察觉,连我们对突发状况所做出的反应似乎也全在前辈的意料之中,晚辈佩服不已。” “行了行了,阿谀奉承那些都收起来吧,我不吃那一套。”曲星玄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扬起了笑意。他走到竹林边,双手当空比划着往外一分,那竹林竟然移动起来,左右散开露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透过这条通道,可以看见远处开阔地带的一间小院。那就是黑羽轩。 黑羽轩是由篱笆围起来的,泥墙草瓦,很是简陋。院子里还有一座偏房,房门向内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铸台,房顶竖立着高高的烟囱。院子当中有一张石桌,旁边摆着几个石凳。两个小女孩正在绕着石桌玩耍,见曲星玄回来了,立即迎了出来,恭敬地叫了声:“师父!”那个妹妹向曲星玄身后望去,看到了萧天河他们,嘻嘻一笑:“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何天遥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啊。你怎么突然不见了?也不给我们带路。” “那样师父会生气的。”小女孩又跑去和姐姐追逐打闹起来。 看着两个活泼的小丫头,何天遥想起了刚认识秦傲雪、秦凌霜时的情景。“真是怀念啊……”他心中慨叹。忽而,身后的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回忆,回头一看,走五二道和二十道的四人也都来到了院前。从他们的衣衫和面容上来看,也没少着机关的道。 曲星玄也不招呼众人进屋去,自顾自地坐在了石凳之上:“好了,人都到齐了。婵玉,你就直接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曲大哥,我此番来是想求你帮我两件事。” 曲星玄干笑一声:“别人请我做一件事都难于登天,你胃口还挺大。且说来听听,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不一定会答应。” “我觉得你一定会答应的。”金婵玉胸有成竹,“第一,我想请你修复夜舞幽昌镜。” “唔……”曲星玄点了点头,“幽昌镜就这么毁了实在可惜,这个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 “太好了!”金婵玉欣喜万分。 “哎,别高兴得太早,我也有条件。修复幽昌镜可以,不过修好之后,它就归我了。”曲星玄悠悠地说。 “这……”金婵玉皱起了眉头。 萧天河等几人骇然,那可是堂堂“北灵鸟”啊,这曲星玄竟然随随便便就开口索要,脸皮可真够厚的! “你不答应也来不及了。幽昌镜已经在我手里,我是不会再给你了。”曲星玄摇头晃脑。他是吃定这块“北灵鸟”了。 “曲前辈,金姑娘获得幽昌镜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有帮别人修好东西就要强占的道理?”何天遥忿忿不平。 “呵,臭小子,我曲星玄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 何天遥还要再吵几句,却被金婵玉喝住了:“何公子!那幽昌镜本就是曲大哥的东西。” 这下几人更迷惑了,萧天河问:“金姑娘,幽昌镜不是从尹立平那儿夺来的吗?怎么会是曲前辈之物?莫非是曲前辈赠给尹家的?” 这时,石灏明道出了真相:“夜舞幽昌镜贵为‘北灵鸟’,想毁掉都得靠着‘中灵鸟’金凤朝阳匕之威,它又岂是随便一个铸匠就能修复的?曲前辈他就是夜舞幽昌镜的铸造者!”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萧天河越发吃惊,对曲星玄躬身道:“前辈,莫非您就是幽昌?”记得在连霞峰尘烟宫时,百鸣尊者曾经提到过,“中灵鸟”金凤朝阳匕是由羽部妖王蓝晓宁的父亲所铸。蓝晓宁的本体是凤凰,其父自然也是凤凰。“金凤朝阳匕”中的“金凤”二字,想必就是指的他。同样,东、南、西、北四方灵鸟就是指的发明、焦明、鹔鹴、幽昌。所以幽昌镜的铸造者,当然就是幽昌了。 “没错。时隔许久,此镜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里,岂有再送出去的道理?婵玉,当你拿出幽昌镜的时候,就应该有这等觉悟了。”曲星玄道。 “将此镜 归还曲大哥理所应当。只是我暂时还需要用它,希望能不吝相借。”金婵玉恳求道。 “呵,主防的北灵鸟,试问天底下谁不需要?此事莫要再提。”曲星玄直接拒绝了。 “我早就听说幽昌曲星玄为人刁钻古怪、小气抠门,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石灏明讥讽道。这下连金婵玉都愣了,石灏明为人一向彬彬有礼,况且在得知曲星玄就是灵鸟幽昌之后,竟然毫不客气,他这是怎么了? 曲星玄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小子,江湖上敢这么贬低我的人可没几个。如果你是想用激将法,不怕惹恼我而丢了小命吗?” 石灏明对曲星玄的威胁丝毫不惧:“我确实是听别人所言。” “听何人所言?” “我娘。”石灏明道。 “你娘又是谁?”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曲燕屏?”石灏明报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曲燕屏”三个字,曲星玄“腾”地一下弹起身来,指着石灏明语无伦次:“莫非你、你、你就、就是……” 石灏明对他深深一躬到底:“时隔这么久才来看你,舅舅,请恕灏明失礼。” 舅舅? 这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北灵鸟幽昌,竟然是鳞部王子的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 曲星玄激动的神情证明了石灏明所言非虚,他用颤抖的手揽住了石灏明的肩膀,眼里泛着泪花:“好,好!因为种种缘故,我们舅甥竟一直未曾见过面!姐姐亡故之后,我听说你离家出走了,时隔这么久,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姐姐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与亲人相逢是件大喜事。萧天河他们都由衷地为石灏明而感到高兴。唯独金婵玉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如果曲星玄是石灏明的舅舅,那么…… “来,来,都进来吧!灏明,好好跟舅舅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曲星玄热情地拉着石灏明进屋去了。 敖睚眦摇头笑道:“绝了!真没有想到,石大哥的娘亲竟然是羽部的人!” “石公子完全是遗传了石大哥的血统。”金婵玉道。她心中先前关于石灏明之母、也就是石破天之妻的一些疑惑逐渐清晰起来。石破天的妻子就是幽昌曲星玄的姐姐曲燕屏。正因为其属于曲氏家族的缘故,鳞部石家对这个外族媳妇并不待见。为了石灏明以及石家、鳞部的前途,石破天不得不抛弃了妻子,导致曲燕屏含恨而终。曲燕屏知道弟弟曲星玄是杰出的铸匠,将来石灏明可能会有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但偏偏又答应了不将他的下落告知别人,于是就在死前留了张字条给石灏明。石灏明因为母亲的事跟父亲石破天闹翻,所以离家出走,后来被收进了孟章界。石、曲两家的事的确是一场悲剧。“就是不清楚石灏明究竟知不知道,他另外一个舅舅的事……”金婵玉心想,“以前竟然从来都没听说过,曲氏兄弟竟然还有一个大姐……因为这三姐弟,妖族可真是多了不少的麻烦呐……” 进到屋内,众人围桌坐下了。曲星玄只顾得和外甥叙旧,压根没工夫理其他人。曲星玄在曲燕屏嫁给石破天之前就已经开始隐修了,故而没见过石灏明这个外甥,他已知的一切消息都是从曲燕屏那里听说的。石灏明从母亲留下字条开始说起,直说到重返鳞部,一番际遇听得曲星玄连连称奇。而曲星玄的经历就简单多了,从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在顽童谷隐居了。 金婵玉留意到,曲星玄在讲述之时,刻意没有提到曲氏另外一名兄弟的事。如果石破天自己不想告诉石灏明,别人又何须多嘴呢? 彼此述说完了这些年的经历,石灏明不失时机地提及先前之事:“舅舅,刚才金部主说的想借幽昌镜……” 有了舅甥这层关系,曲星玄欣然同意:“尽管拿去用好了。以后还请婵玉妹子多加关照我们灏明啊!” 石灏明大喜,连声称谢。金婵玉笑道:“果然还是外甥更亲啊,和石公子一比,大鹏王邬大哥的面子可就小多了。” 曲星玄嘿嘿一笑:“大姐从小就对我们……呃,就对我十分疼爱,临终之前也曾叮嘱过我,将来万一有一天外甥来寻我帮助,让我万万不可推辞。这一辈子,我欠姐姐太多……若换成别人,不论是谁我都不会答应的。哪怕是……罢了,不提这事了。修补幽昌镜用不了多久,我稍后就开炉动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三十八章 重铸宝镜 曲氏兄弟的名气早已震烁了整个禹馀界,但名声却是截然不同。哥哥曲星玄,本体为幽昌鸟,因为铸出了夜舞幽昌镜而被尊为“北方灵鸟”,受人尊敬。后来人们干脆以“北灵鸟”三字来指代幽昌镜。弟弟曲朔衡,本体为丹火混沌,由于身为四大凶妖之一,在妖界背负了许多骂名。两人的姐姐曲燕屏虽然身为鳞部妖王——石破天的妻子,却始终没能得到一个正式的名分。起先,因为鳞、羽两部不同族的关系,石家不愿意接纳曲燕屏,生怕乱了珍贵的金麟龙血统。后来,曲朔衡成了妖族的祸首之一,鳞部更是要求石破天与曲燕屏划清界限。自凶妖叛乱起,石破天与曲朔衡有过数次交手。石破天觉得曲朔衡连累了妻子,曲朔衡却觉得石破天辜负了姐姐。按理来说,在姐夫与小舅子各帮一方的情况下,本应该因为这层特殊的关系而彼此手下留情才是,可事实却是双方因为曲燕屏的死反而闹得更凶,两人交起手来你来我往,毫不留情。不过,由于牵涉到石破天的家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鳞部中的一些知情人为了石破天的名声,也缄口不言。 说到四大凶妖,萧天河只见过其中三个,而且大多数时间还是藏在暗处窥视,印象不深,所以名字和人对不起来。不过知道了曲朔衡出身于羽部,那就容易回忆了。萧天河记得,当初在介部妖王吕尚文与内奸元承太的那场“龟鳖大战”之后,第一个现身的凶妖背后生有红褐色的羽翅,使的武器是一柄一丈来长的方头锤。在与吕尚文交手时,他还以翅膀扇风助战呢,而且擅长使毒,的确是个狠戾的角色。 “就在你们到这里的三天之前,三弟他带着几名亲信来找我,想以优厚的条件请我出山为他铸造东西。哼,简直痴心妄想!”曲星玄对他这个弟弟同样抱嗤之以鼻的态度。 “呵,堂堂北方灵鸟,又怎会为虎作伥呢?他真是小觑你了。”金婵玉道。 “他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姐报仇,孰不知,若不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大姐又岂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曲星玄心痛地摇着头。 叶玲珑问:“曲前辈,既然你不愿意和凶妖他们一路,何不出山帮助妖族五部这边呢?现今金部主的虫部也已经加入,与其他四部结成了联盟了。” “哼哼,你以为我对石破天那个家伙会有什么好感吗?大姐刚和他一起时,其实羽部也不是没有人反对,可大姐对他痴心一片,毅然决然地脱离了羽部,死心塌地把一辈子都交在了他手上。可他倒好,被家族里的人几句话就哄了回去,与大姐恩断义绝,害得她失魂落魄,含恨而终。石破天可真是个胆小鬼、窝囊废,背信弃义、忘恩负义,我不去找他算账就是好的了,指望我帮他?不可能!现在大姐已故,三弟又不成器,我懒得再管那些乱糟糟的事,由着他们去闹好了。我自己守得这一方水土,逍遥快活!”好家伙,曲星玄对石破天可是一肚子怨言,几句话将他贬得一文不值。骂痛快了之后,他才留意到一脸尴尬的石灏明,于是他又拍着外甥的肩膀大笑:“灏明,你和你爹不一样。当初听说你和石破天闹翻、脱离鳞部出走之后,我就在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现在你为了大义又回到了鳞部,理所应当,大丈夫就当如此,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再说这些年你一直音信全无,相信石破天也尝到和至亲之人离别的滋味儿了,哈哈!”曲星玄的话越说越不着调了,人家父子之间闹别扭,哪来的什么“立场”?最后,曲星玄总结道:“反正啊,这些年以来,蓝晓宁也没少来请过我,我一直是坚持两不相帮的处世原则。” “连蓝前辈那层关系都不行的话,我看也没人请得动曲大哥你了。”金婵玉无奈。她所说的“蓝前辈”,就是蓝晓宁的父亲——蓝鸿波。蓝鸿波是“中方灵鸟”,金凤朝阳匕的铸造者,也是曲星玄的结拜大哥。如此算来,蓝晓宁还是曲星玄的侄女呢,连侄女都请不动,看来曲星玄的避世之心甚笃。 石灏明摸了摸下巴,问道:“舅舅,曲朔衡这是第几次来请你出山?”对于身为凶妖之一的小舅舅,石灏明还是习惯直呼其名。 “如果算上凶妖叛乱刚开始时他邀我加入的那一次的话,这是第二次。怎么了?”曲星玄觉得石灏明的问题问得古怪。 “也就是说,自凶妖叛乱以后,直到三天之前,他从未来找过你,是吗?” “是的。估计他是预料到来请我我也不会去的吧。” “这就奇怪了。”石灏明以手指轻叩着桌面,“想请高手出山,心诚最重要。按理应该三番五次前来顽童谷,就像蓝部主那样。然后一直这样直到死心,忽然就再也不来了。而小舅舅却正好相反,开始从来不来,忽然有一天反倒心血来潮出现在顽童谷,恐怕有蹊跷。”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觉得还真是如此。敖睚眦道:“石兄,注意到时间了吗?三天之前!” 石灏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猎魂坡之战是五天前结束的,当时四大凶妖都没有露面,据我们 所知的消息,他们也没有趁机攻打其他的地方。而从猎魂坡赶来顽童谷的话,恰好需要两天的时间,五天再过两天的话……” “正好就是三天之前!”金婵玉惊道。 这下石灏明、敖睚眦和金婵玉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各自陷入了沉思。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 曲星玄对猎魂坡的事毫不知情,光看着三人绕着桌子来来回回走个不停。花清雨和叶玲珑则小声将凶妖联合仙、魔两族围攻猎魂坡的经过告诉了他。 “大家稍安,虽然时间能凑得上,可是前提是曲朔衡确实去了猎魂坡。大家当时都在那里,可曾见到凶妖的影子?”花清雨似乎一语中的。 “的确是没有看见。如果看见了倒好,反而不用担心凶妖有什么阴谋……”石灏明摇头道,“之前在尘烟宫,我们还猜测凶妖是否去找妖帝大人的麻烦……曲朔衡很快就出现在顽童谷,至少可以证明,他们没有傻到去攻击妖帝大人。” 这时,叶玲珑稍带一些怯涩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既然曲前辈是难得的铸造高手,我想,凶妖突然来找他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曲朔衡一定是最近得到了什么十分珍稀的材料,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曲前辈能为他铸宝。而那个材料,估计十有**就是从猎魂坡附近得到的……” 所有人都怔了片刻,石灏明一捶手掌:“对啊!所以他们才突然派出重兵围攻猎魂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边,四位凶妖却不现身,背地里则趁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珍稀之物,好一招‘声东击西’!” “唔……围攻猎魂坡也不只是简单的佯攻呢!竟然事先埋伏了那么多兵力在白玉群山之中,而兽部却毫无察觉,这使的是‘瞒天过海’之计!”敖睚眦道。 何天遥接着往下说:“攻打兽部的时机也选得很妙,正好是百方争霸大赛刚结束,兽部重要战力负伤的时候。这叫‘趁火打劫’!” “联合仙、魔两族共同出击,出其不意,这是‘远交近攻’。”花清雨又补充了一条。 金婵玉深吸了一口气:“多半又是姬少青那厮想出来的……那个家伙,实在是太聪明了。”一般来说,描述敌人的智慧时,会以“狡猾”一词来赋予贬义,可金婵玉却用了褒义的“聪明”二字,可见她对姬少青智谋的评价极高,“他一直没有公开露过面,神秘莫测、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将来势必会是个非常大的麻烦。也正是有他为智囊,凶妖之势才得以崛起。” “没错,”石灏明十分赞同,“对敌时最怕两种情况:第一,是看不透敌人的行动;第二,就是己方的行动被敌人看透。现在这两种情况我们居然都占了……从那一回凶妖调虎离山偷袭介部吕老爷子就能看得出,姬少青必然熟知兵法谋略,他在背后运筹帷幄,其他三妖即可无往不利。此人不除,恐怕凶妖一方是不会覆灭的,可偏偏他又很会自保,自始至终都将自己藏得好好的,让我们没办法派出高手刺杀……” 曲星玄打断道:“行了行了,你们一个是堂堂虫部妖王,另一个是鳞部王子,将来也会坐上鳞部妖王之位,恁地如此胆小?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太丢人了!再说我们不也是有能看透敌人行动的智者吗?”说着,他瞥了一眼叶玲珑。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叶玲珑连忙摆手:“哎,不,我可不是,我刚才的话即便说中了也只是马后炮而已,‘智者’二字愧不敢当……” “呵,叶姑娘,我们想了许久依然云里雾里,听了你简单几句话就如同醍醐灌顶,你就别谦虚了,”萧天河笑道,“你不妨再来揣摩揣摩,凶妖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叶玲珑俏脸一红,凝望着桌子认真地思考了须臾,抬起头道:“曲前辈不肯出山,我估计他们就只有再去找别的高手铸宝了。” 曲星玄不屑地笑道:“他们明知道请不动我,还心存一丝侥幸来讨骂,看来那材料的珍稀程度非同小可。找的铸匠要是水平不够,岂不是糟蹋了?放眼这禹馀界,能和我的铸技相媲美的人又能有几个?看来他们要失望了。” 萧天河问:“曲前辈,不知‘五大灵鸟’的铸造者中除了您和飞升的蓝前辈之外,另外三个人……” 曲星玄略显寂落地摇了摇头:“都不在了。” “如此说来,恐怕曲前辈要有危险了。”叶玲珑道。 曲星玄瞪大了眼睛。 叶玲珑认真地分析起来:“晚辈见识浅薄,对于法宝,只听说过闻名天下的‘四大天宝’和‘五大灵鸟’,既然四大神匠和五大灵鸟的铸匠中的四个都不在禹馀界了,换言之,曲前辈您就是凶妖他们唯一的目标。三日前他们‘先礼’不成,那就只有‘后兵’了。” 曲星玄的神色立即凝重起来。 提及高品质的法宝,萧天河又想起了曾经的疑惑,于是趁机问起:“法宝分为七等。‘天宝’以下,‘灵宝’以上,还有一档‘至宝’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铸出至宝级法宝的高手了吗?” “嘁,什么‘天宝、至宝、灵宝’的,那都是人类自己定下的档次。要我说,‘五大灵鸟’的品质已经足够称得上‘至宝’了!”曲星玄觉得人类将“五大灵鸟”划分为灵宝级是埋没、侮辱了他的心血之作,因此甚是不满。 萧天河点了点头。的确,金婵玉也曾经说过:“法宝评定等级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有的时候甚至是根据人们的好恶来定的。”看来果真如此。不过曲星玄的话有点答非所问,萧天河的疑惑依然没有解开。 “萧公子,羽部五方灵鸟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铸宝神匠了,在我心中,五方灵鸟的技艺是除了铸出四大天宝的四位神匠之外的最高者。人族之中或许也有同等的神匠,可是,却不知在哪里。简单来说,就是高手在隐居,而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都不是真正的高手。”金婵玉解释道。 “那叶姑娘说的没错,曲前辈,您应该尽快离开顽童谷了。”萧天河劝道。 一听要离开,曲星玄双脚蹦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行!这就是我的家,我怎么能离开呢?他们想来杀我就尽管来好了!到时让他们好好尝一尝我机关的厉害!” “不是来杀您,是来抓您!”叶玲珑纠正道,“而后再威逼利诱、严刑拷打,逼迫您就范。” “我呸!他们想得美!”曲星玄骂道,“我这人没别的特点,就是骨头硬!想逼我就范,没门儿!” 花清雨也劝道:“他们不单单只针对您下手,还会抓了您那两个可爱的徒儿,然后当着您的面,一片一片把她们碎剐了,您能忍得住?” 曲星玄吃惊地瞪着她:“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比他们还要狠呐!” 花清雨乐了一声:“坏人为达目的,可是不择手段的。” “那我把她们俩送到安全的地方总行了吧?我舍不得离开这儿……”曲星玄道,“哎,要不你们把她俩给带走吧!” “曲大哥说笑了,我们东奔西走的,哪有精力照顾她们?我看把她们送到尘烟宫交给蓝妹妹比较妥当。”金婵玉提议,“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和凶妖那伙杠个什么劲儿啊?我倒有个好办法,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焚天宫吧?” “不不不,我喜欢清静,可不想去那些人多的……”曲星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婵玉,你刚才说去哪儿?” 金婵玉笑道:“焚天宫。” “你、你、你再说一遍?”曲星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婵玉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又说:“我本来想叫蓝妹妹同去,可她要打理羽部的事务走不开,所以让我来找你……” “嘭”的一声,曲星玄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吓了大家一跳,他夸张地叫道:“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啊!居然还要蓝晓宁提醒才想起我来!” 金婵玉哭笑不得:“谁让你隐修了这么久呢?好了,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去去,当然要去!”曲星玄兴奋地摩拳擦掌,“焚天宫对我这种铸匠来说可是做梦都想去的圣地!哈哈哈,去一次焚天宫,我此生无憾啦!你们先等我一日,我这就去修复幽昌镜!”说完,他就一阵风冲到屋外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啧啧,高手难道不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吗?他可真是个‘观面而知心’的单纯之人。”何天遥笑道。 叶玲珑掩嘴笑道:“可不是嘛!光看他给外面那三座山所起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虽然有些孤僻,但也挺可爱的。” 众人皆笑。金婵玉松了口气,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达成了。有曲星玄同行的话,去找大鹏王邬旬阳相助时也更容易了,毕竟他们两人可是至交好友。 没过多久,曲星玄又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屋内,对一脸茫然的金婵玉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婵玉,还得请你帮我点小忙。先头竹林外的那座水塘中有我特意储存的极阴之水,堪称淬火的极品用水,劳烦你去帮我取一些回来。” “极阴之水?”这个名字听着新鲜,金婵玉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那水我摸着温热,他们俩摸着却奇冷无比,为何如此古怪?” “那是我来顽童谷之后偶然发现的,水性奇特,女的触碰会感觉温暖适宜,而男的触碰则会感觉冰寒难耐,具体原因我始终没有研究清楚。据其特性,我取名为‘极阴之水’。之所以让你们在入谷时讲究个‘人和’,男女搭配一起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若是没有你将他们拉上岸来,呵,不消半个时辰,他俩就一命呜呼了!”曲星玄“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拿出一个坛子塞到了金婵玉手中,接着又急三火四地跑去了偏房。 “他这么急吼吼的,修复幽昌镜不会出问题吧?”何天遥有些担心。 金婵玉这时已经走出了黑羽轩,她头也不回地扬手笑道:“放心,他最可靠了!” fpzw 第四百三十九章 黑曜岩林 正如曲星玄所言,修复幽昌镜并没有消耗很长时间。待金婵玉去取回极阴之水后,曲星玄立即着手开始锻造,翌日午时便大功告成。修复好的幽昌镜镜面打磨得光洁平整,丝毫看不出曾经破裂过的痕迹,看来曲星玄在铸宝一道上的技艺远比他平时的性格要细腻多了。 为了安顿好两个徒儿,曲星玄在出了顽童谷之后,就和众人分道扬镳了。他将带着徒儿赶去连霞峰尘烟宫,之后与石破天一起等待众人回去。而萧天河他们又在金婵玉的引领之下,踏上了新的路途。 此次妖域之行,虽然当中发生了一些波折,但是最初定下的几个目标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孟章界的妖族再度聚齐;夜舞幽昌镜顺利修复;虫部与另外四部通了气,加入了对抗凶妖的联盟。此外,还为即将到来的焚天宫之行找好了可靠的同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请大鹏王邬旬阳相助。 话说大鹏王邬旬阳,在妖族中可谓资历极高,就连石破天都要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大哥”。上一次从焚天宫中回来之后,他稍微休养了些时日,就突然将羽部之主的位置让给了现任部主蓝晓宁。蓝晓宁实力够强,加上其父蓝鸿波曾经对羽部有杰出的贡献,所以羽部上下对她接任部主之事没有什么异议。可是不少人却对邬旬阳突然卸任的举动颇有微辞。对此,邬旬阳也自始至终没有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只是匆匆交托事务之后,独自一人离开连霞峰隐修去了。于是,羽部的高层便自然而然地将这件怪事与先前的焚天宫之行联系在了一起。在焚天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从邬旬阳在焚天宫中受了很重的伤这一点来看,焚天宫内必定十分凶险。要知道,邬旬阳的实力在整个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金婵玉是少数知道邬旬阳隐修之处的人之一,但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鸿雁原三面环山,唯独在东南方向上有一个连接瀚海戈壁的缺口。而邬旬阳的住处,就在那个缺口附近。这片区域山秃水少,颇为贫瘠,但差不多正好夹在兽、羽两部当中,属于猎魂坡与连霞峰之间往返的必经之地,只是来往飞行的人们并不知道,下方的荒山野岭中有一位高手在隐修。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金婵玉落地之后,好奇地环视了一圈,“以前只是从天上飞过,却从来没落下来好好看一番。” 这里其实算得上是兽部白玉山脉在西南方向上的分支之末,一片片灰白色的矮丘连绵到远方,不见陡峭嶙峋的山脊,唯有平缓的斜坡。何天遥对这样的景色做了一个恰当而又有趣的比喻:“那些山丘就像是一大锅蒸好的馒头。”这片“馒头”山丘上不生一草一木,漫山遍野全都是圆石头。顽童谷的那座“石头山”与这里相比,可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走在山坡之上,众人甚至都有种感觉:似乎整座山都是由圆石堆起来的。 “这山丘……不会突然塌了吧?”何天遥有些担心。的确,每迈一步,脚下的石头都颤动几下的感觉让人很不踏实。 萧天河却不在意:“这片山也不是刚垒起来的,千百年来都安然无恙,何至于你一来就塌?” “千百年来也不一定有人踏足其上啊。”何天遥反驳道,“大鹏王本就有翅膀,和我们靠两条腿走路的当然不一样。” “你多心了,我想大鹏王之所以选择这里隐修,一定先行来查探过地形。谁也不会选一个随时会滑坡埋住房屋的地方住下吧?”金婵玉掩嘴轻笑,“再说大鹏王也和你一样,一个脑袋一张嘴,两只胳膊两条腿。我的本体倒是特别,六只手,十条腿,加起来一共是八双,你看我与你可有区别?”言罢,她优雅地转了一个圈。 “八双……”何天遥被这数目吓了一跳,“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金姑娘你化成人形时如果保留下那些手,一个人就能抵过三个人呐!唔……划拳的话一定没人划得过你。” 几位姑娘都“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忽而想到一个问题,”萧天河道,“为什么妖族修炼到后面一定要化成人形呢?化成龙形多好,威风凛凛。化成凤形也不错啊,高贵优雅。” “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因为这个世界是人类的天下呗!”敖睚眦回答道,“人们把其他与自己不同的修炼者统称为‘妖族’,而‘妖族’为了证明自己修炼有成,所以化成人形。这么说吧,如果这世界是龙族的天下,恐怕你们人类也就变成‘妖族’了,最终大家自然也都会化成‘龙形’。” 这是个有趣而又巧妙的回答。虽说现在已经不能说世界完全就是“人类的天下”,但人类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主导力量,在妖族出现之前,人类也是世界的主宰,所以妖族的修炼之途终将会有“化为人形”这一步。 “敖公子说的有一定道理。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世界会是人类的天下而不是其他生命的天下呢?这可不是碰巧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由 于人类的躯体与其他生命不同而导致的必然结果。人类具有极高的智慧,比起其他生命,修炼过程也相对更简单、更有效。可以说人形是天造地设的菁华。尽管外表无差,可直到如今,我们妖族都无法像人类一样通过感悟天地之气而修炼。所以我认为,适应于天地之气的丹田与经脉是上天给予人类最慷慨的恩赐,比我们的妖灵宝珠可要强多了。”金婵玉的语气略显艳羡与惆怅。见众人都沉默不语,她又嫣然一笑:“一点随意的见解而已。现在能化成这样的人形,我已经非常满意了。相对于本体,人形更灵巧,行动起来也更能节省妖力。以本体形态作战虽然可以提升个体的威力,也能利用本体的某些特点,但同时也会增大对妖力的消耗。所以当一个妖族化出本体的时候,那一定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成功,便成仁。” 何天遥感慨:“啧啧……到底是金姑娘,话说得多妙啊,让我觉得如果不好好努力修炼就对不起老天爷似的……” “天遥,不好好努力的话,真正对不起的,其实是你自己。”叶玲珑道。 何天遥惊讶地望着她:“玲珑姐,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越来越觉得你高深睿智了。天逍哥的眼光果然不错,我……哎哟!”话没说完,他头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萧天河一个爆栗。 众人就这么说笑着登上了一座山丘的峰顶。向前方望去,地势像波浪一般起伏,一直连到天边巍峨的群山。 “大鹏王的住处在哪儿呢?”石灏明举目远眺,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看到任何房屋的影子。 金婵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稍候片刻,待我先敲个‘门’。” “门?”众人面面相觑,这光秃秃的山顶哪里有门? 只见金婵玉先吹了一个嘹亮的响哨,而后带上了本命武器——金银绦。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时亮出武器是何意?忽而,她大喝一声,双掌拍地,伴随着石破天惊的巨响,刹那间地动山摇,周围的山石都轰隆隆地滚落下坡而去,那沉闷而又厚重的声响就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呼啸。几人站立不稳,险些随着石头一起滑下山去,慌忙间想抓住点什么,可山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脚下的颤动久久不消,众人明显感觉到山顶正在向下沉落。许久,这次坍塌终于停止,好家伙,整个山丘竟然比先前矮了一大截! 何天遥灰头土脸地爬起身来:“金姑娘,你再要有大动作的时候,劳烦先知会我们一声……” 叶玲珑的情形也很狼狈,她揉着摔疼的腰叹道:“我的天呐!好澎湃的掌力!连山都被你给拍扁了!”萧天河他们曾经在落雁谷中领教过金婵玉威猛的掌法,而叶玲珑却是头一回见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金姑娘,你‘敲门’的方式未免也太狠了点儿吧?这样谁敢给你‘开门’呐!”萧天河开起了玩笑。 “抱歉,我没有想到这山竟然真的完全是由圆石堆起来的,一点都不牢固。”金婵玉赔笑道,“不过,这茫茫山野,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哪能把邬旬阳给震出来?” “有个词叫‘敲山震虎’,金部主却是‘拍山震鹏’,厉害!”花清雨竖起大拇指。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果然有效,群山之间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原来是你。到北面的山谷来吧。” 金婵玉收了金银绦,对众人笑盈盈地说:“看吧,给震出来了。” 由于刚才的山体震荡,石头都不稳当,所以下山的路很不好走,大家几乎三步一滑。 石灏明问众人:“你们以前见过这种没有主要的山体、全都是由碎小的石头堆成的山吗?” 大家都连连摇头,这片矮丘太奇怪了,就像是被什么人刻意堆垒出来似的。可是,即便想堆出这片山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要找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圆石,光是看这片山域之广阔,花上个五千、一万年的时间都不一定够。天底下会有这么无聊的人吗? 按照邬旬阳的指引,一行人顺着山间的谷道向北行进。在绕过另一座矮丘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开阔地带展现在众人面前。但大家依然没有看到房屋的踪影,也没有看到邬旬阳,只在远处有许多黑色的岩石。 不管怎么说,那些半人多高的黑岩可能是这片山域间除了单调的灰白石头色以外仅有的其他颜色了。几人好奇地走了过去。当接近第一座黑岩的时候,旁边的另外一座“黑岩”突然动了一下,吓了众人一跳。仔细一瞧,那哪里是什么黑岩,分明是一个披着黑色长斗篷的人!那人正盘腿坐在地上,没有起立就缓缓地转过身来,好像漂浮在空中一般。他脸颊瘦长,颌下三缕长须,一对又白又长的眉毛垂至腮边,鼻梁高挺,双目紧闭,开口道:“你找我有何事?” “邬大哥,好久不见了。”金婵玉寒暄道。 “有事直说吧。”邬旬阳的口气冷冰冰的。 金婵玉道出 了请邬旬阳救人的来意。 话音未落,邬旬阳却遥指着花清雨:“她应该是个会炼药的人,何必来找我呢?” 众人皆惊,邬旬阳分明是头一次见到花清雨,为何知道她会炼药呢? 金婵玉道:“我那位朋友的伤比较特殊,须得邬大哥的纯阴妖力方可医治,所以……” 邬旬阳又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道:“你若是来求什么丹药,我可以答应,唯独此事不行。你们回去吧。” 金婵玉万万没有想到,邬旬阳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她急忙说:“邬大哥,天底下只有你的纯阴妖力方可救他啊!” “你的朋友受伤与我无干,我没有责任和义务要救他。你们回去吧。”邬旬阳再度让众人离开。 “邬前辈,是历太公让我们来找你的。”萧天河见靠情面说不通,只得把历太公的名字搬了出来。 不料邬旬阳却依然拒绝:“我不认得什么‘历太公’。你们回去吧。不要打扰我静修。”或许是因为事不过三,这一次邬旬阳下了“逐客令”之后,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的,费了那么多功夫赶来这里见到了邬旬阳,连十句话都没说上就算完了? 敖睚眦撇撇嘴:“什么嘛,这么小气!” 金婵玉眉头紧锁:“以前邬大哥并不是这样的,自打他从焚天宫回来之后,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言谈举止都很奇怪。” “现在人也不见了,看来这回是白跑一趟了。”石灏明道。 “费徒空的伤看来只能找我花珺脉的前辈们想想办法了。”花清雨咬着下唇,“等从焚天宫回来之后,我就立即带他去找前辈们。” 金婵玉无奈道:“没用的。纯阳功力造成的伤势只有纯阴功力才能治得好。很抱歉,这次我没能帮得上忙。不过不必太担心,等焚天宫的事了结之后,我就立即派出虫部的人手在整个妖界范围内寻找阴属性妖力的高手。” 几人想起来,金婵玉当初在浑天牢外的确曾经说过,其他阴属性功力的妖族高手不知在何处隐居,都不如找邬旬阳来得方便。可是邬旬阳这条路走不通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金部主,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亦或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位其他阴属性妖力的高手……”石灏明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将刚刚燃起的丁点希望之火无情地扑灭了。 金婵玉叹了口气:“不瞒大家说,的确有根本找不到的可能。可是事情没到最后,希望就始终存在。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 一件大事没有办成,众人只得悻悻地踏上了返途。 不料刚走出去没几步,耳畔却突然再一次响起了邬旬阳的声音:“且慢!” 众人惊讶的回头,邬旬阳正站在黑色岩石前面,而且睁开了眼睛。 金婵玉满怀期望地望着他,邬旬阳问道:“你那位受伤的朋友在哪里?” “他一直昏迷不醒,带他来妖域颇为不便。邬大哥,你的意思是?” 邬旬阳点了点头:“我会分出一部分妖灵宝珠救他的。” 金婵玉大喜,连忙拉着众人一起躬身称谢。 “不必谢我。这里不是地方,且随我来吧。”邬旬阳转过身,负着手,轻飘飘地向前走去。 所有人心中都有个大大的疑惑,明明刚才还很坚决的邬旬阳,为何突然又同意救人了?而且转变得还如此之快! 邬旬阳带着一行人绕过了一片黑岩之后,一个宽阔的地道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难怪看不见邬旬阳所住的房屋呢,原来他住在地下。更确切地说,是住在一个岩洞之中。那地道的阶梯、两壁以及顶壁都是和地面上一样的黑色岩石。左右洞壁上分别挖了一排放置灯烛的浅坑,就像两条光带,盘旋着将众人引向深深的地下。随着越下越深,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空间也越来越大。阶梯在无数黑色的石笋、石钟乳以及石柱间旋绕,仿佛进入了一座雄伟的城堡。所有黑岩表面都非常光洁,让人分不清其表面的光点究竟是真正的烛火还是其他烛火的光影,又好像进入了一座辉煌的宫殿。这座地下岩洞不仅宽敞、宏伟,并且十分干爽,这一点与寻常的地下溶洞有很大区别。 “现在我终于知道邬大哥为什么会选择这里隐修了。真没有想到,在不起眼的石丘之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恢弘的地下世界……”金婵玉咂嘴赞叹。 邬旬阳却说:“其实壮观的景色并不是我选择这里的原因。我是为了这些,”说着,他拍了拍经过的一座石柱,“才到这里来的。” “这些黑岩的确很奇特,”石灏明饶有兴致地凑近仔细看了看岩柱表面,还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与兽部白玉神壁齐名的地方。” “是的。”邬旬阳伸出手指着上方,“地面之上,就是黑曜岩林。” fpzw 第四百四十章 集体出动 白玉神壁与黑曜岩林,两处地方都有不知何方神圣留下的奇怪数字。但两地的“待遇”却截然不同。白玉神壁被兽部奉为神圣之地,更传神壁上有神人留下的战意,若能悟透,实力将会大大增长。兽部的先祖定下了规矩,将白玉神壁列为禁地,唯有九天大将、四圣大帅以及妖王一共十四人可以瞻仰。相比白玉神壁的“高贵”,黑曜岩林就要“低贱”得多了,羽部对这里根本不设任何规矩,不论是谁,想来看都行。 “黑曜岩林的文字都是一些杂乱无章、不知意义的数字,谁都看不明白。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来了。”邬旬阳道,“我日夜面对着岩林参悟,希望能得到神人的谕示。” “那你的修炼怎么办?末日天劫怎么应对?”在金婵玉看来,参透谕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如果蹉跎大量时间“不务正业”,最后耽误的却是自己。 邬旬阳却表示哪怕只是悟透了一丁点儿,相信也会提升将来渡过末日天劫的概率。现在他身体的情况并不适合一味的修炼。” 金婵玉闻言后愣了愣:“邬大哥,你的伤还没养好吗?你辞掉妖王之位独自来这里隐居,仅仅是为了参悟吗?” “我的伤虽然好了,但是……”邬旬阳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可知道,原先我的妖力属性并非是阴。” “属性转变?”金婵玉惊道。 邬旬阳点了点头。 妖族的属性转变就和人族在修仙、修魔之间转变一样,相当困难。这一点敖睚眦深有体会,他的妖力属性本来是火,可在经历了妖灵宝珠破碎到修复的过程之后,现在已经转成了木属性。简单来说,想要转变属性,必须先废掉修为,再修复妖灵宝珠才行。妖灵宝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恢复的,尤其是像邬旬阳这样的高手,不仅要承受极大的伤害,还要面对永远无法修复的风险。这样的事是绝对不会有妖族主动愿意去做的。 也就是说,邬旬阳的妖灵宝珠曾经损毁过一次。金婵玉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上一次焚天宫之行。修复妖灵宝珠不易,方法只有一个——以珠修珠。就像杜怀柔为敖睚眦修复妖灵宝珠时一样,修复之人要损耗相当巨大的妖力,而邬旬阳的实力在妖界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替他修复了妖灵宝珠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切都源于我在焚天宫中得到的一件宝贝。借助它的威力,我的妖力从火属性转成了阴属性。随后就开始漫长的恢复妖力过程。在焚天宫中,我还得到了高人的谕示,这片黑曜岩林的神秘数字果真是亘古的神人留下的,全禹馀界……不,是整个三界之中,唯有一人可以参透。”邬旬阳讲述了在焚天宫的奇遇。其实自打他从焚天宫回还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询问过他关于焚天宫内发生的事,但邬旬阳自始至终都守口如瓶。此时此刻,他却毫不保留地将这些秘密都说了出来。 令金婵玉震惊的是,邬旬阳的妖力属性转变似乎是自愿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关于这一点,邬旬阳却似乎不太想说。 三界之中,唯有一人可以参透神秘数字。为何只有一人?在这个人参透数字的奥秘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这个谕示本身就和那些数字一样神秘。很显然,邬旬阳想当那个唯一参透奥秘的人,所以他才毅然决然地来黑曜岩林隐修。 长长的旋梯终于下到了底。在楼梯之末,接着一段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小门。邬旬阳推开门,里面是一间石室,不用说,四壁、地面、天花板都是黑曜石。 “邬前辈果然厉害,竟然在这么深的地方挖出一间房来!”石灏明赞叹道,“据我所知,黑曜石奇硬无比。” “呵,我们妖族不必讲究辈分。就像婵玉叫我大哥,你叫我声‘邬兄’即可。”邬旬阳此时的态度比在地面上随和了许多,“这个房间并不是我挖的。整个洞穴,包括这间小屋,都是早就埋藏在地下的,我只不过是偶然发现了而已。” “什、什么?这洞穴不是黑曜岩林吗?羽部很多人都知道啊!” “黑曜岩林仅是指露出地表的那些。”邬旬阳回答道,“这座宏伟的岩洞已经在地下埋没了成千上万年了,竟一直未被发现。直到我来这里数十年之后,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何天遥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没看见刚才那些岩笋、岩柱上有什么字迹呢。” “不对啊,地面上露头的那些黑曜岩上也没有数字啊!”萧天河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有的,不过被长年的风尘给盖住了而已。好了,我要分割妖灵宝珠了,劳烦大家在外面稍待。”说完,邬旬阳关上了门。 “分割妖灵宝珠的过程很危险,需要全神贯注、精神集中,否则稍有差池就会重伤甚至丧命。”金婵玉替邬旬阳解释道。 萧天河打算趁这段时间去岩林看一看那些数字。 何天遥说:“天逍哥,你是想当那个唯一参透奥秘的人吗?大鹏王在这儿静静地参悟了那么久,连自己都快变成黑曜岩了,却依然一无所得,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 “好奇而已。白玉神壁太高太大,而黑曜岩林的每一块石头高低大小都适中,完全可以拓下来带走。”萧天河比划了一下。 “我也想去看看。”叶玲珑道,“清雨,你呢?不好奇吗?” 花清雨正要回答,却看见在叶玲珑身后的何天遥正冲着自己不停地挤眼睛,遂心领神会,笑道:“我还是在这里候着好了,正好有一些关于医治费徒空的事想问一问金部主。” 于是,只有萧天河与叶玲珑两人顺着阶梯返回地面。在上楼梯的过程中,叶玲珑忽而问起范凌云和苏紫依两人现在的境况。 “这……当初我们在飞云城的广场分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了。要不是我去浴池时偶然听到了你被抓走的消息,恐怕你我到现在也见不着呢。”萧天河没有说出楚芳华的事。 “是啊,若真是那样,估计我现在已经死了。你我就真的永世不得相见了。”叶玲珑回首那段惨痛的经历,不知该惆怅还是庆幸为好,“希望她们两个不要像我一样遭受劫难……” 萧天河见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赶紧安慰道:“听说苏姑娘是回师门去了,范姑娘应该是和她的朋友在一起,都不会有事的。其实我很高兴,无意间得到了你遇险的消息,幸好我也有足够厉害的朋友可以帮我把你从虎口里救出来,这难道不是上天眷顾你吗?所谓吉人天相,你心地善良,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上天眷顾么……”叶玲珑念叨着,“每当回想起当初我叶家的昌盛,心中就无比凄凉……”这些日子以来,叶玲珑虽然和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可这不代表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的悲伤。在她的心中,还留有一份对家族的牵挂。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又何尝停止过?我也有很多亲人和朋友阴阳相隔,我会将他们的份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萧天河将拳头举在胸前,“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你的爷爷应该安然无恙,我一定会帮你一起找到他的!” 叶玲珑忽然握住了萧天河的拳,眼圈有些红润,声音带着颤抖:“萧公子,谢谢你!我……” “不用说了,我们是朋友嘛,再说我还是‘三花聚顶’的队长呢!你这朵小花有难,我当然得帮忙咯。”萧天河轻轻拿开了她的手,笑道,“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焚天宫之行,到时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焚天宫,我也能一起去吗?”叶玲珑惊讶地指着自己,虽然她已经知道了焚天宫的事,但却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资格同行。 “当然,你早就是我们的同伴了。喏,作为同伴,你一会儿先帮我把黑曜岩上的数字都拓下来吧。” “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步伐。 见过了地下洞穴中黑曜岩的恢宏,再看地表上露出来的这些“矮冬瓜”,气势实在无法相提并论。“就这寥寥数十座岩石,还称为‘林’,真是配不上。”叶玲珑有些不以为然。 “可地下的岩石上都没有字迹,如此说来,还是地面以上的这些更重要。”萧天河凑近其中一座仔细看了看,确实正如邬旬阳所说,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尘,连阴刻的字迹都被遮盖住了。轻轻用手拂去沙土,一串串数字显露出来。 “咦?这上面不全是数字啊!”萧天河惊呼道。叶玲珑连忙凑过来一看,果然,在数字的上方,还有两个其他的字——“庚寅”。 “我还当是什么重要的提示呢,不就是个天干地支的词嘛。”叶玲珑略显失望。 “至少它不是数字啊!”萧天河却非常兴奋,“庚寅,应该是指刻字的年份是庚寅年吧?” “那也没有什么意义。干支纪年,每六十载就重复一次,这字迹刻下多久了?到现在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庚寅’年呢!再说,来这里看过的人肯定都发现了这两个字,邬旬阳也参悟了这么些年,还是一无所获,不是么?。” “总之脱离了数字就是前进了一大步,没被参透是因为还没有出现那个有缘人……”萧天河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突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叶玲珑顺着他的目光向岩石下方看去。最后一排数字的末尾,竟然是一个逗号。 逗号,就表示这句话还没有结束。叶玲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不禁掩嘴轻笑,随后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萧天河带着最后一丝侥幸,走到了旁边一座岩石旁,深吸了一口气,在相同的位置横抹了一把,“辛卯”!这两个字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期待。“什么呀,原来是写不下了,用天干地支做顺序标记!”萧天河哭笑不得。他后退几步 粗略一数,黑曜岩的数目的确是近六十座,“唉,为何不像另外那一位高手那样,找个悬崖峭壁刻字,一气呵成又干净利落,却非要选中这片黑曜岩……” “别那么失望,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数字的段落之间是有顺序的;第二,它们的确有某种意义,所以那位神人才选用干支而不是用数字来标记顺序,就是为了避免造成混淆。”叶玲珑道。 “你不必安慰我了,你说的那两点显而易见,哪里还用得着‘确定’……”萧天河摇头苦笑,“白高兴一场,看来我也不是那个‘有缘人’呐!”随后,他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一沓白纸和墨,分给了叶玲珑一些,两人开始拓印起来。不到六十座黑曜岩,盏茶的功夫就全部拓完了。随后,萧天河按照干支的顺序整理妥当,从甲子开始,到己未结束,一共有五十六篇。 在收起纸张之前,萧天河略读了一下甲子那一篇的开头,上面如是写着:“二之七、七之六、十九之十二……”他还记得,白玉神壁上数字的开头是个“三之九”。看来两处的数字并不相同。 “‘二之七’,‘七之六’……神人啊神人,你为何要留下让人如此头疼费解的玄秘?”萧天河对着面前这片不知矗立了多少载的古老岩林发出了感慨,叶玲珑则在一旁笑吟吟地听着,“黑曜岩林记载着你的智慧,历经了无数的风雨云烟,穿过了时间和历史长河,展现在我们这些后人面前,可愚钝的我们却无法解读你想要传达的讯息……” “‘想要传达的讯息’可千万别是‘早上馋酒了,买了两坛美酒,然后喝了七碗’;‘中午看中了一种布,买了七匹,然后用了六尺做了条裤子’。晚上有感而发,一挥而就,刻下了‘二之七’,‘七之六’。”地下岩洞的入口处响起了何天遥戏笑的声音。 叶玲珑“扑哧”一声乐开了。 金婵玉他们都出来了,却没看见邬旬阳的身影。 萧天河问:“金姑娘,妖灵宝珠……” 金婵玉点了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邬大哥原本就在蕴养恢复妖力,这下分出妖灵宝珠之后元气大伤,看来得好好静养些时日了。还好这里既偏僻又隐蔽,倒不怕有恶人来滋扰。” 石灏明亦道:“反正邬兄本来就在这里静修,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现在虚弱不堪,凶妖他们应该不会来针对他的。” 敖睚眦长吐了一口气:“这下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吧?” “嗯!先回尘烟宫,然后同石大哥、曲大哥一起,向焚天宫出发!”金婵玉意气风发地说完,拿出了一颗元灵宝珠,正想和留守在太安宫中的季博阳传讯,脸色却忽然一沉。 萧天河隐隐猜到:“莫非太安宫出了什么事?” 金婵玉点了点头:“因为焚天宫开启在即,好多高手都聚集到皇崖界附近,皇崖老祖、老宗兄弟拥有一块朱天七曜板的事泄露出去了,引得诸多高手清剿皇崖寨。皇崖寨中的人全都被杀了,老祖和老宗也被堵在皇崖洞中进退不得。不得已,两人只好倾尽全力在洞壁上破开一个口,逃去太安宫求救。两人一路上被人追击,太安宫的秘密自然也保不住了。现在季博阳和左涂于联合老祖和老宗依靠着阵法坚守太安宫不出,但我估计应该撑不了多久。唉,怪我,太安宫地处隐蔽,我对其安危有些想当然了,加上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别的事忙碌,我竟忘记查看元灵宝珠……” 花清雨啐了一口,骂道:“无耻之徒……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 “啊!费兄弟也在太安宫里呢!”萧天河焦急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四十一章 僧多粥少 虫部振微十六堂堂主全体出动。 当十六位堂主接到金婵玉这条急令时,他们全都吓了一跳。万鸣森林是虫部的大本营,金婵玉竟然不留下几位堂主镇守,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在妖域边境聚齐之后,金婵玉率领十六位堂主一路浩浩荡荡地飞往皇崖界。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出发后不久,御四堂中鞘甲堂堂主贾士龙瓮声瓮气地问道。贾士龙身形偏胖,大光头,看似臃肿笨拙,但却是十六位堂主里功力数一数二的高手。加上他年纪大,资历老,在虫部中的威信相当高。 金婵玉的脸色一直很阴沉,她没有直接回答贾士龙的疑问,而是以半命令的口吻道:“此行必有一场恶战,望诸位倾尽全力。” “这好说,我们这些堂主很久都没有集体行动了,此次接到大人命令之后,就已然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直斗堂堂主黄彦清摩拳擦掌。他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众位堂主的一片附和之声。 诸堂主之中,一位身形单薄、尖嘴猴腮的人摸了摸唇旁的两缕长须:“大人,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进入人族地境,万一……”此人的声音也很尖细,他就是双丁堂堂主文立山。 “我们行进的路线都是荒山野岭,应当不会惹人注意。”金婵玉的目光中透露着坚定,“另外,那些会找麻烦的家伙恐怕此时都已经聚集在那儿了吧……” 贾士龙又道:“大人你就直说了吧,这次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魔族大帝、仙族大君,还有一干隐修的高手。”金婵玉回答道。她的话倒把一干堂主全部震慑住了,个个面露惊色,默不作声。大帝、大君至少也是八卦级的实力。光是五帝五君就有十个人,再加上散修,可以说这次十六位堂主齐出实际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怎么了?刚刚那跃跃欲试的气势呐?一听敌人厉害就?啦?”贾士龙对大家的反应十分不满。 数人之中,一位英俊小生开口:“大人,您这是要彻底铲除五帝五君吗?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聚在一起?”此人乃是勤四堂的鳞舞堂堂主——胡桂云。 “呵,要说铲除,就凭我等如何能够?他们因焚天宫之故而聚,现在已围困住太安宫。我们的目标是解除太安宫之围。”金婵玉道,“不过即便如此,我们十七个人也不够。所以我已让风左使带领十六位副堂主、三十二位分堂主半日后出发,到时我们先杀出一条血路冲入太安宫内,待援军来时前后夹击,务必要让他们吃些苦头,否则太便宜他们了。” 振微十六堂的每一堂除了一位堂主之外,还有两位副堂主、四位分堂主。这一回金婵玉竟然调动其中的一大半。 “风左使重伤未愈,出战太勉强了。”脉胧堂堂主唐道居摇头道。 “不,他仅在后方督战而已。我们有备而来,而敌人却一无所知,到时肯定乱作一团。而且我们同仇敌忾,敌人却是各怀鬼胎。因此,这一战,必然是有惊无险。诸位堂主到时切记两点:第一,勿要死战。由于敌人想去焚天宫,所以绝对不会跟我等拼命,让他们吃些苦头即可;第二,穷寇莫追。我们的目的是解围,并非杀敌。”金婵玉叮嘱道。 十六位堂主齐声回应。 …… 再说太安宫的情况。自尤玄通、尤玄达兄弟逃来之后,太安湖就被几位高手封锁住了。后来又陆续来了数人,原本就狭窄的山井谷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太安湖水冰冷而又深幽,加之谷中光线暗淡,在湖面上往下看,深蓝色的太安湖根本瞧不见底,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极深的湖底,有一座神秘的黑岩宫殿。那宫殿笼罩在一个硕大的法阵之中,宫中还有实力惊人的妖族高手。 湖边的石滩上,端坐着几人。这几人可都是魔族中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同时,太安湖上空,还有几人正焦躁不安地飞来飞去巡视着。也许是看得烦了,石滩上的一人站起身来,对巡视中的一人喊道:“这已经等了好几天了,你大哥究竟什么时候能来?” 那人回答道:“稍安勿躁,大哥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他对宫中妖族的情况比较了解,到时他带着大家杀进去,大功即可告成!” “唉!”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问话之人重重跺了一脚,踩碎了一块石头。 石滩上另外一人乐了,对他说:“宇文老弟,你的性子可真够急的。当心急火攻心引得旧伤复发呀!” 他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周兄真是小瞧我了,不过一点小伤而已,如今早已痊愈。再说,那诸葛老匹夫比我伤得重多了!”原来此人正是之前在浑天牢底和仙族混元大君诸葛封恶战一场的魔族含枢大帝——宇文朔。 那位“周兄”干笑一声:“你这么大的声音,当心被湖对面的诸葛封听见。” 宇文朔回头向湖对岸的几道身影看了看,轻蔑地说:“听见又有何妨?他们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大不了打上一场就是了!” “周兄”连忙摆了摆手:“要打你自己打,别把我也拖下水。” 旁边一位女子轻笑:“周兄如此胆小怕事,岂不辱没了‘灵威’之名?” “周兄”就是灵威大帝——周文轩。他笑道:“我只打有意义的架,意气之争,没有必要。” “不过仙族那边怎么只来了三个人?”宇文朔道。 “听说金门大君白琢东正修炼到关键时刻,无法脱身。华林大 君尚兴杰则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女子回答道。 宇文朔冷笑:“反正穆里莎和白琢东是一家子,他俩谁来都一样。周兄,你与尚兴杰关系不错,不知可有他的消息?” “没有。其实我和他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周文轩对两人的关系看得倒是通透。随即他又笑道,“上次浑天牢我没能赶上热闹,后来听说白琢东和穆里莎之间有事。真佩服白兄,竟然能忍受得了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要我说还不如来找我们楚姑娘呢,穆里莎她哪里比得上楚姑娘这般温柔娴静?”说着,他望向了那位女子。 那女子掩嘴一笑:“周兄谬赞了。” “不过楚姑娘实力高超,貌美如花,的确是我魔族的一块瑰宝啊。”宇文朔对此女子也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所以人家名号才叫‘耀瑰’啊,意思就是‘闪耀的瑰宝’嘛。”周文轩道。 那女子正是耀瑰大帝楚芳华。不过,她却不是真正的“楚芳华”本人,只是世上几乎无人知晓这件事。 “楚芳华”淡淡地说:“最初起的帝号为‘白招’二字,后来却甚觉不雅,于是改为‘耀瑰’。没有自夸之意,仅是好听而已。” “那湖中的妖族究竟是何许人也?”宇文朔凝望着湖面,“真想不到,人族地境居然也有实力高强的妖族隐居。说起来,此地当属耀瑰域,楚姑娘,如此当问你一个管制失职之过哩!” “这么说来,焚天宫也在我耀瑰域境内,我是不是该问尔等讨一份门票钱呢?”“楚芳华”反唇相讥。 周文轩大笑:“楚姑娘伶牙俐齿,宇文老弟你还是莫在嘴上逞强了!” 三人皆笑。这阵笑声在山井谷间回荡,也传到湖对面三位大君的耳朵里。 “嘁,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昌阳大君余子齐脾气急躁,在湖边来来回回绕着圈子。 混元大君诸葛封劝道:“余大君是否可以静坐下来?你如此焦躁也无济于事啊。” “我哪里还坐得住?搜寻朱天七曜板如此之久,竟然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那两个老鬼却躲到湖底不出来,真是急煞我也!”余子齐忿忿地说,“要不是穆大君拦着我,我早就一把毒撒下去了!” 郁绝大君穆里莎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之后睁眼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诸葛封捋须道:“我倒觉得穆大君拦得没错。你欲对湖中下毒,若是毒劲轻了,恐无功效;毒劲重了,万一将那两人毒死,我们上哪儿找‘朱天七曜板’去?” “这不明摆着吗?如此重要的东西,肯定带在身上呗!铁定就在他们的储物法宝之中!” “那两人虽然功力不如你我,但却不笨,你能想到的他们也一样能想到,所以‘朱天七曜板’不一定就在他们身上。退一步说,即便在他们身上,你的毒又做不到瞬间毙命,你能保证他们在死前不会把七曜板给毁了吗?”诸葛封问道。 这一下把余子齐给呛住了,无言以对。 “看来余大君的脑袋并不像实力那么‘强’啊。”穆里莎趁机出言讥讽。 余子齐口头上也不甘吃亏:“呵,那不知穆大君又有什么妙招呢?你不也是和我这个‘愚人’一起守在这里没有办法吗?” “好了!”诸葛封连忙出声制止两人继续斗嘴,“此时不比平常,魔族、妖族之人都有,我们仙族一方只来了三个,当团结一致才是!” 余子齐叹了口气:“老尚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不来!” “叫我说,来的人越少越好。朱天七曜板就只有一块,人越多就越难抢。”穆里莎道,“说不定到最后我们三个之间还要抢呢!” “先联手,等抢到了再说。”诸葛封道,“再说我们来也不是为了这一块朱天七曜板。焚天宫开启之时,朱天七曜板必将聚齐,也就是七块!” 余子齐赞同道:“没错!我提议,我们三人一起先潜入湖中,先下手为强!” “不可,之前那几名妖族和散修一方的几人一起追入湖中,吃了不小的亏,还是等人到齐了一起行动为妙。”诸葛封道,“先下手的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失败,负伤而归;第二,我们成功,出湖之后反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诸葛大君所言极是。这里的人都各怀鬼胎,不可信任。”穆里莎冷冷地说。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那个什么妖族大哥还没有到,叫人如何沉得住气?”急性子的余子齐再次抱怨。 “你就耐心等着吧。最迟等到焚天宫开启,那两个老鬼就会乖乖地从黑岩宫中出来。”穆里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诸葛封愣了一下,忽而笑了。余子齐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他终于安下心来,开始静坐冥想。 比起太安湖两边的这六位大帝、大君,那些散修就更沉不住气了。追到这座山井谷之后,诸葛封就给诸人分了工:大帝一方与大君一方分别守在太安湖两边,妖族负责在湖上空巡逻。而散修则把守通往山井谷的唯一一个山底通道。 上一回去浑天牢凑热闹的几位“熟面孔”这次也来了:毒嘴的郝汉达,贪财的闵奉行,温婉的曹束琴。除了这三人之外,也有几张新面孔。比起浑天牢的赏赐,焚天宫的诱惑显然要大得多。 “他们坐在湖边,却叫我们六人守着这破山洞,真是欺人太 甚!”郝汉达在墙上捶了一拳。 曹束琴道:“在那儿和在这儿有什么区别?再说这里可不是‘山洞’,分明是人工开凿出的一条山底隧道。” “怎么没区别?”郝汉达一梗脖子,“万一拿着朱天七曜板的人突然从湖中钻出来,在那儿可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喽!” “谁叫人家势力大呢?虽然都是八卦级,但人家麾下还有诸多帮手,哪像我们都是孑然一身。”一位青衣大汉道。 “我们几个也可以拧成一股劲儿啊!”郝汉达不服气,“我们八卦级的高手比他们七星级的元帅还要多呢!” “说起来,‘金童子’那家伙怎么没有到?”闵奉行疑惑不已,“按理来说这种‘热闹’他应该不会缺席才是。” 一位老太太悠悠地说:“听说‘金童子’恋上了一位女子……” 郝汉达顿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还连连拍着大腿:“就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毛孩儿?估计将来他的孩子生出来就能比爹大!哈哈哈……” “毒嘴”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位青衣大汉的脸上却始终不见一丝笑意,他冷哼一声,接着先前的话茬道:“即便‘金童子’到了又能如何?人家那些元帅、将军得到宝贝能上缴给帝君,咱们能吗?到时不互相抢夺就算是好的了,怎么比?再说人家帝、君之间也能拧成一股,说到底还是咱们势力不够。” “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曹束琴劝道,“至少现在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分开把守可以防止对方逃走,也能阻止可能会有的援军。” 郝汉达撇撇嘴:“守着又有什么用?山谷上空又没有盖子,如何阻挡……”正说着,山井谷上空还真的落下来一人。 “那人是谁?”众人警惕起来。 正在湖面上空巡逻的妖族立即迎了上去,看来此人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位“大哥”。 果然,落在湖边之后,那人招呼大家聚拢。 “诸位,一会儿随我下湖去。据我昨日获得的消息,此时湖底宫中的人并不多,只要大家倾尽全力破开法阵,尤氏兄弟即可手到擒来!”那人慷慨激昂。 “你先报上名来!”穆里莎道。 那人瞅了她一眼,“我的名字嘛,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只要知道,尤氏兄弟有一块‘朱天七曜板’的消息是我透露给你们的就行了。” “原来就是你啊。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诸葛封问。 那人笑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就别管了,反正千真万确。否则尤氏兄弟也不会躲到太安湖这儿来。” 宇文朔道:“我们是怀疑你为何会如此好心!如果宫中人不多,你为何不自己拿下尤氏兄弟夺取朱天七曜板?” “这座太安宫并非是由尤氏兄弟所建,而是属于一位本领高强的妖族。”那人顿了顿,“我与那个妖族有些过节。” “原来如此,你是想要‘借刀杀人’。”余子齐终于明白了,“你还真是阴险。” “若论阴险,我又如何比得过‘昌阳大君’您呢?”那人道,“我对焚天宫不感兴趣。我不惜放出消息给诸位,只有一个要求:待太安宫之主回来之后,希望各位出手相助,帮我除掉此人。” 郝汉达道:“那‘太安宫主’究竟有多厉害?太厉害了我们可不干!” “放心,集诸位之力,杀掉她是轻而易举之事。”那人道。 “兄台这个买卖做得划算啊!”闵奉行皮笑肉不笑,“以一块朱天七曜板为饵,钓得我们这么多高手为你出力,如意算盘是不是打得太响了点儿?”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齐声附和。 那人也不恼,笑眯眯地提议:“这好办,反正你们肯定也在为朱天七曜板最后的归属发愁,不如这样,就当是你们之间的一场较量,最后谁替我杀掉太安宫主,谁就获得那块七曜板,如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的确是个办法,至少可以避免到时大家互相抢夺。 “诸位可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答应的事必然不会反悔。众人合力击杀一人很容易,大家也不必为朱天七曜板而争个头破血流,岂不妙哉?”那人似乎吃准了众人会接受他的这个提议。 “我看行。”郝汉达率先表态。这个提议对散修一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这样一来,大帝与大君的势力就没什么用了,大家各凭本事。他这么一说,其他散修也纷纷表示赞成。 “我同意。”诸葛封望向了余子齐和穆里莎。其实他也有私心。自在浑天牢和宇文朔恶战一场后,他的伤势并未完全复原。若是为了抢夺朱天七曜板而大打出手,他真没多少把握能赢,倒不如赞成提议,反正只要瞅准机会给那个太安宫主最后的致命一击,朱天七曜板就到手了。 余子齐和穆里莎也同意了。他们是觉得如果这么多人大战一场,即便最后得到了朱天七曜板,功力也必然大损,也很有可能会受伤,如此势必会影响之后去焚天宫的事。不如接受提议,免得麻烦。 魔族三帝之中,宇文朔和“楚芳华”也都同意了。唯独周文轩没有表态。 “灵威大帝,为何不吭声啊?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同意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只好把你剔除了。”那妖族故意激道。 不料周文轩却爽朗地大笑一声,满不在乎:“行啊,你就把我剔除好了!” fpzw 第四百四十二章 怀璧其罪 周文轩的话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妖族想要确认一遍似的:“灵威大帝,剔除了可就没机会获得朱天七曜板了!” “我知道。”周文轩当然听懂了。 这下宇文朔都忍不住问他:“周兄,朱天七曜板目前知道下落的可就只有这一块,你就如此轻易地放弃了?” “我周某人一向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对你们来说,少了一位竞争者,不是更好吗?”周文轩笑呵呵的,似是与世无争,但既然不喜欢凑热闹,为何还要来这里呢?也难怪其他大帝、大君不信。 “呵,周大帝,你莫不是先声称不要朱天七曜板,然后待我们放松警惕时出手抢夺啊?”余子齐冷笑。 周文轩故作惊疑:“哎呀,余大君还真是睿智啊。不过这种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的事,连你都做不出来,就不要强加在我头上了。” “呸。”余子齐轻啐了一口。 老道的诸葛封肚中一寻思,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周大帝,要说大伙聚集在这里的目的并非完全是一样的,我们是为了争夺朱天七曜板,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一块朱天七曜板了,来这儿是等待焚天宫开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周文轩,那些目光之中有惊讶,有怀疑,有艳羡,有嫉妒,还有贪婪。 周文轩不慌不忙地应道:“说实话,没有。”顿了一顿,他又说,“不过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如果有不长眼、也不长心的想要来抢,周某人必定奉陪到底!” “哪里,周大帝岂会说谎?既然你退出,老夫就只有赞扬你的高风亮节了。”诸葛封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周文轩已经得到了一块朱天七曜板,他心里当然不会那么舒服。 穆里莎又揣测了周文轩另一种可能的心态:“周大帝的目标应该是其他六块朱天七曜板吧?避免与我们争抢这一块,到时其他六块七曜板出现之后,就能以完备之态出手,哼哼,好一招‘以逸待劳’啊!” “穆大君如果觉得此招甚妙的话,也可以退出啊。”周文轩反将了她一军。 穆里莎语塞了,朱天七曜板每一块都弥足珍贵,谁知道另外六块究竟在什么样的高手手里?就这么放弃眼前这次机会,她舍不得。 “好了,周大帝有自己的选择。除了他之外,如果没有别的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击杀太安宫之主的人,即可得到尤氏兄弟的那块朱天七曜板,其他人不得再抢!”妖族“大哥”道,“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希望诸位能够答应。” “怎么这么啰嗦……”郝汉达有些不满。 “太安宫主抢夺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要抢回来。到时她死后,她的一切东西都归我,如何?”那妖族道。 “没意见。” “可以。” …… 众人纷纷表态。在他们想来,占住这荒山野岭之地的人,能有多少好东西?即便再珍贵,也必然比不上焚天宫中的宝贝。 “行了,闲话少说,快带我们去破阵吧,我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散修的那位青衣大汉催促道。 那妖族瞅了他一眼:“阁下就是闻名遐迩的‘白虹贯日’谭彦彬吧?听说谭兄的剑法出神入化,今日正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唔,好说。”谭彦彬见自己的名气竟然已经传到了妖族那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还特意亮出了自己的那柄长剑。只见那把剑长约七尺,遍体寒霜,连剑柄悬挂的缨穗都是银白细丝。剑柄上雕龙画凤,龙凤双头为剑托,盘绕托出细长的剑身。剑身从上至下一般粗细。好一柄霸气的长剑!此剑一出,不免又赢来一片赞贺,谭彦彬脸上的喜意也更浓了。 那妖族率先扎入湖中,谭彦彬紧随其后,其他人倒不是特别积极,陆陆续续慢悠悠地下了水。反正已经定下了谁杀死太安宫主谁就可以得到那块朱天七曜板,所以现在即便闯入太安宫内杀了尤氏兄弟,也得不到七曜板,何苦非要那么卖力呢? 最清闲的就数灵威大帝周文轩了,见其他人都潜入了湖中,他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沿着山底隧道离开了山井谷。 下到湖底,那妖族对身后跟随而来的各路高手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然后拿出了一杆大刀,运足了劲儿,冲着一处冷岩劈出一道妖力波。水下迸发一声闷响,半人多高的冷岩碎成了齑粉。笼罩着太安宫的法阵也随之震荡起来,就像是一个水中的大气泡,鼓了两鼓,但并未破裂。 妖族传音给众人:“此宫以东、南、西、北四大块冷岩为根基,根基一毁,宫殿瞬间倾灭。不过以我一己之力是无法破坏冷岩的,还望诸位相助。像刚才我击碎的这颗半人高的岩石在另外三个方向上各有一座,岩石下面就是大块冷岩根基,待我号令,四方齐毁即可。这北方就由我与同伴负责,另外三个方向,你们仙、魔以及散修自己分工吧。” 这时,太安宫中走出来一人,手持一杆绿光长镗,指着那妖族破口大骂:“呔!你这厮竟敢毁太安宫的根基!你可知此宫之主是谁吗?” “瞧瞧,发现我知道 破宫之法,立即出来了。”那妖族对同行之人道,“法阵已经不管用了,可以进去了。” 几位大帝、大君将信将疑,却见那妖族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法阵之内。 “还算你识相。”那妖族对持镗的季博阳狞笑道。 “报上名来!”季博阳恼怒地喝道。 “老子的名号你没资格知道!”那妖族对他根本不屑一顾,“朱天常呢?叫他滚出来!” 季博阳冷笑一声:“竟然还认识朱兄!有我收拾你就足够了,无须他出马!” 那妖族大怒,举刀迎镗,两人在太安宫前斗了起来。妖族高手相斗的情景还是比较少见的,几位大帝、大君和散修都没有插手,反倒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战。 两位妖族的功法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威猛套路,一人的长刀呜呜带啸,刀刀生风,无一招不势大力沉;另一人的镗法也丝毫不落下风,见招拆招:刀落则镗捕,刀戳则镗折,刀压则镗翻,刀劈则镗撩,刀架则镗勾,刀出则镗捅,刀收则镗捞,刀抽则镗咬,刀砍则镗拨。一镗有三刃,左、中、右三面均可刺,正锋尖锐刚硬,两翼弯股刃锋利无比,在季博阳手中,每个刃的作用都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得一干人众暗暗喝彩,好一对敌手! 见两人久战而胜负不分,人族那些高手又无出手之意,那使刀妖族的一位同伴操起一柄月牙戟,喊道:“大哥,我来助你!” 两人以二战一,季博阳渐趋下风。他心中焦急万分,虽然已接到金婵玉的回讯,她不日即可赶回,但如果没有守住太安宫,该如何向她交代?本想倚仗法阵守宫不出,可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会破此阵的妖族,倘若四方根基一毁,别说法阵了,整个湖底都会坍塌损毁,太安宫自然也将变成一片废墟。不得已,他只好撤了法阵,把敌人放了进来。可敌方有那么多人,而太安宫中却只有他和左涂于并皇崖老祖、老宗两兄弟,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的。 “以二对一,算什么英雄?”左涂于也忍不住出宫来战了。他使的是一双四棱锏,通体金光闪耀,长约五尺,粗有三寸,锏身虽无刃,但有七节,根节下是兽形吞口,亦为护手之用。柄末端有倒尖,长约五寸许,亦有四棱。 两对敌手捉对厮杀,在宫前战作一团。 “快进去抓人呐!”见人族的高手只是袖手旁观,使刀的妖族大声喊道。 “不必进去了!”“我们出来了!”尤玄通和尤玄达又以那古怪的方式说着话,从太安宫中走了出来。因为他二人才导致太安宫被围,如今季博阳和左涂于身陷险境,他们俩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使刀的妖族虚晃一招,退到一边,蔑笑道:“你们这两个老鬼终于肯出来了?” “哼,果真是你!”“呸,卑鄙小人!”老祖和老宗骂道。 “之前总有人冒出来捣乱,还折了我不少兄弟,我看这一回谁还能救得了你们!”那妖族杀意汹汹。 “待宫主回来后,”“就是你的死期!”老祖和老宗分别手持魔刀和仙剑摆开了架势。 那妖族仰天大笑:“死到临头了还倚仗别人逞口舌之威?我告诉你们,宫主她来了也一样是个死!” 要说这妖族究竟是谁?其实他就是为了尤氏兄弟的那块朱天七曜板而两次攻打皇崖寨,却两次都被打跑的韦凌明!第一次他攻上山,却被朱天常等人所救;第二次他企图利用赵湘琳等人先行消耗,最终却失败了。这一次他瞅准了太安宫主不在之机,故意将尤氏兄弟拥有一块朱天七曜板的消息透露给各方高手,引得诸人在焚天宫即将开启之际前来抢夺,打算顺势破了太安宫。 那他就不想要那块朱天七曜板了吗?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因为他知道,太安宫主手中同样也有一块朱天七曜板!他真正的目的是那一块。想要借刀杀人,总要付出一些酬劳。尤氏兄弟的那块七曜板就成了钓饵和奖赏。至于他为何知道太安宫主也有朱天七曜板,还要从两年前的一件事说起。 韦凌明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妖族,尽管他按本体来说应当归属于兽部,可他却不愿意受兽部束缚。他的情况与人类的散修类似,即不受任何人管束,逍遥自在。在妖族之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有一日,韦凌明行至耀瑰域北境。这里的好山好水让他倍感惬意。入夜之后,他攀上了一棵高树之顶,仰望着月亮出神。 夜半时分,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这里地处偏僻,袅无人烟,深更半夜忽闻人声,韦凌明自然十分警惕。 来者有两人,其中一人显然受了伤,被另外一人搀扶着,艰难地向前赶路。韦凌明向两人身后望去,远处草丛之中隐约可见几点亮光在晃动,显然是有人在追他们。 “大哥,你先逃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受伤的那人道。 “不行!要逃就得一起逃!我来背你!”另外一人蹲下了身子。 韦凌明心中暗自好笑,他认为这种危急关头的不离不弃是最愚蠢的,为了所谓的“情义”而让两人都深陷危险,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以他的观念,情急之下牺牲一人保住另外一 人,总比两人都被抓住强。 背着一人自然跑不了多快,追兵眨眼就到,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看吧!早逃掉一个不就好了?”韦凌明心中幸灾乐祸。 追兵手中都握着仙剑,看来是一群修仙者。而那两个被追之人却亮出了妖族的兵器。“哦?妖族?”本欲离开的韦凌明无意间撇到两人的武器,又好奇地留了下来。他想要看看,究竟那一伙修仙者为何要追杀这两名妖族。 这时,树林中忽然又冲出来两人,一人使的仙剑,另一人用的魔刀。韦凌明本以为是追杀妖族的伏兵,却发现那两人竟然在帮助两个妖族和追来的修仙者们作战。那两人看外表似乎是同胞兄弟,说话口气相似而又古怪,虽然一人修仙、一人修魔,但合击套路却十分默契与纯熟,令韦凌明暗暗称奇。不过他也很快发现,这兄弟二人并非是顶尖高手,和两位妖族一起共同应对追兵,依旧显得力不从心。很快,那位受伤的妖族在围攻之下要支撑不住了。忽而,他的一个奇怪的动作引起了韦凌明的注意:那名妖族似乎将什么东西塞给了他的“大哥”。虽然动作很小,但在高处的韦凌明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似乎是个石板模样的古怪东西。只可惜,那东西眨眼间就不见了,应该是被“大哥”收入了法宝之中。之后没过多久,那受伤的妖族就被修仙者给擒获了。另外三人见情势不妙,想逃跑却已回天乏术。 韦凌明此时的心思全都在那块石板上了。临危托物,必非凡品。他近乎可以肯定,那石板一定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这时,一名女子又引着数位妖族赶到,犹如神兵天将,解救了那三人。见有厉害的援兵,修仙者们迅速带着已抓到的那名妖族撤离了。 “今日得诸位相助,季博阳感激不尽。”那位“大哥”对众人称谢道。 “那么多人以多欺少。”“我们兄弟看不过去。”那对同胞兄弟道,“皇崖老祖尤玄通。”“皇崖老宗尤玄达。” 季博阳对二人鞠了一躬,转而对那女子拱手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金婵玉,是太安宫之主。”那女子客气地点了点头。 “在下有一要事想告知三位,不知何处方便?”季博阳问。 尤氏兄弟相邀:“皇崖寨就在山顶。”“你们随我们来吧。” 几人离开之后,韦凌明也摸下树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尾随他们一起上了皇崖山。 在皇崖寨的大堂之上,几人分而坐定。 “不知季兄为何被追杀?”“那些修仙者是什么人?”尤氏兄弟问。 季博阳长叹一声:“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知几位是否听说过‘焚天宫’?” “有所耳闻。”金婵玉道。但尤玄通和尤玄达却是一脸茫然。 “‘焚天宫’乃是一个神秘的宫殿,只在特定的时间重现人间,传言殿中的珍宝数不胜数,而朱天七曜板则是开启焚天宫对应层次的钥匙。朱天七曜板会在焚天宫开启之前的数年间重现江湖,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季博阳简单地述说了焚天宫的秘密,而后拿出了两块赭红色的石板,“不瞒几位,我和兄弟各有一块朱天七曜板。那些修仙者正是为了这两块石板而追杀我们。在被抓之前,我那兄弟将他那块交给了我。为了答谢你们出手相助,这两块石板就送给你们吧!” “既然那是珍稀之物,”“岂有轻易接受之理?”尤氏兄弟不是贪心之人。 “季先生一片好心,我看我们就收下好了。”金婵玉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拿走了一块,“那些修仙者抓走你的兄弟是为了得到朱天七曜板,我想应该不会杀他。这样吧,只要探听到你兄弟的下落,我就帮你把他救回来,如何?” 季博阳笑道:“这也正是我想拜托你的。”说完,他把剩下那块朱天七曜板托到了尤氏兄弟面前。 堂中几人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在堂外偷听的韦凌明耳朵中。焚天宫,珍宝,朱天七曜板,听到他心里直痒痒。“得想办法把朱天七曜板给弄到手……”韦凌明心中暗道,“那个什么太安宫主的本事不小,还有那么多手下,想抢她的那块不太容易……只好挑那两兄弟下手了。”这一刻,韦凌明甚至有些后悔,刚才若是不看热闹而是出手相助就好了。只要那两个老头一推辞,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一块朱天七曜板了。 翌日,太安宫主带着手下离开了皇崖寨,不知往何处去了。韦凌明花了些工夫摸清了皇崖山的地形,而后立即匆匆赶回了妖界。一向独来独往的他,这回却需要网罗一些帮手。 一年后,韦凌明带着方无心等人突袭皇崖寨,却被赶来相救的朱天常、刘归琼等人击退。又过了三个月,韦凌明卷土重来,却又被监兵界的妖族杀退。 为了朱天七曜板,韦凌明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起攻击了。只不过,他这次的目标变成了金婵玉的那一块。因为金婵玉屡屡破坏自己的好事,韦凌明对她简直恨入骨髓。借助仙、魔两族大帝、大君之手,除去心头之恨,顺便将朱天七曜板弄到手,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fpzw 第四百四十三章 众矢之的 太安宫前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还未等大帝、大君那些人参战,事情就突然发生了变故。只见湖中匆匆潜下来一人,惊慌失措地对宇文朔道:“大人,不好了!谷外来了一群高手,元帅们快要抵挡不住了!” “高手?什么高手?”宇文朔立即将视线转向了诸葛封他们。 诸葛封对他的怀疑十分不满:“老夫所带之人就在谷外,宇文大帝又不是没有见过。”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报浑天牢之仇呢?” “明人不做暗事,宇文大帝还是莫要将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穆里莎讽刺道。 来报之人却说:“大人,那些高手也在攻击仙族那边的元帅……仙、魔两方现在正联手抗敌呢!” “糟了!”宇文朔立即向湖面而去,另外四位帝君也连忙跟了上去。此次来抢夺朱天七曜板,宇文朔带来了麾下三位元帅,余子齐座下的“毒寒三友”也来了,诸葛封、“楚芳华”都带了手下得力干将,在山井谷外的元帅级高手足足有十几个,那报信者竟然说“元帅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可见来袭之人不在少数,而且实力还非常高强。放眼禹馀界,除了仙、魔两族之外,还有哪方势力能达到这等程度? 正在和季博阳交战的韦凌明也听到了那声通报,见几位大帝、大君都离开了,他也撇开对手追了上去。突袭的高手不分仙、魔一视同仁地攻击,多半是妖族,韦凌明料想应是太安宫主回来了。不过太安宫主带着朱天常那几位手下,能把诸多七星高级的元帅打得节节败退吗?直到此时,韦凌明依然不知道金婵玉的真正身份。 季博阳一听援军已到,大喜过望,也和左涂于、尤氏兄弟一起向水面浮去。 …… 山井谷外,两拨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仙、魔两族原本互相看不惯的元帅们此时也不得不联手作战,因为敌方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而且在人数上也占优。来袭之人要么黑衣,要么白衣,不是带着斗笠,就是蒙着面纱,彼此之间也不交流,但配合十分默契。从他们的武器来看,不是仙剑就是魔刀,所以他们并非妖族,而是人类。 含枢大帝麾下的女元帅滕优玲对上的是一位使用重剑的高大男子,据她推测对方应是八卦级,重剑挥舞起来势大力沉,滕优玲的刀偏软,功法虽然是偏于灵巧的套路,但对方挥剑的速度和灵巧劲却丝毫不比她差,靠速度伤不到对方,硬拼则更没有希望,简单来说,就是彻彻底底被压制住了。边战边退的空档,她飞速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战况,同在含枢大帝麾下效力的安元江、聂文远也都深陷苦战,根本无暇相助。堂堂含枢大帝座下三大元帅,何时曾陷入过这等窘境?心慌意乱之间,滕优玲刀法露出破绽,被对方一记重剑砸在当胸。“噗”,她仰头吐出一大口血,好在有护体法宝,否则硬吃这一下不死也要断几根肋骨。情急之间,她只得向不远处仙族一方的元帅求助:“你们不是‘毒寒三友’吗?快放毒啊!” “哼,上回浑天牢时还来捣乱,现在倒用得着我们了!”“毒翠竹”竹逸南小声嘀咕。其实他心里是非常骄傲的:任你们什么将军啊,元帅啊,一旦遇上强敌,还不是束手无策转而向我们求助? 正因为“毒寒三友”擅长使毒,江湖中才让人谈名色变。若论刀招剑式,天下间高手不计其数,“毒寒三友”也算不上顶尖,但有毒辅之,那可就令人头疼了。 竹逸南向怀中摸了一把,梅九柯和松伍平心领神会,三人一齐抽身后撤,竹逸南将手中之物对着敌人撒去,只见一团竹叶四散而开,带着莹莹绿光盘旋飞射出去。这可是竹逸南的拿手绝技——竹叶青。那些竹叶经由十几种剧毒浸泡而制成,毒性非同小可,而且质地非常坚硬,已经达到了暗器的水准。一旦被锋利的竹叶切破皮肤,哪怕伤口再细微,毒素也会迅速侵入体内。即便高手可以运功逼毒,但竹叶青向来都是一撒漫天一大把,只要着伤恐怕就不只一处,逼毒都来不及。更阴邪的是,竹叶割出的伤口往往当时不痛,也不流血,根本难以察觉。待片刻之后感觉到疼了,毒素也已经侵入体内了。所以有人曾说:“天下一共有四种‘竹叶青’,一种清热而止渴;一种活血又补气;一种具毒却不凶;唯有一种杀人于无形。”这第一种,是竹叶青茶;第二种,是竹叶青酒;第三种,是竹叶青蛇;最后一种,正是竹逸南的竹叶青毒。 几名敌人虽然左避右闪,又挥起兵器去挡,可竹叶青实在是太多了,竹逸南撒得又突然,那一把甩出去,少说也有上百片竹叶,在空中“咻咻”乱飞,即便碰到刀、剑,也会“叮”的一声转向弹飞。最终,除了有法宝护身的人之外,数名敌人都被竹叶所伤。 竹逸南猖狂大笑,现在敌方若不及时运功逼毒,后果只能是中毒身亡,他又岂会给对方逼毒的机会?一旁的滕优玲也松了口气,那名手持重剑的大汉同样被竹叶青给割伤了。 正当“毒寒三友”要攻上前时,那些敌人身后忽然转出来几位白衣 人,看身形应是女子。她们的动作和竹逸南如出一辙——从怀中拿出一把花瓣,在掌中捻了一下之后,对着中毒之人撒去。那些花瓣如指甲大小,有红有白,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花粉,悠悠地在空中飘荡。 此物对“毒赤梅”梅九柯来说再熟悉不过,他当即失声叫道:“梅花!” 要说隆冬时节,依然盛开的恐怕也只有此花了。 “那是解毒药!”竹逸南叫得比梅九柯还响,那几位女子撒出的梅花粉落于竹叶青的伤口上,原本已经泛绿的皮肉霎时就恢复如常了! 又是这个场景!竹逸南引以为傲的毒被白衣女子轻易化解,一模一样的情形在浑天牢大门前也曾发生过! 竹逸南指着那几名白衣女子手中的仙剑,有点语无伦次:“花……难、难道又是花珺一脉……” “这不明摆着吗?你让开!”梅九柯将竹逸南挡到了身后,又发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尖笑“呵呵,敢在我‘毒赤梅’面前使用梅花的人,你们还是头一……”他本来想说“头一个”,可对方分明有好几人,说“头一群”吧,又有失威严,只好戛然而止了。 其中一名女子开口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又对着梅九柯撒出了一把梅花。 梅九柯知道那些本是解毒药的花瓣极有可能会让自己中毒,因为上一回“毒寒三友”就是吃的这个亏,他本可以躲开,但对“梅”字的傲气却使得他不愿败了阵势,他决定竭尽所能拼一把。“你有瓣,我有花!”伴随着梅九柯的一声高叫,从他手中飞出了漫天的花朵,仿佛凭空冒出一株巨大且又盛开的梅花树一般。白衣女子扬撒而来的花瓣都淹没在锦簇的花帘之中不见了踪影。梅九柯的梅花不仅挡住了那些花瓣,还从花心部分不断地喷涌着毒粉,随着冬日的凛风飘散开来。 梅九柯其实也在心痛。这些毒梅花制作起来非常不易,得在三九隆冬时节、极北寒地的冰原上寻找独株盛开梅花,因为只有这等梅花才经得住剧毒的侵染。此外梅九柯还要消耗不少功力炼毒、淬毒,才能将花粉转为毒粉,其间失败损毁的梅花又何止万千!这一团梅花,几乎把他数十年的贮藏都使了出去。 花雨尚未落下,从中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那些花朵竟然瞬间炸裂开来,变成了一片红色的细粉。红粉迅速弥漫至周围,将附近的人都笼罩进去。 毒梅花化成的粉即便有毒,作为炼制者的梅九柯自然也是丝毫不惧的。他正要将抗毒之药分给几位同伴,却忽然怔住了。 竹逸南和松伍平掩住鼻口,用衣袖扇散了涌来的梅花粉,却看见梅九柯的神情有些怪异。只见他眯缝起双眼,眉毛上扬,嘴旁的肉在微微抽动着,下巴也在轻轻地张合,随着一声洪亮的“阿嚏”,梅九柯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虽然天寒地冻,可对一个元帅级高手来说,打喷嚏的滋味可是千百年都没有感受过了。谁知,这还只是开始,第一声“阿嚏”之后,就好像洪水冲开了堤坝一般,梅九柯开始接连不断地打起了喷嚏。 随着一声声越来越响的喷嚏,其他人都顾不得打了,纷纷向这边观望。梅九柯只感觉鼻中酸辣发痒,不顾形象伸手去抠,却越抠越甚,一股股气源源不断地从腹中上涌,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连喘气都来不及,头颤得猛了,手指却没跟上,一下戳得鼻孔中直淌血。他的武器早就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只顾着仰头朝天打个不停。胸腔被喷嚏震得似乎要裂开了,喉头也干得像要着火。梅九柯的嗓音也变粗了,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平时那尖细的话音是他刻意而为的。 怪异的是,被梅花粉笼罩的人中,唯独梅九柯一人在不停地打喷嚏,其他人都安然无恙。竹逸南和松伍平还下意识地抹了抹鼻子,一点儿想打喷嚏的感觉都没有。 “‘梅’、‘松’、‘竹’乃高风亮节之物,你们却借其名炼制恶毒,实在是给‘岁寒三友’的美名抹黑。今日也让你们尝尝名声败坏的滋味!”另一位白衣女子说着,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之前竹逸南撒出去的“竹叶青”,双手一搓就揉成了碎片,抬手向竹逸南撒来。 竹逸南暗暗吃惊,坚韧的竹叶青在那女子手中竟然脆得像纸,显然她的掌心握着可以软化竹叶青的药。竹逸南不敢造次,连忙闪向一边,那些碎片悠悠落了地。竹逸南正要举剑攻击,却听闻脚下传来一阵怪异的“滋啦”声,同时松伍平也大声提升:“留心脚下!”竹逸南低头一瞥,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那些竹叶青碎片在落地触到土壤的一刹那,居然全都化成了淡绿色轻烟并凝成了一股,那绿烟仿佛有灵性一样,缠着竹逸南的腿直往上飘。竹逸南左扑右闪,却始终摆脱不了那股绿烟,就算用衣袖去扇,也只是飘而不散。竹叶青,真的化成了一条“蛇”!竹逸南惊慌不已,仓皇间都忘了掩住口鼻,只在绿烟扑面而来时紧紧闭上了眼睛。 刹那,喉咙传来的剧痛让竹逸南立即双眼圆睁,那滋味就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咳咳咳”,他一手捂喉、一手捶胸剧烈地咳嗽起来。头几声他还能站得住脚,可之后竟和连珠炮一样,咳嗽声一叠一叠,连续七、八十声都不带喘息的,累得竹逸南扛不住头,直不起腰,满口满鼻都是唾沫,不一会他就脚杆一软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这……”松伍平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毒寒三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还站着了。几位白衣女子当然不会放过他,又有一人走上前,“呵呵”笑了一声,捏出来一把松针。“你、你要干什么!”松伍平指着女子的剑都在微微颤抖。 “放心,这毒不致命。”女子细甜的嗓音在松伍平听来却比什么都可怕,“着!”那女子一扬手,将松针当成暗器抛了出去。 躲避松针很容易,但松伍平长了个心眼,为了防止松针爆裂成烟雾粉尘,他往旁边跳了三大步。 女子见没镖中,又亮出一把松针,继续撒向松伍平,松伍平再次躲开了。如此反复数回,女子变得有些急躁,收了仙剑,开始左、右两手轮番攻击。松伍平暗暗想道:“原来你只有撒松针的本事,只要松针不会炸成粉就好办。”待女子再度发出松针的空档,松伍平举剑攻去。女子似乎没料到松伍平会突然转守为攻,仙剑也来不及拿,只得向后退开。松伍平弓步上前,展身伏首,一剑直刺女子丹田。 “嘶——”剑尖尚未触到女子,松伍平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钻心的刺痛之感让他心中一沉,暗道糟糕。翻脚而看,鞋底竟扎着几根松针!松伍平瞬间就想明白了那女子的战术:她之前的一连串攻击全都是布局,目的只是引松伍平来攻,真正的绝招,就在女子之前所站的地上!松伍平往脚旁地面匆匆一瞥,果不其然,周围的地面露出了数根褐色的松针,因为颜色与土地相近,所以他刚才毫无察觉。 一股强烈的困意似乎从脚底直冲脑门,松伍平身不由己地抬起双臂,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而后,他就如同另外两名同伴一样,仿佛着了魔似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了。晕乎乎的脑袋,沉甸甸的眼皮,松伍平困得感觉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罢休,可偏偏又打哈欠打得睡不着,眼泪一会就被挤干,武器也握不住,整个人像滩烂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女子“咯咯”一笑,回到了同伴身边。 堂堂“毒寒三友”,如今的模样却异常滑稽,让人直想笑。可在场的元帅们又无一笑得出来,每个人心中都在感叹:好厉害的女子!竟然兵不血刃就轻而易举地放翻了三位元帅!‘花珺一脉’,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落在元帅们的心头,有许多人都只是听闻过该派门人毒药双绝,今日才终得一见。 这时,山井谷中的大帝、大君都赶了过来。昌阳大君余子齐一看座下三位元帅的狼狈像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这可是“毒寒三绝”第二次败在花珺门人手下了。余子齐铁青着脸,替三位元帅检视了中毒的状况。 诸葛封似笑非笑:“呵,飞升者。” “没想到焚天宫的消息也传到了你们的耳朵里。”“楚芳华”道。 余子齐分别塞了几颗药丸给三位元帅,亮出森虺仙剑,冷声道:“今日你们来了这么多人,是要和我们仙、魔两族决一死战吗?” 一名黑衣蒙面男子走上前,笑道:“这里竟然聚集了两位大帝、三位大君,何人敢夸海口能击败你们这么多人?再说了,要找麻烦也应该趁这会儿去捣你们的老窝,何必在此地正面开战呢?” 诸葛封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哈哈,放心,我们还没有那么卑鄙。我们来这儿的目的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朱天七曜板。”那男子又道。 几位大帝、大君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刚刚落地的韦凌明。 韦凌明立即摆手澄清:“误会,我可没有把消息透露给其他人!” “哼!”诸葛封回过头去,“朱天七曜板一共有七块,你们的目标是哪一块?” 半空里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当然是全部的七块了!” 众人抬头望去,空中又落下来两人,一人黑衣,一人灰衣,这两人没有蒙面。 穆里莎惊呼:“是你们!” 诸葛封斜目:“怎么,穆大君认识他们?” 穆里莎点点头:“那灰衣人原本关在浑天牢的地下二十九层之中,黑衣人则趁乱救他出来。两人都是九宫级高手。” “九宫级!”诸葛封吓了一跳,重新打量了两人一番,却依旧不敢相信,“不可能,九宫级高手怎么才关在地下二十九层?” “上次浑天牢之战,楚大帝没有去,余大君提前走了,而你也与宇文大帝互拼得力竭昏厥,所以都不清楚后面发生的事。”穆里莎解释道,“那灰衣人是刻意压低了境界。” “呵,既然知道我二人的实力,就痛快点儿把朱天七曜板交出来吧!”灰衣人道。 几位大帝、大君都愣了,他们还没得到朱天七曜板呢。 fpzw 第四百四十四章 祸水东引 看到几位大帝和大君神情惊讶,灰衣人诧异道:“怎么,你们没有朱天七曜板吗?” 没有人回答。 “连一块都没有?”灰衣人觉得难以置信,“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打算来抢七曜板的?” “呵,你们不也是么?”穆里莎道。 黑衣人冷声道:“不可能!焚天宫三天后就要开启了,到现在居然一块七曜板都没有出现?这些人里面,一定有人在撒谎!” 几位帝君心知肚明,已经有一块朱天七曜板的下落明了,就在尤氏兄弟手中,但此事万万不能说,被那两个九宫级高手得知的话,七曜板肯定会被他们抢走。 “你们之前在那山谷中做什么?”黑衣人怀疑起来。 “无可奉告!”诸葛封回应。 灰衣人将黑衣人拉到一旁嘀咕起来。余子齐走到诸葛封身后,小声提醒:“周文轩不见了。” 穆里莎也凑过来:“他这次独自前来,什么帮手都没有带,之前说不争朱天七曜板,现在又不知所踪,实在太可疑了。” 诸葛封道:“那又怎样?他都已经说了自己没有七曜板。你们如果不信非要去抢,那请自便。现在大敌当前,我可不想再和周文轩闹将起来。” 诸葛封都如此说了,余子齐和穆里莎只好作罢。“那尤氏兄弟的那块七曜板呢?这伙人可没有做下不争抢的约定。”余子齐道。 “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尤氏兄弟不能杀,还有那个未曾露面的太安宫主,也不能杀,我们静观其变。”诸葛封见局势越来越乱,打算随机应变。 “那些人可都是冲着朱天七曜板而来,在焚天宫开启之前是断然不会离开的。拖到最后,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穆里莎道。 “不。”诸葛封摇头道,“我们至少还有一次机会。在焚天宫即将开启时,我们联手击杀尤氏兄弟,到时谁抢到朱天七曜板就算谁的,拿到七曜板的人立即躲进焚天宫去。这算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约定,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穆里莎无奈,只得赞同。 “可以是可以,不过万一我们三个争夺七曜板时反而被他人渔翁得利可就不好了。”余子齐摸着下巴,“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到时谁先触到七曜板就算是谁的,另外两人不得抢夺。作为报酬,进焚天宫的那个人出来之后,必须将所得的宝贝让出一半来分给另外两人,如何?” “不妥,一人在焚天宫中九死一生,另外两人在外面不费吹灰之力,这么分不公平。”诸葛封道,“这样,进入焚天宫的人得让另外两人从他所得的宝贝中任意挑选一件。” 穆里莎提出疑问:“那如果所得的宝贝总共也不超过三件呢?怎么分?” “这简单。三件的话,一人一件。两件的话,自己留一件,还有一件让给另外两人,具体分给谁到时再议。只有一件的话,归自己。若是不走运,一件都没拿到的话,呵,那就枉称大君之名了。” 余子齐和穆里莎对视了一眼,齐声道:“一言为定!” 如此,三位大君稍稍心安了一些,至少在抢夺七曜板时,三人还是能够齐心协力的。 与此同时,宇文朔和“楚芳华”也在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周文轩的退出让魔族一方陷入了势单力薄的窘境,两人必须盘算出对己方有利的计划。 灰衣人和黑衣人商量完毕之后,黑衣人走过来说:“朱天七曜板一共有七块,我估计目前至少有两块在你们这些人手中。我们只需要一块,为了一块七曜板,我不想大开杀戒。有七曜板的人最好还是现在乖乖承认,否则到时我会守在焚天宫门口,谁隐瞒了,我就抢谁的!” “阁下真是好大的威风。”从一块山岩后,忽而转出来两人,一人身穿青衣手持仙剑,一人身着白衣,头戴斗笠,手里握着一柄魔刀。 穆里莎眼睛一亮,那持剑之人正是九宫级剑仙蔡云平!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九宫级剑仙的出现,意味着她得到朱天七曜板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原来是蔡剑仙呐。你的手还好吗?”灰衣人笑呵呵地“寒暄”,“蔡剑仙竟然会与刀魔为伍,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啊。” 蔡云平在浑天牢中因为扇何天遥的耳光而断了右腕,如今只好改用左手持剑了。 蔡云平身旁的那位白衣男子忽然不见了,灰衣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立即举剑去挡,白衣男子和灰衣人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起手来。两人疾步如飞,施展身法一路拼剑搏刀,留下一串“叮当”的交鸣声。刀剑之光霍霍,在两人中间只留下道道残影。定睛细观也看不清两人攻击的动作,这就是九宫级高手的招法!出神入化、登峰造极,让这些八卦、七星级的高手们由衷地佩服。 “好,好,打得畅快!”黑衣人举起剑来,脚下一蹬,如同离弦之箭蹿了过去,加入了战斗。蔡云平冷笑一声,也出手了。四位九宫级高手混战,一黑衣、一灰衣、一白衣,加上蔡云平穿的青衣,众人只见四色虚影在远处上下翻飞,兵刃互斩火星四溅,时不时还有迅疾的刀波、剑气 从战圈中射出。 九宫级高手的战斗可是没人敢随意插手的,众人都在远处观望。没过多久,灵威大帝周文轩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了宇文朔和“楚芳华”身旁。 “你去哪儿了?”宇文朔惊讶地问。 “哦,我闲着无聊,发现这里景致不错,所以在周围随意游览一番。”周文轩的回答很奇怪。 两位大帝都以怪异的眼神瞅着他,可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三位大君一起走了过来,诸葛封开门见山地问:“周大帝,你就直说吧,你这次来究竟是打算做什么?我不相信焚天宫对你毫无吸引力。” “我是来这儿等一位朋友。”周文轩道。 “朋友?”诸葛封满腹狐疑,可周文轩的神情又不像是在撒谎。 “说到灵威大帝的朋友,当属赤熛大帝纪豫丘与华林大君尚兴杰两人。”穆里莎道,“可我听闻前不久,有一位不知名的高手潜入了赤熛帝府,不仅搅合了纪大帝的婚礼,还和他拼了个两败俱伤。此事当真?” “我亦有所耳闻,”“楚芳华”道,“既然纪大帝身负重伤,看来周兄等的应该是尚大君了。” “焚天宫即将开启,可尚老弟却一直没有出现……”诸葛封似乎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若有深意地盯着周文轩,“恐怕朱天七曜板直到现在才出现了一块的原因就在于此吧?” 周文轩知道诸葛封的意思:“我们连一块朱天七曜板都找不到,老尚他能弄到两块?即便他真找到了两块,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让他甘愿送一块给我的地步。诸葛大君真是想太多了,实不相瞒,我等的人不是他。” “要说没有到场的人可不只尚大君一个。除了受伤无法前来的纪大帝之外,还有金门大君以及隐侯大帝。”宇文朔道。 “白大君事务缠身,无法前来。”穆里莎冷冷地回答。 宇文朔戏谑地笑道:“好,既然穆大君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得相信。” “楚芳华”道:“项大帝可是很久都没有露过面了,不论江湖上发生多大的事,他那里始终听不到任何动静,我看这次焚天宫的事他依旧不会感兴趣吧?” 几人正交谈着,那边四位九宫级高手之间的战斗却戛然而止,四人齐齐收了手,警惕地向远处天边看去。 一群人正往这边飞来。 仙族、魔族、散修以及韦凌明都在心中暗暗叫苦,焚天宫还没有开启,局面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知这次飞来的又是何方势力? 一直在后方看了许久热闹的季博阳眼尖,一眼认出了打头的正是金婵玉,于是他拉着左涂于和尤氏兄弟一起迎了过去。 灰衣和黑衣九宫高手退到了花珺脉那几名女子身旁,叮嘱道:“大家小心,妖族高手来了!” “妖族!”所有人心头都吃了一惊。 韦凌明悄悄躲向众人身后,藏了起来。 金婵玉最先落地,手上已经戴好了金银绦。身后十六位堂主各自手持兵器,摆开了架势。 “好大胆的妖族,竟敢堂而皇之地大举侵入我人族地境!”蔡云平上前喝道。 “呵,向你们透露朱天七曜板消息的不也是妖族吗?现在倒拿出仇视妖族的态度来了!”季博阳冷笑。 “一派胡言!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的钥匙,焚天宫出现之前,朱天七曜板当然会齐聚,这种消息还用得着透露吗?猜都能猜得到!”蔡云平怒道。其实韦凌明还真没有跟蔡云平私下联系过,所以蔡云平并不知道有一块朱天七曜板在尤氏兄弟手中。 “季先生,是谁?”金婵玉冷声问道。 “全都是韦凌明那厮在背后捣鬼。”季博阳道,“和我们大打出手的也是他,其他人倒是尚未出手。” 金婵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一眼发现躲在人群后面鬼鬼祟祟的韦凌明,遂大怒一指:“杀了他!” 话音刚落,双丁堂主文立山、革夹堂主瞿大钧两人就一左一右抄向了人群后方,韦凌明见势不妙立即撒腿就跑,他没有想到金婵玉居然带来了这么多妖族,几位大帝、大君又不一定会出手帮他,保险起见还是走为上策。 战四堂的堂主可不是吃素的,文立山、瞿大钧都以速度见长,韦凌明没跑出多远就被文立山追上。文立山的兵器是软剑,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之下,那软剑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既灵动、又精准。韦凌明只觉长刀施展不开,干脆不和他缠斗,转而攻向稍慢一步的瞿大钧。谁想,瞿大钧的武器更加难缠,乃是一条软鞭,抽过来卷在刀柄之上就扯不开了。 “快给我上!”韦凌明情知以一敌二肯定会很快落败,连忙招呼那些手下助战。一干喽啰一拥而上,连比划带吆喝,热闹得不得了。金婵玉这边也“呼啦啦”冲过去六位堂主,半薰堂主春俊明抡起两把板斧,膜群堂主酆礼义祭出两把峨眉刺,同鸣堂主单泰牙挥动长柄大锤,脉胧堂主唐道居使一把羽扇,鳞舞堂主胡桂云操起一对短枪,缨马堂主蓟舟先手握一根狼牙棒,六人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截住那些喽啰好一顿打杀。 妖族竟然和妖族打了起来,蔡云平他们都没闹清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一场“狗咬狗”的争斗,根本不必插手,只需作壁上观。 “那女子莫非就是太安宫主?”诸葛封细细打量着金婵玉。对方虽然是个曼妙的女子,但王者的锋锐之气却是无法掩饰的。诸葛封暗暗攥紧了拳头,扫视一番金婵玉身后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我们几位大帝、大君真和他们打起来,还不一定哪一方会赢呢……”诸葛封有些后悔之前做出的约定,尤氏兄弟那块朱天七曜板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韦凌明见那些人族都无动于衷,而自己的手下又斗不过金婵玉的手下,情急之下只好胡诌叫道:“其他六块朱天七曜板都在太安宫主身上!”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金婵玉,许多人纷纷亮出了武器,包括灰衣和黑衣两位九宫级高手在内。 见韦凌明成功地将旁观者的矛头都引向了自己,金婵玉冷笑一声:“好一群贪心的家伙!” 虽然韦凌明也是一名妖族,但第一块朱天七曜板的消息的确是他透露出来的,加之他曾与几位大帝、大君约定,太安宫主死后,她的一切东西都归韦凌明所有,如此来看他的假话就更像是真的了。此时此刻,恐怕五位帝君都在心中咒骂着韦凌明:“好阴险的家伙,竟然企图独吞六块朱天七曜板!” 其实这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首先太安宫主如何能拿到六块朱天七曜板?其次韦凌明即便得到了六块七曜板,自己也用不完。可是现在的局面不可谓不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真真假假,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只有灵威大帝周文轩不打算加入战局。他在脑中寻思了片刻,大声喊道:“那妖族在胡说!” “你怎么知道?”“楚芳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诸位,且听我说。浑天牢之战大家一定都还记得,当时破牢大军中可有妖族出现?”周文轩道。 穆里莎轻笑一声:“没有妖族出现,但却出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帝。” 宇文朔不满地哼了一声。 “当时挂在机象门的委托中,对于九宫级高手的报酬可是‘朱天七曜板’,证明了不止一块七曜板在委托人手中。而破牢军中没有妖族,说明这位太安宫主并非是委托人。也就是说,‘其余六块朱天七曜板都在她手里’是不可能的!” 经他这么一说,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瞬间缓和下来。这番话也无意间点醒了许多人,难怪朱天七曜板到现在也只出现了一块,因为有好几块都在那个浑天牢任务的委托人手中! 灰衣九宫级高手吹了声口哨,收起了仙剑,也示意其他同伴退后。这位太安宫主如果不是那个委托人,那刚才韦凌明的话就是“嫁祸”的谎言,所以她手中很可能没有朱天七曜板。若太安宫主就是当初那个委托人,那他和那位黑衣同伴就更不能出手了,因为他们俩本来可以通过委托名正言顺地拿到朱天七曜板,后来是他们自己决定不要的。当初不要,现在却出手抢夺,实在说不过去。其实,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打算从几位大帝和大君手中抢夺朱天七曜板,只是没有料到五位帝君手中连一块七曜板都没有。 金婵玉冲周文轩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仗义之言的感谢。 眼见那群不中用的手下一一败下阵来,负隅顽抗的韦凌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大喊道:“现在唯一出现的一块朱天七曜板就在那对老鬼身上!”按他的设想,这下九宫级高手的目标就会转到尤氏兄弟身上,而太安宫主必然会出手相助,只要这些高手和太安宫主打起来,他就能全身而退。 可是被他骗过一次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了,而知道他说的是真话的人也不愿意在九宫级高手面前动手。韦凌明急了:“先前大帝、大君们堵在山谷内就是企图抢夺他们的朱天七曜板!” 诸葛封等人脸色一沉。韦凌明为了自保什么都说出来了,就看那些高手信不信了。蔡云平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将剑锋对准了尤氏兄弟。因为韦凌明之前喊过:“其他六块朱天七曜板”,“其他六块”和这回的“唯一出现的一块”加起来共是七块,正好能对得上,蔡云平认为,一个人在情急之下不可能连撒谎都如此缜密,由此可见这回应该是真话。 这下可把皇崖老祖和老宗兄弟气得冒烟了。“堂堂九宫级高手,”“竟然也见风使舵。”“我们兄弟二人,”“虽然不是高手,”“但也不是软柿子,”“任谁想捏就能捏!”“就算你是九宫级,”“我们也不会怕你,”“要打便打,”“想杀就杀,”“哪怕是退缩一步,”“今日也不称好汉!”兄弟二人横刀竖剑,义愤填膺。要说尤氏兄弟做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谁知就因为他人对焚天宫中珍宝的贪念,两人的日子自韦凌明出现开始就一直没太平过,如今甚至连九宫级高手都要出手抢夺,人情冷漠实在太让二人寒心了。对比身为妖族的太安宫主和季博阳对两人的态度,真不知人类和妖族孰正孰邪。 面对尤氏兄弟难得的急言快语,蔡云平却怔了怔:“这两人什么毛病?” fpzw 第四百四十五章 久违江湖 尤氏兄弟怪异的说话方式让蔡云平很惊讶,但蔡云平的话却让尤氏兄弟感觉受到了嘲笑,两人愤而挥兵要战,却被金婵玉伸臂拦住了。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金婵玉双手指尖拉出了金银丝,随着手的挥动,就像是十根细鞭,蔡云平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边挡边退。那金银丝坚韧到连仙剑都斩不断的程度,使得蔡云平十分头疼。为免陷入因被缠住手腕或仙剑而缴械的地步,蔡云平立即召出了法宝助战。那是一快石头模样的东西,祭出之后,蔡云平的身上和他仙剑的外表立即罩上了一层金光。显然,那法宝有护体之效。金婵玉双手横拉,在空中瞬间交织出一张金银丝网,而后她双掌拍地,地面陷下两个大坑,同时一股激荡从地下直袭向蔡云平的双脚,沿途的土地皆被激荡之力顶起,蔡云平后撤一步,以剑杵地,两道剑气迎着那股激荡之力而去。地面立即炸裂,尘土飞扬,这时,冷不防空中的金银网罩向了他,他却不闪不避,金银网触到他身上那层金光时,发出了一阵“咯吱滋啦”的绞索之声。蔡云平举起仙剑抖着剑花,剑锋竟将金银网搅开一个越来越大的洞,最终网破人出,金银丝消失了,蔡云平抓住机会一记重斩,剑身上的金光霎时向剑锋聚去,最终附在一人多高的半月形剑气上激射而出。金婵玉双掌在身前画圆,聚出金银两面光盾,那剑气正撞在两盾中间。光盾轰然炸裂,狂风大作,金婵玉被气浪推后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她气喘吁吁,双臂在不停地颤抖。蔡云平发出那道惊天剑气之后也有些力虚,两人警惕地面对面站着,都没有继续攻击。 虽然高手过招不过须臾,但其他人却看得呆了。一人多高的剑气!简直太可怕了,虽然是在法宝加持增幅的情况之下,可在场的其他剑仙都自认发不出那么强力的剑气,而且蔡云平发出剑气之后并未力竭,还能继续作战。 “看来你一个人拿不下她呀。”与蔡云平一起来的白衣男子握着魔刀走上前来。 “咦?这个声音是……”周文轩瞪大了双眼。 这边惹恼了鞘甲堂主贾士龙,他双手上套着两个酒坛大小的拳套,在胸前对敲了几下,大声道:“休想以二敌一,比人数我们是不会输的!” 广诱堂主鱼北蒙甩着链锤也走上前来。那锤头约有拳头大小,上面满是骇人的尖刺。 “妖族都如此猖狂了,你们还打算袖手旁观?”蔡云平生气地对几位帝君以及那些散修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盘算什么!不解决这伙妖族,谁都拿不到那块朱天七曜板!” “说得是,我们怎能让妖族在人族地境耀武扬威!”诸葛封道。仙族三位大君准备参战了。 “胆敢闯入我耀瑰域,只有死路一条!”“楚芳华”亮出了魔刀。魔族两位大帝也蓄势待发。唯独灵威大帝周文轩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说:“我本来就不打算抢夺朱天七曜板,只是在这儿等朋友而已,所以就不和你们一起趟这浑水了啊!” “呸,无胆鼠辈,枉称大帝!”蔡云平啐骂了一口。 周文轩也不生气:“我宁肯少交一个朋友,也不愿多结一个敌人。你们打你们的,我两不相帮便是。” 这时,韦凌明那些手下已被八位堂主击溃,死的死,逃的逃,韦凌明见势不妙,施展身法迅速往金婵玉的反方向逃去。 金婵玉远远地瞥见了,身影一晃就从蔡云平以及白衣男子当中掠过,如同燕子抄水,急追韦凌明而去。 蔡云平反应过来,立即转身追了上去,贾士龙和鱼北蒙也紧跟而去。白衣男子正欲追,却被直斗堂主黄彦清抡起三节棍截住,一场大混战一触即发。 之前同韦凌明的手下作战的几位堂主都杀了回来,混元大君诸葛封和鳞舞堂主胡桂云打了起来;郁绝大君穆里莎对上了半薰堂主春俊明;昌阳大君余子齐和膜群堂主酆礼义交上了手;含枢大帝宇文朔与同鸣堂主单泰牙搅作一团;耀瑰大帝“楚芳华”则与脉胧堂主唐道居斗得难解难分。按功力来说,几位大帝、大君还是略胜一筹,但虫部的堂主们则占一个武器怪异之利,所以一方是不敢倾尽全力,另外一方是时刻提防敌人的怪招,两方都有些保守,所以尽管打起来“乒铃乓啷”的让人眼花缭乱,但恐怕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咱们怎么办?”散修一方的郝汉达问同伴。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人类,当出一份力才是。”曹束琴擦了擦仙剑。 谭彦彬也晃了晃他那柄名为“寒霜”的长剑:“说得没错,若今日我等面对妖族束手束脚,将来传出去的话,我们还有何颜面行走江湖?” 剩下几位也纷纷赞同。 “那还等什么,大伙上啊!”郝汉达抡起大刀一马当先,六位散修加入了战圈。 长举堂主谢令凯手握一柄钩镰枪截住郝汉达;缺兑堂主莫月华迎上了曹束琴,曹束琴是魔族散修,而莫月华的武器恰好也是刀,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谭彦彬则对上了捻奉堂主茅玉生,一人拿的是寒霜剑,一人握的是冰雪枪,枪来剑去激烈,枪踪剑影闪光,明晃晃的像是下了场雪;散修一方还有一位剑仙老太、一名干瘦的刀魔男子以及一位体态丰韵的剑仙女子,分别与手 持狼牙棒的缨马堂主蓟舟先、使两柄方头锤的等尉堂主白骞泽、擅用一把短弓的毛亿堂主石兆林对上了招。 至此,虫部振微十六堂堂主全部参战。双方也不管对方是谁了,彼此捉对厮杀,有时还会从背后出一记阴招,斜刺里助一下同伴,时不时还两人合力或三人协作,你来我往打得热闹极了。 “啧啧,这些妖族好生厉害!”灰衣九宫级高手咂嘴赞叹。 “应该说是那个太安宫主厉害,这些人可都是她的手下。”黑衣高手道。 “我看咱们就不用出手了吧?”灰衣高手看了看同伴。 黑衣人点点头:“那当然。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本来就是我们的敌人,按理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对方偏偏是一群妖族……我们唯有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 “是‘坐山看好戏’吧?哈哈!”灰衣人走到一棵大树旁边,惬意地坐了下来,将双臂枕在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空地上那伙人打成一锅粥。 黑衣人见同伴轻松休闲的模样,不禁笑了笑,也走到树干前面坐了下来。见两位领头人如此,其他同行之人也都聚拢在一起观战。比起蔡云平和那些八卦级大帝、大君的关系,这伙人之间显然更密切一些。 而此时几位大帝、大君带来的元帅及将军也都搅合进了战局,虽然季博阳、左涂于还有尤氏兄弟也在为虫部的堂主们助战,可“双拳难敌四手”,堂主们有些力怯了,彼此靠近互助,战圈也越缩越小。 “厉害是厉害,可人数不够还是吃亏啊!”灰衣人似在惋惜地叹道。 “单论实力的话,那些妖族比几位大帝、大君还是略逊一筹,而那些散修则个个都是实打实的八卦级高手,所以即便没有元帅和将军的相助,诸葛封他们最终也会赢。”黑衣人道。 “唔……话是这么说,可是妖族的配合显然更默契一些。”灰衣人道,“再加上那些大帝、大君和散修都各有心思,我看最后的结果还不一定。” “那个太安宫主是关键。”黑衣人一针见血。 再说金婵玉那边,一路追着韦凌明跑出去好几里地,蔡云平紧跟在她身后,双丁堂主文立山和革夹堂主瞿大钧则在前头一左一右企图夹击韦凌明。金婵玉担心其他堂主的状况,可韦凌明逃跑的速度却是一流的,文立山和瞿大钧竟有渐渐被落远之势。后面的蔡云平也是追击的好手,一路跟来始终和金婵玉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还冷不丁撩起几道剑气妨碍金婵玉。 “哈哈,想要杀我,没门儿!”韦凌明见自己快要逃脱了,猖狂的大笑。 “可恶!”金婵玉忽而双脚蹬地,身体化作一支利箭向前飞去,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因为这一蹿而拉近多少。只见金婵玉的身影骤然膨胀变大,一只硕大的虫子出现在她落地的地方。紧随其后的蔡云平吓了一大跳,急忙停住了脚步。 蚕!那是一只长达几丈的巨蚕!金婵玉化出了本体! 那巨蚕昂起首来,口中喷出几道银丝,银丝直卷向韦凌明的双腿。韦凌明此时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他感觉脚上被丝绕上之后,立即一刀切向那银丝,“嗡”的一下,大刀竟然被韧劲十足的银丝弹开了。与此同时,韦凌明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了那巨蚕的身影,惊得魂都丢了。巨蚕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数道金丝从口中喷出,贯穿了他的胸膛,而后巨蚕向后用力一拽,金丝四面八方散开,韦凌明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被大卸八块,洒下漫天血雨。可悲的韦凌明,至死都不知道他惹到的人究竟是谁。 蔡云平看得呆了。 巨蚕收了金银丝,垂头缩身,变回了金婵玉的模样。她转过身来,杏目圆睁瞪着蔡云平,文立山和瞿大钧也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 蔡云平使劲儿咽了口唾沫,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调头就往回跑,边跑还边回头看看金婵玉是不是又化出本体以同样的方法来杀他。 “哼,九宫级高手!”文立山冷笑一声。 “速速回去助战,其他人恐怕情势不妙!”金婵玉下令道。三人又追着前面不远处的蔡云平往回赶。 在空地上混战的白衣男子瞥见蔡云平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三名妖族又在他身后紧追不放,于是连忙撇了对手迎了过去,金婵玉停下脚步面对二人,而两位堂主则立即冲入战圈帮忙去了。 “这妖女当真厉害!”蔡云平缓了缓了急促的气息。 “那当然了。堂堂虫部妖王,怎会是等闲之辈?”那白衣人道。这可是第一个认出金婵玉真正身份的人。 “虫、虫部妖王?你怎么不早说?”蔡云平埋怨道,“我只当是个偷占人族疆域的狂妄之辈呢!” 金婵玉皱眉:“你是何人?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金婵玉极少在江湖上露面,连妖界中都有很多人不知道她的模样,更何况是人类。眼前这个白衣人有点神秘。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八十多年之前,我们曾经交过一次手,难道你忘记了?”白衣人说着,摘下了斗笠。 金婵玉盯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同时心中也暗暗吃了一惊。在八十三年前她的确曾经和这名男子交过一次手。“你当时 分明是个老者啊,怎么现在反倒变年轻了?”金婵玉疑惑道。 “以前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是我装的,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那男子笑了笑,露出一排皓齿。 男子称自己原先是“老态龙钟”,这点金婵玉可不敢苟同。当时两人对决的结果是平分秋色,不相伯仲。当初两人偶遇之地就是在这片皇崖界附近,一刀魔,一妖族,在山道间狭路相逢,二话不说就开打,势均力敌之下又惺惺相惜起来,在问清金婵玉来人族地境的目的之后,两人同饮了一坛酒,就地作别。在和他分开之后,金婵玉经过山井谷时,发现了太安湖,于是就开凿出山底通道,并在湖底冷岩上建起了太安宫。 白衣男子忽然对混战中的人们大声喊道:“都住手吧,不要再打了。” 金婵玉也向十六位堂主下了停手的命令。 蔡云平满腹狐疑地瞪着白衣男子:“为何不打了?她是你朋友?” “再打下去就要一败涂地了。”那男子指着远处天边。 众人循向望去,又是一大批人黑压压地飞往这边。那是由万鸣左使尉迟风带领的虫部第二批战力赶到了,其中包括十六位副堂主、三十二位分堂主,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 “你是要来剿灭五帝五君的?”白衣人问金婵玉。 “是你们要来剿灭我太安宫。” “看情形他们是受了奸人挑拨,所以你才执意要杀那个逃跑的妖族,没错吧?”白衣人道。 “不管怎么说,觊觎朱天七曜板的贪心不容否认吧?” “朱天七曜板何人不贪心呐?看在你我当初那一坛酒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白衣人道。 “占优就要打,处劣就要停,未免太厚颜无耻了吧?”金婵玉出言讥讽。 白衣人却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出手只是为了检验一下如今的实力而已,并没有起杀心。可如果你非要继续打下去,我也会奉陪到底的。真没想到,这八十多年间,你的实力竟然增长得如此迅速。” “彼此彼此。”金婵玉收了金银绦。这仗看来是打不下去了。 “哈哈哈,项老兄,果然是你!”看了半天热闹的周文轩拍着手走了过来,“你竟然已经不吭不响地修炼到九宫级了,真是让吾辈汗颜呐!” 一听到“项”字,几位大帝、大君都满脸惊诧之色,宇文朔难以置信:“项中洋?” “哈哈,正是。今日见到许多老友,真是让我分外开心呐!” 原来此人就是许久不曾在江湖露面的魔族隐侯大帝项中洋!因为焚天宫的事,他终于重现江湖了! “项老兄,你这一下子变年轻了,我们都不敢认了!”周文轩道。 “抱歉,时至今日才以真面目示人。” “楚芳华”疑惑道:“你怎么会和仙族的高手混在一起?” 项中洋道:“我这人一向是投缘便是朋友,有义便是兄弟,管他什么仙族、妖族的,统统一视同仁!” 这时,树旁的灰衣人和黑衣人也走上前来,灰衣人拱手道:“项兄,我对这几个大帝、大君的都很厌恶,唯独对你却恨不起来。好久不见了。” “郭老弟,别来无恙啊?你也突破到九宫级了。”项中洋道。 “隐侯大帝秉性豁达开朗,百闻不如一见。易千绝有礼了。”黑衣人道。 蔡云平无奈:“好么,今天这么多人分成三方,每一方居然都有你的朋友,这架打得真是没趣儿。” 项中洋趁机劝道:“既然如此,大家都给我个面子,权当之前都是切磋了。问一句,那两兄弟的朱天七曜板还有人想抢吗?” 没有人开口。有虫部妖王保护,谁敢造次? “很好。”项中洋满意地点了点头,问灰衣人,“郭老弟,接下来你们作何打算?” “在这儿等着,且看看究竟是何人拿到了朱天七曜板。若非善类,直接抢走。”灰衣人道。 “那你呢?”项中洋又问蔡云平。 蔡云平想了想:“那个挂出浑天牢委托的幕后之人一定有好几块朱天七曜板,我想看看他究竟是谁。如果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为了报浑天牢的仇怨,抢他一、两块七曜板也不算过分吧?到时你也可以抢他一块。” 项中洋“呵呵”一笑。 蔡云平瞪大了眼睛:“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就不必抢了,因为我已经有一块了。”项中洋果真拿出了一块朱天七曜板。 蔡云平看得眼都直了:“你……藏得可真深呐!究竟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如果我料想得没错,姑娘那儿也有一块?”项中洋问金婵玉。 事已至此,无须再隐瞒了,金婵玉也大大方方地亮出了她的那块朱天七曜板。 “已经出现三块了!还剩下四块……”诸葛封不免有些焦急。 “又有人飞过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天边,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崖界的人很有可能带着朱天七曜板! 在看清来者是谁之后,周文轩笑了笑,远远地冲着来者挥起了手臂。 fpzw 第四百四十六章 毕恭毕敬 萧天河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在来皇崖界的途中路过介部朝欢峡,所以他们顺便接上了赵湘琳。所以此番来的一共有七人,石破天、曲星玄分别带着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赵湘琳、叶玲珑飞行,而孟章、监兵两界的妖族则没有现身。值得一提的是,何天遥在半路上忽有感悟,借此顺利地突破到两仪级。 对于已经在场的那些人类来说,曲星玄没人认得,石破天却是个“熟脸”,连鳞部之王也来了!莫非他也有一块朱天七曜板?众人心中都在胡乱猜测着。 待一行人落地之后,灵威大帝周文轩立即迎了上去,看来他之前声称的“等人”是真的,可令人惊讶的是,与他寒暄的既不是鳞部妖王,也不是旁边那位妖族老者,却是那几个不会飞行的人。 “那几个……好像不是妖族啊。”“楚芳华”小声对宇文朔说道。 “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宇文朔应道。不会飞行,也就意味着几人的境界还不到五行级。这样的“弱者”为何会与鳞部妖王为伍? 接着,虫部妖王金婵玉也引着手下过去打招呼。看到他们对那几个弱者客气的模样,两位大帝愈发诧异起来。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连那位郭姓的灰衣高手及黑衣高手易千绝都上前搭起话来。 “那几个究竟是何许人?”混元大君诸葛封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有点儿面熟啊。”昌阳大君余子齐摸着下巴。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总之,那几个人我们惹不起。”郁绝大君穆里莎道。 诸葛封和余子齐一起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穆里莎,穆里莎干笑了一声:“等着看好戏吧!” 此时,蔡云平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曲星玄身上。石破天他是认得的,曲星玄则是头一回见。“莫非此人就是那个神秘的十全级高手?”他心中起疑。九宫级之后就会迎来末日天劫,在渡过天劫之后会如何没有人知道,所以“十全级”只是一个人们假想出来的级别,究竟有没有这等高手留存在禹馀界尚属未知,这也正是蔡云平不敢肯定浑天牢底发出那声震天大吼的人到底是不是十全级的原因。现在观曲星玄的气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曲星玄也觉察到了蔡云平异样的目光,不肯吃亏的他立即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妖族高手吗?” 他一开口,蔡云平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听声音就可以确定,曲星玄并不是浑天牢底的那位神秘高手。 “前番未能自我介绍。我叫郭世冕,这位是易千绝,我二人如今都是九宫级。”灰衣高手对萧天河等人拱手道。按理介绍自己时很少有带上修真等级的,更何况是面对几个并不强的人。但郭世冕的口气不仅丝毫听不出盛气凌人的态度,反而带着些许恭敬的意思。这令萧天河他们几个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还礼。 “不知……那位高人前辈,今日是否也一起来了?”郭世冕试探性地询问,“如果来了,恳请现身相见,也好让我们致礼一番。” 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三人相视一笑。 不知情的人们嘀嘀咕咕地议论开了,几位高手对萧天河等人莫名其妙的谦恭态度让大家疑惑不解,这下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原来这些人背后有靠山呐。 “来没来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初作别时他曾说过,让我们以后不要‘有恃无恐’。”何天遥耸了耸肩。 蔡云平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胡诌的?” 萧天河道:“我知道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此是为了什么。”说着,他拿出一样东西,举在头顶向众人展示了一圈,“有胆量的尽管来抢!” 赭红色的石板,不是朱天七曜板还能是什么?不少人看得眼都直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怎么会落在一个还不会飞行的人身上? “岂敢,岂敢。”郭世冕和易千绝当然不敢造次,两人退到一边,笑吟吟地望着蔡云平。 蔡云平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右手的断腕之处隐隐作痛。 连九宫级高手都不敢出手抢夺,几位帝君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周围有高手跟随保护吗?我怎么没有发现?”听出了端倪的散修者谭彦彬像是在自言自语。 郝汉达怪笑了一声:“我也没有发现,你可以出手试试。” 曹束琴劝道:“别听他的,只要你敢出手,恐怕眨眼之间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谭彦彬惊道:“这么厉害?”他都已经八卦级了,普天之下,能瞬间杀死他的人真的存在么? 闵奉行的话解答了他的疑惑:“当初在浑天牢底,那位高手只是一声大吼,就震飞了三个九宫级高手。要杀我们这种实力的人,对那高手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的天呐……”谭彦彬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天河微微一笑,将朱天七曜板抛给了一旁的周文轩,周文轩慌忙双手接住那无比珍贵的石板,然后仔细端详起来,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既然没人敢抢,那这块朱天七曜板就送给灵威大帝了,算是报答他的知遇之恩。”萧天河道。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吸引诸多大帝、大君、散修甚至是九宫级高手寻找许久,最后不惜大打出手抢夺的宝贵之物,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人了? 宇文朔一声怪笑:“难怪周大帝一 直置身事外呢,感情是早已定下一个入宫名额了!” “没错!谁让我一向礼贤下士呢?”周文轩一边说,一边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朱天七曜板,连头也不抬,目光始终凝聚在石板上。 “礼贤下士?不如说是鸿运当头吧?”这时,一直没有露面的华林大君尚兴杰终于带着座下的五位元帅出现了,“哟,没想到这里竟如此热闹!” “尚老弟,你来得晚了,已经停战了。”诸葛封道。 “呵,早来又有何分别?”尚兴杰对萧天河点头示意,“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呢。不过你在这里出现,我丝毫不感到意外。” “真是到哪儿都能遇见你!”梁飞廉元帅对萧天河十分厌恶,他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辛震宇那家伙呢?”当初输了飞云城赌局之后,梁飞廉就一直怀疑是辛震宇和萧天河联手设下的“圈套”,即便在三重屋中查证了萧天河的适应年数,他也始终无法消去心头那一丝怀疑。尤其在江由界再次见到萧天河之后,梁飞廉就更笃信自己的怀疑了。 “这回我是独自来的。”周文轩道。 诸葛封好奇地问:“尚老弟,你说周大帝‘鸿运当头’是何意?” “你们有所不知,那位小兄弟是魔族的飞升者。”尚兴杰道。 诸葛封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萧天河:“此事我亦有耳闻,听说魔族又出现了一位飞升者,好像还是个资质极佳之人。” 萧天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拱了拱手。 “这不就是了?魔族等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冒出一位飞升者,换成是谁掌管飞升区,恐怕都会善待之吧?”尚兴杰若有深意地看了看宇文朔和“楚芳华”。 宇文朔顿时心领神会,上前道:“原来老弟你就是那个飞升者啊,我听说了,在飞升者对决中你击败了仙族的飞升者,飞云区的‘天河城’就是因此而建的,你可真是替我们魔族出了一口恶气啊!不知你如今在何处的魔军任职?”宇文朔上来就和萧天河“称兄道弟”地套起了近乎。他的话其实也带了点儿“暗刺”,以萧天河的实力,通过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肯定会被编入魔军之中当一个小卒,他却故意提到“任职”二字,旨在刻意提醒萧天河:周文轩他对你其实并没有多少“好处”! “我已经退出魔军了。”萧天河如实回答。 “楚芳华”则不失时机地上前邀请:“萧公子,欢迎你来我耀瑰域做客,我很愿意请你加入我的幕僚团。” 萧天河目不转睛地望着“楚芳华”。何天遥、花清雨、赵湘琳三人亦是如此。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楚芳华”是假的。假归假,但她不失为一位美人,一笑一颦间颇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看着她那春风化雨般的笑容,萧天河很难把她和一个篡取帝位的恶人联系在一起。 天底下还从未有男人敢这么盯着耀瑰大帝看的。“楚芳华”却并不生气,反倒有点儿害羞的模样。 宇文朔自然不知道个中原因,他还以为萧天河是看上了“楚芳华”的相貌呢,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对萧天河小声道:“老弟,既然你退出了灵威魔军,不如来我这儿吧?我含枢域人杰地灵,女子大多秀美,到时我给你介绍个更漂亮、又实力高强的姑娘双修,保证你的修炼突飞猛进。”他用了个“更”字,显然比较的对象就是“楚芳华”。 “楚芳华”怎会听不出来?她冷笑一声:“宇文大帝,这事儿还用得着你操心?你也不看看与这位公子同行的三位姑娘,哪一位不是花容月貌?”此话有讨好三位姑娘之嫌,可知道她是个“冒牌货”的花清雨与赵湘琳并不领情。 “两位大帝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闲云野鹤惯了,还是无拘无束的日子更适合我。”萧天河拒绝道,“此外,灵威大帝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我以一块朱天七曜板回报是理所应当之事。” 宇文朔与“楚芳华”点头称是,神情略显尴尬。 萧天河心中却很疑惑:“假‘楚芳华’宣称是改了帝号,但和真‘楚芳华’长得根本不一样,为何其他几位帝君都仿佛不知情似的?” 这时,花清雨径直走到郭世冕身后的几位白衣女子面前,躬身行礼,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不知几位可是花珺一脉的前辈?” 三位女子彼此对视一眼:“正是。” 花清雨“噗通”一声跪下,纳头便拜:“弟子花清雨,拜见诸位祖师!” 其中一人连忙将她扶起,似乎还不敢相信:“你果真是本脉的弟子?” 花清雨激动不已,拼命地点着头。 为首的那人道:“我已经嗅到她身上的几种毒与药的气味了,都是本脉独创之物,不会有错的。” 另外一人也说:“是的,我们两个之前也曾见过她。”原来她们正是当初前去浑天牢的三位花珺门人中的两个。 扶着花清雨的那位花珺门人问:“千雪是你的师父还是师祖?” “她是我的师父。” 那女子抱着花清雨的双肩急切地追问:“她人呢?” “师父她……已经仙逝了。”花清雨不禁潸然泪下。 “死、死了?”那女子立即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昌阳大君余子齐。 余子齐连忙澄清:“别瞪我,我掌管飞升区期间的确曾经抓到过一位花珺门人,不过那就是几年前 的事,而且后来那人还从牢中逃脱了。按时间算下来,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位花清雨姑娘吧?” “是的,那个人就是我。”花清雨点了点头,“师父她没有飞升,在下界时就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千雪的资质我再清楚不过,她怎么可能渡劫失败?”那女子连连摇头。 “祖师,师父不是因渡劫失败而亡的,而是为了守御太清宗而牺牲的。”花清雨解释道。 “太清宗?”那女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可是为了余瑞江?” “是的,师父是和余长老一起战死的。” “那个傻丫头!”那女子气得直跺脚,“终究还是为情所累,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负心汉有什么好的,值得为他送命?” “这……祖师您有所不知,其实那会儿余长老已经和师父结为道侣了,很幸福呢……”花清雨忽而回过神来,“祖师,莫非您就是师父的师父……我的师祖?” “是的,我就是花逸琴。”女子揭去了面纱,露出了秀美的面容。她一把抓过了花清雨的手腕,检视片刻之后,点头道:“唔,千雪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才飞升了多久?竟然已经修炼到两仪级了。” “呵,我说怎么觉得面熟呢,当初在浑天牢外与三位花珺脉女子说话的人就是你吧?”余子齐对花清雨道,“看来抓你们也没有用啊,抓来抓去不照样还是找到了同门。我还想问你个问题,阮将军禀报说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从牢中逃脱了,既没毁栅栏又没破墙洞,你是如何逃出去的?” “自有高人相助。”花清雨也不用说得太清楚,反正现在人人都以为有高手在附近护着她和萧天河等几人,就让他们使劲儿猜去吧。 “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们一起回去吧。”花逸琴对花清雨道,“我引你去见见列位同门,你也好好跟我们说一说大赤界如今的状况。” “这个……恕清雨暂时不能去,我答应了朋友,要一起去焚天宫来着……” “焚天宫?你有朱天七曜板吗?”为首的花珺门人连忙问道。 “是有一块,不过已经让给别人了……”花清雨回答得略显为难。 “什么?”不光是几位花珺门人,连周围的几位帝君和散修也都齐齐发出了惊叹,什么时候朱天七曜板变得如此“低贱”了?不仅被实力不强的人所得,还被他们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的! 易千绝对三位花珺门人道:“好了,你们不必遗憾。这位姑娘在寻找师门的过程中一定经历了不少艰险苦难,以朱天七曜板为谢礼也不是什么不当之举。我倒是十分好奇,我们费尽心力寻找朱天七曜板,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姑娘你是如何得到的?” “是高人所赠的。”花清雨道。虽然此“高人”并非彼“高人”,但其他人却都联想在一起。 “既然你让给别人了,又怎么进焚天宫去?”花逸琴又问。 花清雨偷偷瞟了瞟金婵玉,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婵玉替她回答了:“我带她进去。” 还未等花逸琴开口,余子齐就抢到金婵玉身前:“金部主,你的意思是,有了朱天七曜板,就可以带其他人同进?” “没错。”金婵玉点点头。 宇文朔和“楚芳华”大喜过望,本来都以为七块朱天七曜板只能允许七个人进入焚天宫,如果能带其他人进去,那就没必要争抢了,凭借同为魔族大帝的关系,不论是周文轩,还是项中洋,按理都应该会给他们这个面子。蔡云平和郭世冕也很高兴,因为他们俩和项中洋的关系也不薄。 可是,金婵玉接下来的话又给几人当头泼了盆冷水:“可是同行之人功力不能太强。以八卦级的实力,恐怕带四象级的人同入已是极限。”听了这话,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人立马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在场的这么多人之中,也只有萧天河这几人不到四象级了。 金婵玉掩嘴偷笑,她是故意把话拆成两段说戏弄那些人的。 “金部主,你是如何知道朱天七曜板可以带人同入焚天宫的?”诸葛封满腹狐疑。 “我就是知道。”金婵玉不愿多言。 余子齐垂头丧气地说:“诸葛老兄,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即便能带人同入,也只是些没什么用的低手而已,说到底,还是只有七位高手可以进入焚天宫,只有得到朱天七曜板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谈何容易!”穆里莎摇头慨叹。 余子齐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共有七块石板,那两兄弟有一块,金部主有一块,项大帝有一块,周大帝得了一块,花姑娘让出去一块,总共是五块,那还有两块……”说着,他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尚兴杰身上。的确,其他没有得到朱天七曜板的人都早早地按着焚天石板上地图的指示来到了这里准备争抢,唯独尚兴杰姗姗来迟,太可疑了。 “果然瞒不住你。”尚兴杰笑眯眯地拿出了一块朱天七曜板。众人又惊又妒,尤其是余子齐、诸葛封、穆里莎三人更甚,同样是大君,为何尚兴杰的运气就这么好? “这个家伙!”左涂于恨得咬牙切齿,当初他被人抓住并关在浑天牢中受尽各种虐待,就是因为朱天七曜板之故。如今有一块七曜板出现在尚兴杰手里,而尚兴杰又并非善茬,所以很有可能左涂于他们兄弟姐妹之中的一人也曾受到过类似的折磨,才被迫交出了朱天七曜板。 fpzw 第四百四十七章 破土而出 左涂于怒从心起,攥紧拳头要去找尚兴杰算账,却被季博阳伸臂挡住了。季博阳盯着他的眼睛,慢慢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你难道忘记诫训了吗?” 左涂于一个激灵:“不敢。” “七曜板最终落于何人之手皆是天命定数,要时刻记得我们的使命。”季博阳叮嘱道。 “是。”左涂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平缓自己因愤怒而浮躁过激的心境。 而那一边,尚兴杰正为自己获得了朱天七曜板而洋洋得意。 “六块了……还有最后一块。”余子齐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不好意思,最后一块也在我这里。”萧天河又拿出来一块朱天七曜板。 众人尽皆沉默。眼前这个不过两仪级的飞升者,居然接连拿出了两块七曜板! 萧天河有两块七曜板的事,就连周文轩都不知道。“萧兄弟,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周文轩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浑天牢的委托者果然是你!”蔡云平恼怒道,“不,是你们!”他又指了指花清雨,“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总共拥有三块朱天七曜板!只有一块朱天七曜板的其他人,是绝对不敢挂出那样的委托的!” “我的朱天七曜板也是从高人那儿得到的。”萧天河斜目瞥了他一眼,“想抢尽管动手。” 高人,高人,又是那个高人。蔡云平气得几乎要咬碎满口牙,憋了半天,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可恶!”这下,他进入焚天宫的希望可算是彻底破灭了。金婵玉、尤氏兄弟的两块,他肯定抢不过来;隐侯大帝项中洋的那块,他没办法抢;华林大君尚兴杰的那块,他拉不下面子去抢;剩下三块都在萧天河那伙人手里,他不敢抢。 既然抢夺无望,蔡云平也不想在这里久留,恨恨地一挥衣袖,御剑飞走了。 这时,郭世冕对萧天河道:“萧公子,你和那位花珺脉的姑娘都是从大赤界飞升上来的,那位高人莫非也是位飞升者?” “这个……我不知道。” 易千绝道:“待几位从焚天宫中出来之后,请务必来寒舍一聚。”这是他第二次邀请萧天河了,第一次是在浑天牢里。 “哼哼,那也要他们能活着出来才行。”余子齐眼见无法进入焚天宫,心有不甘,于是冷嘲热讽起来。 “有高人相助,还有什么不可能?”穆里莎可是亲眼见识过“高人”那可怕的实力,她长叹了一声,也御剑飞走了。 “抱歉,从焚天宫出来之后,我还有其他的事。待事情了结之后,我一定去拜访前辈。”对于九宫级高手,萧天河还是十分客气的。 易千绝却不敢承受这份恭敬,慌忙躬身还礼:“既然萧公子是飞升者,那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何谈‘拜见’?易某自会恭候诸位大驾。”接着,他与萧天河在元灵宝珠中互相留下了印记。 花逸琴对花清雨道:“清雨,那你呢?你从焚天宫出来之后有何打算?” “出来之后我会立即赶去同诸位祖师会合。”花清雨坚定地回答。颠沛流离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同门,她当然归脉心切。 “很好!你已经两仪级了,为了渡过三才级之后的次劫,当早日修习本门的功法才是。”为首的那名花珺门人道。只见她拿出一块白绢,用指尖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些什么,而后塞到花清雨手中。 “恭祝几位马到成功。”郭世冕和易千绝领着诸多同伴和萧天河等人作别之后,飞离了皇崖界。 诸葛封、余子齐、宇文朔、“楚芳华”以及那群散修也陆续离开了,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少。 “啧啧,金部主,好大的阵仗啊!”石破天开起了玩笑。 金婵玉莞尔一笑:“虫部只有这些战力算得上精锐,让石部主见笑了。” “金部主谦虚了,虫部振微十六堂,每一堂都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我可是非常羡慕。” “鳞部‘九辰战龙’威名远播,如雷贯耳,我们虫部哪里比得上?”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就别互相吹捧了。快去焚天宫吧?我可是好奇得不得了呢!”曲星玄催促道。 季博阳和左涂于对金婵玉拱手道:“宫主,此回总算是有惊无险,我们回太安宫了。”接着,虫部的堂主们也在尉迟风的带领下返回万鸣森林去了。尚兴杰麾下的五位元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空地上只剩下即将前往焚天宫的一行十三人。 此时,距离焚天宫开启之时尚有三日。 按照焚天石板的指示,焚天宫的位置就在太安湖东北方两里外的地方。可众人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座不高的荒山。此山不生草木,也看不见什么岩石,唯有橙黄色的土壤。若非是夹杂在群山之中,此山恐怕会让人误以为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工堆垒起来的。此外,整座山还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过了太安宫所在的山井谷之后,味道就愈发浓烈起来。 众人围着荒山绕了一圈,没看见山上有任何宫殿的影子。 “焚天石板的地图应该不会错吧?”尚兴杰皱眉道。 “应该不会有错。焚天石板我看见好几块了,拓本也见过不少,所有的地图都丝毫无差,焚天宫就在这里。”周文轩道,“现在看不到焚天宫,是因为时 候未到。” “反正也就剩下三日而已,随便等一等就过去了。尚兄,周老弟,我们都好久未见了,来,正好找个地方切磋切磋。”项中洋拉着两位帝君往东北的树林去了。 金婵玉、石破天、曲星玄三位妖族高手则一边谈论着一边绕到荒山的另外一边去了。 尤氏兄弟就地而坐,开始静修。 萧天河等五人则退到了山井谷外沿的山坡上坐了下来。 花清雨刚坐到地上,就开口道:“那个假‘楚芳华’,和真人一点儿也不一样,怎么其他帝君都认不出?”萧天河心中也有此疑问。 “估计以前没展露过真实相貌吧?”赵湘琳道,“不过尚兴杰一直在追杀楚大帝,他肯定知道楚大帝的真实相貌。” “既然尚兴杰知道那不是真的楚芳华,说明他要么和假的楚芳华串通一气,要么假的楚芳华根本就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萧天河如此推测。 “看他在落霞城‘九重天’时对尹家父子赏罚分明,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何天遥道。 “他们那种人身居高位,又统治着一方水土,哪能简简单单地以‘好’和‘坏’来评价?”赵湘琳不以为然,“对他们来说,情和义都是虚的,唯有利益最重要。” 叶玲珑道:“不过灵威大帝似乎人还不错呀,在赤熛帝府时若非是他出手相助,我们哪有今日?” “可他也曾派遣手下的元帅们去清剿宗飘界,还不惜以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为幌子,换言之,他不太在乎那些参加大赛之人的性命。”萧天河道,“所以我不愿和他们这个地位的人产生太多瓜葛,以一块朱天七曜板来偿还赤熛帝府的人情,从此互不相欠。” “清雨姐,从焚天宫出来以后,我们就要分别了。”何天遥落寞地说。 “嗯……”花清雨点点头,“好不容易遇到了师门长辈,我肯定得去找她们。上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用元灵宝珠联络。” 赵湘琳问萧天河道:“天河,你刚才说还有事要做,是什么事?叶姑娘不是也救出来了么?” “是修炼。以现在的实力行走江湖实在是不妥,我也不想总是麻烦石灏明他们。”萧天河站起身活动着筋骨,“突破到两仪级时,金姑娘给了我一个修行的建议,我受了启发,于是就安排了之后的修炼计划。” “怎么修炼?你们飞升者的修炼方法和我们不太一样,我们可以按着禹馀界已有的典籍修炼,而你们却最好是按照下界功法的后续功法修炼,如果没有后续功法,就只能靠自己摸索。现在清雨妹妹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她那些同门长辈肯定已经创出了后续功法,等她重归师门之后,自然可以遵循功法修炼。而你和天遥……该怎么办?”叶玲珑道。 赵湘琳赞同道:“对啊,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关于你所学的刀法以及师门的事啊!” “我的刀法和身法大多是跟娘亲学的。娘亲已经亡殁,所以之后的修炼也只能靠我自己了。”萧天河没有说出《煜天刀典》的事。其实煜天刀典中禹馀篇的刀法都是些散招,想要发挥出其真正的威力,还是得形成套路才行。 “唔……看来从焚天宫出来之后,大家真的要各奔东西了。我也要回妖域去。”赵湘琳道。 “赵姐,你不和我们同行了吗?”萧天河颇感惊讶。 “在玄衣宫时我就和吕部主说定了,待焚天宫事毕之后,就回朝欢峡去继续修炼。我本不想这么早说的,可看大家都各有打算,所以……”经赵湘琳如此一说,众人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即将分别的伤感。 “那叶姑娘呢?你有什么打算?”花清雨问。 “我……没有……我本以为死定了,却意外地被你们搭救,又在妖界辗转了这些时日,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进入神秘的焚天宫……”叶玲珑轻咬着下唇,“萧公子,我……我能跟你同行吗?” “哈哈,当然可以了!”抢着回答的却是何天遥,“天逍哥他费尽心力地把你救出来,你要是轻易离开,他会伤心的!” 萧天河给了何天遥一个爆栗:“胡说八道什么?”而后,他又对叶玲珑说:“你得罪了赤熛大帝,家族又没落了,你若独自去别处我的确不放心。以后我们就一起修炼吧!” 叶玲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赵湘琳惊讶地望着萧天河:“哎呀,在妖域我们才分别几日,你的脸皮居然变得这么厚了?” 萧天河莫名其妙。 “哪有对姑娘家说‘一起修炼’的?”花清雨笑得合不拢嘴,“你那是在请求叶姑娘和你一起双修呢!” “啊……不不不,”萧天河尴尬无比,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叶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玲珑嫣然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在意。” “怎么,你还嫌弃人家叶姑娘啊?她哪点不好了?”何天遥故意开玩笑。 “找打!”萧天河推了弟弟一把。 何天遥借势扑到了叶玲珑旁边,对她说:“来,叶姑娘,借一步说话。”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将叶玲珑拉到了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叶玲珑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先看了看萧天河,接着脸又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摆弄着衣角。 “你到底跟叶姑娘说了什么?”萧天河连忙走过去。 “保密!”何天遥嘻笑着跑远了,萧天河拔腿就追。 赵湘琳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摇头笑道:“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早就习惯了。”花清雨也“咯咯”直笑。 叶玲珑半蹲下来,手托着香腮,望着两人越跑越远的背影出神。 “哎,叶姑娘,对我们两个也保密么?”赵湘琳问。 “啊……这个……”叶玲珑的脸上满是尴尬与羞涩。 “好了,不问就是了。”赵湘琳道,“以后大家分道扬镳,那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嗯!”叶玲珑笑了,露出一口整齐又白洁的皓齿。 …… 当夜,朗月当空。清凉的夜风似乎吹散了那座荒山散发出来的气味,不再那么刺鼻了。萧天河仰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草棵。目睹满天灿烂的星斗,他的思绪开始神游起来。 神秘的焚天宫似乎一切都是谜,不为人所知。可细细一想,又好像不全如此。首先,朱天七曜板是季博阳、左涂于、陆海川、展红月、胡蓓璇等妖族的互相联系之物,又是开启焚天宫对应层次的钥匙,那么这些妖族和焚天宫之间是什么关系?其次,金婵玉为何会知道一些焚天宫的规矩?比如拥有朱天七曜板的人可以带同伴共入,她甚至连对于同行之人实力的限制也十分清楚,这些事可不是从大鹏王邬旬阳哪里可以获悉的,因为上一次焚天宫开启时,邬旬阳并没有带其他人同入。 想到邬旬阳,萧天河也是一肚子疑惑。原本冷漠又淡泊的邬旬阳,为何后来态度会突然转变,答应救人?萧天河相信,那一定是因为某个未知的契机。 忽而,身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萧天河立即警觉起来,坐起身问几位同伴:“你们感觉到了吗?” “好像是……”花清雨迟疑了片刻,“地震?” 话音刚落,那怪异的震动再次发生了,而且比之前那一次要强烈许多。 “是山石滑坡了吧?”何天遥边说边往身后的峰顶看去。可一切都静悄悄的。 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震动第三次袭来,比之前愈发剧烈且持久,也使得几人确信,震动并非源自脚下的这座山峰,而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 萧天河发现荒山方向的天空似乎隐隐带着一抹红色,心头一动,喊道:“焚天宫!快过去看看!” 五人立即向荒山奔去,刚下到坡底,最为强烈的一次震动迸发了,这回真像地震一样,大地在震颤,群山隆隆作响,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之前还天高云淡,现在竟然布满了厚厚的积云,那红光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层之中,而云层皆向着红色光柱慢慢旋转聚拢,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与此同时,狂风大作,四下里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自此开始,震动就一直没有停息过,五人顶着狂风一路踉跄来到了荒山脚下,其他人已经都聚集在这里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原本土黄色的荒山裂开了千万道缝隙,从缝隙中透出刺眼夺目的红光。那接天的红色光柱,正是从山顶冒出来的。荒山在不停地颤抖着,仿佛一个久行的旅客在旅店前抖落满身的尘土,大片大片的黄土从山坡上剥离、滑落,露出了其下覆盖的红光熔岩。当满山的黄土几乎“抖落”殆尽时,山顶爆发出一声巨响,荒山就像剥花生壳一样左右裂开了,一座巍峨而雄伟的宫殿从山体中缓慢升出。当宫殿的最高层超过峰顶地面之后,一切异状都戛然而止:浓云退散,红光尽收,狂风骤住,怪声全消,震荡停止。留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座裂开的岩山,一座恢宏的宫殿,一条笔直的小道。 “焚天宫!”所有人都在默念着这个名字。 “焚天宫居然提前开启了?”石破天讶异道。 金婵玉估了一下时辰:“现在差不多子时,恰好提前了两天。” “要我说就是记错了日子,上一回开启是多么久远的事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曲星玄道。 “不,不对!”金婵玉摇头否定,“开启的时间就在两天后没错!奇怪了,怎么会提前呢?不应该啊……” 项中洋推测:“说不定焚天宫开启的时间本来就没有那么严苛,现在大家所知的开启时间完全都是来自于高手间的传言,与预估相差个几天很正常,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女人生个小娃娃还估不准日子呢,更别说从荒山肚子里‘生’出这么大一座宫殿了!”石破天打了个有趣的比方,逗得众人皆笑。 尚兴杰道:“既然已经开启了,就别再去想是早还是晚了。诸位,我先行一步。”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向那座宫殿而去。 金婵玉对萧天河等人点了点头,那五人紧跟在她身后。再后面是项中洋和尤氏兄弟。 石破天刚要迈步,却发现曲星玄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没有挪步的意思,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朱天七曜板,每块开启一层。”曲星玄摸了摸下巴,“现在可有趣了,你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打焚天宫一出来我就发现了,一共有八层。走吧!”他拉着曲星玄踏上了那条小路。 fpzw 第四百四十八章 功降两仪 金碧辉煌的焚天宫在子夜时分由荒山中“破土而出”,令众人激动不已。传说中的宝藏圣地就在眼前,危险与际遇并存。当大家迫不及待地来到宫殿大门前时,发现门紧紧闭着。那大门并不像寻常宫门那样分为左右两扇,似乎是升落式的一体门。门上规律地布满了金色圆帽门钉,此外还有八个凹陷的圆坑。八个圆坑呈“七星拱月”状排列,外围的七个坑一般大小,而当中的那个则稍大一些。 众人在门前伫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知道该如何打开这座大门。 华林大君尚兴杰上前轻轻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一看就知道是升落式的,推有什么用?得靠抬!”曲星玄一边嘲笑,一边在门下寻找着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可惜,门与地面严丝合缝,别说手了,恐怕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看仁兄如何抬?”尚兴杰反讥道。 曲星玄被呛了之后很不服气:“我把地面掘掉一块总能下得去手了吧?”他拿出一把怪模怪样像是斧头一般的武器,刚举起来,却被金婵玉拦住了。“且慢,”金婵玉说,“此门与地面都覆盖着一层红光,冒然使用蛮力恐有危险。” “那就离远些试试。”曲星玄后撤数步,挥动武器,一道妖力波直射门下地面。果然正如金婵玉所料,红光好似屏障一般将妖力波完全反弹回来,险些伤到曲星玄自己。曲星玄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说:“看来不是这么个进门法……” 这下该怎么办?推,推不动;抬,抬不起。焚天宫还没进去,第一道难关就难住了众人。 “开门的玄机一定和这八个凹坑有关。”金婵玉凑近大门,仔细地观察起来。外圈的每个凹坑的径长约在一尺左右,每个坑中都容纳着七排七列圆帽门钉。 周文轩道:“要说开启焚天宫的钥匙,能想到的只有朱天七曜板了。是不是该把七曜板镶在凹坑里试试看?” “七曜板是方形的,凹坑却是圆形的,肯定不行。”项中洋拿出了他的那块朱天七曜板,往一个凹坑中比划了一下,不仅形状不一样,大小也差了不少,七曜板根本就无法与凹坑契合。忽而,他惊讶道:“这门钉是活动的!”刚才在比划的时候,七曜板压在了数颗门钉上,拿下七曜板后,那些门钉竟缩进门内一截。项中洋连忙将凹坑中的所有门钉全部按下,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门钉可以往里按,也可以往外拔,一定有什么意义……”他又试着去按另外几个凹坑中的门钉,除了当中那个大圆坑内的门钉已经钉死之外,其余圆坑的门钉都是活动的。项中洋又试着按了按门上其他地方的门钉,也是钉死的。 众人就这么看着项中洋在门上按来按去。不搞清楚门钉的意义,瞎按只是徒劳。按了一会儿,项中洋也泄气了。退到一边坐了下来,望着大门出神。 叶玲珑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小声道:“会不会是以门钉组成什么字啊?你看,左下那个圆坑中按下去的门钉,恰好组成了一个‘土’字。” “能组成的字太多了,况且笔划长一些或短一些根本没有区别,都能组成同样的字……”萧天河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觉得刚才叶玲珑的话好像是打开了一扇窗,惊呼,“图案!对了,是图案!” 他站起身来,走到莫名其妙的金婵玉身边,问她借朱天七曜板一看。金婵玉的这块七曜板是从季博阳那儿得来的,上面的图案是两列共八个点。萧天河端着石板走到门前,对着一个圆坑中的数个门钉按了按,当他的指尖离开最后一颗门钉时,只听门内“咔嚓”一声响,圆坑中的所有门钉全部缩进门内,看不见了。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啸,一颗绿莹莹的“流星”划过天际,直落在焚天宫顶端后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立即围了过来。 “大家按照朱天七曜板上的图案来按下对应位置的门钉。”萧天河道。 原来石板上莫名其妙的图案是派这个用场的。至于位置顺序,好像没有什么讲究,每当有一个圆坑中的门钉缩入门内,天空中就会出现一道类似流星的彩光射向焚天宫的尖顶。当七个圆坑的门钉全部按完之后,那座坚实的大门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咆哮”,缓缓上升。 众人严阵以待,手持武器守在门外,以防门内有什么意外的凶险。可是,在门外向内看,只可见一团漆黑。片刻之后,大门上升到顶端,黑幽幽的通道就像是一只等待着猎物的巨兽嘴巴,阴森可怕。 项中洋和尚兴杰率先进入了黑影之中。其他人排成两列,跟了进去。在最后一个人的脚步入黑暗中时,那座大门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铿然下落,焚天宫连其外面的小道一起缓缓下沉,重新没入山体之中,而荒山也再度合拢起来,除了山表的黄土变成了岩石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说进入焚天宫内的这十三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向前摸索前行。脚步声在密闭而压抑的通道中回荡,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声响。慢慢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里应该就是通道的出口。 众人加快了脚步,没用多久就冲出了黑暗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茫茫林海。依然是深夜,月光明亮而又清冷。没有想到,通 道的另一头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哪儿?”周文轩只觉得寒意凛然,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还能是哪儿?焚天宫的第一层呗!”项中洋道。 “为何如此像外面的世界?瞧这天空、月亮、星辰、夜色,如果不是身后那个黑漆漆的通道,谁能看得出这是一座宫殿内部的景象?”周文轩反驳道。 “那你的意思是……” “你们说,焚天宫会不会只是一个连接两个地方的通道?大家都仔细看一看,可曾见过这片地域?”周文轩提议道。 可禹馀界何其广袤,像这样的森林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座,所以自然没人认得出来。尽管月色皎洁,可在茂密的森林中,这点儿光亮根本照不出什么。 “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尚兴杰忽然道。 见大家都望着他,他对项中洋和周文轩冷笑:“难道我们要和妖族齐心协力?我可信不过他们。” 石破天不屑道:“嘁,你以为我们愿意和你们同行啊?分开更好!” 项中洋瞅了瞅尤氏兄弟:“你们俩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之前还企图抢夺七曜板,”“我们岂会再和你们同行?”尤氏兄弟断然拒绝。 “如此正好,我们仙、魔两族三位帝君联手,必然能够顺利地拿到宝藏。”尚兴杰对这个分组情况十分满意。 “且慢!”周文轩又转而问萧天河,“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不过我只能答应带着你和赵姑娘两个人同行。” “不必了,多谢大帝好意。我和这些朋友是不会分开的。”萧天河回答道。 周文轩点了点头:“好吧,诸事小心。” 言罢,尚兴杰、项中洋和周文轩三人快步冲入了森林之中。 “瞧瞧,嫌弃我们是累赘了。”赵湘琳撇了撇嘴。 萧天河说:“尚兴杰心术不正,项中洋又是个八面玲珑让人看不透的人,不和他们一起也好。” “恐怕不肯与妖族合作是假,担心我们分宝贝才是真的。”金婵玉淡淡地笑道,“无妨,本来我也没打算依靠他们的力量。我们一共十个人,虽然实力高低不同,但好在全都值得信赖。‘齐心为贵’,大家出发吧!” 金婵玉与石破天打头阵,曲星玄殿后,尤氏兄弟则一左一右护着萧天河他们五个。进入树林之后,他们选择了往左边深入,这和刚才三位帝君所去的方向相反。 …… 先说帝君三人。实力最强的项中洋领头,周文轩在最后,尚兴杰则在当中留意左右两侧。三人一路小跑,直到草荆遍地之处方才放慢了脚步。 “还好这次有你们两人同行,若是只有我一个,那可就麻烦了。”尚兴杰道。 “那些人虽然是妖族,但挺讲义气的。尚兄有些多虑了。”项中洋用魔刀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通路。 “哼,鳞部妖王石破天,秉性粗鲁且好战,绝非善茬;虫部妖王金婵玉,长年来不知隐于何处,对诸事都不闻不问,结果焚天宫一出,她也跟着冒出来了,可见其城府极深。” 项中洋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盯着尚兴杰。 尚兴杰马上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项兄和金婵玉当然不同。项兄一向光明磊落,行事低调,与世无争,这一点我们几个帝君都心知肚明,所以隐侯域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不是?相较之下,赤熛大帝和含枢大帝就要张狂多了。” 最后的周文轩“呵呵”一笑:“尚兄连恭维时都不忘记损他人两句。那我呢?尚兄的评价如何?” “周兄真是说笑,咱二人是合作互惠的关系,恐怕全天下都知道这一点。难道我会和一个不可靠的人合作吗?”尚兴杰道,“周兄心胸开阔,交识甚广,上至帝君王侯,下至三教九流,哪里都有你的朋友。萧天河那小子甘愿将一块朱天七曜板让给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文轩顺着话往下问:“那你们两人的朱天七曜板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有人给我透露了消息,说是有一块朱天七曜板在某个妖族身上。于是,我就秘密派人去抓那个妖族。那妖族最后伤重不堪,丢下七曜板逃了。”尚兴杰回答得很爽快。 “能向你透露这等重要秘密的人,肯定不简单吧?”周文轩套他的话。 尚兴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的朱天七曜板是赌酒赌来的。”项中洋的回答更惊人。 “赌酒?”两人异口同声。 “哈哈,是的。项某没什么别的嗜好,唯独离不开那杯中之物。那是在几年前,我听闻一个山中小镇的酒肆有自酿的醇酒,劲头格外猛烈,相传没人能喝完五碗后还站着。我不服气,就去那家酒肆喝酒,不想却遇到了一个妖族。”项中洋回忆道,“那妖族实力不低,莫名出现在一个山镇,难免让我起疑。交谈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好酒之人,同样也是为了喝酒而去的酒肆。说起那酒,我记得虽然浑了些,但果真够劲儿,五大碗下肚之后,人都轻飘飘的好似成了神仙。现在想起那味道,我还直流口水……” 见他越说越起劲,周文轩忍不住打断道:“项兄,重点说赌酒的事。” “呵,抱歉,提起酒就不禁扯远了。”项中洋尴尬地笑了笑,“当时,我和那妖族各自饮了五大碗酒,照样能站得起来。所以说,传言未必可信。我俩见彼此都是海量,于是就相约斗酒,谁先倒下为输,赌注为当时身上所带的最贵重的物品。我拿出来的是一件法宝,而他拿出来的就是这块朱天七曜板了。” 听完他的经历,尚兴杰和周文轩由衷地感叹,项中洋的此番际遇实在是幸运,和一个陌生的妖族喝了一场酒,就得到了珍贵无比的朱天七曜板,简直羡煞旁人。 “比起我这‘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周兄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项中洋道。 “周兄,你和那个萧天河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情?”尚兴杰好奇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去赤熛帝府做客时,碰巧帮了他一回。” 尚兴杰脑子一转,连忙追问:“听闻纪豫丘受伤了,莫非此事也与萧天河有关?” “应该算是吧。” “此子将来必定会在江湖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此时,尚兴杰还以为是萧天河背后有神秘高人可以倚靠,从而有恃无恐到处搅事呢。 三人走着走着,骤然脚下感觉有些异样,脚踝似乎被什么卷住了,并且越裹越紧,向腿上蔓延。“蛇!”三个人脑海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可当他们低头看时,却吓了一大跳,那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胳膊粗细的藤条! 藤条仿佛有灵性一样,绕着三人的腿一个劲儿地往上疯长,箍得生疼不说,藤条表面还满是细小的钩刺,将裤子轻易地撕开,连皮肉也被刺破。浸了血的藤条生长的势头更猛了,看样子不消片刻,三人就会被藤条给勒死。 他们自被缠上开始就已经在运力挣脱,可奇怪的是,藤条坚韧无比,不论怎么使劲,都挣不断。“这什么鬼东西?”尚兴杰立即挥剑向腿上的藤条奋力斩去,谁知只一剑就将藤条斩断,他来不及收劲,仙剑砍进了腿肉之中。“可恶!”尚兴杰啐骂一声,然后一剑一剑轻而易举地将身上的藤条切断了。藤条落地上之后,没入土中消失了。 另外两人也以同样的方法自救。除了一些皮肉伤以及尚兴杰近乎“自残”的剑伤,三人大体算得上是安然无恙。 “这是怎么回事?使尽全力都无法挣脱,用刀剑却可以轻易地斩断?”项中洋大为不解。 “哎,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功力有些异样啊?”周文轩道,“我刚才试了试,好像有力不从心之感。” 刚给腿伤上完药的尚兴杰抬手对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发出一道剑气,“嘭”的一声,剑气只剥下了一块树皮而已。这绝对不是八卦级高手的实力! 项中洋眉头大皱,他也对着大树发出一记刀波,其威力没比尚兴杰的剑气大多少。“功力被压制了。”他神色凝重。 “看你们发出的剑气和刀波,应该是两仪级的威力。”周文轩道,“难怪……那些藤条尽管坚韧,可我们的仙剑和魔刀都是高品质的,所以能斩断;功力却是两仪级的,所以挣脱不得。” “两仪级……我明白了!”尚兴杰一拍大腿,“萧天河他们几个家伙不正是两仪级吗?也就是说,焚天宫是按照进入之人里面实力最低者的级别,强行把所有人的功力压制在同一水准!” 项中洋和周文轩愣了半晌,从九宫、八卦级掉到两仪级,这功力压制未免也太狠了。 “可恶啊!都怪金婵玉那个臭女人,非要带着那些个累赘进焚天宫,本来就没什么用,这下可好,把其他人也给降到两仪级了!”尚兴杰恼怒地抱怨,“区区两仪级,在遇到危险的时够干什么的啊?真是被那些废物给坑惨了!” “别抱怨了,事已至此,当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办才好。”项中洋劝道,“前路凶险未知,只凭我们三个两仪级恐怕……” 周文轩摇头叹道:“这还用想吗?赶紧去和那些人会合吧!人多总比人少强啊!” “哼哼,人再多也只是一群两仪级的乌合之众,有什么用?”尚兴杰根本不想和妖族同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四十九章 藤灵作妖 啪啪啪”,周文轩鼓起掌来:“不愧是华林大君,真是心狠手辣,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法!” 此话明褒实贬,尚兴杰怎会听不出来?他冷笑道:“大丈夫行事不拘于小节,此时一时心慈,却会使我们在遇到危险时陷入窘境,稍微一想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我反对!”项中洋摇头道,“我们与尤氏兄弟无冤无仇,怎能随意夺人性命?再说‘焚天宫会按照最弱者的实力来压低功力’这个说法说到底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尚未得到证实。” “那很简单,等萧天河那些人一出焚天宫,一切就了然了。如果我猜得对,你动不动手?”尚兴杰问。 项中洋依旧不肯:“不!要杀你杀,我最多不阻止你就是。” “项兄真会算计,坏人让我来做,最后你坐享其成。”尚兴杰有些不满。 项中洋也火了:“这算什么话?又不是我让你杀人。依我的意思,让那伙两仪级的人出焚天宫就行了,皆大欢喜。” 周文轩见起了内讧,连忙打圆场:“先别吵了。尚兄,你先想一想,真动起手来,你等打得过那两个妖王吗?” “怕什么?到时大家都是七星级,再有你帮忙,偷袭击杀那两兄弟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哎,别别别,先别把我算进去。”周文轩连忙摆手,“到时万一萧天河他们不愿意出焚天宫呢?大家都是两仪级,他们人又那么多,即便杀了尤氏兄弟,恐怕你也没好果子吃。” 尚兴杰轻笑一声:“若是他们不肯出去的话,杀掉尤氏兄弟又有什么意义?到时计划自然终止。” 周文轩一拍脑门:“对,我都糊涂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点,萧天河和那个花珺脉的姑娘可是总共拿出了三块朱天七曜板,你要赶人家出去,人家未必肯听啊。” 周文轩的话无意间提醒了项中洋,他问道:“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对应层次的‘钥匙’,那我们现在是在哪一层?” “管它哪一层,总之先去与他们会合,再继续往前探索便是。”尚兴杰道。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之前要分开行动时的那份高傲。 “如此说来,朱天七曜板仅是开启层次,并未限制其他人进入该层……也就是说,只要七块朱天七曜板齐了,就能进入焚天宫所有的层次?”项中洋非常兴奋,“那得到宝藏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呵,凭现在两仪级的功力就别想了。”尚兴杰给他泼了盆冷水。转过身后,他怔了怔,“我们刚才开出的道呢?” 三人分明是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这里的,现在身后的“路”却看不见了,已经被茂密的荆棘重新遮蔽。 “这下麻烦了……”周文轩道,“不能回去了,森林这么大,天知道那些人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可恶!”尚兴杰不甘地砸了身旁的树干一拳,“只得寄希望于那些妖族也发现了压制功力的事,从而萧天河他们自觉地退出焚天宫。” “不是我打击你,”周文轩讥讽道,“这希望比太阳从西边升起的几率大不了多少。” 项中洋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三人屏息静听,在徐徐的风声之中,的确有种怪异的声响,“咝咝”的,就像是蛇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当心,可能又像刚才一样!”项中洋提醒道。现在的情况更加凶险,因为荆棘杂草把周围的地面全都给盖住了,森林中光线又暗,很难看得清楚草下那鬼魅似的藤条。 渐渐的,那“咝咝”声越来越响,而且似乎来自于各个方向,感觉就像是一大群蛇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先下手为强,用武器将身周的杂草全都削掉了一截。果不其然,地面的土层之下好像有巨大的蚯蚓在钻来钻去,时不时还有一排排尖刺破土而出,如同波浪一样起伏之后又重新没入地面之中。那是荆棘上的尖刺,显然,如果被刺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注意脚底!”周文轩频繁地轮换着抬起双脚,项中洋和尚兴杰也立即效仿,三人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像是醉酒,又像是在跳舞。好在地下的荆棘除了尖刺之外,没有什么其它的“攻击方式”。 “嗨,跟着你傻跳了半天,上树啊!”尚兴杰终于回过神来,一蹬地跃到了树杈上。待三人都站到树上之后,地下那些荆棘也停止了蹿动,地面上留下了道道浅沟深壑。尚兴杰扶着树干探头向下望去,隐约看到地上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可是离得太远,辨认不出那是何物。 那东西就出现在刚才三人所站的位置。尚兴杰试探着发出一道剑气,剑气击中那团黑物之后却仿佛泥牛入海,倏的消失了。 “那东西好像在逐渐变大!”周文轩惊道。 项中洋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珠,在掌中一搓,顿时光芒大盛,将附近照得明亮无比。 “夜明珠?项兄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尚兴杰道。 项中洋没好气地说:“寻常的夜明珠哪有这么亮?这是法宝!激发光亮需要消耗功力的! ” 三人再定睛向那团黑物看去,原来那是由数不清的荆棘和藤条拧绞而成的一根柱子一样的怪异物体。那物体大概一人多高,树干粗细,似乎已经膨胀到了极限,静静地矗立在地上。 为了节省蒙力,项中洋熄灭了夜明珠:“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那个古怪东西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从树上走吧,危险少一些。”周文轩提议。忽而,他感觉扶着树干的手有些刺痒,转头一看,树干上不知何时分泌出了一团树脂,缓慢地向他的手背淌去,似乎要将手给吞噬一样。 “瘴毒!快下树!”尚兴杰大喊着翻下了树杈,随即分别抛给两名同伴一个小瓶,“服下可解任何瘴毒。” 在服药之前,周文轩看了下手背,皮肤上已经被瘴毒侵染得满是斑点了,再迟些,恐怕就要溃烂。“幸好你会炼药,否则又要耗费大量功力逼毒了。”周文轩庆幸道。 “先别高兴得太早,”尚兴杰指着树干,“这些树木都在散发着瘴毒,就算我们长时间闭气,眼睛和皮肤也受不了,得赶快……赶快……离开?”他忽而意识到,整片森林都有浓郁瘴毒的话,唯一的躲避之法就是退出森林,也就是离开焚天宫。 “就没有能抵抗瘴毒的东西吗?”周文轩问。 尚兴杰眉头紧锁,脑中在飞速地盘算着:“要么用法宝护体,可那样会消耗功力……那就只好……”他又拿出一个丹药瓶,倒出了三颗丹丸,刚伸出手去又立马缩了回来,神情很是犹豫,最后一咬牙:“罢罢罢,给你们吧!” “九转归元丹!”周文轩眼睛一亮,那可是尚兴杰炼制的极品丹药,“哈哈,妙哉,妙哉!平时只有耳闻,这回还第一次见!”他毫不客气地抓过一颗丹药,囫囵吞了下去,或许是吞得急了,有点儿噎,他一下下地抚着胸口。 “哎呀,你慢一点儿!”尚兴杰怪叫一声,摊开的手掌也握紧了,把正伸手拿丹药的项中洋吓了一跳,“我炼这么一颗可是要花上三、四十年呢!你怎么就这么急吼吼地给吞下去了?” 这话说得让周文轩莫名其妙:“那该怎么吞啊?” 项中洋捧腹笑了起来:“几十年的心血,你一仰脖就咽下去了,他心疼了呗!你应该细嚼慢咽,好好地品一品极品丹药的滋味儿。” “吃丹药还有这么多讲究?”周文轩眼睛咕噜一转,嬉笑道,“那你再给我一颗吧,这回我保证耐心地品,细细地尝,如何?” 尚兴杰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你当这是街上卖的肉丸呢,还想再要一个?九转归元丹是疗伤的极品,抵御各种毒自然不在话下。今日仅以它来抵抗瘴毒已经算是暴殄天物了。”他把另外一颗丹药递给了项中洋。 “嘿,那我也不客气了啊。”项中洋接过丹药之后,先凑近鼻子闻了闻气味,还特地亮起夜明珠法宝好好地观赏了一番,这才慢慢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儿之后,轻缓地咀嚼起来。看到他这样的吃法,尚兴杰满意地松了口气。 不过,九转归元丹可不是什么“美味佳肴”,那味道又酸又苦,中间还带着一股邪门的腥气,就像是鱼臭了很久的味道,呛得项中洋直想呕。若非他知道丹药的珍贵而强忍着没吐出来,尚兴杰恐怕要暴跳如雷了。周文轩看着项中洋脸上“精彩”的表情,笑得直不起腰来。 “现在就算你再给我一颗,我也不想吃了。”项中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呵!我刚才突然想到,那些人应该没有什么好药可以抵御这种浓烈的瘴毒吧?所以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出去,要么被毒死。不管是哪一个结果,我们的境界都会提升!”尚兴杰高兴地说。 “我们现在还去不去找他们会合?”周文轩拿不定主意。 “去,但是不会合,只在暗处盯着。如果他们侥幸能过得去瘴毒这一关,再现身不迟。”尚兴杰道。 项中洋点头赞同:“是个主意。如果他们自觉退出了焚天宫,那就好办了。” 周文轩却并不这么想:“好不容易进了焚天宫,就因为区区瘴毒而放弃?我看有点悬。再说,别忘了,他们那边可是有一个花珺一脉的门人呢!” “那门人刚飞升没几年,未必能应对这强烈的瘴毒。性命和宝藏,肯定还是性命重要。走吧,我们赶紧去追他们。”尚兴杰道。他腿上的剑伤已在九转归元丹的药效之下完全复原了,更不用说那些被荆棘刺出的小伤口了。 “嘿嘿嘿……”一声幽幽的怪笑响起。 “刷”,三人持刀握剑,默契地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项中洋没有吝惜功力,夜明珠依旧亮着。 “嘿嘿嘿……”那声音再度传来,就像是一个男人刻意吊着嗓子在模仿女人的声音,既刺耳,又诡异。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有种的滚出来!”尚兴杰大骂。 周文轩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在那儿!” 两人侧首望去,周文轩刀尖所指的就是那根由藤条和荆棘绞成的“柱子”。 “嘿嘿嘿……”怪笑声第三次响起,果然是从“柱子”那 儿传来的!判定之后,三人同时出手,两道刀波夹着一道剑气击中了柱子。这一回有反应了,刀波和剑气将荆棘和藤条切得满天乱飞。 “不对!”三人又同时心中一沉,两仪级水准发出的刀波和剑气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也就是说,刚才那荆棘和藤条飞舞的景象并非是由于刀波和剑气造成的,而是“柱子”自己从内部炸裂开的! 此时,“柱子”已经完全不见了,落地的碎藤和先前一样融入了泥土之中。 “嘿嘿嘿,你们还是别操心别人的事了,先顾好自己的命吧!”幽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三人一身冷汗,仓皇回头一看,险些被吓掉了魂,就在三步开外,赫然立着一个怪物! 那怪物虽是人形,但筋肉却是由藤条组成的,一根一根、一条一条的,看着格外瘆人,他的头发则是带刺的荆棘,呈苍白之色。双眼冒着绿光,咧开的口中满是绿油油的尖齿。这是人还是鬼?就算是妖族,也绝没有长得如此可怕的。 “你是什么东西?”周文轩喝问。 “我乃藤之灵也。”那怪物回答。张大口时,他墨绿色的舌头清晰可见。 “‘藤之灵’又是什么东西?” “此片森林之藤荆,皆为吾之躯体!”那怪物伸开双臂大喊,说到最后,竟腾空拔起一丈来高,仔细一看,他的双脚不见了,从腿往下化成两股粗藤一直延伸到地下。 “连藤条都能成精!真是大开眼界。”项中洋小声道。 藤之灵似乎听到了项中洋的自言自语,不满地哼了一声,垂下双臂,双手十指也化作藤条,迅疾地插进泥土之中。还未等三人回过神来,周围的土地就骤然开裂,一道道藤条像是利剑一般扎向了他们。 三人急忙举刀挥剑去挡,随即散开各自为战,聚在一起太容易受伤了。三人分开之后,藤之灵的十根“手指”也只能分成三组分别攻击一人。如此,每个人应对三、四根藤条的攻击还是很容易的。为了避免腹背同时遭到攻击,三人边打边退,背靠大树。 藤条可以被刀剑轻易地砍断,但藤之灵又会立即让“手指”重生。没过多久,三人就累得大汗淋漓。这么砍下去可不是办法,终究会力竭的。项中洋还得一直消耗功力维持夜明珠的亮度,苦不堪言。“砍这些‘手指’没有用,得想办法攻击他的本体才行!”项中洋逼音成线,对两位同伴传音。 周文轩暗暗摸出一样东西在手,瞅准“手指”藤条尚未重生的时机,将那东西甩了出去。 那是一个金色莲花模样的法宝,悠悠地飘向了藤之灵。尚兴杰一见大喜,那是灵威大帝最珍稀的法宝之一——万箭穿心莲!一个精致的法宝,之所以起“万箭穿心”这样一个可怕的名字,就是因为它拥有恐怖的功效——能释放出成千上万道光箭,覆盖范围相当大,威力也十分惊人。 藤之灵没见过这样的新奇玩意儿,紧紧地盯着。待那金莲飘近,他忽然吐出了舌头。他的舌头也能化成藤条,竟去勾那万箭穿心莲。金莲猛然翻转,莲心向下,顿时从莲瓣之间以及莲蓬上爆射出漫天金色光点! 由莲瓣射出的乃是一根根“细针”,而从莲蓬上射出的则是“小球”。“细针”穿透力惊人,击中藤之灵后,将其躯体贯穿,藤之灵的头发、身上的“筋肉”被切断了不少。“小球”的威力则更加惊人,击中藤之灵的身躯之后,立即爆裂开来,满天乱飞断藤的景象再度出现了,这一回还伴随着藤之灵凄厉的惨叫声。 “哈哈,果然有效!”尚兴杰大笑。攻击三人的藤条已经消失了,地面变成了一张“麻子脸”,到处都是被藤条穿透的小坑。 “你们给我等着!”藤之灵并没有死,但躯体已经消失不见,他愤怒的声音在森林上空回荡着。一场危机就这样被万箭穿心莲给化解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章 花草发难 本打算原路返回的三位帝君,却因为发现森林深处透来红光而停步。 “那是什么?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我们过去看看?”项中洋说着,已经向红光的方向迈开了腿。另外两人紧随其后。 “如果发现是那个藤怪在召集同伴,可就好笑了。”周文轩这时依然有心情开玩笑。 “你再多用几次万箭穿心莲不就行了?”尚兴杰道。 周文轩没好气地回道:“是,最后也留一次给你,免得你被藤怪抓住受罪。” 项中洋道:“藤怪绿油油、黑乎乎的,我不信他能弄出这样的红光。你们怎么不往好处想想?说不定焚天宫第一层的珍宝就在前方呢。” “但愿如此。”两人异口同声。 只因树木太密集了,三人在树干间绕来绕去走了许久,依旧没有发现红光的源头。 “我们可是越走越深了,你们还记得回去的路吗?”尚兴杰略显担忧。 “不记得又如何?那就继续往前走呗。”项中洋对此倒是毫不在乎,“森林中有足以致命的凶险,那些两仪级的人如果打算活命,会自觉退出焚天宫的。如果还要硬撑,你觉得他们有能力存活吗?” “说得是。他们没有好法宝,也没有好丹药,硬撑只会九死一生。”周文轩道,“如此想来,去不去找他们会合都无所谓了。” “你们可知蔡云平的右手是怎么断的?”尚兴杰忽然冒出一句在另外两人听来完全不相干的话,“就因为一个巴掌。在浑天牢里,蔡云平曾经扇了萧天河的一个朋友一耳光,也就是另外那一个两仪级的男子。可是,手还没扇到脸上,就筋骨齐断。所以,只要有那个神秘的高手……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朱天七曜板不够,那个高手肯定无法进入焚天宫!也就是说,萧天河那几人的靠山现在不在身边!” “你在这自言自语说什么呢?萧天河他们不是有那三位妖族高手保护吗?”项中洋不解。 尚兴杰却摇头道:“区区几个妖族,哪有那位神秘高手可怕?只凭一声大吼就震飞了三位九宫级高手,那是何等的神通?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倒是有些在意那个黑衣老者。能和两部妖王同来焚天宫,绝非等闲之辈。你所说的那个神秘高手,会不会就是他?”周文轩猜测。 “就算是他也无济于事。只要跟那些弱者一起进入焚天宫,再厉害的人也得被压到两仪级,他根本没办法保护萧天河他们。等着瞧吧,那几个弱者肯定会退出焚天宫的。”尚兴杰自信满满。 忽而一阵轻风吹过,带来了阵阵幽香,沁人心脾。 “是花香?”周文轩诧异道。 “‘密林起风鬼打颤’,当心了。”项中洋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尚兴杰摇了摇头。 绕过几株大树之后,一个湖泊突如其来,出现在三人面前。发出红光之物,就是湖边的一座岩石。那座岩石也不是通体发光,只有顶端发亮,处在一排岩石堆里,格外显眼。 “岩石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周文轩眯起眼睛,可还是看不清楚。 “莫不是宝贝?”尚兴杰兴奋地加快了步伐。 走近之后,三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浓郁的香气正是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尚兴杰一把将衣服攥进手里,那触感又细又滑,说不出是什么材质。 “衣服发光,肯定是件宝贝!”尚兴杰喜上眉梢,“可是,这件先给谁呢?要不,先给我?之后再得的宝贝轮流分?” 周文轩笑了声:“行啊,反正已经在你手里了,就归你好了。” “让我穿那么……那么妖娆的衣服,还不如把我杀了。我没意见。”项中洋也同意了。 “哈哈,多谢,多谢!”尚兴杰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宝贝”,“这肯定是件防御类的宝贝,不知能不能抵挡住八卦级高手发出的剑气。你们来摸摸看,这材质非常奇妙,我以前从未见到过。” 项中洋轻轻抚了一下:“这材质……我好像见过。” “哦?是在哪里?”尚兴杰问。 项中洋轻轻晃了晃脑袋:“一时间真想不起来,可是这种又凉、又滑、又细、又软的触感,我肯定曾经碰触过,而且……似乎还不止一次地碰过。到底是在哪里呢?”他托着下巴寻思开了。 “这么邪乎?我来摸摸看。”周文轩先轻抚了一下,而后又捏了捏,抓了抓,看了看手掌,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笑道:“嗨,说得那么神秘。不就是花瓣的触感嘛!这衣服应该是花瓣做的,所以才那么香。” “花瓣!对了,的确是花瓣!”项中洋恍然大悟。 “花瓣还能做成衣服?还能成为宝贝?”尚兴杰说着,将袖口轻轻一拽,一道口子直接裂到胳膊肘。 “哈哈,看来这不是什么好宝贝啊,如此不经撕!”周文轩有点儿幸灾乐祸。 “或许压根就不是宝贝。它只是一件衣服而已。”项中洋也乐了。 “我说老尚啊,你要不要把它穿上试试?你看这衣服的小肩膀,小细腰,你穿上之后肯定特别美——撑得全是口子!”周文轩越笑越厉害。 “可恶!又不是宝贝,为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白高兴一场。不行,既然不是宝贝,那等遇到真宝贝了我还得有份!”尚兴杰大失所望之余,还没忘记这个事。 项中洋 说:“的确有点儿奇怪。森林里有湖,湖边有岩石,岩石上有衣服……”说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另外两人也想到了什么,三人怔了刹那,一起跳上了岩石,向湖中看去。可湖面上满是雾气,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 “不会吧?”项中洋再次拿出夜明珠法宝,催亮之后,往湖心大力扔了过去。明亮的珠子就像是一颗小太阳,照亮了经过的湖面。 “啊——”一声无比犀利的尖叫从远处传来,惊得三人立即跃下岩石躲藏,项中洋连夜明珠都忘记收了。 “好么,我们三个成了偷看姑娘洗澡的恶棍了!”项中洋苦笑。 周文轩也一边摇头,一边止不住地笑:“而且还要抢人家的衣服……” “什么怪女人居然用花瓣做衣服?还莫名其妙跑到这个湖里来洗澡!”尚兴杰气忿忿的。 项中洋道:“这里可是焚天宫,此女子必有蹊跷。” “行了,先别说蹊跷不蹊跷,你赶紧把珠子收回来吧!照着人家洗澡的姑娘,这叫什么事。”周文轩提醒道。 项中洋催动功力使得法宝往回飞来。当夜明珠掠过岩石顶端时,三人才发现,一道人影赫然站在那里。那是一位曼妙的女子,身上正穿着那件粉红花衣,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水里出来。当亮光扫过她的脸时,三人看到了一道道怪异的花纹。女子横眉怒目地瞪着三人,神情可怕,似乎要吞了他们似的。 “呃……姑娘,对不住啊,但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周文轩先向她道歉。 “胆敢偷窥我的躯体,还撕破了我的衣服,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女子喝道。她的声音空灵而又悠远,十分悦耳。 “都是意外而已……”周文轩还欲解释,只见那女子一甩衣袖,撒下一大团粉末。三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被撒了个正着,眼神瞬间迷离涣散。但弹指之后,他们的眼神又重归清亮。 “你们竟能抵抗我的香粉?”那女子惊讶道。 “哼,那可是老夫九转归元丹的奇效,连致命的毒粉都能抵御,你这点儿**香粉又算得了什么?”尚兴杰十分不屑。 “那就尝尝这个!”女子勃然大怒,一甩满头青丝,从头发间飘出了星星点点的花瓣。那些花瓣散落在地上,立即幻化出朵朵盛开的鲜花,而且越开越多、越长越大,花簇向三人包围过去。 三人想避开,刚跳起,一片巨大的花瓣从天而降,像一堵柔软的墙,把三人硬生生地压了回去,随即那些花簇从脚下往身上疯狂滋长,瞬息之间,三人就被花海淹没,只剩下头露在外面。 周文轩用力挣了挣,发现花簇韧性十足,根本无法挣脱,只得无奈地对那女子说:“姑娘,我们确实没有恶意。你如果一意孤行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呵,笑话!来焚天宫夺宝的人,还大谈没有恶意?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住这片森林中的宝贝,想要拿到宝贝,须得先过了我花之灵这一关!”女子意气风发,身上那件粉衣如今也开满了鲜花,她的头发已经变成了花蕊状,周身似有发光的蝴蝶幻影在闪动。 “你们听见了么?花之灵!”尚兴杰气恼道,“和那个藤怪是一伙儿的!周兄?” 这次三人的双手都被花蔓缚住,不能用武器斩断花簇,只能像先前对付藤之灵一样,使用法宝了。周文轩再次祭出了万箭穿心莲。 或许因为“莲”也同样属于“花”的范畴,花之灵立即就被那个精致的金莲给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它荡悠悠飘来。 万箭穿心莲飘至,翻覆,“万箭”爆射,如此近的距离,花之灵中箭在所难免,可正当三位帝君以为攻击再次奏效时,从花之灵身后突然飞出不计其数的绿色“光箭”,金光、绿光在花之灵身前交错碰撞,光芒四射,晃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消退,三位帝君定睛一看,花之灵竟然毫发无伤!也就是说,那些绿色的“光箭”把万箭穿心莲的所有攻击全部给抵消了!绿色“光箭”到底是何物?周文轩看向花之灵的脚下,那里已经积累起厚厚的一层草叶。 那些绿光原来是片片草叶! “花灵,你太大意了。”从花之灵身后转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胖子。青绿色的皮肤,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的坎肩,下身则是一件怪模怪样的草裙。脚蹬草鞋,腰系草绳,就连那件黄色坎肩,也是由蒲草编织而成的。最滑稽的就数胖子的“头发”,光亮的脑壳之上,只有正中竖起一根冲天“草叶”,配上他细长的眼睛,臃肿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唱戏的小丑。 “多亏你来了。”花之灵对那胖子道。 “我来猜猜,这位一定是草之灵吧?”项中洋道。 “猜得没错,不过却没有礼数。”胖子语气高傲,“我就是这片地劫森林的守御四灵之一——尊贵的草之灵大人!” 敌人又多了一个。周文轩对另外两人道:“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你们也得想想办法啊!” “我看你们就乖乖束手就擒吧!”草之灵摊开手掌,三片狭长的草叶飘起,在空中迎风而长,直长到好几丈长,然后从头到脚把三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花之灵收了花海,手中变出数朵尚未开放的花枝。“以防他们再用法宝,得把他们的功力给封住。”花之灵对草之灵道。她用那些花枝分别插进三位帝君身上的几处经脉要穴,以阻断体内元蒙之力的运转。 吸了人血的花骨朵立即鲜艳地绽放,花之灵不禁笑了,对三人道:“经过我的鲜花一打扮,三位还挺俊俏的。” 尚兴杰看了看另外两人“花枝招展”的模样,情知自己的形象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堂堂华林大君,何时曾受过这等屈辱?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们这些怪物到底要怎样?” “少废话!”草之灵的脾气相当暴躁,他冲花之灵使了个眼色。花之灵点点头,对着三人身上插着的花朵撒了一些香粉。这一回的香粉既没有毒,也没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只是让三人暂时“哑口无言”而已。随后,草之灵捏着鼻子鼓了一口气,身躯竟膨胀了好几圈,变成了个一丈多高的巨人。身形变大了,力气也增长了不少。他将裹得像粽子似的三位帝君挎肩拎在背上,大步向湖中迈去。令人惊奇的是,草之灵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竟然不会沉下去!没过多久,他就跋涉过了湖泊,向着地劫森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花之灵目送草之灵走远后,对着裂开的衣袖轻叹了一声,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 再说另外一批人。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向森林腹地走了许久,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眼前只有无尽的草丛、荆棘和树木。时间长了,大家也不似刚入森林时那般警惕了。为了打发无聊,大家开始交谈起来。 其实进入森林后没多久,几位妖族高手就发现功力被压制了。妖族实力等级的划分并不完全和人类一样严格而又规整,而是参照人类的修真等级而大致分成九个阶段。妖族的实力增长是相对平缓且连续的,而人类的实力增长在每突破一个级别后会有一次飞跃,所以,在每个级别的初期,妖族的实力是稍逊于同级别的人类的。在该级别的中期,则大致能拉平,而在末期,妖族的实力反而会略胜一筹。 如今,石破天的妖力处于九宫级初期阶段,金婵玉和他不分伯仲。而曲星玄的实力究竟达到什么境界,没人确切地知道。不过曲氏兄弟实力惊人,这在妖界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一人走上邪道,一人又避世不出,所以他们的名声虽响,但却不太好听。要说曲星玄唯一让人钦佩的功绩,就是铸出了法宝界声名显赫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其实在众多妖族心目中,幽昌镜远远不止“灵宝”级,除却名声更惊人的“四大天宝”,就当数“五大灵鸟”最珍贵了。 羽部,是妖族极富传奇色彩的一部。先有五方圣祖:凤凰、鸿鹄、青鸾、鹓雏、鸑鷟,共同开创羽部盛世之先河;后有五大灵鸟:凤凰、发明、焦明、鹔鹴、幽昌,各自铸就惊世骇俗的法宝。其中圣祖凤凰与灵鸟凤凰更是一脉相传,时至今日,羽部妖王也属凤凰一族。在凤凰一族的主导之下,亦有鹤、燕、鸽等鸟族为辅佐,鹰、雕、鹫等鸟族为战力。如果说鳞部是龙族的“一家独大”,那羽部就是“百家争鸣”了。 因为带萧天河他们同入焚天宫本就是金婵玉的主意,而石破天和曲星玄的“资格”都是萧天河让给他们的。所以对于被压低实力之事,三位妖族高手并不是特别在意。而尤氏兄弟虽然古怪,但却是豁达之人,此外,他们对于金婵玉给予的帮助感激涕零,能与这些人一起同闯焚天宫,两人十分满意。 虽然人多,只要心齐又有何妨? 与三位帝君一样,众人对于“朱天七曜板是开启焚天宫对应层次的钥匙”这一说法颇为不解。所有人都以为焚天宫中应有七道门或是七条路,拥有对应朱天七曜板的人才能进入,谁知进入焚天宫之后也没遇到什么选择。硕大的森林,可以说有诸多方向可以选择,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走出这片森林。 一连走了好几日,一行人依旧在无尽的树木之间行进。时间越久,大家心中就越发不安。 何天遥问金婵玉:“金姑娘,我怎么感觉有点儿像进入了法阵的感觉?就像上回在落雁谷进入了尉迟兄的阵法一样,周围的景色一直周而复始,仿佛没有终点似的。” “现在我们也都是两仪级了,没办法清晰地察觉。”金婵玉无奈,“就算是陷入了法阵,也不会永无止境地走下去的。既然焚天宫中危险重重,布阵之人最后总要现身给我们一个结果。” “为何会压制到两仪级呢?我更在意这个问题。”萧天河道。 “因为我们这些人中最低的就是两仪级呗。总要公平起见。”曲星玄道。 “最低两仪级?”萧天河转头看了看叶玲珑。 叶玲珑鼓了鼓腮帮:“怎么?你瞧不起我吗?我也是两仪级的!” “哪里。我只是惊于你的修炼速度。”萧天河笑道。 “你不也是两仪级么?要说我的资质可不比你差。”叶玲珑不服气,“不对,比你还要强一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修炼,我大部分时间可是在赤熛帝府的水牢里受苦呢!” “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看来你遭受的那些苦难,对你也是一种激励呢。”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叶玲珑点点头,“不过,在水牢里虽然可以冥想,但却没办法练习刀法。我现在是只有境界,不具实力。从这里出去之后,可得勤加苦练才行。” “‘天道酬勤’,我们一起努力吧!”萧天河鼓励她。 “‘天作之合’,你们一起双修吧!”何天遥故意模仿他的口气。 “找打!” 兄弟两人闹腾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fpzw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三等九级 萧天河问叶玲珑:“既然又说到修炼的事,你还记得我的那个提议吗?” “记得,”叶玲珑点点头,“我上次就说了,能拜风左使这等阵法高手以及救命恩人为师,我求之不得。” “不过他只能传授你阵法,在刀法上却是无能为力的。” 叶玲珑眨了眨眼睛:“这倒无妨,我自有家传的刀法可以修炼。待从焚天宫出去之后,我就去拜他为师!”忽而,她的神情有些失落,“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得分道扬镳了……” 萧天河道:“风左使在与赤熛大帝交手时所受的伤极为严重,需要休养。况且妖族疗伤的过程比较漫长,拜师不必急于一时。此外,我计划的修炼估计也不会持续太久,遥弟还有他的使命。所以,从焚天宫出去之后,我们还是一起修炼,待修炼结束,遥弟会去寻找师门前辈,到时我就陪着你去妖域虫部万鸣洞拜师,如何?” “太好了!”笑容重新爬上了叶玲珑的脸庞,“自己去妖域拜师修炼,还真有些孤独呢。有萧公子陪着再好不过。” “咦?天逍哥,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把玲珑姐哄得如此开心?”何天遥凑了过来。 “你呀!”萧天河摇了摇头,“哎?先头还是‘叶姑娘’呢,怎么这会儿变成‘玲珑姐’了?” “为了将来,提前套套近乎呗。”何天遥在兄长面前经常嬉皮笑脸的。 萧天河刚要板起脸好好问问这个“将来”是什么意思,走在前面的金婵玉突然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停步,警惕地叮嘱:“小心!” 一行人立即聚拢,手持兵器,打量着四周。 尤氏兄弟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引起了曲星玄的注意,他问:“仙魔合击?” “没错。”“正是。”尤氏兄弟以标志性地说话方式回答道。 “奇妙,许久不曾见了。”曲星玄赞叹道。 “要说‘奇妙’,你手里拿着的东西才称得上‘奇妙’吧?”石破天的视线落在曲星玄的武器上,“那是什么古怪玩意儿?” 萧天河这次仔细看了一眼。曲星玄的兵器“怪模怪样”的,长约六尺,又粗又厚,却不似重剑的模样。它的一条刃边稍微弯曲成弧,另一刃边却是笔直的。虽然有锋,却不在顶端正中,而是位于弧刃那一边的末梢。锋的另一边呈凹弧形,但不平整,在偏向直刃的一侧有一个锐利的凸点成为了第二个“锋”。要说武器的锋芒在打斗中是起“刺”的效果,但是这个“次锋”可谓是毫无作用。在宽大的托下,是一个需要双手才能持握的柄。整个武器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把形状怪异又多开了一条刃的斧头。 “我这武器来头可大了,它的名字叫做‘淀骄’。”曲星玄报出的名字比武器本身更加奇怪,“等有空再说这个。婵玉,你发现什么了?” “刚才我隐约看见前方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我看看。”石破天抡了一圈盘龙枪,扫断了一大片碍眼的杂草,慢慢向前走去,金婵玉紧随其后。可走出去十几步,附近除了树就是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能是我眼花了。”金婵玉带着金银绦的双手垂了下来。 “希望如此。”石破天也放下了盘龙枪。 曲星玄将他那古怪的武器杵在地上,铿然有声:“妖力被压制之后,要挥动这玩意儿还真是吃力,看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拿出来为好。” “曲大哥,我记得以前你的武器是一柄长戟啊,什么时候换成这把……这把‘剁头斧’了?”金婵玉给那武器归了个类。 “什么‘剁头斧’?你当我是宰牛的吗?”曲星玄气哼哼的,“这武器可是我独创的,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把!本来还想给你们介绍介绍,你们如此看不起它的模样,呵,我还偏不说了,等用时你们就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了!” “行,希望到时你能用它把敌人的头颅一下给‘剁’下来。”金婵玉掩嘴笑道。 “等着瞧吧!” “谁!”金婵玉突然冲一个方向扭头大喝了一声。石破天已经将盘龙枪掷了出去,同时脚下生风,两步就没了踪影。金婵玉双掌拍地,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手印。“我又忘了,现在是两仪级……”她尴尬地笑了笑,她本以为这一掌能将周围的树木连根震起呢。众人连忙紧追石破天而去,谁知跑出去几十丈距离后,发现石破天的盘龙枪正扎在土中,人却不见了。 “那个是……”曲星玄凑近盘龙枪仔细瞧了瞧,“树藤啊!”原来盘龙枪的三个尖切断了两根藤条,乍一看还以为是蛇。 众人环视周围,花清雨指着空中叫了一声:“在那儿!” 大家循向望去,石破天被数不清的藤条“五花大绑”吊在了树杈上,丝毫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脸色已经呈出青紫之色。“瘴毒!”花清雨立即辨清了情况,拿出了一个药瓶。 金婵玉用金丝切断了树藤,将石破天解救下来,花清雨赶紧塞了数颗丹药到他口中。石破天缓过气之后,以沙哑的嗓音说出的第 一句话竟是:“小心树妖!” “树妖”?这个词听着十分新鲜。就算见多识广的金婵玉和曲星玄,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树妖”这种东西。正常来说,但凡能称得上“妖”字的,本体都是飞禽走兽,就算是破天荒以休戚莯为本体的赵湘琳,她的灵智也是源自于人的。 联想起之前自己隐约看到的晃动人影,金婵玉不敢收回金银丝,时刻保持作战的姿态。 忽而,众人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金婵玉眼疾手快,一把扶起石破天并将花清雨推了出去。刹那间,数根藤条从两人之前所在的地面蹿出,金婵玉手指连动,挥起金银丝将藤条切成了好几段。 “不行,周围太暗了!”金婵玉心想。她双掌相对摩擦了几下,往外洒出了一大把金银鳞粉,又对着飘扬的粉末挥了一拳,霎时,金银粉末大亮,明晃晃地将周围照得通明。借着光亮,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就在不远处,正立着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怪物”。 尤玄通和尤玄达兄弟率先出手,一刀一剑攻向了那满身“筋肉”的藤怪,花清雨在掌中捻碎了数颗丹药,洒向了四周,以起抵御瘴毒之效。 藤条怪物尖叫了一声,向后躲去,一根粗枝却迎面扫向了疾冲过去的尤氏兄弟,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击中了面门,疼得龇牙咧嘴,脸上就像被鞭子抽了似的,留下两道红印。众人正欲上前相助,冷不防周围的树木晃动起来。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棵棵大树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围绕着众人移动。樟、杨、松、柏,无尽的树影在眼前晃动,将尤氏兄弟和其他人隔绝开。萧天河与何天遥刚往前跨了一步,诸多树枝就劈头盖脸地扫了过来,好似一顿“乱鞭”将两人又打了回去。 “怎么这么多!”石破天怒道。他刚才追到这里时,只看见一株大树在移动,愣神之间就被藤条绑了个严严实实。这下可好,似乎整座森林的树都“成精”了。 树影缭乱,尤氏兄弟那边的情况已经看不见了,也没听见两人的呼喊。片刻之后,树影的移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众人发现,尤氏兄弟已经被树藤捆成了两个大包,提在那藤条怪物的手中,连头都被蒙住了。 金婵玉十指一伸,金银丝化作道道钢针向藤怪扎去。藤怪狞笑一声,身前的地面钻出数根几丈长的藤条,在空中一阵乱舞,竟将金银丝全部搅乱,藤怪安然无恙。“想杀我藤之灵,你们还不够格,哈哈哈!”藤怪仰天大笑,随后提着两个“大包”向后退去。众人想追,却再度被“活过来”的大树挡了下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藤之灵越退越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你们的对手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中响起。那些移动的树影左右分开之后,一名拄着拐杖的驼背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那老者身披一件脏兮兮的蓑衣,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灰白的胡须上覆盖了不少青苔,头发里竟然还钻出几个蘑菇,活脱脱一个百八十年都没有洗过澡的乞丐。 “你是什么人?”花清雨认得那蘑菇,分明是剧毒之物。 “我是这片森林的守护灵之一,树之灵。咳咳!”那老头说着话就捶背咳嗽起来,老态龙钟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儿可怜。 “你们想干什么?”金婵玉喝问。 “诸位来焚天宫地劫层夺宝,而我们的使命就是守宝,所以你们自然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对待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咳咳咳!”树之灵振振有词。 石破天用盘龙枪指着树之灵的鼻尖:“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你的同伴为何还要抓走那两兄弟?” “呵呵,”树之灵的笑声刺耳极了,“钻进地劫森林的老鼠还不止你们这些,待全都抓住之后,再送尔等共赴黄泉,也好做个伴儿。” “哇呀呀!好个大言不惭的臭老头!我铸出了幽昌镜都没有你那么嚣张!”曲星玄大怒,抄起那柄“淀骄”怪斧就转圈抡了过去。树之灵不慌不忙地用橡木拐杖往地上一戳,身影瞬间变成了一株大树。“淀骄”砍在了树干上,震得曲星玄虎口发麻,大树却只是掉了块皮而已。 “什么树这么硬?”曲星玄大吃一惊,抬头望去,这株不知名的怪树恰好落下了几颗松果模样的东西。曲星玄暗道不妙,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几颗松果骤然释放出比金银鳞粉更加耀眼的光束,轰然炸裂。 一切有如电光石火,全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曲星玄抬手收起了那个紧要关头守护住他身体的宝贝,“北灵鸟”——夜舞幽昌镜。 “曲大哥!还好有幽昌镜!”金婵玉万般庆幸没有把幽昌镜要回来。 “哦?护体法宝?”树之灵的声音在另外一棵大树后响起,他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这老头的法术既稀奇又阴险,大家务必小心。”石破天瞥见了曲星玄的脸,吓了一跳,“你……” 曲星玄转过头来,眼窝中赫然两行鲜血,淌满了大半张脸。 “嚯嚯嚯,接下我这招不死,却仅仅被刺瞎 双目的人,你还是头一个。”树之灵笑道。 花清雨连忙上前检视,然后对众人惋惜地摇了摇头。 “许久不曾用这宝贝,一时间竟忘记了,等想起来时已经迟了些。无妨,就算瞎了双眼,老夫还有耳朵可以听。”曲星玄推开了花清雨,“老树怪你给我听着,我曲星玄闯荡江湖许久,诸事早已看开。焚天宫之宝能得是有缘,不得是无份,而你却打着守护宝藏的幌子,从一开始就对我等施加毒手。如今你毁我双目,我必挖你心肝,为我的眼睛报仇!”他边骂边挥动武器冲着树之灵一顿猛砍。 树之灵的身影来回在数棵大树间变换,每次变换都会低声长笑,故意引得曲星玄东劈西斩,好似耍猴一般。 金婵玉看不下去了,将曲星玄挡在身后,大喝道:“树属木,金克之!树怪,我来当你的对手!”她将金银丝拉到十几丈长,左手五根金丝如同五柄利刃,在树丛中来回切割,枝折叶落;右手五根银丝仿佛五根绞索,哪怕是几人合抱的粗树干,只要被银丝缠上,顷刻就被勒切成数段。十根细丝搅得树林草叶横飞,一片狼藉。 树之灵再无树可以藏身,于是故技重施,十几颗球果从天而降。金婵玉眼疾手快,交丝成网,将同伴悉数罩在网后。金银丝网看似有眼,球果的“光”却射不穿,众人如此也得以看清,原来从球果中炸裂喷出的都是极其细小的毛刺,正是这些毛刺刺瞎了曲星玄的双眼。 攻击无果,树之灵在一边累得直喘粗气,看来球果攻击对他的消耗很大。金婵玉撤了金银丝网,同样也是气喘吁吁,毕竟妖力才两仪级,刚施展这么一会儿就有些不支了。 “金部主,你休息一会,让我来。”石破天端起三尖盘龙枪,抖擞精神大喝一声,冲着树之灵的下三路猛攻。 萧天河这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石破天出手。石破天的枪法与石灏明的大有不同,或许是因为盘龙枪有两个副尖的缘故,他的枪法套路比石灏明的更加大开大合、刚劲威猛,枪尖落处如同狂风骤雨,让对手只有闪避之份,没有招架之功。除此之外,石破天在挥动长枪时,枪尖时有时无地闪烁着一点莹白之光。这时,萧天河突然想起在黑曜岩林时,大鹏王邬旬阳提到的功力属性一说。 关于这方面,萧天河在赶往焚天宫的路途上询问过曾经修炼到五行级的赵湘琳。赵湘琳是如此回答的:“人有五脏,为器官之重。人体经络中的十二正经有五条经脉与之对应,称为‘五脏经’,而‘阴阳五行’与五脏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心属火,脾属土。肺脏,对应手太阴肺经;肝脏,对应足厥阴肝经;肾脏,对应足少阴肾经;心脏,对应手少阴心经;脾脏,对应足太阴脾经。由此可见,五脏经皆为阴,而六腑络皆为阳,加之一条手厥阴心包经,六阴六阳合称十二正经络。 而功力属性,就分于可以飞行的五行级。在锻体方面,五脏虽有骨肉相护,但仍为躯体之弱点。五行级阶段的主要目标就是修炼五脏器官以及其对应的五脏经脉,并且从其中选其一为主修,是为功力属性之源。五脏对应五行,故而所选的主修经脉就决定了其功力属性。 除却五行属性之外,阴、阳为两种特殊的功力属性。十二正经中六阴六阳,唯有阴脉全修或是阳脉全修之人方可练成阴、阳属性的功力。比起主修一条正经的五行属性修炼者,选择阴、阳属性的修炼者无疑要付出六倍的努力与艰辛,而且这还得看天赋,不是任谁想修就能修的。这正是阴阳属性功力之人世间少见的原因,更不用说阴阳属性功力的高手了。 妖族同样有五脏六腑,所以不论人类还是妖族,功力属性都是金、木、水、火、土、阴、阳共七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二章 守御四灵 石破天对树之灵展开攻击时,三尖盘龙枪的尖刃时而寒芒闪烁,使得萧天河想起了功力属性一说。金、木、水、火、土、阴、阳,所有人的功力都不外乎这七种属性。而孟章界中七名妖族的命格属性似乎也和这七种属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敖睚眦,他的蛟妖力命格为木属性;雷啸炎,虎妖力命格为火属性;汤元星,豹妖力命格为水属性。孟章七妖,妖力属性恰为木、金、土、阳、阴、火、水,七曜俱全。 再仔细一想,监兵七妖的妖力属性也是七曜俱全。这是巧合吗? 当初赵孟章、陈监兵两位神匠铸出孟章、监兵二佩时,对可纳妖族的种类以及功力属性做了严苛限制,可同类妖族并不代表其妖力属性也是一样的。雷啸炎,是个“火”老虎,相信一定也有“水”老虎,“土”老虎。二位神匠在铸宝过程中,为何要求所纳妖族必须七曜俱全呢?这可真是件玄妙的事。 石破天、石灏明父子都是同种的金鳞飞龙,使的都是长枪,就连长枪的颜色都一样是金色的。可是,两人的妖力属性似乎不太相同。石灏明的妖力属性是金,而从石破天攻击时的寒芒来看,他的妖力属性似乎是水。 之后的打斗使得萧天河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石破天发出的妖力波击中了远处的大树之后,大树立即结冻、破裂,碎成了冰渣。石破天一通猛攻,“老态龙钟”的树之灵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了,近处的树都被伐倒,所以他那“借树替身”之术无法再用。他的橡木杖也不如盘龙枪灵活,所以他结结实实地吃了石破天好几枪。 石破天击中树之灵的招式有刺、有扫、有挑、有捺,但所有招式传来的手感都是一样的——似乎是击在一根坚实的木头上。莫非树之灵的身体真的是一棵树?“水生木,而金克木。如果是明儿出战,恐怕比我赢得更快吧?”石破天心想,手上加大了力度。 树之灵的气力越发不支,被石破天当胸一枪拍中,踉跄后退了几步,胸门大开。石破天抖了下枪柄,枪尖划出一朵枪花,带着丝丝寒气,如同一道金箭直刺向树之灵的心窝。就在枪尖距离树之灵寸许之处,从侧面突然飞出数道“绿带”,将盘龙枪以及石破天的胳膊缠得紧紧的,几乎动弹不得,树之灵得以脱身喘息,化险为夷。 石破天低头一看,那“绿带”居然是狭长的草叶。金婵玉撒过来金丝,将草叶全部切断。 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巨人,那正是胀大了好几圈的草之灵。他对树之灵道:“大哥居然斗不过他们,这可太丢人了啊!” 树之灵两手一摊:“他们人多,又非等闲之辈,我的功力还被压制了,没有办法。” “他们的功力也被压制了啊!大哥、二姐、三哥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草之灵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过这回来焚天宫的人中居然有两仪级的低手,还真是出乎意料。”草之灵摸着圆鼓鼓的下巴,斜着小眼冲萧天河那伙人直瞅。 萧天河等人也在看着他,草之灵的肩上挂着三个“袋子”垂在身后,从“袋子”中露出的脑袋正是三位帝君! 看见萧天河这一行人之后,三位帝君在草袋中奋力扭动身体,似乎有话要说,可光是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乱动什么?”脾气暴躁的草之灵将三人往地上狠狠一掼,而后拍拍自己的肚皮,身躯又缩回了正常的大小。 身体居然可大可小?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别欺负老人,有种接下我这招!”草之灵平伸双臂,掌心直冒绿光,先头被金婵玉斩断落地的草叶纷纷飘浮起来,“去!”草之灵猛然往前挥臂,无数草叶化作“利箭”,“嗖嗖”地射向众人。 离他最近的石破天立即横端长枪,在身前上下这么一抹,一堵冰墙就出现了,草叶撞在冰墙上“噼啪”作响,纷纷弹开。草之灵冷笑一声,再次振臂,那些落下的草叶又升了起来,继续往冰墙上射去。 两仪级妖力结出的冰墙防御力有限,随着连续的“咔嚓”声响,墙面已经满是如蛛网般的裂纹。金婵玉走上前来,用金银丝织出了防御网,如此就算冰墙碎裂了,那些草箭也不会伤到后面的人。 对付这种大范围又密集的利器攻击,最好用的就属杨月玫的华岩盾了。萧天河想召出杨月玫时,却发现自己与孟章佩的意识联系竟然被阻断了!也就是说,在焚天宫中无法使用孟章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焚天宫除了对功力有限制之外,还有不许使用法宝的禁制吗? 萧天河连忙试了试召出那柄赝品金凤朝阳匕,没想到很顺利就成功了。“莫非焚天宫内不能使用有亚空间的法宝?”他又试了试打开储物法宝,依然毫无阻碍。 他身旁的花清雨看到萧天河忽而召出赝品朝阳匕,小声问:“怎么了?” “我怎么没法使用孟章佩了,你的监兵佩呢?” 花清雨摇了摇头:“不行。我之前就发现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如此来看,在焚天宫中仅是不能使用四大天宝而已。 “金姑娘带我们进入焚天宫的主要原因就是孟章、监兵二界中的妖族可以提供强大的助力,为此还特地引我们去妖域兜了一大圈把石灏明、雷啸炎他们都收回界中,这下可好,两大天宝不能用,我们真成累赘了。”萧天河有些过意不去。 “是不是累赘言之过早了吧?”花清雨道,“我倒觉得自己还挺有用的。没有我的话,如何解决瘴毒都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我说天逍哥,你是不是太倚仗那些妖族了?”何天遥也凑过来插言,“现在大家可都被压制在两仪级,谁也不比谁更厉害,你若把自己想成是累赘,那就真成累赘了!” 萧天河猛省,还真是如此。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各路高手,自己也被高手给照顾惯了,好不容易遇到了所有人都是同等实力的机会,怎能还未出手就妄自菲薄? “我觉得如此反而更好,八卦、九宫级的实力随便出手就是大杀招,降到两仪级反而不容易死。”赵湘琳道。 “说得没错。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那两个怪物吗?不能总是被动挨打,遥弟,我们上!”萧天河抄起黄岩刀,脚踏龙游身法,从左边绕向了草之灵。 何天遥手持红尘剑,从右侧冲了过去。 于此同时,赵湘琳、花清雨、叶玲珑三人也绕过冰墙攻向了树之灵。 值得一提的是,赵湘琳留在介部期间已经定好了自己的本命武器,还是刀。虽然她的蒙力不在了,可刀法招式却是无法忘却的。与其纠结何种武器好用,还不如继续研习刀法。她此时手中的刀乃是自己画出图样之后,拜托介部妖王吕尚文亲手所铸,刀身又细又长,极其刚硬,形状合意,重量趁手,通体绿光。为了纪念自己死而复生的际遇,赵湘琳给它起名为“重生”。 被萧天河与何天遥左右夹击,草之灵停止了草箭攻击。石破天破开冰墙,正面攻向草之灵。金婵玉也收了金银丝网,与三位姑娘一起围攻树之灵。曲星玄眼盲不便,于是绕向了被草之灵甩到一边的三位帝君。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当下齐心协力才是闯过地劫森林的出路,相信被抓了一次的三位帝君不会“冥顽不灵”。 草之灵看见曲星玄的举动,但又被三人纠缠住无法抽身,于是再施驭草奇术:脚下地上冒出三片草叶,迎风晃了三晃就长到两丈来长,五尺来宽,离地飞起后,其中一片像一堵厚实的墙壁一样挡在了曲星玄的身前,另外两片则首尾相连成圈,围着草之灵的身体旋转起来。这道草叶屏障挡住了来自萧天河、何天遥、石破天三人近乎所有的攻击,刀劈剑斩落在上面就仿佛击中了棉花团,所有的力道都被卸去了。 “大哥!”草之灵高呼一声,抬手撩起数片草叶向树之灵方向飞去。树之灵心领神会,爆裂树果再度从天而降。这一回,飞来的草叶将树果一层又一层牢牢地包在其中,直至裹成一个厚厚的草叶球。树果在球内闷声炸裂,草叶瞬间碎成了万千碎片,和树果中的毛刺一起爆射向众人。多了这些草叶,树果爆炸的威力果然又增大了不少,石破天再度凝出的冰墙刹那间就被击了个粉碎,石破天有龙鳞甲,曲星玄有幽昌镜,金婵玉有蚕丝缕衣,皆可护体,故而不惧。萧天河、何天遥、叶玲珑、花清雨四人虽有在鳞部所得的龙鳞衣,可应对这样铺天盖地的草箭和毛刺,单靠龙鳞衣太勉强了。 萧天河在先头想到杨月玫的华岩盾时,也记起来自己还有一件超绝的防御性宝贝,情急之下正好可以利用,他召出了介部妖王吕尚文所赠的那块碧灵玄龟甲,将何天遥拉到了身后。那些草箭和毛刺射在硬得出奇的龟甲上,简直就像在挠痒痒,连个印记都不曾留下。 萧天河虽然自己安全了,但心中十分担心那三个围攻树之灵的姑娘。待安全之后,他收了龟甲,往树之灵那边望去,却看到赵湘琳一脸从容地将扎了满身的草箭拂落在地上。在她身后,叶玲珑和花清雨一脸震惊之色。 能将石破天的冰墙都瞬间击碎的利器,竟然伤不到赵湘琳?这是为何?萧天河脑中一寻思,猜到估计是休戚莯的功劳。休戚莯在危险时可幻化为石头那般坚硬。当初在皇崖寨,韦凌明全力一刀都被赵湘琳用身体硬生生接下了。更何况后来她还在介部完善过躯体,如今她躯体的硬度,恐怕不输给石破天的龙鳞甲。 见此招不成,树之灵又疲惫不堪,草之灵连忙吹了个响哨,呼唤同伴相助。他刚吹完,顿觉脑后生风,连忙偏头去躲,一道刀光落下,正砍着他的肩头,将他的左臂整个切了下来。草之灵疼得“哇呀”一声大叫,回首就用头顶上那根冲天草叶向背后偷袭之人抽去,却被那人一把攥住了,刀也架在了草之灵的脖子上。 那人走出黑影,竟是隐侯大帝项中洋! 草之灵看清他的脸后也吓了一跳:“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哼哼,你以为那个花之灵的封穴对我会起作用吗?我原来可是九宫级的!虽然被压制到两仪级,但我修炼穴位的成果依然还在!”项中洋道。 九宫级修炼的就是九部三十六死穴,所谓“死穴”,并非是指被点中了或是伤着就 会导致死亡,而是指那些穴位对人体来说极为重要。穴位,乃是分部在人体五经、七络、八脉上的关键点,相当于经脉上的关卡要冲。而点穴,其实就是将一股功力倾注于某个穴位之上,以达到阻断甚至损毁该穴位,从而导致功力在经脉中运转不灵的目的。三十六死穴是周身穴位的重中之重,若被点中,轻则全身酥麻、瘫软,重则晕眩、昏迷。在激斗之中,出现这些状况,基本就等于死了,所以才称为“三十六死穴”。修真之人在经过对丹田、两气、三魂、四肢、五脏、六腑、七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修炼之后,就剩下穴位这唯一的致命之处了,所以加上九宫级针对穴位的修炼,躯体趋于臻至,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末日天劫的到来。 因此,花之灵对三位帝君采取的扎花入要穴封住功力的做法,对已经修炼过三十六死穴的九宫级高手项中洋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刚才项中洋悄悄以法宝破开缚身的草叶,从背后给了草之灵重重一刀。 “那你是故意装作被我抓住无计可施的?”草之灵道。 项中洋不屑地笑了笑:“你声称你们是守御地劫森林的‘四灵’,可我只看到了三个。我就是想看看,那未曾露面的第四灵,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你从背后偷袭,阴险卑鄙!”草之灵气急骂道,绿脸都憋成了青紫色。 “你们还不是仗着天黑从暗中偷袭吗?还好意思说我?”项中洋瞅了瞅草之灵断臂之处,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流下。他轻轻使劲,用刀在草之灵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依旧不见血。“看来,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妖族……”项中洋心道。忽而,掌心传来的一阵剧痛使得他大吼一声,不得不松开了草之灵。原来,草之灵头顶那根草叶边缘竟长出两排锯齿,就在项中洋思索之时,草之灵往外奋力一抽,在他的掌心留下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草之灵刚刚脱身,地上就冒出诸多藤条,对着所有人一顿乱抽,看来是藤之灵听到求助的哨声赶来了。待众人疲于应付藤条时,天上又洒下阵阵粉雾,耳畔还有悦耳的笑声传来,花之灵也到了! 树、花、藤、草,地劫森林的守御四灵终于聚齐。 花之灵洒下的粉雾与黎翠嫣的芳馥粉类似,极香,没有毒性,却有迷人心魂的功效。 “大家先屏住呼吸!”花清雨自有解决之法。她将一种绿色的丹丸捏碎后与另外一种黄色的药粉混合,随后抛至空中,呼喊:“大家使劲嗅一嗅!” 在一片粉雾里,黄绿色的粉尘格外显眼,弥散得也十分迅速。屏息的众人待黄绿粉尘飘来后都用力吸气,原本以为会从浓郁的艳香中嗅到一股清新之气,不料那黄绿粉尘奇臭无比,呛得大家连连咳嗽。 “清雨姐,你撒的这是什么破玩意儿……”何天遥捂着气闷的胸口,连连干呕。 “抱歉了,大家忍一忍,因为带的丹药种类有限,只能用这个方法了。”花清雨因为撒粉之故,被藤条抽了好几下,还好有龙鳞衣护体,没落下伤。药粉的味道是臭了些,可功效却十分明显。原本就算屏息都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已经被臭味给一扫而空了。 “果然是一群恶人,居然放臭气熏我们!”花之灵带着愠怒之色从空中轻轻飘落。 “上来就下杀手,还敢污蔑我们是恶人?”叶玲珑啐道。 “二姐,用不着跟他们多啰嗦!”草之灵活动着左臂,满脸凶色。 左臂?项中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还真是左臂,草之灵的断臂又重新长出来了!再往原本掉落在地上的断臂看去,却只剩下一摊枯草。 草之灵看到众人惊奇的神色,仰天大笑:“我们守御四灵异体同心,与整片地劫森林通灵通识,一旦齐聚一处,除非同时伤我四人,否则休想杀掉我们!” 看样子似乎真是如此,在四灵齐聚之后,连原本功力耗竭的树之灵都恢复了元气,不似前番疲惫不堪的模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八方尽荒 曲星玄的妖力和石破天一样属水,他不过劈下两“斧”,虽然一下都没有劈中花之灵,但迸发的冻气却限制住了花之灵的行动,使得金婵玉可以一击正中。金婵玉的掌力雄厚,萧天河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敌我双方都是两仪级,从半空坠落拍掌的力道,相信没人能承受得了。花之灵中掌之后,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听着牙都酸,留下一声惨叫,头偏向了一边,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花之灵一死,似乎另外三灵也有感应。正在和石破天鏖斗的草之灵忽然踏步不稳踉跄了一下,随即半蹲在地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莫非真是四灵同心,一人死,三人即伤?”石破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大的破绽,一枪刺向草之灵的天灵盖。草之灵猛然抬头,满面凶色,两眼红光直冒,头顶那根锯齿草叶陡然变直,草尖对枪尖,竟挡住了盘龙枪刺来之势。 石破天大吃一惊,盘龙枪就像是抵在了一堵硬墙上,再进不得分毫。他连忙度入一道寒气,蓝光从枪杆直冲枪尖而去。与此同时,草之灵头顶草叶的根部也冒出一道绿光往叶尖冲来,蓝、绿两光在枪尖叶芒对抵处相碰,光芒大盛,气浪激荡,石破天和草之灵互相弹开。石破天被气浪击中胸口,顿觉气闷,倒飞出去连人带枪摔落在地。草之灵被气浪掀了个“就地十八滚”,滚圆的身材像是个大球,咕噜噜向后翻去。只听“扑哧”一声,一柄利剑贯穿了草之灵的身躯,从心窝处冒出。草之灵艰难地回头仰视,华林大君尚兴杰正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身后,旁边还有灵威大帝周文轩。周文轩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挥刀横斩,草之灵的头颅被削飞了。 是萧天河和花清雨趁混战将两人从“草袋”中放了出来,并拔除了封住要穴的花朵,花清雨还顺便给两人解掉了花之灵所施的失声花粉。另外一边,树之灵和何天遥、叶玲珑、赵湘琳三人战作一团,抽不出身援助花之灵和草之灵,扫视四周却不见了藤之灵,于是焦急地大骂:“藤老三,你死到哪里去了?” 藤之灵的声音从远处黑暗中传来:“大哥,这两个老鬼难缠得很,我脱不开身啊!”他说的“老鬼”无疑是先前被抓的尤玄通和尤玄达。尤氏兄弟仅是被藤条缠住,并没有丧失功力,两人之前被藤之灵吊在远处的树杈上,刚才趁乱脱了身。本来正和何天遥交手的藤之灵觉察到藤条尽断,立即撇了对手直取尤氏兄弟。 尤氏兄弟以二敌一,仙魔合击之法打得藤之灵焦头烂额。尤玄通的蒙力属性为火,刀刀带火,刀刃似乎被烧红一般,只要一碰触藤条,藤条就会被烧成焦炭;而尤玄达的元力属性为水,他将元力凝聚在剑锋成冰,使得仙剑又增长了半尺,通体寒光闪烁,每切断一根藤条,断藤就会一直冰冻到根,甚至会将旁边的藤条都给冻结。藤之灵最拿手的就是荆藤攻击,对尤氏兄弟却丝毫不起作用。如此,尤玄达剑攻数点,尤玄通刀扫一面,藤条是来一根断一根,来一簇断一簇,藤之灵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快跑!”树之灵冲到藤之灵身边,用尽全部功力,一下子放出几十个爆炸树果,隔在尤氏兄弟和藤之灵中间。石破天、曲星玄、尤玄达三人齐步上前,一堵极厚的冰墙赫然立起,保险起见,金婵玉又在冰墙后壁上结出金银丝网,萧天河则架起碧灵龟甲站在网内护着后面其他人,可谓是重重防御,滴水不漏。几十个树果同时爆裂的威力果然非比寻常,隔着厚厚的冰墙依旧可以听到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冰墙在炸裂中碎成了渣,连金银丝网都震荡了好几下,这才挡下了射来的毛刺和炸飞的冰渣。 趁着这个空档,藤之灵像条蛇一样缠着树杈逃之夭夭。至于树之灵,早已被三位帝君乱刀乱剑砍翻在地。 守御四灵招数奇特,颇难应付,好在现在境界被压低,闯宫队人数又多,最终将他们四杀其三,大获全胜。 周文轩一屁股坐在地上,气虚道:“不仅境界被压制了,连功力都被削减了。才打了这么几下,居然就用去了一半蒙力!” “那是当然。如果光是压低境界,而功力还和原来那么充沛,岂不是对妖族不利?”项中洋瞥了一眼金婵玉他们。 的确,妖族的修真之路与人类迥异,妖力充沛与否对境界有直接的影响。人类功力损耗不会影响境界等级,九宫级高手哪怕用尽全部功力,最多也只是失去战斗能力,但境界依然是九宫级。而妖族则不同了,妖力的多少决定了妖灵宝珠的大小,也决定了实力的境界。妖力大损的话,实力也会大降。不过比起人类,妖族的实力增长没有一级一级的“坎”,仅是参照人类修真九等而大致划分。也就是说,妖族修炼不需要为突破等级而费心。人类与妖族的修炼方式很难说孰优孰劣,只是比起人类四肢、五脏、六腑这些复杂的修炼对象,妖族的目标较为简单直接,唯独只有一个——修炼妖灵宝珠,提升妖力。 如今在焚天宫对入宫之人压制等级的情况下,等于是将妖族的妖力减少了。若人类仅是被压低境界而不减少功力,那显然对妖族是不公平的。 “三位是不是还要分开行动啊?”萧天河笑问周文轩。 “我可不愿再分开了。”周文轩连连摇头,“遇到危险时还是人多力量大,彼此照应也更安全。要不是你们,我们三个这回可就麻烦了。” “我可是故意被他们绑缚住的啊,所以并不代表我们三个都输了。”项中洋有点儿不服气。 “是,你是九宫级高手,的 确厉害,可我们两个呢?”周文轩瞥了他一眼,“我们可是真的被治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指望你一个人的话,太不保险了。” 尚兴杰冷哼一声,指了指曲星玄,对周文轩道:“我们是输了,他们也不见得就能轻松获胜。那不是瞎了一个么?” 曲星玄懒得同他们辩驳,从身上撕下一条布,蒙住了眼睛。 “好了,不管怎么说,最后也是大家齐心协力才杀了三灵。这一关算是闯过了,就一起继续往前走吧。”项中洋道。 “嘿嘿嘿……”藤之灵那古怪的笑声再度响起。 “他还敢回来?”尚兴杰振了一下仙剑,“嘤嘤”作响。 “啊!尸体!”赵湘琳惊呼一声。只见树之灵、花之灵和草之灵三人的尸体就像陷入流沙似的,缓缓下沉,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土地之中。紧接着,藤之灵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在他身后,树之灵、花之灵、草之灵安然无恙地站着。 草之灵猖狂地大笑:“我早就说了,我们守御四灵一旦齐聚一处,除非同时伤我四人,否则休想杀掉我们!” 这下可麻烦了,只要四灵逃得一个,哪怕把另外三灵剁成泥,一旦逃走的那个回来,另外三灵也会死而复生,如此源源不穷。而进入焚天宫的这些人功力却是有限的。四灵绝非善类,对这些“闯入”他们领地的人断然不会手下留情,究竟该如何是好? “二妹,老三,老四,准备!”树之灵用拐杖轻叩了一下地面。四人身上发起光来,分别为棕、粉、青、绿四色,且越来越亮,照得人睁不开眼。最终,四个光团化成一片明晃晃的白光,白光逐渐暗淡之后,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身影有三丈多高,像草之灵但又不是,他满身覆满了树皮,头发为花蕊,十指为荆藤,手提一杆长镗,威风凛凛,霸气非常。 “合体了?”众人心中齐惊。眼前这个巨人显然是由守御四灵幻化而成的,有草之灵的身,树之灵的衣,花之灵的发,藤之灵的手。此外,那柄巨镗也是无比霸气,光镗柄就有杨树树干那么粗。 “嚯、嚯、嚯——”巨人大笑起来,在众人听来如同打雷一般,震得耳中嗡嗡直响,“纳命来——!” “你以为你体形大就能唬人了?”项中洋带头冲了上去,尚兴杰和周文轩似乎为了一雪前耻,紧追而去。 那巨人俯下身来,鼓足了腮帮子使劲吹了一口气,森林中霎时起了一阵大风,三位帝君速度骤减,最后竟顶风不动,一步都迈不出去。 “去!”巨人吹完气之后一镗扫过,将三位帝君击飞了。 见势不妙,金婵玉伏地前拱向着巨人滑去,金丝和银丝分别缠住了巨人的两个脚踝。她奋力向后一拉,却只是将巨人的脚稍拉起来一小步。 巨人大笑一声,猛然收脚,金婵玉立即被金银丝带飞到半空,巨人的“手指”突然变长,藤条击中了金婵玉的腹部。金婵玉闷哼一声,也被击飞了。 “不公平啊,这哪止两仪级?”石破天甚至都怀疑,凭自己真正的实力都不一定能胜过这个力大无穷的巨人。他握着盘龙枪冲到巨人身旁,靠着身法绕着巨人转圈打,好在巨人不够灵便,一时间也打不中石破天。三位帝君和金婵玉都回来了,看样子没受什么伤。而后四人加入战圈,五位“高手”围着巨人如走马灯似的轮攻。 接着,萧天河、何天遥、曲星玄、尤氏兄弟也先后冲了上去,一共十个人大战巨人,巨人的力气虽大,但速度缓慢,似乎只要躲过他挥动的长镗就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由各有奇术的四灵合体幻化而成的巨人,岂会如此不堪?很快,众人就吃到了苦头。巨人的“十指”末端伸长,俨然就是十条藤鞭,挥动巨镗的同时,还对着众人一顿乱抽。这藤鞭的威力可比藤之灵的那些强大许多,被抽中的人轻则衣损皮破,重则直接被抽懵了。此外,巨人的头发也在随着身形晃动往外飘洒着阵阵香粉,好似下雪一般洋洋洒洒,即便屏息不闻也会让人浑身发软、目光迷离。 巨人不仅攻击招式威猛,那身树皮的防御也堪称铜墙铁壁,一般的金铁利器根本就穿不透。很快,十个人被巨人打伤、击飞了六个,只剩下石破天、曲星玄、金婵玉、项中洋四人还在伺机攻击。巨人似乎被几人蹿来蹿去的游击给惹烦了,抬脚重跺地面,顿时地动天摇,周围树上的树叶纷纷飘落。巨人又猛吸一口气,竟然唤起一阵涌向他大口的狂风,风卷着落叶向他的脸上汇聚而去,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叶球。“哈!”巨人怒吼一声,叶球四散裂飞,片片树叶铺天盖地射向众人,每片树叶都仿佛暗器一般迅疾锐利,“咻咻”声过,近乎全员挂彩。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了。 花清雨和叶玲珑虽然没有一起参战,但一直在忙不迭地为众人化解迷神之粉或疗伤。唯独赵湘琳站得远远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巨人。 “赵姐?”被击飞的萧天河正好落在她身旁,见她神情怪异,于是喊了一声。 “硬拼不是办法……”赵湘琳喃喃地说,“我或许可以……”只见她闭上双眼,合双掌于胸前,踮起了脚尖。 “你在干什么?”萧天河忍不住问道。 赵湘琳没有回答,脚跟轻落,身上竟发出淡绿的幽光,头发冲天而起,像着了魔一般。 萧天河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赵湘琳高声尖叫,声音竟似来自九霄云外。她杏眼圆睁,双眸中竟也绿光闪闪。萧天河被一股激荡掀得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 赵湘琳的异样引起了众人注意,同时,巨人那边也有异状发生。在赵湘琳大吼的同时,巨人脚下长出数株硕大的通天白草,将巨人卡在了草中。 “啊,那个是……”叶玲珑甚觉眼熟。 “是休戚莯!”花清雨道。 休戚莯的叶子缠住了巨人,越长越大,直至将整个巨人都包在其中。巨人在“叶包”之中东撞西扯,却挣脱不出来。接着,休戚莯叶片绞缠收紧,越缩越小,最终,一阵炫光之后,巨人消失了,守御四灵再度出现,但他们的下半身分别被一株休戚莯给缠住了。 “就是现在!”赵湘琳喊道。 担心守御四灵挣脱,金婵玉又用金银丝缠住了四人的上半身。石破天、项中洋、尤氏兄弟一人对上一灵。尤玄通一刀带火,将草之灵烧成了灰;尤玄达剑点冰碎,将藤之灵斩杀;项中洋则将树之灵砍成几段;花之灵被石破天一枪扎了个通透。花之灵转过头对着赵湘琳的方向艰难地说:“我、我们与地劫森、森林通灵通识,我们死、死了,你、你也活不……”话未说完,从枪伤处蔓延开的寒气就冻结了她的整个身躯。石破天收枪,“嘭”的一声,花之灵也变成了碎冰块。 四灵齐死!大地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颤动,整座森林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在顷刻之间坍塌、零落、枯萎,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茂密的森林竟然须臾化为一片荒凉! 赵湘琳瘫倒在地,萧天河连忙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可不论怎么摇晃,她都没有清醒过来。 金婵玉走了过来,对萧天河说:“赵姑娘的本体是休戚莯,没想到她竟然以自身为引,扎根入土,化解了这场危机。” 萧天河听得云里雾里,忙问是怎么回事。 “守御四灵与地劫森林有联系,可以说整片森林就是他们旺盛的生命力,所以他们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复原。”金婵玉顿了一顿,“赵姑娘利用本体的草木特性扎根入土,也和森林通灵通识,并用本体的妖力逼得巨人重新分成四灵……” 萧天河紧张地打断她:“我就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刚才花之灵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给了他不太好的预感。 金婵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四灵、森林和赵姑娘都已经系为一体,四灵死,森林毁,赵姑娘也就……”她看到萧天河热泪盈眶的样子,没忍心继续往下说。 “赵姐——”萧天河嚎啕起来。他自结识这个女子以来,蒙受了她不少照顾,单是救命之恩就重如山了。她也算是个不幸之人中的“幸运儿”,三番两次到了鬼门关又走了回来。这回她又为了破除四灵复生而牺牲,萧天河心中浮现出往昔她对自己的种种情谊,悲痛得难以自抑。 “天逍哥,别太伤心了……”何天遥想安慰一下萧天河,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一旁花清雨也在抹着眼泪,毕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赵湘琳和她早已情同姐妹。 泪眼朦胧间,一个红彤彤的光团从赵湘琳额头上冒出、升起。“那是赵姐的魂魄么……”萧天河擦了擦眼泪,以往还从没听说过人死之后能看到灵魂升天的那一幕。光团冉冉而升,越来越高,最终融入满天星辰。接着,赵湘琳的身体也化成无数光点,随风消散了。 大多数人还未回过神来,尚兴杰忽然道:“瞧那儿!”众人循向望去,在十几丈之外的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一个台子。那个位置之前分明空空如也。尚兴杰带头跑了过去,只见台面上摆着几样东西:一个酒杯,一把折扇,一杆毛笔,被四块方砖围着,端端正正地摆在台子正中。尚兴杰一把抓过酒杯,兴奋道:“法宝!” 项中洋、周文轩、尤氏兄弟都跑了过去,萧天河这些人却都没有动。 “似乎不全是法宝啊,这方砖是什么东西?”项中洋拿起了一块砖,翻来倒去看了看,除了正面刻着几道花纹之外,没发现任何奇特之处。 “一看就是围住法宝不致滚落的砖头呗,有什么好稀奇的。”周文轩对方砖丝毫不感兴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四章 火星深渊 抓阄?不行不行!”尚兴杰立即反对,“打那四个怪物差点儿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法宝,怎么能用这么愚蠢的方式决定其归属?万一被……被哪个……呃……”他的话卡了壳,因为他扫视了一遍所有人,根本找不出一个在他看来没出多少力、根本没资格拥有法宝的人。 正如萧天河所说,每个人都尽了全力,大家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倒觉得抓阄的方法不错。”周文轩表示赞同,“大家凭运气,公平合理,也不会惹得谁不服气。” 项中洋也赞成:“就抓阄吧。人家一位姑娘甘愿牺牲自己解救我们,我们三人就这么占下一个法宝,实在于心不忍。” “怎么连你们两个也……”尚兴杰恼火不已,“罢了罢了,随你们的便,到时没抓到法宝阄,等着后悔吧!” 花清雨碰了碰叶玲珑,小声道:“瞧瞧,三位帝君实力相当,但品德高下立判。” “是啊。其实法宝之事我根本不在乎,我比较在意萧公子……”叶玲珑侧目瞅了瞅忧郁满面的萧天河。 “他不会承受不住打击的,他比你预料的要坚强。当初他心爱的女子就在他面前消逝,不也一样挺过来了?给他点时间。”花清雨道。 “且慢!”尚兴杰忽然拦住了正要做阄的石破天,冷声道,“你们做的阄我信不过。” “毛病!”石破天一把推开了他的胳膊,正欲发作,金婵玉却插进两人之间,对尚兴杰说:“那就由你来做阄好了。” 尚兴杰捋须:“我正是此意。” 石破天忿恨地甩袖,走到了一边。 十二个阄很快就做好了,被尚兴杰放在台子的一角。他刚想伸手去抓一个,却被石破天给按住胳膊:“慢着!” 尚兴杰瞪着他。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偷偷做下了什么记号?你做的阄我也信不过!”石破天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笑,我尚兴杰一向明人不做暗事!” “管你做不做暗事,我就是信不过!” “那你说怎样?” 石破天咧嘴笑了笑:“很简单,因为是你做的阄,所以你得最后抓。” “你……”尚兴杰气得面红耳赤,可又不能发泄,动怒就说明真的心里有鬼。 “呵,看来你是赞同了。”石破天故意将尚兴杰刚才想抓的那个阄给拿走了。 “随便你们,反正我没动手脚。”尚兴杰抱臂退了两步,看众人上前一个一个把阄都拿走之后,才将台子上最后一个阄抓在手中。 结果抓到“得”字阄的三个人是:金婵玉、尤玄通、萧天河。 “居然都被他们那伙给拿了!”尚兴杰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不甘,可又没有办法,只得将怨气撒在阄条上,将它撕了个粉碎,甩在地上。 “唉,谁叫咱没那个运气呢?”周文轩则显得大度很多,话是那么说,神情却一点儿也不懊丧。 最终,金婵玉拿了毛笔,尤玄通拿了酒杯,萧天河留下了那把折扇。 尤玄通得到法宝之后,迫不及待地滴血认主,可血滴在酒杯上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不是法宝?”尤玄通惊道。尤玄达接话:“那可太倒霉了。” “哈哈!”尚兴杰幸灾乐祸,“不管怎么说,你们的机会用完了。再有宝贝,你们三个不能要,得由我们这些人抓阄。”他恐怕已经忘记自己曾经说过“既然不是宝贝,那等遇到真宝贝了我还得有份”这句话了。 “怎么可能不是法宝呢?这种法宝的感觉是不会错的!”项中洋不太相信,走到萧天河身旁,细细打量着他手中的那把折扇。 “如果确定是法宝,但却无法滴血认主的话……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周文轩猜测,“这些法宝目前仍是有主的!” “有主?”尚兴杰环顾四周,“森林都毁了,四灵确确实实是死了,主从何来?”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尤氏兄弟的话让众人再度警惕起来。 “说得没错。”一个幽幽的嗓音从上空传来,吓了众人一大跳,纷纷抽剑拔刀,目睹着一道黑影徐徐下落,站在石台前。 那人穿着连帽斗篷,看不见脸,但从声音和身形上判断,应该是名男子。他的衣袖又长又大,从中伸出一根灯棍,棍上吊着一盏灯笼。奇怪的是,灯笼里的烛火并非一般的黄色,而是红彤彤的颜色。 “你是何人?”尚兴杰喝问。 “我是焚天宫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孟管家。”那男子回答道。他的嗓音既空洞又沙哑,声调平稳,看样子似乎是个性情淡漠之人。 尚兴杰干笑了一声:“真是好笑,焚天宫居然还有管家?是你管着那些怪物对我们下杀手的吗?” “来焚天宫觅宝,岂能随意来,恣意走?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孟管家道。 周文轩说:“我们可是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却什么宝贝都没捞着,这三件法宝已经有主了。” “如果你们能将法宝带出焚天宫,认主自然会解除。”孟管家如此解释。 金婵玉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也就是说,仅是在焚天宫中无法使用咯?” “正是如此。” “孟管家,那我们算是通过这一层了吗?”花清雨问。 “是的。”孟管家道,“地劫层已过。我就是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的。”说完,他对着石台后方晃了晃提灯,一道大门缓缓从地下冒了出来。 “不过,在进入火星层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要问你们。”孟管家转过身来,“你们愿意退出焚天宫吗?如果退出的话,你们所得的宝物都将归还与我……” “退出,开什么玩笑?”尚兴杰得知那三件真是法宝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进入下一层了。 “那好吧。”孟管家推开了大门,门内是黑幽幽的通道。然后,他退到了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鱼贯而入。萧天河回头看了看赵湘琳牺牲的地方,长叹了一口气。 “天逍哥,你先不要太悲伤,”何天遥拽了他一下,“我隐隐有种感觉,赵姐的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萧天河疑惑道。 何天遥却轻轻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总觉得焚天宫中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 “记得。是历太公破除了中宫戒的禁制之后,你感觉到的。现在这种感觉还有吗?” “有。而且在进入焚天宫之后,那种感觉愈发强烈了。我还有另外一种感觉,这座焚天宫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种藏宝的凶险之地。” “这跟赵姐的死有什么关系?” “现在我仅是猜想,如果所谓的‘凶险’,其实是某种考验呢?”何天遥认真地说。 萧天河欣喜地按着何天遥的双肩:“啊!你的意思是,赵姐会‘死而复生’?” 何天遥连忙道:“我可没那么说。即便感觉再强烈,目前也无法证实。不过,毕竟赵姐灵魂升天、躯体幻灭根本不似正常的死亡,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重振精神,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到达焚天宫的最深处,一切答案将会在那里揭晓。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好!我听你的!” 这会儿,门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孟管家三个人了。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孟管家始终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也没有开口催促。 经过石台边上时,何天遥瞥了一眼那几块方砖,于是问孟管家:“这些砖块我可以拿走吗?” “呵呵……悉听尊便。”孟管家回道。 台子上一共有四块方砖,何天遥拿了三块,有一块似乎粘在了石台上,不论如何使劲,都拿不下来,何天遥只好作罢。 萧天河凑上前来看了看,三块砖上各有一些点、线、圆、三角、四方等图案组成的花纹。说是装饰又不太像,很奇特。 “遥弟,你拿这些做什么?”萧天河好奇地问。 何天遥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这些方砖和法宝一起放在石台上,应该是有某种意义才对。既然没有得到法宝,就把这些拿走好了。” “又是感觉……你的‘感觉’还真古怪。” 两兄弟进入了大门,孟管家并没有要跟随同入的意思,他关上了大门,身影消失了。大门也缓缓沉入了地下。同时,数不清的树木竟慢慢从地下钻了出来,地劫森林重归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地劫密林影森森, 分而终合同道人。 树花藤草齐发难, 休戚铸就巾帼魂。 …… 通往第二层的通道和刚进焚天宫时一样,黑幽幽的。不过这一次,却可以清晰地看见通道尽头外的亮光。众人加快了步伐,冲出了通道。 “呼”的一下,一股澎湃的热浪扑面而来,燎得脸上生疼。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道天堑,下面滚烫的岩浆在不停地翻滚、涌动,热浪正是来自于此。众人所站的位置,仅有一丈来宽,身后就是万丈高崖,直耸入云。要继续前行,只有想办法越过这座岩浆鸿沟。 “那儿有桥!”金婵玉指着不远处。 看到那座桥之后,众人齐齐惊得倒吸一口“热”气。那哪里称得上是桥?不过是一条架在鸿沟上的狭窄小道而已。怀着一丝侥幸,众人来到“桥头”,可近看那小道,大家不禁更加失望。小道最宽之处也不足半尺,弯弯曲曲地向“对面”延伸。为何说是“对面”而不是“对岸”,因为那一边的状况完全看不清楚。小道延伸过去没多远,就没入了浓烟之中,所以无法判断这座岩浆鸿沟到底有多宽。 “桥”头有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些许字迹。凑近一看,写的是:“火星深渊,只可一人通过。” “这不是废话吗?这么细的路,两个人同时上去肯定要断!”尚兴杰道。 周文轩庆幸:“还好我不胖,否则还真麻烦了。” “谁先走?”石破天环视众人。 “你既然这么问,就自己先走呗。”尚兴杰这回不争先了。 石破天斜目瞟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敢打头阵么?”说着,他抬起脚就要往小道上走。 “且慢。”曲星玄拦住了他,“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 “什么话?”石破天不解。 “不,这话不单单是对你说的。”曲星玄道,“这条小道不知道有多长,对面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先走过去的人的确有可能遇到危险。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如果对面什么危险都没有,直接就是宝贝,那也理应先到先得。” 听了此话,众人默不作声。 “不必客气。谁想先拿宝贝,大可先行一步。”曲星玄又道。 还是没人接话。 “既然没人打算先行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石破天道。 谁料他刚抬起脚,又再次被拉住了。这一回是叶玲珑。石破天惊讶道:“叶姑娘要先走么?” “石部主先不要着急,石头上的这句话 有歧义。”叶玲珑解释说,“‘只可一人通过’究竟是指这条路一次只能通过一人,还是指只有一个人能通过这条路?在没有弄清之前,万万不可鲁莽。” “呵,还真是有歧义,我竟没有发现。”周文轩道。 如果是“一次只可通过一人”,那问题不大,十二个人只要陆续通过即可。可如果是“只有一个人能通过这条路”的话,那就意味着,不论鸿沟对面是福是祸,都将由那个人来承受,而剩下的十一个人则无法前行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前面那种意思吧?若是第二种意思,那岂不是只有一个人能通过这一层了吗?”尚兴杰道。 “那尚大君可以第二个走试一试。”金婵玉道。 “现在说‘第二个’有何用?关键是谁来当‘第一个’!” 石破天道:“还是那句话,你们谁愿意先走就尽管走,没有人愿意就我来。” “我先走吧。”曲星玄道,“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个瞎子了,下面的岩浆再可怕我也看不见。” “曲大哥,可是你也看不见小道啊……”金婵玉十分担忧。 “放心,我心里有数。”曲星玄自信满满,而后他又问三位帝君,“你们没有意见吧?” 项中洋叹了口气:“我提醒你一句,现在你已经不能飞行了,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是个死。当然了,你非要送死我们也不会拦着你。” 曲星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小道。他先在小道上站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两根铁棒,分别握在两手之中。曲星玄回头冲众人笑了笑:“这是我布置机关用的工具,没想到竟会在这里派上用场。”接着,他分别用铁棒抵在小道的左右两边,如此便可知道小道的宽窄和走向了。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之中,曲星玄大步向前迈去。 目睹着曲星玄的身影顺利地消失在烟雾之中,周文轩忍不住赞叹:“他还真聪明……” “现在问题才来了呢,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曲星玄已经通过了呢?”石破天提出了疑问。 大家面面相觑,看来终究还是遗漏了一个应该事先考虑好的问题。 “啊!‘桥’!‘桥’消失了!”叶玲珑捂嘴惊呼。 众人忙转头去看,果然!小道竟然不见了!就连‘桥’头刻着字的岩石也无影无踪。 “完了,那句话看来是第二种意思啊!”尚兴杰懊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我就先过去了!” “我们怎么办?就困在这里了?”项中洋道。 周文轩却大咧咧地说:“大不了再从通道返回去,找那个什么刘管家,他肯定能把我们送出去。” “得了吧,还刘管家,人家姓孟!连名字都记错了,会理你才怪!”项中洋挖苦道。 “不管他是姓刘还是姓孟,听他话的意思,只要我们愿意放弃所得,就能出焚天宫去。”周文轩看了看在地劫层中抓到法宝阄的三人。 “要说放弃,”“言之过早。”尤氏兄弟指着远处,“快看那边,”“另有通路。” 就在刚才连接两层的黑暗通道洞口附近,赫然冒出了一条与消失的那条小道类似的狭窄通路。先头走出黑暗通道的时候,面前的鸿沟上分明是空空如也。由此可见,这条新冒出来的小道是刚才那条小道消失之后才出现的。 一行人又返回了洞口处。一样的狭窄,一样的曲折,连“桥”头刻字的石头都一模一样。 见此情形,金婵玉心中一沉,曲星玄刚进入烟雾没有多久,“桥”就消失了,莫非是他遭遇了不测?于是她连忙说:“第二个由我来!” “不行,你们妖族已经过去一个人了,该轮到我们人类了!我走第二个!”尚兴杰不肯相让。当然了,他肯定不是因为担心曲星玄的安危才争抢机会的。 “要走快走!不要耽误时间!”金婵玉懒得和他争,索性让他先走。 尚兴杰冷哼一声,踏上了小道,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待他也进入烟雾区域之后,金婵玉紧紧盯着小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数息之后,小道果然消失不见了。 金婵玉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小道消失并不代表着进入烟雾的人已经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五章 投机取巧 在踏上小道之后,萧天河又回头看了看何天遥。何天遥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迈步向前走去。狭窄的小道,走起来的感觉就和小时候走墙头的感觉一样,只是从墙头掉下来最多摔一跤,而从小道上掉下去,将会化成灰烬。鸿沟里翻腾的岩浆发出沉闷的“咕嘟”声,热浪一阵接着一阵,似乎要将小道上的人掀倒似的。就连岩浆那明晃晃的颜色,对萧天河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看得久了就双眼生疼,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但又不能不往下看。 忍着灼眼的难受,萧天河进入了烟雾区域。烟雾没有预想中那么熏人,由于遮挡住了刺眼的岩浆,反而使得眼睛舒服了许多。 还好,脚下的小道依然可以看得清,萧天河略微加快了脚步。也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烟雾由灰转白,越来越淡,来自于岩浆的热度也减轻了不少。看来,就快要通过鸿沟了。忽而,前方淡薄的烟雾之中,隐约露出了一个房屋的檐角,小道也到了尽头,连接在一片空地上。“到了!”萧天河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房屋前。 到了这里,烟雾已经散尽,眼前的小屋整个儿嵌在一座山崖之中,两边没有其他路可走,也没有其他小道通往这里。看来,何天遥之前的预感没错,每条小道并非通往同一个地方。 那小屋只有一扇门,不见窗户。萧天河手握魔刀,轻轻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先探头望里看了看,屋内空荡荡的,什么家什都没有,只在内墙上另有三道大门。 萧天河松了口气,走进了房间。三道大门都紧闭着,门上还写着字迹。 左边这座大门是红色的,上面刻着一行字:“以两人之魂换得宝甲”。 “两人之魂?”萧天河自言自语,他想起了赵湘琳死时灵魂升天、尸体消散的情形,“意思是有两个人会死么?” 他摇了摇头,又走到当中的黄色大门前。门上写的是:“通过火星层。” “对了,那个孟管家提过,这一层叫‘火星层’,看来经过这座大门就能到达下一层了。”萧天河心想。 最右边的大门是绿色的,门上写着:“出焚天宫。” “又是出焚天宫……好像焚天宫的筑建之人很不想让人留在里面似的,那还建它干什么……好不容易进来了,谁会愿意出去?”萧天河起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和孟管家的那次询问不一样的地方,“哎,这一次没有说‘所得的宝物都将归还’!原来如此,这是可以保住所得的东西,也能保住性命全身而退的门。” “看来之前狭窄小路的作用只是把众人分开而已,大家都会进入这样一个选择不同路线的房间。”萧天河如此推测。在第一层——地劫层中获得宝物的是金婵玉、尤玄通还有他自己,“我和金姑娘都不会退出,至于尤玄通嘛,他和尤玄达形影不离,应该也不会退出。所以最右边这道门估计没人会选。” 萧天河又返回当中那扇黄色大门前。“通过火星层,也就是前往下一层。虽然什么东西都得不到,可也不至于遇险而丧命。这道门可就说不定有谁会选了……”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左边红色的大门上。“以两人之魂换得宝甲。”萧天河口中念着,托腮思索起来。话虽简单,但经仔细一想他才发现,其实这道门引出了非常复杂的情况。 他们现在一共有十二个人,也就是说,十二座红色大门中,有十座的后面是“活路”,有两座的后面是“死路”。“如果恰好两条‘死路’没有人走,那其他选到‘活路’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到达宝甲所在的地方了呢?”萧天河刚冒出这个念头,脑中就回想起之前狭窄小道不断变换位置的事,“不对,应该不是这样。‘死路’和‘活路’肯定不是固定的!” 基于这个推断,十二个人可能做出的选择有以下这几种: 第一种情况,十二个人全都不选红色大门,而选择进入黄色大门。这样的话,全员平安进入下一层,但会一无所获。 第二种情况,十二个人全都选择进入红色大门冒险,如此,会有不确定的两个人死亡。剩下十个人争夺宝甲。 第三种情况,有部分人选择进入红色大门,而且人数超过两个。这种情形和第二种类似,两人丧命,剩下的人争夺宝甲。选择红色大门的人越少,就越有可能得到宝甲。如果少到只有三个人进入红色大门,那两人死后剩下的那一个可以直接得到宝甲,不用和别人争。可是,人少的话,相应的,死亡几率也增大了。 第四种情况,只有两个人选择进入红色大门。这是最坏的结果,两个人都死,但却没人能得到宝甲,那两个人等于是白死了。 第五种情况,只有一个人进入红色大门。这种情况结果会如何无从判断。有可能和第四种情况一样白死,也有可能因为不足两人反而活下来。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会选择红色大门。进入这道门,必须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萧天河想道,“不对,即便‘ 成功’了,也不一定就能得到宝甲,还得看有多少人争。如果发生第二种情况,十个人争一件宝甲,呵,那可太不值了。况且我在地劫层已经得到了一件法宝,说不定到时连争的资格都没有……”萧天河边想边摇头。 “哎,不对!”萧天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门上没说宝甲只有一件!” 如果不只一件宝甲,情况就更加凶险了。一共十二个人,每两条命可以换一件宝甲,如果全员进入红色大门,那就会死八个人,剩下四个人得到宝甲。这个死亡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但愿大家都能想到这一点,别去铤而走险……”萧天河打定了主意,用力推开了黄色的大门。 门外的景象十分怡人,天高云淡、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条清澈的小河穿行于山谷之间,河畔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通向远处。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觉浑身轻松。“哈哈,不得宝就不得吧,至少得了这一片美好的风光。”他惬意地想道。 顺着小道拐过一座高崖之后,可见前方有一片空地。隔着老远,萧天河就看到花清雨、叶玲珑等人在冲着自己招手。那片空地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山坳,有诸多山间小路通往这里。在一座近乎竖直的峭壁前,还有一根极粗的石柱,石柱有一小半嵌在山体之中,众人正围坐在石柱旁边。 萧天河看了看在场的人,除了何天遥之外,其他人都到了。“你们都选了黄色大门吗?”他问。 “是啊。红色的门太过冒险,没有必要。”金婵玉道。 尤氏兄弟亦道:“比起宝甲。”“命更重要。” “呵,还有一个人没到呢!说不定他选的就是红色大门。”尚兴杰道。 “不可能!”萧天河相信何天遥不会那么傻。他环视一番,数了数通往山坳的小路,恰好十二条。“焚天宫果然是根据进入的人数而变化的。”他心想。不过问题也来了,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 萧天河围着那根古怪的巨柱仔细观察了一番。石柱估摸着约有十几丈高,几人环抱也不一定能围得过来。他注意到,石柱上在一人高的地方一共镶嵌着四块方砖,就和地劫层摆放法宝石台上的那些方砖差不多,表面上有奇特且不明所以的花纹。萧天河用手抠了抠,有三块能抠下来,唯独一块似乎是被固定在石柱上的。这“四可取三”的情况也和地劫层一样。 “虽然不知道遥弟为何要拿这些方砖,但是好像他跟焚天宫的缘分比我们这些人更近一点儿。我且替他收起来吧。”如此想着,萧天河将三块方砖放进了储物法宝。 “你拿那个做什么?又不是法宝。”周文轩看到了他的举动,好奇地问道。 萧天河笑了笑:“留做纪念呗。” 金婵玉忽而冲萧天河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金婵玉小声问:“孟章佩是不是不能用了?” “是的。在打四灵的时候我就试过了,不行。” “唔,我刚才也问了花姑娘,监兵佩亦是如此……”金婵玉又想起了什么,“我曾听手下的堂主说,你和何公子身上拥有高人留下的功力护体,可之前在和四灵打斗时,我并没有看到啊?” 连萧天河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啊,对啊……” “看来焚天宫内的禁制比我预想的要多……”金婵玉喃喃自语。 萧天河回忆起当初在浑天牢底的密室中时,几位太公曾经说过的那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蒋太公说:“适度而止,莫要养坏秉性。”余太公说:“既能化险为夷,又不至于有恃无恐。”接着,三位太公就对四人的丹田击出了一掌。那一掌是三位太公唯一触碰到四人的机会,护体的功力必然是在那时留下的。如此,那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意思也就明白了:太公们是不要给予太多的功力,免得萧天河他们仗着功力护体恣意妄为。现在护体功力消失了,究竟是因为焚天宫有禁制而被暂时压制,还是功力已经消耗光了呢? 正想着,何天遥从一条小路到达了空地,萧天河欣喜地迎了过去。其他坐在地上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 “这下人齐了,可是该怎么通过这一层呢?”项中洋道。 话音刚落,石柱后方的山壁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两座岩石左右挪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山洞。在岩石停下之后,洞中“倏”的亮起一排火把,借着光亮,可以看见洞中有一座向上的阶梯。 “我竟然没发现这里有机关……”精通机关的曲星玄走到岩石旁用手摸着。 石破天道:“这是不是机关还很难说,人一到齐就启动,似乎更像是有人在控制。” “难道是那个孟管家?”金婵玉道。 三位帝君对机关不感兴趣,径直走进山洞。其他人也陆续跟上。萧天河特意拉住了何天遥,将三块方砖拿了出来。 “真细心。”何天遥接了过去。 “是你的种种感觉太准了,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些方砖一定有某种意义。”萧天河道。 何天遥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这次一定不虚此行。走吧!” 沿着阶梯往上走了没多久,一道“熟悉”的大门就出现在阶梯之末,它和走出地劫层的那道大门一模一样。 但是,在众人和大门之间的阶梯上,有一条反方向的岔路。岔路也连着一段向上的阶梯。这可奇怪了,通过这一层的路必然只有一条,这段反向的阶梯又通往何处呢?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好奇。所以众人打算先不进大门,沿着那段阶梯爬上去瞧一瞧。 顺着岔路的阶梯,众人走上了一条平道,平道的尽头也是一个通往山体外的洞口。这个洞口按方向来看应该就在进入山体的洞口上方,可在山坳中时,却没人看见这个洞口。 “啊!莫非是……”石破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骤然加快速度向洞口奔去。 “糟了,被他抢先了!”反应过来的尚兴杰也立即追了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那山洞外面应该就是峭壁才对,冲出去岂不是要一跟头栽到地上吗? “对了,柱子!是那根柱子!”叶玲珑也想到了。按照高度估计,这个洞口外应该就是那根巨柱的顶端! 跑在最前面的石破天已经接近了洞口,他清楚地看见了洞外的情形。果然,洞外就是巨柱的平顶,那里有一座石台,台上有一个红木箱子! “哈哈,宝甲!”石破天大喜。虽然他有极硬的龙鳞甲,但比起铸炼的铠甲,龙鳞甲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龙鳞甲其实就是石破天自己的鳞片聚成的,如果龙鳞甲受损,就等于是“破了皮”。而铸炼的铠甲算是“身外之物”,即便甲毁了,也不会影响到躯体。 “嘭!”就在石破天美滋滋地即将冲出洞口时,他突然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当场头破血流,眼前直冒金星。紧随其后的尚兴杰也停不住,重重地撞在石破天的身上,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有禁制!”尚兴杰懊恼道。 花清雨将石破天搀扶起来,给他头上的伤口涂了药。 “真倒霉!”石破天无奈地抱怨。 金婵玉摇着头说:“既然没选红色的大门,又怎会让你拿到宝甲?撞墙就算是个教训吧。” “里面有禁制,”“那从外面呢?”尤氏兄弟忽然说了一句玄妙的话。 “外面?”众人异口同声。 “不行的,这柱子的高度少说也有十几丈,峭壁上又没有缝隙或凸岩可以落脚,而且现在大家都不能飞,如何上得去?”项中洋摇头道。 尤氏兄弟齐齐笑了一声:“搭人梯”。“叠罗汉。” 萧天河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现在有九男三女,按脚到肩的高度,叠起来差不多能有近十丈,还差的一、两丈只要最上面的那个人跳一下就没问题了。 “主意是不错,可是由谁上去呢?”尚兴杰捋须道,“箱子里不知道有几件宝甲。如果只有一件……” 项中洋提议:“还是抓阄好了。” “可以。不过,你们已经得到了法宝的三个人不能抓。”尚兴杰没有忘记此事。 “我同意。”萧天河耸了耸肩膀。 “我也没意见。”金婵玉道。 尤玄通没有开口,但点了点头。 九个阄很快就做好了,九人分别拿了一个。 “不走运啊,又没中!”周文轩无奈地看着手中的空白阄条。 尚兴杰也是一脸的失望:“我也没中。谁中了?” 尤玄达举起胳膊兴奋地摇晃着,写着“中”字的阄条就在他手中,他却没有欢呼。看来他们兄弟两个必须都有话要说才肯开口。 “那两兄弟的运气还真是好……”周文轩羡慕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六吉六煞 无端端的风起云涌,带来了沉重的压抑之感,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与其说是宝箱,不如说是个“陷阱”。可怜的尤玄达,被闪电劈中震飞,重重地摔落在地。人梯也随之“崩塌”,大家都跌了下来,靠近上端的几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尤玄达自摔落之后就一直没动弹过,他须发都被烧了个干净,浑身破烂黢黑,还在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之味。一个红色光团从尤玄达的额头上飘然飞出,悠悠地升向了高空。这一幕曾经出现过!在地劫层赵湘琳死时,也曾如此“灵魂出窍”!换言之,尤玄达现在已经死了。 “二弟!”尤玄通强忍着伤痛,艰难地匍匐着爬到了尤玄达身旁,目睹被雷电灼得体无完肤的尸体在眼前慢慢消散,尤玄通不禁老泪纵横。 “还好没有抽中阄,否则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了……”尚兴杰在一旁暗自庆幸。他环视了一番,除了尤玄达之外,尤以尤玄通受伤最为严重,因为叠人梯时他就在第二高位。接下来是金婵玉,她的双掌都被灼伤,嘴角还带着血迹。再下面的叶玲珑虽然不停着搓着麻痹的双腿,但看样子并无大碍。因雷电而受伤的人到这里就停止了,再往下的人只是感到了一股冲击而已。“那个妖族老头在上一层弄瞎了双眼,这一层则是金婵玉受了伤……要是连那个龙王也一起被震伤就好了……”尚兴杰心中暗道。在他看来,三个妖族高手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在雷电落下之前,何天遥曾大吼提醒,于是萧天河好奇地问:“遥弟,你知道那宝箱碰不得?” 何天遥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临时才想到的。大家都没有选择红门,也就没人有资格拿箱中的宝物。想用其他方法强取,肯定是行不通的。如果能早点考虑到,也就不会有这事了。” 花清雨走到尤玄通身旁,见他哭得悲痛欲绝,还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不忍地说:“前辈,让我帮你医治一下吧。” “事已至此,”尤玄通说了半句话就没再说下去。沉默了许久,他似乎才意识到,那个和他心有灵犀的续话之人已经不在了。“不必再医。”他落寞地补全了整句。 “不行啊,你肯定是脏腑被震伤了才会吐这么多血,不赶紧医治的话就……”花清雨焦急万分,熟知医理的她眼见着尤玄通的脸色越来越差,情知他的伤势已经刻不容缓。 “老尚,你的九转归元丹……”不远处的周文轩小声了问了尚兴杰一句。 “想都不要想。”尚兴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闭目养神。 周文轩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二弟已经死了,”“我又岂能独活?”尤玄通即便说整句话也一定要断成相等的两截,“我们从小形影不离,”“一起经历雨雪风霜。”“如今他先我一步而去,”“却来不及说道别之语。”“好兄弟,”“莫着急。”“且等等为兄,”“我稍后就去。”“黄泉路上兄弟为伴,”“以免让你孤苦伶仃。”说到最后,尤玄通的气息越发虚弱。 听他的意思,这是要一同赴死。花清雨连忙想劝:“前辈……” 尤玄通却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心意已决,让她不要再往下说。“宫主,”“大人。”他忽然喊金婵玉。金婵玉暂停了疗伤,同情地望着他。“承蒙相助,屡次三番。”“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二弟既已先走一步,”“吾遂凑成两命之数。”说完,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拿出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魔刀,往脖子上一抹。随着身躯的倒下,又一团红色的灵光冉冉升空。 “他们的兄弟之情竟如此深厚,真的做到了同生共死。此举着实可让天下间诸多为了些许利益就不顾手足之情而互相残害的兄弟们汗颜呐!”金婵玉慨叹。 “令人钦佩,但却不值。”项中洋轻轻摇了摇头。 萧天河看了何天遥一眼:“遥弟,如果我死了,你会自尽吗?” “当然不会!”何天遥摇摇头,认真地说,“就和上次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一样,我会连你的份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这才是好兄弟。”萧天河甚感欣慰,“先走的那一个怎么会愿意让兄弟同死呢?我能理解尤玄通的选择,但绝不赞成殉义这种事。” 周文轩却在关心另外一件事:“他刚才说的‘凑成两命之数’,难道是指……”他的眼光瞄向了石柱顶端。 经他这么一说,“以两人之魂换得宝甲”这句红门上的字迹立即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事情还不一定呢,有了刚才的事,谁还敢再碰那箱子?”石破天道。 曲星玄亦不抱希望:“少了两个人,高度不够,想碰也碰不到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天遥指了指柱顶,“如果‘两魂换宝甲’行得通的话,上面那个洞口的禁制应该消失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石破天、尚兴杰、周文轩三人几乎同时冲向了山洞。沿着阶梯到达高处的洞口后,三人大喜,原本闭紧的箱盖此时已经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件皮甲! 石破天用手探了探,果然,洞口的禁制已经不见了! 三只手同时向箱内伸去,抓住宝甲之后互不相让,争夺起来。 “住手!”随后赶到的曲星玄大喝,“那件宝甲你们都没有资格拿!” “按照抓阄的结果,本该是尤玄达的,可是他已经死了,现在谁抢到就算谁的!”尚兴杰反驳道。 “无耻!”石破天破口大骂,“本主死了应该重新抓阄才是!” “那你为何还要抢?”尚兴杰反问。 “我抢是不想让宝甲落入你手里!” “周老弟,你也要和我抢吗?”尚兴杰又冲周文轩喊道。 “照你说的谁抢到算谁的,难道我就不能抢吗?”周文轩丝毫不让。 三人分别用一只手死死拽着宝甲,另外一只手则你来我往搅作一团。 比起法宝,宝甲确实珍贵。一来,宝甲难以铸炼;二来,宝甲不像护体法宝那样还需要耗费功力去激发。难怪三位高手都不肯撒手呢。 “都不要争了,且听我一言。”曲星玄道,“这可是尤氏兄弟以性命换来的宝贝,既然尤玄通自刎之前说了要以此物答谢金部主的恩德,那理应归她才对,所以我说你们都没有资格拿。” 石破天先收了手,表示赞同:“如此最好不过。不过他二人要是不肯,我还是要把宝甲抢回来!” “你们两个也放手吧,人家说的确实在理。”项中洋亦劝道。 周文轩悻悻地撒了手。尚兴杰却一把将宝甲揽入怀中,冷笑一声:“笑话,这件宝甲本就不属于尤玄通,他有何资格用它来当谢礼?要答谢恩德就应该用他在上一层拿到的那个法宝!”他伶牙俐齿、振振有词,其他人一时间还真没想到可以驳倒他的话。 此言无意中也提醒了周文轩:“哎,他人已经死了,怎么法宝却没有掉出来啊?” “你不交出宝甲,休怪我不客气了!”石破天将三尖盘龙枪重重地往地上一杵。 “我有宝甲你还能打得赢我?”尚兴杰轻蔑地笑了笑,刚准备将宝甲穿上,宝甲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忽然从他手中挣脱,并且飞过了众人的头顶,晃悠悠飘向了阶梯那边。“我的宝甲!”尚兴杰急忙追了过去。 宝甲径直下了阶梯,飞到了走出第二层的大门前,落在了一个人的手中。 尚兴杰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在地劫层出现过的焚天宫管家——孟管家。 孟管家对着赶来的众人道:“这件天猊甲,就由我收走了。” “这是为何?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啊!”尚兴杰心有不甘。 “因为你们都选的黄色大门,所以都没有资格得到宝物。”孟管家一句话就将尚兴杰噎了回去,“好了,火星层已过,我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不过,在进入擎羊层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何天遥忽然打断了他,横眉怒目地瞪着那张掩藏在斗篷下的脸,“刚才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道大门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对啊,你要是那时出现,告诉我们没有资格拿到宝甲,两位前辈就不会死了!”花清雨也怒斥。 “呵呵呵……”孟管家深沉的笑声在山洞中回响,听上去十分诡异,“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如何怨我?”说着,他从斗篷下拿出了那盏灯笼。灯笼里此时已点着三支烛火,火光依然是奇怪的红色。 “啊,那是……”叶玲珑惊讶地捂住了嘴。 萧天河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了孟管家的衣领,怒道:“这不是烛火!而是亡者的灵魂!你快把那三人的魂给放了!” 孟管家幽幽地说:“焚天宫不比外界。三人在这里死去,灵魂无法回还到外界,没有我收拢这些灵魂,他们将变成孤魂野鬼,终日在这焚天宫中游荡,就好像地劫森林的守御四灵一般,直到死亡才能解脱,你愿意吗?” 萧天河震惊,略略松了手。 孟管家从容地将萧天河的手推开:“如果有人选择了红色的大门并且活着走到这里,上面的洞口以及外面的石柱都会下沉到地面,禁制也会消失,根本无需搭人梯。遗憾的是,你们错在不该贪那非份之宝。” “那地劫层的那个酒杯呢?人都死了,法宝应该给我们重新分配才是啊!”尚兴杰还惦记着这事。 “人死之后,所得的宝贝将由我收回。此乃焚天宫的规矩。”孟管家的口气十分强硬,“好了,我继续问那个问题,你们愿意立即退出焚天宫吗?如果退出的话,必须归还……” 周文轩一听是和地劫层时所问同样的那个荒谬问题,于是呛道:“要退出焚天宫我们之前就选择绿色的大门了!真是脱裤子放……”在近乎要脱口而出时,忽觉人多不妥,又改口道,“那什么,多此一举!” “那好吧。”孟管家转过身去,推开了大门后,退到了一边。 从初入焚天宫时的十三人,到现在还有十个人。大家一一进入深邃的通道。在经过孟管家面前时,萧天河一直盯着他。可孟管家仿佛变成了一根木桩,一动也不动,唯有灯笼里的那三个灵魂之火依旧在轻轻地飘动。 火海孤道客独行, 三门安贵物为轻。 惊雷震醒贪心梦, 弟去兄随释伶仃。 …… 每一层都有人身陨,气氛凝重了许多。谁也不知道第三层中将会有何等凶险等待着他们。 “刚才孟管家说第三层叫什么来着?”萧天河只记得那名字非常古怪。 何天遥摇头道:“我也不记得。当时脑袋里乱糟糟的,总在想孟管家是不是故意设下陷阱陷害我们,哪顾得什么名字?” “擎羊层。‘擎举’的‘擎’,‘牛羊’的‘羊’。”叶玲珑接话道。她的表情十分凝重。 花清雨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那两个字?” “但凡会一点儿阵法的人应该都知道。”叶玲珑轻咬着嘴唇,“风水玄学,踏罡布斗,诸天星曜,皆熟于心。擎羊,主凶厄,乃一大煞星!” 何天遥一捶手掌:“我想起来了!擎羊就是那个‘六吉六煞’其中的一个嘛!” “六吉六煞?”萧天河头一回听说。 “想不到我们之中还有制阵者。”走在前头的项中洋回头看了叶玲珑一眼,“‘六吉六煞’乃是演命推运时所用的星宿名,在我看来全是瞎咋呼,满天星斗尽皆璀璨,有何吉凶之分?” 叶玲珑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演算命理的那些话不可信,倘若算下来一辈子都是凶煞,难道就不活了?其实那些话听了即便不信,心情也难得会好,索性不听也罢。可是,日月星辰昼夜不息地在天幕上运转周天,必然有特定的规律。‘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而制阵,说白了就是在已有的宇宙法则之下,重新创造出另外一块具有某种特定新法则的‘宇宙’。原先的宇宙法则在阵法内将不再适用,而新法则与原法则相异的程度,就看制阵之人的水平了。所以,在研习阵法之时,一点都不考虑宇宙运行的规律也是行不通的。” “这些我懂,我想和你争辩的不是阵法,而是‘擎羊’所代表的凶煞。给此层冠以一个煞星之名,很显然,这是焚天宫的构筑者,或者说,就是那个可疑的孟管家故意而为之的。大家切不可被此名影响心态。”项中洋道。 “嗯,我亦希望如此。”叶玲珑十分赞成。 “叶姑娘,”萧天河小声问,“‘六煞星’还有‘五煞’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很早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现在早就忘记了。”何天遥道。 “除了‘擎羊’之外,还有‘铃星’,‘地空’,‘陀罗’,剩下两个嘛……”叶玲珑顿了一顿,“其实你们已经听过了,‘地劫’,‘火星’!” “啊……”萧天河暗暗咋舌。焚天宫前三层都是以煞星为名,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和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瞧瞧,还是被名字吓到了吧?我之前一直没说就是这个原因。”叶玲珑注意到了萧天河神情的变化,遂劝道,“‘两文两天左右魄,两星两地擎与陀。’这句口诀乃是我修习阵法时自己编的。前句乃是六吉星,后句则是六煞星。吉凶十二宿,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指代星辰的名号而已。” “还是再听听‘六吉星’的名字吧!‘六煞星’只有六个,焚天宫却有七层,很可能会有一个吉星层呢!”花清雨道,看来她在进入焚天宫之前并没有发现,其实还有第八层。 “‘两文’,是指‘文昌’和‘文曲’;‘两天’,是说‘天魁’和‘天钺’;‘左右魄’则是‘左辅’和‘右弼’两颗星魄。”叶玲珑解释道,“瞧,出口到了!”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向上的阶梯。众人沿着阶梯进入了一间明亮的小屋之中。可奇怪的是,小屋无门、无窗也无灯,所有的光亮都是从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雕纹发出来的。待最后一人进入屋中之后,那座阶梯和通道一起消失不见了,墙壁上的光亮霎时大盛,绚烂耀眼,璀璨夺目。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七章 刀剑洪流 众人被困在擎羊层的“大瓮”之中,严阵以待,警惕地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敌人。敌人究竟会从天而降,还是破土而出?是人还是怪物?众人心中各有猜疑,忐忑不已。这也印证了一句常言:“未知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之前已经翻倒在地上的四堵墙壁依然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陡然,那些复杂而又密集的雕纹从墙壁上“浮”了起来,光线勾出的轮廓中,一把把刀剑之影越发清晰,仿佛有一道圆形的光壁环绕着众人,而无数刀剑则贴在光壁上缓缓地旋转。红、绿、蓝、黄、白、紫,各色光芒在刀与剑上闪烁,刀鸣剑啸的嘤嘤声在众人耳畔回响,那些雕纹最后竟变成了真的仙剑与魔刀! “这、这些都是极品呐!”曲星玄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虽然两眼已瞎,但深谙铸造之道的他光凭声音就能听得出,那些刀剑的品质绝非凡品。他不自觉地向那些刀剑走去,伸出手来想要触摸一下,冷不防一把仙剑突然剑锋一颤,直刺向他的头颅。 “当心!”金婵玉早有提防,用金丝帮曲星玄挡开了那柄仙剑。仙剑被拨得转了几个圈之后,又再度将剑锋对准了曲星玄飞了过来。与此同时,那一圈光壁霍然崩裂,无数刀光剑影一齐转向众人并席卷而来。 “跑!”石破天一声大吼,两步蹿到曲星玄身旁,拽着他逃开。其他人也立即施展身法四散而开。那一大波刀与剑汇成的洪流也随之分散成数股,紧追每个人而去。 想靠防守挡住如此之多的刀剑攻击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靠身法逃命这一条路。可偏偏最外圈的高墙又封闭了这片广场,使得一行人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来回“疲于奔命”。 萧天河的《龙游》身法在直线上速度惊人,可这座“大瓮”并没有多少空间可供他施展,所以他只能在紧贴着高墙的最外圈游走。何天遥的《一气三元》身法则讲究一个“变”字,可以分出三道身影的妙处使得他游刃有余。为了避免干扰他人,他只在广场的中心区域小范围移动。花清雨使的是花珺一脉代代传承的《落花飘零》身法。此身法虽然算不上十分精妙,但也属上乘。她轻巧的身姿就仿佛在风中零落的花瓣一样飘忽,在其身后穷追不舍的刀剑暂时还威胁不到她。叶玲珑的身法则是叶家独创的《青叶一闪》身法,每每在刀剑即将触身的时候,她会猛然向前冲出一大截距离,所谓“一闪”,即在于此。 再看三位帝君。能成为大帝、大君的人物,身法自然也次不了。尚兴杰的身法名为《通幽》,乃取自“曲径通幽”一词,他的身法速度虽算不得顶尖,但在方向的变换上却堪称一绝,哪怕横向转弯甚至是调转方向,皆可维持高速丝毫不降。周文轩的身法则和叶玲珑的正好相反,他可以保持超绝的速度拉开一段距离,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慢下来调息须臾,正因为如此特点,他的身法名为《断流》。项中洋的身法则直来直去,名字叫做《奔雷》,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此身法的特点就是一个“快”字,但往往缺乏变数的身法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缺点——转向不灵便。幸而,项中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辅助变向,那就是借力。在越是狭窄的地方,他可以用来借力的对象就越多,比如这座广场层层变高的台阶,以及最外圈的墙壁。他会借力,那些紧追的刀剑可不会。所以项中洋甚至想过通过蹬墙急转的方式将刀剑引撞在墙上,试图借刀剑的攻击力破开外墙。只可惜,那外墙的坚硬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刀剑撞在墙上之后纷纷落地、再度飞起、重新追逐,而墙上却连丝毫痕迹都不曾留下。 比起人类身法各种天马行空的特色,妖族的身法与其本体的联系十分密切。金婵玉本体是蚕,金银丝便成了她绝佳的工具,不仅可以当作武器使用,也可以作为提高移动速度的助力。若是在别处,她可以用金银丝吊住各种物体,通过拉扯疾速前行,即便是在空旷地带,也可以扎丝入地来借力。可在这片广场,此法却不灵了,因为所有的墙壁以及地面都无比坚硬,金银丝根本就扎不进去,也无处可以绑绕。情急之下,她灵机一动,干脆将金银丝缠在了那些飞行的刀剑柄上,拖着她在广场中到处“飞行”。相比其他人,她这种“借力”的方式最为轻松。 最苦的就数石破天和曲星玄了。石破天的本体是遨游四海、翱翔九天的龙,原本身法极佳,可他如今却得带着曲星玄一起移动。曲星玄的本体是“北灵鸟”幽昌,身法也不差,只可惜在地劫层时瞎了双目,刀剑洪流又铺天盖地,没人帮他的话必死无疑。正因为被石破天拖着,曲星玄此时更加不敢轻易地施展身法,否则万一影响到石破天,两人将会死作一处。他所能做的,只有靠声音来判断身后刀剑的距离,用他那奇怪的兵器将即将击中两人后背的刀剑给打开。无奈,刀剑实在是太多了,“咻咻”的破空声,“嘤嘤”的震鸣声,甚至是他人杂乱的脚步声都给曲星玄的判断带来了巨大的干扰。为免曲星玄受伤,石破天干脆换到他身后 ,推着他前行。刀剑一次又一次地击在石破天的龙鳞甲上,铿然有声,再如此下去,最先死的就是他二人了。 “别管我了,你自己逃!”曲星玄不愿意再拖累石破天。 “说什么傻话!”石破天斥道。 曲星玄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不行!”石破天断然拒绝,而后又说,“当初放弃燕屏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如今就算一起死,我也绝对不会弃你而去的!” 曲星玄的心中“咯噔”一下,石破天在危急关头的真心之言算是拨动了他的心弦。“姐夫……”曲星玄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石破天愣了愣神,随即笑了笑:“你终于肯这么称呼我了?” “念在你还惦记着姐姐,以及对她心怀一分悔意的份上。”曲星玄道。 “石大哥!”这时,正从远处“飞”往这边的金婵玉大声呼喊,并向石破天焦急地招着手。石破天心领神会,一把擎住曲星玄,将他举了起来。金婵玉经过时抛出几根银丝缠在了曲星玄的腰上,带他一起“飞”走了。没有顾虑的石破天陡然加速,将身后的刀剑甩开了一大截,终于化险为夷。 此时,广场上的情形可谓一番奇景,十股刀剑洪流追着十人四处乱窜,怎一个乱字了得。即便暂时没有危险,这种被动的逃跑也绝非长久之计。首先造成困扰的就是功力的消耗。两仪级的功力在施展身法全速狂奔的情况下可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尽管每个人都有恢复功力的丹药,但总不能这么无休止地耗下去。 细心的叶玲珑在逃跑期间还布下了一个法阵,乃是由两个分别具有提升速度以及节省功力之效的辅阵叠加而成的复阵,可那些刀剑不存在功力消耗一说,始终在每个人的身后三尺左右穷追不舍。 情况有些蹊跷。十个人的身法速度并不相同,可刀剑距离每个人的后背却是差不多的距离。这是为何?更何况,像叶玲珑的身法特点就是时而会骤然提速,可是身后的刀剑也会随之“蹿”出去一截;周文轩那边的情况正巧相反,每当他降速调息时,刀剑的速度也会随之“缓”上一阵。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控制着那些刀剑,刻意不让它们追上众人一样。 “刀剑的速度好像在根据我们的速度而变化!”项中洋大声喊道。 “没错!我快它们就快,我慢它们也慢!”周文轩也发现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对众人反而有利,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身法只凭体力奔跑,甚至可以改跑为走。可又有一点解释不通,之前石破天带着曲星玄一起逃的时候,刀剑却是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他的后背。 周文轩试着放缓了速度,可刀剑却“无情地”给了他一个教训,背上立马多了数道伤口,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得不再度全速狂奔。 “它们不是在根据速度而变化,而是在逼迫我们保持极限速度!”石破天猜到了真相。 “你早说呀!”周文轩龇牙咧嘴,背上的刀剑之伤虽然无大碍,但却剧痛无比。 如此,功力损耗依然是最为严峻的问题。相较之下,金婵玉的方法较为轻松,她只须瞅准时机用金银丝缠住飞过的刀剑即可,功力损耗并不大,她一直在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婵玉,吊住墙顶翻出去!”曲星玄提醒道。 金婵玉恍然大悟:没错!这座广场只能算是半封闭空间,“瓮口”还大开着呢!她瞅准时机,扬手将金丝抛向了高墙顶部,同时蹬墙扶摇直上。那高墙少说也有十几丈高,金婵玉顺势从一丈左右的高处起步,往上一蹿就到了五、六丈的高度,等于已经爬了一半。金丝顺利地勾住了墙顶,金婵玉大喜,赶紧收丝上拉,在借力之下只需几步就能翻过高墙去了。能救得曲星玄出去,也就能救所有人出去,就是不知道刀剑会不会也追到墙外去。总之,先脱离这个广场再说。 谁知,当金婵玉在上升之时,金丝忽然传来一记剧烈的震荡,不仅将金婵玉甩到了半空,而且还……断了!没错,坚韧无比的金丝居然断了,而且还是五根齐断,金婵玉被震荡之力带得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有些懵神了,倒栽葱落向了下方的刀剑洪流。 被银丝吊着的曲星玄明显觉察到了异样,立即奋力将金婵玉拉入自己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那些无情的刀剑。只听一阵密集的“铿铿康康”乱响,刀剑落了一地,夜舞幽昌镜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咦?那个是……”尚兴杰瞥见了围绕着曲星玄飞舞的那枚熟悉的镜子。虽然这是曲星玄进入焚天宫后第二次使用幽昌镜,可第一次用时,尚兴杰并不在场。“尹家父子被妖族高手所杀之后,夜舞幽昌镜的下落成了个谜,莫非当初斩杀尹氏父子的妖族高手就是此人?不对,不是他,黄玄商和郑丰隆分明禀报的是一名使用金银手套的白衣女子……啊!”尚兴杰突然回过神来,他将目光落在了被曲星玄护着的 金婵玉身上。白衣女子,金银手套,不是她还能是谁?这下就没错了,尚兴杰将线索全部串联起来:当初在落霞城杀死尹家父子的妖族高手正是金婵玉,她还带走了夜舞幽昌镜,然后又将幽昌镜给了曲星玄。可是金婵玉为何要杀掉尹家父子呢?尚兴杰仔细回忆了一下,据两位元帅所言,监兵佩的一名妖族在那一晚也出现了。“难道楚芳华和这个长久不出江湖的金婵玉是一伙儿的?”尚兴杰心忖,“如果楚芳华当真和妖族的虫部之王攀上了交情,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见到幽昌镜后同样震惊的还有项中洋,他忍不住喝问曲星玄:“我的幽昌镜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曲星玄冷笑一声:“幽昌镜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让它流传到人类手中一直是我的一大遗憾,如今物归原主,有何不可?” “你的?”并不知道曲星玄本体为何物的项中洋颇为疑惑。 “幽昌镜不是在那个浑天牢典狱长手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文轩也插言道。“北灵鸟”出现在落霞城的消息早已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但尹家父子被杀的事却被尚兴杰刻意隐瞒下来。 尚兴杰又问项中洋:“江湖上一直传言幽昌镜在隐侯大帝手中,我还好奇呢,后来怎么会到了尹家父子手里?” “这与你无关!”项中洋没好气地回答,“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先想想怎么活命吧!” “看看幽昌镜的功效!”尚兴杰冷笑一声,眼见着无数刀剑如同潮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攻向曲星玄,可全都被幽昌镜给挡了回去,“本来幽昌镜在你手中,你此时便可从容应对,谁让你没看好如此宝贵的东西的?” 周文轩道:“法宝解除认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此人身死;二是主动解除。你看他现在活得好好的,这不明摆着么?当初是他心甘情愿将幽昌镜送给那个典狱长的!” 项中洋沉着脸冷哼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有空胡思乱想?” “大家快引它们对撞!”场中突然响起何天遥欣喜的呼喊声。就在刚才,他使出《一气三元》身法之后,发觉就要撞到萧天河身上了,连忙再次以一化三逃开。由于担心兄长的安危,他回头瞥了一眼,好在萧天河同样及时地转弯避过了迎面而来的刀剑,可由于两人彼此避开的时候距离太近,那两股刀剑来不及转向,互相撞上了不少。怪事发生了,对撞上的刀剑竟然双双消失了!这一幕被何天遥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破解窘境的方法原来如此! 所有人都一点即通。何天遥继续和萧天河引刀剑对撞,花清雨则和叶玲珑配合,尚兴杰和周文轩互助,回过神来的金婵玉拉着曲星玄将刀剑引向石破天那边,尽管两人速度稍慢,可好在有幽昌镜保护。金婵玉和曲星玄带去的刀剑是两股,项中洋见状也冲向了石破天。如此,十人配合默契,两两相向而奔,到即将撞面时猛然拐向一旁,刀剑洪流每一次相撞,刀剑就消去一批。 “哈哈哈!真是好办法,我还以为这回要全军覆没了呢!”石破天放声大笑。 “看来这些刀剑还是由功力汇聚而成的,并非是实物。焚天宫的建造者真乃神人也!”金婵玉赞叹道。她那引以为豪的金丝也是被神人留下的功力所震断,她心服口服。 来往了十几次之后,刀剑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直到剩下最后两柄。已经摆脱了“追杀”的人终于可以停下漫长的狂奔好好喘一口气了。 金婵玉与石破天分别引着最后一把金刀、一把金剑相向而奔,打照面的瞬间,两人左右错开,金刀和金剑尖锋相对,抵在了一起。“成功了!”两人齐松了一口气。 可是,金刀和金剑却没有按众人意想的那样消失,而是定在了空中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周文轩好奇地仰头望着半空中的金刀和金剑,刚想走过去仔细瞧个究竟,却被项中洋拦住了:“还是小心为妙!” 尚兴杰盯着亮闪闪的刀和剑,眼中忽而闪过一道精光。“呵呵,这群蠢货,竟然忘记了来焚天宫的真正意义。我是来拿宝贝的,可不是来闯关的!”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刀剑下方走去。 按理来说,闯过难关的话,就该出现奖励了。叶玲珑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难道擎羊层的宝贝就是那两柄刀剑?” 众人恍然大悟,之前曲星玄就曾说过,那些刀剑都是极品,既然互相抵消的都是神人留下的功力凝聚而成的,最后两柄无法抵消的刀剑那就应该是实物了。 “可恶!”尚兴杰见有人说破,立即一步冲到刀剑下方,伸出双手分别向剑柄和刀柄抓去。可还未等他触及,刀剑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滋啦”声,把尚兴杰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来。伴随着刺耳的声响,那些互相抵消的刀剑之影再度出现! “不是吧?又来?”石破天难以置信。 众人刚刚放松不久的心情又骤然沉到了绝望的谷底。 fpzw 第四百五十八章 擎羊金冢 不对,这次不一样!”金婵玉紧盯着那些纷纷升起的刀剑。这一回,刀剑的光影并未幻化成实体,而是维持着光线勾勒出的轮廓慢慢向那柄金刀和金剑汇拢而去。刀与剑整整齐齐地在空中分成了左右两大群,刀影陆续融进了金刀,而剑影则汇进了金剑,只见一道道光波分别从那金刀、金剑之柄的末端生出,顺着刀身和剑身向尖峰聚集,两尖刃对抵的那一点越来越刺眼。金刀和金剑似乎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精华,蓄势待发。 待那些刀剑光影悉数融入了金刀和金剑之后,那阵古怪的“滋啦”声戛然而止,金刀和金剑逐渐旋转起来,忽而迸发出一声清脆的轻鸣,一起转向,飞往远处的高墙。尖刃触墙之后,坚硬无比的墙面竟轻易地被划出了道道痕迹。那些痕迹组成了两个清晰的大字——擎羊! 正当众人揣测为何金刀和金剑会自发刻写两字之时,刀和剑忽然调转方向,将锐利的尖刃对准了众人。大家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金刀就已经变成了十把,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眼前。金刀挥下,十个人或挡、或拨、或闪,各自应对,但怎奈金刀的劈斩势大力沉,每个人都在仅仅一击之下狼狈不堪。 石破天用盘龙枪架住了金刀,可是双臂却吃不住劲,金刀带着枪柄击中了他的胸膛。他虎口尽裂,双臂齐断,还好有龙鳞甲护身不致于丧命。从他大口吐血来看,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金婵玉没敢硬接金刀的劈斩,后跳一大步,以银丝试着去勾金刀的刀柄。金刀一击落在地上,碎石乱飞,惊得金婵玉连忙抬手护着面部。巨大的激荡震得她连连踉跄后退。她身上有天蚕衣,手上有金银绦,竟然会被迸射的碎石击得生疼!若是直接被金刀劈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曲星玄有最强的护体法宝——夜舞幽昌镜,金刀的攻击虽然并未击破幽昌镜的防御,但也令曲星玄心惊肉跳。天下间能撼动幽昌镜防御的武器并不多,可惜现在曲星玄的功力只有两仪级,再被金刀劈一下,幽昌镜说不定就破了。 三位帝君也都在护体法宝的作用下安然无恙,只是三件法宝都已经毁了。叶玲珑和花清雨分别受了些轻伤。何天遥利用《一气三元》身法成功地避开了金刀的攻击,仅是被气浪掀得跌了一跤。萧天河则召出了碧灵玄龟甲,没想到,那金刀竟切入了龟甲寸许,惊得他目瞪口呆。 金刀才刚刚收势抬起,金剑又刺到了眼前。这下没有人迟疑,全都选择了闪避。金刀和金剑仿佛被两位配合默契的高手握着,一下又一下追着众人猛攻,地面上也留下一个又一个深坑。大家的功力已经不多了,只得故技重施,两两配合引刀剑相撞。这一回,这个方法却不灵了。 刀剑相遇之后,并不会消失,而是合二为一,变成更大的刀和剑。不过,如此也可以使得一个人暂时不必仓惶逃命。 经过数次合并增长,当场上只剩下一柄金刀和一柄金剑时,刀和剑已经变得十分巨大,飘在石破天身后紧追不放。足有几丈长的金刀轰然下落,虽未砍到石破天,但却劈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刀波,这道刀波的宽度竟覆盖了大半个广场,拦腰向众人飞去。与此同时,金剑的剑锋射出了长到贯穿整个广场的剑气,简直逼得众人无处可躲。 石破天双臂已折,无法凝出冰墙抵挡。金婵玉的金银丝也都断了,也结不成金银网了。情急之下,萧天河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撑着碧灵玄龟甲顶在了最前面!大家在龟甲后默契地排成了一条直线,分别用肩膀顶靠住前面的人。刀波、剑气同时飞到,“轰隆”一声,狂风大作、尘土飞扬,玄龟甲瞬间被轰成了渣,所有人都仰头喷血飞撞到后方的墙上。 仅仅一击,十人皆伤!萧天河的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耳中“嗡嗡”鸣响,眼前一片模糊,仰躺着痛苦地呻吟着。何天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血,石破天则直接被震昏过去。这三人是离龟甲最近的,也是受伤最重的。再往后,是有幽昌镜护体的曲星玄,因此后面的几人虽然被震得喷血,但还能站得起来,尚有一战之力。 话虽如此,面对那两件威力惊天的“绝世神兵”,众人简直束手无策。确切地说,并非是尚有一“战”之力,而是仅有一“站”之力而已。 连碧灵玄龟甲都碎了,还能靠什么抵挡金刀和金剑的下一次攻击?况且已经有三人倒在地上了! “啊!‘冢’!”叶玲珑无意间瞥见,在先前刀剑所刻的“擎羊”二字后面,墙面又被震掉了一大块,露出了一个“冢”字。 擎羊冢! 坟、墓、茔、冢、陵,乃殡葬五规也。冢作为高等级的墓,所葬的必然是高贵之人。可这座擎羊冢,葬的又是什么呢? “这里埋葬的是刀与剑的魂!擎羊层,原来就是刀剑之冢!”曲星玄激动地说,“好吧!今日就以吾之刀剑,与刀剑之魂一争高下!”说着,他挡在了三名伤者和金刀、金剑之间,祭出了他的那柄“剁头斧”,在空中晃了晃,“剁头斧”的“斧”身中间,由上至下出现了一条发光的细线。曲星玄震天大喝,竟将“剁头斧”分成了两把,左手为刀,右手为剑!原 来如此,难怪“剁头斧”的外观那么古怪,原来它本来就是由一柄刀和一把剑拼合而成的! 曲星玄一边怒吼着一边挥动着银亮的刀剑向金刀和金剑砍去。“咔”的两声同时响起,金刀和银刀、金剑和银剑刃边互抵,力量竟不相上下,遂僵持在半空。 周文轩惊愕得下巴都要掉了:“他、他那是什么怪力?单手就能挡得住?” “这可真是人外有人,妖外有妖啊……”项中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金刀和金剑仿佛知道遇上了敌手,光芒较先头更亮了一些。曲星玄顿时感到手上传来的力道变大了不少,他满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马步开立,双臂筋肉鼓胀,将衣袖都撑大了好几圈,如此依然架不住那股雄厚之力。金刀和金剑将他推得渐渐向后滑。常言道:“脚下如根扎盘稳”,一旦站不住脚,那就快要输了。 曲星玄双目直冒红光,仰天尖啸,不似人声。双臂撑破衣袖,裸露的皮肤上生出道道黑羽,履中钻出利爪,狠劲一跺,爪尖抠入地面。鼻勾嘴撅,身躯迎风猛长,最终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黑鸟。 “嗬!现出本体了!厉害!唔……”尚兴杰赞叹道。这黑鸟说鹰不是鹰,像雕又不是雕,眼中两道红光直插天际,相比庞大的身躯,头则显得有点小,双腿瘦长,浑身羽毛又短又细。不知为何,尚兴杰总觉得这黑鸟看着有些眼熟。 曲星玄现出本体后,幽昌镜也随之变大,飘到黑鸟天灵盖上方,镜面朝下,放出一道莹白的光柱,将黑鸟全身笼罩在其中,仿佛一轮明月一般。接着,黑鸟开始缓慢旋转,连带着金刀和金剑也一起盘旋,渐渐的,黑鸟越转越快,带起道道罡风,广场内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黑鸟的身躯已经化为一团虚影,金刀和金剑都被卷入虚影之中,化为两条金线,密集而又清脆的交鸣声与高亢而又响亮的鸟鸣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一首激昂的战歌。 旋风越来越猛烈,其他人都被刮得退到了墙根,“战歌”也被狂风怒吼声淹没,时有时无,连天上的云彩似乎都被旋风卷了下来。突然,风生之处如同雷霆炸裂,大地震颤,高墙坍塌,金光冲天而起。逐渐平息之后,众人才发现,广场已经不复存在,黑鸟原先所站之处的地面已经陷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金婵玉带着强烈的不安冲到了坑沿向底部望去,曲星玄已经变回了人形,披头散发,遍体鳞伤,垂首站在一堆黑羽之中。他的双脚依然没于地下,双臂无力地搭在腿侧,金刀和金剑分别插在他身旁的地中。他的血在滴滴答答地顺着指尖往下淌,滴落在坑底的大滩血泊之中。 “不……”金婵玉捂住了嘴,热泪盈眶。 其他人也陆续围了过来,花清雨看到坑中的惨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伤成这样,已经没法医治了。叶玲珑轻呼一声,扭头不忍再看。三位帝君连连摇头叹息,惋惜不已。 石破天泪如雨下:“星玄,你一辈子都喜欢刀和剑,连武器都要炼成刀剑相合的模样,没想到最终却死于刀剑之下……” 项中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非他显出本体使出神力,我等尽皆亡矣……此人真乃英雄也!还请节哀。”停顿了片刻,他又说,“吾观此人化羽之时的模样与幽昌镜上的鸟雕相像,不知他的本体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北灵鸟’幽昌?” 石破天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幽昌本人,曲星玄。” 尚兴杰闻言恍然,难怪之前看着黑鸟觉得眼熟呢。 “怪不得他说幽昌镜本就是他的,看来我的确没有资格跟他争夺此法宝……”项中洋又看向了尚兴杰,“老尚,受了死者大恩,我就问你……” “行了,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尚兴杰抬手抛过来一个药瓶,“三颗九转归元丹,给石部主还有那两个重伤的小子吃了吧!” 项中洋满意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你若此时还要吝惜,我可真憋不住要揍你一顿了。” “何天遥先发现了破解刀剑洪流的方法,而石部主一直引着金刀和金剑到最后,萧天河那小子又用龟甲和血肉之躯替我们挡住了刀波和剑气,他们三人功不可没。我华林大君向来不喜欢欠人恩情。”尚兴杰顿了一顿,又说,“况且焚天宫的凶险程度大大超乎了我的意料,他们三个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该好好医治一下。多三名同伴,总比多三个累赘要好。” “你呀,还是那么不会说话。”周文轩摇了摇头,走到一旁调息去了。 服下了九转归元丹之后,三人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石破天的胳膊虽然还使不上力气,但已经不疼了。花清雨又仔细为他们检查了一番,惊讶道:“好强力的疗伤丹药!药效不仅能恢复脏腑的伤势,竟然还能连筋接骨,回血补气!”她不由得看了看尚兴杰,“华林大君的卓绝炼药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比起九转归元丹,我带的这些丹药就是‘糟粕’了。” “小丫头,即便你再奉承我,我也不会把九转归元丹的炼术传授给你的。”尚兴杰道。 “大君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花清雨尴尬地 挠了挠头,转过头来,扶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坐到了残墙根下。 一个红色光团从坑中悠然升起,飘向了高空,众人抬头远远地望着,心中不是滋味。才过了三层,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又一个灵魂被孟管家收走了。”项中洋喃喃自语。他长叹了一口气,视线又落回坑中。曲星玄的尸体已经消散,但金刀和金剑还在,正莹莹闪烁着亮光。“那两柄刀剑应该就是擎羊层的奖励,我看给萧天河与何天遥吧!虽然委屈了石部主,可毕竟你的武器是枪。”见石破天点头首肯,他又问,“其他人可有意见?” “没有意见。”萧、何两兄弟在擎羊层功劳显著,连夺宝心切的尚兴杰都不打算争了。 “应得的,应得的。”周文轩也赞成。 花清雨、叶玲珑、金婵玉三人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项中洋跃入坑中,拔出了金刀和金剑,送到两人手中,劝道:“宝贝来之不易,性命更是无价之宝。你二人从此往后还是以保命为主吧,若能将这两把刀剑带出焚天宫,已是不虚此行了。” 萧、何二人点头称谢。 这时,一道大门出现在刻着“擎羊冢”三个字的残墙上。神秘的孟管家再次从天而降,落在了大门前。 “擎羊金冢,乃是主人葬下长庚刀与启明剑的地方,想不到竟被尔等夷为一片废墟。”孟管家沙哑的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周文轩没好气地说:“你的主人想方设法要置我们于死地,连埋葬的刀和剑都能出土来行凶,居然还怪我们?” “没人逼你们来焚天宫经历这九死一生。尔等自愿历险,不论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孟管家道。 周文轩瞪大了眼睛,气得鼓了三鼓:“得,我说不过你。” “今日长庚刀、启明剑找到了新主,也算是完成了主人的一个心愿。我且助你们一臂之力吧。”孟管家提着四个红魂的灯笼走到众人身前,用左手当空一抹,一道绿光闪过,所有人顿觉功力复原,体力充沛,伤势全消。好神奇的能力!萧天河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用拳头捶了捶肋骨,果然一点都不疼了,石破天的胳膊亦完好如初,其他人也都恢复到了初进焚天宫的完备之态。不仅如此,就连损坏的碧灵玄龟甲以及金婵玉的金银丝都复原了! 要说此时九人之中,也就只有尚兴杰一人不高兴了,他懊恼地冲孟管家吼道:“你倒是早点儿出来啊!白瞎我三颗九转归元丹!” 周文轩忍不住低声轻笑。 看到项中洋也是无所谓的模样,尚兴杰瞪了他一眼:“这事也有一半儿得怪你,你晚点儿说也就没这事了!” “丹药乃身外之物,又何必吝啬呢?”项中洋满不在乎。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把你制的符咒拿出来大方大方?”尚兴杰呛道。 没想到项中洋还真是爽快,他一边应着,果真掏出一沓符咒,给众人分了分:“呐,有防御类的符,有攻击类的符,还有增益类的符,这可都是我多年的心血,不能说我小气了吧?” 尚兴杰把之前项中洋所言原话奉还,从鼻子里哼道:“这还差不多!” “好了,擎羊层已过,我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孟管家道,“不过,在进入太阴层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且慢!”尚兴杰打断了孟管家的话,“我有一事不明,必须得问个清楚。在上一层你曾经说过,在焚天宫中得到宝贝的人死后,宝贝会被你收回,这点我没意见。可是,怎么连那些从焚天宫外带进来的法宝也都不见了?” “对啊,曲星玄死了,夜舞幽昌镜怎么也消失了?”周文轩也发现了这点不对劲,“还有尤氏兄弟以及赵姑娘,若说他们没有带法宝我不相信!” “那些法宝我也一起收走了。”孟管家直接承认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南柯一梦 在通道里,花清雨问萧天河和何天遥:“你们两个感觉如何?”她还是不太放心,毕竟两人先前伤得太重了。 “完全没有问题!”何天遥自如地活动着胳膊和手腕,“服下九转归元丹之后,伤痛很快就消失了,断骨也复位了。再经过孟管家的医治,现在感觉比原先没受伤时还要好!” 花清雨迟疑了片刻:“孟管家那能叫‘医治’吗?我花珺一脉通晓各种医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见过能复原得如此彻底的……简直是重焕新生啊!” 叶玲珑也说:“就是,连金部主的武器都顺便给修复好了,这已经脱离医术的范畴了吧?” “毋庸置疑,孟管家在焚天宫之中拥有神奇的能力。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口中所说那个‘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萧天河道。 “既然他是焚天宫的管家,那‘主人’应该就是焚天宫之主咯?”叶玲珑分析道,“也就是焚天宫的筑造者。这个‘主人’一直没有露面,我猜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飞升了。” “叶姑娘,你熟知阵法,我且问你,你进入焚天宫之后可曾感觉到有法阵存在?”萧天河问。 “没有,”叶玲珑摇摇头,“如果觉察到的话,我肯定早就提醒你们了。” “唔,果然如我所料。”萧天河道,“遥弟,你还记得大赤界的术藏宫吗?” “当然记得。卢前辈、苗前辈、姜前辈他们在前往术藏宫之前,还给我们特训了一年呢。”何天遥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心中十分怀念。那段时间就算修炼辛苦,但每时每刻都很快乐。 “术藏宫,也是一个存藏宝藏的地方,但有一点却和这焚天宫不一样,那就是‘实质’。关于这一点,卢前辈有一次曾经提及过:‘当初五大剑仙联手设下了术藏仙宫,并将排名前五的绝世仙剑留在里面。说到底,术藏宫其实是一个相当宏大又暗藏玄机的法阵。’现在再看焚天宫内发生的种种,不论是从未见过的树、花、藤、草四怪,还是会自行攻击的刀剑之魂,在外界都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很显然,焚天宫和术藏宫不一样,焚天宫内部和外面的世界是有区别的,可是,这里却不是法阵。我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萧天河道。 叶玲珑连忙说:“也许是我实力不够,所以没觉察出来这是一个高深的法阵呢?” 花清雨附和:“对啊,当初在落雁谷,我们不是也没有觉察到尉迟风所布的法阵吗?” “那么那些人呢?”萧天河指了指前面的几道背影,“他们可都是高手啊!” “再高不也被压制到两仪级了嘛。”何天遥道,“‘两个不同的世界’……听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焚天宫有那么玄乎么?” “‘亚世界’当然是存在的,比如……”萧天河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是说出了另外一段回忆,“在大赤界的另外一块大陆——天焰大陆时,我曾经也进入过类似焚天宫的一处幻境。那里面就有各种在外界看来不可能发生的异状。直到最后我才弄明白,其实那里就是……石灏明他们所处的地方。” 几人心领神会,知道萧天河所指的“亚世界”是什么。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现在不能使用那东西的原因。”萧天河又道,“因为我们本身就处在一个亚世界之中,所以无法再打开另外一个亚世界。如果是在一个法阵之中,那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形,因为法阵再怎么玄奥,也没有脱离现实的世界。” “言之有理。”花清雨点头表示赞同。 萧天河又补充了一句:“现实世界的准则,对于亚世界是不适用的。” 叶玲珑问:“所以孟管家才拥有让人难以置信的神通,是么?” “正是。” 何天遥慨叹一声:“也就是说,焚天宫的筑造之人,拥有不亚于四大神匠的神乎奇技!” 四人都沉默了,内心中充满了震撼:全世界一直在期盼的第五位神匠,原来早已经诞生了! “前面有光亮,应该到出口了,大家小心了!”前面的金蝉玉回头提醒道。 叶玲珑在心中祷念着:“第四层名叫‘太阴’,并非‘六煞’之一,希望大家都能安全过关。” 通道末端的光很亮,亮到即便出口就在眼前,也看不清外面到底是什么情景。可是此时,前进是唯一的选择。众人鼓起勇气,提高警惕,走出了通道。 萧天河只觉一片白光掠过眼前,仿佛天旋地转,但刹那又恢复了正常,皓月当空,星辰满天,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的大门是升落式的,上面规律地布满了金色的圆帽门钉,还有八个凹陷的圆坑。 “这……这是……”萧天河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熟悉的宫殿,熟悉的大门,这不正是焚天宫吗?怎么又回到焚天宫门前了?“难道刚才那条通道不是通往太阴层的,而是通向焚天宫外面的?也不对啊,分明只有一条路,莫非孟管家在耍我们不成?”萧天河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天逍哥,你醒啦?”何天遥忽然探头笑道。 “醒?”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可能是最近四处奔波,太辛苦了?”何天遥关切地问道,“我们都没忍心叫你,反正大家 都在干等着。” “大家!”萧天河心头一震,连忙环视四周,赵湘琳、花清雨、叶玲珑三人正坐在不远处交谈着,见萧天河往那边看去,赵湘琳还笑着挥了挥手。 “咚”!大门前,尚兴杰用力踹了大门一脚,恼火地抱怨,“什么玩意儿!好不容易得到了朱天七曜板,却干看着进不去!” “稍安。一定有什么玄机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项中洋安慰道。 “啊?”萧天河摸了摸脑门,冷汗都下来了,时光仿佛经历了一场倒退,一切都回到了进入焚天宫之前,但萧天河却清晰地留有焚天宫内的记忆,“是不是我的心神被迷惑了?”正当萧天河思索之时,何天遥又问:“天逍哥,你睡着时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你喊过好几次我们几个人的名字,还说了另外一个名字,似乎是叫‘孟管家’?他是谁?” “做梦?”萧天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做梦!”一切似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文轩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焚天宫自从山中冒出来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了,我们却还是连大门都进不去。萧兄弟,我也真佩服你,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如此坦然地小憩一觉。”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灵不灵。”萧天河走到门前,按照朱天七曜板上的图案按下了一个凹坑中对应位置的门钉。同样的情形发生了,圆坑中的所有门钉全部缩进门内,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啸,一颗绿莹莹的“流星”划过天际,直落在焚天宫顶之后消失了。 “你刚才做了什么?”所有人立即欣喜地围了过来。 一切都和之前的那回一模一样。 大门开了,露出了深邃的通道,穿过通道之后,眼前就是地劫层的茫茫林海。 “这是哪儿?”周文轩也说了和上一回同样的话,连抱着胳膊的动作都完全无差。 “还能是哪儿?焚天宫的第一层呗!”萧天河情不自禁地小声接话,与项中洋异口同声。 众人以怪异的神情望着他们两个,这么长的话能说得一个字不差,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见项中洋也投过来不可思议的目光,萧天河耸了耸肩膀。 之后的情形也按照萧天河的记忆在发展。 “瞧着吧,尚兴杰该提议分头行动了。”萧天河小声嘀咕。只有身边的何天遥听见了,他好奇地瞅了一眼尚兴杰,刚要开口问萧天河,却听尚兴杰说:“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何天遥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天逍哥,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商量过了?” “怎么可能呢?他又没想和我一起走。”萧天河顿了一顿,“不过,周大帝却愿意带我和赵姐同行。”这时,正好周文轩问萧天河:“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不过我只能答应带着你和赵姑娘两个人同行。” “呀!真的!”何天遥忍不住惊呼一声。 花清雨好奇地问:“什么‘真的’?” “没、没,我……呃,我曾听天逍哥说过,他和赵姐跟灵威大帝相识的过程,现在看来果然他们三个关系还挺不错。”何天遥急中生智,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花清雨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神情,可何天遥不愿意说,她也没继续问下去。 何天遥将萧天河拽到了一边:“天逍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能猜中别人要说什么?难道你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不成?”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之前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何天遥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了。我的确听到过这样的说法:有时做梦会梦到现实里将要发生的事,但因为梦醒之后大多都记不清楚,所以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似乎曾经经历过这件事’的感觉。说实话,这种‘身临其境’之感我也曾经有过,但这种感觉都是后知而后觉,跟‘马后炮’差不多,要说像你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太神奇了!” 看何天遥越说越激动,萧天河挠了挠头:“有你说的那么……那么厉害吗?”他甚至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件事。 “当然了!‘马后炮’是什么意思?就是‘无济于事’的意思!因为事后才有所觉察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而像你这样‘先知先觉’的话,就能提前做好一切准备,从容应对啊!尤其是我们正身处焚天宫这种充满了未知凶险的地方,如果你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那岂不是……哈哈哈,岂不是所有的宝贝都已经注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何天遥高兴得连连摇晃萧天河的肩膀。 前面的叶玲珑回头催促两人赶紧跟上。 “我们边走边说。”何天遥拽着萧天河的胳膊,“你还梦到了什么?” “这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如果那一切真是我的‘梦’,那么在梦境里,我们已经闯到焚天宫的第四层了。”萧天河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处的是“现实”。 “第四层?”何天遥大喜,“那这第一层的情形,和你梦到的一样吗?” “一样。可是,到第四层的路并非那么好走的。路上我们一共死了四个人。”萧天河眉头紧锁,“遥弟,先让我静一静,我要清理一下思绪。” 听说死了四个人,何天遥的情绪一下子 失落了。 萧天河思考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如果分不清现在和之前究竟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时,一行人“再度”遭遇了藤之灵和树之灵,分不清哪个是现实的萧天河不敢怠慢,只能全力投入战斗之中。 后面的事也依然按照“预定好的轨迹”在发展:赵湘琳牺牲了自己,帮助大家除去了四灵。孟管家也“如约”出现了。 萧天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孟管家开口之前就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叶玲珑见萧天河冒失地走向尚未弄清身份的人,焦急又担心地喊道:“萧公子!” “没事的。”萧天河回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而后开门见山地问,“孟管家,希望你如实告诉我,我是不是陷入什么迷幻之中了?” 听萧天河称呼他为“孟管家”,众人都傻眼了。 “他、他们认识?”周文轩惊得都有些结巴了。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进过焚天宫,上一次焚天宫开启时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尚兴杰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 孟管家对萧天河的问题摇头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分明已经进入太阴层了,怎么又会从头来过?你休要瞒我!” 孟管家沉默了。 “你倒是说啊!”萧天河催促道。 须臾,孟管家终于幽幽地开了口:“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焚天宫并没有‘太阴’这一层;第二,我也不姓孟。我姓赵,乃是焚天宫的引路人。” 萧天河愣住了。为何这件事和先前那一回不一样?孟管家是在故意撒谎吗?“如果没有‘太阴’层,那其他的层……”萧天河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回在对付四灵的时候,四灵曾经说过森林的名字叫“地劫”。而这一回,四灵的确没有提到“地劫”这两个字。萧天河忽然觉得头好痛。 “不过,在进入破军层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引路人”的声音传入了萧天河的耳朵。 “破军层?”萧天河立即追问,“那这一层叫什么名字?” “天魁层。”“引路人”回答道。每一层的名字真的变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浑浑噩噩的,萧天河与其他人一起进入了第二层——上一回还叫做“火星层”的“破军层”。 “天逍哥,你还好吧?”见萧天河的神色不太对,何天遥关切地问。 萧天河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口中念叨着:“为什么唯独这个变了呢……” 何天遥又问:“赵姐的死……和你的梦一样吗?” “一样。”萧天河点了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在你的梦中,第二层谁死了?” “两位尤前辈。” “这一层死了两个啊……”何天遥虽然为尤氏兄弟“将要死”而感到惋惜,但也暗自庆幸至亲的这几个人都没事。 “不!”萧天河坚定地说,“如果在地劫层赵姐的死是不可避免的,那这一层就不同了。我不会让两位前辈丧命的!” “是‘天魁层’!”何天遥纠正道。 …… 不管第二层是叫“火星层”还是“破军层”,众人经历的过程都是一样的。按照萧天河所想,只要在最后提醒大家不要去碰那个装有宝甲的木箱,尤氏兄弟就不会死了。 山洞出现之后,众人沿着阶梯来到了通往第三层的大门前。向上的那段阶梯也一样存在,众人也一样好奇,决定上去看一看。 看到了高处的那个洞口之后,尤氏兄弟率先反应过来,立即向着洞口冲去。 萧天河愣了一下,他记得,上一回先冲过去撞在禁制上的,应该是石破天和尚兴杰才对,怎么这一回变成尤氏兄弟了?忽而,他一个激灵,大吼道:“不!不要碰……”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洞口并没有禁制,尤氏兄弟已经冲了出去,两人近乎同时碰到了箱盖。一道惊雷落下,两人化为了焦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章 无尽轮回 萧天河陷入了一场不知是醒还是梦的轮回之中,但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经过第二层——天魁层尤氏兄弟的“意外死亡”,萧天河发觉,这第二次进入焚天宫之后所发生的事大体与第一次相同,尽管不少细节有差别,但殊途同归,仿佛第一次的经历已经定下了一个“轨迹”,第二次的经历就按着这个“轨迹”在向前发展。 萧天河想到的可以打破“轮回”的方法,就是改变“已定”的结果。在第一次经历过的前三层里,第一层赵湘琳的死以及第三层曲星玄的死,都是为了应对凶险而自我牺牲。萧天河无力改变这两层的结果,唯独可以寄予希望的,就是原本属于“发生了意外”的第二层。只要让尤氏兄弟活着通过第二层,那么,两次闯焚天宫的结果就不一样了,“轮回”的模式可谓被“破坏”。虽然萧天河也不知道“破坏”之后会怎样,但总比深陷在“轮回”里强。 因为之前萧天河并没有考虑得这么通彻,这一次尤氏兄弟还是死了。他将原因归咎于出言提醒的时机太晚。所以他对何天遥说:“等过了第三层之后,一切即可见分晓!” 姓赵的引路人出现在通往第三层的大门前。如第一次一样,何天遥向他询问关于宝甲的问题。萧天河不打算再和“赵引路人”多理论,而是静静地等待他说出第三层的名字。果然,第三层的名字也变了,从“擎羊层”变成了“紫微层。” “如此说来,‘擎羊金冢’就应该变成‘紫微金冢’咯?”萧天河心道。 进入紫微层之后,“大瓮”还是那个熟悉的“大瓮”,“鳖”也是同样的“鳖”。再次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刀剑大战之后,萧天河也再一次光荣地“负伤”,“赵引路人”和孟管家的神通也“如出一辙”,众人的伤势复原之后,通往第四层——文昌层的大门打开了。 听到“文昌”二字后,萧天河心头一动,他记得,这是“六吉星”中的一个:“通过这扇门之后,究竟是不是‘轮回’就可以确定了。如果第四层是崭新的经历,那说明之前的那一场的确是个预兆现实的梦;如果不是……那就用我想好的方法打破轮回!” 通道末端依旧是一点白光,萧天河率先冲出了洞口,白光眩目,他闭上了双眼:“这就是决定性的一瞬间!”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花清雨的怀里,花清雨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太好了,他醒了!”花清雨转忧为喜,扭头对其他人喊道。 “哟,你原来还没死啊?”周文轩走了过来,开着玩笑。 “还好他醒得及时,我们可不会为他一个人而耽搁。”远处的尚兴杰道。 “怎么了?”萧天河站起身来,一眼就看见了焚天宫的大门。 何天遥说:“大家正在思索该如何打开大门,你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到现在你昏迷了足足四个时辰了,我们都很担心,清雨姐的药也没起做用,真是奇怪。天逍哥,你的身体有什么异状吗?怎么说昏倒就昏倒了?” “看来的确是轮回……四个时辰,居然比上一回睡着的时间还要长……不知这一次,每一层又会变成什么名字……”萧天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话。 一只微凉的小手从身后放在了萧天河的额头上,他回头一看,叶玲珑正踮着脚咕哝着:“莫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咦?一点儿也不热呀……” “我没事。”萧天河笑了笑,“刚才的昏迷也挺值,因为我梦中有感,想到了开门的方法。” 曲星玄摇头道:“我们试了不知道多少种方法,都没有成功。你昏睡一觉,就想到方法了?我不信。” “你去试试吧,反正现在大家都在干等着。”金婵玉鼓励他。 “光靠我一个人还不行,大家都对着朱天七曜板……”萧天河将开门的方法说了一遍。众人将信将疑地试了试,大门还真的开了。 “嘿,神了!”周文轩欣喜道。 项中洋上下打量着萧天河:“估计是什么高人托梦给他了?否则他怎会昏得那么蹊跷,又醒的恰是时候?” 萧天河笑了笑:“哪有那么邪乎?焚天宫里凶险未知,我觉得进去之后大家应该摒弃成见,一同行动,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如何?”他打算抢在尚兴杰提出分头行动之前就将该提议“扼杀”。 “我们肯定是赞同,就看那几位大帝、大君了。”石破天看向尚兴杰他们三个。 “既然门是你打开的,就听你的好了。”周文轩爽快地答应了。 尚兴杰捋了捋胡须,暗自揣测萧天河的用意,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说:“齐心协力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可不会任你们摆布,所以不能推举某人当领头人,有事得大家一起商议做决定。” “那如果意见不同呢?”曲星玄问。 尚兴杰冷笑:“呵,那必要时分道扬镳也就在所难免了。” 萧天河说:“行,就这么定了,大家进去吧!”根据第一次的经历,众人产生意见分歧的时候也就只有分配宝贝之时了,不过最终有妥善的方法解决分歧,当时尚兴杰是同意了抓阄的。 “由分成两组变为一起行动,如此,第一层的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萧天河 满意地想,“虽然变化不大,但却是个好的开端。”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又让萧天河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一行十三人进入森林之后没多久就遭遇了四灵,在乱斗之中,大家失散了!最终萧天河他们十人聚齐,唯独不见了三位帝君,直到最后决战之时,十三人才再度会合。 之后的情形与前两回一样,赵湘琳“又”牺牲了一次。 “我主动提议一起行动,结果却是被迫分散,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分成两组的‘轮回’……”萧天河心中慨叹。 “孟管家”,或者说“赵引路人”再度出现。“我是焚天宫之主的仆从,我姓章,立早章。你们可以叫我……章大人。” “嘁,一个仆从还妄称什么‘大人’?”尚兴杰哂道。 “天空层已过,我是来引你们进入下一层——七杀层的。”层名又变了。 萧天河这时已经不在乎名字了,关键的第二层到了!能不能打破轮回,就看这一层了。 七杀层前半段的经历都和上两次轮回一样,到了山洞中时,萧天河叫住众人:“且慢,我有话要说!” 众人皆回过头来,不知他何意。 “我在昏迷时听到了一句告诫,就是切不可动第二层的宝箱,那宝箱动则必死。大家刚才都选了黄色大门对吧?正因为选了黄色大门,所以我们都没有资格拿到这一层的宝贝。”萧天河道。 大家都愣住了。 尚兴杰满腹狐疑:“你莫不是借昏迷之由故意让别人都拿不到宝甲,你好伺机独吞?” 萧天河怒道:“我是好心提醒大家!你若不信,大可去碰一碰那宝箱啊!” 项中洋有些信了:“等一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胡诌,否则他怎么知道宝甲是放在宝箱里的?”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没有箱子,就证明他在撒谎!”尚兴杰道。 萧天河当然不怕验证:“可以!如果证实了我所言非虚,大家就千万不要碰那个宝箱!” 一行人将信将疑地来到了高处的洞口,向外面一看,却根本没有发现宝箱的影子,宝甲直接放在柱顶的石台之上。 尚兴杰冷笑:“瞧瞧,差点儿上他的当吧?” “怎么会这样?”萧天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愣神的空档,石破天、尚兴杰、周文轩同时向宝甲伸出手去。“不要!”萧天河伸臂去拦,却来不及了,三人的手眼看就要触到宝甲,石破天却突然拐向,与两位帝君手搏起来,三人你来我往,彼此牵制,谁都想去抓宝甲,却谁都抓不到。 “石大哥,我来助你!”金婵玉也出手了。 “见宝就抢,成何体统!都给我住手!待大家议妥之后再说!”项中洋也加入进去,五人打着打着离开了洞口。 萧天河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别干看着啊,快把宝甲拿走,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石破天大喊。 曲星玄闻言连忙去抢宝甲,萧天河伸臂挡住了他:“不能拿!” “你小子到底跟谁是一伙儿的?”曲星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萧天河正欲解释,尤氏兄弟已从两侧经过,冲向了宝甲。萧天河情急之间只抓住了尤玄通,另一侧的尤玄达则被曲星玄挡着所以抓空了。 “糟糕!”萧天河转身要追,曲星玄却揪住了他的后领,骂道:“好你个叛徒!” 尤玄通趁机挣脱了萧天河的手,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冲出了洞口。 “轰隆”!该来的雷还是来了,结果可想而知。 “啊……原来是真的……抱歉,我错怪你了。”曲星玄尴尬地松开了手。 “怎么会这样……”萧天河再次念叨着这句话,沮丧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一次,萧天河已经提前提醒了,可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轮回”依旧在继续。“没想到他们会不相信我的话……”萧天河心想,“也是,‘在昏迷中得到了警示’,听着的确匪夷所思,偏偏宝箱也不见了,无法证明我说的是真话……”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动:这太蹊跷了,事情似乎并非是按照萧天河做出改变后应有的方向发展,而是好像故意在和他做对似的,每当他促成了一个改变,就一定会有一件意外的事发生,继而导致相反的作用,将已经偏离了“轮回”的车轮重新拉回“正轨”。 “可恶……一定要想办法避免重蹈覆辙,这回失败的关键就是他们对我的不信任,下一次轮回该如何让他们相信我的话,从而不去碰那件宝甲呢?”在步入第三层——贪狼层的通道中,萧天河一直在苦苦地思索。 最终,在贪狼金冢的墙被金刀和金剑毁去、“瓮中”飞砂走石之时,被石子击中面部的萧天河灵机一动:“对啊,可以‘投石问路’!用石子先引发雷电,不怕尚兴杰他们不信。如此简单的方法,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既兴奋,又懊悔,“这下总没有办法和我做对了吧?可恶的轮回,下一次就将终结!” 贪狼层通过之后,“章大人”又打开了第四层“右弼层”的大门。“又是个吉星之名。”萧天河心道。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什么“煞星”、“吉星”,根本一点区别都没有,就只是个名字而已。 白光晃目之后,第四次 轮回开始了。 萧天河一睁眼,何天遥就埋怨道:“我都说了不要喝酒的吧,居然醉得一塌糊涂。天逍哥,你啥时候变得如此不胜酒力了?才刚几碗就醉成一滩烂泥,跟被人下了药似的。” “我……喝酒了么?”萧天河坐起身来,一股头痛欲裂之感袭来,还真是醉酒的感觉。“咦?焚天宫呢?”他并没有看见宫殿的影子,吓了一跳。 “你醉糊涂了吧?离焚天宫开启之时还有两天呢!”何天遥摇头道,“是你午时说等待无聊,所以拿出酒来喝,结果一醉就醉了六个时辰。” “哦?”萧天河揉了揉太阳穴,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自己正在山井谷外沿的山坡上。“这次轮回的时间稍微早了一些。”他心想。 这时,地面传来了怪异的震动,萧天河“腾”地站起身来:“焚天宫要开启了!” “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还有两天……”何天遥话还没说完,萧天河就冲下了山坡,几人连忙跟去。 焚天宫果真从荒山中“破土而出”,何天遥他们自然好奇地询问萧天河是如何知道的。萧天河并没有解释,而是以“直觉”搪塞过去,因为说多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如不说。 这一回,前两层分别变成了“武曲层”和“左辅层”。“孟管家”也再次摇身一变,变成了焚天宫的守门人——“常老”。 越接近左辅层之末,萧天河的心情就越紧张。简简单单的一个投石引雷计划,在他的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会出什么纰漏。“如果看见雷电劈下来,他们还硬要去碰那宝甲,就真的无可奈何了……不会的,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傻,明知道有雷电还去送死?”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想多了。 “啊……不,好像不对!不送死的前提是他们看见了雷电,如果雷电只劈人,不劈石块,怎么办?”萧天河这时才发现计划的“漏洞”,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这时,他已经走出有红、黄、绿三座大门的小屋了,必须要在和大家碰面之前想出破解之法! 如果石块不能触发雷电,那尚兴杰他们还是不会相信他的话,靠硬拦是根本拦不住的。“假设雷电只劈人,不劈石头,要让他们相信有雷电禁制的话,必须有人在尤氏兄弟之前先碰宝箱引发雷电才行,可是,这个人也就活不成了……”若说目前幸存的除了自己之外的十一人之中,萧天河最讨厌的是尚兴杰。可是,几次轮回后他发现,三位帝君和石破天、金婵玉、曲星玄他们都有可能出手抢夺宝甲。“不行,不能用这种方法!尤氏兄弟不死,就会死其他人,我这不是在给尤氏兄弟寻找‘替死鬼’么?倘若轮回真的打破了,就继续按照这个‘现实’发展下去,怎么办?”几次轮回之后,萧天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是醒,究竟哪一次轮回是虚幻?哪一次才是现实? “可是,如果不打破轮回,无限地循环下去,我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了?”萧天河当然不愿意深陷轮回,“困在焚天宫前四层无限地轮回,还不如死了算了……” 忽而,他心念一动:“对啊,如果我自己死了,也就打破了轮回!”接着,他又思索打破轮回之后的情况。 “进入第四层之后,陷入轮回的肯定不只我一人。可是,我的轮回中其他人都没有先前的记忆,也就是说,轮回是在每个人身上独立发生的,现在我们九个人应该都处在各自的轮回之中。 假设,事情会按照轮回被打破后的结果发展下去,那九个人就会产生九个不同的结果。比方说,在我的结果里,我死了;在别人的结果里,我却没死;这种彼此矛盾的情况,九种结果无法统一成为一个现实。 如此说来,应该是只要有一个人率先打破轮回,那其他人应该就会立即从轮回中解脱。也就相当于此人牺牲了性命,却使得其他人跳出了第四层的轮回,这样就可以继续前往第五层了!” 萧天河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好吧!如果石块无法触发雷电,我就去摸宝甲!‘替死鬼’让我自己来当!我死了就能帮助其他人通过第四层,值得!”带着一丝愉悦,他大踏步地向前迈去。 在众人聚齐、山洞出现之后,萧天河和第三次轮回时一样,叫住了众人:“且慢,我有话要说!” “我在醉酒时,不知何方高人给了我一句告诫,就是切不可动第二层的宝箱,那宝箱动则必死。大家刚才都选了黄色大门对吧?正因为选了黄色大门,所以我们都没有资格拿到这一层的宝贝。如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先用石块试之……” “等等!”“不对!”尤氏兄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萧天河心头一颤,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们没选黄色大门。”“我们选的红色大门。”尤氏兄弟相视一笑,似乎在为两人又一次“心有灵犀”而自豪。 “什么?”萧天河目瞪口呆。 “如果没有风险,”“也就没有机遇。”“勇敢挑战难关,”“也不一定会死。”见众人都不说话,尤氏兄弟怔了怔,“难道你们全都……”“没选红色大门?” 话音刚落,乌云密布,“轰隆”!一道霹雳还是无情地落了下来,萧天河眼睁睁地看着尤氏兄弟化成了灰烬。 fpzw 第四百六十一章 箫响龙去 萧天河打破轮回的计划再一次“出乎意料”地、也是“命中注定”地落空了,似乎尤氏兄弟在每一次轮回之中都无法避免“死在第二层”的命运。萧天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不堪。何天遥等人聚拢在他身旁,关切地低声询问着、安慰着,可没有身处在轮回之中的他们如何能够体会萧天河心中的苦楚? “难道就没有办法破解如今的窘境了?”萧天河在心中问自己,“如果在刚进第二层时就告诉两位尤前辈不要选择红色的大门,又会如何……不,不行!一来,火海孤道会将所有人都分隔开,让别人不选红色的大门,会有占宝之嫌;二来,说中了三色大门的事,尚兴杰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托梦’的理由未必能搪塞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他越想越觉得混乱,头痛欲裂。 “哎,小兄弟,现在那两人死了,我们是否能拿宝甲了?”项中洋走过来问萧天河。 萧天河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洞口,周文轩和尚兴杰已蓄势待发,准备萧天河一说“可以”,就立即冲进山洞去争抢宝甲。 萧天河恍然,他们是想知道“高人托梦”的结果,毕竟开启焚天宫大门的方法“托梦”是“托”准了的。“对了……”萧天河蓦地站起身来,他差点儿忘记了,事情还没有发展到绝路!“你们大家都选的黄色大门是吧?”他问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 “既然选择了黄色的大门,就说明我们没有资格获得宝甲。所以一旦碰触宝甲,就会遭到雷劈。” “可是,红色大门上不是写着‘以两人之魂换得宝甲’么?现在已经有两人死了呀……”周文轩有些不解。 “只有选择了红色的大门,并且没有死的人才有资格拿到宝甲,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先碰宝甲给你们看看。”萧天河道。 大家都愣了。许久,尚兴杰仰天大笑,指着萧天河道:“好一个拙劣的谎言!你把我们当成是傻子么?既然你如此肯定触碰宝甲就会死,那为何还敢先碰宝甲给我们看?分明是想将宝甲据为己有!” 萧天河面对质疑十分平静:“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怕死,大可去抢宝甲。”。 尚兴杰语塞,不论是萧天河说话的口气还是他脸上的神情,都不像是在说假话。 萧天河不再搭理他,昂首阔步走进了山洞。三位帝君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 “天遥,我没想明白啊,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那他为什么还要去碰宝甲呢?”叶玲珑着实为萧天河捏了一把汗。 “不光是你,恐怕大家都没有想明白吧?”花清雨道。 何天遥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萧天河自焚天宫外那场莫名其妙的醉酒之后就变得怪怪的。“天逍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不管怎样,跟去看看便知。” 萧天河领着众人来到了高处的洞口,这一回宝甲还是装在木箱之中。 项中洋低声对尚兴杰道:“宝箱的事他说中了。” 尚兴杰依然满腹狐疑地望着萧天河的背影。 周文轩忽而想起先头萧天河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于是开口问道:“萧兄弟,你不是说‘可以先用石块试之’么?” 萧天河默默地点了点头。现在尤氏兄弟已经死了,就算试出来有禁制,又能如何?轮回还是在继续。唯有以自己的死来打破这场轮回。 萧天河慢慢向着宝箱伸出了手。三位帝君也同时向前缓缓逼近。“你们再靠近的话会一起被雷劈成重伤的。”萧天河虽然没有回头,但依然知道身后的状况。三位帝君迟疑了,收了收脚。 “赌一把了!”萧天河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尖啸。萧天河猛然抬头,通过洞口向外面望去,可高山群峰层峦叠嶂,根本分辨不出那声尖啸是从何处传来的。 他异常的举动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猜疑。“你怎么了?”项中洋问道。 “你们没有听到吗?”萧天河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一张张茫然的面孔。 话音刚落,第二声尖啸再度响起。这一次,比第一声更加嘹亮,更加雄浑,如同晨钟暮鼓,回响在耳畔,震荡在心头。萧天河只觉得那声音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使得他热血沸腾,之前的种种焦虑、忧愁、沮丧、失落通通一扫而空,醍醐灌顶之感充斥心间,眼前的情景却似乎有些模糊,亦幻亦真。渐渐的,尖啸声消落,萧天河揉了揉眼睛,一切又恢复如初。他十分肯定,以前曾经听到过那个声音。 “你们还是没有听到吗?”萧天河再次发问。 尚兴杰颇为不满:“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休要故弄玄虚!”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应该是龙吟箫的声音。”萧天河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石破天。 龙吟箫,堪称鳞部的“催战号角”,与羽部的凤鸣笛齐名。妖界之人众所周知,龙吟箫与凤鸣笛都是极其郑重的物品,一旦吹响,就意味着鳞、羽两部将全力出击。在猎魂坡一役时,龙吟箫曾经响彻天际,萧天河对它声音的印象十分深刻。 既然龙吟箫是鳞部催战的重要之物,当然就在部主石破天身上。可是,石破天此时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既没有吹响龙吟箫,更没有听到它的啸声。 “喂喂,你是不是幻听了?龙吟箫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吗?”石破天抬起手来,掌中握着一根三尺来长的箫。箫体通 体呈白玉之色,上面雕着龙纹。 “龙吟箫的确响了两声,不会错的。”萧天河根本就不怀疑眼前的这位“石破天”,龙吟箫的声音十分悠远,显然不是从近处发出来的。“如果不是这个石破天,那就是真的石破天了……”萧天河大喜,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每个人都陷入了自己的轮回之中!这等于是所有人都被隔绝开来,轮回中遇到的同伴都是假象!但龙吟箫声却能穿破隔绝,果然是个奇物! “等一下,你说龙吟箫响了几声?”石破天忽然紧张地问。 “两声啊,一短一长,怎么了?”萧天河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 石破天面露忧色:“你且再仔细听听,有没有第三声,如果三声更加悠长,那就不妙了。” 萧天河心中一沉:“怎么不妙?” 曲星玄忽而乐了,笑道:“小子,不用在意。龙吟箫虽然有‘三啸龙不生’的传言,但至今没有人听到过。”然后,他又对石破天说:“又不是你吹的,有何不妙?净在这儿吓唬人!” “‘三啸龙不生’是什么意思?”萧天河愈加好奇。 “那是我们龙祖大人制成龙吟箫之后一并传下的一句古训: ‘此箫龙骨造, 伴我赴远征。 任尔仙魔乱, 三啸龙不生。’ 意思是当龙吟箫接连吹奏三声之时,所有听到的鳞部之人都须得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出本体前仆后继,与敌共灭。历代龙族之主都谨遵龙祖之言,将连吹三声之法代代相传。所幸,一直都没有遇到需要连吹三声的险境。”石破天解释道。 “如果这时吹响了第三声,那意味着什么?”萧天河强捺住心境的激荡,故作平静地询问。因为就在石破天说完之后,龙吟箫真的被第三次吹响了! “‘三啸龙不生’,意味着龙族乃至整个鳞部都要决一死战。所以,当龙吟箫响起第三声的时候,一定是危急到极点的关头……”石破天说着,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萧天河用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可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很快就化为了一片虚影。无数光点伴随着高亢的箫声在眼前自上而下飞速地掠过,萧天河甚至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下沉,身躯变得轻飘飘的。忽而,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光芒渐弱,最终变成了挂在天空的一轮皎月。 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清晰。萧天河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无垠的旷野之中,身旁的同伴们似乎也是一副刚刚恢复清醒的模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显然不是焚天宫外。萧天河连忙数了数人数,算上自己一共有八人。在闯过第三层的九人中,唯独不见了石破天。联想到那三声龙吟箫啸,一股不安涌上了心间。 “唉……”金婵玉忽然一声长叹。 “金姑娘,‘三啸龙不生’究竟意味着什么?”萧天河问道。 “原来你也听说过这句话。”金婵玉略显惊讶,“‘三啸龙不生’,是指当龙吟箫接连响起三声时,说明龙族已经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困境,此时龙族子弟当忘却生死,浴血奋战,哪怕是与敌人同归于尽。龙吟箫有特殊的吹奏之法,记载于龙族的一本秘册之中,唯有历代龙族的族长才能看。当某位族长吹出第三声后,他必死无疑。” “什么?”众人齐齐惊呼了一声。 周文轩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啊?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吹箫能把人给吹死的!” “不是‘把人给吹死’,而是吹箫之人自己把自己给吹死了。”尚兴杰纠正道。 金婵玉幽幽地解释:“龙吟箫吹一声毫无影响,但吹两声则需要消耗小半的妖力,至于第三声,那可是催发整个龙族激战状态的关键,所以一定要现出本体,将全部妖力汇聚于箫上,一旦吹响,必然会因妖力枯竭而死。” “什么‘龙吟箫’,叫‘自杀箫’还差不多……”何天遥摇头惋叹。 “天遥!”花清雨嗔怪了一声。 金婵玉苦笑一声:“何公子说得也没错。连吹三声龙吟箫的确相当于‘自杀’。不过,龙族族长的牺牲对于龙族子弟而言并非仅有心态上的激励,其实是通过龙吟箫释放了全部妖力,为所有鳞部妖族提升了作战能力,可以想象成在瞬间布设了一个无形的辅益法阵。” “那石部主现在不见了,是因为吹了三声龙吟箫,所以死了?”项中洋疑惑不已,“可是他为什么要吹三声呢?” 金婵玉道:“龙吟箫乃是由龙祖大人的肋骨所制,其声雄浑高亢,任何人听了都会振奋抖擞。同时,它也是一个可以将人从迷蒙中唤醒的神物。刚才前两声箫响,虽然影响了幻境,但并未破除。最终,石大哥不惜牺牲自己,用释放了全部妖力的第三声箫响消除了幻境,帮我们从无尽的轮回中脱身。” 大家都沉默了。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太过痛苦,谁都不愿去回想。 萧天河哀伤地说:“我以为只要改变了轮回的结果,轮回就可以打破……” 金婵玉摇了摇头:“你没有发现不论你如何改变,最终都是殊途同归吗?” “当然发现了。改变别人的命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自己在不该死的那一层死了,轮回的结果就不一样了。正当我要试着去摸第二层的宝箱时,龙吟箫响了。”萧天河道。 尚兴杰轻笑一声:“那么麻烦做什么,想死还不容易?你不是带着武器么,往脖子上 一抹不就完事了?” 萧天河怔了怔,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忘了……” 尚兴杰皮笑肉不笑:“呵,所以说,你打心底还是不想牺牲。” “废话!不到万不得已,谁舍得牺牲啊?”周文轩帮萧天河反讥。 旷野的地面轻轻震动,一座石台、一座大门从地中缓缓升起。看来大家是过关了。 石台之上,一排丹药瓶整整齐齐地立着。不多不少,恰好八瓶。 项中洋走了过去:“一人一瓶,没意见吧?” 花清雨拿起一个瓶子,打开瓶塞,凑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淡雅的清香飘起。“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丹,但从气味判断,应该是药而不是毒。” “好不容易过了关,要是给瓶毒药,那可真是坑死人了。”周文轩将丹药倒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掌心,只有一颗,约绿豆大小,黄澄澄的,“嘁,真小气!” 何天遥将萧天河拉到一边,小声道:“天逍哥,你不觉得金姑娘有些不对劲吗?” “确实。妖族五部之主死了一个,这可是天大的事。她却只是遗憾地叹了几声气而已。”原来萧天河也觉察到了。 何天遥却笑了笑:“你不也是一样?石部主可是你拉进焚天宫来的,现在却死了。你出去之后该如何向石灏明交代?” “那你呢?现在还笑得出来?”萧天河瞪了他一眼,“其实自从你说了‘赵姐的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我就当真了。尤其是进入焚天宫之后,你的感觉一直都那么准确,我宁愿相信焚天宫之行真的是一场‘考验’而不是‘历险’。” “那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之前的种种感觉,在越来越接近最顶层的过程中,也越发强烈起来。现在第四层已过,还有四层。” “焚天宫不是只有七层吗?”萧天河惊讶道。 “进来之前我数了一下,分明有八层。我感觉,那第八层才是整个焚天宫最神秘的地方。”何天遥道。 “感觉……唔。”萧天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接连死去了这么多同伴,正是何天遥所谓的“感觉”一直在支撑着他。人都是这样,不论当前的处境有多么困苦,只要前方还有希望,那就不会丧失前进的勇气。 一人一瓶丹药收好之后,大门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来。连帽斗篷,灵魂提灯,只是,此时灯笼中的魂火又多了一枚。 萧天河上前道:“我该叫你‘孟管家’,还是‘赵引路人’,还是‘章大人’,还是‘常老’呢?” 孟管家以沙哑的嗓音低笑了几声:“都可以。” “这一层未免太可恶了,如果没有那个‘龙吟箫’,难道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轮回之中了吗?”周文轩恼怒道。 孟管家慢悠悠地说:“轮回,正是太阴层的精髓。” 萧天河追问:“如果我们在轮回中自杀的话,会打破轮回吗?” “死在轮回之中,等待你的将是‘无’,也就是什么都不存在的空白。”孟管家的话就像是谜语,让人琢磨不透。 “死了本来不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吗?这老头简直一派胡言!”尚兴杰小声对项中洋道。后者听了莞尔一笑。 岂料,孟管家却似听到了这句话,随即扬了扬手中的灯笼:“死了,魂即会升天消散。而‘无’却是什么都没有,但魂仍在。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但意识却很清醒,就像是被困在无法逃脱的幻境,永世不得超生。” 这话听得萧天河不寒而栗,还好他没有在轮回中自杀。 “这也不对啊,石部主也是死在轮回之中了,他为什么没进入‘无’?”叶玲珑指着多了一枚魂火的灯笼问道。 “他是因为吹奏龙吟箫耗竭妖力而死,同时也将你们从轮回中拉了出来。可以说,他打破了轮回。而在轮回中自杀的话,不仅对他人没有丝毫帮助,还会导致自己的轮回因为结局不同而无法继续,因此等待着愚蠢自杀之人的就将是时间的停滞、空间的坍塌,也就是‘无’。”孟管家解释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梁高塔 都不要再去想了,急中不生智是很正常的事,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四关要闯呢。”项中洋鼓励大家。 “四层?”叶玲珑还以为项中洋是口误了。 何天遥向萧天河投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留意到焚天宫有八层的人不止他一个。 项中洋径直去问孟管家:“焚天宫的第八层为什么没有对应的‘朱天七曜板’?那里面有什么?我们进得去吗?” 孟管家笑了:“名字都叫‘七曜板’了,怎么会有第八块?进不进得去,得看造化。至于里面有什么,进去的人自然会知道。” 这个回答项中洋也有所预料,孟管家虽然做到了有问必答,但却极少透露关于焚天宫的讯息。 “好了,太阴层已过,我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不过,在进入天梁层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孟管家再度“老生常谈”。 “又来了……不必再问了,都已经闯到这儿了,岂有放弃之理?”项中洋回答道。 孟管家淡淡地说:“这是主人定下的规矩。” “‘天凉’层?别说,这里的天是挺凉的。”不知天相的周文轩打趣道。 “‘天梁’,天之栋梁。焚天宫的每一层都是以星宿为名的……”叶玲珑自言自语。 孟管家打开了通往第五层的大门。如同之前一样,待他人都进入通道后,何天遥将石台上可以取下的三块雕纹石板收集起来。 身陷太阴复轮回, 事虽殊途终同归。 龙吟箫响神清破, 又去一魂众人悲。 …… 通道中,周文轩的声音忽然响起:“每层死一个人,难道这也是焚天宫的‘规矩’?” 的确,第二层虽然死了两个,但有一个是自杀的。 “按照这个规律,到达第七层时还会剩下六个人。”项中洋道。 “然后第七层再死一个,五个人可以得到最后的宝藏。刚进焚天宫时,我们一共有十三个人,这个几率……还算不错。”周文轩看似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尚兴杰冷笑:“说不定一会死的就是你呢?” 周文轩也不生气,耸了一下肩膀。 出了通道,众人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建筑之内。这座建筑很高,圆形的墙围住了约有两、三个房间大小的地方,无门无窗,只在墙壁内沿有一圈螺旋向上的阶梯。算不上明亮的烛火零星地挂在墙壁上。抬头望去,黑幽幽的看不见顶。 “这是……是一座塔?”萧天河道。 “也许吧,贴着内壁盘旋的阶梯,跟浑天牢有点像。”何天遥说,“我不喜欢这里,虽然很高,却十分压抑。” “无门也无窗,只有向上一条路了。”周文轩率先迈上了台阶。 阶梯并不宽敞,只可容两人并行。尚兴杰与周文轩在前,项中洋与金婵玉殿后,八人谨慎地向上攀登。每当周围黑到近乎看不见的时候,才会出现一盏微弱的烛火,众人经过旁边时,带动的气流都会使得烛火摇曳不定。看来高塔没有门窗也是好事,否则只要些许小风吹过,恐怕这些烛火就要熄灭了。 中空的塔自然也没有“层”的划分,众人只得以阶梯的圈数来估算高度。每绕一圈,大约就会上升两层楼的高度。 一路上,大家都在警惕地戒备着,没有人说话。回荡在塔中的只有呼吸声与脚步声。绕了一圈又一圈,上方依然看不见顶,下方也逐渐变得深幽。 “若是失足跌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项中洋提醒大家。狭窄且没有扶栏的阶梯,始终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现在的位置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了吧?”周文轩估计了一番,“说来也好笑,焚天宫总共才八层,这破塔倒已经十层不止了。” 此“层”当然非彼“层”,焚天宫每一层的空间都十分广阔,单看地劫层的那片森林,其覆盖的范围就已经远远超过宫殿本身的大小了。 花清雨忽而抬起鼻子嗅了两下:“大家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听她如此一说,众人都仔细闻了起来。果真,有一丝非常淡的异香,若隐若现,时有时无,不仔细闻根本不会留意。 “不会是什么迷魂毒粉吧?”叶玲珑赶紧掩上了鼻子。 “应该不是。”尚兴杰否定道。他在炼药的过程中,鼻子是最长使用的辨识工具,所以他对各种气味十分敏感,“这气味淡雅清香,但又不似花香……” “是麝香。”花清雨十分肯定。 尚兴杰回头看了她一眼:“的确像,可又不太一样,跟我以前闻过的麝香有细微的差别。” 金婵玉探头向下望去:“是从底下飘上来的。”可是,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不管是什么,大家不要停步。”项中洋催促道。 众人沿着阶梯又爬了几圈,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香气十分温和,闻者会感觉从鼻到肺上下通透,似有提神醒脑之效。 过了一会儿,何天遥揉了揉鼻子:“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吗?怎么闻着那香气反倒觉得有些臭,有点儿恶心。” 叶玲珑和他感觉一样:“都一样。从刚才我就觉得似乎开始变臭了。”。 “气味太过浓郁可不是什么好事。”花清雨掩住了鼻子。 突然,阶梯下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嗷——!”这冷不丁的大吼,吓得每个人的心都怦怦直跳,怒吼声在封闭的塔 中来回激荡,惊心动魄。 “他奶奶的,吓死我了!”尚兴杰轻拍着胸口。 “那是啥玩意儿的声音?竟然这么响?”项中洋觉得耳中现在还“嗡嗡”直响。 周文轩撩开腿就跑了起来,每一步都跃上七、八层台阶:“反正不是人声,底下有怪物,还不快跑?”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大吼声之后没多久,高塔轻微颤抖起来,从下方传来了有节奏的“咚咚”声。那声音又沉又响,十分怪异。 “是有人在敲鼓吗?”何天遥猜测。 渐渐的,“咚咚”声越来越响,大家都感觉到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敲鼓声,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逼近! “坏了,脚步声居然这么大!这怪物怕是有好几丈那么大!”周文轩很想探头往下面看一眼究竟是什么东西,可又有些不敢看。 “大家用身法,可别被追上了!”项中洋喊道。 施展身法之后,众人的速度提升了一大截,似是无穷无尽的阶梯在脚下掠过,千篇一律的墙壁,紧张的心情,跑得久了,不禁让人头昏眼花。那股怪味也已经浓郁到了极点,最初的芳香之感荡然无存,现在的气味之臭,恐怕小嗅一下,就会干呕上半天。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追上来了!”周文轩难耐好奇之心,探头向下面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毛骨悚然,浑身上下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门都吓出了冷汗——在昏暗之中,有两个滚圆滚圆、血红血红的大球。“我的天呐!那东西的眼睛居然比我还大!大家快逃啊!”他失声惊叫。 “就这么绕圈儿往上,能快到哪儿去!”尚兴杰抱怨道。 这下众人才明白,原来那“咚咚”声也不是怪物的脚步声,而是它向上攀爬的声音!怪物在塔的中空区域径直向上,众人却只能沿着阶梯盘旋上升,即便身法再快,也无济于事。 “嗷——”怪物又发出了一声大吼。周文轩探头看它的时候,它也看到周文轩了。 忽而,“咚咚”声停住了。众人疑惑,难道怪物不追了?可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敢停下脚步。 须臾,下方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道近乎塞满整个中空区域的巨大黑影冲天而起,掠过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好一个庞然大物!由于光线暗淡,没人看清那怪物的脸,只看到它有一双瘆人的大眼,还有一对尖尖的耳朵。“咚咚”声没有了原来是怪物在蓄力,这惊天一跃,不仅追上了一行人,还顺带撞断了好几处阶梯,烛火早已被怪物带起的狂风给吹熄,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金、金部主,现在就只有你一个妖族了,你且告诉我,那、那个究竟是什么怪物?”项中洋有点儿语无伦次。 “我也没见过,不过来者不善,快跑啊!”金婵玉焦急地催促前面尚未回过神来的同伴们。 虽然怪物已经跳到上面去了,可是这时绝对不能调头往下逃。焚天宫的规则是过了一层就无法返回,所以向下只有死路一条。 项中洋顾不得节省功力了,拿出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阶梯被怪物的爪子毁得七零八落,一行人连跑带跳,继续向上方行进。 转了两圈之后,怪物的尾巴和后爪出现在众人眼前。怪物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莫不是跳得太高,撞上塔顶给撞晕了?”周文轩小声道。 “嘘!”尚兴杰连忙瞪了他一眼。 又绕了三圈,众人看见了怪物的肚子。那股怪味似乎就是从肚子上散发出来的,哪怕屏住呼吸,都觉得气味熏眼。 再绕三圈,看到了肩部。接下来是前爪、脖子。最后,在即将看到怪物的脸时,项中洋收了夜明珠,大家放慢了速度,蹑手蹑脚地悄然前行,生怕吵醒了看似“昏迷”的怪物。好在这里的烛火并未完全熄灭,阶梯断裂的地方也不多,尚可行进。 又绕了两圈之后,怪物的正脸终于出现了。瘦长的脸颊,凸鼓的嘴巴,龇出嘴唇的獠牙,又尖又长的耳朵,以及……红彤彤的眼睛!忽而,那眼睛中细长的瞳仁看向了众人,惊得大家停下了脚步,原来怪物没有昏迷,而是在等他们绕上来! “糟了……”周文轩看着怪物那副狰狞的面容,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桀桀桀……”怪物的口中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笑过之后,怪物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几人咬去。说时迟,那时快,八个人立即分成了两拨,前头四人向上躲,后面四人则向下逃,怪物一口咬了个空。哦,不对,是一口咬在了阶梯上,阶梯立即缺了一段。 “金姑娘!”在断梯上段的萧天河将魔刀往地上一杵,金婵玉心领神会,金银绦已经带在了手上,金丝绕住了萧天河的刀柄,银丝则缠在了花清雨和叶玲珑的腰上,收拢金丝,金婵玉带着两人“飞”了上去。 到了上段之后,金婵玉没有忘记依然留在下段的项中洋,扬手又将银丝抛了回去。 怪物一口没有咬到人,似乎很是恼火,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将残砖碎石向下吐掉,抬头看见有一个人落了单,于是又咬出第二口。怪物很聪明,这第二口已经估算了项中洋将要行进的距离,如果他接住金婵玉的银丝,就会在被拉上去的过程中被吃掉。可如果继续向下躲,那阶梯就会再次被啃掉一截,项中洋离其他人的距离就会更远。况且,再下面不远 处就是另外一段断掉的阶梯,倘若真被啃掉一截,恐怕存留的这段阶梯也会随之坍塌,项中洋将坠到更下面去。 进退两难之际,项中洋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他先是抓住了金婵玉抛来的银丝,随即蹬地而起,撩起一道刀波射向了怪物口中。刀波击中了怪物的上颚,怪物怒吼一声,缩回了嘴巴。项中洋拽着银丝又荡了回去,又是两记刀波飞向了怪物的双眼,金婵玉趁机收拢银丝,项中洋暂时化险为夷。 趁着这个空档,所有人都疾步狂奔。狭窄的塔内不好逃也不便躲,趁早出去才是良策。可是这座怪塔也不知道有多少层,就是看不到顶。 塔越高,众人的心也越慌。何天遥担忧地说:“这么高的塔,就算冲出去,恐怕也要跌死啊!” “那也比被怪物吞进肚里强啊!”萧天河道。 一行人刚往上绕了几圈,怪物就攀着阶梯一步一圈地追上来了,金婵玉立即结出金银丝网,罩住了中空区域。怪物一头撞在网上,被挡了回去。金婵玉注意到,金银丝竟在怪物的体表擦出了火星!这表明怪物的体表非常坚硬。“恐怕金银丝网挡不了多久!”她大声呼喊。大家都拿出恢复功力的丹药吞下,尚兴杰手中还攥着一颗九转归元丹以备紧急之需。 怪物撞了几回金银丝网,却无法将其弄破,恼怒不已,连声怒吼,整个高塔中都回荡着它那恐怖的呼啸。 每绕一圈,金婵玉都会向下看一看情况。细心的她在布网之后还撒了一层会发光的金银鳞粉,所以不管离得有多远,她都能清楚地看到金银网是否已经破裂。 在向上跑了十几圈之后,金婵玉忽然发现,网下已经看不见那怪物可怕的面孔了。“它到哪儿去了?是放弃追逐了吗?还是以什么特殊的能力穿过了金银丝网?”种种念头在她心头飘过。这时,深处传来了“轰隆”一声闷响。金婵玉立即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怪物要做什么了,它原来是打算用之前那样的腾跃冲破金银丝网! “即便金银丝网能承受得住,固定住网的阶梯恐怕也都会被扯毁……”金婵玉还没来得及细想,只看见网下黑暗中隐约可见三绿二红五个光点。红的无疑是怪物的眼睛,“那几个绿的是……”只见三个绿点化为并行的三道绿光,落在了金银网上,金银丝与绿光擦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金婵玉终于反应过来了,那绿幽幽的光原来是怪物的爪尖! 借着巨大的冲力,怪物挥舞利爪将坚韧的金银丝网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身躯撞在了网上,周围的阶梯瞬间被金银丝给扯裂,金银丝网套在了怪物的脖颈上,金银鳞粉四处飞扬,也照亮了怪物狰狞且得意的脸。 这一回,远比之前经过怪物脸前时看得更加清楚。那是金婵玉见过的最可怕的面容,在怪物的鼻子位置,是一个黑洞。怪物的嘴角流着淡绿色的口涎,脸上满是褶子,松弛的皮上长着一些凌乱的黄毛。这副“尊容”比任何要妖兽都要丑,金婵玉从未见过这种动物。 “忽”的一下,数个发光的东西掠过金婵玉的眼前,她定睛一看,落下去的东西有一朵金色的莲花,一条长长的红绫,还有一口钟。 是项中洋、周文轩、尚兴杰三人出手了。其实每个人都在留意着金银丝网的情况,见网被破,三位帝君立即祭出了自己最厉害的法宝。叶玲珑在阶梯上还布成了一个双重防御复阵,花清雨则将身上的毒药一股脑地往下撒。 怪物在上跃的过程中见上方有东西落下,连忙伸平四爪,卡住了身形。 尚兴杰的钟率先发难。“嗡”的一声闷响,钟口喷出一道夺目的白光,怪物怪叫一声,用爪子挡住了眼睛。周文轩的万箭穿心莲发出了漫天“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向了怪物。可“箭雨”击中了怪物之后,纷纷迸发出一道金光消失了,与此同时“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周文轩大惊:“那东西的皮毛好硬!” 花清雨的各种毒粉洋洋洒洒笼罩住怪物的头颅,那怪物却用只剩一个洞的丑陋“鼻子”用力一吸,五颜六色的毒粉都被它吸了个干净。 “哈哈,太好了!”何天遥拍手大笑,以为怪物必定中毒。 可是,吸完之后,怪物非但没有中毒难受的症状,反而似乎很惬意地轻叫了两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三章 真假难辨 墙倒众人推”时的出手并非好汉;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才是真英雄。 闯荡焚天宫的一行人在高耸的塔里被一头不知名的狰狞凶怪紧追不舍,纷纷使用了法宝及毒粉企图阻止怪物,却无济于事。关键时刻,项中洋大吼一声:“你们继续逃,我来拖住它!” 以他一人之力,能阻拦住凶怪吗?众人心中难免生疑。只见项中洋双手结印,控制着依然在空中飘荡的那根红绫。红绫悠悠而落,凶怪也昂首怒目而视。项中洋平伸双臂,大喝了一声:“开!” 只见那红绫抖了三抖,竟越变越大,随后骤然向怪物的大嘴飞去。对怪物来说,塔中空间“狭小”,躲无可躲,只得任由红绫一圈圈地缠绕在嘴上。红绫越收越紧,将那张血盆大口捂了个严严实实。怪物发狂般怒吼,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嘴被封住之后,那一口獠牙利齿就派不上用场了。 “哈,项兄,你果然厉害!”周文轩大喜。 “好戏还在后头呢!”项中洋眼中精光直冒,合掌于胸前,又喊了一声,“起!” 红绫上“腾”地冒起一股熊熊烈火,映得塔中一片光明。怪物又惊又怕,摇头晃脑地想要把火绫给甩开。 尚兴杰趁机甩出一堆透骨钉,直射怪物面部。别看只是暗器,但若是能伤了怪物的双眼,再好不过。透骨钉“叮叮当当”地击中了怪物的脸,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它的脸皮比你还厚哎!”周文轩这时候也没忘记开玩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尚兴杰立马还嘴。 “我的‘万箭穿心莲’都不起作用,你那暗器还想伤他?堂堂华林大君,你倒是拿出点儿真本事啊!”原来周文轩在为尚兴杰一直没出全力而感到不满。 “想看真本事是吧?那就给你瞧瞧!”尚兴杰突然冲出了阶梯,向着怪物坠去。周文轩张大了嘴巴,心道使出真本事了果然不一样。 在下面阶梯上的项中洋瞥见一道人影下落,急得大喊:“你想找死吗?”要知道,怪物的头上可是燃烧着烈火的!红绫法宝上的烈火可不是一般的火焰,那是堪比岩浆之热的蒙力火焰!只不过因为目前项中洋的境界太低,所以比起九宫级时的火焰,威力还是差了不少。不过尚兴杰此时也是两仪级,所以项中洋清楚得很,不用等触到火焰,他就会化为焦炭了! 其实尚兴杰一向颇有心机,他又怎会看不出红绫火焰的玄机?他胆敢堂而皇之地跃下,就一定有自己的应对之法。在距离怪物头顶五、六丈的高处,尚兴杰的体表忽然寒光大盛,一道冰壳凝结在他周身,以玄冰抵抗蒙火! 冰壳裹着尚兴杰重重地撞在了怪物的眉心,冰壳碎裂四溅,虽然被烤化成了水汽,可也暂时清除了尚兴杰周围一圈的红绫烈火。这正是他需要的时机!尚兴杰暴喝一声,奋力一剑插向怪物的右眼,同时伏身左手在怪物“鼻梁”的位置连拍数掌。谁知那怪物连眼球都是“刀枪不入”,那一剑竟滑开了,怪物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攻击的时机转瞬即逝,尚兴杰右手袖口飞出一道勾索,拉住了一侧的阶梯,随即又凝出了新的冰壳,收紧勾索引着身躯飞回了阶梯上。从最初跃下到最后飞回,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愧是华林大君,如此“铤而走险”的攻击方式,与虎口拔牙无异,稍有差池就会丧命。 只可惜,攻击未能奏效。 尚兴杰刚刚在项中洋身旁站稳,怪物额头上又迸发出一连串爆响。怪物只是晃了晃脑袋,丝毫不受影响。 “我给你的符咒你都贴上了?”项中洋问。 “嗯,还有我自己的。我在它双眼当中贴了十二张各式攻击符咒,还丢了两张到它的鼻洞里。”尚兴杰无奈地说,“它眼珠坚硬无比,简直没有弱点。” 怪物这会儿才刚从尚兴杰的攻击中回过神来,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被大大地激怒了。它闷哼一声,从鼻洞中喷出一股白烟,抬起一只爪,向脸上的红绫抓去。爪尖带着绿光穿过火焰,勾在了红绫内侧,奋力一撕,只听“嗞啦”一声裂帛响,红绫被撕破了一截。 项中洋心疼地喊了一声,那可是他刚得到没多久的珍稀法宝。想来那怪物的利爪的确威猛,但红绫本身韧劲十足,而且还紧紧地缠绕了好几层,没想到竟被爪尖随意一扯就裂了。 尚兴杰见状拔腿就跑:“法宝不过是身外之物,赶快逃命吧!” 借着两人争取的空档,其他六人已经爬上去好高了。大家都边跑边留意着怪兽的情况。见“红绫缚口”的方法也困不住它,萧天河怅然叹息,对何天遥说:“每个人都在出力,唯独咱俩没有什么可以施展的绝技,只有一味逃命的份儿。” “有绝技也不顶事儿啊,你看那怪物怵过啥?它一身钢筋铁骨,金刚不坏,一切攻击都像是在挠痒痒。”何天遥道。 “天下根本没有无敌的人,即便是怪物也一样。”相较之下还是金婵玉比较冷静,“它一定有弱点。” “可是聪明的家伙都会把弱点藏得好好的。”周文轩道,“我们武器、法宝、暗器、符咒、毒药,就连‘功力凝火’都使上了,通通不起作用,还能有什么攻击手段?退一步说,就算发现了弱点,以我们两仪级的实力,恐怕也……” “还有叶姑娘的阵法,看看有没有效果吧。”花清雨道。 怪物冲到法阵前,脑袋一顶,利爪一抓,复阵当即崩毁。在它可怕的力量之下,法阵脆得跟纸差不多。 叶玲珑抬头望了望,上方的阶梯依旧在一圈又一圈地盘绕:“怪物如此厉害,就算逃出塔去又能如何?想要通过这一层,恐怕必须得杀掉它才行。如今也只能一边逃一边想办法了。” 杀,连皮毛都伤不了,谈何容易! 在下方,怪物已经将红绫扯成了碎片,憋了许久的怒吼再度爆发,红绫在声浪和气浪中激荡飘飞。怪物还觉得不解气,以两只后脚撑住身躯,挥舞着一对前爪对着空中一顿疯狂乱抓,可怜那点儿红绫,被撕得比纸屑还要零碎。项中洋都不忍心细看,低下头“专心”地逃命。 挣脱了束缚,怪物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人的身上。上头六人距离较远,所以它紧盯着拖后的尚兴杰与项中洋。暴怒的怪物愈加可怕,一口接一口追着两人猛咬,两人身后的阶梯在不断地坍塌。 “再不帮他们,两人都要死了!”周文轩左手发袖箭,右手甩出一把短剑模样的法宝,虽知多半儿不会起什么作用,但至少尽力了。 金婵玉的金银丝已断,也没法缠吊两人上来了。这时,萧天河提醒她:“金姑娘,试试‘中灵鸟’!” “对啊!”金婵玉大喜,拿出了金色的匕首。她竟忘了自己还有这件“天下第一利器”,号称无坚不摧,连主防的夜舞幽昌镜都曾被它刺破的“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对上铜头铁骨的怪物之后,又会如何呢? 金婵玉紧盯着正在发狂的怪物,思索着攻击的部位。金凤朝阳匕本来就很小,对付如此一头庞然巨兽,必须要找到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最终,她还是锁定了眼睛。比起空洞的鼻子,尖长的耳朵,硕大的嘴巴,还是眼睛更加重要,也更易攻击。于是,她祭起朝阳匕,飞向了怪物。 “那果然是‘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周文轩心中激动不已,早年间他曾经有幸远观过一次朝阳匕,时至如今已有数百年之久,“没想到‘中灵鸟’和‘北灵鸟’都落在了妖族手里……” 朝阳匕化作一道金光,直插怪物的右眼瞳心。怪物看到了飞向自己的这件“小东西”,但却毫不在乎,或许在它想来,天底下没有武器可以击破自己的防御。 事实很快就给了它一个惨痛的教训,它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朝阳匕虽然无锋无刃,但笼罩着匕身的金芒却远比任何锋刃都要锐利。抵到瞳仁之后,朝阳匕并没有像尚兴杰的仙剑那样滑开,而是金光大盛,明显地向眼球内没入了一截。 怪物“暴跳如雷”,发出了现身以来最响的吼声,震得八人齐齐捂住了双耳。它晃着头颅四处乱撞,眼睛血流如注,好似一口鲜红的喷泉。它想用爪子将朝阳匕勾出去,但朝阳匕相较它的眼珠实在太小,就好像一根细针插在了西瓜上,稍显笨拙的爪子做不出“拔针”那种细腻的动作。 金婵玉抓住良机,控制着朝阳匕继续向眼内扎去,直至匕柄都没入了眼睛,这才将朝阳匕又扯了出来。 项中洋不禁拍手赞叹:“金凤朝阳匕,果真名不虚传!” 怪物的一只眼睛瞎了,不得不闭上了右眼,睁着左眼向上看去,寻找着“下黑手”的敌人。金婵玉故技重施,朝阳匕又飞向了怪物的左眼。怪物这回不敢再小觑那根“金针”,提前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朝阳匕击中了眼皮,火星四溅,却无法将其穿透。看来,怪物的眼皮比眼珠还要坚硬得多。 “不行了,以两仪级的功力,怕是无法再伤它了!”金婵玉知道,刚才那次攻击奏效是因为怪物“轻敌”所致。一旦它警惕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怪物不再管两个落在后面的人,向着金婵玉攀爬上去。金婵玉一边跑,一边继续用朝阳匕攻击怪物的左眼。怪物每一次都用眼皮防御,待朝阳匕崩开之后再睁开眼睛。 暂时无计可施,金婵玉有些心惊。正当思索该如何摆脱怪物追击之时,一个发着金光之物从阶梯的另外一侧飞向了怪物。 又是一柄金凤朝阳匕!金婵玉诧异地看了看对面的萧天河,萧天河冲她点了点头。金婵玉心领神会,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心道:“好一招以假乱真之计!”原来萧天河是打算将他那柄增益类的法宝——赝品金凤朝阳匕伪装成攻击类法宝的真品,从而为真品赢得攻击的良机。 赝品是从怪物脑后飞过去的,怪物并没有觉察到。在真品朝阳匕又一次攻击之后,金婵玉趁着怪物闭眼的空档,控制着法宝与萧天河的赝品来了个“偷天换日” ,接着,就由萧天河控制着赝品继续往怪物的眼皮上扎。 怪物“当局者迷”,果然没有发现那根“金针”其实已经换了一根,而众人则是“旁观者清”,尚兴杰笑了一声:“嘿,绝了!” 但这个替换并非是无懈可击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唯一的破绽并不在赝品与真品雕纹的区别上,而是在于威力。毕竟赝品只是一个增益类法宝,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撞击”,威力自然大相径庭。 一击过后,怪物明显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它按照习惯性的节奏睁开眼睛时,真正的攻击到了,真品朝阳匕从斜刺里飞出,扎入了怪物的左眼,顿时血如泉涌。怪物挥舞着双爪在脸上胡乱拂着,也许是疼痛难忍,它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哀嚎着掉落下去。趁着这个空档,周文轩用勾索将落后大部队好几圈的两人给扯了上来。 怪物越掉越深,声音也越来越弱,好一阵都没再追上来。 萧天河松了口气:“想不到我第一次使用法宝,竟然是这么个用法。” 何天遥说:“你也没有想到赝品法宝竟然也能如此有用吧?” “是啊,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辛元帅呢。” “太好了,”周文轩亲热地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本来还一直因为辛震宇给了你一个赝品法宝而感到不满呢!” “先不要掉以轻心,怪物只是瞎了眼而已,并没有死。”项中洋提醒大家。 周文轩干笑一声:“双眼皆盲,怪物的威胁性骤降一大截。这么久了都没有追上来,多半是怕了我们。即便又上来,也只是一只‘无头苍蝇’而已,不足为惧。” 项中洋向下方看了看:“行,‘不足为惧’是吧?那就交给你一个人收拾了!” “不会吧?”周文轩连忙探头下望,影影绰绰可见极深处一个晃动的影子,“还真上来了?”话音刚落,下方就传来隆隆巨响,这是怪物奋力腾跃的声音。 尚兴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糟糕,它好像把沿途的阶梯都给毁了!” “哎,你们不奇怪吗?为什么阶梯在怪物面前就像是豆腐渣似的稀软,可高塔的墙壁却异常坚实?”项中洋十分好奇。怪物不只一次头撞爪挠在墙壁上,却未曾击碎一砖一瓦,的确怪异。 “等你到了怪物肚子里再慢慢思考这个问题吧!”尚兴杰无奈叹息了一声,“看来又得继续逃命了!” 周文轩对项中洋摇头道:“果然追上来了,真被你的乌鸦嘴给说中了。现在瞎眼怪物的攻击很难击中我们,就看是我们逃得快,还是它拆阶梯拆得快了!” “哼,它又没死,追上来不是明摆的事?与我何干?” 怪只怪这座高塔只有通天彻地的一条道,怪物就算瞎了眼,也不妨碍它重新追上一行人。接连几次腾跃之后,怪物又出现在众人眼前。它张开大口咬向了跑在最后面的项中洋。项中洋提气疾奔,蹿出去一大段距离,成功地避开了。 怪物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口咬了过去。项中洋这一次特意向回躲,怪物又落空了。第三次,怪物还是径直冲着项中洋而去。 一次、两次可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可连续三次都瞄对了方向,这就有些奇怪了。项中洋险险地避开第三次咬击之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失声叫道:“鼻子!它的鼻子里还有一只眼睛!” 众人皆惊,向怪物望去,项中洋适时地抛出了夜明珠。借着光亮,大家都看清了,就在怪物原本空洞的“鼻孔”之中,果真还有一只尺寸略小、泛着蓝光的眼睛! “不对,之前我在它额头上时,并没有看见这只眼!”尚兴杰记得真切,“我敢肯定!” “那……那就是刚才新长出来的?”周文轩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瞎眼再生已属稀奇,居然还这么快! 金婵玉喊道:“萧公子!” 萧天河与她配合,两人又一起将真品、赝品朝阳匕祭出。两柄真假难辨的法宝在空中彼此飞速旋绕,除了他们两个自己以外,其他人都认不出哪柄是真,哪柄是假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四章 难寻弱点 项中洋手中托着的,是一根蓝色的长绫。其外观与先前那条被撕得粉碎的红绫十分相似。 尚兴杰瞥见了,觉得有些奇怪,项中洋为何会有两件外形相似的法宝呢? “‘红蓝绫’本是一对,可惜如今红绫已毁,这蓝绫也当物尽其用吧。”项中洋的口气带着明显的不舍。 “你不会又要捆那怪物吧?那样没有用啊!”尚兴杰道。 项中洋却说:“不,红绫攻其一处,蓝绫却可束其全身。” “全身?这么厉害!”尚兴杰不由得多看了蓝绫两眼。 “红蓝绫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攻击强,一个范围广。” “也就是说,蓝绫只能牵制住怪物,但是……” 项中洋点点头:“没错,杀不掉它。” “那能束缚住怪物多久?” “我也不知道。”项中洋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是眼下还有其他办法吗?” 尚兴杰不语。 “它不怕火,希望能怕冰。”项中洋停下了脚步,手持蓝绫末端扬臂一挥,蓝绫展开,越变越长,向着怪物缠卷而去。 怪物见又有一条长绫飞来,也停止了追击,迎着蓝绫举起了双爪。 “这一回可由不得你了!”项中洋的手始终攥着蓝绫之末,用抖腕的力量巧妙地控制着长绫飘飞的方向。怪物双爪挥空,长绫从它腋下绕向了背后。“成了!”项中洋欣喜地喊道。 蓝绫比红绫更加“缠人”,一旦被贴上身,就别想轻易地挣脱。怪物甩了好几下,蓝绫却始终牢牢地“粘”在它身上。项中洋趁机连抖手腕,蓝绫一圈又一圈地在怪物周身绕紧,还将它的两只前爪也给绑上了。怪物见势不妙,抬起一只后爪去蹬,试图用爪尖将蓝绫也撕破。项中洋岂会给它机会,快速将蓝绫绕了几圈把那条后腿也给绑住了。这下可好,怪物两只前腿和一只后腿都被绑在了身上动弹不得,只剩下一条腿还有脖子能动了。那条腿还得担负着承受怪物躯体的“重任”,根本抬不起来。怪物只得低下头用獠牙去咬,项中洋眼疾手快,蓝绫不仅避开了獠牙,还将怪物那凸长的嘴给绑在了胸前。现在怪物连脖子也动不了了。 此时,蓝绫的延展也到达了极限,不够再绑那怪物的头了。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怪物,须臾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绑缚待宰的“羔羊”,想吼又叫不出,只能“呜呜”地哼哼,鼻洞中那只瘆人的蓝眼睛叽哩咕噜地转个不停。 “厉害啊!”周文轩由衷地赞叹。 “利爪和利齿被限制住了,它也就没多大能耐了。”项中洋向后踉跄了一步,激发这个法宝似乎消耗了他非常多的功力。 “接着!”尚兴杰抛过来一颗九转归元丹。 “谢了。”项中洋正想往嘴里塞,余光却瞅见怪物似乎又有新动作。 怪物的蓝眼珠再次从鼻洞中凸了出来,接着,“咻”的一声,又随着气流缩了回去。怪物的胸膛明显胀大了一圈,蓝绫被绞得“吱吱”直响。 “不好,它是要撑断蓝绫!”凭怪物那铜头铁肩,未必不可能。项中洋自然不会冒险,立即一口把九转归元丹吞了,双手一起拽住蓝绫末端,凝聚全身蒙力于双手,一道明亮的蓝光顺着蓝绫向另外一端闪去,在击中了怪物的身体之后,迸发出一阵白汽,瞬间将怪物庞大的身躯冻成了一块冰坨。 “好强的冻气!”众人心中皆叹。如果此时在外界,项中洋是九宫级的实力,这股冻气势必会更加惊人。 “项兄,你的功力属性也是水?”尚兴杰惊讶道。算上之前牺牲的尤玄达、曲星玄、石破天,这已经是第四个水属性功力的人了。 “唔……”项中洋的注意力还在那块大冰坨上。 “明摆着嘛,蓝绫的冻气比红绫的火焰可要厉害多了。”周文轩道。 虽说项中洋倾尽全力,可是他的心里却有点儿虚,毕竟现在只有两仪级。此外,怪物怕不怕冻气也是未知。 金婵玉也在紧盯着被冻结的怪物,她总觉得战斗结束得过于突兀,好像一首雄壮的战歌在演奏当中戛然而止似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金婵玉在脑中飞速地回想了一遍发生在高塔中的整个战斗经过,“对了,是那道白光!先前在我用金凤朝阳匕第三次攻其眼睛的时候,护着蓝眼的那道白光究竟是……”金婵玉越想越觉得不妙,这时,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白光如同电光石火,从冰坨顺着蓝绫射向了末端。 “当心!”金婵玉再快也比不过那道光快,其实项中洋也看见了,但白光实在是太迅疾,他甚至都来不及放开蓝绫。 “嘭”!大冰坨轰然四分五裂,与此同时,项中洋反倒被冻成了一根冰棍。态势瞬间逆转。 怪物仰天大啸,运足了劲儿奋力一挣,蓝绫道道撕裂,变成了一条条“破布”。怪物用爪尖勾住了最长的一段蓝绫,轻轻一拽,项中洋就被扯向了它。在项中洋身边的尚兴杰和周文轩一齐出手去抢,可惜“冰棍”无比滑溜,两人使不上力气。 尚兴杰见势不妙,抬手甩出数枚透骨钉。这次透骨钉瞄准的并不是怪物,而是项中洋。 周文 轩先是吓了一跳,待他看清之后,才知道尚兴杰此法之妙:原来那些透骨钉上还带着符咒呢! 项中洋已经“飞”到了怪物面前,怪物瞅见其身后有暗器飞来,于是没有急着吞,而是用利爪轻轻一弹,将“冰棍”弹到了上空,却不想那些透骨钉纷纷钉在了“冰棍”上。尚兴杰手里有分寸,力道正好,使得透骨钉既能扎定在冰上,又不至于伤到冰里的项中洋。 符咒起效,几团明晃晃的烈火将冰融化得所剩无几,只可惜,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落向怪物巨口的项中洋给拉回来了! 被冰冻住的项中洋并没有死,他十分清楚冰外发生的一切,眼见怪物已经冲着他张开了大嘴,他奋力举刀向上,凝聚仅存的蒙力,怀抱魔刀,人刀合一,直插向怪物的咽喉。 怪物的独眼此时正在鼻洞中惬意地转悠,没有看见那根“冰棍”手里已经多了一柄武器。 怪物一口将项中洋吞了进去。花清雨和叶玲珑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怪物没有得意太久,还未等它将“美食”吞入腹中,口中就传来了一声极为沉闷的爆炸声。怪物身躯猛然一颤,独眼从鼻洞中震飞出来,在塔墙上弹了几下,不知落到哪里去了。随即,从它的鼻洞、双耳、眼窝、嘴缝中飘出阵阵红色的雾气。 “项兄他……自爆了。”周文轩惋惜地说。 尚兴杰轻叹:“不自曝也只剩下被吞食的份了。” 目睹了怪物的惨状,金婵玉恍然大悟:原来怪物的弱点在它的口中!难怪,难怪项中洋的刀波击中它的上颚时,它退缩了;难怪红绫火起时,它不敢再张口大吼;难怪它看见透骨钉时,先将冻住的项中洋弹到了上空。这一切细节,仔细考虑之后,都将归结于同一个原因——怪物害怕受伤!遗憾的是,金婵玉醒悟得太晚了,项中洋已经死了。 怪物的下颌无力地垂了下来,烂肉、断牙和着血水一起往下淌,喉间闷声作响。 众人闻声大惊,怪物居然还没有死? 忽然“哇”的一声,怪物吐出来一大块“烂肉”。 “那个是……”尚兴杰眯起眼睛,“莫非是内脏?” “不对,是舌头。”金婵玉道,“怪物在项大帝自爆的最后一刹那,用厚实的舌头将他卷住了,所以舌头烂了,自己的命却保住了。” “还真是个顽强的家伙……”周文轩也不知是该痛恨还是该钦佩那头怪兽了。 怪兽又咳了几口血水,慢慢抬起头来,下颌也合上了。 萧天河担忧地说:“再拖下去恐怕它就要恢复了。” “三眼全瞎,牙齿尽断,连舌头都没了,还怕它作甚?”何天遥道。 “遥弟,”萧天河斜瞅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晃了晃,“别忘了它还有爪子呢!” 怪兽似乎听懂了萧天河的话,十分“配合”地举起了右前爪。“嗷呜——”怪兽用力嗥叫了一声,全身毛发竖立,就像一根根钢针,爪甲也越变越长,闪烁着绿幽幽的寒光。嗥叫声落,巨爪横扫向众人。 要躲这一爪并不难。似乎是因为怪物看不见,所以准头差了很多,一爪抓烂的只有阶梯而已。尘烟之后,怪兽又嗥叫着挥出第二爪。这一次它虽然转了个方向,可距离最近的人也足足有好几丈距离。 高塔忽然震动了一下。站在阶梯上明显能感觉到塔身倾斜了。怎么回事? 周文轩心里“咯噔”一沉,紧跑了几步往斜下方看去,随即焦急地呼喊:“这畜生是想把塔给拆了!” “拆塔?”众人从未想过“塔可能被毁”这个问题,唯独项中洋曾经提及“怪物能毁梯却毁不了墙”。大家都想当然了,以为塔墙是不会损坏的,不想最后却被怪物给挠开了。 “早知道我们一开始就毁墙逃出去了!”何天遥懊悔不已。 “不行的,以我们的实力必然破不开墙壁。就连那怪物都不是轻轻松松的,你们且看他的爪子。”金婵玉道。 众人望去,怪兽硕大的爪甲已经断了两根,血淋淋的。怪兽刚才那两爪在塔墙上开出来一道几尺宽的大裂缝,所以高塔才会倾斜。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茫茫云海。怪物因为断了两甲,兀自在那儿喘息,没有连续毁墙。 萧天河目测了一下缝隙的长度:“不妙了,怪物再抓几下,塔就要断了,若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大家都得粉身碎骨不可。” 叶玲珑道:“往下逃也不行,下面的阶梯都被怪物给毁了。” “也就是说,必须得在那畜生毁掉高塔之前杀了它!”周文轩下了结论 “想要杀它,就得攻击其嘴内,只有那里是它的弱点。”金婵玉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嘴内……就是撬,也要给它撬开!”周文轩见怪物再度扬起了利爪,立即跳到了怪物的头上,一顿乱砍,魔刀落在怪物皱巴巴的脸皮上,“叮叮当当”直冒火星。 怪物自然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它根本不管脸上的周文轩,依旧挥爪毁墙。墙缝又增加了一截,它的爪甲又崩裂了一个。 萧天河也跳上了怪物的脸,对何天遥喊道:“我们撬,你来攻击!”随后,他和周文 轩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怪物的嘴角,靠拽着怪物脸上的杂毛来稳住身形。何天遥持剑跳到了怪物的唇边,只等两人撬开缝后往它口内发射剑气。 怪物也精明得很,感觉脸上人多了,突然垂下头颅,萧天河和周文轩有杂毛可以吊住,何天遥所站之处却是光溜溜的,眼见就要掉下去,周文轩纵身一跃,接住了他,又用勾索飞回了阶梯上。 怪物又抬起了头,向墙壁挥出了第四爪。萧天河趁机用魔刀刺向怪物的嘴角。谁想怪物的上下唇已经抿合到了“严丝合缝”的程度,魔刀连刃尖都插不进去。此计失败。 四爪过后,高塔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怪物和人一样,一爪有五指。只要它再多抓几下,自它脑袋以上的高塔就将断裂坠落。 挥了四爪,怪物的爪甲也翻了四片,血淋淋的。它并非没有痛觉,口中在呜咽,但就是不张嘴。疼痛也使得它每抓一下之后必须要喘息一阵。 金婵玉和尚兴杰趁机跳到了怪物脸上,分别对着一只盲眼猛攻。何天遥接替了周文轩之前的位置,和萧天河一起继续尝试撬开怪物的嘴。叶玲珑则在忙着给断墙布设加固的法阵。花清雨迅速地配出了可以麻痹躯体的麻药,抛给了金婵玉和尚兴杰。“这是烈性麻药,往它眼睛里撒!”她大声喊道,心中祷念:“需要吸入的毒对怪物压根不起作用,但现在它身上已经有了伤口,可以直接将麻药送入体内,除非它真的百毒不侵……但愿能行啊!” 金婵玉和尚兴杰立即将瓶口对着眼珠的伤口猛倒一通,最后将丹瓶都塞了进去。 果真行得通!怪物显然受了麻药的影响,脖颈有气无力地晃悠了几下,撑在塔壁上的双脚也有些力乏,身体向下滑了一截。可是,区区两瓶麻药的量还是太少了,不足以麻翻如此巨大的一头怪物。 “来点儿能致命的剧毒啊!”尚兴杰喊道。 “没了,成品和材料之前都用光了!麻药也只能配出这么点儿了!”花清雨无奈。 “真是的!准备太不充分了!”尚兴杰跳到了花清雨身旁,将自己储物法宝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取了出来,像是在阶梯上开了个药铺,五花八门的东西看得花清雨两眼直放光。“随便用,越毒越好!”尚兴杰道。 金婵玉发觉针对盲眼的攻击并不能对怪物造成影响,转而去攻击鼻洞。她伸手进去,重重一掌拍在鼻洞内壁上。随即,萧天河与何天遥发现怪物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嘴巴咧开了一条缝,两人连忙将武器垫进了嘴角,齐声叫道:“嘴张开了!” 周文轩抬手就是两道刀波,从怪物的嘴缝飞了进去,怪物疼得“呜呜直哭”,晃了晃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再次用力合紧嘴唇。“咔嚓”一声脆响,萧天河的黄岩刀与何天遥的红尘剑都断了,两人赶紧跳回了阶梯上。 花清雨满头都是汗珠,正手忙脚乱地将各种材料和在一起。 “还没好吗?”金婵玉催促道。怪物开始不停地摇晃脑袋,想要把她给甩下去。金婵玉双手攀着鼻洞,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花清雨比谁都急。其实也不能怪她动作慢,要想毒死这么大的怪物,靠一般的毒药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毒性极强的毒药才有希望。尚兴杰提供的材料虽然很多,可是来不及用丹炉进行熔炼或提纯,只能靠“掺合”这种简陋的方式来制毒。方法简陋,制成的毒药毒性大多不会太强,少有几种毒性强的毒药,无一不需要将多种、大量材料进行反复掺合,步骤复杂繁琐不说,还要对材料的用量有相当高的精确度,真是难为花清雨了。 这时,怪物的力气似乎已经从短暂的麻痹中完全恢复了,它用力一甩头,金婵玉只能松开手。摆脱了脸上的“累赘”之后,怪物再一次抬起了右爪,准备对塔墙进行第五次爪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五章 替命珍符 高塔在怪物的六次爪击之后,已经危如累卵。显然,第七次爪击将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从进入天梁层后,众人一路连爬带逃,已经不知攀上几千、几万丈了,从如此高的地方摔落,光想想就让人心惊胆颤。 “坚决不能让它抓第七下!”周文轩急得大吼一声,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清雨抓过几种药粉在掌中搓成了丹丸,丢向了离怪物左前爪距离最近的周文轩,喊道:“塞进伤口里,可以延缓它的动作!”她心中念叨着:“这毒药仅有僵化筋肉之效,虽然对怪物的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只要再拖延上一丁点儿的时间,真的只要一丁点儿,剧毒就能大功告成了!”花清雨可谓是将战胜怪物的筹码完全押在了即将配成的毒药之上。 周文轩再次用勾索勾住了怪物的爪腕,想要跳到爪背上。可是这一次,怪物却突然翻转爪腕,一把抓住了周文轩。周文轩大惊失色,挣脱不出,但还是趁机将毒药塞进了爪甲翻裂的伤口。 怪物大怒,用力一攥,周文轩自己都能听见肋骨根根断裂的声音,鲜血如喷泉一样从口中吐了出来。接着怪物甩手将他掼到了墙上,被赶到的萧天河与何天遥接住了。实在太惨了,两人甚至都不忍心看。花清雨正在另外一侧忙着配毒,也不能过来查看周文轩的伤势。他满脸都是血,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胸膛明显的塌陷进去。何天遥对尚兴杰喊道:“归元丹,九转归元丹!” 尚兴杰两手一摊:“已经用完了!” 这时,怪物的最后一次爪击已经开始蓄势。毒药的僵化作用有效,怪物抬爪的动作慢了许多。 花清雨急得快哭出来了,毒药还是慢了一拍。越急就越心慌,心一慌手就抖,手一抖对用量的把握就不精准,更何况花清雨没有秤,本来就在靠经验和直觉估计份量。看到她慌乱的动作和焦急的神情,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容乐观,怕是要来不及了。 萧天河发现周文轩的嘴在轻轻地张合,似乎想要说什么,于是他凑近细听。 “抛、抛我……过、过去……嘴,嘴……”周文轩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会吐出一口血。 “抛你过去?”萧天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快……”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一人抬手一人抬脚,用力将周文轩丢向了怪物的嘴边。 “莫非他是想以自己诱使怪物张嘴吞他?怪物精明得很,这个关头肯定不会上当的!”萧天河心道。 “他不会是打算自爆吧?这个时候自爆,不用等怪物抓那一下,塔就会被崩断的!”何天遥边想边摇了摇头。 周文轩摔落在怪物的长嘴上,吓了怪物一跳。这一摔,等于将他体内的断骨又重新“整理”了一遍,伤上加伤,周文轩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怪物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张嘴,它刚打算晃头将周文轩甩掉,冷不防周文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怪物的鼻洞发出了勾索。没被控制的勾索直接脱了手,整个儿“钻”进了怪物的鼻洞之中。 怪物身躯一颤,嘴角抖动着,上下唇终于分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叶玲珑瞪大了眼睛。 “打喷嚏!”萧天河反应过来了。 先前当金婵玉在怪物脸上时,对鼻洞内拍了一掌,正是那一掌使得怪物的嘴张开了一条缝,这一切都被周文轩看在眼里,所以他大胆地推测,怪物和人一样,鼻子里面痒痒就想打喷嚏,只要打喷嚏,就一定会张嘴! 当然,这仅是最后关头没有办法的办法,花清雨的毒已经来不及了,什么都不做的话只能是大家一起等死。周文轩情知自己活不成了,所以用最后一点力气为大家去拼一个战胜怪物的机会。 幸运的是,周文轩赌对了,也拼赢了,怪物虽然极不情愿,可是嘴巴却在不受控制地越张越大。 只不过,这是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机会,必须要在怪物打出喷嚏之前杀掉它,否则就凭那张大嘴,打出的喷嚏气浪足以将高塔彻底摧毁。 花清雨停止了配毒,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武器已毁,幸好对萧天河而言,刀剑是不会缺的,他从储物法宝中又拿出了一把刀、一把剑。大家屏息凝视,等待着怪物的嘴张到最大的那一刻。真的能够一击必杀吗?所有人心中都在打鼓。 金婵玉这会儿已经挪到了怪物的正前方。金凤朝阳匕在她头上飘浮着。突然,她高高地跳了起来,众人皆惊,此时并非是最佳的攻击时机!但金婵玉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已经断定,光靠两仪级的刀波、剑气、妖力波,想要一击杀死怪物简直是异想天开! 曼妙的身躯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一个筋斗,骤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怪物的头顶。 金银蚕!金婵玉在半空化出了本体! 巨蚕头冲下,口中猛然吐出一股金丝、一股银丝,迅疾如电,直插怪物的咽喉。在焚天宫外追杀恶棍韦凌明时,金婵玉曾经用过这一招,那两股金银丝可是她最后的手段,只能以本体蚕形才能吐得出来,其威力自然也比金银绦手套的金银丝要强得多。 怪物的最后一个喷嚏永远也打不出来了,两股金银丝 从口一直穿到它的腹中。巨蚕庞大的身躯就那样被两股丝支撑着,倒立在空中。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巨蚕的身上,内心震撼无比。 巨蚕的尾部弯了下来,慢慢地缩紧身躯。 忽然,怪物的口中亮起了一丝不起眼的白光。金婵玉顿时心头一沉,立即横摆蚕身,挡在了怪物和其他人中间。 “轰隆!”惊天巨响几乎要震得众人耳朵出血,但被巨蚕的身影遮挡了视线,没人看到那边的情况。巨蚕的身躯猛地飞撞向众人,随之而来的还有汹涌澎湃的气浪。不堪重负的高塔终于断裂了,所有人都被震飞至塔外的茫茫云海,和残砖碎石一起疾速地向下坠落。 云雾浓厚,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九天仙境。还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每个人就都沉沉地睡了过去。 …… 萧天河慢慢睁开了眼睛,身下的柔软以及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之上。起身看看四周,那根连接天地的巨塔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而前方十几丈外,就是象征着通过这一层的石台和大门。几名同伴也都在,但旁边的一抹鲜红让萧天河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遍体鳞伤的金婵玉。 萧天河连忙跑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起上身,轻声呼唤:“金姑娘?金姑娘?” 金婵玉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萧天河的面容后,脸上多了一丝温柔的微笑,血迹和伤口依旧无法掩盖她那惊心动魄的美。 “对不起,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金婵玉虚弱地说。 醒来的何天遥也来到了她身旁:“还道什么歉呐?清雨姐,快来给金姑娘治治!” “不必了,”金婵玉轻轻摇了摇头,“我有句话……想对你们说。当大鹏王邬旬阳切割了妖灵宝珠,快要昏迷之时,曾经……叮嘱过我一句话,让我一定要……一定要带着你们到达焚天宫的最、最高处,可惜,我做不到了,你们……千万要……坚持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闭上了眼睛。 红魂升天,躯体消散,萧天河呆呆地蹲在原地没有起来,叶玲珑不停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滴,花清雨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怪物最后竟然自爆了。”尚兴杰走了过来,带着一丝庆幸叹息道,“如果不是她替我们挡住的话,我们将全军覆没。” 萧天河仰天长叹:“这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天梁”,并不是“六煞星”之一,但在这一层里却失去了三名同伴。最令萧天河痛心的,莫过于金婵玉的离去。自打误打误撞进入皇崖界与她结识以来,她一直在萧天河身边扮演了一个前辈以及朋友的角色。她实力高强,但丝毫没有清高的架子;她和蔼可亲,待人接物都是一团和气;她睿智开明,虫部在她的领导下欣欣向荣;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始终对萧天河关照有加。有时就连萧天河自己都想不明白,金婵玉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说是儿女私情?可两人之间一直相敬有加;说是别有目的?萧天河自忖一个低手也没什么利好图。不管金婵玉将萧天河摆在何等位置,她在他的心中已然举足轻重。突然少了一个近乎成为“习惯”的同伴,心中难免会生出一股巨大的空虚与失落感。 “项兄,周兄,想不到你二人竟一起去了。我们三人一同进来,如今却只剩我一个。同为五帝五君,我真不知该道说什么才好。且以浊酒一杯,以示吾之缅怀。走好!”尚兴杰遥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庄重地洒下了杯中酒。 “尚大君,我有一事相求。”花清雨忽然道。 “你说。”尚兴杰转过身来。 “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些药材,我好为下一层做好准备。”说话时,花清雨的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她内心充满了愧疚,她始终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地配出毒药,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凄惨的结局。 “可以是可以,但大量的材料储备都已经丢失在塔里了,剩下的你拿去用好了。”尚兴杰这会儿还是挺大方的。 当尚兴杰走到石台旁时,孟管家再次出现了,他那提灯里的魂火已经有八个之多。 “孟管家,我想知道两件事:第一,塔里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第二,那座该死的塔到底有没有顶?”尚兴杰开门见山地问。 孟管家笑了笑:“第一个问题,一头在现实里不可能存在的异兽,你又何必纠结它的名字呢?第二个问题,天梁塔当然有顶,只不过不在塔顶,而在你们心中。” “嘁,故弄玄虚,说了跟没说一样。”尚兴杰决定不再理他,向石台上的东西看去,只一眼,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几张薄薄的符咒并排摆放在石台中央,每张都一样,正中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字——命。 尚兴杰马上违背了自己的决定,还是向孟管家开了口:“这、这是替、替命符?” 孟管家点了点头。 “哇!”尚兴杰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他从左到右数了好几遍,一共是五张。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张。尚兴杰确定自己没有数错之后,欣喜地拿起一张,小心翼翼地捧在双掌之中,生怕一不小心将符纸给弄破。同时,他的目光还恋恋不舍地留在旁边几张符咒 上。 “那是什么?”听到尚兴杰那声惊呼的何天遥走了过来。 “符咒中最珍贵的‘替命符’。紧要关头,可以代人一死。”孟管家解释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萧天河冲了过来,懊悔不已,早知道刚才就先来拿一张贴在金婵玉身上了。 “傻小子,替命符又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它是一种防御极强的符咒,可以替人挡住致死的一击,像金部主那样受了重伤之后再丧命的,贴上也没有用。要贴的话,得赶在怪物自爆之前贴才行。”尚兴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萧天河失望之余,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犯下“错失救人良机”的过错。 “下一层,大家都不会死了!”尚兴杰欢天喜地。 孟管家插言道:“我得再提醒你们一遍。凡是从焚天宫内获得的宝贝,在出宫之前,是不起作用的。不仅是法宝,其他东西也是。” “啊?又是镜中花、水底月,别看宝贝好,先得有命拿。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活着出去呢?”尚兴杰话虽如此,但还是将替命符小心翼翼地收好。 萧天河回忆了一下,从已通过的五层里,最终的宝贝分别是法宝、宝甲、武器、丹药、符咒,“三道六术”的成品几乎凑齐了。“孟管家,所有的宝贝难道都是由焚天宫之主铸炼和制造的吗?”萧天河问道。 “当然不是。除了地劫层的法宝是出自主人之手,其他东西都是主人从前的好友相赠的。” “这也够让人吃惊了。不论是天猊甲,还是替命符,都是一等一的极品呐!”尚兴杰慨叹,“就拿这替命符来说,我以前只听说过,却从来没亲眼看到过。据书上记载,诸多制符高手穷尽一生都不一定制得成一张,想要制替命符,必须得准备不计其数的极品符纸,还要求制符之人有超高的技术,差不多得是制符宗师的级别。即便条件都具备,替命符的制成几率还是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一下子以五张替命符相赠……不对,这五张应该是根据我们存活的人数而定的,想必不只有五张吧!你主人的好友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也是因为焚天宫的主人有足够的实力和面子。能构建出焚天宫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好友,又怎会是等闲之徒?”何天遥道。 尚兴杰冷笑:“焚天宫之主无疑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但并非是个善类。” “在尚未了解一个人之前,还是不要妄加判断为好。”孟管家为主人打抱不平。 “还用得着想吗?瞧他设下的这一系列难关,层层要人性命,不牺牲几个人就得全军覆没,足可见他是个心胸狭隘又心狠手辣之辈。”尚兴杰振振有词。 “宝贝如果唾手可得,那也就失去了它的珍贵,不是吗?”孟管家的话总是那么深奥。 “对了,”尚兴杰又想起来一件事,拿出来一个小瓶,“之前忘记问了,在太阴层得到的这瓶丹药,究竟有什么用?” “等你出去了,可以吃下试试。”孟管家道。 尚兴杰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万一是可以救命的丹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非也。主人朋友相赠的丹药,其神奇之效绝非一般的丹药可比。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得到这种丹药,你吃下去也绝对不会后悔。”孟管家就是不明说。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尚兴杰悻悻地收起了丹药瓶。 “好了,天梁层已过。我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不过,在进入陀罗层之前……”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是吧?”尚兴杰抢先说道,“你的记性可不太好,都说过了,不必再问那个冒傻气的问题,我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哪能轻言放弃?” “孟管家,可以暂且留在这一层吗?我需要时间来准备一些毒和药。”花清雨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反道而行 正当萧天河和何天遥在揣测当初大鹏王邬旬阳为何会知道他们要来焚天宫时,一件在萧天河眼前一晃而过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把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怎么了?”何天遥不解他的举动。 萧天河的视线落在何天遥右手的戒指之上,中宫戒。 何天遥睁大了眼睛:“难道……是因为这个?” “遥弟,你曾经说过,在蒋太公为你解除了戒指上的禁制之后,你脑海中浮现出了焚天宫的幻影,还感到其中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你。” 何天遥点点头。 “那就说明,这枚中宫戒和焚天宫一定有密切的联系!”萧天河十分确信。 何天遥挠了挠头:“这个我也知道啊,可又说明了什么?” “我在想,中宫戒是否也是出自焚天宫的一件宝贝?”萧天河大胆地猜测。 “可是,这戒指虽说是个法宝,可分明什么功能都没有啊!算不上宝贝吧?” 萧天河反驳道:“能让你看到虚影,说明它已经触动了你的心神,这还不算宝贝?” “说得有理。” “你说,邬旬阳会不会是因为看到了你手上的中宫戒,所以才知道我们要来焚天宫,随即他的态度也来了个大转弯?如此,他叮嘱金姑娘务必要带领我们到达最高处和你感觉到来自于焚天宫最深处的召唤这两件事也能对上。” “啊!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很有可能!”何天遥越想越觉得合乎情理。 萧天河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看来这枚中宫戒的重要性远超我们的预想。它的铸造者也许就是焚天宫之主?他那么神通广大,铸造一枚小小的戒指岂在话下?” “这个……哎,季先生曾经同我说过,这枚戒指本属于他的一位故友,莫非那位‘故友’就是焚天宫之主?” “也不一定。宝贝屡次辗转易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罢了,现在怎么猜测也没有用,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层。”萧天河道。 “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最后的。”何天遥坚定不移。 “但愿如此。我也十分好奇,召唤你前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又过了一阵子,花清雨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站起身来。毒和药已经配完,尚兴杰提供的材料也消耗了大半。 “你还真不客气啊。”尚兴杰收回材料时,如是说道。 “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也不是稀罕之物,待出焚天宫之后,我必当双倍奉还。”花清雨道。 “不必了,”尚兴杰摆了摆手,“既然拿了出来,就不怕你用。我身为一方大君,这点儿东西还是出得起的。只是希望你配制的这些东西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此时不比刚才,时间充裕,况且我已经倾我所能。”说着,花清雨轻轻咬了咬下唇。 叶玲珑情知她心中不好受,将她拉到一旁柔声安慰起来。 “差不多了,孟管家,你出来吧!”尚兴杰仰天喊道。 孟管家出现在大门旁,将大门推开。 尚兴杰问:“下一层叫什么来着?” “陀罗层。”孟管家回答道。 “陀罗……又是凶星呐……”尚兴杰念叨着走进了深幽的通道之中。叶玲珑和花清雨紧随其后。萧天河和何天遥依然没有忘记先将石台上的花纹石板收集起来再进大门。 天梁高塔暗沉沉, 狰狞恶兽吞乾坤。 百法千方全无用, 舍命入口破金身。 …… 狭窄又昏暗的通道不断地在一行五人面前延伸。比起前几层的通道,这条通向第六层的通道实在显得过窄,刚好够两人并肩而行,哪怕摆动手臂的动作大一点儿,都会触到凉冰冰的墙壁。通道不仅左右狭窄,上下的空间也让人很不舒服,头上方一尺就是顶壁,压得众人近乎喘不过气来。 此外,通道中还很潮湿。不仅地面湿漉漉的,墙壁上也覆着一层水汽,顶壁还时不时有水珠滴下。又闷又潮的环境,又没有窗口通风,不消片刻,几人全都大汗淋漓。奇怪的是,这条通道长极了,始终看不到出口的亮光。 终于,在沉重又单调的呼吸声里,何天遥开口道:“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呐……” “你才发现?不要出声,放轻脚步,仔细地听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响。”走在最前头的尚兴杰叮嘱道。 当处在黑暗之中时,视觉远不如听觉重要。可是,除了偶尔滴落的水珠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以外,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又过了许久,叶玲珑忍不住说:“这条通道怎么会如此之长,我们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居然还没看到出口!”说完,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贴身的衣物早已湿透,粘在身上格外不舒服,但此时没人敢消耗功力蒸干衣服。 “恐怕……我们已经在陀罗层之中了。”花清雨猜测道。 “谁有可以照亮的东西吗?”何天遥问。 有夜明珠的项中洋和有金银粉的金婵玉都不在了。 花清雨提议:“要不……点个火把?” “没有油,也没有棍,烧什么呢?”叶玲珑道。 “那些都好弄,就是……”花清雨欲言又止。 “ 吞吞吐吐,婆婆妈妈。有火把还不早点儿用?”尚兴杰不耐烦地催促。 “就是怕你不愿意呗!油我能用你的药材配出来,虽然不是很经烧,但好在可以做火把的木材也够多……” “什么?你要用我那些珍贵的药材当火把烧?”尚兴杰又惊又怒,“做一根火把能烧多久?” “刚才我说了,我配出的油不经烧,而以苍云枝为火把的话,独根太细又不易引火,故须得以布条将五十根左右的苍云枝捆在一起,然后……” “别说了!”尚兴杰打断道,“我听着都心疼!苍云枝是我动用了好几百高手在雪原森林中苦寻了数十载才搜集来的,之后还要经过漫长而又精心地晒制与烘烤,最终的优质成品不过才这么些。你却要一下子烧掉五十根,不行不行!” “看吧,”花清雨无奈,“我就知道你不愿意。” “大家就这样继续摸黑前进吧,生死有命,各拼运气呗!”萧天河故意激道,“本以为我们四个两仪级的在队伍中实力最低,应该最先倒下才是,结果却是一干高手统统死在我等前头,看来低手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是吧?” 另外三位“低手”齐声附和。 尚兴杰听了这话太阳穴都疼,高手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一咬牙道:“罢了罢了,都是身外之物,拿五十根去烧吧!” “呃……大君,苍云枝并非容易引火之物,我能制出的油量不会太多,又不经烧,所以……”花清雨再次吞吞吐吐起来。 “说重点!” 花清雨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上述的原因,导致火把不会很明亮,更像是一炷很粗的香,要想达到平常火把的亮度,至少也得五、六根一.asxs.才行。” “五、六根?”尚兴杰忽然觉得心口好痛。 花清雨耸了耸肩:“我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呀!” “唉……弄吧,弄吧!”尚兴杰捂着心口摇头叹息。 “好咧!”花清雨立即忙活起来,没过多久,六根胳膊粗的火把就制成了。她点燃了其中五根,留下一根备用。每点着一根火把,尚兴杰都要惋叹一声可惜。 火把的确不是很亮,但五根火把的光亮勉强够用了。火把点燃之后,何天遥先举起来一根,照了照前后的情况,可谁知他这一照,顿时毛骨悚然,汗毛直竖,险些惊得魂都飞了。 就在几人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只巨大而又古怪的蠕虫!那蠕虫黑黢黢、肉滚滚的,塞满了整个通道,身上还有一圈圈淡蓝色的纹路,在火把的照耀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虫子在一鼓一鼓地向前挪动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样子,它已经跟了众人有段时间了。 如果说金婵玉的本体——金银蚕给人以一种和谐的美感,那这只虫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 两位姑娘惊叫连连,慌忙后撤,不敢靠近虫子一步。 “连嘴都看不到的虫子,有何惧哉!”尚兴杰抽出仙剑,“看我送它归西!”话说的慷慨激昂,但他也不敢轻易上前,而是远远发出一道剑气。 剑气顺利地击中了巨虫,可巨虫却安然无恙,只是它身上那一圈圈蓝色条纹从前到后闪亮了一轮。 “咦?”尚兴杰眉头紧蹙,剑气显然不是被巨虫抵挡住了,而是仿佛泥牛入海,蓦地就消失了。难以置信的他又接连出手,两道剑气飞了出去。 怪状依旧。巨虫摇头晃脑的样子,似乎还挺“享受”的。两只深蓝的眼睛从褶皱中翻了出来,盯着众人。 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没有护盾,也没有甲壳,巨虫就是靠着那身肉将剑气化解。 “它好像……变大了!”何天遥指着巨虫吃惊道。其实要分辨巨虫是否真的变大了并不容易,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 “该不会是……”尚兴杰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大家都以刀波、剑气攻击试试!” 几人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刀波、剑气劈头盖脸的飞向了巨虫,这一回,巨虫的身躯明显鼓胀起来,通道的“束缚”让它难受了,从不知在何处的嘴里发出了“咝咝”的声响。 “这畜生竟然能吸收我们的功力!”尚兴杰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而且还能借助功力生长!”花清雨补充道。 “管它呢,反正它卡在这儿了,我们赶紧离开就是了。”萧天河道。 大家都同意这个建议,谁也不愿和那怪虫多相处片刻。走出去没几步,众人回头,巨虫依旧留在原处。又走了几步,再次回头张望,巨虫和众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增加,也就是说,巨虫跟上来了。 “它没被卡住?”萧天河有些诧异,可眼前的情景却分明是巨虫被卡得一动也不能动。 “继续走,我盯着它。”何天遥转过身,倒退着往前走。 走出去一段距离,何天遥看清了,巨虫就和一般的蠕虫一样,将自己的身躯拉细、拉长,前半段身躯向前移动之后,后半段身躯再跟上。难怪它能紧随众人的步伐,它只在停下时,身体才会塞满通道。 被这样一条可怕的巨虫跟随的滋味儿当然不好受,况且没人知道它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绝技”。 “跑!”萧天河当机立断。有了火把照明,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提高行进速度以摆脱巨 虫正是良策。 五人各自施展身法,霎时将巨虫甩得远远的。花清雨有心地留了一支火把在远处,以观巨虫的动向。 巨虫见几人飞速离去,也“不甘示弱”,再次用那蠕动之法往前钻,只是这一次,它将身躯拉得更长、更细,前进的距离也就更远,竟依然保持离众人几丈远的差距。留下的那根火把被巨虫的身体给挤得熄灭了,花清雨默默不语地点燃了备用的那一根。 “嗬!看样子那家伙少说也有十几丈长!”萧天河惊道。看来跑也不是办法。但此时巨虫在身后追得正紧,众人不敢停下脚步。 何天遥抱怨:“这破虫子究竟想做什么?紧追我们却又不攻击!” “杀又杀不掉,逃又逃不得。”叶玲珑道。 “不见得!”尚兴杰拿出一把透骨钉,攥在手心里,回头瞅准时机,扬手甩了出去,少说也有二十几枚,直飞巨虫那蓝幽幽的眼睛。 巨虫晃了下脑袋,透骨钉悉数撞在肉皮上。它黑黢黢的皮比甲胄还要坚硬,透骨钉竟被崩碎了!尚兴杰吃了一惊,若说皮肉坚实,将暗器弹开不算什么稀奇事,可竟能将暗器崩碎,这可就厉害了。尚兴杰估计,即便自己是原本的八卦级实力,也不一定能轻松地击破巨虫的皮。 这下可好,刀波、剑气伤不到,利器也对其无可奈何。巨虫干脆将眼睛又藏进了皮肉褶皱之中。 “清雨姐,放毒!”何天遥急中生智。 花清雨拿出一个药瓶向后甩去,药瓶落地碎裂,毒丸从瓶中洒出,此毒遇水即化为毒雾,通道里的湿气恰好能派上用场。顷刻,白色的毒烟挡在了巨虫面前。但巨虫却无所畏惧,径直从毒烟中穿了过来。 “我来布个阵试试!”叶玲珑自告奋勇。时间仓促也布不出什么复杂的法阵,她布的是一个简单的防阵。巨虫自露面起就始终没有发动攻击,正好也借防阵来试它一试。 巨虫撞上防阵之后,先是“咝咝”地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哈,原来它真的不会攻击!”叶玲珑大喜,看来防阵奏效了。她没有得意忘形,而是立即着手开始叠加法阵。 “且慢!”花清雨忽然拦住了叶玲珑的动作,而后指了指巨虫。叶玲珑抬头看去,发现巨虫似乎正在与法阵“抗衡”。它以身躯磨蹭着防阵的光罩,而防阵光罩似乎正越变越薄、越变越淡,最终,竟像水泡一样破裂了。 叶玲珑目瞪口呆。毁坏法阵的途径只有两种:一是破坏阵眼、阵脚宝石;二是以超过法阵可承受功力上限的攻击强行破坏法阵。可像巨虫这样用身躯将法阵硬生生给“磨”掉的情形,她还是头一次见。 “虫子好像又变大了!”何天遥惊呼。 “法阵被这畜生给吞噬了。”尚兴杰阴沉着脸,“各位,我们面对的是一只极其可怕的生物,它不仅皮坚肉厚,还拥有骇人听闻的奇异能力——吞噬并吸收功力!” 何谓吞噬,刀波、剑气乃至法阵都被巨虫给吸纳进身体;何谓吸收,巨虫会借助吸纳进来的功力增长身躯。简单来说,带有功力的攻击都会成为巨虫的“食物”,而不使用功力的攻击却根本奈何不了那身皮肉。正如叶玲珑之前所言:杀,杀不掉;逃,逃不得。 巨虫吞噬了法阵之后,似乎非常满意,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对众人“耀武扬威”。在经历了“高不见顶”的天梁高塔之险后,没有人敢奢望能很快到达这条两人宽、一人高的通道出口。巨虫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它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这条狭小通道中的主宰。 通道的狭窄与巨虫的肥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天河一个激灵,咕哝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有办法了!” “大家不要吝惜功力,尽情地攻击,用功力‘撑死’它!”萧天河呼喊。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几次刀波、剑气就使得它膨胀到这等地步,在我们的全力攻击之下,它必然会胀得更大。即便它的身躯能无限增长,但通道的大小却是不会变的,因此最终只会出现两种结果,要么它‘吃撑’了被卡在这里;要么它将通道给撑毁。无论哪一种,对我们都是有利的!”萧天河分析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两面三刀 巨虫在吸收了诸人轮番发出的刀波、剑气之后,身躯已经膨胀到了极限,一动也不动了。这时,尚兴杰又发出了一道剑气。 “咝——”看上去像死了的怪物突然爆发一声呼啸,身体由暗紫色骤然变成了暗红色,并且还在不停向着众人的方向鼓胀! “不、不好!”尚兴杰刚退了一步,只听“扑哧”一声,巨虫的身躯居然炸裂了,几人一起跌坐在地上,纷纷抬手护住面部。可是,意想中的残渣碎肉并没有袭来,而且巨虫的身影分明还在。 身影虽在,但却有些不太对劲,巨虫的皮肉似乎正在怪异地抽动着。待几人定睛细看,不得了,那已经不是一只巨虫了,而是千千万万只与巨虫相仿的小虫!那些小虫不停蠕动的样子,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它这是……生孩子了吗?”何天遥紧皱眉头,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抽搐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实在太瘆人了。 渐渐的,虫群开始倾倒,上面的虫子顺着下面的虫子组成的斜坡向下滚落,而且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妙,快逃!”尚兴杰调头就跑,另外四人也慌忙跟上,谁也不愿意被虫海给淹没。 在众人身后,虫群有如一股洪流,霎时铺满了通道的地面、墙壁,甚至顶壁上也有,浩浩荡荡地向众人追去。 “是我惹祸了!”萧天河懊悔不已,谁能想到他的“妙法”竟然导致了这般恐怖的结果。那群小虫比起“温和”的巨虫似乎要凶猛得多,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还在不停地发出“咝咝”的啸声,众多虫子的啸声汇聚在一起,在通道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虫群的速度竟然比几人施展身法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虫与人之间的距离在一尺一尺地缩短。 “岔道!”跑在最前面的尚兴杰高喊一声,一直笔直延伸的通道在这里分成了左右两条路。通道原本就只有两人宽,在分岔之后,仅有一人宽了。五个人不得不在这里分道扬镳,而且除了尚兴杰之外,另外四人根本来不及选择。 最后的结果是,尚兴杰拐入了左边的岔路。后面并肩而跑的两对人中,跑在左侧的何天遥与花清雨自然而然地进了左边的岔路,而萧天河与叶玲珑则相应进了右边的岔路。 虫群至此也分成了两股,紧追两组人而去。 先说萧天河这边。叶玲珑的身法不如萧天河,长途狂奔久了,她明显感到力虚,喘息也由起初的均匀变得杂乱,更何况愈发狭窄的岔道连挥臂都不能自如,对两人的速度无疑有明显的影响。 萧天河觉察到了叶玲珑的异样,侧身向后递过一只手来。 “别,这样你也会被我拖慢的。”叶玲珑拒绝了他的好意。 “说什么呢!”萧天河不由分说抓住了叶玲珑的手。 叶玲珑轻轻挣了一下,没挣脱掉,也就任由其握着了。萧天河的手宽大而又厚实,不知为何,叶玲珑觉得此时格外心安。 “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怎么能轻易将你丢给那群虫子?”萧天河道。 叶玲珑俏脸一红。“你的身法挺精妙啊,叫什么名字?”她问。 “《龙游》,”萧天河回答道,“是我娘自创的身法。” “《龙游》……”叶玲珑重复了一遍,“很好听。那你的刀法和身法都是传自于令堂吗?” “不全是。我和遥弟都不止有一个师父。”萧天河一边回答,一边转头看了看身后虫群的情况。此时,虫与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几丈之摇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萧天河注意到叶玲珑正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眼,于是叮嘱她:“别分心,虫子越来越近了!” 叶玲珑却“谈兴不减”,继续“聊天”:“你想不想知道,在焚天宫外面,天遥究竟和我说了些什么?” “当然想。”萧天河道,“不过,现在可没空说这些。等我们逃出去之后,你再慢慢告诉我。” 叶玲珑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的功力差不多要消耗完了,又没有可以恢复的丹药,如此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的。” “还没到最后呢,别放弃希望啊!”萧天河焦急地鼓励她。 叶玲珑扭过身,将火把向后抛去,亮光照出了虫群的首尾,“还好,比我想象得少。”她喃喃说道。 “什么?”萧天河十分讶异。 叶玲珑突然使劲抽回了手。因为通道中闷热,掌心满是汗的缘故,萧天河没能抓住她,于是急停下来,转身刚想再去拉她,叶玲珑却双掌拍在萧天河的后背,将他推了一个踉跄。 “那是最后的提速符和防御符,别管我,快跑啊!”叶玲珑一边催促,一边布设了一个简单的法阵。 萧天河大喊:“别做傻事!”他随即发现,那个法阵并非是布设在人与虫之间,而是布设在他与她之间! “叶姑娘!”萧天河冲向了她,却被防阵给挡住了。 “叫我玲珑吧!”叶玲珑在法阵的那一边,露出了灿烂如花的笑容,“不要浪费我赢得的机会,快走!” “你怎么这么傻!” “走!”叶玲珑刚喊完就被席卷而来的虫群给淹没了。虫群得到了食物,没有继续往前追,将叶玲珑团团包住,在通道中形成了一堵黑色的“墙”。 “轰隆”!叶玲珑在最后关头自爆了,气浪不仅将防阵摧毁,还将萧天河掀了好几个跟头。那些怪虫也大多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残存的一些不知是不是被炸昏了,落在 地上一动也不动。 “叶姑……玲珑!”萧天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不知那些是汗还是泪。他爬起身来,却意外地发现前方不远处出口的亮光,而在刚才,那里明明还是一片黑暗!“非要等人死了之后才出现出口吗?可恶!可恶的焚天宫之主!”他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向出口跑去。 …… 再说另外一组。 何天遥绝妙的身法《一气三元》,在狭窄的通道中根本“英雄无用武之地”。眼见着虫群越追越近,他问身后的花清雨:“清雨姐,还有没有油了?” “试试看。”花清雨猜到他想做什么,于是将油和火把都抛向了身后,霎那,通道中燃起一道火焰的屏障。 “那些虫子一身铜头铁骨,怎会怕区区火焰?”尚兴杰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不过虫群发出的“咝咝”惨叫声以及弥漫开来的阵阵焦臭,证明虫群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样无懈可击。尚兴杰惊讶道:“怎么,这些小虫子似乎没有那只大虫子那么厉害啊!”他瞅准空档,向后甩出一把透骨钉,结果钉钉入肉,几只虫子死在了暗器之下。 “早知道多带一些来了!”尚兴杰懊悔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紧要关头最管用的居然是暗器。经过天梁层那一战,透骨钉已经所剩无几,他手中剩下的这点透骨钉,对庞大的虫群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那这个呢?”他又向后发出一道剑气,不料,小虫却从大虫身上“继承”了吞噬并吸收功力的能力,被剑气扫中的几只虫子立即“长胖”了好几圈。 “别用剑气攻击!”花清雨喊道,“吸收功力之后,它们会越来越强,最终会变得像巨虫一样刀枪不入的!” “那就用不使用功力的攻击方法!”尚兴杰道。 “不使用功力?难道停下来用剑硬砍吗?”何天遥连连摇头,“恐怕还没砍上几剑,就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的!” 尚兴杰肚里一寻思,问道:“小丫头,你在上一层配制的毒药还有没有了?” “有倒是有,”花清雨拿出一个药瓶,“这毒丸毒性极强,但此时却不堪用啊!” “为什么?”尚兴杰与何天遥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也看见了,配制毒药时我都是靠掺合、手搓而成的,若能直接生效,那我岂不是自己先中毒了?” “你的意思是……这毒丸不能直接起效?”何天遥道。 花清雨无奈地回答:“是啊,得口服之后才能发挥毒性。” “你用了我那么多材料,就配制出这么个没用的毒药?”尚兴杰恼怒至极,“口服……有谁会乖乖听你的话把毒药吞进肚中?看来你炼毒炼药的本事虽高,脑子却不太灵光啊!” 花清雨委屈极了:“我也不知道这一层会是这样的情形啊!如果是上一层的那个大嘴怪物,丢几个毒丸到他口中还不是易如反掌?再说炼毒的条件受限,结合你提供的材料,我能制出的剧毒只有这一种!” “配制的毒药毒性剧烈,却必须口服方能生效……看来花珺一脉也会用‘下毒’这等卑劣手段呐!”尚兴杰挖苦道。 师门受辱,花清雨怎能服气:“我花珺脉以毒、药双修入道,平日修炼一向是‘药不救人、毒不害人’。即便战时需要用毒,也是直接抛洒,从不用那些投酒投茶的下三滥手段。尚大君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用毒就是用毒,还谈什么‘高风亮节’?”尚兴杰颇为不屑。 花清雨气得脸都红了。 “清雨姐,休要跟他做口舌之争!”何天遥小声劝慰。 花清雨点点头,不说话了。回头看了看,却发觉虫群不知不觉中已近在咫尺。攀附在顶壁上的几只虫子突然弓身向前一跃,朝着花清雨的脸上扑来。花清雨吓得尖叫一声,而后被眼疾手快的何天遥奋力向前拽了一把。 可惜,前蹿一步依然没有避过所有跳来的虫子,还是有一只落在了花清雨的肩头。那虫子咕噜一圈滚到花清雨玉颈旁,按头就是一口。花清雨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忙伸手去扯。可虫子仿佛吸在了她的脖子上,拉扯不掉,虫子身上也油腻腻地滑,使不上力气。 “天遥,快,快!”花清雨慌忙求救。 何天遥眼见那虫子的身躯鼓胀了一圈,还有些发红,似乎是在吸血。“大蚂蟥?”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一种吸人血的虫子,于是伸手向该虫下口之处的周围拍了下去。果然有效,拍了几下之后,虫子弓起了身子,只是头尾还没有脱离。花清雨正好将手垫在虫身之下,握住虫身用力猛拽。 “哎,别!”何天遥出声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一块皮肉连着虫子一起被撕了下来,花清雨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脖子直呻吟。 “这种虫子和蚂蟥类似,不能生拉硬拽的!”何天遥急道。 此时,尚兴杰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快闪开!”他大声呼喊,同时向虫群甩出了剩余全部的透骨钉。 几只正要飞落在花、何两人身上的虫子被透骨钉当空击中,滚落在地。“啊!”花清雨却痛呼一声,脚下踉跄不稳,单膝跪在地上。何天遥回身想去拉她,她却一把推开了:“别管我,快走!” 何天遥看得清楚,一枚透骨钉正扎在花清雨的脚踝之上,他立即转头看向了尚兴杰。 “啊,怎么会……”尚兴杰的脸上满是无辜的神色。 “他居然失手击中了自己人?”何天遥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来。 “走啊!”花清雨拿出毒丸,毫不犹豫地塞入自己口中,随即,她的身影就淹没在汹涌而来的虫群之中。 很快,吸了花清雨毒血的虫子纷纷蜷身落地,化为一滩滩腥臭的脓血。 虫群死亡之后,在尚兴杰身后不远处,通道的出口出现了。 “在那儿,快走!”尚兴杰对何天遥喊了一声,扭头向出口奔去。 何天遥默不作声,看了看地上那片狼藉,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 出口外面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通道中闷热潮湿,外面却是一地霜华,寒冷的风让冲出通道的三人倍感清爽。这里是高山之巅,在不远处的平地上,就是象征着通过这一层的石台和大门,而两处洞口,分别在两块巨岩的根部。 “遥弟!”萧天河见何天遥没事,连忙迎了过去。 何天遥却阴沉着脸,冲着尚兴杰的后心窝就是一剑。 尚兴杰似乎早有预料,反手举剑挡开,冷笑道:“背后偷袭同伴,实乃小人也!” “呸!你还有脸说我?你才是小人!不,称你为‘小人’都算是对这个词的侮辱!你这只衣冠禽兽!”何天遥破口大骂。 “不要义气用事!清雨姐呢?”萧天河没看到花清雨的身影,觉察到了不妙。 “被这个道貌岸然的败类给害死了!”何天遥悲愤无比。 尚兴杰拂袖斥道:“一派胡言!分明是她自己舍生取义,为救我们而甘愿赴死的!” “若不是你将她的脚击伤,她又怎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法?” “哼,那只是意外!我扔出透骨钉也是为了救你二人的性命,若不是我,你们两个当时就死了!”尚兴杰振振有词。 何天遥用剑指着尚兴杰:“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以救人为借口将清雨姐的脚击伤,她身为花珺门人,当然会想到以自己之血毒杀虫群,如此你便能逃脱了!你这个人渣!” 尚兴杰身为华林大君,几时曾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他大怒道:“脚伤之后的事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与我何干?我可曾强迫她一句?我懒得再和你辩驳,如果你再不客气,休怪我不顾同伴情谊!” 萧天河连忙将情绪激动的何天遥拉到一旁,嗔道:“你冷静一点!” “冷静?清雨姐被他害死了,叫我如何冷静!不是要打吗?来啊!大家都是两仪级,谁怕谁啊?天逍哥你不要拦着我,等出了焚天宫,我们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何天遥一心只要火拼。 这话倒是让尚兴杰心中“咯噔”一下,的确,在这里大家都是两仪级,真动起手来,萧天河肯定向着兄弟,自己以一敌二势必要吃大亏。“不行,绝不能在这儿和他们兄弟二人动手!”尚兴杰心中暗道。可是,等出了焚天宫之后,就一定安全了吗?尚兴杰还记得,当初在浑天牢时,蔡云平只不过将仙剑架在花清雨的脖子上,那位神秘的“十全级高手”就出手将仙剑震成了齑粉。现在花清雨死了,何天遥再如此这般地向神秘高手告自己一状,岂会有好果子吃?想着,尚兴杰背后冷汗直冒。“看来……得想个办法在焚天宫内就将这二人除掉……”尚兴杰迷起眼睛,捋着胡须,暗暗盘算着,“既然是死在焚天宫里,那位高手总不能怪罪到我头上来吧?如此,最后的珍宝也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可谓是一箭双雕……只是眼下应当缓和气氛,借二人之力助我通过第七、第八层才是。” “唉……”尚兴杰摇起头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走到何天遥面前,“小兄弟,还请稍安勿躁。透骨钉之事我的确没有要加害花姑娘的意思,或许是救人情急之下的一时失手?方才你一味地怪罪于我,我也是被冤不甘,遂和你争吵了几句。现在想想,却是满心愧疚。我虽未杀花姑娘,但她终究是因我而死。最后关头,她还不忘记救我二人,她死得伟大,老夫铭记于心。只是我们已经生还,却还要再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辜负了她这份恩情?” 何天遥愣了,他完全没想到尚兴杰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尚兴杰“趁热打铁”:“从进入焚天宫开始,同伴们就陆续身陨,只剩下我们三个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这一步,不容易!况且现在你我依然身处焚天宫之中,后面的难关还是要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才是,不如就此握手言和吧!”他伸出了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报应不爽 “看看这一层的奖励是什么?”尚兴杰与何天遥暂时“和解”,心情大好,走到了石台边。石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与第二层火星层最后的那个木箱类似。 “难道又是宝甲?”尚兴杰兴奋不已,如此便能弥补第二层的遗憾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箱,却有些失望,里面乃是三块黑不溜秋的石头。石头大致呈球形,径长约有一尺,表面凹凸坑洼,像个麻子脸,不仅不好看,甚至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尚兴杰皱起眉头,对这个奖励不太满意。 何天遥向箱内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黑石头,惊讶地对萧天河道:“天逍哥,这个好像是……” 萧天河点点头:“嗯,天外陨铁。” “什么?这是天外陨铁?”尚兴杰一听,立即抓起其中一块仔细观察起来。天外陨铁可是个稀罕物,连贵为华林大君的他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想不到还有这么大的天外陨铁……”何天遥赞叹道,“当初听邓叔叔讲述,天外陨铁本是天上的星辰,化为流星之后坠落凡间,其中绝大多数都在空中燃烧殆尽,罕有没烧完的,凉下来之后就是天外陨铁。” “你那位邓叔叔大体上说得没错。”尚兴杰接话道,“天外陨铁原本的确是流星,但却与星辰没有多大关系。” 何天遥对他还抱有一肚子怨气,故而不搭理他,继续对萧天河说:“其实我们也不擅锻造,给我们天外陨铁,还不如给一些救命的丹药实用呢。” “哈哈!真是傻呀!”尚兴杰大笑,“天外陨铁岂是那些个破丹药可比的?不论是铸造兵器、甲胄还是法宝,天外陨铁都堪称材料中的上上极品。你们不擅锻造,天底下总有擅长之人,花些钱财请人代劳就是了。要说其他材料,哪怕再珍贵、再罕见,只要禹馀界中有,我就可以花大量财力、人力去买、去找。唯独这天外陨铁,可遇而不可求,你总不能飞到天外去抓颗流星下来吧?更何况这天外陨铁尺寸如此之大,打造一套铠甲都绰绰有余。你们若是不稀罕,干脆都让给我好了!” “谁说不稀罕了?”何天遥也拿起一颗,“再说了,我就算扔了也不想让给你。” “呵,一人一个,我本来也没想贪你的份。”尚兴杰道。 “其实它们的价值远在你们的估计之上。”孟管家提着魂灯从天而降,这会儿,灯笼中的魂火已经增加到了十个,“这可不是一般的天外陨铁。” “怎么,天外陨铁还有不同的种类?”尚兴杰两眼直放光。 “那是当然。就如同你炼药的材料一样,同种材料也会分个三六九等。可否借天外陨铁一用?” 尚兴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将天外陨铁递了过去。 孟管家接过去之后,用右手在陨铁上飞快地掠了一下,三人都没看有清他手上的动作。不过,天外陨铁上却是拦腰裂开了一条缝。 “啊!我的天外陨铁!”尚兴杰心疼不已,伸手想要拿回来,却被孟管家挡住了。 “莫急,我并没有损坏它。我是想让你们看一看,它真正的珍贵之处。”孟管家说着,抓着天外陨铁的上部提了起来,就好像给鸡蛋剥壳似的,天外陨铁的上半外壳顺着当腰那条缝隙剥离,露出了其中的内核。 那是一块晶莹圆润、华美流光的核,比珍珠更光洁,比翡翠更剔透。它通体呈淡黄之色,似乎还在散发着荧荧之光。 “这……这‘鸡蛋黄’可真是漂亮极了!”何天遥由衷地赞叹。 “‘鸡蛋黄’?呵呵,妙哉,妙哉!”孟管家笑道。 “这究竟是何物?我可从未听说过天外陨铁里面还能生出宝珠的。”尚兴杰迫切想知道“鸡蛋黄”的名字。 “这东西叫做‘盘古之晶’。”孟管家道。 萧天河惊呼:“盘古……传说中那位开天辟地、创造了整个世界的盘古大神?” “正是。天外陨铁,顾名思义,乃是来自于天外。它是超脱于我们这个禹馀界、乃至上下三界的东西。它在虚无缥缈的天外长年累月的飞行,感蕴了时间的浩渺,空间的无垠。而其核心,更是汲取了太阳、太阴以及无数星辰的光辉与菁华。如果说天外陨铁是铸材之极品,其晶核就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正如盘古大神之威凌驾三界之上一样,此物的潜质也堪称超然于三界。于是,有人给它起名为‘盘古之晶’。”孟管家解释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啊……好,真是好!”尚兴杰屏息听完了孟管家的话,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 萧天河问:“我曾听闻有的天外陨铁中藏有‘玉石’,想必就是此物吧?” 孟管家点头道:“没错。‘盘古之晶’可不是每一块天外陨铁中都有的。用‘天生地孕’这个词来形容都算是埋没了它。迄今为止,从天外陨铁中取出的‘盘古之晶’一共只有四颗。” “四大天宝……”萧天河喃喃自语。 “是的。四颗‘盘古之晶’分别被四位神匠打造成了法宝,那就是举世闻名的四大天宝!” 尚兴杰在极度震撼的同时,也因萧天河知晓此事而吃惊,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四颗……这里还有三颗,也就是七颗。而这三颗也是根据人数来算的,焚天宫中肯定还有其他的‘盘古之晶’。加之天外陨铁本就极为罕见,如此算下来,‘盘古之晶’的蕴生概率其实还是挺高的嘛!”何天遥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能这么说。”孟管家笑道,“据我所知,这些‘盘古之晶’近乎是同一时期出现的。相传,在某一年的冬日,天上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异象,流星群仿佛火雨一般从 夜空中掠过,照得大地如同白昼。虽然绝大多数流星尚未落及地面就已经化为了尘埃,可还是有零星的没有烧完,落地成为了天外陨铁。这些‘盘古之晶’,全部都是出自那一批天外陨铁之中。此外,往前回溯,往后观望,都没有再出现过‘盘古之晶’。” “你的意思是,一直不曾出现,一出现就出现了好几颗?”何天遥道。 “是这样。说来也巧,当初那些天外陨铁仿佛具有灵性一般,全都落入了神匠的手中。其中就包括四大神匠。” 尚兴杰笑了:“寻常之人或是一般的铸匠没有铸炼天外陨铁的本事,给他们天外陨铁岂不是暴殄天物?看来宝贝也会寻找主人呐!” “如此说来,那你家主人也是一位技艺超绝的神匠咯?”萧天河问道。 “嚯嚯嚯!”孟管家舒展双臂,“难道通过这美轮美奂的焚天宫,你还看不出来吗?” “啧啧,焚天宫之主真乃奇人也!”尚兴杰将天外陨铁和盘古之晶都收了起来,“盘古之晶是稀罕东西,外壳的天外陨铁也不是凡物,这一层可真是赚大发了!”他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似乎忘记了自己在上一层时还曾说过焚天宫之主的坏话呢。 “好了,陀罗层已过,我来护送你们进入下一层——天马层。”孟管家道。 “不着急,我们想先在这里休息,恢复一下功力。”尚兴杰道。 “可以,那我在此恭候。”孟管家没有像上一层时那样消失,而是候在大门旁。 尚兴杰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一颗丹药吞入腹中。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尚大君,那颗可是九转归元丹?” “是的。” “我记得在天梁层时,你曾说过,九转归元丹已经吃完了。”萧天河直视着他的眼睛。 何天遥冷语讥讽:“嘁,是不舍得给别人吃呗,正符合尚大君‘大公无私’的风格。” “是可以分给你们的吃完了,留给我自己的尚有剩余。”尚兴杰满不在乎。察觉到两兄弟投来的鄙夷目光,他愠怒道:“怎么,我炼制每一颗九转归元丹都极为不易,多留一些给自己有何不妥吗?记住,我没有义务要把自己辛苦炼制的丹药分给你们,可我还是给了你们不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说就没意思了。关键原因就在于尚兴杰始终没有把其他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当成同伴。讽刺的是,屡次号召大家要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也是他。 有了九转归元丹的功效,尚兴杰恢复得很快,但他没有急于进入下一层。在未知有什么凶险之前,让萧天河与何天遥多恢复一些功力对他有利。 “天逍哥,我们不吃他那丹药,我们吃自己的。”何天遥也拿出了恢复功力的丹药。这丹药是花清雨炼制的,功效嘛,自然比不上九转归元丹。 “天逍哥,玲珑姐呢?”何天遥小声问道。 萧天河难过地摇了摇头。 “她可是为了保护你而死?”何天遥一下就猜到了。 “你如何知道?” “果然。”何天遥惋叹一声,“清雨姐服下剧毒之后以血肉喂虫,这才化解了危机。而你和玲珑姐无毒可用,你却安然无恙,想必是玲珑姐做出了牺牲。她待你的情谊可真不薄啊!” “是啊……”萧天河惆怅了须臾,“我还想问你呢,你在焚天宫外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她牺牲前曾想告诉我,我却没有听。” 何天遥笑了笑:“就等她复活之后亲自说给你听吧。” “复活么……我爱听这句话。希望你说的能实现。”萧天河道。 “不,不是‘我说的能实现’,而是‘你想的能实现’。当弟弟的给你一句忠言,昔人已逝,莫要再辜负眼前人,也别再欺骗自己的心。玲珑姐真的复活之后,你应该有所表示了。” 萧天河被何天遥严肃的神情给逗笑了,用指头攒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操心。” 兄弟俩窃窃私语之时,尚兴杰也远远地留意着二人。他心中在盘算着,到时该先对哪一个下手。 许久,兄弟二人的功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三人站起身来,准备往下一层行进。 “在进入下一层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啰嗦”的孟管家依然不忘问他那个荒谬的问题。 “不愿意!”尚兴杰直接回答道。 孟管家没再说什么,转身推开了通往下一层的大门。 尚兴杰率先走了进去,萧天河紧随其后,何天遥拿了石台上的花纹石板之后第三个踏入了通道。在其身后,还跟着第四个人。 疾行陀罗穿暗道, 巨虫紧随似狂飙。 大极而分化群散, 舍生取义两香消。 …… 明明过关之后仅剩下三个人,那进入通道的第四个人是谁呢? 正是焚天宫的孟管家。他这回一反常态,和三人一起进入了通道。 “孟管家,你怎么也进来了?”何天遥惊讶地问。 “正如我先前所言,我会护送你们进入天马层。”孟管家回答道。 仔细回想一下,还真是。之前的五层,孟管家说的都是“引领”,唯独在陀罗层,他说的是“护送”。 “呵,有孟管家护送的话,说明至少不会像上一层一样,在通道内就遇险。”尚兴杰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不仅通道内没有‘险’,通道外面也没有。通道外只有第七层的奖励。”孟管家语出惊人。 “呃……意 思是说,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通过第七层了?”何天遥大喜。 尚兴杰却是不太高兴。虽然直接获取奖励是好事,但他就无法趁机除去两人了。“对了,第八层!”他突然想起来,焚天宫还有神秘的第八层,“如果第七层没有机会,就在第八层下手!” 萧天河也有些不安,从进入焚天宫后一路走来,每一层都十分凶险,怎么到了朱天七曜板能够开启的最后一层,却什么危险都没有了呢?孟管家曾经说过,能否进入第八层要看造化,第七层没有凶险,莫非意味着三人都有资格进入第八层了? 这时,孟管家却说:“安然无恙谈不上。我的魂灯还没有填满呢!还会有人死的。”说完,他低声笑了起来,就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此,孟管家在三人心中留下的“和蔼”印象顿时支离破碎。 但他的话似乎有矛盾。没有凶险,又怎会死人呢? 一切答案,就将在前方十几丈的通道出口外揭晓。 三人先后冲出了通道,眼前乃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竹林摇曳,红莲满塘。山前有一座庄园,朱漆门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干净又宽敞的大院。孟管家绕到三人身前,颔首躬身道了一句:“请进。” 踏进院中,三人才发现,原来地面上的砖铺成的是六十四卦象,当中环绕着太极阴阳鱼。此外,在八卦方位上,各有一座一阶高的石台,似乎是供人打坐冥想用的。在六十四卦象之后,有一座水池。水池对岸立着一座“熟悉”的石台——那是放着奖励的地方。但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到台上有什么。 “你们三人各选一座石台立于其上。”孟管家走到了太极图正中。 三人听其吩咐。尚兴杰“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正南乾位之上。萧天河选了正东的离位,而何天遥则站在他的对面,正西的坎位上。 待三人立定,孟管家从袖中拿出一卷纸,分成三份,每份卷起一支掭饱了墨的笔,分别抛给了三人。 “孟管家,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又给纸又给笔,难道要考我们作诗不成?”尚兴杰疑惑不已。 孟管家却没回答他,而是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诸位仔细听好天马层的规则。每人都有纸笔一份,可将一人所站的方位写在纸上,然后由我来宣读。被写次数最多之人,我将收走他的灵魂……” “什么!”尚兴杰的眼珠子差点儿飞出眼眶,这不就是投票杀人吗? 何天遥先是一愣,随即手舞足蹈地大笑起来,指着尚兴杰道:“怎么样?我天逍哥说得没错吧?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的报应来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可这报应,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尚兴杰在第六层得到的盘古之晶还没来得及焐热,竟然就要被收走灵魂了。 “不,什么狗屁规则,不公平!”尚兴杰气急败坏地大吼。 “每个人都可以投一票,何来不公平一说?”孟管家道。 尚兴杰指了指萧天河和何天遥:“他们两个是兄弟,肯定一起投我死啊!” “可是,规则我还没有说完呢。”孟管家道,“我只说‘可将一人所站的方位写在纸上’,没说‘不可以写自己站的方位’。” “笑话!会有人傻到投自己一票吗?”尚兴杰气得将纸笔掼在地上。 孟管家对他的咆哮不予理睬,继续述说着规则:“不想他人死而写自己所在方位者,将会被我收回之前所得的所有宝贝,并且送出焚天宫去……” 尚兴杰长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是有转机的。虽然很不舍得,但丢了宝贝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但是有一个前提,此人不得是被写次数最多的人。好了,我说完了。”孟管家在大喘气之后,终于讲完了规则。尚兴杰再度疯狂咆哮起来,他生还的转机又被孟管家最后的那个“前提”给否决了! “这你能怪谁?如果你不加害清雨姐,我们兄弟二人必然会念在同伴的情谊上不写你,而写我们自己。”何天遥道。 尚兴杰仰天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何天遥道:“我才不信你们会那么好心!我告诉你,三个人分别投自己一票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只要有一个人背叛,就会造成另外一个人得到两票!所以为了自保,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一票投给别人的!” “瞧瞧,你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如果把你换成清雨姐,不,别说是三个人,哪怕是赵姐、清雨姐、玲珑姐、金姑娘、石部主、曲前辈、尤氏前辈两兄弟他们全都站在这里,我们大家也都会各投自己一票的!”何天遥道。 “君子?你要是君子就别把票投给我!”尚兴杰激道。 何天遥冷笑:“我是君子,但你却是个小人。我若投给自己,你却将票投给我,那我岂不是白白栽在你手里?” “你……”尚兴杰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连胡须都被他扯下了好几撮,“我指天为誓,绝对不会投给你!” 何天遥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当时究竟是不是故意击中清雨姐的。你心里也很明白,我是一定会把票投给你的。”言罢,他展开纸卷,提笔写了一个“乾”字。 尚兴杰又转向萧天河:“连你也要投给我吗?”这是尚兴杰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萧天河投给自己,而尚兴杰与何天遥互投一票,那就是个平局。 萧天河问孟管家:“如果出现三个人被投的票数一样多,又当如何?” 孟管家笑着反问:“你觉得平局的情况会出现吗?” “呵呵,不会。”萧天河也展开了纸卷。 fpzw 第四百六十九章 机缘造化 萧天河展开了纸卷,提笔正要写,早已气急败坏的尚兴杰大吼一声“不”随即脚下一蹬,腾身抽剑,对着萧天河急攻而去。“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他完全急红眼了。 谁知他半道却被突然闪到身前的孟管家当胸拍了一掌,“咔嚓”,他的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当空吐血,倒飞出去跌落在后面的水塘里,激起一丈多高的浪花。 “在焚天宫里还敢放肆”孟管家气愤地甩袖嗔道。此时,他已经站回了太极图的当中。来如风、去如电,旁人看时却只是身影轻晃了一下而已。 萧天河与何天遥远远地对视,心中都在赞叹“高手啊” 尚兴杰扑腾了半天都没从水塘里爬出来,狼狈不堪,不知是因为受伤严重,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猛击给打懵了。 孟管家没管他,转过身来对萧天河说“你可以继续写了。” 萧天河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乾”字。 孟管家不用看也知道萧天河写的是什么,待他收笔之后,即刻宣布“乾位被写到两次,吾当收其灵魂。”他对着刚从池塘里站起身的尚兴杰伸出了手,尚兴杰竟从水塘中“飘”了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在拉扯他一般,被“吊”回了乾位的平台之上。 孟管家左右开立,双脚各踏阴阳,举起魂灯左右摇晃。 “不”尚兴杰声音未落就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乾位上消失了。一团闪耀的魂火悠悠飞向了魂灯,倏的钻了进去,与其他魂火一起在灯笼中上下翻腾着。 人未死而直接收其魂,孟管家亦正亦邪的背影在萧、何两人看来有着难以名状的敬畏与震慑。收魂完毕,孟管家低笑了一声,对兄弟二人道“恭喜二位,闯过了天马层。你们且随我来。” 孟管家领着两人绕过了池塘,来到对岸的石台前。离得近了,两人终于看清,原来石台上放的是一本书。书很厚,显得有些陈旧,纸张也略微卷曲泛黄,封面上还有几处破损,但丝毫不影响正中四个大字的工整洞天秘典。 “这本书中所记载的是我家主人一生的心血。洞天,乃洞悉天道之意。”孟管家介绍道。 萧天河好奇地翻了翻,里面林林总总,全是关于铸宝方面的内容。但其内容又和其他的铸宝书籍不同。书中并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关于铸宝的指点,却详细地记录下来铸造某样宝物过程的每一个细小的步骤。与其说是一本教人如何铸宝的学材,不如说是一本在铸宝时辅用的笔记。 “这本秘典就是天马层的奖励吗”何天遥问。他和萧天河都不擅铸宝,书中的内容也不过是些单调、枯燥、细致到繁琐的记录,只能看个似懂非懂。比起前几层的奖励,这本书的价值实在是有些“单薄”。 孟管家似乎对两人的“不识货”感到遗憾,也为两人对秘典的低估而感到痛心,语重心长地劝说“从这座焚天宫不难看出,我家主人在铸宝之道上的造诣堪称惊世骇俗,而主人一生铸技所凝结的精华,全在这一本秘典之中。正因为它弥足珍贵,我才特意将它放在第七层。”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二人身为铸造之道的门外汉,实在看不出这本洞天秘典的珍贵之处。但既然孟管家如此说了,它应该是一本不得了的秘典。 “也好。带回去给费兄弟,他没能和我们一起来焚天宫,希望这本秘典能弥补他的遗憾。”萧天河做好了打算。 孟管家却摇头笑道“我可没说你们可以把它拿走。这一层的奖励并不是这本书,而是拜读它的机会。当然,如果你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大可把整本书都背诵下来,也就相当于把此书给带出去了。”孟管家对他人说此书时依旧用了“拜读”二字,足见他心中对于焚天宫之主无比的尊敬。 “开玩笑吧这么厚的书,如此多的字,如何能背得出来”何天遥“望而生畏”,已经打算放弃这个“奖励”了。 萧天河叹息“只能说咱俩与这本珍贵的秘典无缘。倘若是费兄弟在此,想必会欣喜若狂吧” “你们真的不打算细看了吗”孟管家问。 “不了。谁叫我们二人都不会铸宝呢即使它再珍贵,对我俩来说也和天书一样难懂。”何天遥将秘典放回了石台上,又拿起每座奖励石台都有的花纹石板,“不过这个,我还是要拿走的。孟管家,我多问一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嚯嚯,等你用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孟管家没有说破。 “好了,天马层已过。”孟管家终于说到了重点,“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孟管家的话是冲着萧天河说的,“你愿意退出焚天宫吗” 萧天河愣了,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进入第八层了呢。“孟管家,难道不是第七层活下来的人就能进入第八层吗” “当然不是。否则,第八层和前七层又有何分别”孟管家道。 萧天河挠了挠头,还是想不明白“可是,我已经通过了第七层,又不能进入第八层,这意味着我的焚天宫之行到此结束了” “可 以这么说。”孟管家道。 “那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退出焚天宫了啊你的问题好像问得没有意义”说着,萧天河忽然打了个寒颤,“啊孟管家,如果我不愿意退出,你该不会把我永远困在这里吧” 孟管家笑道“当然不会,你多虑了。想出焚天宫,有两种方式第一,自己走出去;第二,自己退出去。” 萧天河哭笑不得“这这不是一样吗” 孟管家却认真地说“不一样。走出去,意味着你成功地通过了焚天宫的所有考验,报酬就是每一层获得的奖励;而退出去,则意味着半途而弃,你所得的全部宝物都将归还于我” “这不又是那个每一层都要问的无聊问题吗到了现在都已经要功成身退了,怎么可能放弃呢”何天遥道,“天逍哥肯定得选第一种” “等等”萧天河忽而发现了一处不妥,那就是每一次孟管家问出这个看似荒谬的问题时,好像都被打断了,他连忙说,“遥弟,且等孟管家把话说完。” 这时,孟管家仰天长笑起来,笑得兄弟俩莫名其妙“终于,终于有人肯听完这段话了” 如此萧天河更加确信,之前屡屡被孟管家“吞回肚中”的话,一定有重要的信息。 “如果退出焚天宫,你所得的所有宝物都将归还于我,相应的,丢失了灵魂的亡者们也会重新得回他的灵魂,回归到没有进入焚天宫的状态。”孟管家道,“当然,这必须要通过焚天宫七层所有考验的人全都答应才行。” 兄弟两人惊呆了。 许久,何天遥强捺住激动,问道“你、你可否再说一遍” 孟管家应求,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何天遥兴奋得直拍手,对萧天河道,“怎么样,天逍哥,我的预感到底没错吧我就知道他们的死不会那么简单” “呵,这可真是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啊”萧天河道,“原来想要复活同伴竟然这么简单在之前的六层我们竟然没有一次把话听完” “仔细一想的话,前面六层即使把话听完了也没有多少区别。像尚兴杰那样自私的家伙,他怎么会为了复活别人而放弃所得只有到了最后剩下我们两个,既兄弟同心,又愿意为了情谊舍弃一切,这个复活的规则才能起效啊。”何天遥慨叹,“感谢老天,最后剩下的是我和你,若是有异心的人,恐怕就没有希望了。” “要说这第七层的一场投票游戏还真是恰到好处,正好将有异心的人给除去了。再加上这条巧妙的规则,将前六层的惨烈一举扭转,使得整个焚天宫之行迎来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就好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似的。”萧天河似有深意地望向了孟管家。 孟管家却说“你放弃了所得,复活的那些同伴也是一样,一无所获。如此算来你们是白白在焚天宫中走了一遭,何来的圆满” “只要那些重要的人不死,对我来说就是圆满。”萧天河道。 孟管家连连点头赞叹“好,好果然比上一回要圆满” 上一回萧天河很快就反应过来,孟管家说的是上一次焚天宫开启的事。上一次诸多高手闯荡焚天宫的结局很凄惨,难道也与这条“放弃所得即可复活同伴”的规则有什么联系再仔细一想,莫非有人在最后一刻面临抉择之时,没有选择复活同伴,而是选择了保留宝物那个人难道就是唯一的生还者大鹏王邬旬阳 萧天河所想的,何天遥也一样想到了。他说“或许对某人而言,死去的不过是同行之人,而不是同伴。如此,我便能理解他的选择了。就好比现在我的想法,希望赵姐、清雨姐她们都复活,却不愿让尚兴杰复活,因为他不是同伴。” “嗯,的确。”萧天河表示赞同,“不过复活谁也由不得我们选择,要么全都复活,要么一个都不活。但愿尚大君能通过这次经历得到点儿教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走着瞧吧。”何天遥不相信尚兴杰会改变秉性。 “考虑好了么”孟管家问。 “考虑好了。”萧天河和何天遥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拿出了在第一层地劫层得到的法宝折扇;在第三层擎羊层得到的武器金刀和金剑;在第四层太阴层得到的两瓶丹药;在第五层天梁层得到的两张替命符咒;以及在第六层陀罗层得到的两块天外陨铁。“这一层的奖励是拜读典籍,正好我们也没细看,就算是归还了吧”萧天河道。 孟管家点了点头,将石台上的东西分成了两份,拿走了其中一份。而金剑、丹药、符咒、天外陨铁,他又推回到何天遥面前。“这是你应得的,收着吧。” “这是什么意思”何天遥没有立即去拿。 “我的问题仅是对萧天河一人而言的。他做出了选择退出焚天宫,你还要继续留下,随我去第八层。”孟管家道。 何天遥惊喜不已“我有资格进入第八层那其他人还会复活吗” “他们复活是因为萧天河的选择,与你无关 ”孟管家的条理十分清晰。 萧天河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太好了,能进入第八层的果真就是你这下你可以去揭开焚天宫最深处的秘密了。” “嗯”何天遥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保险起见,萧天河还是多问了一声“孟管家,第八层里不会有危险吧我可要你还我一个安然无恙的弟弟” “放心吧。中宫层中没有任何凶险。” 第八层的名字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中宫”,那不正是何天遥捡到的那枚戒指的名字么 何天遥立刻就想明白了,他抬起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枚并不算起眼的戒指“难道进入焚天宫第八层的资格,全在它身上” “正是。中宫戒的原主就是我家主人,同时他也是该戒的铸造者。主人临行之前嘱咐我,唯有戴着中宫戒的人,才能打开通往第八层的大门。这是你的造化,何天遥。”孟管家道。 “那万一我要是死在前几层了,第八层就不会开启了么” 对此疑问,孟管家的回答十分奇怪“既然你戴着中宫戒,又怎么会死在前几层呢” 未等两人细想此话的意味,孟管家就要送萧天河出焚天宫去了。通往外界的大门出现之后,萧天河心满意足地跨了进去。 命运弄人或可哀, 游戏一场具心裁。 是非善恶终有报, 中宫宝戒造化来。 “随我来吧。”孟管家引何天遥向内院走去。何天遥注意到,不知何时,孟管家手提的魂灯之中,魂火已经全都消失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何天遥跟随孟管家来到了内院的最深处。这里有一栋别致的二层小楼,孟管家停在门旁,退到了一边。“就是这儿了。” 何天遥抬眼细瞧,那小楼的大门涂着朱漆,分为左右两扇,当中有一个金黄色的圆盘。盘上雕刻着一只华丽的飞鸟,乍一看挺像凤凰,却又有些不同。在飞鸟的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何天遥心领神会,将中宫戒嵌入了凹槽。只听门内栓响,大门缓缓地分开了。他抬起一只脚跨进门内,又回头望了望孟管家。 “那里只有你能进去,我在外面恭候。”孟管家躬身道。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了小楼内,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了。在大门合拢的同时,楼内亮起两排明灯,照亮了四周,也为何天遥引领了方向。他顺着灯走到长廊的尽头,踏上了通往二层的阶梯。 第二层只有一个房间,一切答案就在其中。何天遥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内有一张圆桌,有好几人正围坐在圆桌旁。见何天遥来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在他面前立成了一排。 何天遥万万没想到房内还有人,当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后,他愈发吃惊了,他更没有想到,这七个人之中还有他熟悉的面容。 站在最右边第一位的大汉,虎须虬髯,手持一柄绿光长镗。“季先生”何天遥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呵,何公子,你终于来了。”季博阳笑道。 站在右首第二位的男子,身形削瘦,手握两柄金光四棱锏。此人正是从浑天牢中救出来的左涂于。 另外还有两男三女,各自手持妖族兵器,何天遥并不认得。 “季先生,左兄,你们是如何进焚天宫的为何又出现在这里”何天遥此时一肚子疑问。 那七人却齐齐单膝跪地,颔首敬道“属下参见主人” 何天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而后指着自己“你们是在跟我说话” 季博阳道“是的。从现在起,你就是焚天宫之主了,我们兄弟七人皆听命与你。” 何天遥走到桌旁,扶着桌沿坐了下来。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房内会放着什么奇珍异宝,却不想自己竟稀里糊涂地成了焚天宫的新主人。 “你们快别拜我了,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啊”何天遥道。 七人皆笑,站起身来。季博阳说“老主人曾经留下命令,得到中宫戒之人即为焚天宫的新主人。多年来,我们兄弟一直在四处寻找中宫戒的下落,直到我在五阳山遇到了你,焚天宫终于可以告别无主的状态了。” “可这戒指是我捡到的啊”何天遥有些不好意思。 “这句话你已经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季博阳笑道,“老主人说过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捡到中宫戒正是你的机缘与造化。其实我们也很惊讶,老主人留在中宫戒上的禁制竟然这么快就被破除了。” “我上次说了,是浑天牢底的高人出手相助,破除了禁制说实话,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这戒指上有禁制。”何天遥如实说道。 “那是因为主人的实力还不够的缘故。”左涂于道,“当我在浑天牢外发现中宫戒在主人手上时,还以为主人要经过长久的修炼才能与我们在这里相见,没想到常大哥这么快就把你给引来了,真是太好了。” “常大哥他是谁”何天遥越听越糊涂。 : “双衍纪88读书网” :双衍纪。 第四百七十章 不计前嫌 何天遥惊讶地询问“常大哥”是谁,左涂于却显得比他还要惊讶:“他就在楼外候着,正是他把主人引来这里的啊!怎么,他没告诉主人自己的事吗?” “哦,你说‘孟管家’啊!怎么又变成‘常大哥’了?”何天遥记得,在太阴层的某次“轮回”里,孟管家的确有过一次“常老”的称呼。 “二弟,常大哥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必多嘴,日后主人自会知晓一切。”季博阳道。 “那你们和孟管家一样,都是焚天宫之主的手下?”何天遥问。 “正是如此。老主人离去之前交给我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保护焚天宫每一层的钥匙——朱天七曜板,并将七曜板交给有缘之人;二是寻找中宫戒,也就是新主人。”季博阳回答道。 何天遥笑了一声:“可他的做法却有点儿……把中宫戒就那么‘不负责任地’往一处偏僻的湖水里一丢,天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有出头之日?幸好我一时贪那湖水秀美,否则它还要继续在湖底‘长眠’哩。” “老主人的行事作风一向超乎寻常,言语论调也是经常莫名其妙,因此被许多人视作疯癫狂徒。但在我看来,他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之人。”季博阳的话也深得其他六人的赞同,他们纷纷点头。 何天遥道:“我观这焚天宫就能看出,他应当是位盖世无双的神匠。不知他的名讳是?” “老主人名叫‘朱陵光’。”季博阳道。 “朱、朱陵光?”何天遥张大嘴巴合不拢了,“那位铸出‘四大天宝’之一的神匠?” “是的。四大神匠乃是‘东章’、‘西兵’、‘南光’、‘北明’,老主人正是其中的‘南光匠’。” “难怪!难怪这焚天宫如此奇妙!竟是出自朱神匠之手!”何天遥赞叹道,“天逍哥说过,这里并非法阵内,而是异界。当时我们还在慨叹世上原来早已有了‘第五位’神匠,想不到焚天宫之主就是朱神匠本人。原来,他还另有这等不亚于‘四大天宝’的杰出‘作品’啊!” 那七人互相看了看。季博阳道:“主人,常大哥……哦,是‘孟管家’,他没有给你焚天密钥吗?” “焚天密钥?那是什么?”何天遥面露疑惑,忽而又道,“啊,钥匙的话,我倒是有一把……”他拿出来一枚红色的钥匙,“这是我在火星层的小屋里得到的,是这个吗?” “就是它。” 何天遥在火星层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要走最后一条孤道。在到达有三色大门的小屋时,房屋正中的地上就放着这把红色的钥匙。可是,之后钥匙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每一层又是凶险重重,何天遥近乎忘记了钥匙的事。经季博阳提醒,他才猛然想了起来。“这一切怎么越来越觉得就像天逍哥说的‘事先安排好了似的’……”何天遥心想。 季博阳走到桌旁,对着桌面上的几个地方轻按了一遍,“咔嗒”一声,圆桌正中弹开一块板,露出了一个锁孔。 何天遥将焚天密钥插了进去,轻轻转动了一下,圆桌竟旋转着缩进了地面,同时,地面上五颜六色的光芒闪耀,又浮出七座支台。每一座台上都有一个圆形的托盘,在托盘正中,分别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球形宝石,七颗宝石呈出绿、金、棕、白、紫、红、蓝七色,表面光华流转,美丽绝伦。 “这是什么?”何天遥对七色宝石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恭喜主人,已经解除了焚天宫的幻形。从此,世上再无焚天宫了。”孟管家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什么意思?焚天宫没了?”何天遥一头雾水。 “焚天宫解除了幻形之后就会变回原形。不仅其中的险关都会移除,其外形也会变得小巧易携。时隔如此之久,陵光佩终于重现世间了!”孟管家道。 陵光佩,四大天宝之一。 自踏入小楼起,何天遥的心就一直处于接连不断的震撼之中。焚天宫竟然是由陵光佩幻化出来的,谁能想到? “我得到了陵光佩?”何天遥依旧不敢相信。 “是的,我们兄弟七个就是陵光界的七妖族,从此为主人执鞭坠镫,听候调遣!”季博阳道。 何天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哎呀,这,这多不好意思……” 七人中的三位女子掩嘴轻笑。 楼下的孟管家又说:“焚天宫化回陵光佩,八层也将归位,重为七宫一殿。主人,还请出中宫殿来。” 何天遥被七人簇拥着出了小楼,却发现外面的景象完全变了,院落消失不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清美的草原。远处有一座矮丘,丘脚下并排立着四座宫殿,丘腰上则有两座,丘顶还有一座。再回头,原来“小楼”的样子也变了,梁长柱高,巍峨耸立。既然被称为“中宫殿”,总要有配得上“殿”字的规格。 “中宫戒与陵光佩气韵互联。主人已经滴血认主了中宫戒,就无须再认主陵光佩了。现在由于陵光佩刚幻化回形,尚未与主人心意相通。待主人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切即可恢复正常。”孟管家道。 “好,好。”何天遥满意地点着头,“天逍哥知道这一切时,想必会十分惊讶吧?与他和清雨姐一样,你们不必称呼我为‘主人’,我们以友论交。再说像‘季先生’这样的称呼 ,我早已经习惯了。” 季博阳笑道:“我初见中宫戒时不敢如实相告,只得妄当了许久的‘季先生’,还请见谅。” 何天遥摆了摆手:“都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朱神匠为何要将陵光佩化为焚天宫,又定下如此复杂的易主方式?” 孟管家遗憾地叹道:“老主人的铸技登峰造极,可却终身没收得一个心仪的徒弟将神乎其技传承。故设下焚天宫之局,一来是吸引高手前来闯关,筛选有勇有谋、实力卓绝之人将主人留下的一些珍贵之物相赠,如此不致埋没了那些宝贝;二来是物色合适的人选,继承主人的《焚天秘典》。只可惜,我选出来的二人都对铸炼法宝不感兴趣……而你作为新主人又比我预料得更早出现,焚天宫之局自此结束,恐怕我再难以完成老主人的嘱托了……” 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抱歉,让你失望了。不过如果你能允许我将《焚天秘典》带出焚天宫,哦,是带出陵光界的话,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 “可是萧天河所说的那位‘费兄弟’?”孟管家还记得。 “是他。他可是个铸宝的……”何天遥想说“高手”,又觉得不妥,只得改口,“他现在实力并不算高,铸技也不算精湛,但相比他入道的年数,已经算是成绩斐然了。并且,他身上还有着一股‘刻苦钻研’铸宝之技的拼劲儿……”回想起萧天河所述与费徒空初遇时的那段经历,何天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不惜冒着被人追打的风险也要借材料铸宝,是个好此道的人。” “其实,何公子不必问我。陵光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其中的所有东西自然也都归你支配。”孟管家道,“希望那位‘费兄弟’不会辜负了老主人的殷殷之望。” “所有东西都归我支配?”何天遥兴奋得双眼直放光,“那先前你收回的‘长庚刀’,我能赠给天逍哥吗?那把刀的品质可远比他原先的那把‘黄岩刀’好多了!” “当然可以。” “呼……实在太好了。嗨,早知道最后东西都归我支配,你之前弄得什么收回不收回的规则,岂不是多此一举?” 孟管家却认真地分析:“此归此,彼归彼。‘维持焚天宫之局’和‘等待新主人’是老主人交托我的两个不同的任务,是两码事,当然不可混为一谈。若是你没有进入焚天宫,光凭中宫戒我就会直接把你带到第八层的。只是你恰好又是进入焚天宫的一员,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还真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何天遥称赞道。不过他想到了一件事,萧天河与花清雨从未提到孟章界和监兵界有管家一说,为何陵光界中会多出一个管家呢?他居于陵光界之中,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族? 季博阳先头说过:“常大哥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必多嘴,日后主人自会知晓一切。”由此可见,孟管家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何天遥虽然好奇,但此时并不想多问,还是等孟管家自己说出来最好。 “好了,那送我出去吧?免得天逍哥他们为我担心。”何天遥道。 “这次出去之后,你即可彻底掌控陵光佩,以后出与入皆不用再依靠我了。有季老弟他们听候吩咐,我相信你也很少会再用到我。因此,我将久留在这中宫殿里。”孟管家的口气听上去竟有些落寞。 何天遥刚要张口安慰两句,孟管家却一挥衣袖,将他从陵光界中送了出去。 …… 外界依旧是繁星月夜。 “遥弟!”看见何天遥的身影,萧天河第一个从地上弹起跑了过去。 在他身后,赵湘琳、花清雨、叶玲珑、金婵玉、曲星玄、石破天、尤氏兄弟都好端端地活着,当然,项中洋、周文轩以及尚兴杰亦是如此。 “何兄弟,第五层之后的事我已听萧公子说了。不知你在第八层得到了什么?焚天宫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项中洋连忙过来询问。 “第八层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些被孟管家收回的宝物,我都拿来了。大家都过来吧,我把你们先前得到的东西再还给你们。”何天遥早料到会有如此一问,这也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应答。如果非说第八层里什么都没有,反而更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吗,那太好了!”周文轩也凑了过来。 一群人之中,在焚天宫里“死”得早的,宝物自然就拿得少。最可怜的就数赵湘琳了,什么宝物都没有。 “赵姐,抱歉了,这里没有能给你的东西……”何天遥冲赵湘琳挤了挤眼睛。 赵湘琳却笑道:“能‘死而复生’已经是最好的‘宝物’了。要说我屡次三番都到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但就是死不了,本姑娘的命还真是够硬的,就和休戚莯一样硬。” “哼!那些东西都是珍品,他既已全部拿到了手,又怎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尚兴杰见其他人都拿回了在焚天宫内所得的宝物,心中气郁,又不好意思过去要,只能坐在原地酸溜溜地唱反调,“再说了,第八层那么难进,岂会只有一些被收回的东西?他一定是得到了更加珍稀的宝物!” “不管他拿到了什么,都是人家的运数。这些东西给我们是人情,不给我们是本份,你还要求什么?”得回了丹药 的项中洋当然向着何天遥说话。 “尚大君,你为何不来拿你的那份?”何天遥向尚兴杰招了招手。 萧天河看了弟弟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复活了,再与尚兴杰敌对下去不妥,毕竟他身为一方大君,没必要把梁子越结越深。何天遥这个大方之举,做得妙。 “我也有?”尚兴杰吃惊地站起身来,他还以为何天遥绝对不会把宝物给他呢。 “我们都有,怎么会少了你的?”周文轩对尚兴杰的表现感到不解。其实其他人并不知道在第六层陀罗层以及第七层天马层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对于第六层,萧天河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虫群之险,至于第七层,他诌成孟管家从三人中随意选了一人收走灵魂,而最后被选中的不幸之人就是尚大君。关于兄弟二人与尚兴杰之间的种种,萧天河只字未提。 萧天河顾及到了尚兴杰的面子,何天遥又“尽释前嫌”将诸多宝物归还,尚兴杰心里倒有点儿过意不去了。但宝物在前,不拿是傻子。于是他腆着一张老脸,走到了何天遥面前。 当尚兴杰伸手时,何天遥凑近他小声道:“尚大君,第六层中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刻意,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在第七层时我也报复了你,现在就此扯平。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哥哥说过的那句话:‘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尚兴杰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表情也十分精彩,可是得了东西又不好发作,只得气鼓鼓地一把揽过那些宝物。 项中洋走到人群之中,朗声道:“诸位,不管大家所得的宝物是多是少,至少我们全员生还。比起上一回焚天宫开启的结果,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项某很荣幸能和诸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也为诸位奋不顾身的英勇而感到钦佩,尤其是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一位甘愿放弃所得换来我等的重生,另一位又无私地将获得的宝物分给了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该向他们表示表示?” “项兄,话虽不错,但你可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周文轩苦笑,“我们的东西有什么能比得过焚天宫里的宝物?我可拿不出手!” “瞧瞧,死心眼儿了吧?”项中洋笑道,“情谊与恩德一定要用物品来衡量吗?”随后,他拿出来两张空白的符咒,咬破了食指,在上面分别写下了一个“项”字。他将两张符咒递给了萧天河与何天遥,郑重其事地说:“项某没什么好东西,唯有这一身还算拿得出手的本事。以后你二人若有要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项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符就是凭证。只要你们撕碎此符,吾即能感应到位置,必当立即停止一切事务奔赴你二人之需,就算远隔千山万水,哪怕我在渡劫,也定不食言。在场的诸位皆可为证。” 一番话说得既诚恳又庄严,两兄弟颇为激动。隐侯大帝项中洋,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 “嗨嗨,过分了啊,你要是在渡劫可就别去祸害人家了!”周文轩开着玩笑,“项兄就是精明,能想到这般绝妙的答谢方式,叫我们又当如何呢?” 萧天河忙说:“周大帝不必客气,当初在赤熛帝府时的恩情已经是天大了,不必再谢。” “哎,你与赵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岂能袖手旁观?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向你通个风而已,不值一提。” “可是你还帮我们救出了叶姑娘,那正是我们闯赤熛帝府的初衷。” “那你也用朱天七曜板偿还了不是?”周文轩瞥了瞥叶玲珑,忽而笑道,“这样吧,等二位大婚之时,我来做东,为你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保证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一定办得就像我自己娶媳妇一样隆重。” “啊……”萧天河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如果拒绝,就是伤了他的面子,更伤了叶玲珑的面子,故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叶玲珑羞红了脸,走到一边和花清雨、赵湘琳说话去了。两位姑娘似乎继续在开她的玩笑,三人嘻笑打闹成一团。 三位帝君之中的两位都有所表示了,尚兴杰觉得自己这时也应当说点儿什么。可是心中还存芥蒂,如何开得了口?开口了又该说什么为妥?思来想去,憋了半天,他一咬牙,拿出了一块玉佩:“二位,这玉佩是个储物法宝,我用它专门盛放九转归元丹。焚天宫中虽然得到了一瓶丹药,但依孟管家所言,似乎不是恢复性的丹药。如此,我的九转归元丹以后对你们应该能派上用场。现在里面还有老夫多年的存藏,我这就解除认主赠给你们,望二位莫要嫌少。” “狡猾啊,尚兄。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用完九转归元丹!”周文轩讽道,“里面到底还剩几颗?切莫以寥寥数颗糊弄啊!” “老夫如今只剩下这些了,虽然不算多,但上十颗还是有的。不是老夫自夸,九转归元丹的珍贵恐怕天下无人不知,真若是非得以上百颗相赠,老夫宁愿不要焚天宫所得的这些东西。”尚兴杰道。 “够了够了,多谢,多谢三位。”何天遥接过了储物玉佩。 “唔……”尚兴杰远远地冲花清雨点了点头,似是在为“误伤”而示歉,而后说,“焚天宫事毕,老夫也该立即返回华林域了,诸位,后会有期。” 周文轩、项中洋两人也随即告别,三位帝君一起离开了。 fpzw 第四百七十一章 精兵强将 三位帝君离开了之后,石破天、金婵玉他们才围了过来。石破天瞅着天边那三道几不可见的背影轻啐了一口:“他们几个到底比我们精明,我们前仆后继地破除艰险,他们倒一个个活到最后拿那么多宝贝。也就是你们兄弟两个才如此大方,若换做是我,我一样都不给他们!” 何天遥乐了,拿出来一捧东西:“石部主,我那也是权宜之计,表面上‘公平’一点,私下里还能亏待了你们么?来,这些东西人人都有份!” 曲星玄大喜,走上前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好小子,还藏了一手!” “天逍哥,你的刀!”何天遥将长庚刀抛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接过宝刀,爱不释手地轻抚着。他的黄岩刀已碎,虽然还有其他的魔刀储备,但品质和长庚刀比起来无疑要差一大截。 “恭喜,险中得悟,你们已经升到三才级了。”金婵玉道。 “三才级?”萧天河与何天遥面面相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因为在焚天宫中被压制了呗,那两位姑娘还处于两仪级呢,所以依然得压制到两仪级。”曲星玄指了指花清雨和叶玲珑。 “那两个家伙本来就是修真的怪才,我可比不了。”花清雨苦笑,“玲珑妹妹,我们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不和那两个家伙争先。” 叶玲珑应声偷笑。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可是,现在已经出了焚天宫,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变强了呢?” 赵湘琳接话道:“胎光、爽灵、幽精乃三才之魂也。天魂胎光主耳灵,地魂爽灵主眼灵,人魂幽精主心灵。三才是修精时期的最后一个阶段,是个需要循序苦修的过程,以迎接之后的次劫,也为过渡到修气时期打好基础和铺垫。现在你二人初入三才级,连第一魂都尚未开始修炼,又能觉察出多少区别呢?不过,以金部主的实力,她的判断应该不会错。你们可以冲远处的山岩全力发出刀波和剑气试一试,那样比较直观。”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同时抬手,刀剑齐落,月牙弯波“架”着锐芒剑气激射而出,山岩如同豆腐一样被切得四分五裂。 从刀波与剑气的范围、速度与威力来看,果不其然,两人已经不是两仪级的水准了。 “瞧,我没说错吧。”金婵玉笑道,“不知两位接下来有何打算?我多一句嘴,修炼速度过快也不一定是好事,花姑娘说的对,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对天才和凡人都是适用的,你们两人天赋极高,但莫要急于求成才是,要知道,次劫可比首劫难多了。” “多谢金姑娘提醒。之后的打算我早已想好,只是……”萧天河拉何天遥一起走到尤玄通和尤玄达两人身前,一起单膝跪下,俯首抱拳道:“望二位前辈收下我兄弟二人为徒。” 尤玄通和尤玄达愣住了,脑子有点儿回不过弯来,他两人的实力与石破天、金婵玉他们没法比,萧天河与何天遥怎么会想拜二人为师呢? 金婵玉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实力低微。”“之前还屡次三番,”“承蒙金部主相救。”“如今你们拜我兄弟,”“我们却怕误人子弟。”“诚惶诚恐,”“另请高明。”尤玄通和尤玄达道。 “二位前辈过于自鄙了。七星级相当于五帝五君麾下大元帅之实力,当我兄弟二人的师父已然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我们两兄弟恰如二位前辈,一位修魔,一位修仙,二位前辈所创的‘仙魔合击’之法十分高绝,令我兄弟两个仰慕已久,恳请前辈收下我们。”萧天河道。 尤玄通和尤玄达对视一眼。两人的确被他的话给打动了,仙魔合击的招法倾尽了两人的心血,但两人以往却从未萌生过收徒的想法。被萧天河如此一说,两人猛省,若不收徒,合击之法将来必定失传;而要收徒,想要找一对分别踏入仙、魔之道又彼此心意相通的人绝非易事。 “他二人既然如此心诚,我看两位尤兄也不必再推辞了。他们两个的心性与资质都是万里挑一,将来也定不会辱没了那‘仙魔合击’之法。此外,收下他们也可当成是对焚天宫之宝的酬谢,两全其美。”金婵玉劝道。 “金部主之言,”“正合我们意。”“从今日起,”“即为师徒。”“必定悉心教导,”“不负部主所托。” “哎,拜托你们的人是他们,可不是我。”金婵玉连忙摆摆手,又敦促跪地的两兄弟,“你们还不快行拜师之礼?” 萧天河与何天遥分别站在尤玄通和尤玄达身前,郑重地拜了三拜,又双膝跪伏磕了九个头。“三拜九叩”之礼,不可谓不重。 这时,石破天道:“金部主,曲老弟,他们都找到了酬谢的方法,我们却当如何是好?”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三位皆对我等恩重如山,不敢再收什么酬谢了。”萧天河自觉过意不去,可曲星玄却不依,他说:“他们两个原先和你们有什么交情我不管,单在我来说,在顽童谷才结识了你们,又承蒙你们将朱天七曜板慷慨相让,在焚天宫里的事全是理所应当,‘恩重如山’四字愧不敢当。这样吧,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以这幽昌镜当作谢礼了。”曲星玄似乎还对自己以一物谢两人而感到有些愧疚呢。 这种情况下,兄弟二人也不再客气,接过了法宝。 夜舞幽昌镜惊人的防御力众人可是在擎羊层亲眼见识过的,这份酬 礼的“份量”相当高。 “正好,我就以朝阳匕为酬谢,与幽昌镜凑成一双,你二人一人一个。”金婵玉拿出了“中灵鸟”。 “这个……”金婵玉的礼萧天河真是不好意思收下,但推辞显然是不会有用的。 “你的赝品可以换成正品了,我自有其他的攻击法宝,不差金凤朝阳匕这一个。”金婵玉笑道。 “若收下朝阳匕,”“当让与何天遥。”“刀法偏防,”“剑招主攻。”“幽昌镜归你,”“朝阳匕给他。”尤玄通和尤玄达道。这两人的话也为萧天河与何天遥将来的配合方式定下了一个基调。 “喂喂喂,你们这样叫我怎么办呐?”石破天眉头大皱,他可没有什么宝贝能比得上两大“灵鸟”的。 曲星玄大笑:“姐夫,你鳞部龙族内可谓‘处处是珍宝’,成千上万年积淀下来的‘财富’,岂会连份小小的酬谢礼都拿不出来?”他所说的“财富”,显然是另有所指。 石破天眼睛一亮,心领神会,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他对萧天河道:“萧小兄弟,吾观你在擎羊层时所施展的身法,十分飘逸自如,似与我龙族的身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显然是来自于下界的身法,速度算不得冠绝天下,可对?” “石部主,我与令郎称兄道弟,你尽管直呼我的名字即可。我那身法唤作《龙游》,乃是由家母所创。至于‘冠绝天下’一词,我想都没敢想。” “这就好办了!”石破天一捶手掌,“《龙游》,这个名字我喜欢!你将此身法全部告知于我,我回惊霖岛之后即会命族中擅长身法的高手日夜研习,争取尽快创出适合于禹馀界的身法后续!” 萧天河没想到石破天会这么说,有点儿发愣。 石破天还以为他不舍得,于是又道:“当然了,如果你不愿透露我也不强求,等你空了来惊霖岛一趟,我带你去海天宫的藏经阁,在龙族已有的身法典籍内,供你任选一本修炼,如何?” “萧公子大可放心,龙族的《腾四海》身法可是妖族中的顶尖身法,与凤凰一族的《舞九天》身法齐名,堪称身法双绝,他是绝对不会觊觎你的《龙游》身法的。”金婵玉亦劝道。 “石部主误会了,我可没有敝帚自珍之意。只是龙族乃妖族,而我却是人类,两族的身法恐怕无法相通吧?”萧天河担心的是这个。 石破天说:“这你就错了。要说妖族与人族的区别,无非在于能不能在修炼时感受到天地之气。我妖族无法感受到元、蒙二气,只得另辟蹊径,修炼妖灵宝珠,但若说其他方面,却是大同小异的。不论是功法、身法,还是各种技艺,大多可以相通。妖族所铸的‘五大灵鸟’就是最好的例子。要说区别,唯有铸魔刀与仙剑而已,这两样是不管多么厉害的妖族铸匠都无法胜任的,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妖族体内没有元、蒙之力。扯得远了,总而言之,我龙族的身法,你照样可以修习,只不过在使用时我们催动的是妖力,而你催动的是蒙力而已。”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石部主了。”萧天河十分高兴,有身法高手替他创出后续功法,他求之不得。 “既然金部主提到了《腾四海》身法,正好我这里有一抄本,先放在你那儿。如果你喜欢,就当成赠礼留存。如若不满,将来到惊霖岛时再还给我即可。”石破天拿出一本蓝封的书册,《腾四海》三字跃然其上,书脊上还有一个独特的龙形印章。 萧天河接过抄本,曲星玄望着封面艳羡地说:“《腾四海》身法可是龙族秘不外传的绝妙身法,想当初就连姐姐都没有资格一览其内容,萧天河,你可真是赚到了!” 听他如此一说,萧天河倒不敢收了:“石部主,我不是龙族之人,妄不敢收下此书。” “你与明儿情同手足,也就相当于我的义子,算得半个龙族之人,有何不妥?”石破天居然连“义子”这个词都想出来了,当然,他并非是想占萧天河的便宜,“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越是绝妙的身法,修习起来也就越困难。《腾四海》身法一共有九重,吾观你的《龙游》身法,其速差不多相当于第三重的《腾四海》。在修炼到第四重之前,此身法并不能使你的速度明显超过他人。当持之以恒勤加苦练才行。” 何天遥惊道:“我的《一气三元》身法不过才三重而已,《腾四海》身法竟然有九重,真是厉害!”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身法抄本收好:“部主放心,但凡绝妙功法,都没有速成的途径,我不会急于求成的。” 石破天点点头:“《龙游》身法后续的事,我回去之后自会安排。比起修炼功法,创造功法更是一件难事,耗费的时间肯定相当长。你就先以《腾四海》身法防身吧。”说着,他突然伸臂,三尖盘龙枪出现在他手中。“出来吧!鬼鬼祟祟地躲了那么久,我早发现了!”他大声喝道。 周围有人?萧天河等人皆惊讶地四下环视。 “嘿嘿嘿,不愧是鳞部妖王,果然机警。”从一座山岩后走出来一人。那人身材高壮,红眉赤目,一身毛鳞甲。最惹人注目的当属他背上生出的一对红翅。 萧天河的眼珠瞪得滚圆,心道:“这个人是……” “呸!看见你就来气!”石破天啐骂道。 那人却对石破天不予理睬,而是向曲星玄打招呼:“二哥,好久不见。” 四大凶妖之一,丹火混沌——曲朔衡。他是曲燕屏和曲星玄的三弟,也是石破天的小舅子。 曲星玄冷哼一声:“我没你这个兄弟。” “啧啧,从焚天宫出来就六亲不认了吗?”曲朔衡狞笑。 “金部主,你护着他们先走,我和星玄来收拾他!”石破天道。 金婵玉应了一声。那三人若是打起来,非把这片山域给夷平了不可。 “想走?没那么容易。”曲朔衡将方头钉锤往脚下一杵,轰然有声,仿若惊雷,响震天地。 石破天拧紧了眉头。他知道,他们已经被包围了。“狄成言和钟无命呢?”他喝问。 “对付你们几个,何须他们出手?”曲朔衡身后的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向此方汇聚而来。 “狂妄!”石破天抡枪一圈,吐了个旗鼓。 众人各自亮出兵器,背靠背围成了一圈儿。 金婵玉小声道:“你们当心,这里已经不是焚天宫,没有功力压制了。” 此话也提醒了萧天河与花清雨,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了然。 “小舅舅,别来无恙啊?”石灏明手持星芒枪从天而降。敖睚眦、雷啸炎、汤元星分立其左右。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三人则在他身后。孟章七妖齐出。 曲朔衡眯起眼睛瞟了石灏明一眼。 “好久没有大战一场了!”西边的树林里,走出了扛着明一铲的竺远来。他身旁还有贺崇宝、程羽飞、沈石沉。杜怀柔、关灵韵、田晓莹也手持兵器随后而出。监兵七妖也一起出动了。 曲朔衡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群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妖族个个都是高手。“给我全部杀掉!”他振臂一呼,身后那些黑影立即围攻上来。那些黑影全都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武器五花八门,长的、短的、尖的、钝的、软的、硬的,什么都有。 “姑娘们护人,兄弟们跟我上啊!”石灏明一马当先,抄起星芒枪如同苍龙出海,直插敌群之中,敖睚眦、汤元星有如流星赶月,紧随其后杀将过去,恰为石灏明的左右副手,三人配合默契,搅乱了敌人合围的阵型。雷啸炎“猛虎下山”,在敌群中“独来独往”,抡起霸王锤一通乱砸,敌人死伤无数。另外一边,贺崇宝、竺远来、程羽飞并肩而战,老猿沈石沉在三人身后压阵。敌人的功力都不高,哪里抵得住这帮悍将?几人打杀起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石破天、曲星玄则直奔曲朔衡而去,曲朔衡却似乎并无决战之意,一味后逃并招呼手下上前阻挡。他那些手下虽然挡不住石、曲二人,却也起了阻隔之效,使得他们无法近曲朔衡的身。 一方是“精兵强将”,另外一方却是“人海战术”,在实力较弱的敌人渐渐死完之后,剩下的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更令人头疼的是,曲朔衡每每招手,就会另有一大群敌人出现,前赴后继,毫不畏惧,渐渐的,敌人的数目不减反增。 “看来不得不……”何天遥心念一动。 季博阳、左涂于分别手持长镗和金锏从东侧的山坡上跳了下来。在两人身后,还有另外五名武器各异的妖族。季、左二人刚落地就被雷啸炎截住,三人立即搅成一团。 “哎呀,打错了,没蒙面的都是自己人!”何天遥急忙喊道。 那三人一愣,随即分开杀向了敌人。 在季博阳和左涂于身后的几人之中,一位瘦高个儿的男子引起了萧天河的注意。他拖着一把夸张的“长柄巨斧”,说是“斧”但又不太像,此“斧”竟然没有“斧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斧刃一直延伸到另外一端的长刃,最后收拢为钩。萧天河记得,这种古怪的兵器唤作“钺”。钺上雕着一轮白日,柄上满是云纹,目测约有一丈半,若是那男子个头稍微矮一点儿,萧天河都怀疑他能不能耍得起来。男子拖着长钺在地上犁出了一条深沟,看样子那把长钺的重量也不轻。待他靠得近些,借着月光再细看那男子,脸色白皙,两撇清爽利落的小胡子。萧天河又惊又喜,喊道:“小黑!” “小黑”陆海川笑得一脸灿烂,露出整齐的白牙:“好久不见啦!” 既然陆海川到了,他旁边那位拿着两把古怪兵器的女子之名也就呼之欲出。展红月微笑着冲萧天河和赵湘琳点了点头。她手上的兵器乍一看像是两根短棍,但在一端却伸出一根短柄以供手持,如此,持握时“棍”身就紧贴着小臂。“短棍”两端有模仿花瓣的几片金色小刃,整个“棍”呈淡紫色,在皎洁的月色之下闪着莹莹的光芒。 “璇姐!”花清雨惊呼一声。这一行七人之中竟然也有她的故知。此人正是将她从昌阳大君麾下阮将军的牢中救出来的胡蓓璇。胡蓓璇依然还是那副“落魄”的模样,蓬头乱发,衣衫褴褛,活脱脱一个乞丐。比起她那“凄惨的外观”,她手中那根蓝幽幽的长鞭却是华丽非常。织成长鞭的线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看似通透又不尽然。一股股丝线绞成指头粗细的鞭身,估摸着至少也有两丈长。鞭身上每隔一段还有一匝莹白色的束带,带上绣着水波纹,与蓝色的鞭身相映成辉。 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女子身形瘦小,看上去有些娇弱。她扎着两根长辫,手中拿着一把棕黄色的短剑。男子则非常高大,唇上留着一层细绒须。他的兵器是一把发着红光的双股叉。 陵光七妖终于重出江湖。 fpzw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四聚其三 说起来,陵光佩自朱陵光铸成之后,一直不曾易主。在朱陵光飞升之后,陵光佩又幻化成了焚天宫,直到何天遥成为第二任主人。当初四大神匠陆续离开禹馀界之后,留下的四大天宝成为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可是,陵光、执明二佩一直下落不明,甚至有传言说朱陵光和武执明是带着两个天宝飞升的。而孟章佩与监兵佩的下落虽然鲜有人知,但至少不算“失传”。直到黄天远偷得孟章佩逃往大赤界,楚芳华又携监兵佩隐世消失,自此四大天宝全部失去了下落。 如今,四大天宝四聚其三,唯独没有“到齐”的执明佩对于萧天河与何天遥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下落不明”,它正在浑天牢底的密室之中静静地躺着呢。 不过,在场的除了何天遥与陵光七妖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萧天河看来,季博阳、陆海川他们分明是从别处赶来助战的。 己方又增添了七员猛将,窘迫的形式大为缓解。季博阳的实力自不必说,一杆长镗舞得让人眼花缭乱,何天遥这时才知道,当初在落霞城郊外,季博阳与顾盛麟那一战,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左涂于的伤自被救出浑天牢之后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双锏金光闪耀,身形有如鬼魅般灵逸,实乃不可多得的悍将。 陆海川的白光长钺舞动生风,展红月的“短棍”棍棍碎骨,看得萧天河目瞪口呆。“小黑”陆海川留给萧天河的印象就像是个开朗又调皮的“孩子”,没想到他打斗起来如此威猛。而展红月身上完全不见当初那个被几个三才级刀魔追得无处可逃的“柔弱女子”的影子,简直判若两人。 胡蓓璇的实力与其不修边幅的外表截然不同。其实她长得并不难看,只是那身邋遢的模样使得战斗时的她仿若一个“疯婆子”,抄着长鞭四下乱抽,抽得敌人皮开肉绽,甚至身首异处。 另外那个身形小巧的女子以及壮汉的实力也非常强悍。女子的短剑使得如同匕首,是反握在手中的,或以利刃切割,或以刃尖扎刺,总之一下一个,干净利落。壮汉的双股叉头呈波浪蛇形,双叉分别左右开刃,叉尖部分有竖向的开刃棱,棱末还有倒钩,一旦被叉中,就会被切出一个十字形伤口,再随着双股叉拔出,一大块皮肉就会被倒钩钩出,是柄偏于阴狠的武器,与那壮汉细长的眼缝中透露出的寒光十分相配。 曲朔衡扑棱着肉翅升到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一场乱斗。他带来的手下源源不断,并且实力越来越强,不断消耗着对方的功力。 横枪扫死了一圈敌人之后,石破天也跃到了空中,拿出龙吟箫,吹了一声,响彻天际。 曲朔衡嘲笑:“哼哼,照天海远在天边,如何能听得到?” “那可不一定。”石破天冷哼一声,抬枪刺去,曲朔衡以锤抵挡,姐夫和小舅子终于交上了手,打得难解难分。 没过多久,天边果然出现了数道身影。曲朔衡虚晃一招,举目远眺,却发现来者并非是鳞部之人,而是虫部振微十六堂的众位堂主。 “龙吟箫没招来龙族,却招来了一群虫子。”曲朔衡轻蔑地笑道。 “大人有难,兄弟们上啊!”有人隔着老远就大声吼道。 萧天河等人大喜,现在缺的就是人手! “你们怎么来了?”金婵玉如此问道。看来这些人并非是她安排的。 “多亏了风左使,料定大人从焚天宫身退时,必定会有觊觎宝物而伺机抢夺之人。所以安排我等在附近守候。只是没想到,竟引来了一个凶妖。”鞘甲堂主贾士龙瓮声瓮气地回答。 曲朔衡稍微退后一些,吹了一声响哨,从远处的山岩后、树林中又密密麻麻腾起一道道黑影,从空中向着这里围拢过来。 “这家伙究竟带了多少人手……”曲星玄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眼前这些敌人实力参差不齐,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怕死。一个个都拼了命地进攻,根本不防守。不仅不怕死,似乎也不怕疼,哪怕肢残腿断、筋伤骨裂,连吭都不吭一声。 而曲朔衡却又一直采取避战的态势,大部分时间都在空中冷眼观看,被攻击到才略微出手抵挡一阵,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这群手下的死亡。 从来没有一方的领导者会如此不吝惜属下的性命。 敌人实在太多了,这一仗打得诸人汗流浃背,筋疲力尽。 石破天心中盘算着时间,东方快要破晓,如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刀法之中,有一护体之式唤作“夜战八方”,而此时此刻,这群人可谓是真真正正的是夜战八方了。 “差不多该来了。”石破天时不时留意着西南方向的天空,直到瞥见数个模糊的黑点,他嘴角扬起了微笑,抖擞精神,奋力厮杀。 曲朔衡的眼力丝毫不亚于石破天,他盯着天边看了须臾,不慌不忙地说:“哦?龙吟箫还真是有效,竟招来了‘九辰战龙’。” 鳞部的“九辰战龙”,名满天下。 东方青帝战龙一族,乃龙与狮之血脉,族中人人都会独门秘籍——龙吼功。当任战龙何瑞曦,擅使一把长柄刺锤。 西方太白战龙一族,乃龙与象之血脉,族人尽皆力大无穷。当任战龙秦海雄,兵刃乃是两把巨斧。 南方荧 惑战龙一族,乃龙与虎之血脉。族人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无我之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攻击力即会猛长,而自身防御却会下降。“无我之态”算得上是一种狂暴的战斗状态,牺牲了防御,极大的激发体内的潜力与功力,全力为战。切不可因为其防御减弱就小觑了进入“无我之态”的荧惑战龙族人,与他们交过手的人都十分清楚“无我之态”下此族人的疯狂与恐怖。当任战龙东山勇,使一对九股钢鞭。 北方玄武战龙一族,乃龙与鳄之血脉。该族特有一门独特的隐匿与追踪之术。正所谓“当面不见,死而其现”,指的就是隐匿术。“灿烂血花,万里天涯”,说的就是追踪术。玄武战龙族人性情大多冷漠,难以合群,但却对鳞部无比忠诚,又身怀绝技,堪当重用。每当遇敌难以全灭,从而采取刺杀方式取敌将首级时,就是玄武战龙一族发挥作用的时候。当任战龙刁哲阳,擅用两柄短匕。 中央镇星战龙一族,乃龙与龟之血脉,族人鳞甲坚硬无比,比石破天的龙鳞甲还要硬许多。当任战龙王瀑军,兵器是一块巨大的暗镖团牌,传言团牌上一共有各式暗器三千六百枚,不知此数是真是假。 东南罗睺战龙一族,乃龙与熊之血脉,该族人自愈能力惊人,关于此族还流传着一句美赞:“一息血止,两息伤合,三息奋起再战。”能仅仅三息之后就不怕伤口迸裂继续作战,着实令敌人心惊胆颤。曾经有人质疑,无论多么严重的伤,罗睺战龙一族都无所畏惧吗?其实不然,伤而自愈当然会有个限度。不过该族人还有另外一项本事——祛痛。哪怕重伤,只要还能动,罗睺战龙一族就有能力阻隔伤痛的感知,如完人一般继续鏖斗,这项能力非常可怕,除非把罗睺战龙族人打得筋骨齐断无法站立,否则不论被打倒多少次,他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爬起来继续奋战到底。不过,这种能力对罗睺战龙一族来说也是柄双刃剑,阻隔痛感之后,奋力的战斗往往会使身体伤得更重,但自己却一无所知,直到战后才发觉,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因这种情况而丧命的族人不在少数,甚至前几任战龙都是如此战后牺牲的。当任战龙徐沧岚,武器是一对熊首拳套。 西南计都战龙一族,乃龙与猿之血脉。该族人大多慧智,又擅伐谋用计、排兵布阵,为战龙九族之中不可多得的智将。当任战龙戴星德,武器为一把玉丝拂尘。 东北紫气战龙一族,乃龙与鹰之血脉。其族人眼疾身快,能在瞬间将速度提升至连《腾四海》身法都无法追及的程度。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在打斗时却是一项闪躲的绝技,配上该族人无双的眼力,一种独特而灵动的防守反击作战方式应运而生。当任战龙薛辰忌,擅使一对日月双钺。 西北月孛战龙一族,乃龙与蟒之血脉。族人大多浸淫毒道。长年的毒道修行,使得秉性也颇为阴冷,可谓是心狠手辣之辈,比玄武战龙一族更加难以合群。就连同族中人,彼此之间也不算是朋友,各自独来独往。因此族人的行事作风,使得月孛战龙一族在鳞部内有些争议。但有时的确会遇到一些不得不除掉、却又碍于情面或道义不便出手之敌,别人不能出手,都会交与月孛战龙一族处理。他们可是不分男女老幼、不管曾经是敌是友,一律一视同仁。当任战龙万俟东,擅使一把夺命刺。 九辰战龙及其族人,是龙族乃至鳞部的一股强大的战力,又是龙族忠心耿耿的支系,与龙族直系、蛟、蜃等旁系一齐构筑成了鳞部庞大而又复杂的主干力量。 如今九辰战龙响应了龙吟箫的号令,齐来援救。己方又得一干猛将。 “想不到你竟事先安排好了救援。”曲朔衡心里清楚,龙吟箫的声音根本传不到照天海,即便传到了,九辰战龙也不会这么快就赶到。显然,石破天是早就安排好了这批人的,“既然振微十六堂堂主以及九辰战龙皆到,我不得不给你们这个面子。”说完,他又吹了一声长哨,围攻的人立即应声撤退,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嘁,逃就逃了,还往脸上贴什么金?”竺远来哂笑。 场中只剩下了曲朔衡一个。 “他们都走了,你还不走?”石破天用盘龙枪尖指着他,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想杀掉曲朔衡可不容易,石破天旨在逼迫他离开即可。 曲朔衡丝毫不惧众人的合围之势,笑道:“自然要走。可是在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做……”他突然抓出一把东西,往脚下一掼,“嘭”的一声响,一股浓烟迅速弥漫开来。 “当心有毒!”曲星玄掩住鼻口,以衣袖扇之。其他人纷纷效仿。 烟雾弥漫,人影虚幻,什么都看不清楚,石灏明他们没敢乱动,紧围着萧天河他们几个,生怕曲朔衡会趁机偷袭。 “此烟无毒,大家快去西边空地!”烟雾之中传来了花清雨的喊声。 退出了烟雾区域,众人彼此探视,尽皆无碍,也没有少人。烟雾渐渐消散,但曲朔衡的身影却不见了。此时,旭日东升,阳光洒满大地,周围越来越亮堂。 “借烟雾遁匿,不还是逃跑么?我还当他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敖睚眦道。 石灏明没敢放松警惕,在曲朔衡消失之前,他分明说了‘还有件事要做’,究竟他做了什么呢?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是因长久的鏖斗而有些气虚。地 面坑坑洼洼,满目疮痍,还染上了一层古怪的暗灰色。 “不对!敌人的尸首呢?”叶玲珑惊呼一声。 众人恍然大悟,杀了整整一夜,可谓尸横遍野,如今却一具都瞧不见了!原来曲朔衡所指的事是这个!那阵烟雾,竟是他收走尸体的障目之计。 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这层灰色是……”花清雨蹲下身来,捻起些许尘土,看样子那灰色已经浸染至泥土之中,并非是附着于地表的尘灰。她蹙眉想了想,回头问众人道:“大家杀戮之时可曾见到血迹?” 血!没错,不对劲的就是血迹! 按理来说,这片区域应当早已血流成河才是,可现在却丁点儿红色都看不见。不仅是地上,就连诸人身上也都没有留下鲜血喷染的痕迹,所有见红的地方都是自身的伤口附近。诸人仔细回想,夜战之时,的确没有看见血迹,也没有闻见丝毫血腥之气。 “我就觉得奇怪,但战局一片混乱,一直也没发现怪在何处。原来是这个……”曲星玄似是自言自语。 金婵玉又道:“曲朔衡此举本来就很奇怪。他显然是获悉了关于焚天宫的消息,既然知道我和石部主、曲兄都在,为何不与其他凶妖一起前来?” “莫非他料定诸多高手会在焚天宫中丧命,所以认为自己那带些手下就已然足够?”何天遥的猜测听着十分勉强。 “这就是第二个怪异之处。”金婵玉继续分析,“他带的那些属下,实力算不得强。别忘记了,这里可是人族地境。不论他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夺宝还是剿灭我们,都应该集结顶尖高手速战速决才是,他却偏偏使用了一个十分愚笨又不得益的方法——人海战术。很难想象曲朔衡竟会蠢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还有姬少青在他背后运筹帷幄。至于第三个怪异之处,就是不见血迹之谜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想不出曲朔衡为何要如此。 “四大凶妖已经平静了许久,最近却接连惹出事端。上一次围攻兽部猎魂坡就很奇怪,四大凶妖竟然一个都没有到场;此番又弄这么一出。我看他们是要有所行动了。金部主,我们当立即回还鳞、虫两部,部署好一切以应对突发敌情才是。”石破天忧心忡忡。 石破天的话提醒了何天遥,他急切道:“该不会中了凶妖的调虎离山之计吧?莫非曲朔衡此举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另外一边则趁机纠集强兵攻打鳞、虫两部总坛?” 石破天摇了摇头:“海天宫自有敖老弟坐镇,除了‘九辰战龙’以外,鳞部也有诸多其他强力战将,不妨事。” 贾士龙自豪地说:“我们虫部亦是如此。留守万鸣洞的振微十六堂副堂主、分堂主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好了,都不用猜了。鳞、虫两部出事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可不防。焚天宫事毕,大家又各自做好了打算,我看就此别过吧。”金婵玉道。 “你们忙活你们的,我还是回顽童谷去了。”曲星玄道。 石灏明连忙劝道:“舅舅,不可。小舅舅已经派人去找过你一次,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随我爹回惊霖岛去吧!” 曲星玄却摇头拒绝:“我一羽部之人,去鳞部多有不便。放心,凶妖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派去的人少了不是我的对手,派得人多了,呵呵,想要在蓝丫头眼皮子底下行事可不容易。” 石破天见曲星玄心意已决,于是说:“我会和蓝部主通个信,让她多留意一下顽童谷的动静。”接着,他又转问石灏明:“明儿,听你刚才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你不打算跟我回去了?” “是的。”石灏明道,“鳞部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况且……”他看了看萧天河,笑道,“况且,从我这位兄弟之前的种种经历来看,他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可不放心再任由他一人闯荡了,我得跟着他。日后倘若鳞部遭难,我会再赶回去的。” “唔,记得有空多回来看看爹。”石破天虽有不舍,但还是爽快地应允了。 “伯父,麻烦您转告家父一声,我也不回去了。”敖睚眦道。 石破天显得十分为难:“你也要离开鳞部吗?可是,敖老弟他……我不太好交代啊!” “您就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萧天河’就行了。我爹那个老顽固心中疙瘩未解,我回去也要被他数落,还不如跟着萧天河自在。有灏明兄同在,我爹他不会担心的。”敖睚眦笑道。 石破天点点头:“也好,你留下可与明儿有个照应。” 这时,雷啸炎将汤元星拉到一旁:“你回到猎魂坡之后呢,就照着睚眦兄弟嘱托的话原样说一遍给林大人听……” 汤元星瞪大了眼睛:“你也不回去了?你可是刚被拜为兽部火烈大将啊,哪有出走之理?应该是我留下,由你来捎信回去才对嘛。” “对什么对!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萧天河了。你就告诉林大人,我们俩永结同心,永不分离。”雷啸炎道。 “啊?”汤元星的嘴巴张得比脸盆都大,“你知道‘永结同心’是什么意思吗?” “咦?难道不是兄弟齐心的意思吗?”雷啸炎抓了抓脑袋,知道自己又用错词了。 一旁的几位姑娘早已笑弯了腰。 fpzw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各奔东西 我看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嫣姐吧?”汤元星一语道破雷啸炎心中所想。 雷啸炎痛快地承认了:“都有,都有。情义两全,有何不可?” 汤元星无奈:“天河,必须有一个人回去向林大人传信,既然雷大哥不肯回去,那只好由我去了……” 萧天河点点头:“一切小心。” 于是,金婵玉带领振微十六堂主、石破天带着九辰战龙,还有曲星玄一起,一干人众匆匆离开。 “前番皇崖洞被围攻,”“皇崖寨亦全部损毁。”“我兄弟二人先行告退,”“回山寨修葺房屋住所。”“诸位英雄好汉,”“我们后会有期。”尤玄通和尤玄达道。与诸位妖族互道珍重之后,两人又对萧天河与何天遥说:“在战时看了你们的配合,”“杂乱无章毫无默契可言。”“想要配合默契,”“须得心意相通。”“以后你们可以,”“先从说话开始。”“互相揣摩心思,”“直到心有灵犀。”“这里有你们的旧识,”“不必着急回皇崖寨。”“三天之内,”“回来即可。”叮嘱了长长的一段话,二老也离开了。 萧天河和何天遥面面相觑,从今往后也要像两位师父那样说话吗? 石灏明与贺崇宝他们已重回孟章、监兵两界之中,留在空地上的还剩下七位妖族,以及萧天河、何天遥、叶玲珑、花清雨、赵湘琳五人。 “小黑!展姑娘,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萧天河这时才有机会和故友叙旧,他欣喜地走到陆海川面前,两人来了一个熊抱。 陆海川咧嘴笑道:“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七人都是陵光界的妖族。” “陵光界?陵光佩!”萧天河惊呼。 “天逍哥,我一直没机会跟你们说。焚天宫其实是由陵光佩所幻化的,在第八层时,我已经将它认主了。”何天遥摊开手掌,亮出了那一枚小小的淡红色玉佩。 “你等一下,我脑子有点乱。”萧天河回不过神来。 何天遥乐了:“在焚天宫里,分明是你告诉我说那里不是法阵,而是一个亚世界的啊!” “那也想不到会是四大天宝之一啊!”萧天河道,“之前你尚未从焚天宫中出来时,我们大家都在猜测,神秘的第八层中究竟会有什么宝贝,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四大天宝!”说到这儿,萧天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你方才说焚天宫是由陵光佩幻化而成的,那你现在把陵光佩给收了,也就是说……把焚天宫给收了?” “那你以为我分给大家的宝贝都是从何而来的?”何天遥反问,“焚天宫既已化回了陵光佩,以后就不会再出现了。从今开始,禹馀界将再无焚天宫。” 众人皆叹。 “四大天宝,你们已经得到了三个,如若让外人知道,岂不要嫉妒得流一地口水?”叶玲珑艳羡不已。 赵湘琳边笑边摇头连连,对萧天河道:“早就觉得你们几个运气好,不过未免也好得过份了吧?叶姑娘后来才加入的暂且不提,我可是和你经历了不少事啊,怎么这种好事就从来没落在我头上呢?” 众人皆笑。 待陵光七妖都回到陵光界之中后,赵湘琳道:“我也该动身了。下回再见时,你们两人可不要变得和那两个老头一样古怪。” “赵姐,你真的要走啊?”萧天河满心不舍。 赵湘琳捶了他一拳:“大丈夫休要优柔寡断!我回朝欢峡是去修炼,又不是永不相见了。那里是休戚莯的生长之地,我在那儿可以更好地感受其特性,对我的修炼也极为有利。介部也有不少妖灵宝珠的储备,可以供我吞丹恢复原本的实力。正好你们也要跟随那对怪老头修炼,不如将来在妖域再见吧。你们俩可得认真一点,将来妖域重逢,可别让我失望啊!” “赵姐放心。”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赵湘琳也走了。 “清雨姐,你呢?”何天遥转身问道。花清雨说过,从焚天宫出来之后就会去寻找花珺脉的师门前辈,分别在所难免。 “我不着急走,先去太安宫看望一下费兄弟吧。”花清雨道。 萧天河一拍脑袋:“对了,我差点把那家伙给忘了。” 花清雨笑道:“我们在焚天宫中待了挺久,想必他已经醒来了。得知我们闯荡焚天宫功成身退,他想必会嫉妒得直跳脚吧?哈哈!” “无妨,我这里也有为他准备的厚礼,他一定不会失望的。”何天遥已经能想象到费徒空拿到《洞天秘典》后欣喜若狂的样子了,“季先生他们已经不在太安宫里了,想来这会儿宫中只有他一人,我们快去找他吧。” 太安湖很近,但以叶玲珑的实力,无法抵御寒湖之水。不得已,萧天河将她收入了孟章界之中,等到了太安宫,再将她放了出来。美轮美奂的湖底宫殿立即吸引了叶玲珑的目光,让她赞叹不已。 太安宫外的长廊上,费徒空正盘腿坐着。 萧天河老远就挥手打招呼:“费兄弟!” 费徒空睁眼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转了个方向。 “瞧吧,果然生气了。”花清雨掩嘴偷笑。 何天遥直接将《洞天秘典》拿了出来,抛到了他面前:“费兄弟,这是从焚天宫里给你带出来的。” 费徒空又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什么破书,还敢妄称‘秘典’?” “你不要?”何天遥故意逗他。 “嘁,区区一本刀法而已,我不稀罕。”费徒空不屑一顾。 “好吧。那么这本陵光神匠著下的铸宝秘典,我就送与别人好了。唔……曲前辈是个铸宝神匠,送与他正好。”何天遥激道,弯腰去捡秘典。 “拿来吧!”费徒空抢先一把夺了过去仔细端详着,满脸惊喜之色,“这真的是陵光神匠所著?就是那个铸出‘四大天宝’之一的‘南光’——朱陵光?”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称‘南光神匠’?” 费徒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秘典,迫不及待地扫了几行,哈哈大笑:“果不其然!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书上的内容都是陵光神匠在铸造过程中记录下的细节,这已经同‘言传身教’差不多了!”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心道内行就是不一样,在两人看来枯燥乏味的记录,对于费徒空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不错,你们待我不薄,我相当满意!”费徒空将秘典收好,拍着心口,“那个叫什么‘曲前辈’的,只好委屈他了,谁让我没能去成焚天宫呢!哎,话说回来,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有哪位铸宝高手是姓曲的?莫不是你为了激将而胡诌出来的吧?” 这也难怪,当世之人只知“五大灵鸟”,却不知铸者之名。 “曲前辈与我们一同去了焚天宫。他正是‘北灵鸟’——夜舞幽昌镜的铸造之人。”何天遥道。 费徒空顿时呆若木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如同爆竹一样爆发,使劲儿晃着何天遥的肩膀:“‘北灵鸟’夜舞幽昌镜的铸造者!你们为什么没有把他留下来!哪怕让我去给他磕个头也好啊!这次没去成焚天宫,我可是亏大发了!” 何天遥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你别那么激动,我们现在也算是和曲前辈攀上了交情,以后有机会引你去见他便是!” “别等以后了,他在哪儿?我现在就去见他!”费徒空整理着衣襟。 何天遥哭笑不得:“人家回妖域去了,哪能急于一时?” “妖域?”费徒空扬了扬眉毛,“你的意思是,曲前辈是名妖族?” “‘五大灵鸟’皆是由妖族羽部的神匠所铸,你不知道?曲前辈的本体就是幽昌,所以才叫‘幽昌镜’啊!”何天遥感到奇怪,费徒空是个铸宝者,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唔……这倒是个新鲜事,原来‘五大灵鸟’都是出自妖族羽部的……难怪要叫‘灵鸟’呢……就是不知道妖族的神匠愿不愿意收一个人类为徒弟了……要不我把《洞天秘典》献给他……不,不行,我舍不得啊……”费徒空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 看了许久热闹的叶玲珑“噗哧”一笑:“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费徒空转头看了看她,眼睛眨了几下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叶姑娘吧?果然正如我当初所料,是一位花样的女子,当时我就说……”说着,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咦?那位凶巴巴的姐姐呢?” 萧天河干脆将他昏迷之后的事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费徒空慨叹:“在我昏迷期间,你们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精彩曲折之事。季先生将我唤醒,只说是从金部主那得到的妖灵宝珠之效,却不说妖灵宝珠来自于何人。真没有想到,我的救命恩人竟会是羽部的前任妖王……我知道,分割妖灵宝珠对妖族的伤害极大,我更是因祸得福,功力大幅增长,大鹏王邬旬阳……他可真是个慷慨豁达之人呐!” “费兄弟,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花清雨问。 “他们兄弟二人要去苦修,我肯定不能跟去叨扰。那就只能跟着你了呗。”费徒空笑嘻嘻的。 花清雨道:“我要去寻师门前辈。花珺脉的情势在禹馀界可谓是岌岌可危,此行恐怕并不轻松。你可要考虑清楚。” 费徒空收起笑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你别忘了,我娘也是花珺门人,我与你们花珺一脉可谓是渊源极深……” 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模样,花清雨忍俊不禁:“你都不知道你娘亲是哪一位前辈,还谈什么渊源?也罢,我们同行,正好帮你寻找娘亲。” “这正是我的目的。还有,我还没有为你铸完乾坤八王鼎呢!更加理应同行才是。” 萧天河说:“有费兄弟陪伴清雨姐同行,彼此照应倒是不错。” “只可惜大家要彼此分开了。我最讨厌说‘后会有期’这句话了。”费徒空摇头叹道。 “在分开之前,不如大家在这美丽的太安宫中开怀畅饮一番,如何?”何天遥提议。 “好主意!”萧天河拍手赞同,又看向了费徒空,“只是不知道费兄弟的身体……” 费徒空爽快地应道 :“顾不得这么多了!为答谢大家为我辛苦奔波,怎么地也得让我先敬个三大碗!” …… 冬日清冷,晨曦明媚。费徒空与花清雨二人早早地踏上了北去的路途。在进入焚天宫之前,花珺一脉的前辈曾经交给花清雨一块白绢,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何童界。 何童界,费徒空曾经提到过这个地方。当初他的师父金何真铸出一套乾坤八王鼎之后,由他携带送至花珺门人手中。当时交物之处,正是位于混元域东北方的何童界清明湖畔。看来这许多年以来,花珺门人一直都不曾离开过何童界。 说起何童界,那是靠近五灵海的一片无主之地。而五灵海是分隔仙族疆域与妖族疆域的界线。混元域北地极度酷冷,人烟稀少,何童界中又满是冰川,更是罕有人至。所以花清雨问起何童界中的具体情形,费徒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那里冰天雪地,不是个好去处。 清明湖,常年覆着一层厚厚的冰,待严冬降临,甚至连湖底都能冻上。回想起把乾坤八王鼎交付白衣女子的情景,费徒空还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哆嗦。花清雨听了心情格外沉重,若不是被逼无奈,众位师门长辈又如何会长留在那样一个不毛之地? 好在费徒空是个开朗又活泼的性格,在他的影响下,花清雨很快就扫去了积郁,笑逐颜开。两人从耀瑰域跋涉到赤熛域,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这一日,两人从一座山峡中走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了远处小镇的轮廓。这片地域虽处群山环绕之间,但地势相对宽阔平坦,群山阻隔了严寒与酷暑,又有一条大河沿山脚流过,故此地算得上一个景色秀美、气候宜人之地,聚成几处繁华的城镇,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人之前翻山越岭走了好些日子,终于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心情自然十分愉悦。他们加快了步伐,向着最近的小镇行进。 “牡丹集。”费徒空念着镇口的牌坊。左右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清水绕行抱苍翠”;下联是:“碧草铺抬映嫣红”。“啧啧,还挺风雅的。”费徒空咂嘴赞叹。 花清雨感觉有些奇怪:“可是……你不觉得这座小镇有点儿过于寂静了吗?” 费徒空向镇街上瞄了几眼,没看见任何人影,但他却不以为然:“此时还未到辰时,又是冬天,想必人们都在自己家中,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吧。”花清雨不禁想起了落雁谷外那座由尉迟风布阵幻化出来的谷阳镇。当时谷阳镇上同样也是空无一人,但不同的是,谷阳镇残破而又荒凉,而牡丹集却是不失繁华之貌:楼牌完好,房屋整齐,街道也很干净,就是不见人影。 花清雨定了定神,走进了小镇。在小镇的主街两旁,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店家。有布庄,有铸铺,有钱庄,有当铺,有赌场,有饭店,有酒肆,有茶馆,有浴池,有药摊,连红妆店、笔墨店都能见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来牡丹集还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现在所有的店家都没有开张,花清雨就愈发觉得奇怪了。常言道:“生意贪早不怕晚”,店家与人家的做休规律自然不同。天已大亮,一家两家不开门还算正常,全都闭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听了花清雨的疑虑,费徒空笑道:“人家贪个懒不成吗?这里环境再好也不过是个小镇,还是个山坳里的小镇,能有多少客人?开得晚些很正常。”见花清雨沉默不语,他又说:“你若真不放心,我们就快点离开这个小镇。” 花清雨点点头:“我看这里不像是什么好去处,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牡丹集的路线并不复杂,走过主街之后拐两个弯,就看见了镇口。 “咦?你看那儿不就开着门吗?”费徒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拐角处的酒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人形鬼样 店门半掩的酒馆内,地上被酒润湿了一片,原来空气中的酒香是从地面上飘来的。 其实地上有酒渍对于酒馆来说并不奇怪,酒客醉酒之后,眼花、耳钝、走路东倒西歪,碰洒酒碗或者打碎酒坛很正常。那为何费徒空会如此警觉呢? 原因还在那片酒渍上。酒渍的外缘已经渐干,说明此酒洒在地上已经有些时候了。这可是酒馆门槛之内,小二不赶紧清理干净,势必会影响生意。可此时酒馆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就是让费徒空觉得奇怪的地方。 “门半开,酒洒地,也就是说,前不久刚有人进入了酒馆。”费徒空道。 “也有可能是出来时弄洒的啊!”花清雨道。 费徒空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门前的地面:“不对,出来的话根本绕不过那滩酒渍,如此门外就该留下一样东西……” 花清雨恍然大悟:“脚印!” 费徒空蹲着向前挪了两步,轻轻推了推门。还好,门轴没发出任何声响,门缓缓地开了,酒馆内的情形逐渐展露在两人眼前。里面的桌椅摆放得有些凌乱,柜台边的地上还有许多酒坛碎片。 依然看不见人影。 “瞧!”费徒空朝前方努了努嘴,在酒渍的另外一边,有一排尚未完全干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内堂。 “是脚印,不是鞋印!”花清雨强调了一句。光着脚进入酒馆?若真是酒客,看来已然醉得不轻。 “而且还不只一个人。”费徒空指着一个略小一些的脚印。 “还有人只穿了一只鞋?”花清雨又发现了脚印中的一只鞋印。 “有可能是劫持,所以掉了一只鞋。”费徒空推测。 花清雨立即提出疑问:“那劫匪为何都光着脚?” 费徒空无奈:“我也不知道,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两人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酒馆,往内堂而去。经过楼梯时,费徒空拐上去看了看,二层和一层的情况差不多,桌椅凌乱,不见人影。 掀开内堂的门帘,一股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花清雨仔细嗅了嗅,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气味。内堂中异常黑暗,不见一丝光亮,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 “有人!”费徒空小声道。 花清雨侧耳细听,堂中远处传来了沉重的呼吸声,而且是很多个,可见内堂中有不少人,但他们为何要呆在一片黑暗之中呢?外面阳光明媚,房间即便再背阴,也不会暗到这种程度,因此必然是有人将所有的窗户都用不透光的东西遮蔽起来了。想到这里,花清雨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费徒空没敢冒然往里进,他拿出火折子和一根蜡烛,点燃了,然后护着烛火将蜡烛举了起来,两人这才跨了进去。花清雨的心怦怦直跳。 烛火的光芒照亮了内堂,费徒空的眼睛瞪得如同鸡蛋大小,花清雨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堂中的情形十分诡异:只见一道道人影都背对着门口,所有人皆垂着头颅,衣衫不整,聚团站在内堂正中。 似乎是觉察到了光亮,那群人中靠外的几个缓缓地转过身来。花清雨“啊”的尖叫了一声,那群人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睛居然通黑一片,没有眼白! 这还是人吗?分明是一群厉鬼!被花清雨的声音所吸引,更多人转过身来,对着两人龇牙咧嘴。 “你、你们怎么了?”花清雨惊恐地问。 没有人回答,忽而,人群中蹿出一个小孩,飞快地向两人冲来。 “别过来!”花清雨拿出了仙剑,但她却不愿伤害一个小孩子。 费徒空将花清雨挡在身后,撩起腿来就是一脚,踹在了小孩的膝盖上。小孩扑倒在地,没哭没喊,又立即爬了起来,挥手向烛火抓去。费徒空将蜡烛举高,小孩抓了个空,然后又不断蹦跳着去抢。 费徒空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即将蜡烛往堂中丢去,果然如他所料,小孩立即转身扑向了蜡烛,与此同时,堂中的其他人也纷纷向蜡烛扑去。烛火被小孩一掌拍灭,其他人也一层层压了上去,仿佛和蜡烛有多大仇恨似的。 “这什么毛病?”费徒空简直莫名其妙。 蜡烛熄灭了,那群人又转头看向花清雨,随即如同饿虎扑羊一般涌了过来。 “仙剑!快收了!”费徒空急道。 花清雨连忙将仙剑收回,堂中又恢复到了一丝光亮都没有的状态。两人撤回了较为明亮的外厅,重新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内堂的门帘轻轻晃动着,下端的坠子在地上磨来擦去,越来越慢,最终完全静止下来。没有一个人从内堂里冲出来。 “他们好像害怕光亮。”花清雨惊魂未定,有些气喘吁吁。 “不是明摆着么,否则为何要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我刚才留意了一下,窗户都是以木板盖住钉死的。” 花清雨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你看见了么?他们的眼睛全都是黑的,真骇人。” “看见了。现在也弄清楚了,为何牡丹集上一个人都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整个小镇的人都变成这幅样子了?” “还有其他的解释吗?他们不喜欢光亮,所以大白天都躲在黑暗的房间里面,等到夜幕降临……” 花清雨哆嗦了一下:“怎样?” “就出来在大街上游荡。” “这……可能吗?” “否则你怎么解释刚打碎的酒坛和那些未干的脚印?一定是晚上出去游荡,天快亮 时就躲回房内。现在是冬季,差不多接近辰时才能看见日出,正好就是我们刚走出山沟看见牡丹集的时候。” “白日躲藏,夜晚游荡……怎么说得跟孤魂野鬼一样?” “你说错了,他们可是一大群呢,一点儿也不‘孤’。” 花清雨下定决心:“整个镇的人都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们得把它查出来。” “你不害怕?” “怕,但也要查清楚。” 费徒空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内堂的门帘动了一下,里面的怪人全都冲出来了! “咦,怎么这会儿又不怕光了?”费徒空不禁大惊失色。从那些怪人的衣着来看,他们无疑都是牡丹集的镇民,又都手无寸铁,所以杀他们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两人只得赶紧退出了酒馆。 岂料那些怪人也跟着从外厅冲到了大街上,同时,其他房屋内也纷纷涌出一批批怪人,甚至还有不少怪人从二楼、亦或是更高的楼上往下跳。 “我的天呐!人还真不少!”费徒空惊道。两人这下算是领教过牡丹集的“热闹”了。 “糟了,逃不掉了!”花清雨环视四周,怪人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在阳光之下,狰狞的面容看得更加真切。她慌神了,不知所措。 “没办法,只能开杀了。这么多人,你干脆放毒吧!”费徒空一脚一个,将逼近的怪人踹开,可怪人们前赴后继,乱抓一气,险些抱住他的脚把鞋子脱了去。 “这……不行啊!”花清雨心中依然怜悯他们是镇民。 这时,不远处传来“刷刷”的挥刀声,一个带着斗笠的刀客冲开怪人群,来到了两人身旁,喊了一声:“跟我走!” 于是,刀客在前头开路,费徒空和花清雨紧跟着他,向镇外逃去。刀客的刀法很高明,以厚实的刀背将怪人们的腿脚击伤,使他们丧失行动能力。渐渐的,围追的怪人越来越少,三人终于冲到了牡丹集之外,来到了河边。 “多谢兄台出手相救,感激不尽。”费徒空拱手道谢。 那刀客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写满了沧桑的面容。一道刀疤从左眼下一直划到右腮,触目惊心。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费徒空问。 刀客没有回答,却斥问:“白日里经过牡丹集,为何不快些离开,反倒进屋里去寻死?” 费徒空与花清雨对视了一眼,解释说:“我们看牡丹集空无一人,觉得蹊跷。唯独酒馆的门开着,所以就进去一探究竟。” 刀客叹了一声:“那个酒馆的门有些毛病,所以关不严实。” “敢问大侠,牡丹集的人都怎么了?”花清雨问。 “‘大侠’二字愧不敢当,不过手上有些功夫罢了。这里的情况你就不要问了,速速离去吧。白日尽管赶路,到了夜间就爬上高树休息,如此应该不会有危险。切记一点,在走出这片山坳之前,不要进任何房间!”刀客说完就要走,却被费徒空一把拽住了:“兄台,江湖儿女,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牡丹集如此怪异,我们又岂能置之不理?” 刀客见两人不肯走,竟发火了:“不是不让你们管,而是你们根本就管不了!”他显然知道牡丹集究竟发生了什么。 花清雨坚定地说:“兄台就算不告诉我们,我们也会自己返回牡丹集查个究竟的。” “告诉你们也无妨,镇民们是中了邪才变成这样的。” 中邪?听着新鲜。 “中邪了当然要驱邪。你就跟我们说说吧。” “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吧。”见两人心意已决,刀客终于松了口。 刀客引着两人沿着河畔又返回了牡丹集,街上的怪人们都不见了,但所有的房门都大开着。在最靠河边的一条胡同里,刀客推开一间院门:“这里是我家,两位请进。” 院子里干净利落,西北角落里有一棵柳树,树下有一座石台,石台边上围摆着几张粗糙的木凳。木凳旁有一口盖着盖子的井,上面倒放着一个木桶。井的东侧就是院子里仅有的一排矮房了。刀客推开房门,坐到屋中的圆桌旁,端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喝了起来。 费徒空和花清雨在桌边坐定,静待着刀客开口。刀客却喝酒喝上了瘾,一口不罢接一口,直到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他才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我姓吴。牡丹集上有不少同姓的人家,甚至在整座神玉谷,吴姓都算得大姓了。唉……”刀客无端地叹息了一声,“就是这样一个大姓宗族,却在短短数月之间覆灭,只剩下我一个。” “覆灭?吴兄,你的意思是过世了?”费徒空问。 刀客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就算是吧!你们看那些人,可还有活人的模样?” “他们到底怎么了?” 刀客悠悠地说了起来:“一切都要从年初的某一天说起。时值初春,天气回暖,神玉谷东侧的苍云岭解冻,清泉又如同往年一样流下,汇入牡丹集外的那条天星河之中。 积雪所化的水十分清澈,不论是酿酒、泡茶,或是铸造时淬火,都十分适用。故而,每年开春时去山泉边取水,也成为了镇民们的习惯。 忽然有一日,山泉冲下来些许黑色的粉末,没人见过那种东西。有个路过神玉谷的人,自称是颇有名气的铸匠,他觉得那黑色的粉末很可能是天外陨铁的碎屑。” “天外陨铁?”费徒空连连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就见着 天外陨铁?那个铸匠多半是个骗子。” “那铸匠只是途径此地而已,留下话以后也就离开了,他欺骗这里的人有何意义?”刀客反问。 见费徒空无言以对,刀客又继续说:“天外陨铁的确稀有,但是这里的人们也不是没遇见过。此地名叫神玉谷,你们可知为何?” “啊,‘神玉’莫不是指天外陨铁中的盘古之晶?”花清雨反应过来了。 “想不到你们连‘盘古之晶’都知道,不简单呐!”刀客重新打量着两人,“正因为以前这里曾经出现过天外陨铁,所以那位铸匠如此一说,人们就坚信不疑了。于是,一些着急的人未等山上积雪化完,就深入苍云岭寻找天外陨铁去了。” 花清雨本以为是山泉中的黑沙作怪,没想到刀客又说到别处去了。 “一连寻了好多天之后,一无所获,人们就陆续回到了神玉谷。可还有其他人不死心的,企望大运能掉在自己头上,陆陆续续往山里去。也有去过一趟依旧不放弃的,休息几日之后重新整装出发。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大半年,直到冬季来临,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将进山的路都给封死了。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寻找天外陨铁的念头,唯有几个尤其执着的人,甘愿破雪开道在苍云岭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 哎,说是‘漫无目的’,也不尽然。当初黑砂是从山泉里冲下来的,所以很多人都是顺着山泉寻找的。到了冬天山泉干了,就沿着泉道继续找。有一天,隔壁镇上的一名小伙子,从山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回到了神玉谷,回来之后就昏迷不醒了。” 刀客终于说到了重点,费、花二人都屏息仔细听着。 “人们只当他是在山里受了伤,却不见他身上有伤口。找了大夫来诊视,却发现他发着高烧。” “嗨呀!原来只是受凉了,我还当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呢。”费徒空失望地松了一口气。 刀客看了他一眼:“后面的事就不太对劲了。苍云岭山区间产得不少好药,大夫一连给开了几十副药,却压根儿不起作用,只得让小伙子的家人另请高明。谁知‘高明’的来了,依然不顶事。大夫接连换了七、八个,连神玉谷外的大夫都请到了,这个药、那个药灌了不下上百副,统统没用。可怜的小伙子连续高烧了两个多月,终于……” 费徒空见他没说下去,急忙问道:“死了?” “终于开始说胡话了。”刀客的话让费徒空哭笑不得。 但对于通晓医理的花清雨来说,这却是个让人震惊的事。高烧两个多月,一般人怎么可能挺得住那么久?要说胡话,早就该开始说了。 “家人还以为是脑子烧坏了,焦急万分。谁料两日之后,小伙子却突然出了一身臭汗,高烧不愈自退了,胡话也不说了。从卧了两个多月的床上起来之后,小伙子脸色很差,就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种脸色,苍白灰暗,跟死人差不多。那小伙子也不说话,但却十分讨厌光,白日里躲在床底下不出来,晚上看见烛火、灯笼就非要去弄灭,还非把家里的窗户都封死挡光,怎么拦都拦不住。家人又把十里八村的大夫都请了一遍,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小伙子醒来的第二日,他的母亲也发起高烧病倒了。一模一样的情形,但高烧持续的过程却短了很多,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母亲退烧醒了,面如死灰。接着,是小伙子的妹妹,再后面就是邻居、街坊,扩散至整个小镇后,又向着周边的村镇扩散,短短一周之内,整座神玉谷的人甚至都来不及搬离这里,就通通变成了那种活不活、死不死的鬼样子,唉!” 刀客的话说完了,费徒空和花清雨依旧处于震惊之中。听刀客的意思,这似乎是某种烈性的传染病。可是,禹馀界的人可都在修炼,身体素质不必说,除了孩童之外,寻常疾病根本就染不上,更何况还是最普通的发烧。 费徒空“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好奇地问:“吴兄,为何你没有变成那样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的身体拥有抵抗那种怪病的能力?”刀客苦笑,“其实这样更痛苦。每日孤独,走又舍不得。” “该不是还没开始发病吧?”费徒空又道。 “别胡说八道!”花清雨推了他一把。 “我就是牡丹集的人,最近两年也一直没有离开过神玉谷,时间够久了吧?”刀客白了费徒空一眼。 费徒空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一时语失。” “吴大哥,那牡丹集所有房屋的门,都是你给关上的吗?”花清雨问,“刚才回来时,我看见所有大门都开着,所以我猜那些怪异的镇民们不会关门,是吗?” 刀客点了点头:“你观察得倒是仔细。我本想将他们关在房内,却发现行不通。即便把门上了锁,他们也会以蛮力将门撞开,然后在街上徘徊游荡。到了快要天亮的时候,再躲回房中去。于是,我就等每天日出之后,去把镇上所有的门都关上,为的是不让偶尔出现的过路人遭殃。谁知你们两个见了古怪还偏想一探究竟,正好酒馆的门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幸亏我及时出现,否则你们俩可就遭殃了。” “吴兄莫要小瞧我们,我虽然没有你厉害,但也是四象级了,没那么容易死的。”费徒空道。 刀客没好气地说:“不是怕你们死,是怕你们也变成那副鬼样。若是被那些活死人抓一下、咬一口,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花清雨眉头紧蹙,敏锐的她已经觉察到了刀客话中的几处疑点。 fpzw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追根溯源 姓吴的刀客详细地说了一通,花清雨却觉得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劲。牡丹集和谷阳镇的情形在这一点上非常相像:谷阳镇上是只剩下一个人,而牡丹集则是只剩下一个正常人。结合谷阳镇那一场虚假的经历,花清雨本能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了这名刀客身上。 “现在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我劝你们还是趁着白天赶紧离开这里为好。”刀客劝道。 费徒空试探着问:“吴兄,那些镇民之中……是否也有你的亲人?” 刀客的脸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为什么问这个?” “就因为你一直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说你孤独,却又不舍得。恐怕不舍得的,就是你已经变成‘鬼’样的家人吧?” 刀客长叹了一声:“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 费徒空有些尴尬。 不料刀客又补了一句:“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吴兄,你……”费徒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刀客“砰”地捶了一下桌子:“那些怪物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不会说话,不会听话,甚至连简单的声音都不会发。他们没有痛觉,为了扑灭丁点儿烛火甚至会互相踩踏至筋骨断裂。他们也没有思想,自然无法交流。你们可曾看过他们那种空洞的眼神?如此和行尸走肉一样活在世间,不如……不如由我送他们离去!”可以感觉到,刀客说这番话时心中充满了痛苦。他的眼神冷酷而又愤怒,眼眶中却泛着泪花。 “那你为何没将其他镇民也……”费徒空忽觉不妥,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也让他们解脱呢?” 刀客摇了摇头:“神玉谷不只牡丹集一个村镇,如果全都杀了,我岂不成了嗜杀的魔头?再说了,将来别人又如何相信我杀掉所有人的原因?他们只会把我的话当成谎言,把我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所以我只能独自留在这里,提醒过路之人不要久留。” “吴兄如此高义,我十分佩服。”费徒空由衷地称赞道。 “走吧!我送你们出谷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刀客站起身来,带上了斗笠。 沉吟了许久的花清雨却说:“不着急。我们打算去苍云岭看一看。” “苍云岭?去那里干什么?现在可是冰天雪地,山路难行啊!”刀客提醒道。 花清雨道:“我们打算在神玉谷逗留些时日,将这个怪病彻底查清楚。” 刀客讶异:“听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还不想走吗?” “吴兄,你大可放心。这位姑娘的医术可谓超凡脱俗,天底下就没有她手到不除的病。”费徒空道。 刀客难以置信地拿下了斗笠,上下打量着花清雨:“方圆数百里的名医都对此病束手无策,最后就连大夫自己也染上了病症。那些名医不少都是浸淫医道一辈子的高手,他们解决不了的怪病,你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恕我无礼,单凭经验的积淀,你和那些名医就不在一个水准上啊!” “对付曾经见过的疾病,自然是经验越丰富越好。可是对付从未听说过的疾病,就得看天赋了。”花清雨对刀客的质疑并不生气,“我问吴大哥一句,你口口声声称呼那些大夫为‘名医’,他们可曾查明此病的原因?恐怕连十之一二都达不到吧?” 刀客点了点头:“姑娘的言语的确犀利。不过牛皮吹大了也不是好事。好吧,如果你们执意要留下,我不阻拦你们,但苍云岭我就不陪你们去了,我还得留在牡丹集继续照看着。” 花清雨微笑:“不妨,我二人自行前去即可。” “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好。从牡丹集向北十里外,就有一条通往苍云岭山区的小道。你们不会错过它的。一切珍重。” 花清雨和费徒空向屋外走去。到了门口,花清雨忽而回头,问了一句:“吴大哥,你平时喜不喜欢饮酒?可知道牡丹集上哪家酒肆酿的酒最好喝?” “呵,这问题问的。吴兄不是刚喝完一壶酒么?”费徒空指着桌面上的空酒壶,“咦,你不是不……呃……”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花清雨在他的后腰上用力拧了一把。 “虽是酒壶,却闻不到一丝酒气。我估计,刚才吴大哥喝的应该是茶吧?”花清雨猜测道。 刀客怔了怔,然后说:“姑娘果然心细。我的确从不饮酒。牡丹集上最好酒肆就数你们误闯的那一家了。正因为平日去的人多,门才易坏么。不过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去取酒喝了,不喝那点儿酒,也不会馋死,不是么?” “吴大哥误会了,我只是想,好喝的酒必然醇香浓烈,正好可以御山中之寒。告辞了。”花清雨拉着费徒空退出了屋子。 待离开了刀客的院子,费徒空就迫不及待地问:“清雨妹妹,你刚才为何拦着我不让我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不对劲的地方多了。”花清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熟悉我,我是那种不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问话的人吗?你呀,就是嘴太碎,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那么多话呀!” “行行行,你数落的对。你不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的人’,我是,行了吧?”费徒空嘻笑道,“别卖关子了,快说给我听听,我怎么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花清雨理了一下思路:“首先是事情的怪异。如果按吴大哥所说,那些染病的镇民们不喜欢光亮,那为何先前在酒馆时,他们还会冲出来围攻我们呢?” 费徒空想了想:“这可是你多虑了。镇民们是不喜欢光,又不是害怕光,这一点你要区分清楚。烛火,他们可以捻灭,太阳,他们可就无能为力了。” “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会分不清楚?如果害怕光,镇民们晚上也不会出门才对,月光、星光,不都是光?”花清雨道。 “那怪在何处呢?” “怪就怪在我们退到酒馆外厅之后,那片刻的停滞。镇民们不喜欢光亮,所以本来不会冲到外厅来的,但后来又一起冲了出来,这太奇怪了。” 费徒空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在退到外厅之后,他们俩还说了几句话呢,镇民们随后才冲出内堂的。 花清雨继续说:“待我们退到街上之后,就更奇怪了。我们闹出的动静其实并不大,为什么其他房内的镇民们也都一窝蜂地涌上了街头?甚至甘愿冒着明亮的阳光?” “这……的确很奇怪。”费徒空表示赞同。 “最后一点,就是吴大哥了。他现身相救,镇民们却对他视而不见,自始至终将矛头指向咱们两个,难道不奇怪吗?” 费徒空抓了抓头:“也许镇民们患病前都认得吴兄,知道是自己人,而咱们俩初来乍到,他们都认生?” 花清雨笑了笑:“你的解释太牵强了。吴大哥都亲口说了,那些镇民们根本没有思想,何来认熟认生一说?” “那基于这三点怪异之处,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还没有说完,这三点只是事情的怪异,还有其他的怪异之处呢!” “哦?” “其他的怪异之处,就全在吴大哥所说的话语之中了。”花清雨说此话的同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街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身影。 费徒空先在脑中将刀客的话都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只好等待花清雨细说。 “从他的话中,可以判断出的奇怪之处有三:第一点,是这种怪病的症状。头一个染病的小伙子,居然高烧两个多月!这绝对不可能。高烧状态之下,对人脑是有损害的,根本用不了两个月,脑子就完蛋了。” “所以啊,小伙子就被烧成了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样。”费徒空强行解释。 花清雨瞅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解释忽然退烧?又怎么解释同样的病症,他的母亲只烧了三天?” “说的也是……”费徒空无言以对。 “第二点,是怪病的传染速度。再凶猛、再剧烈的瘟疫,传播也需要耗费时间。在短短一周之内,是万万不可能达到扩散至整个神玉谷的地步的!”花清雨对此十分确定。 费徒空连连点头:“是,听到时我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快呢?” “再说第三点,在于吴大哥说的那句话:‘若是被那些活死人抓一下、咬一口,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从这句话来看,可以推测此病传播的途径——接触传染。” “是。” “如此便可推导出两处怪异:其一就是刚才所说的瘟疫传播速度。既然是接触传染,一周之内不可能使一个广阔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互相接触到,说过不提;重点是其二,抓和咬可都是会留下伤口的,从镇民们围攻我们时候的那股凶神恶煞般的猛劲儿,想必当初瘟疫传播开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伤得不轻。但镇民们仅是衣衫不整而已,并没有看见任何伤痕。太奇怪了。” “你的心思太细腻了,我自叹不如啊。”费徒空慨叹。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番话,竟有三处说不通的地方。我起初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吴大哥自己搞得鬼?” 费徒空大惊失色:“他、他自己?” “听我说完。我起初怀疑他故意对咱俩欲擒故纵,说是让我们离去,却是在利用我们江湖人的侠义之心。这么多黎民百姓出了事,但凡有些正义感的人,恐怕都想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而他则可趁我们不备,暗中使黑手,将我们也……也变成镇民们那副模样。可从后来他描述亲手杀死自己家人时无可奈何的神态,以及在我说要查明病因时所表现出的不信任,反而证明了他是无辜的。至于他话语里的三个怪异之处,或许可以这么解释:第一点和第二点,是因为他不懂医理,所以不觉得奇怪。至于第三点嘛,其实那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疫病传播方式。”花清雨道。 费徒空连连摇头:“听了你先前所说的话,我刚觉得吴兄有点儿问题,你却立即为他‘平反’了……我都被你给弄糊涂了!” 花清雨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解释清了他的话中有怪异之处的原因,但高烧时间过长、传播速度过快这些怪异本就是客观存在的,和他所说的话无关。故而综上所述,这个所谓的‘瘟疫’共有五大疑点。因此我断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病!” “那、那是 什么?”费徒空不自觉的有点儿紧张。 花清雨攥紧了拳头,十分肯定地下了定论:“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费徒空听了此话心中直发毛,究竟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不对啊,其他所有镇民们都变了样,唯独吴兄没事。如果是有人暗中使坏,那不还是他吗?”费徒空道。 “不,应该不是他。剩下的疑点,就是我们此行要查清楚的目标。”花清雨说着,忽而拐了一个弯,没有沿着牡丹集外的路继续向前走,而是转向了镇旁边的那条大河——天星河。 “不是去苍云岭吗?怎么往这边走了?”费徒空跟了过来。 “先要证实一下我的一个猜想。随后我们再去苍云岭。” “什么猜想?我最受不了别人吊我胃口了,你快点儿说给我听听。”费徒空此时对花清雨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是猜测了一下神玉谷的百姓们迅速变样的原因。既然不是疫病,那一定是人们平时经常接触的某样东西出了问题。联想到神玉谷的村镇都依山傍水,那就可以很容易得出一个推断了。” “我知道了,水!是水!”费徒空失声喊道。 “没错!问题十有**就出在天星河的水上!” “那吴兄怎么会没事?”如果不是瘟疫,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之说了,费徒空立即想到了这一点矛盾之处。 花清雨反问:“你还记不记得,在吴大哥的院子里看见了什么?” 费徒空眼睛一亮:“有一口井!” 花清雨点点头:“没错!” “可是,整个牡丹集,乃至偌大的神玉谷,不可能只有他一家有井啊!”费徒空又生出一个疑问。 “但是所有的村镇都有酒肆,而且还不只一家。” “啊!”费徒空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你会问吴兄喜不喜欢饮酒,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下我全明白了,使用天星河水的人因为河水而变异,而自家里有井的人,则是因为去酒肆喝了酒才变异的。因为酒肆也都是从天星河中取水酿酒的。唯独吴大哥,从不饮酒,泡茶之水又是取自井水,所以只有他逃过了一劫!”在花清雨的引导之下,费徒空终于一步步达到了花清雨早在刀客屋中就已想到的结论。 “怪不得花珺一脉毒、药双绝呢,感情收弟子就专门收你这种长得好看头脑又好使的?”费徒空恭维道。 “又要嘴贫了?”花清雨莞尔一笑,随即,她又肃起脸来,语气沉重,“如果我的结论没错,恐怕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角色。” “是的。不过,他害了这么多百姓,总要有个交代。不能再任由他胡作非为了!” 说着,两人到了天星河边。天星河水很清澈,虽然很深,却可以将河底的砂石看得一清二楚。当费徒空正在替花清雨害愁该如何检测河水是否有问题时,花清雨已经蹲下身,往河水中撒下了一种蓝色的粉末。 “那是什么?”费徒空好奇地问。 “此乃我自研的一种药粉,它虽然没有治病驱毒的功效,却有一种奇特的能力——检测水中是否有毒。” “厉害啊!”费徒空嘴上如此说,心中却不全信,于是又问,“难道天下所有的毒,它都能检查出来吗?” 花清雨解释道:“你要知道,天下所有的毒,最后都会侵入人的血液,哪怕此人已经毒发身亡。制成这种药粉的材料之一就是人血。水中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天星河水在流动,花清雨撒下的药粉随波逐流漂向远方,她也跟着往下游走。没过多久,不远处的河水就泛起一片淡红色,那抹异色在清澈的河水中格外明显。 “瞧瞧,我说得没错吧?”花清雨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尽管她对自己的判断很肯定,但不代表她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费徒空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听从花清雨的吩咐了。 “逆流而上,寻找河水的源头,也寻找问题的源头。”花清雨抬头望向了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峦群峰。 花清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人影,急忙转过身,惊呼一声:“吴大哥!” 刀客就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脸色铁青:“是河水的问题吗?” 花清雨知道其实他已经全都看见了,只得实话实说:“是的。恐怕是有人在河水里投下了某种奇毒,才导致沿河的百姓都遭了殃。” “此河即便在隆冬时也波浪不息,奇毒怎么会一直存在?”刀客问道。 “唔……我估计在上游应该有一处污染河水的源头。” 刀客攥紧了双拳,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此毒你是否能解?” 花清雨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但是如果让我的师门前辈们来研究一番的话,假以时日,应当可解。” 刀客的身躯在颤抖,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不曾睁开。或许,他在缅怀无辜而逝的家人。当他再睁开眼时,两眼已经血红,他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我和你们一起去找那个天杀的恶棍!” fpzw 第四百七十六章 断壁残垣 经过一番严密的思虑和探查,花清雨终于找到了导致神玉谷怪状的根本原因——水质受到了污染。天星河水湍流不息,如此也证明了在上游一定有一个持续的污染源头。 至于此毒可不可解,花清雨对本脉的药术以及前辈们的能力还是颇有信心的。只是谷中的人们中毒已久,花清雨几乎可以断定,他们已经无法再复原为“人”了。 牡丹集仅存下来的正常人——吴姓刀客在花清雨和费徒空动身前往苍云岭后,就在后面悄悄地跟随。当然,他并没有半点恶意,仅是不放心两人的安危,想要暗中护送两人出谷而已。如此,他将花清雨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中。当他得知这一切竟是有人暗中作祟时,满腔的愤怒难以自抑,坚持要和花、费二人同去苍云岭,寻找那名恶人。 天星河从苍云岭南部流出,穿过神玉谷后,流经一片平原。因为苍云岭区域并不是该河的源头,所以即便知道污染源在上游,寻找起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刀客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为身后的两人引领着已被积雪深覆的道路。 “吴大哥,不知天星河沿途还有没有其他人家?尤其是出了神玉谷之后,是否经过城镇乡村?”花清雨担忧地询问。 “有。天星河的上游是从青铃山到苍云岭这一段;神玉谷至百通崖这一段算作中游;出了山区之后,一直到注入大敬湖,那段是下游。上游都在山域,应该没有什么人家。中游最繁华的就数神玉谷了。可是下游流域地势平坦,是有不少沿河城镇的,大敬湖附近更是坐落着不少大州城。”刀客详细地回答道。 花清雨愁容不展,这下可麻烦了。 刀客长叹:“以前只当是一场瘟疫,发生在群山环绕的神玉谷,难以扩散到谷外,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谁知却是河水出了毛病,如此想来,恐怕下游……早已经天翻地覆了。” “回到师门之后,头一件事就该寻找前辈们共商对策,并迅速研制出抵抗之药。”花清雨打定了主意。 “这片地区当属赤熛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难道赤熛大帝一点儿都不闻不问吗?”费徒空忿忿不平。 赤熛大帝纪豫丘,此时估计依然处于疗伤恢复阶段。花清雨冷笑一声:“他的心思恐怕都花在女色身上。再说了,没有本脉前辈那般药术水准,如何能解决这个麻烦?” “话是如此,但赤镖大帝至少可以抓住罪魁祸首,清除毒源呐!何至于轮到我们这些江湖儿女以身犯险?” 费徒空话提醒了花清雨,她连忙叮嘱两人:“万一遇到那个下毒之人,你二人切莫舍命相拼,想必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管是谁,都得死!”满心戾气的刀客如何肯听她的劝告。 “若是实力相差悬殊,白白送死没有意义。吴大哥,不知你是什么境界?”花清雨问。 “不高,四象级而已。若是五行级,我早就飞去找那恶棍了!”刀客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 花清雨见劝说无用,只得轻叹了一声。 沿着河畔,三人从神玉谷南端绕进了苍云岭。越往深处行进,积雪就越深。每隔一个时辰,花清雨就用特制的探毒粉试一试河水,以确保没有错过毒源。如此昼夜不停地走了两日,三人来到了一座瀑布前。 瀑布下有一座潭,潭外接着天星河。“休息一下吧。”两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刀客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花清雨再次撒下了探毒粉,潭水依旧泛起红色。 费徒空坐在一块岩石上,目睹着潭水发呆。“清雨,你说毒最后都会进入血液,那药应当也是如此吧?一碗水撒了探毒粉后变红,你怎知里面是有毒还是有药呢?”他忽然转头问道。 “毒的最终目标就是损害躯体,而药的目标则是祛病驱毒、滋养躯体。这个根源上的区别使得毒与药在进入血液之后起作用的方式完全不同。我就不说太深了,简单点儿形容,我这药粉中的材料有人血一样,如果水中没有毒而是有温和的药,那就绝对不会让探毒粉变成那种暗红色的。”花清雨解释道。 刀客听了花清雨的话,越发焦躁不安,在潭边踱来踱去,抱着胳膊深思,时不时还仰头看看瀑顶。“不对,果然不正常!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这么小的瀑布都已经冻上了,潭水上也会覆着厚厚的冰层。”刀客念叨着。 “也许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河水冻结。”花清雨道。 刀客又匆匆踱了两个来回:“不行,我实在等不及了,继续上路吧。瀑布上面是个河道的分岔,有一条主流,两条支流,我们三个人正好兵分三路……” 没等他说完,费徒空就连忙否决:“那可不行,咱们俩都是四象级,还好说,清雨妹妹可是才两仪级,让她单独走,我不放心。” 刀客无奈:“那就只好你们两个一路,我自己一路了。找到恶人的几率是三分之二,还算可以,只是……我特别想亲手结果他!要不还是一起走吧,虽然 可能要多费点工夫,但是能亲自手刃仇人就什么都值了!况且,我也不想你们俩有事。” “吴兄,你别忘记了,找到恶人并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清除污染源头才是重中之重。”费徒空道,“还是分别走两条路为好。” 花清雨眨着眼睛听他俩商议了半天,才悠悠地说:“用得着那么复杂吗?任它有千百条支流,用探毒粉一试不就知道毒来自哪一条了?顺着往上游继续走就是了。” 刀客和费徒空面面相觑,神情略显尴尬。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谁知,事实却跟花清雨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花清雨先试的是右边的支流,探毒粉撒下之后,河水依然清澈透亮,直到合流之后才泛起红色。“不是这一条。”她十分肯定。 第二次,她将探毒粉撒在了当中的主流水中。一模一样的情形发生了,河水到了合流处才开始变色。 刀客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着左侧支流的来向:“看来是这边了!” 费徒空摩拳擦掌,向着左边的树林迈开了步子。 “且慢!”花清雨叫住了两人,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不安。保险起见,她又往这条支流里撒了些药粉。 河水还是没有变色。 “咦?”费徒空十分惊讶,“三条分流都没有毒?” 刀客甚至对花清雨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姑娘,这药粉可靠吗?” 隆冬时节,花清雨的鼻梁却沁出了汗滴:“应该是可靠的,我制成之后试验过不下几百次,每一次都没出纰漏,为何到了这儿却探不出来了呢?” “不!并非是探不出来,否则合流处的河水也不会变红。”费徒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三条分流都没有毒,而合流后却有毒,如此只有一种可能——毒的源头就在合流之处!” “唔,此话有理!”刀客立即箭步冲到了水边,四下里仔细寻找着。费徒空则将视线投向了上方,河面上空有延伸过来的树枝,他怀疑毒源有可能挂在树枝上。两人找了许久,一无所获。 费徒空坚信自己的推断没有错:“既然水面和空中都找不见毒源,那就只可能在水底了!” 水底?这条河水很清澈,水底有什么基本一览无余,无非是些圆石和细沙而已。如果毒源真在水底,那应该是被掩盖在沙石之下了。 刀客提出疑问:“如果毒源在水底,那姑娘撒下探毒粉之后,最先变红的应该是靠近底部的水,为何会从水面先开始变红呢?” “这……”费徒空回答不出来,只好两手一摊,“那吴兄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毒源应该在河边的泥土之中,逐渐溶于河水。”刀客又提出了一个推测。 “也不可能,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河水应是从岸边开始变红,可刚才最先变红的分明是河中间啊!”费徒空道。 “好了,都不要争了!”蹲在河边沉思的花清雨站起身来,“我心中大致有数了。” 费徒空和刀客都看着她。 “下毒之人应是个浸淫毒道的顶尖高手,我还是小觑了他。”花清雨慨叹,“三条分流中都没有毒,但合流之后,就化成了毒,这等变无毒为有毒的功夫,与本脉的一些手段如出一辙。” 费徒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叹道:“绝了!” 只剩刀客还在云里雾里,疑惑不已:“姑娘,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可能是你师门的人?” “怎么可能!清雨妹妹的师门是……师门之人可都是一些心地和善的人。”费徒空没有透露花珺一脉的事。 刀客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说。 “吴大哥放心,本门的师长无一恶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她们生活的地域也远离这里。我只是惊讶,除了本门之人以外,竟然也有人可以将毒用到这等境界。说实话,仅凭我们三个,恐怕是无法解除这场灾难了。”花清雨坦然道。 刀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你们打算放弃了吗?” “当然不是。调查还是要继续,我们获取的情报越多、越细就越好,方便将来本门的前辈们研制解毒之药。”花清雨道,“既然三条分流都可能含有化成奇毒的原料,那我们就逐条逆流而上去寻其源头吧!” 刀客高兴地应了。 三人先沿着主流向前走。相比另外两条支流,主流河畔的地形还算平坦,刀客和费徒空一起在前破雪开道,花清雨在后,时不时跑到一边观察一番从积雪中露出来的草棵。“严酷之境出良材”,当初花千雪曾经多次对花清雨说过这句话。 随着三人逐渐深入崇山峻岭,河水越来越浅,河面越来越窄,河流也越来越细。有一日清晨,在花清雨攀上一座高岩举目远眺时,一样奇怪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究竟是何物,可积雪反射的阳光实在太亮了。 待叫来费徒空后,他仅仅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嗨,那是个房顶!” 深山老林里,怎会莫名其妙出现一座房顶?莫非是某位高人隐居于此?联想到此次投毒事件,三人都紧张起来。 沿着河畔走了许久,那座房屋终于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之中。那是一座带有围墙和院子的单层小屋。屋瓦残缺,院墙破落,甚至有个地方还塌了一片。院门正对着东方,三人绕过去一看,“天星庙”的牌匾已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原来是个祭祀河神的小庙。”费徒空松了口气。 “我在神玉谷住了这么久,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庙。”刀客道,“此地距离神玉谷极远,建起这么一座庙宇有什么意义?” “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房子都快塌了。”费徒空道。 花清雨却幽幽地说:“很久都没人来的话,为何不见积雪呢?” 另外两人恍然大悟,刀客“刷”的一下亮出了武器,踩着碎匾走进了院内。 院子不大,只在墙根附近有些积雪。院子当中有一座锈迹斑斑的香炉,炉上的架子上还粘着几根没有燃尽的蜡烛。院子的西北角有一口钟,撞木都已经腐烂了,吊绳也断了一根。“闲云堂”,正屋大门上方的墙上,刻着这么几个字。 推开陈旧的大门,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中光线暗淡,无桌无椅,仅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破旧不堪的蒲垫。 “说是庙宇,却不见神像,倒像是一个打坐修炼的地方。”费徒空道。 “像没有,画倒是有一幅。”刀客将一扇门关上,只剩下半截的画像轻轻晃荡着。 “这座‘天星庙’果然不是真正的庙宇。”花清雨道,“建庙者应该是个隐修之人,在此地建起小庙后独自隐居,白日在院中练剑,夜晚在房中冥想。如此说来,门上那幅画画的也不是什么河神,而是一位对隐修者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刀客与费徒空都觉得花清雨说得很合理。 “不过看这副破落样,这位隐修之人应该死去很久了。”花清雨继续道。 刀客点头赞同:“是,如果是离开,不会不带走门上那幅画的。” 费徒空顺着往下说:“可是现在不见此人尸骨,想必是渡劫失败身陨了。而这座不是庙的‘庙’,则被另外一个人占下,虽然不在此居住,却来清扫了积雪。” “也就是说,这个后来的人一定怀有某种目的。会是什么目的呢?”花清雨瞅了另外两人一眼。 “找!”刀客提刀出了闲云堂。 院子不大,积雪又已被扫清,搜寻起来并不困难。前院什么都没有,三人又绕到了后院。说是“后院”,其实不过是闲云堂与后围墙之间所夹的一小块空地而已。这里没有铺砖石,而是一片凹凸不平的泥地。 三人面面相觑,难道是推断有误? “再彻底搜查一遍!”刀客不甘心,又返回前院去了。“我去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机关。”费徒空也走了。只留下花清雨一个人。她望着隆起的地面沉思,想着想着,她走向围墙边,纵身一跃翻了出去。 墙外就是河边,花清雨一脚踏进水中。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墙边有一样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差不多有半人多高,圆鼓鼓的,像是块石头但颜色又不对。走近一看,原来那抹深蓝色仅是覆雪下面的一块布而已。无意间,花清雨瞥见布上有一个小洞,洞里显露出的并不是石头的灰白色。她一把扯掉了布,底下竟是一个硕大的竹篾篮子。在篮子下面,隐约有物体在晃动。花清雨的心头狂跳,一脚将篮子踹开,这一下,惊得她魂不附体,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河水中。 前院的费徒空和刀客闻声匆匆赶来,看到院外的情形也都瞠目结舌。那篮下之物,竟是一条浑圆粗壮的巨蟒! 确切的说,是巨蟒的头。这条巨蟒实在是太大了,从河边直到墙根都还没看见它的脖子,也就是说,它的头颅被卡在天星庙的院墙之下! 即使现在是隆冬,巨蟒也没有休眠。它重见光亮之后,摇晃起脑袋,似乎要挣扎起身,却根本动弹不得。蟒蛇半张着大口,“咝咝”地呼啸声从口内传来。黑紫色的蛇信时吐时收,十分骇人。 惊魂未定的花清雨站起身来,抽出了仙剑。 “别怕,它出不来的。”费徒空安慰她,“它似乎是被人困在这里的。” “咝!”巨蟒忽然对三人张开了大口,三人又吓了一跳,原来蟒蛇的下颌被两根胳膊粗的钢钉牢牢地钉在地上,口中还撑着一根一尺长的短棍,难怪它始终半张着嘴呢! 蟒蛇再度摇晃起脑袋,似是要挣脱钢钉,最终却因为疼痛的缘故而作罢,口涎涌出了不少。 这时,三人才发现,原来就在蛇口下面,刨有一条小沟,巨蟒的口涎顺着小沟往河水方向流去,最终通过一根掩藏在石头之下的竹管滴落至河水之中。 fpzw 第四百七十七章 扑朔迷离 当看到巨蟒的口涎滴滴落在河水之中时,刀客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就是这畜生在祸害苍生吗?”随即举起魔刀砍向巨蟒。巨蟒身粗骨硬,一刀下去只砍到一半,刀客接着又奋起一刀,砍得仅有一点皮肉相连,巨蟒的头和身躯都在扭动,鲜血飞溅,将周围的雪和河水都染红了,一股浓郁的腥气弥漫开来。 断头扭了一会,不动了。天星庙的院墙在巨蟒的垂死挣扎下塌毁了一大截,透过残垣,可以看到小庙后院那隆起的地面已被拱裂,原来,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下,埋藏的是巨蟒逶迤的身躯! “唉……”花清雨惋叹一声,弯下腰来,动作极快地捡起了某样东西,“这巨蟒也是被人所控,并非主动作恶,吴大哥下手过重了。” 刀客转过身来,满身都是蛇血:“不管主动被动,神玉谷的百姓们皆是因它而变成那副鬼样子,留着始终是个祸患。巨蟒该死,利用巨蟒作恶的人更该死!” 这时,前院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异响。刀客腾身翻回院内,顿脚跳上了房顶,却看见一名青衣男子已将前院大门踹开,提剑正往闲云堂赶。那人瞥见了房顶的刀客之后,停住脚步,一看他浑身是血,二话不说就跃上房顶,挥剑猛攻。刀客只当是恶人来为巨蟒复仇,也全力反击,两人在房顶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可是,青衣男子的实力显然比刀客要强不少,仅仅几十招,刀客就招架不住了,身上着了不少剑伤。 费徒空和花清雨见势不妙,挺身上房助战。青衣男子见对方来了帮手,依然不惧,抖擞精神以一敌三,始终游刃有余。 费徒空和刀客都是四象级,看青衣男子的功夫,至少也在六合级以上。花清雨刚打了几下就被击飞了仙剑,于是她退出了战圈,在前院中静观三人打斗。没过多久,青衣男子就将另外两人击败:费徒空被他一脚踹下房顶,刀客则被打得单膝跪地,仙剑架在了脖子上。 “说!为什么要作恶!”青衣男子手头略一用力,刀客的脖子上就多了道伤口。 “哼!为民除害,理所应当!”刀客还以为青衣男子在说杀死巨蟒的事。 “为民除害?”青衣男子皱了皱眉头,翻转剑刃,用剑身拍了拍刀客,“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当然是那畜生的!我们战你不过,认了,不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眨一下眼睛的,不是好汉!”刀客干脆盘腿坐在房顶,斜着一双红眼瞪着青衣男子。 “畜生?”青衣男子向庙后望去,可以看见一截巨蟒的断躯。他将仙剑从刀客的脖子上拿开,又问了一句,“是你们杀了恶蟒?恶蟒难道不是你们饲养的?” “若是我们养的又为何要杀它?它的口涎滴落河中,害了许多人,我们是来报仇的!”刀客道。 “哦,原来是一场误会。”青衣男子连忙收了仙剑,俯身去扶刀客,“我还以为你们就是作恶之人呢。” 刀客一掌拍开青衣男子的手,警惕地问:“那你又是谁?” 青衣男子道:“和你们一样,一个江湖热心人士,也想为民除害。我比你们先一步到这儿,而且盯了这座小庙好几天了,就是想抓住那个罪魁祸首。今日终于发现门口有脚印,于是就冲了进来,不想却遇到了你们。” 刀客起身:“此话当真?” “并无半点虚言。在下李凌山,见过诸位。”青衣男子对三人拱手。 几人下了房顶,分别自我介绍了一番。花清雨和费徒空这才知道刀客的全名,叫做吴道才。 “吴兄,方才是我莽撞了,还请见谅。我这有上好的丹药,可治剑伤。”李凌山拿出来一个药瓶。 吴道才摆摆手:“李兄本就无意杀我,旨在活捉,所以留下的尽是皮肉之伤,无妨。李兄剑法卓绝,在下佩服。” “吴兄谬赞了。”李凌山拱手道,“既然我等志同道合,不如齐心协力吧,一定要擒住作恶那厮,为神玉谷无辜的百姓讨还一个公道。” 说到这儿,吴道才疑惑地问:“敢问李兄是如何知道神玉谷中之事的?我可是一直守在牡丹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李凌山回答:“神玉谷中的村镇不少,我是从谷北口进了芍药镇,发现异状之后就直奔天星河的源头而来,而吴兄所在的牡丹集却是在谷南,与芍药镇相隔甚远。” 一听李凌山是从谷北口进来的,吴道才刚想问些什么,却听到院外一阵人声嘈杂。 “小心,我们被包围了!”李凌山持剑站到香炉旁。 几个身穿灰衣、头带斗笠的人手持魔刀走进了院中。他们的衣服样式相近,且在胸口处都绣有一朵白色的五瓣花。 为首的一人对院中的几人扫视了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满身血迹的吴道才身上。“给我杀了他!”那人冷声下令。 院门处又“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向吴道才围了过去,李凌山一招“仙人指路”,闪现到吴道才的身前,用剑拨开了最前面一人的魔刀。 “你们是什么人?”李凌山喝问。 “哼哼,别着急,你们几个也是帮凶,一会儿都得死!”为首之人恶狠狠地说。 “你们可是为了那孽畜而来?”李凌山已经猜到了大概。 “我培育了那蛇许久,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成果,今日却被你们随随便便就给杀了,岂能放过你们?弟兄们,将他们四人剁成肉酱,带回去喂狗!”那人振臂一呼,手下群起而攻。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条巨蟒就是他饲养的。 吴道才见了仇人,浑身气血翻涌,仰天大吼了一声,抄起刀不要命地滚进了人堆之中。李凌山连忙加入战圈助他,费徒空则寸步不离花清雨,毕竟她实力不强。 那伙敌人算不上高手,但也不乏四象、五行级之人,一开始他们被吴道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住了,手脚没能完全放开,加之李凌山实力不俗,一时竟落于下风。首领不满地哼了一声,招呼左右陪同之人一起上。 这两人显然比那群“乌合之众”要厉害得多,一人截住了吴道才,另外一人则配合其他几人将李凌山团团围住。四象级的吴道才不是对手,很快就败退至墙根,还伤了一条胳膊;李凌山以一敌众,使尽浑身解数,仍然无法突围出来。据他估计,对手也当是六合级,此番想要获胜基本是无望了。 “堂堂六合级高手,竟然和他人同流合污,做出残害百姓之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李凌山破口大骂。 “我的良心你不用管,你那‘良心’倒是很快就会进狗肚子。”对手狞笑道。 “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花清雨冷冷地说。 首领轻蔑地笑道:“实力不济就不要学别人打抱不平,大人的心思可是尔等废物可以揣透的?” 花清雨心头一动,原来背后还有其他黑手! “哎,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人说‘狗’啊什么的。”房顶上忽然传来竺远来懒洋洋的声音。 首领吓了一跳,刚才房上分明没有人,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是何人?”首领喝问。 “你们别管我什么人,刚才那个说‘狗肚子’的,赶紧扇自己两个耳光,我给你留个全尸!” 和李凌山对战的那人冷笑:“哪来的杂碎,好大的口气!” “哦?”竺远来坐起身,轻笑了一声,身形一闪就出现在那人面前,没等他回过神来,甩手来回两记耳光拍中,再一眨眼,竺远来已经跳回了房顶,戏谑地看着院中那群不知所措的恶人们。 “高手!”首领心中一沉。 “你不愿自己动手,我只能亲自来了。”竺远来哈哈笑道。 那人的脸肿得如同发面馒头,他指着李凌山,似是委屈地说:“他刚才也说了‘狗’字,你怎么不扇他,光扇我?”说完他吐了口血水,里面还混着几颗断牙。 “他说了吗?我没听见就不算数。反正我到这儿时就听见你说了。”竺远来道,“喏,刚才你又说了一遍,自觉一点吧?” 那个可怜虫只得在自己红肿的脸上又扇了两下,如此总比竺远来亲自动手要好。 这群人闹不明白了,突然出现的这位高手为何不许别人提“狗”字? “唔,还算听话。罢了,今日大爷我心情好,不愿主动杀生。你们若是想活的,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如果有想死的,我也不介意送你们一程。”竺远来亮出明晃晃的明一铲,往房顶上一戳。 “妖族!”首领慌了,连忙带着手下飞也似地逃离了天星庙。 竺远来收了武器,跳落在院中。还未等李凌山和吴道才躬身致谢,他就走到花清雨面前,问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 “你没听到那个领头所言吗?此事背后还有其他的主使,他们也只是一伙跑腿卖命的而已。留着活口,以便顺藤摸瓜。”花清雨道,“你还不赶紧跟上去?” 竺远来打着哈哈:“不必担心,那些家伙让他们早跑个把时辰也很快就能追上。我去也!”说完,他如同闪电一般冲出了院子。李凌山只感觉身旁拂过一股凉风,再回头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只隐约能见极远之处微微飞扬的雪尘。 “当真是高手啊!”李凌山不禁拍手赞叹。 吴道才难以置信地看着花清雨:“那位高手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花清雨点了点头。 吴道才好奇地问:“可是……我怎么感觉他在听从你的命令啊?” “那个人是清雨妹妹花钱雇来的保镖。”费徒空帮忙来圆,“毕竟她实力不高,她的师门又结下了不少仇家,行走江湖不安全,所以雇个高手来保护周全。” “可他是名妖族啊!”李凌山纳闷不已。 “我是在机象门挂的委托,毕竟机象门也没有规定说妖族不能接委托呀。”花清雨灵机一动,如此即可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吴道才和李凌山齐齐点头。两人只当是竺远来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花清雨。 李凌山又道:“清雨姑娘,现在你已指使那位高手前去追踪,那你的安危怎么办?” 花清雨嫣然一笑:“我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吴道才此时忽然想起先前没来得及问出口的事,忙向李凌山打听:“李兄,你方才说是从神玉谷北口进的山谷,不知谷外的情形如何?天星河下 游沿途村镇以及大敬湖周围州城里的人们是否中毒了?” “没有。天星河下游的情况还算安定。不过……”李凌山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唉,谷北口外几个小村的百姓都被屠杀光了,我估计,这事应该与河中之毒有关。”李凌山道出了一件惊人的事。 “什么?屠村?是哪个家伙干的?这种天杀的恶棍,当千刀万剐才是!”费徒空激动地挥着拳头 李凌山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是赤熛大帝下的命令。” 费徒空愣住了,一时语塞。 花清雨蹙紧了眉头,她对赤熛大帝这个人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感:“下令屠村也总得有个原因吧?” “怪就怪在这里。赤熛大帝下令屠村的原因没有人知道,想必是他特意下令封锁了消息。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才从北口进入了神玉谷。当我发现谷中之人的惨状,也就大致能猜到赤熛大帝为何要屠村了。”李凌山道。 “不对,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吴道才仔细分析,“赤熛大帝是怎么知道中毒之事的?他又为何只下令屠杀了紧靠神玉谷外的几个村落?还有,其他城镇的人为何没有中毒?” 几个怪异的疑问似乎将矛头全部指向了同一个人——赤熛大帝纪豫丘。 花清雨推测:“奇毒这件事,多半儿与赤熛大帝有关,如此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另外三人对花清雨的推断感到十分诧异,赤熛大帝纪豫丘果真会和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有关联吗? 费徒空想了想,还是有疑惑:“如果真像你说的,赤熛大帝他知道水中有毒这件事,那他完全不必屠戮那几个村子啊!反正不是瘟疫,不用担心扩散。” “谁说他下令屠村是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呢?”花清雨反问。 “那……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李凌山恍然大悟:“为了封锁消息!不让其他人知道天底下还有这等邪恶的毒药,也不让其他人知道中毒之后的惨状。由于被屠的几个村落都在神玉谷谷口附近,其他人就不敢再接近那里了。如此,神玉谷中的情形,外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身为一方帝君,为何要下毒残害赤熛域的子民呢?”费徒空摇头叹道。 花清雨说:“我只说他与此事有关,但不一定是始作俑者。” “的确。”李凌山点点头,“我看刚才那伙人着装相似,胸口都有一朵白色小花,似乎是某个江湖帮派。此事也得好好查一查。” “好,就算屠村之事能说得通,那其他城镇为何没人中毒呢?”吴道才不解。 花清雨略一思索,说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也许下毒之人只想让神玉谷中的人中毒,于是他在天星河下游的某处又投放了解毒之药,因此其他城镇的人都没有事。” 费徒空不太相信:“难道他跟神玉谷的百姓有仇么?” “此人下毒也不是直接下,而是将原材下在分流中,待合流之后才化成奇毒……如此看来,他似乎是在试验这种奇毒的效果?罢了,先不想其他的了,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没错,那就是我们的一个机会。”花清雨道,“既然下游的某处有解药,我们大可以取来一些,待我研究透彻,就可以大量炼制。如此也省得我千里迢迢去找师门前辈相助了。” “那我们赶快动身吧!”吴道才这就急着要走。 “且慢,虽然巨蟒已死,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条。天星河的另外两条支流必然还有奇毒的其他原材,当一并毁去才是。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李大哥和吴大哥一起去下游寻找解药,我和费兄继续去其他分流寻找奇毒的原材。 吴道才略显为难:“姑娘,即便解药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啊!” “这好办。”花清雨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了一个大纸包,“这里头全是探毒粉,你们只要隔一段距离撒一些在河水中,就能根据水色来判断解药的位置了。而奇毒的原材无法检测,只能靠经验辨认,所以必须由我亲自前去寻找。”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七十八章 瓜葛相连 天星河的两条支流,西边的那条由极高的山巅蜿蜒而下,名为化雪河;而东边的那条则以从地下喷涌而出的泉水为源,在山林间穿行,名叫涌泉河。 费徒空和花清雨先沿着西侧的支流向远处的山巅行进。苍云岭群峰连绵,不知这条曲折的支流究竟源自哪一座山头。两人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之所以先选择这条支流探查,是因为化雪河畔大多是山岩巨石,树木罕见,寻找奇毒的原材更加容易。探查容易,行进的过程却是不易,这条在岩缝穴罅中流淌的小河可谓是五步一台,十步一瀑,给两人的行程增添了不少麻烦。 随着地势的升高,整片苍云岭地域尽收眼底。雄壮巍峨的群山皆已“白首”,只在天边隐约可见一抹青色。在冬日和煦阳光的照射之下,整个天地间都是白亮一片。偶有夹杂着雪粉寒尘的山风吹过,将两人留下的足迹轻轻掩盖。好一番冰天雪地的美景!如果说,北地的寒冬是冷酷的、无情的,那南域的冬天就是清爽的、温和的。传言这里还曾是流星群坠之地,更为苍云岭平添了一份神秘的美。 冬日也不上冻的化雪河渐变成了潺潺的小溪,涓涓水流,在浅浅的河床上轻拂而过,很难想象,这柔美的水流之中极有可能蕴藏着某种奇毒的原材。在沿着化雪河畔行进了几日后,河流引导着费徒空和花清雨来到了一座山洞旁。 河水从山洞中汩汩淌出,向左右望去,尽是陡峭的斜坡。如果绕路而行,很有可能会迷失,找不到河水的上游,如此,最妥当的办法当是穿过山洞,不离河水。 可是,那山洞开口斜向下方,里面漆黑一片,洞口又很狭窄,让人难以心安。 “要钻洞吗?”费徒空问花清雨。 “必须如此。”花清雨坚定地说,“河水都能从洞中流出,另外一边的出口必然不会太狭窄,至少容许我们钻出去。” 这时,山洞中隐约传来了“呜呜”的啸声。 “这是……风声!”费徒空道。 “没错,而且是从另外一个洞口传来的。风过洞口,洞中鸣响,说明洞内有空大之处,里面一定比我们想象得要宽敞。”花清雨说完,猫腰钻进了山洞。 刚入洞的一段,几乎是直上直下。两人用四肢撑着洞壁,缓缓地向上攀爬。潮湿的洞壁很滑,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来到洞中相对平坦的一段。这里是一座小潭,潭水满溢之后,即通过两人爬上来的竖直通道流出山洞。潭水不深,刚到膝盖的位置。费徒空拿出武器,借着微亮的光芒摸到了潭边,爬上了岩石。昂首一看,这里果然别有洞天,宽大的洞顶垂下不计其数的石钟乳,潭边也立着不少石笋。洞内依旧是倾斜之势,与洞壁连成一体的岩石一层层垒起,宏伟极了。在又高又远之处,隐约可见一个洞口,想必那里就是出口。 “清雨,我们……”费徒空欣喜地回头,却看见花清雨依旧站在潭水之中,“怎么了?” “这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花清雨扫视着四周。 费徒空立即走回了潭边:“怎么,发现奇毒的原材了吗?” 花清雨却摇了摇头。“这潭水,偏重。”她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费徒空自然不解。花清雨随即解释:“此水对皮肤的压迫感明显比一般的水要大,换言之,同样多的潭水,比一般的水要重。由此可见,水中一定溶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是吗?”费徒空将信将疑,把手臂没入水中,他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异样。 “我经常炼丹,水是一种重要的材料,我的感觉不会错的。”花清雨十分自信,“我们不能直奔出口而去,得顺着水路一点点寻找。” “如果按你所说,水中溶了某种东西,那在山洞外面你为何没有觉察出来?”费徒空提出疑问。 花清雨略一思索,回答道:“在洞外时,我不曾像这样站在河水中。另外,洞外的化雪河水始终保持着流淌的状态,即便我站在河里,也判断不准的。这里则不同了,潭水相对平静稳定,所以我才如此确定。” 流入小潭的水流只有一股,就在洞壁边上,两人在水里猫着腰,一尺一尺认真地寻找着。到了洞壁附近,两人攀上了岩石,顺着倾斜的水道继续搜寻。大半日过去了,两人已经攀到距离水潭三十几丈的高处,可依旧一无所获。 “太累了,休息一会吧!”费徒空疲倦地坐在了岩石上。洞中的光线实在太暗,眼睛累得生疼。水道一直平顺光滑,没见有任何异物矗在水中。 “哎,我们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在山洞外面?那样的话我们出的这些力可就白费了。”费徒空抬头望着高处那个小小的亮点。 花清雨说:“正是不知道在洞内还是洞外,所以我们才要仔细检查洞内。如果那个神秘的原材不在洞内,出去之后我们即可安心地继续寻找,否则还要担心是不是 在洞内不够仔细,导致有所遗漏……” “呜——”洞内忽然响起了鸣啸声,看来外头又起风了。 就是这阵鸣响,也夹带来其他的声音。啸声渐消,花清雨神色凝重,对着费徒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费徒空盯着她的眼睛,却看见她指了指耳朵。 侧耳倾听,两人的耳廓在捕捉着除了悦耳流水声之外的可疑声响。 “呼……”“呼……”果不其然,一种不属于自然之声的异声时响时消,若有若无。费徒空瞪大了眼睛,这声音像极了人的喘气声!难道这黑暗的山洞中还有别人? 接着,又有一阵轻微地“嘶啦”声传来,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这种诡异的声音绝对不是脚步声,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这里!”两人心底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紧张间,爬行声戛然而止,而“呼”、“呼”的喘气声则更响了,似乎就在上面的岩石顶上。“叭嗒”,一滴凉飕飕的水滴落在花清雨的脸上。费徒空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慢慢举起了魔刀,用力向上空抛去。 魔刀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上方,一闪而过的场景惊得两人毛骨悚然,就在岩石顶上,有两张披头散发、龇牙咧嘴的狰狞面容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花清雨惊叫一声,慌忙抹了一把脸,原来刚才滴在她脸上的是口水!她连连向后退去,险些翻进河水之中。费徒空连魔刀都不顾上捡,也退到了洞壁根处,惊魂未定地挡在花清雨身前。 岩石上的那两张脸显然不是什么动物,而是人脸!既然是人脸,为何又如同厉鬼一般凶恶?还未等两人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前方“咕咚”一声闷响,那两个“厉鬼”中的一个从岩石上翻下来了,缓缓立起身来。紧接着,另外一个“厉鬼”也翻下来站在一旁。 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紧随着第二道身影,又陆续有两道“鬼”影从岩石上翻下,一共四人,并肩而立,一起向两人逼近。 花清雨受不了了,她从监兵界中将贺崇宝、程羽飞和沈石沉召了出来。洞中昏黑,不是打斗之所。好一个老猿沈石沉,当即将破波矛插入河水里,抄起两道巨浪,贺崇宝和程羽飞分别夹带着费徒空和花清雨,踏浪升空,如同离弦之箭直冲洞顶而去。浪花势尽,两人又蹬岩借力,同时竖起腾莲棒和司云棍,对着仅有一人大小的出口全力戳去,“轰隆”一声巨响,洞口周围的岩石尽被破开,成了一个大洞。霎时,阳光照射进山洞之中。 洞外,是一座相对较矮的山丘之顶。化雪河从更高的山峰上流下,从山洞的上端流入,下口流出。洞中的这一段可以算作暗河。 再看洞内的战局,沈石沉老当益壮,抡着破波矛横推竖扫,以一敌四,毫无惧色。那四个狰狞的“怪物”手中都拿着魔刀,刀法也堪称严谨,进退有章,这点令沈石沉颇为吃惊。不管他们为何会从一个刀魔变成这副恐怖的模样,至少实力丝毫不曾丧失。沈石沉逐渐感到力怯。 明亮的阳光从洞顶的大口洒下,四个怪物似乎对此甚是反感,攻击得更猛烈了,仿佛不要命似的,疯狂攻击,毫不防守。贺崇宝和程羽飞将两人放下,又立即跳回山洞中助战沈石沉。在他们两个加入之后,沈石沉才从容了许多。三人力战四怪,脚踏层层岩石上下翻飞,“乒乒乓乓”打得非常激烈。 “咦?奇怪……”打着打着,沈石沉忽然发出一声疑问,三人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此看来,贺崇宝、程羽飞也和沈石沉一样有怪异之感。 “清雨,你刚才可曾看见他们的眼睛?”缓过气来的费徒空问道。 花清雨哆嗦了一下:“怎么,他们没有眼睛吗?” “不是,在我抛刀照亮时,我与其中一人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全是黑的,没有眼白!”费徒空连说带比划,“他们一定也中了天星河中的奇毒!” 花清雨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念叨着:“不应该啊,化雪河的水中应该只有奇毒的原材而没有毒才对,我们俩不也触到水了么?”。 “对啊,你还在水里站了好一会儿呢!”费徒空探头向下望去,“可那几人的样子和牡丹集的村民太像了!面无血色,不发声音,讨厌光亮,疯狂攻击!” “不对,这个山洞出入口尽皆狭小,那四个人即便中毒了又怎么会钻到山洞里?很明显,是有人指使他们进去的!”花清雨惊呼,“还记得我说过的牡丹集的五处怪异之一吗?在酒肆里那些村民由于厌光而没有追出来,可片刻之后又对我俩群起而攻之,现在想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对村民们下令!” “下令?他们不是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么,能听得懂命令?”费徒空不解。 花清雨摇摇头,幽幽地说:“你一定没有见过控制人心的邪药。” 费徒空张大了嘴巴,“控制人心”,多么可怕的 词。“啊!难道真是吴兄?”的确,在将种种猜测汇拢分析之后,的确是吴道才的嫌疑最大。当费徒空和花清雨在牡丹集时,他也在,对已被控制的村民们下令也很容易。 “也许……不是吧。”花清雨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如果她对奇毒可控人心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这奇毒可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在大赤界时,一样也有控制人心的邪药,比如当初天云宗主叶申荣所使的乱神散,一样也能摄人心魄。但不同的是,使用乱神散控制人心之后,被控制者的实力会降到和下毒者同等的水平,也就是说,乱神散的具体功效其实是使下毒者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控制另外一具躯体。而天星河中的奇毒却是完完全全将中毒之人转变为只会听从命令的奴仆,不但不用分神去操纵,而且中毒之人原本的实力也不会减弱。 监兵界几位妖族的实力,花清雨再清楚不过。此时四名中毒者与三位妖族高手打得不分伯仲,看样子在中毒之前,他们至少也是七星级的实力。 花清雨心念一动,又将关灵韵从监兵界中召了出来。“放箭射死他们。”她下了杀令。 那几个人实力再强,刀法也只是按照以前修炼的套路施展,丧失了思考能力的他们在关灵韵的神机弩面前完全就是活靶子。“嗖嗖”几声弩箭响后,四人眉心中箭,齐齐倒地。贺崇宝他们枭去了敌人的首级。 “我们下去。”花清雨没等费徒空回答,就率先跳回了山洞中。 贺崇宝、程羽飞和沈石沉都受了些轻伤,气喘吁吁的。花清雨下来之后,径直走到四具尸体前,蹲下身来仔细查看着什么。费徒空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灰色血迹。”花清雨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费徒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和焚天宫外的情形一样。”花清雨道。 沈石沉走上前:“在刚才交手时我们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四人一声不吭,不怕伤痛一味地攻击,简直就和曲朔衡那批手下一模一样。着伤之后,也不见有血流出,砍去头颅,却喷出一股子灰浆。” “那些灰浆很奇怪,沾衣却不湿,触地后却迅速渗透。难怪当初焚天宫外不见任何血迹,只留下一大片灰色的痕迹呢!”程羽飞补充道。 花清雨做了最后的总结:“也就是说,曲朔衡的那些手下,也和这些人一样,都中了那种奇毒。”在之前,奇毒已经牵涉到了赤熛大帝纪豫丘,怎么又和丹火混沌曲朔衡扯上了关系呢?此事背后的阴谋似乎越来越大。花清雨已经不敢再轻易做出判断了!“本以为找到解药,我就能化解这场灾难,现在看来,不告知本门前辈是不行了。”花清雨慨叹。 “清雨,这四位高手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近乎封闭的山洞中,值得思虑。”贺崇宝提醒道。 “我已经猜到了,他们必然是遵守了某人的命令,在这里看护一样重要的东西。”花清雨一边说着,一边跃上了先头那四人爬下来的岩石,走到河道边,指着水中一块不大的石笋,“这座石笋在阳光之下呈出一种异样的黄色,又杵在水里,一定就是它了!” “哦?”沈石沉也跳上了岩石,用矛尖轻轻戳了戳那座石笋,有一小片外壳碎成了粉末,飘飘洒洒落入河水之中,看不见了。“这果然不是石笋!”沈石沉惊道,“好像是人造的‘石头’,天然形成的石头可不会这么脆弱!” 花清雨抽剑向“石笋”削去,就好像切豆腐一般,上端两尺来长的部分轻而易举地被削落下来,被花清雨装进了储物法宝。剩下的一点残根,则被沈石沉抄底铲出了化雪河。 “巨蟒涎,‘石笋’,原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两样邪物!如果真是凶妖所为,那就再正常不过了,他是想以此毒灭了我们人类啊!”费徒空猜想得比较严重。 花清雨却不赞同:“此毒是厉害,但仅凭这点伎俩就想清剿所有人类,还是太天真了些。与其在一条小小的天星河中投毒,还不如将毒撒在流域更广的大江大河之中更有效。再说,他也没必要在天星河下游投放解药不是?” 费徒空抓了抓脑袋:“说得也是。还有你们花珺一脉这群解毒行家呢!任何人想要以毒称霸,先得过了你们这一关。” “天星河的一主二支共三条分流,我们已探其二。现在须得做个试验。”花清雨从河中取了一捧水,放到岩石上的一个凹陷之处,随后又拿出两样东西放入水中:其一是刚才那“石笋”的粉末;另外一样是在天星庙所取的一些巨蟒口涎。原来在巨蟒死后,她弯腰所拾之物就是那根引流蛇涎的竹管,目的即是以便将来用管内残留的蛇涎来试验,真可谓心细如丝! 花清雨深吸了一口气,将探毒粉撒下。静观许久,那洼水还是清澈透明,奇毒依然未成。她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无奈地对费徒空说:“看来,我们还得再去涌泉河走一遭了。” fpzw 第四百七十九章 枝节横生 相比化雪河流域地势之坎坷崎岖,涌泉河畔的地势就平坦许多了。涌泉河大段都在树林间穿行,往年的这个时节,河水早就冻上了,唯独今年例外。联想到水中奇毒的事,花清雨怀疑,天星河及其支流都不上冻一定是人为的原因。 在到达涌泉河畔时,花清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试验了一次。在水里撒下巨蛇口涎、黄色石粉以及探毒粉之后,涌泉河的水立即变红了。 “果然,涌泉河中也有奇毒的一味原材。”花清雨心道。 说起天星河中的奇毒,虽然很邪恶,但身为花珺门人,花清雨对它颇感兴趣。据她长年炼毒的经验,越是这等效果奇特的高级毒药,对炼毒条件的要求也就越苛刻。从材料的品质、材料的配比、炼毒的器具、炼毒的环境、炼毒的方式以及炼毒者的能力,每一个方面都不可怠慢,如此才能成就高品质的毒药。 可这门奇毒却是个例外。 材料的品质方面,从已经掌握的两种材料来看,一种是巨蟒的口涎,没有半点加工;另一种则是个酥脆的“石头”,也不像是什么高级材料。 材料的配比方面,巨蟒口涎时多时少,“石头”又泡溶在水里,最后又通过河水为媒,最终混合在一起,简直毫无“配比”可言。 炼毒的器具,完全没有。 炼毒的环境,直接就在天地自然之间,考虑这个已经没有意义。 炼毒的方式,是最普通、最常见、也是最简单的“混合”方式,完全未经人手操作,比“掺合”更加粗简。 严格来说,这门奇毒的形成过程都算不上“炼”这个字。 难道炼毒者的能力真就如此卓绝?甚至可以无视其他因素,以如此简陋的方式制成旷世奇毒?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 此毒又与凶妖曲朔衡、赤熛大帝纪豫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花清雨的心头倍感沉重,因此一路上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费徒空知道她心中有事,也没有多言。 涌泉河比化雪河稍微短些,源头的泉眼就在两座高峰所夹的鞍部地带。这里是一片凹地,几十个泉眼涌出的水聚成了一个不大的湖泊。湖泊蓄满凹地之后,就从两峰之间的斜沟流下,形成了涌泉河。 两人走了快两日,终于走出了茫茫林海。树林一直覆盖到泉眼所在的山坡根下。出了树林之后,“双月峰”的山坡就在不远处。 “吴兄提过的涌泉湖应该就在山顶,那里就是涌泉河的源头。”费徒空指着双凸峰顶,“沿河路的白针林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想必奇毒的最后一味原材就在上面。” 花清雨将手拢在眉前,仰头眺望。双月峰左右两峰相隔并不远,鞍部的地势也不比峰顶低多少,就好像一个大馒头被砸了一棍似的。涌泉河水从两山所夹的沟壑径直流下,仿佛一条透明的丝带。“似乎不太好爬啊。”她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担心。”费徒空向前迈开了步。 两人边走边寻找着可以上山的路径,似乎只有山坡东侧有岩石可以踏脚。于是,两人离开了河畔,谁料刚走出去没几步,周围的雪忽然裂开一道缝隙,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脚下就“哗啦”一下子塌陷下去一个大坑。两人跌落坑底,随即碎石和积雪一起劈头盖脸地落了下去,将他们彻底掩埋。 陷阱!两人居然在荒山野岭踩中了陷阱! 费徒空一边在心中咒骂着,一边奋力拨开压在身上的积雪。可连头都尚未露出时,上方就落下几道挠钩和缚索,将他从雪堆里拉了出去,四肢张开吊在半空。花清雨随即也被如此吊了起来。费徒空用力甩了甩头,将脸上的雪尘抖落,定睛一看,陷阱边竟围了不少人。有四组人分别扯紧缠在两人双臂上的钩索。 “放开我!”费徒空用力挣扎起来,结果又来了两组人,往两人身上抛了好几道绳索并收紧,这下彻底动弹不得了。 “你们是什么人!”费徒空连脖子上都绑紧了一根绳索,只得憋足了劲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一个穿着虎皮衫、猎户模样的大汉从人群后转了出来,摸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两人,瓮声瓮气地说:“我当是何方神圣,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低手!” “你们这伙山贼好大的胆子!”费徒空喝道。竟然在深山老林里挖陷坑,实在不像是什么高档次的人。 “山贼?哈哈哈!”那虎皮衫大汉笑得脸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多蠢的山贼才会选择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打劫?听好了,我们是奉命来抓人的!给我绑紧了带走!” 一群喽啰一拥而上,将两人的手脚绑在竹竿上,头上还蒙了布袋,然后由几个壮汉挑着,那情形简直就像是猎到了野猪后凯旋回村似的。 一场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遭遇,花清雨心中百般猜测。这伙人说是来抓人的,却又用“挖陷阱”这种被动的方式,难道有人算准了他们两个会到双月峰来?那个陷坑的位置也很奇特,因为只有想要攀上双月峰的人才会往那里走,莫非那个主使之人连他们的意图都事先预料到了?从这伙人围拢的速度来看,显然是一直埋伏在附近。想到这里,花清雨心中“咯噔”一沉,暗暗叫苦:“不妙了,一定是我们杀蟒蛇、毁石头的事被下毒之人知道了,所以才派人埋伏在最后一味原材附近守株待兔!”虽然有监兵界的妖族相护,但花清雨实在 不愿这么早就和幕后主使对上。如果那个神秘人物权尊势重,即便有妖族相助,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花清雨思索期间,费徒空的嘴就一直没停过:“你们这群杂碎,趁大爷我还没生气,赶紧把我们放了!”“好小子们,再不把我们放了,过会儿必将你们碎尸万段!”“我可是有高手朋友相护的,他现在只不过是有事暂离,等回来找不见我们,哼哼,一定会把你们全部剁成肉酱!” 咒骂似乎挺有效,费徒空脸上的布袋被扯掉了,虎皮衫大汉阴沉的脸映入眼帘。费徒空冷笑:“呵,还算你……”谁知“识相”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汉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又臭又咸的布,而后把布袋重新套上了。 费徒空连连干呕,破布的气味在布袋里更加熏人,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呜呜呜!”“嗷嗷嗷!”他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身躯,愤怒地大吼,直到有人点了他后脖颈上的哑穴,并且用绳子将他从头到脚一箍一箍牢牢地绑在竹竿上,他才终于“安分”下来。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落到幕后黑手手中!”花清雨思来想去,还是除掉这帮人最为妥当。她正要将监兵界中的妖族召出来,旁边喽啰说话的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上头吩咐下来说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女子,可这男的不像是老头啊!瞧瞧他,刚才闹起来多大的劲儿,差点把竹竿都弄断了。”一个喽啰道。 另外一个声音说:“也许是传话的人搞错了呗,管他呢!反正除了那两人,没人会到双月峰来。老大设下陷阱的计策太妙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 “这还能搞错?老头就是老头,年轻男子就是年轻男子,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反正主要目标就是那个女的,白衣,清瘦,斗笠,长发,全都对上了。地点也没错,苍云岭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双月峰这儿更是没人会来,他们俩刚才分明想要上山,准没错!” 听到这里,花清雨连忙开口:“各位好汉,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是从外地来的,途经神玉谷时,听闻苍云岭双月峰上有个涌泉湖,我们来这儿不过是想上去取点儿水罢了。” 虎皮衫大汉的声音传来:“取水?你取水做什么?” “我是个炼药者,山泉之水对我很有用。”花清雨道。 “炼药者,那就没错了。我们在这儿等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劝你不必再动歪脑筋,骗不了我的!嘿嘿!”大汉得意地笑道。 花清雨愣了,随后暗暗啐道:“真是个猪脑袋,若要骗人,又怎会承认是‘炼药者’让你给对上?”不过从虎皮衫大汉的话能知道,下令他们抓人的主使并不是在天星河中下毒的人,毕竟花清雨到达牡丹集也不过就是数天之前的事,而这伙人却是埋伏在此很长时间了。如此,她心安了不少,反倒不急着召唤监兵界的妖族出来,她想看看这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天星河中的奇毒,三种原材已毁其二,暂时也不必担心。想到这里,花清雨干脆闭上双眼,随着竹竿荡悠悠的颤动节奏闭目养神。 也不知走了多久,竹竿突然被重重地掼在地上,疼得花清雨“哎哟”叫了一声。她感觉地面很平,像是在房子里。 “抓来了?”一人道。 “这不明摆着嘛!快去通报三爷!就说我蒯金安没辜负期望,在雪堆里静候了一个多月,终于把人给抓住了!”虎皮衫大汉催促道。 “嘁,不过两个低手,抓起来有何难?要表功,等三爷来了你自己说吧,我可不想替你挨骂。”先头那人说完后,踩着轻步走远了。 留在房中的蒯金安嘟嘟囔囔地抱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冰天雪地的,藏一个多月那滋味儿好受么?哼,这厮被三爷看中提拔之后就立即翻脸无情了,连过去那些兄弟义气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喽啰劝道:“大哥,算了,看他那面相,本来就像个见利忘义的家伙。这种人走了也就走了,不必惦记。再说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以后会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你的。” “唉,你以为我在为失去他这个兄弟而惋惜?我是怕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早知道,不该把他推荐给三爷的!”蒯金安懊悔不已。 花清雨听着,心中暗道:“那个‘三爷’应该是这伙人的首领。高位的人是‘首领’,低位的人是‘弟兄’,拥有这种简单结构的组织如果不是山贼的话,那会是什么呢?”忽而,李凌山说过的一个词跃入了她的脑海,“对了,是‘帮派’!” 据花清雨所知,江湖帮派之中也有名声显赫的大家。自统领往下,职位区别细致,大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纪律严明,和军队无二。像这种“首领以下皆弟兄”的帮派只有两类,要么是所有人都称兄道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大帮,要么就是纪律松散、仅以首领为尊的小帮。从蒯金安所说的状况来看,这个帮派显然是第二种。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有人进屋来了。蒯金安连忙恭敬地呼道:“三爷!” “唔。”出乎花清雨的意料,这个“三爷”的声音竟然是个女的!而且声音还年轻。 “‘三爷’,这事儿我办得还算不错吧?”蒯金安向她讨好。 “三爷”却冷冰冰地斥道:“抓两个人竟然用了一个多月,你还有脸说?”。 “ 可是,这娘们儿直到今天才刚回双月峰啊……”蒯金安十分委屈。 “三爷”见蒯金安还嘴,气得一拍桌子:“那你们就在那干等着?若是她一去不回呢?你是不是也打算在山下等到死?” 被“三爷”如此一呛,蒯金安不敢吭声了。 “把布袋给我摘了,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模样儿,竟把二爷家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三爷”下令道。 “原来‘三爷’不仅仅是个称呼,还代表着在帮派中的地位。如此说来,除了‘二爷’之外,还应该有个‘大爷’才对,那个‘大爷’应该就是这个帮派的一把手。”花清雨正想着,头上的布袋就被粗暴地扯掉了。 “嘁,还带什么斗笠,装模作样!”“三爷”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走上来撩起一脚,踢飞了斗笠。 花清雨的青丝滑落到肩膀,她抬起头看着“三爷”。 没有想到,“三爷”不折不扣是位美人儿呢,虽然穿着朴素的布衣,但她的清秀气质根本无需华丽的衣着来衬托。可惜,她脸上涂着气味略嫌呛人的胭脂水粉。花清雨觉得,此人虽然貌美,但似乎品味不高。另外,此女脸上有戾气,眉宇之间肃杀之色若有若无。 “哟,果然长得挺俊俏。”“三爷”笑道,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 花清雨理了理头发,从容地说:“我在路上就已经说过了,你们应该是抓错人了。我是第一次路过苍云岭区域,到双月峰只是为了去涌泉湖取些泉水而已。” 蒯金安连忙说:“‘三爷’,不要听她胡说,她是想编造胡话以便脱身。白衣、斗笠、长发,都对上了。还有,她已经亲口承认是个炼药者了!” 花清雨好奇地扭头看了看,这个愚蠢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模样。两人对上眼之后,蒯金安喝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有错吗?” 花清雨回过头来,又轻轻摇了摇头,蒯金安的长相和他的脑子很相配,难怪他在帮派中爬不上高位。 “蠢货!错大了!白衣长发又带斗笠的女子,天底下多得去了,你去大城的街上恐怕一抓就是一群,这也能算?还‘亲口承认是个炼药者’,人家既然敢说出自己是个炼药者,就证明她不是你要抓的人!真是笨蛋!无能!”“三爷”连珠炮似地骂了一通,替花清雨把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蒯金安吓了一跳,和那几个喽啰连忙跪地讨饶:“属下办事不力,还望‘三爷’恕罪!” “罢了罢了,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办成事,滚吧!”“三爷”不耐地摆了摆手。 “是,是。”蒯金安唯唯诺诺地带着手下的弟兄们退出了房间。 “三爷”背起手,围着花清雨绕了一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真是个炼药者?” 花清雨回答:“我叫段清雨,会炼点药。”。 “三爷”威吓:“敢骗我的话可不会有好下场!” 花清雨瞅了她一眼:“你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据我判断,你在两个时辰内应该接触过山公藤、元麻仁、鹿蒙草、巴蒲绒这四种草药。” “三爷”怔了片刻,拍手叫了声“好”。“看来你比我想象得厉害多了。你是四象级?” “不是。两仪级。”花清雨如实道。 “两仪级竟然能在炼药术上达到这种程度,本事不小嘛!”“三爷”的话根本听不出是褒是贬,说完之后,她再度围着花清雨绕起圈来。 “他又是谁?”“三爷”这才问到费徒空身上。 “他是我的朋友,我们结伴而行,一起往仙族地境去的。” “哦?”“三爷”蹲下身子,亲自为费徒空摘去布袋,解开哑穴,又将他身上的箍绳全部弄断,仅剩下绑住他手腕的那道绳索。最后,她又从他嘴里将那团臭烘烘的破布扯了出来。“什么破玩意儿,又脏又臭的!”“三爷”皱眉道,将破布甩到了一边。 “呸呸呸,我可是把这臭布团含了一道,我还没抱怨呢!”费徒空恼怒不已,使劲往地上吐着口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八十章 一路向东 走出屋外,回头看看,原来这座厅堂竟是建在一座凸起的平地之上。平地很狭窄,厅堂前面有一小块空地,空地当中竖起一根旗杆,杆端的三角白旗上,有一个大大的“鬼”字。“鬼”字为黑线所绣,左右还各绣着一把断刀、一柄断剑,这面旗子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空地左右两侧各有一排房屋,与厅堂将空地三面合围,唯独空着的南面是一排长长的“之”字形阶梯,通往高台之下。在厅堂后面,还有一排二层的矮楼,除此之外,高台上再无他物。在高台下面,又有许多房屋环绕,最外圈则是由削尖的木桩拼起的围墙。 从四周连绵的高峰来看,这里是群山中的一片洼地。花清雨根据被抓后的时间估计,此地应该依旧没出苍云岭的范围。“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之中建帮立寨,这群人真是古怪……”花清雨心道。 “清雨。”费徒空喊了她一声,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花清雨知道,他是想让她召出监兵界中的妖族。 花清雨轻轻摇了摇头,又微微点了点头。摇头的意思是说暂时不召妖族相助,而点头的意思则是安慰费徒空不必担心。 费徒空心领神会,知道花清雨自有安排,他也放下心来。 几名喽啰将两人引到高台后面的一排房屋前,分别押入了相邻的两间房内。进屋之后,喽啰们替两人松了绑,又退了出去,关上了门。窗外透进来人影,看来两人是被软禁了。 不一会儿,外头又来了几个人,向门外的守卫通报之后,推开房门进到屋内。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有酒壶酒盅,茶壶茶碗,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他们将酒菜放在圆桌上,一人道了声“请用”,随后全都退了出去。自此再无人来。 费徒空没敢马上吃菜喝酒,他担心里面会不会有毒。可酒菜的香气很快就在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馋得他咕噜咕噜直咽口水。他围着桌子绕了一圈又一圈,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桌上那些东西。最后,他实在是馋得受不了了,只觉得好似连魂儿都被吸进了那酒壶之中。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清雨,这酒菜……” “没有毒,放心吃吧。”隔壁的花清雨早就猜到了费徒空的心思。 费徒空大喜,一步蹿到桌旁,连酒盅都顾不得用,拿起酒壶就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名守卫的声音:“我们‘三爷’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以卑劣手段害人。再说了,她若想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何至于用下毒的手段?你们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嘁,光明磊落还指使手下挖陷坑害人?”费徒空既不屑,又不满。 外面的守卫都笑了,一人道:“挖陷坑那种低级的手段也只有蒯大胖那个家伙能使得出来,与‘三爷’何干?” “你们‘三爷’错抓了我们,还不肯放人,她究竟想做什么?”花清雨问。 “就是,被抓了就是阶下囚呗,居然还好酒好菜地款待我们,你们‘三爷’当真是个怪人。”费徒空边说边咂着嘴,瞧瞧那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鹌鹑蛋、野鸽翅、林蛙腿,在冬日里这些东西不仅难得,烹调得还十分讲究,简直太合他的胃口了。 “提起我们‘三爷’的大名,在江湖上那还是小有名气的哩。她为人处世奉的就是一个‘义’字,要不区区一介女流怎能撑得起咱们白鬼帮?” 此人的话引得其他几名守卫连连称是,他们仿佛忘记了房中的两人,互相开始交谈起来,其间说了“三爷”不少好处。 费徒空和花清雨都静静地听着,从守卫们的话语中,他们可以总结出“三爷”所具的几样秉性:首先,“三爷”极为义气,对手下的弟兄也不可谓不好,只是性格太凶太冷,给人一种无法接近之感;此外,“三爷”赏罚分明,不管对方是何人,该赏的绝不吝啬,该罚的也决不姑息。“三爷”在白鬼帮的帮规中所定的处罚条令可是极重的,哪怕是偷窃这等小事,倘若被发现也得受斩首之刑,可见她是个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最后,“三爷”也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就连她的亲信,对于她过去的经历也是一无所知。全帮上下都只知道她姓柳,却不知她的真名。就连和江湖上的人相会时,人家也只是恭称一声“柳三爷”。当初“柳三爷”孤身一人远离尘世,进入崇山峻岭之中隐居,后来又陆陆续续从各地招来了一干孑然一身的落魄之人聚义,最终被拥戴为首领,成立了白鬼帮,逐渐发展到如今的样子。虽然不算什么名门大帮,但对一个女子来说已是相当不易,更何况开帮立派之地处于如此偏僻的地方。 “‘柳三爷’似乎在刻意隐瞒自己过去的经历,‘白鬼’之名也起得有些刺耳。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花清雨心中想道。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翌日清晨,尚未到卯时,花清雨的房门就被推开,随后“呼啦啦”进来一排人。先进来的是几位女子,后面又有两名男子抬着一个大木桶进了房中。揭开木桶盖,里面已经灌满了热水,水上还飘着厚厚一层花瓣。两位男子放下木桶之后就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接着那几名女子开始帮花清雨脱衣服。 “是要帮我洗澡 对吧?不用你们帮忙,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花清雨好不习惯,攥紧衣襟躲躲闪闪。 那些女子却不由分说,直把花清雨逼到墙角,七手八脚地把她剥个精光,架到木桶里。接着,几位女子分工明确,有给搓背的,有给梳头的,有给洗脸的。花清雨见拗不过她们,索性不抵抗,随她们洗。隆冬时节的一场花瓣热水浴,别提多舒服了。在被服侍的期间,花清雨忽然想到,隔壁的费徒空会不会也在“享受”同样的待遇?想象着他被一群大汉扒光衣服强行按进澡盆中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澡洗完了。几位女子为花清雨换上了崭新的内、外衣。外衣也是雪炼一般的洁白,甚合花清雨的意。着装完毕,一名女子敲了敲门,等候在外面的两名男子进屋将澡盆抬了出去,又抬进来一座梳妆台。台子上放了许多胭脂水粉,花清雨从那芬芳的香气就能判断出,这些红妆用品档次不低,至少比“柳三爷”自己涂的那些要好很多。如此,“柳三爷”的特异之处又多了一点:明明白鬼寨里有高档妆品,为何她却不用,反而甘愿涂抹那些呛得刺鼻的劣质妆品呢? 那几位女子将花清雨按在梳妆台的座位上,其中一人拉开了抽屉。房中顿时金光闪耀,那是满满一抽屉的珠宝首饰!女儿多爱饰品,花清雨自然也不例外。她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满心兴奋。 见花清雨有中意的首饰,几位女子就将她手中所拿的饰品给她戴上。发簪、花钿、耳环、项链、手镯、胸针、腰佩,一样不缺。装扮完之后,花清雨看了看铜镜中的像,自己都觉得美若天仙。之后,服侍她的女子们都离开了房间,她们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剩下一个莫名其妙又喜滋滋的花清雨在房中。许久,她才发现,自己的那身旧衣服都被拿走了。 “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究竟想要做什么?”花清雨美过之后,静下心来细想,“昨天‘柳三爷’说过,今日带我去见那个‘二爷’。莫非‘二爷’来头很大,须得精心打扮才能见?”忽而,她想起刚被抓到白鬼寨时,“柳三爷”说过一句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个模样儿,竟把二爷家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联想到抓错人的事,花清雨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想必是“二爷”家的公子看上了一位隐居在双月峰附近的白衣女子,于是“二爷”就请“柳三爷”相帮,去抓那女子回来,不想却阴错阳差地把花清雨给抓回来了。现在既然那个白衣女子不知去向,干脆就以相貌也不差的花清雨去抵。 “难怪对我们这么客气呢。”花清雨摇头暗笑,“殊不知,爱情这种东西会遮蔽人的双眼,自己的意中人哪怕别人都说不好看,他也会觉得美若天仙;就算旁边真的站着一位‘天仙’,他也会视而不见的。白鬼寨藏在苍云岭群山之中,又和涌泉河离得那么近,暂时还无法洗清与奇毒有关的嫌疑。另外,我被误认为的那名白衣女子以前应该就居住在双月峰上,听蒯金安所言,她也是个炼药者,如此来看,她的嫌疑更大。”花清雨思虑了半天,决定先不逃走,顺其发展以便探探线索。 不一会儿,屋外又有人来。房门被推开之后,花清雨看到屋外放着一顶轿子。轿子比较简陋,无篷无帘,说白了只是绑在两根长棍上的一把躺椅罢了。花清雨走出房来,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前也停着一顶轿子。“柳三爷”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负手站在两顶轿子中间。 费徒空也从房内走了出来,看到屋外的情形后颇为吃惊,指着轿子问:“这是给我坐的?” “柳三爷”道:“正是。我们马上出发,争取五日之内赶到‘二爷’那儿。” “哈哈,”费徒空大笑,“我这可是大老爷们儿上花轿——一辈子也不见得有这么一回啊!”说完他就自己坐上轿子,还扭了扭身子,“唔,不错,很舒服!” 花清雨笑道:“花轿?花在何处?” “不就在这儿吗?”费徒空指着花清雨,“你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还是那个淡泊的清雨妹妹吗?” “贫嘴!”花清雨嗔了一句,也坐上了轿子。 “柳三爷”也难得再次露出了笑面,“现在很舒服?一会儿恐怕你就舒服不起来了。来呀,都给绑上!”她招了招手,几名属下拿着绳索走到了轿子旁。 费徒空急忙道:“哎,昨天不是已经给松绑了吗?为何又要绑?路上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呢!” “少废话,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柳三爷”毫不留情,还让那些人绑得紧些。 被牢牢捆在轿椅上的费徒空只得在心中咒骂:“这女的真是古怪,一会儿客气,一会儿又翻脸,将来谁娶了她谁倒霉!” 绑妥之后,“柳三爷”指挥着喽啰们抬着两顶轿子往白鬼寨大门走去。出了大门,已经有几人牵着数匹骏马在外面候着了。 这些马匹极为雄骏,背鬃很长,马蹄宽大,满身鼓胀的筋肉透着健硕的美感,每一次喷鼻都会从鼻孔中冒出浓浓的白汽,当真是好马!难怪不惧这酷冷严寒。 这群骏马一共有十几匹,“柳三爷”和几位牵马之人翻身 上马,抬轿的喽啰们则将轿子放下,把马牵了过来,然后用绳索将轿杆绑在马背上。 “啊?用马抬轿子?”费徒空觉得新鲜。 “‘二爷’那儿离这里很远,靠步行要走到猴年马月去?”“柳三爷”道。 费徒空撇了撇嘴:“你这破山寨选地儿如此偏僻,离哪里不远?” “少啰嗦,再话多还用臭布给你堵上!”“柳三爷”瞪了他一眼。 每顶轿子有两根轿杆,一共是四个端,分别架在一匹马背之上。四匹马之间还以铁索相系,以防各自跑偏。此外,在轿前还有一匹领头马,马上驮着一位驾马之人。此马身上的铁索既和轿子相连,又和另外四匹抬轿马相连。如此每顶轿子各有五匹马,加上“柳三爷”以及四位属下所骑的五匹,总共是十五匹骏马。随着“柳三爷”一声号令,马队沿着山道一路狂奔,浩浩荡荡地迎着太阳向东方急驰而去。 山路本就难走,何况还有积雪。那些高头大马狂奔起来却是有如平地。直到这时,费徒空和花清雨才明白了“柳三爷”之前所说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究竟是何意。若非是那些缚紧的绳索将两人牢牢地固定在轿椅上,恐怕早就被颠飞了。 即便这样,两人还是难受至极,毕竟抬轿的四匹马腾跃和落蹄的节奏有差别,山路左右也有高低之差,两人随着轿子左摇右晃、横颠竖摆,骨头都快被震散架了。费徒空断断续续地抱怨:“你、你倒是、早、早说啊,我们、又不是、不会、骑马,何、何苦来哉呢!” “你懂什么?此马并非凡种,其性烈如火,且终身只认一主,岂肯驮陌生之人?唯有从小饲之,方可驯服。就连这驮轿,也须得久练才行。”“柳三爷”道,“我劝你还是少说话,当心咬断了舌头!等出了山区,自然会好很多。”原来天下还有这等不事二主的烈马。 出了山区就会好些,这的确是个盼头。可马队行进了两日,依旧还在群山之中。在两日里,只休息过三次。这些马的确是良种,一跑起来就不带停的,除非领头马上的主人喝止。费徒空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两日,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可惜了在白鬼寨中所吃的那些酒菜,坐马轿的第一天上午就吐了个精光。最可怜的就属花清雨了,那一顿精心的打扮完全成了白费,披头散发,满面憔悴,诸多首饰除了项链和手镯还在身上,其它都不知颠落在何处了。 “柳三爷”在休息时看到了花清雨可怜兮兮的狼狈模样,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罢,罢,是我没考虑周全。等到了二爷那儿先捯饬捯饬,再拉去见人。” 按“柳三爷”的估计,马队应该在五日之内赶到目的地。可直到第四日夜里,马队才冲出了山区,来到了平原上。由此足见这片山域有多么宽广。其实,苍云岭不能代表整片山区,自白鬼寨往东不远,就不属于苍云岭范围了。只是群山众多,又人迹罕至,所以许多山峰都没有名字。至于东边外沿的山丘,则有一个“翠风屏”的美名,因为连绵不断又差不多齐高的群丘就仿佛一道屏风似的,尤其在春茂夏繁的季节,满山翠绿,郁郁葱葱,“翠风”之名由此而来。 出了翠风屏的这片平原十分广阔,土壤肥沃,原上有不少州城村镇,是个人居稠密的地区。由于出山区时已是出发后第四日的丑时,万籁俱寂,所以没什么人瞧见“柳三爷”的这支骏马队。“柳三爷”似乎也不想招人瞩目,下令不许休息,披星戴月驱着马队彻夜疾驰。几近天明之时,她又领着队伍变了方向,绕过人多之处,只在草野无路之处狂奔。 终于,在第五日的午后,“柳三爷”放慢了速度,以骏马走路之速慢慢接近一片湖边闲庄。 “四天半的时间,从白鬼寨赶到剑林庄,还算挺快。”“柳三爷”满意地团起马鞭,翻身下马。“怎么样,滋味儿还不错吧?”她戏谑地调侃轿上早已精疲力尽的两人。 “你这根本不是让我们坐轿,而是让我们受刑呐!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了,快给我解开吧!”费徒空求道。 “呵呵。”“柳三爷”这是第四次露出笑容了,她亲自为两人松了绑。 这时,从剑林庄中涌出来不少家丁打扮的人,列成整整齐齐的两行队伍,一名领头的走过来对“柳三爷”行礼:“我家二爷早已料到三爷最近会来,故而已在庄内恭候多时了。” “哦?”“柳三爷”眉毛一扬,“他倒是挺会猜的嘛。你速去通报,我的人风尘仆仆,长途劳顿,稍待整装之后,即会进庄。” “是。”那人飞快地跑回庄院去了。 整装的重点就是帮花清雨恢复一下仪容。梳子、铜镜、发簪等物品,“柳三爷”的储物法宝中都有,连胭脂水粉都不缺。只不过,这些胭脂水粉并非是花清雨在白鬼寨中所用的那些高级货,而是“柳三爷”自己用的低劣品。 “哎,不必了。”花清雨梳完头之后,眉头微蹙,拒绝了“柳三爷”递来的红妆用品。 不料,此举却激怒了“柳三爷”,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怒嗔道:“怎么,嫌弃?我还不舍得给你用呢!不知好歹!” fpzw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名门望族 “柳三爷”喜怒无常,花清雨不过是婉拒了她提供的劣等水粉,就惹得她怒气冲冲的。花清雨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反正她极少化妆,即便是高档红妆用品,她也不习惯浓妆艳抹。 冲花清雨发了一通火,“柳三爷”也不打算帮她捯饬妆容了,背着手在剑林庄门口来回踱着,低头想着什么。不一会儿,方才进庄通报的庄丁再度迎了出来。花清雨已经整装完毕,“柳三爷”冷冷地冲她说了一声:“进庄!”然后大步往前迈去。 剑林庄算是罕见的大庄,进门之后几丈外是一堵玄关,玄关墙上正中阳刻着一个工整的“剑”字。绕过玄关,堪比广场的庄院呈现在眼前。庄院正中有一圆池,池中竖起一座几丈高的剑形石雕,池前还有一块石台,上面刻着“林女剑”三个大字。大字下面还有几列小字,但从旁匆匆而过,来不及细看说的是什么。 穿过庄院,硕大的前厅大门敞开着。厅内的装饰无比豪华,处处透露着奢侈的气息。厅中已有几人坐着,上首是一位光头的胖子,正在吹饮杯中热茶。 见“柳三爷”一行到了,厅中其余几人都起身拱手行礼,唯独那光头胖子依旧坐着,只是轻描淡写地笑道:“三妹到啦,辛苦了。” “柳三爷”无视其他人,只对光头胖子拱手:“二爷,我把人带来了。”说完,她将身后的花清雨让了出来。很奇怪,光头胖子称呼她为“三妹”,她却不喊胖子“二哥”。 光头胖子放下茶杯,抬手摸着肉囔囔的下巴,一双小眼直盯着花清雨看了许久,看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哈哈,好,好,翼儿的眼光果然不错!”胖子满意地笑道。 “二爷,人虽然带来了,却不是令郎看上的那个人。”“柳三爷”道。 胖子收起笑容:“哦?” “那女子自两月前离开了双月峰之后,就一直没再回来过。这女子恰好路过那附近,是被我的手下错擒来的。” “怎么,抓不到我要找的人,就随便弄个冒牌货顶替吗?”胖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本想放她离去,可她却也是个炼药者,岂非巧合?我想了想,约期已近,不如先带此人来给令郎看一看,说不定能有些作用。”“柳三爷”解释道。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都在花清雨的预料之中。 “罢了,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就带进去试一试好了。”胖子招了招手,上来两个家丁将花清雨带去内庄。在出前厅之前,花清雨朝费徒空使了个眼色。费徒空轻轻点了点头,有监兵佩相护,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花清雨的安危。 到了这时,那胖子才留意到站在“柳三爷”身后的费徒空。 “此人是谁?看着面生,不似你帮中之人。”胖子指着费徒空问道。 “是那女子的同伴。” “两人莫不是已经双修了!”胖子拍桌而起,气势凛然。 “应该是没有。”“柳三爷”泰然自若,“看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兄妹。” 胖子又坐回了椅上:“那你带他来这儿作甚?” “我带他来是让他知道那姑娘到了何处,免得他心中生疑,还以为我白鬼帮害了那姑娘。” 胖子干笑一声:“三妹,未免多此一举了吧?既然决定把那姑娘带来我剑林庄,就该一刀把此人宰了,免生后患,也省得我麻烦。” 费徒空一听,火不打一处来,气恼地骂道:“好你个秃脑壳,你没听说过‘来者就是客’吗?‘三爷’带我来拜庄,你竟要害我性命?” “休得对二爷无礼!”“柳三爷”一巴掌扇在费徒空的脸上,留下了五根指头的掌印,随即,她又对胖子说,“‘二爷’,无怨无仇,放他走就是了,何必呢?” 胖子冷笑:“女子留在我这儿,如若铲草不除根,将来麻烦自然也在我这儿,三妹倒是脱得无事一身轻。” “二爷的剑林庄名震江湖,何人敢来造次?再说凭他区区一个四象级低手,又能掀得起多大的风浪?二爷未免太高看他了。我只是觉得,无谓的杀戮徒增罪孽而已。”“柳三爷”道。 费徒空又不乐意听了,把眼一瞪:“四象级怎么了?我这四象级低手也照样有本领高超的朋友!你们若是敢动我和清雨妹妹一根汗毛,我保证夷平这剑林庄!” “住嘴!你真想死吗?”“柳三爷”毫不留情地又在费徒空另外一边脸上留下了红通通的掌印。 “这厮猖狂至极,惹人心烦。先押下去,待大事毕后再来收拾他!”胖子挥了挥手,几名大汉将依旧骂骂咧咧的费徒空押离了前厅。 “柳三爷”长吐了一口气,对胖子道:“二爷,事已办妥,还望你恪守承诺,马上放了我那几位弟兄。” 胖子却似推脱:“哎,事成与否尤未可知,三妹何必急于一时?正好你许久未来了,不如在我庄上多留几日,若真是事成,也可喝杯喜酒不是?来啊,带‘柳三爷’去后庄客房休息!” “二爷”不放人,“三爷”也只好听从其安排,领着属下跟随家丁往庄内去了。留在厅中的几人中有一人笑道:“闻言‘白鬼三爷’冷若狼、凶如虎,到了二爷面前还不是温顺得跟小狗、小猫一样?” “嘁,一个女流之辈能成什么气候?不过占了深山老 林的便宜而已。二爷是心存仁厚,懒得动手罢了,否则清剿区区一个白鬼帮,还不跟玩儿一样?”另外一人附和道。 那二爷悠哉地品着茶:“非也,白鬼帮建在山里也是有好处的,只要她‘柳三爷’对我俯首帖耳,也就等于替我们占下了那块地盘。将来若剑林庄真有什么事,呼应起来也是一股出其不意的战力。” 一人竖起大拇指恭维道:“二爷果然深谋远虑,远超我等。不过剑林庄声名显赫,能有什么事?留着白鬼帮让他们年年岁岁往这里进贡一些山中的好东西,如此甚好。” “常言道:‘树大招风’,剑林庄此时强盛,难保将来不会遇到强敌。大哥那边又靠不太住,总得做些安排才好,有备无患。”“二爷”道。 “听二爷的意思,之前抓回来的白鬼帮那几人,您是不打算杀了?”一人问道。 “呵,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们,只不过是借故拿三妹一把罢了。记住,恩威并施才是良计,你们都学着点儿。” …… 再说花清雨,跟着家丁出了前厅之后,在庄中拐拐绕绕走了许久,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庄中的大小道路错综复杂,似乎布局还有些玄奇奥妙,就连庄丁走到一些路口,都得左右看一下才知道方向。 路上,花清雨清理了一下思路。目前她需要查清的线索有以下几点:剑林庄和白鬼帮之间的关系,“二爷”的身份,双月峰那白衣女子的来历,以及这些江湖人士与天星河中的奇毒是否有关联。“想要弄清这么多事,可不轻松啊。”她暗自苦笑。 正想着,路上迎面过来一些丫鬟,她们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头发都有些蓬乱,好几人眼中还闪烁着泪花。她们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满是碗碟的碎片。 领路的庄丁问道:“诸位妹妹,三少爷又发飙了?” 另外一人连忙提醒他:“嘘,你小声点儿!” 几名丫鬟纷纷点了点头。 “伺候这么个主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领路庄丁摇头叹息,带着花清雨继续往前走。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别院,院中有亭,有廊,有坛,有塘,景致算得美观雅致。但小楼内却传出了男子声嘶力竭地呼喊:“滚!都给我滚出去!” 领头庄丁连忙跑到楼前敲门:“三少爷,白鬼帮‘柳三爷’已经把人带来了。” “啊!快,去把她带来见我!”楼上的男子欣喜地喊道。 “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口。” “快让她进来!” 庄丁打开了房门,将花清雨推了进去,威吓道:“你好生替我家少爷看病!若有差池,拿你是问!” “看病?”花清雨还没来得及细问,庄丁就把大门关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走廊的地上还有大片大片的酒渍,看来刚才那“三少爷”就是在这里发飙的。 前面的房门大开着,花清雨刚到门前,不料里面的人猛然冲了出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那男子油头粉面,衣着华丽,满脸尽是浮夸之气。花清雨一眼就看出,此人想必是长久沉溺于女色,气亏体虚,但却是个无病之人。 “你根本没病。”花清雨道。 “你也不是她……‘柳三爷’竟然抓错人了?”男子显得颇为惊讶,“来,请进。” 花清雨看了看屋内,桌椅东倒西歪,水渍、茶渍、酒渍、油渍满地都是,甚至还溅到了窗帘上。生性喜净的花清雨皱了皱眉头,停在门口没动步。 男子觉察到了,笑道:“既然姑娘嫌脏,我这就喊人来打扫。” “不必了,旁边也有空屋,到那里便是。”花清雨走到旁边一间屋前,推开了门。 “哎,别进……”男子连忙追了过来。 旁边这间屋子是书房,窗边摆着几案,文房四宝齐备。墙上还挂着许多画,花清雨虽未跨进房内,却将画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画居然都是一些男欢女爱的春宫图! 花清雨顿时羞红了脸,转头瞪着那男子:“你这人……怎地如此下流!”她一甩衣袖往楼下去了。 “姑娘且慢!”男子也跟了下来。 楼下的小厅还算干净整洁,花清雨在桌边坐下。 男子见花清雨没出小楼,松了口气,整理了下衣襟,踱着方步走进了屋内,来到桌旁,替花清雨倒了一杯茶,躬身双手奉上,赔笑道:“姑娘,请用茶。” 花清雨本不想接的,而后转念一想,还是接了下来,然后直截了当地问:“我听闻你原本要找隐居在双月峰的一位女子,那女子是何来历?” “呵,姑娘提她作甚?”男子笑嘻嘻地问。 花清雨呷了一口茶:“既然我是被当成她错抓来的,自然好奇想问个清楚。” “嗨,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姑娘,不如我们互相认识认识吧?”男子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花清雨身旁,“我叫甄飞翼,是剑林庄的少庄主。你呢?” 花清雨向后挪了挪,冷笑:“‘萍水相逢’?何至于兴师动众要抓她回来?抓不回来还要砸碟摔碗?” 甄飞翼也不脸红:“我是想让爹把她请来给我治病的,并非是想抓 她。至于砸碟摔碗,全是那些下人伺候不周,惹我发火而已,让姑娘见笑了。” 花清雨摇了摇头,此人说话没有半点真话,还一脸色相,让人生厌。若是在外头遇上如此轻佻之人,非得让他吃些苦头不可。 “姑娘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我叫花清雨。” “花清雨……好听,真好听!‘鲜花丛间清雨落,娇艳欲滴扑鼻香’呐!常言道:‘问君何所欲,问君何所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我看来,却是:‘花间一壶酒,夫复有何求?如花美人伴,人生尽风流’啊……” 见甄飞翼越说越离谱,花清雨连忙打断:“行了行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不必大做文章。你根本就没有病,却口口声声说要寻那女子看病,想必是患的‘相思之病’吧?如今你却说和她仅是‘萍水相逢’,叫我如何信得?” “不瞒姑娘,还真是‘萍水相逢’。那阵子我随爹去白鬼帮做客,期间甚觉无聊,于是带着几名随从去山中游玩打猎,在双月峰附近巧遇那女子采药,于是说了几句,报上了我的姓名和身份。但她却没有透露她的身份,所以我对她一不知姓名,二不知来历,只知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位老者而已。”甄飞翼如实回答。 花清雨道:“那女子想必十分美貌吧?使得你回庄之后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于是让你爹委托白鬼帮去双月峰抓人,谁料那女子已经离开了,而我又偏偏不早不晚地出现在双月峰之下,才被抓到这儿来。” “清雨姑娘说笑了,那女子的相貌又如何比得上你?‘念念不忘’谈不上,不过有些好感而已。如今见了清雨姑娘你,就更不必再去念她了。”甄飞翼使劲儿讨好。 花清雨又是一声冷笑:“你倒是滑头。我本以为你是个痴情男子,‘柳三爷’想让我当替代是行不通的,结果你却是个只要是美貌姑娘都‘来者不拒’的人。” “呵,清雨姑娘,不是我自夸,我们剑林庄在赤熛域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江湖上提起我爹甄涂海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赤熛军大元帅那等级别的高手见了我爹都要礼让三分呢!”甄飞翼搬出了显赫的家势,花清雨却觉得不可尽信。魔军大元帅可都是七星、八卦级的高手,与江湖名门之人的地位还是有高低之分的。 甄飞翼依旧滔滔不绝:“还有,我大哥甄飞云,在赤熛军中任一方首领,统管三座大营,连赤熛大帝本人都曾亲口赞誉:‘飞云乃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将来荣升将军、元帅指日可待;我二哥甄飞火,虽不在赤熛域,却在灵威域东部重镇——露阳城任城主之位,也是闻名遐迩。多少女子排着队想嫁入我家门,都捞不着机会呢!” 难怪剑林庄在江湖上声名显赫,甄家两位公子都有权有势,理应如此。 “哎,既然你两位兄长都在魔族地境任事,理应是修魔之人。为何此庄却名‘剑林’?前院又为何竖起剑雕石像?” “哦,那是我爹起的名字,爹是个剑仙。‘林女剑’是他早年间所用的武器。后来他移居魔域后结识了娘,生下我们弟兄三个,就培养我们修魔了。起名‘剑林’,竖起剑雕,都是为了纪念他从前那段艰苦卓绝的岁月。”甄飞翼解释道,“清雨姑娘,我甄家家大、业大、势大,不会亏了你的,你如何考虑?” 花清雨笑问:“听你刚才所言,你那两位兄长的确英雄了得,那你自己呢?你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功绩?说来听听。” “这个……”甄飞翼一时语塞。 “我看是没有吧?很多女子愿意嫁入你甄家,我信。但想必她们并非愿意嫁给你吧?反正听了你的话,我更想嫁给你的大哥或二哥。”花清雨讽刺道。 甄飞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一纨绔子弟,连修炼都比常人慢一截,哪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大哥、二哥都已有妻室了……” “就剩下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继续风月情场、游戏人间呗?”花清雨言辞犀利地数落着,“真不知当外人说到甄家三位公子时,提起老大、老二都竖起大拇指,唯独提到你时满脸鄙夷之色,你心里如何作想?” “没人敢当面笑话我!”甄飞翼恼火地站起身来,也不知是说别人,还是在说花清雨。 花清雨自然不怕他:“你爹娘培养出两位杰出的青年才俊,可见他们并非不明事理,怎么唯独到你这儿松劲儿了呢?” 甄飞翼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本来花清雨还想打听一下“柳三爷”的事,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法继续往下谈了,甄飞翼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 “好了。我与你也只是阴错阳差、萍水相逢而已。甄家我高攀不上,就此告别。”花清雨起身想走。 “且慢!”甄飞翼阻止道,“我甄家的剑林庄,也不是随便能来,随意能走的!” “那你想怎样?”花清雨斜瞟了他一眼。 甄飞翼轻笑了一声:“你从白鬼帮长途跋涉、翻山越岭而来,想必也疲惫了。不如就在庄上休憩一夜,待我明日向父亲禀明一切,赔你些盘缠,再备一匹快马,如此上路岂不更好?” “如此……也好。”花清雨竟痛快地答应了。 fpzw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六壬秘术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费徒空大声喝问着押送他的几位庄丁。没有人回答他。庄丁的力气很大,扭着费徒空的胳膊,按着他的肩膀,押着他在庄内东拐西绕地走了半天,直到东边围墙附近才停了下来。围墙外传来了水声,费徒空记得,剑林庄东北就是一座大湖。 一位庄丁掀开地面上一块不起眼的盖板,露出了向下的阶梯。“水牢!”费徒空暗暗叫苦,这地牢中的水想必都是从墙外的湖泊引进来的。比起在白鬼帮的经历,剑林庄的待遇可是差了许多。 庄丁们把费徒空用铁链锁在牢室后就离开了。四周一片黑暗,还有股浓烈的霉味。“清雨啊清雨,你早把那些妖族召出来不就没事儿了?何至于让我遭这等熊罪,唉……”牢中响起了费徒空无奈的叹息声。 时间在沉寂与黑暗中缓缓流逝,强烈的压抑与窒息感让费徒空头昏脑胀,冰冷刺骨的水倒成了唯一可以使他保持清醒的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水牢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怪响。那声音并非是从入口处传来,而是从费徒空背后的墙外传来的。费徒空本能地警觉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不一会,又传来了“咚”的一声,这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似的。“莫非是湖里有什么大鱼?”费徒空心道。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连续不断,费徒空渐渐瞪大了眼睛,背后汗毛直竖,他已经可以确定,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有人从墙外进入了水牢!可他此时被绑在木架之上,连回头都做不到。 “是谁?”他壮起胆来喝道。 “小声点儿!”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随即,房中被烛光照亮了。 “‘三爷’?”费徒空记得这个声音。知道来者是“柳三爷”之后,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柳三爷”凶归凶,但不会要他的性命。 “你来做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水牢,墙外就是湖泊,费徒空能清楚地感到从湖面吹进来的凉风。 “柳三爷”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正如我所料,二爷对你抱有杀心。再不救你出去,你恐怕活不过今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既然料到了二爷要杀我,还非要把我们往火坑里送?送就送吧,为何现在又要救我出去?”费徒空对“柳三爷”的行为完全不理解。 “傻子,我带你来剑林庄是要你记住这个地方,日后好带援手来解救那位姑娘!你不是说你有本领高超的朋友么?”“柳三爷”将费徒空从木架上解了下来,拿出一把钥匙,替他打开了手腕和脚踝上的锁链。 费徒空活动了一下手腕,诧异地问:“怎么,你和‘二爷’不是一伙儿的吗?” “哼,我怎么会和那头猪一伙儿?挟花清雨来此并非我本意,只不过我有几个好弟兄陷在剑林庄了,我不得不受二爷要挟,只好对不住你们了!”“柳三爷”面露愠色,似乎对“二爷”的所作所为非常憎恶。 费徒空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堵墙,墙上竟有一个洞,活动的墙砖成为一扇暗门。“柳三爷”就是从这道暗门进入水牢之中的。“你怎么知道墙上有活门?你又怎会有锁链的钥匙?”费徒空又问。 “柳三爷”皱了皱眉头:“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为了解救弟兄,我当然要在庄中安排内线咯!只不过二爷十分诡诈,不知把我那几位弟兄给藏到何处去了。好了,事不宜迟,你赶紧从长烟湖游出去,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是剑林庄的地盘,‘二爷’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道路景致扑朔迷离,陆上反而难走,你不熟悉很容易迷失,所以你要走水路,凫水游到长烟湖的对岸再上岸,然后绕过这片区域去求救!” 费徒空却是不急,花清雨有监兵界的妖族保护,剑林庄根本没人动得了她。“那你呢?二爷觉察到我不见了,岂不是要拿你是问?”费徒空此时已经觉得“柳三爷”是个好人了。 “柳三爷”瞟了他一眼:“你居然还惦记我?我可是把你们害到如此的人呐!我自有办法脱身,不用你多管闲事,快走!”“柳三爷”不由分说将费徒空推了出去。 费徒空出了水牢之后,“柳三爷”在牢内将暗门给关上了。他凑近墙边仔细看了看,却连缝隙都找不见。“柳三……柳姑娘!”费徒空敲了敲墙壁,附耳仔细听着,牢内没有任何声响。 “我又不用去求救,该到哪里去啊?”费徒空回头看着茫茫的湖水发呆,“得了,在这片地区随便逛逛吧!”打定了主意,他潜入了湖水之中。 …… 再说“柳三爷”。 将费徒空放走之后,她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牢门的锁。走出水牢,来到台阶旁静静地候着。没过多久,顶盖上有人敲响了三声,随即被打开了。外面那人探头进来,冲“柳三爷”点了点头。“柳三爷”没急着出地牢,而是先回到牢房前,一刀剁坏了水牢的门,然后再返回到入口。 “‘三爷’你快走,看守很快就回来了。”那人催促道。 “柳三爷”叮嘱了一句:“小心!”随即一跃翻上了一座房顶,离开了入口区域。 “河图五行水为尊, 十干末二皆可遁。 阴阳际会后者盛, 甲子轮回取六壬。 地支方位不动坤, 天盘分野十二辰。 岁月日时万千数, 课式九用入八门。” “柳三爷”在心中默念着剑林庄的六壬口诀。 所谓六壬秘术,与奇门、太乙齐名,并称玄学秘术的三大精要。河图五行是以水为首的,天干十字中,最后两位壬、癸对应的皆是水。而壬水为阳,癸水为阴。阴阳际会,舍阴取阳。在干支六十花甲子之中,壬开头的分别有以下六个:壬申、壬午、壬辰、壬寅、壬子、壬戌,“六壬”之名由此而来。十二时辰分野做天盘,十二地支方位为地盘。地盘不动,天盘旋转,产生五行、四方。岁、月、日、时在其中为数,对应万、千、百、十。在天盘摆定之后,以当日的日天干、日地支对应的天地两盘支起四课,从天盘到四课的变化方式主有九种课式,结合天盘八门,日日演化无穷。 剑林庄,正是依六壬秘术而布的局。庄中之路由花坛、假山等景观围摆而成,景观底部都有活动的机关,依照岁、月、日、时四因素演化移动,不知其规律者必当被迷惑,分不清东西南北,看不到日月星辰,辨不清真假虚实。许多死路的尽头都埋藏着凶险的机关,随意乱走只有死路一条。庄中的下人其实都不懂六壬秘术,庄中道路变化的结果是由甄涂海提前推演完毕,每日由专人向下人传达的。 “柳三爷”自住处出来时尚是酉时,此时却已是戌时了。时辰变了,庄中的布局也变了。所幸,她对六壬秘术有一些了解,细心地推演完毕之后,她顺利地回到了住处。 房内亮着灯。 “柳三爷”心头一紧,她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这灯不是她自己点的。定了定神,她推开了房门,甄涂海正坐在桌旁。 “三妹这是去了哪里?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甄涂海道。 “柳三爷”故作轻松之态,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许久不来剑林庄,一时兴起,在庄里随意逛了逛。” “呵,我这剑林庄并非是个环境怡人之地,又有机关陷阱。如此看来,三妹还真是好兴致啊。”甄涂海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对六壬秘术有点儿兴趣,正好也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我的推演能力。”“柳三爷”道,“言归正传,二爷寻我所为何事?” “为此事而来。”甄涂海从怀中拿出一张喜帖,“三妹带来的女子虽不是吾儿原本要寻之人,但刚才问过之后,他更中意这位姑娘。三妹确实高见,转移吾儿情思之后,他的相思之症就自然消失了。” “转移情思?恐怕是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见一个爱一个吧?”“柳三爷”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在恭喜:“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已经同意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甄涂海得意地笑道:“我甄家如此尊贵,不由得她不肯。” “柳三爷”暗自惋叹,甄涂海想必是要对花清雨使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了。害了一个姑娘的清白,“柳三爷”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此时只能期望费徒空能早日带来帮手,救助花清雨脱离苦海了。 “柳三爷”收了喜帖,便问起最为挂念之事:“二爷,既然事成,你该把我那几位弟兄给放了吧?” “哈哈,三妹果真是个急性子。你放心,我没有亏待你那几位弟兄。再说,不论如何也要留下来喝杯喜酒不是?待喜宴之后,我备齐良马、礼品,恭送尔等。”甄涂海到此时依旧不肯放人。 “柳三爷”还得称谢:“那几位弟兄莽闯剑林庄,坏了规矩和义气,吃些皮肉苦也是活该。多亏二爷宅心仁厚,不曾亏待,日后白鬼帮必将送上大礼,一来答谢二爷恩德;二来也算为令郎贺喜。” “三妹不必客气,哈哈。好了,我该走了。”甄涂海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柳三爷”也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甄涂海忽而回头道了一声:“三妹,前番之事你若答应,这剑林庄也就是你的了。可既然你拒绝了,哼哼,我这小庄也不是任你妄为之地。” “柳三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口干舌燥,咽嗓灼痛:“二爷此、此话怎讲?” “唔……我觉得水牢建得还是差了些,居然漏进水来。”甄涂海直盯着“柳三爷”的双眼。 “柳三爷”顿时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她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败露了,可口中却不敢露出破绽:“二爷真是说笑了,水牢有水又有何妨?” “哦?”甄涂海扬了扬眉毛,“照你的意思,水牢漏水并非是建造之过咯?” “呃……应、应该……”“柳三爷”猜不透甄涂海的意思。 “那就一定是看管不力之过了。给我带上来!”甄涂海拍了两下手。 房后的小道上转出来一干人,被两位衣着明显光鲜的人押着。他们都是剑林庄的下人,一行人都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在甄涂海面前站成一排,“柳三爷”安排的那名内线也在其中。“柳三爷”知道,那两位负责押人的庄丁是甄涂海培养的亲信。 “这些人都是看管地下水牢的人。既然看管不力漏了水,那就只能如此了!”甄涂海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身动如风,剑出如电,一排人的头颅齐齐被削掉,骨碌碌滚了一地。血如泉涌,十具无头尸首纷纷瘫软倒地,一片狼藉。 “柳三爷”惊呆了,甄涂海竟如此杀人不眨眼,一瞬之间就取了十人的性命!她心痛无比,那 名内线是个机灵的人,在白鬼帮时深受她赏识,当初是她下令让他混入剑林庄以当内应,如今却惨死在她面前。至于其他九人,相信对甄涂海并无二心,甄涂海却依旧毫不留情一并斩杀,他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 “‘水牢漏水’罪不至死,二爷出手忒狠了些。”“柳三爷”强捺悲痛,故作镇静。 “呵,我剑林庄的规矩就是如此严苛。有功者,得丰赏;有过者,得严惩。纪律不严,如何治理全庄?”甄涂海抖了抖剑上的血迹,对那两名身上溅满了鲜血的亲信下令:“都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那两人也和甄涂海一样冷血。 “柳三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甄涂海淡笑:“抱歉,血迹弄脏了你的衣服。我稍后就叫人给你拿套新衣服来。” “不、不必了。”“柳三爷”摆摆手。 甄涂海点了点头,说了声:“三妹好自为之。”随后就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柳三爷”目睹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踉踉跄跄地回到房内,闭上了门,背靠在门上滑坐在地,泪流满面。她握紧双拳,指甲甚至将掌心掐出血来。“好兄弟,现在我还无法替你报仇,一路走好……”她喃喃念道。 “柳三爷”在偷放费徒空的整个过程中,没有片刻的延误。就连那名内线支走其他看守也没花多久时间。想不到甄涂海知晓得如此之快,由此看来,恐怕“柳三爷”的一举一动始终处于甄涂海的监视之中。“甄涂海不是个善类,若不是因为大哥之故,我根本都不愿和他打交道。可现在不知大哥去了哪里,也不知何日回还,否则由他出面调解,又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罢罢罢,但愿此事快快了结,待他放了那些弟兄,我白鬼帮和他剑林庄不多来往便是……”“柳三爷”心想。 …… 是夜,花清雨在甄飞翼为她单独安排的一间客房内静静地打坐调息。以她的聪睿与老道,怎会不知甄飞翼心中所想?他之前所说的“向父亲禀明一切后备马放人”全是鬼话,目的是想欺骗花清雨暂时留下,以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至于“进一步的行动”为何,以甄飞翼的德性,花清雨估计恐怕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手段。但她还是佯装中计,一来,她有监兵佩,没人奈何得了她;二来,她想借机给甄飞翼一个教训;三来,她想查一查剑林庄究竟和天星河的奇毒有没有关系。她现在就是在等甄飞翼来对她“图谋不轨”。 可是,左等右等,直等到夜半子时,甄飞翼也没再出现。“看样子今晚他是不会来了。”花清雨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了看。天上月光胧明,屋外除了树影在微风中摇曳,没有半个人影。 “呵,竟不设人看守,正好方便我行事。”花清雨闭紧窗户,换上一套黑衣,吹熄了灯,悄悄摸出房去,趁着茫茫夜色,飞速离开了小院。 剑林庄覆地不小,庄内也有专门炼制丹药的地方。剑林庄与天星河的奇毒有没有关系,只要去炼丹房探一探便知。在白日里被押去甄飞翼住处的半途,经过某个路口时,花清雨曾经闻到过数种熟悉的药材气味飘来,而且很浓烈,于是她判断剑林庄的炼丹之处必然就在那个方向上,而且距离不会太远。可由于树木的遮挡,她并未看到走烟的烟囱。她遂暗暗记下了附近的地形与建筑格局,以便后来查探。 只可惜,花清雨不知道剑林庄中复杂的布局还会随时辰而变化,别说白日里经过的那个路口了,刚出小院没多远,她就分不清方向了。“奇怪,甄飞翼带路时,我已经把走向和沿途的标志物都记清楚了啊,怎么回事……”她俯身趴在屋脊之上,四下观望了一圈。标志物都能找到,但位置格局却和印象中不太一样,“那座假山,我记得分明就在那座石桌旁边,当中夹着一条小道,怎么现在两者之间却变成了一株大树?那条路哪儿去了?” 花清雨在房顶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脑中反而乱糟糟的。“看来以庄中的道路指向是行不通了,”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只能靠它了……”但是,靠月亮指向,那就意为着要越墙翻房,被人觉察的可能性太高。 正在犹豫之间,远处忽然响起了哼唱声,有一人挑着灯笼哼着小曲往这边走来。看他的衣着,是庄丁打扮。 “有了!”花清雨心生一计,下了房顶,躲在屋后,召出了贺崇宝,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待那庄丁经过时,贺崇宝如同鬼魅一般闪现到那人身后,掐住脖子捂住嘴巴,将其扯到路边的草丛之中。 “说!炼丹房在哪儿?敢叫我就杀了你!”贺崇宝故意压低了嗓音威吓道。 那人吓得战战兢兢的:“别、别杀我,我不喊。炼丹房在剑林庄前厅的西北方向上,离这里有点儿远。” 迟疑了一瞬之后,贺崇宝又问:“怎么走?” 庄丁老老实实地回答:“沿着这条路往南走,然后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走不远就到了。” 贺崇宝皱了皱眉头,路线有点复杂拗口,他手上使了点儿劲:“再说一遍!” “先往南走,然后右、左、左、右、右、左、右、左、左、右拐,再直……”没等他说完,贺崇宝就一掌将他打昏,随后又点了穴,掩藏在草丛的深处。 fpzw 第四百八十三章 将计就计 按照贺崇宝逼问出来的信息,花清雨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座楼房前面。但她并未从空气中嗅到丝毫药材的气味。仔细看了看这栋三层高的楼,她也没有发现任何房间有走烟的烟道。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炼丹房。 是走错了?无论贺崇宝还是她自己,都不是心粗之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名庄丁说的路线不对。其实,当贺崇宝将路线告知花清雨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那庄丁看似紧张,思路却异常清楚,如此复杂的路线十分流利地说了两遍,竟没有说错一个字或是停顿一瞬间。务必小心。” “如此看来,那庄丁必定不是口误,而是故意要把人引到这儿来。我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花清雨藏身在一棵大树后,远远地盯着那栋楼。楼中有几间房屋亮着灯,但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花清雨诧异地低头看了看,发现地面正在缓缓地移动!很快,她就意识到,移动的并不是地面,而是整座花坛!移动的速度很缓慢,而且还带有旋转。过了一会儿,花坛终于停了下来,在正对着楼房的方向上,多出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是由于原本连成一片的花坛从当中一分为二,并且向两侧挪开后而形成的。花清雨来到这里的那条路虽然还在,但明显方向发生了变化。 花清雨此时终于明白之前为何觉得庄内的格局和记忆里白日时的情形不一样了。“剑林庄中有奇门秘术,这下可不好办了……”她心道。其实她对玄学秘术并不很了解,只知道“奇门”一种。天盘八门、地盘八卦是所有秘术都有的奥义,但每一种玄学秘术对天、地两盘的布局和推演却是完全不同的。简单来说,同样的名字,不同的用法,以此术之衍式,难得彼术之奥妙。 花清雨知道庄中布局有奥妙之后,心中慌了不少,也无意再继续探查了。倘若在庄中乱闯被抓,麻烦可就大了。可是,如今的处境使得花清雨进退两难,她不识“六壬”秘术,错认为“奇门”秘术,其实就连“奇门”秘术,她也只是个半调子,似懂非懂,一知半解。本想回到住处的她就像是陷入了迷宫之中,走一步看一步,如此根本就走不出这片地方。 不得已,花清雨只好采取最后的办法——从上方脱身。剑林庄的六壬格局并无囚困之效,但花清雨猜测一定有危险机关。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从上空离开剑林庄。为了避免引起麻烦,花清雨不能靠自己爬屋翻墙,所以她打算召出一名妖族,带她飞离了事。 可还未等她开始行动,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头:“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想要做什么?” 花清雨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却是一位俊俏的小哥。 那男子也没料到回过头来的女子竟是如此清秀的一副面容,颇为惊讶,手也松开了。“你夜探剑林庄,意欲何为?”男子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 “我……我是今日跟‘柳三爷’一起来的,夜寂无聊,就独自出来走走,没想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花清雨道。 “哦,原来是未来的三少夫人。失礼了。”男子颔首道,“不过……出门散心,为何会穿得一身漆黑?我看你是想逃走吧?” “白日穿白衣,黑夜穿黑衣,这是我的个人习惯而已。”花清雨道。还好,她此时穿的并不是夜行衣。 “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男子道,“我是剑林庄的护卫队长,既然你被我撞见了,我就得送你去三少爷那里。” “我若不去呢?” 男子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谁让你闲逛逛到护卫的住处呢?你应该庆幸,最先发现你的人是我,若是别人,恐怕已经扭送到老爷那儿去了。” “那栋楼是护卫的住处?”花清雨瞪大了眼睛,心中啐骂着那个被打昏的庄丁:“好小子,倒挺贼的,竟然把我引到这儿来!” “走吧,免得我动手。”男子催促道。 “看你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模样,怎么会为甄家效力?可惜了。”花清雨故意摇头惋叹。她觉得这名男子心地还算不错,至少对自己保持了礼数。他刻意小声盘问,想必也是不想惊动到其他的护卫。 “休要动摇吾心。”男子却不吃这一套,“你既然已经进了剑林庄,我劝你还是安安分分地准备当三少夫人为好。你是根本逃不出去的。我虽然同情你,但绝对不会纵容你。”看来,他对甄飞翼的所作所为也持厌恶的态度。 “这样好了,你别送我去三少爷那儿,我不想见他。你带我回我住的地方总可以吧?”花清雨退而求其次。 男子迟疑了须臾:“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作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以吗?反正我也逃不出去。”花清雨故作楚楚可怜之态。 男子果然心软了:“那好吧,下不为例。我会在暗中一直盯着你的,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意图逃跑,可就不是送给三公子处置那么简单了。” “多谢了。”花清雨颔首。 男子的妥协证明了花清雨的猜测,他的心肠并不坏,正义感没有丧失,也有对他人的宽容。这可是个套取信息的良机。 路上,花清雨问道:“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被错抓来的?” 男子目不斜视, 只看着前方的路:“我一介下人,少夫人不必以‘公子’相称。敝姓蒋,叫我一声‘蒋队长’即可。错抓之事,我并不知道。但现在三少爷已经下令,你就是少夫人。” “他白日还同我说待明日要禀明庄主放我离去呢,果然都是骗我的!”花清雨眼泪汪汪的,声音也带了些许哭腔。 蒋队长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了,恢复到原先的面无表情。但这个转瞬即逝的不忍神情,却被花清雨看得清清楚楚。“嗯……还是那句话,我很同情你,只是甄家势大,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若是……罢了,你还是顺从三少爷吧,免遭无谓之苦。” 花清雨本能地察觉到,蒋队长刻意隐瞒了什么,那句“若是”之后,究竟有什么样的隐情呢? “唉……”花清雨决定趁热打铁,遂幽幽地叹息,“我不过是懂点儿医术,又恰巧途径苍云岭双月峰附近,就莫名其妙被抓了。抓我时还说是给三少爷来看病,到了才知道他压根就没病。苦了我兄妹二人,我深陷困境,要被迫嫁给一个纨绔之人,兄长被关入牢中,不知死活……呜呜呜……”她越说越伤心,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蒋队长不忍地劝道:“别哭了,也是你时运不济,若是再迟个几天,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唉,这冰天雪地的,你去那袅无人烟的苍云岭做什么?” “我发现天星河水有些异样,所以就顺着河流往上游去了。之后又沿着涌泉河到了双月峰附近,踩中了白鬼帮挖的陷阱。” “异样?有什么异样?”蒋队长问。 “神玉谷百姓都中毒的事,你不知道吗?” “有人在河水里下毒?那真该千刀万剐了!”蒋队长十分愤慨。 花清雨又说:“我被抓之后,还以为是白鬼帮所为。后来我被押到这里,见‘柳三爷’对‘二爷’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我又以为是‘二爷’下的令呢!” “你错怪老爷了。他一生都酷爱钻研玄学秘术,对‘六艺’那些没什么兴趣。剑林庄虽有炼丹房、铸造房,却都是炼、铸一些寻常之物以供庄中所用。像在河中下毒这等卑劣之事,老爷是拉不下脸来的。”蒋队长道。 花清雨摇了摇头:“那逼我当他的儿媳妇就能拉下脸来了么?” 蒋队长看了她一眼:“因夫人逝世之时,三少爷才刚出生没多久,所以老爷一直很宠溺他。偏偏他生性喜好女色,甄家的势力又很大,所以在老爷看来,让你嫁入甄家反而是你的荣幸呢。” “呸!”花清雨啐了一口。 “好了,到了。三少夫人快进去休息吧,不要再出来乱闯了。”蒋队长道。 花清雨点头称谢,往屋内走去。 “哎……”蒋队长忽然又叫住了她。 “你还有事么?” 蒋队长走进院中,神色十分犹豫,欲言又止,花清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他忍不住开了口:“其实……这话我本不该说的。只是,唉,你太无辜了……” 看他吞吞吐吐的为难模样,花清雨直截了当地问:“剑林庄是不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话一出,倒把蒋队长给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花清雨淡淡地笑了笑:“方才你说过,‘若是再迟个几天,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在我理解,如果我晚些被抓,就不会被逼迫嫁人了。想必是就在最近几天,剑林庄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至少,比三少爷娶亲要大得多。”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蒋队长惊讶地称赞,“既然你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吧。之后的几天夜里,不管你听到外面如何喧杂吵闹,都千万不要出门,安心在房里等待。待事毕之后,我会找个机会把你放出去的,切记。我要回去了,以免让人看见我俩生疑。姑娘,珍重。”说完,蒋队长转身飞奔而去。 “这下可越来越热闹了。”花清雨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天星河中的奇毒应该和白鬼帮、剑林庄都没有关系。“甄二爷”和“柳三爷”的关系,她也能猜出个大概:“二爷”表面上和“柳三爷”关系密切,其实颇有股仗势欺人的味道。“柳三爷”对“二爷”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屈从而已。既然这两股势力之间有裂隙,就绝对不可能协同作恶。如此,花清雨委身于剑林庄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了。 花清雨原本以为第二天甄飞翼很快就会来寻她,结果直到傍晚,甄飞翼才出现在花清雨所住的小院,邀请她前往后堂一聚。到了后堂时,甄涂海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看到花清雨镇定自若的模样,甄涂海稍微有些惊讶。 “姑娘果然妙手回春,区区一日,翼儿的病竟然好了八成。”甄涂海也不知是真不知道甄飞翼没病,还是在装糊涂。 “爹,清雨姑娘是被错抓……错‘请’来的,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当放她离去才是。”甄飞翼这违心的话完全是说给花清雨听的。 花清雨轻哼了一声,心中已料到甄涂海绝对不会痛快答应放她走。 果不其然,甄涂海说:“哎,清雨姑娘治好了你的病,那就是咱们剑林庄的大恩人,岂可轻描淡写就这么过去了?更何况我们有错在先,当好好补偿人家才是。” 花清雨干笑一声:“二爷不 必客气。” “正好我与三妹许久未见,想多留她几日,你也一并留下吧。我这剑林庄虽不是什么风景优美之地,但座落在长烟湖畔,也别有一番风光。这几天就先让翼儿陪着你好好玩一玩。”甄涂海和蔼可亲。 这时,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我剑林庄很快将会举办一场酒宴,八方贵客将齐聚于此。这茶,是我托人千里迢迢从混元域买来的极品,以招待宾客之用。来,你二人先来品一品滋味儿如何。”甄涂海热情地替二人倒了两杯茶。 甄飞翼拿过一杯,看看茶是温的,于是一饮而尽,咂着嘴称赞道:“好茶!茶香沁人心脾,回味无穷!温水泡茶,竟也能泡得开啊!” “这种北地产的茶叶喜冷不喜热,泡时当用温水,用热水反而散不出茶香。”甄涂海笑眯眯地解释。 甄飞翼将另外一杯茶端给了花清雨:“清雨姑娘,你不用客气,也尝尝看,这可是稀罕东西。” 花清雨接过茶杯,嗅了嗅香气,随后小口小口地喝见了底。 “怎么样?不错吧?”甄涂海问道。 “果然好茶,我头一回喝到如此清香的茶。多谢二爷。” 甄涂海心情大好,笑道:“清雨姑娘好礼数。翼儿,她可是我们庄的贵客,你不要怠慢了她哟。从明日开始,宾客就会陆续来庄了,爹要招呼客人,清雨姑娘就交给你了。” “爹,放心,我一定好好款待她。”甄飞翼也莫名的笑逐颜开。 离开后堂,花清雨对甄飞翼说:“公子,我忽觉有些疲惫,就先回去休息了。” “想必是昨天清雨姑娘休憩的地方不够安静?这样,我再给你安排个好地方。”甄飞翼献起殷勤。 花清雨点了点头,跟着甄飞翼在庄中七拐八绕,最终到了一栋华美的三层小楼前。甄飞翼将花清雨送上了顶楼,然后就离开了。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花清雨就立即拿出一种毒、一种药吞了进去。“想下媚药害我,你们还不够格儿!”她暗自好笑。 此时,甄飞翼心中却是洋洋得意:“哈哈,昨日那么不卑不亢,现在不还是轻而易举地着了道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么个大美人儿,老天对我还真是不薄。” 据贡献此媚药的人声称,媚药完全起效要等一个时辰之后。甄飞翼满脑子都是今晚的美事,干脆不走了,让下人送来了酒菜,他就在底楼的一间房中等着。 花清雨也在顶楼的房中等着。 刚到夜里戌时,甄飞翼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楼,敲了敲房门:“清雨姑娘?” 正在床上打坐的花清雨连忙放下床帐,藏到门后,而后用最妩媚的声音回答:“是三公子吗?你快进来呀!” 甄飞翼大喜,猛地推开房门,房中黑灯瞎火,他也顾不得点灯了,直往床上扑去。床正中坐着个人影,他一把搂住那人就想往嘴上亲,结果却被那人用力攥住了脖子往里一拽,整个人都被拽进了帐内。 甄飞翼疼得呼喊道:“哎哟,轻点儿轻点儿,娘子好大力气!” 回答他的却是个男声:“我这‘铁娘子’专打好色之人,今晚就让我来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甄飞翼还没回过神来,眼眶上就挨了重重一拳,揍得他眼前直冒金星,然后胸口又中了一脚,飞出帐外撞在桌沿上,疼得呜呼哀嚎。 床上的男子也跳出了帐子,正是监兵界的火猴——程羽飞。他提溜起甄飞翼的后领,举起巴掌,对着他左右脸颊一顿猛扇,直扇得他鼻口流血,脸肿得像发糕,后槽牙都打断了好几颗。 “好、好汉,快别、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甄飞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讨饶。 程羽飞都被他给气笑了:“你个杂碎,即便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我真死了,我爹又岂肯罢休啊?”甄飞翼哭喊。 程羽飞换手攥住了他的脖子,扬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敢威胁我?区区一个剑林庄,信不信我今晚就全都铲平?” “信、信!我哪儿敢威胁你啊,无论如何我也罪不至死不是?好汉何必惹麻烦上身?不如就把我当成个屁,给放了吧!” 藏在门后的花清雨走了出来:“三公子,其实自那杯茶被端上来时,我就已经嗅到茶中的异味了。你下的那种低等媚药,我少说也有十种方法可解。你服还是不服?” 甄飞翼惊得怔了怔神:“姑娘,恕我眼拙,竟看不出你是位药术高人。反正我也没害成你,求你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啊!” “放下他吧。”花清雨道。 程羽飞将甄飞翼掼在地上,对花清雨笑道:“这小子本事不济,讨饶的功夫倒是一流。” “纨绔子弟还不都是如此?”贺崇宝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来。甄飞翼吃惊地回头,他竟一直没有发现那边还有个人! “有了今日的教训,相信他也能知道,就算家大势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桌旁的沈石沉点亮了烛灯。 原来桌旁也有人!甄飞翼惊得魂飞魄散,且不说这三个突然从房中出现的男子究竟是如何混进剑林庄深处的,单从他们隐藏气息的本事来看,就绝对是顶尖高手! fpzw 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雨欲来 可悲的甄飞翼,本指望下媚药让花清雨着道儿,却不知花清雨正是此中行家,自己反而着了她的道儿。对于那些祸害女子的邪毒,她本就深恶痛绝,所以吩咐程羽飞待抓住甄飞翼之后莫要手软,多给他一些苦头尝尝。 在甄飞翼的连声讨饶之下,花清雨才让程羽飞放开了手。 甄飞翼此时的面容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告诉你,以后休要再仗着家势作恶,该好好向你的两位兄长学习学习!”花清雨厉声喝道。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甄飞翼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我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张嘴!”花清雨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口中,“光口头保证没有用。这颗毒药专治好色之人,从今往后的五十年之内,只要你一沾风月之事,此毒就会发作,保你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天底下还有这等奇毒?”甄飞翼惊讶无比。 花清雨冷笑:“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信,我信。”甄飞翼道,“我知道姑娘此举是为我好,既然不能结婚双修,我往后只顾专心修炼便是。” 沈石沉笑道:“此子悔改的态度倒还不错。” “但愿真能浪子回头。”靠在窗边的贺崇宝道。 “甄飞翼恳求几位高手收我为徒!”甄飞翼翻身一跪,向三位妖族磕起头来。 连程羽飞都被他逗乐了:“你这家伙的思维转变得还挺快,刚刚才被我教训,此时竟想拜师?” “有令尊在,何至于拜外人为师?再说剑林庄势大,即便从外头聘请师父传道,也并非难事啊!”花清雨道。 “爹是个剑仙,而我却是入的魔道,所以不适合教导我。爹为我请的师父最高也就是**级,据我判断应是比不过诸位的。现在我有毒在身,真的只想专心修炼,还望哪位高手收下我!”甄飞翼求道。 花清雨笑道:“他们都不适合当你师父,他们几人都是妖族。” “妖、妖族?”甄飞翼还从未见过妖族。 程羽飞亮出了司云棍,房中一片红光。贺崇宝也拿出了腾莲棒,幽幽的绿光与红光交相辉映。沈石沉则将破波矛杵在地上,蓝莹莹的光亮看得甄飞翼眼都直了。 “哇……妖族的兵器真是……真是太威风了!”甄飞翼忍不住拍手称赞,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妖族。 三人将兵刃收了起来。甄飞翼却对着花清雨又磕起了头:“那就请姑娘收下我吧!” “我?”花清雨“咯咯”大笑,“我也是剑仙呐,不适合收你。再说我才两仪级,实力还没你高呢!” “啊?姑娘不是刻意隐藏实力?”甄飞翼难以置信,“区区两仪级,如何能结识这么多妖族高手?姑娘莫要唬我!” “云游交友,难道还要看实力不成?”花清雨劝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真是一心修炼,**级的师父也已经足够了。” “姑娘所言极是。”甄飞翼顿了顿,又道,“其实昨日姑娘说我不如大哥和二哥,我的心就已经有些开窍了。但长久以来的放肆让我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今日得诸位教训,我决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清雨姑娘,这几日得罪了,我向你陪个不是。”说完,他冲花清雨连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沈石沉捻须笑道,“清雨又多了一份功德。” “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我就去禀明父亲,放清雨姑娘离去。”甄飞翼道。虽然和前一日所说的话一样,但此次却是满满的真诚。 “对了,关于那位白衣女子的身份来历,你昨日说的可是全部?”花清雨问。 甄飞翼点点头,:“清雨姑娘若是需要,我可以发动剑林庄的关系帮你调查清楚。” “不必,我不想兴师动众惹人注意。”花清雨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我记得你说你的长兄甄飞云在赤熛军中任大统领?” “正是。” “那可以帮我查另外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两位兄长都很照顾我。姑娘请说。” “赤熛大帝曾经下令屠杀神玉谷北口外几个村落的百姓,但没有说明原因。我想让你的大哥查一下,究竟为何要如此残忍。”花清雨道。 “这……”甄飞翼没想到竟是这等严重的事,“清雨姑娘,我实话实说。这事若是赤熛大帝亲自下的命令,又不说明原因,恐怕连军中的高层都不一定知道。以大哥的身份,去明查这件事明摆着是对大帝大人不敬,所以只能暗查。暗查的话,就不知道能不能查得清楚了。” “嗯,尽力而为即可。”花清雨也知道这个要求不易。 “大哥和二哥他们这几日正好要赶回剑林庄,到时我直接拜托大哥就是,姑娘尽管放心。”甄飞翼道。 “令尊说八方宾客要来,究竟是何事?”花清雨颇为好奇。蒋队长也说过,最近几日剑林庄要有大事发生,但似乎两人所指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我爹他三天之后要过寿了,所以早就发出了邀请帖,届时在庄上宴请各方高朋胜友。听说赤熛大帝座下的晁大元帅也会到场呢! 此外……”甄飞翼忽而踌躇起来,最终鼓起勇气说,“此外,我这婚事……如若今夜‘顺利’,原本爹是打算在寿宴之后顺便请晁大元帅为咱俩主婚,再接着办一场婚宴来着……双喜临门之事,自然要搞得盛大一些。” “呵,你爹他计划得倒挺周全。”程羽飞笑道。 甄飞翼也尴尬地“嘿嘿”了两声。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药膏你敷在脸上,很快就能消肿。”花清雨心肠善良。 甄飞翼接过药膏,对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刚掩上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药膏抹在了脸上,凉冰冰的感觉很舒服,大大缓解了肿痛。就从三楼下到一楼这一点时间内,他脸上的肿竟已消得差不多了,这使得他对花清雨的医术愈发钦佩起来。 “剑林庄恐怕要不妙了。”甄飞翼刚走,花清雨就如此说道。接着,她将遭遇蒋队长的经过向三位妖族叙述了一遍。 “清雨估计得没错,恐怕有人要趁机对剑林庄下手了,而那个蒋队长就是内应。”沈石沉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根烟杆,抽了起来。 “会是白鬼帮吗?”花清雨怀疑道。 “应该不是。以白鬼帮的实力,还不足以撼动剑林庄,否则‘柳三爷’也不至于对‘甄二爷’低声下气的。”沈石沉道,“敢对剑林庄下手,想必来头不小。” 贺崇宝纳闷道:“不管是什么来头,但此时并非是良机啊!宾客云集,八方拜寿,岂不碍事?” “那就是要连所有宾客都一网打尽。”程羽飞道。 “可能性很小。”沈石沉用烟杆敲着桌沿,“你们没听那小子说吗?宾客中还有元帅级的高手,呵,动元帅可不是件小事,若是死了个元帅,那赤熛域可就不太平了,赤熛大帝也不会放过他的。” “那你想此人是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贺崇宝问。 到底是老猿沈石沉,想得就是比别人透彻:“敢选这个时机,就说明那个想要对剑林庄下手的人,根本不担心其他宾客会造成妨碍。比方说,会不会就是那个晁元帅?” 三人俱惊。此猜测的确合理,军队势力显然要大于江湖势力。 沈石沉继续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晁元帅不一定就是那个人。但我料想他应该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要么,他也是同谋之一。要么,他打算不作为。要么,他是在执行命令。总之,他对此事一定知情!” “沈老哥的话真是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我们就从这几种情况来推测一下,要动剑林庄的会是什么人。”贺崇宝分析道,“第一,晁元帅就是此人。那想必甄涂海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晁元帅。” “两人不和的话,还会邀请他来祝寿吗?”程羽飞提出疑惑。 “或许甄涂海本就打算借此机会修复关系呢?修真之人长寿,为了区区一个生日如此大举操办肯定是借口,甄涂海一定有其他的目的。”贺崇宝道。 沈石沉点点头:“此话有理。接着说。” “第二,晁元帅是同谋之一。如此,情况就复杂了,行走江湖,难免树敌,根本无从说起。再来看第三种情况,晁元帅打算袖手旁观。那说明此人一定是个身份显赫之人,连大元帅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天下这等人物屈指可数。”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四,晁元帅是奉命如此。那幕后主使就很明显了——赤熛大帝。我本觉得堂堂大帝不至于对一个江湖势力下手,但见赤熛大帝竟‘毫无理由’地屠了几个村落,那就说不定了。” “不是‘毫无理由’,是有理由却不肯说。”花清雨纠正道。 “有区别么?”贺崇宝看了她一眼,“几个村落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得罪赤熛大帝,他却下令屠村。要说是为了毁灭‘疫病’,但他又不消灭神玉谷中的‘疫病源头’。说来说去,他这道命令下得毫无道理。” “唉,之前我在和李凌山他们讨论时,猜测赤熛大帝与奇毒有关联,屠村是为了封锁关于神玉谷中状况的消息,”花清雨叹道,“可那仅是猜测而已。只有查出是何人在天星河中下毒,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但线索到了双月峰也就断了……” “不是没断么?竺远来那家伙还没回来呢!”程羽飞提醒道。 “哎,对啊,我竟把他给忘了!”花清雨恍然,“待查明那伙在天星庙饲养毒蟒的人听命于谁,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事可以等竺老弟回来了再议。关键是剑林庄即将面临的这件‘大事’,清雨你打算如何处之?”沈石沉问。 “还没有想好。”花清雨无奈地摇了摇头,“甄家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可蒋队长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啊,我真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沈石沉干脆替她做了决定:“如此说来,唯有两不相帮,泰然自处。” “不论发生什么,都袖手旁观吗?”花清雨问。 贺崇宝表示赞同:“沈老哥说得没错。不论是江湖人士之间的纷争,还是有军队参与的杀戮,以你目前的处境和实力,都不宜被卷入。” “是啊,到时大战起来,不管你站在哪一边,都会面对实力强大、数量众多的敌人, 光靠我们几个保护你,实在勉强。没必要涉险。”程羽飞也是同样的意见。 “那好吧,我听你们的。待明日我就离开剑林庄。”花清雨道。 “嗯。不过在那之前……”贺崇宝的话只说了一半,随即翻身跃到了窗外,踏树借力,腾身上了房顶。程羽飞则蹬地而起,直接把房瓦撞出一个窟窿。 “怎么了?”花清雨连忙问道。 沈石沉淡定自若,悠哉地抽着烟斗:“房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然要表示一下欢迎咯。” 房顶那人见贺崇宝跳了上来,连忙调头就跑,却正好被破顶而出的程羽飞逮个正着,带着跳进了屋中。 花清雨定睛一看,竟是个熟人,惊道:“‘柳三爷’!你怎么来了?” “柳三爷”用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下打量了三位妖族一番,叹道:“原来那小子没有撒谎,你们果真有实力高强的朋友!枉我为你二人担心!” 花清雨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来救我的咯?” “谈不上救……只是于心难安而已。我看见甄飞翼从这栋小楼中离开,就想来看看你的状况。原来你什么事都没有。”“柳三爷”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那你为何不现身相见,反而藏在屋顶偷听?” “柳三爷”耸了耸肩膀:“我看到房中有其他人影,还以为是甄飞翼那厮安排的守卫,所以没敢冒然靠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不想刚踏上房顶,就被这两位兄台给‘请’了下来。” 花清雨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交谈并未被“柳三爷”偷听去。她又问:“‘柳三爷’,你担心我的状况,证明你不是个坏人。昨日听你和‘二爷’之间的交谈,似乎白鬼帮有人被他扣在庄内?为何啊?” “柳三爷”瞟了她一眼:“这不关你的事。我来这儿没有恶意,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程羽飞看了看花清雨,花清雨点点头,他这才松开了“柳三爷”的胳膊。 “柳三爷”走到窗边,侧头道:“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害你陷入剑林庄的人是我柳千灵,与白鬼帮无干,希望你以后不要为难我那些弟兄,他们都是苦命之人。”说完,她就跳下了楼。 “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花清雨摇头苦笑。此时她终于知道了“柳三爷”的真名。 “她怕的不是你,而是我们。”沈石沉一语道破,“虽然她还有些良知,但毕竟是她把你献给甄飞翼的。就冲这一点,我们就能抹平了那个小寨。” 花清雨连忙道:“千万别,她也是为了义气迫不得已的。” 沈石沉起身笑道:“放心,没有你的命令,我们当然不会轻易大开杀戒。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吧,大家回去,免得再被他人发现。” 将三位妖族收回监兵界之后,花清雨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的大洞凝望着夜空。神玉谷、苍云岭、白鬼帮、剑林庄,因为一场毒害之事,她一路辗转到此,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如今的情势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剑林庄不知会面临一场什么样的危机,甚至可能连柳千灵和白鬼帮都会受到牵连。 “希望这个‘置身于事外’的决定没有错……”花清雨心中慨叹。竺远来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吴道才和李凌山是否在天星河下游找到了解毒药。奇毒、赤熛大帝、凶妖曲朔衡、神秘的白衣女子……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在她的心头萦绕,许久,她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屋子的确漏了,连夜雨也真的来了。这片平原西有翠风屏挡住了山里的寒风,东有诸多河流和湖泊,所以冬季偏暖,潮气很大。到了后半夜,雨滴夹着些许雪花降了下来,飘入房内,落在花清雨的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这个程羽飞,做事还真是鲁莽,把房顶穿破了,却害我受冻。”花清雨刚打算下床换一个房间休息,却听到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一声怒吼。 “谁呀,深更半夜的还在那儿发脾气……”花清雨发现窗户没有关严实,于是来到了窗边。 远处又响起几声嘈杂的喧哗,在夜雨之中听得并不十分真切。花清雨心头涌上一丝不安,索性将窗户推开,探头出去远眺。一片黑暗之中,有数个光点在晃动。 “那个是……”花清雨眯起了眼睛,“是火把!”她惊呼出声。 这会儿已将近寅时,有谁会举着火把在庄中闲逛?即便是庄丁巡夜,也应该提着灯笼才对啊。更何况,巡夜之人绝对不会大声喧哗。不是庄内之人,那就是外来者。茫茫黑夜,雨雪冰冷,有不少人带着火把闯入剑林庄,花清雨恍然大悟:“剑林庄出事了!” 没想到蒋队长所说的“大事”,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蒋队长叮嘱过花清雨,不论听见外面如何喧杂吵闹,绝对不要出门;沈石沉他们也让她不要卷入剑林庄的纷争。她只好继续留在房中,远远地观望着那些晃动的光点。 光点的数目还在继续增多,并且四散而开。喧哗声、打斗声、惨叫声也越来越响,不绝于耳。 眼见着有几团火光越来越近,花清雨连忙将窗户闭紧,吹熄了烛灯,钻进床下躲了起来。 fpzw 第四百八十五章 殃及池鱼 雨雪纷飞的夜晚,剑林庄迎来了一场动荡。当看见火把的光芒越来越近时,花清雨依照蒋队长的叮嘱,吹灭烛灯,藏在了床下。不一会儿,夜闯剑林庄的人已经到了楼下,花清雨都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交谈声。 “给我搜!”一人在院中下令道。 没过多久,“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上楼来了。花清雨的心也在“砰砰”直跳。 “把所有房间挨个儿彻查一遍,休要放走一个人!”门外有人道。 房门被踹开了,从杂乱的脚步声判断,进屋的人至少也有三个。 “咦?奇怪了,先头确实看见这间屋子亮着灯的啊,人怎么不见了?”一人疑惑道。 另外一人惊呼:“哎,房顶有洞!那人逃了!” 花清雨暗自庆幸,程羽飞之前的鲁莽倒是帮了她一把。 “你们两个快去追!灯才刚熄灭不久,想必逃不远!抓到之后,格杀勿论!” “这是要屠庄啊……”花清雨忽然心中一沉,“糟了!费徒空!我竟把他给忘了!应该早叫贺崇宝他们去救出他来的!”花清雨懊悔不已。她并不知道,其实费徒空早已被柳千灵给放走了。 冲进房里的三人之中,有两人跳出房顶的大洞追人去了,剩下一个在房中四处检视起来。花清雨担心费徒空的安危,焦急万分,心中不停地念叨着,祈盼此人快快离去。可是,那人却是个既细心又有耐心的家伙,打开柜子看看,掀开桌布瞅瞅,慢慢地检查房中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花清雨暗道不妙,悄悄腾身,用手脚撑住床沿,藏身于床板下的凹槽之中。 那人走到了床边,先是掀开床帐看了看,而后索性一刀将床帐给劈了,接着,他俯下身,掀开了床帘,向床下看去。 花清雨大气也不敢出,尽力将身躯紧贴在床板上。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慢?动作快一点儿!天亮被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院中那人不耐地催促道。 屋中之人这才放下床帘,退出了房间。 花清雨终于松了口气。刚才的气氛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她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待一伙人离开小院之后,花清雨连忙从床下钻了出来,并将监兵界中的六位妖族全都召出,三言两语向他们讲述了当前的情势,并下令道:“你们赶紧都去庄中搜寻费徒空的下落!快!” 六个人彼此看了看,都没有动。沈石沉道:“清雨,此举不妥。来者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是什么实力,冒然在庄中乱闯,太过危险。” 花清雨急道:“宾客还没有到,大事就已经发生了,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种种推测都不成立了!以你们的本事,还怕这伙人吗?” 沈石沉冷静地分析:“不是‘不成立’,而是‘不一定成立’,风险还是有的。即便以我们六人之力能够敌得过对方,万一召来附近其他的人怎么办?这里毕竟是魔域的腹地,我们妖族的身份太过扎眼。更何况我们都去找费徒空了,谁来保护你?” 贺崇宝提议:“我看这样吧,就由晓莹、怀柔两位妹妹和沈老哥一起护着清雨到安全的地方。灵韵妹妹眼力非凡,和程兄弟还有我三人去救费徒空,如何?” 沈石沉无奈同意:“只能如此了。你们三个尽量不要被别人发现。若是陷入了围攻,休要死战,以逃为主,我们也会赶来救援的。” “庄中的景物和道路都是按照奇门秘术布置的,还会根据时辰移动变化,切莫被困呐!”花清雨叮嘱道。 三人点了点头,也从房顶的大洞离开了。 花清雨总算稍微安心了些。另外三位妖族护着她下了楼。院外的情形满目疮痍,花坛悉数被毁,树木倒的倒、断的断,残砖碎瓦满地都是,隐藏在花坛下的路也全都暴露出来。这哪还有“奇门秘术”的样子?花清雨干笑了一声,刚才她对贺崇宝他们的叮嘱已经变成了废话。 没有了“六壬秘术”的阻碍,出庄就简单多了。 不想四人刚出小院,就看见那位善心的蒋队长横死在小道上。 “唉,看来蒋队长也被人给骗了。他应该是来放我逃跑的。”花清雨十分不忍。 “身为护卫队长,却给外人做内应,自然要做好可能被灭口的准备。”杜怀柔道。 花清雨长叹一声,看了尸体最后一眼,然后四人摸黑顺着小路一直往南走。沿途可谓是尸山血海,一片狼藉,看得花清雨的心都在不停地颤抖——实在太残忍了。 “这回剑林庄可真是惹上了一个不得了的敌人呐,一夜之间要将全庄都屠戮殆尽,这是多大的仇恨?”沈石沉小声地叹息。 杜怀柔在经过一具趴着的尸体时,用脚将其踹翻过来。那人身穿夜行衣,头上包着头套,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不是军队的人。” 花清雨在那人身上扫了一眼,忽然,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绣在那具尸体胸襟处的一朵白色的五瓣小花。 “是那伙人!”花清雨惊呼。当初在天星庙,因为毒蟒被杀而围攻她的那群人,胸口也有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 花清雨在尸体旁边蹲下身来,拿出了仙剑。 “快收了!有光!”沈石沉连忙提醒。 “稍等。”花清雨道。这伙人饲养毒蟒,与天星河的奇毒脱不了干系,她要将这朵花切下来。 “且慢!”田晓莹 出手阻拦,她将那名黑衣人拖到了一旁的草丛之中,对花清雨道,“清雨,此人身形瘦小,你可以穿上他的衣物,混出庄去!” “好主意!”沈石沉称赞道。如此也就不必放他们三位妖族在外头了,毕竟四人一起行动很容易被人发现。 花清雨连忙收了仙剑开始调换衣服。能把这套衣服穿走更好,根本就不用单把那朵小花切下来了。换好衣服之后,她盘起长发,套上头套,再蒙上面罩,俨然跟死去的那人一模一样。接着,她把三位妖族收回了监兵界,定了定神,走出了草丛,向庄口的方向匆匆而去,还在半路随意捡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魔刀。 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花清雨一路上虽然没有正面遇到那些黑衣人,却远远地看到了好多个。她丝毫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顺利地到达了剑林庄的大门口。 大门此时正紧闭着。花清雨左右看看无人,一把将大门拉开,眼前的情形却让她呆若木鸡:剑林庄外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大圈黑衣人,全都手拿火把持刀而立,似乎在等待着从庄中逃出来的漏网之鱼。 一位明显是首领的人见有“同伴”从庄中出来,立即上前问道:“里面的情形怎么样?甄涂海那厮抓住了没有?东西找到了吗?” 花清雨心里暗暗叫苦,想必首领是把她当成出来报信的了! 花清雨当然不敢开口,一露出女声可就露馅了! 那个首领问话期间一直在向庄中张望,却始终没听见花清雨回答他,于是奇怪地侧目看了看。就这么一瞥,他捕捉到了花清雨眼神的慌乱与游移,遂起了疑心,逼问道:“你是哪个堂的?报上名字和暗号!” 门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无路可逃。花清雨把心一横,转身向庄内逃去。 “来人,给我抓住他!”那人一挥手,数名大汉如同饿狼一般追进了大门。 花清雨慌不择路,直接抄水从塘上掠过,也不管东西南北,只往房屋密集的地方跑。只要跑到偏僻之处,召出监兵界的妖族,身后的几个追兵又算得了什么? 拐了两个弯之后,花清雨猛然停住了脚步。前面是一处较为宽阔的场院,院中正站着不少黑衣人,似乎正在围观什么。 花清雨急中生智,不动声色地混入了人群当中。那几名大汉追来之后,傻眼了,满场都是黑衣蒙面的家伙,如何能分得清哪个是假冒的? 场中也有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正负手而立,看着前方的小楼。花清雨留意到,他胸口的那朵白花外缘还绣着一圈金边。她记得,门口那个盘问她的人胸口白花也带有金边。看来,“金边”就是这伙人区分地位高低的标志。 那几名追来的人涌进人群里,挨个调查盘问起来,惹得人群一阵骚动。这群人之中有好几个人对此颇为不满,反而和盘问的人争执推搡起来,闹哄哄的。 场中的首领对此十分不满,喝道:“何人喧哗?” 那几个追兵被这群人推到了场中。人群里走出来一人,拱手道:“禀堂主,他们是雷鸣堂的人,口口声声说是有剑林庄的人穿着我们的衣服混入这里,要对我们所有人彻查一遍。” 那首领气哼哼地说:“雷鸣堂?哼!雷鸣堂今夜的职责是看住大门!自己看人看不住,倒要来查我们排云堂,好大的胆子!” 追兵之中有人不服气:“那个人一露面就往庄内逃跑,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们雷鸣堂一直把大门守得好好的,万一因为你们排云堂而放走一个,将来帮主怪罪下来,谁来担责?” “别把屎盆子往我们排云堂扣!”人群之中有人挥拳喊道,顿时引起一阵响应。 “就是啊,发现是冒牌货还放跑了,明明是自己实力不济!” “哈哈,若换成是我们排云堂,那冒牌的刚露面就被揍趴下啦!” “哎,我们排云堂个个都是菁英,哪会像他们一样沦落到去看大门呢?” “看大门不也没有看好不是?嘻嘻,还到处嚷嚷着要找人,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花清雨听了暗自好笑,原来这群人内部不太和谐呢。 “都给我闭嘴!”排云堂主狠狠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场中立即安静下来。 接着,他又走到先前顶撞他的那个人面前,冷冰冰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按帮中规矩,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那人慌了:“该、该处以剜舌之刑……” “咣啷”一声,堂主甩出一把匕首在地上。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叩首求饶:“堂主饶命啊!”随即,他又向左右的同伴频频使眼色,示意让他们一起帮着求情。 可是,那些同伴在关键时刻却退缩了,纷纷往后挪步。 “我又不要你的性命,犯了错就该按帮规行事,否则咱们帮岂不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我懒得动手,你自己来吧!”堂主丝毫不给情面。 那人万般无奈,颤抖地捡起了匕首,拉出自己的舌头,把心一横,一下割断,血流如注。 “哦——”人群竟喝起彩来。 “你们几个可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堂主又扫视了一眼另外那几个追兵。 几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道这排云堂主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你们没话说,我可有话说。回去告诉佟立申,休要找我的事!滚!”堂主一声大吼,吓得那几人连忙搀起地上那个倒霉蛋,飞 也似地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排云堂主对自己这帮手下说:“他们虽然无礼,但话应该不假。现在大家彼此……”正说着,他身后的小楼中走出来几个人。 花清雨一看,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剑林庄主——甄涂海!只不过他现在被人押着,满身是伤。 排云堂主立即迎了过去,问其中一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搡了一把甄涂海:“这家伙软硬不吃!” 花清雨看得真切,他胸前的白花外也绣着一圈金边。“估计此人也是个堂主。”花清雨心道。 排云堂主叹了口气:“帮主给我们鼓风、排云两堂下了死令,必须找到那东西,否则提头去见。可这厮又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该如何是好?” “不怕,我另有妙计。”鼓风堂主道。 “你、你们休要痴、痴心妄想……”甄涂海有气无力。 鼓风堂主攥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虽然不怕死,但一定不希望你的宝贝儿子死吧?” 甄涂海轻蔑地笑道:“我长子在军中任职,次子在灵威域当城主,你们奈何不了他们……”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个窝囊废小儿子,此时应该就在庄中!待我找到他,不由你不说!”鼓风堂主狞笑道。 甄涂海摇了摇头:“我小儿子前些日子染病,已经送去外地医治了,此时并不在庄中。” 鼓风堂主轻哼一声,自然不信。 这时,排云堂主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说:“哎,前段时间我的确是接到了这样的消息。据说他那个小儿子心智错乱了,在家中又砸又摔的,见人就打,像是得了失心疯。” “是真是假,待弟兄们搜完全庄回来便知。”鼓风堂主道。 花清雨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再不趁乱逃走,就要被排云堂主给揪出来了。 可惜事不凑巧,后面又“呼啦啦”涌来了一大帮人,将花清雨给硬生生地挤了回来。 “是雷鸣堂!”“雷鸣堂的人来了!” 领头的人,正是在门口盘问花清雨的雷鸣堂主——佟立申。他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另外两位堂主身前,破口大骂:“闾丘岚!你这个狗东西,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就伤我手下!” 闾丘岚,正是排云堂主。他冷笑一声,刚要上前对骂,却被鼓风堂主拦住了。“佟兄,你不是负责守住大门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佟立申气鼓鼓地说:“你自己问那个姓闾的对我的手下做了什么!” 闾丘岚却仰天大笑了几声,讥笑道:“佟兄还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瞎嚷嚷!” “你胡说八道什么?”佟立申不解。 鼓风堂主也笑了笑,解释道:“佟兄,其实他是单名一个‘岚’字,‘闾丘’乃是一个复姓。” 众人哄堂大笑。 佟立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气势却不减,对众人喝道:“笑个屁!我哪知道他那个破姓!”然后,他又对鼓风堂主道:“门口自有电闪堂的兄弟替我们看守,我就是来为手下弟兄讨一个公道的!”说完,他将那个自断了舌头的可怜虫推上前来。 鼓风堂主看见他一嘴都是血迹,连胸前也染上了不少,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那可怜虫的一名同伴上前把之前的事叙述了一遍。或许是因为有诸多人在场可以作证,又是当着闾丘岚的面,所以他叙述得倒是真切,没有丝毫添油加醋。 鼓风堂主听完之后,对断舌之人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帮的帮规是严了一些,但只有如此,才能全帮上下井然有序,不是吗?无论如何,当众顶撞一位堂主是为不敬,如此罚你,你也无话可说,是不?” “连舌头都没了,你来个‘有话可说’试试?”佟立申在一旁没好气地讽刺。众人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偷笑。 鼓风堂主也不生气,微笑劝解:“佟兄消消气。这次我们风、云、雷、电四堂奉了帮主之命前来剑林庄,可一直没找到要找的东西。闾丘兄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东西上,无可厚非。东西找不到,难免焦急,所以借着你手下的过错为引,发了顿脾气。现在当以大局为重。” 佟立申却说:“你错了!找东西是帮主给你们的任务,我们雷鸣堂的任务只有一个:看住大门,不让漏网之鱼逃脱,也不让救兵进庄!兄弟们,给我把所有人的面罩都摘掉,一个一个彻查!” “你敢!”闾丘岚勃然大怒。 霎时,场中人声鼎沸,雷鸣堂和排云堂的人彼此争执起来,推推搡搡,挥拳相向,乱成一团,就连两位堂主都在那你揍我一拳、我踹你一脚的。 鼓风堂主无奈地摇了摇头,云、雷两堂素来不合,偏偏在这种时候闹将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帮主大人也是,为何只派四个堂来,却不安排个领头的?他们两个堂主平起平坐,肯定谁也不服谁啊!”他心想。这时,他无意间瞥到了人群中的一个举止怪异的人。那人一晃,身影又被杂乱的人群给挡住了。 “统统给我住手!”鼓风堂主大喝一声,“我知道冒牌货是谁了!”话音刚落,他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插人堆之中,踏着众人的肩膀往外围冲去,随即一个漂亮的鱼跃翻身,挡在了场院的窄口,一把拽住了正往外挤的花清雨,冷笑:“就是你吧!” fpzw 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夜大劫 不得不说,鼓风堂主是个眼光犀利的人,竟能在一大片拥挤推搡的人群之中发现意图离开的花清雨。他翻跃出人群,截住了花清雨,冷笑道:“就是你吧!”未等花清雨开口,他就一把扯掉了花清雨的面罩,女子隽秀的脸庞露了出来。 鼓风堂主略带吃惊地笑道:“呵,还是个雌鸟儿。说吧,你和甄涂海是什么关系?” “主客关系。我是路过剑林庄的客人,在此留宿而已。”花清雨沉着地回答。 “一派胡言!”排云堂主闾丘岚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剑林庄是什么地方?过路之客岂敢在这儿留宿?你和甄涂海肯定有密切的关系!” “即便真是留宿,那想必也是剑林庄的贵客,如此说来,还是与甄涂海的关系非同一般。”雷鸣堂主佟立申接口道。有意思,刚才还在互掐的两位堂主此时竟一个鼻孔出气。 花清雨义正辞严地喝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屠戮剑林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三位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鼓风堂主道:“姑娘,茫茫夜色,雨雪纷飞,哪里有什么‘光天化日’?” “你们不要为难她,她真的是剑林庄的客人。是吾儿的朋友。前日来庄上寻吾儿不得,遂在这儿住下等候,仅此而已。”甄涂海倒替花清雨求起情来。 佟立申抬手就给了甄涂海一记耳光:“你以为这样说我们就会放她走了?我告诉你,今日庄中的任何人,都休想活着走出大门!” 甄涂海长叹了一声。 鼓风堂主想了想,对花清雨说:“姑娘,念在甄涂海替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他把《蓐收秘赋》藏在何处,我给你留个全尸。”原来所谓的“机会”依然只是死路一条。 《蓐收秘赋》,花清雨头一次听说,似乎是本武功典籍。难道剑林庄遭此劫难,全都是因为这本秘赋吗? “念在你说话还算客气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把我放了,我也给你留个全尸。”花清雨面无惧色。 鼓风堂主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名实力孱弱的女子竟有这等胆气,只不过,她的胆气和实力太不相称。 相比鼓风堂主,闾丘岚的脾气可要暴躁得多,一听花清雨“不知死活”的大话,气得七窍生烟,从后面攥住花清雨的脖颈,怒道:“明摆着甄涂海不会将秘赋的下落告诉一个外人,还同她啰嗦个什么劲儿?一刀杀了就完事儿了!”说着,他举起刀来就要砍。 只听一声大吼:“住手!”众人回头望去,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地道入口,甄涂海的三子——甄飞翼就站在入口旁边。那个地道,正是关押费徒空的水牢。 “你出来做什么?”甄涂海又气又急地吼道。 “哦,原来你就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庄内!”鼓风堂主笑道。 “你放开她!”甄飞翼对闾丘岚喊道。声音虽然不小,可气势却不足。他慌乱不安的神情全被三位堂主看在眼中。 闾丘岚把刀搁在了花清雨的脖子上:“这丫头片子是你相好的吧?说!《蓐收秘赋》藏在哪儿了?不说我就杀了她!” “闾丘兄!嗨,你可真笨呐!”鼓风堂主气郁地埋怨道。 甄飞翼反将一军:“你放她走,我就告诉你秘赋在哪儿!你若是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就死也不说!” “瞧,反被威胁了吧?”鼓风堂主摇头叹息,“本来他就是见我们要杀这女子才跳出来的,肯定是打算用秘赋为筹码逼迫我们放人,你却偏偏用这女子的性命去威胁他,能有用吗?” “那你说怎么办?”闾丘岚两手一摊。 “本就该死的命不值钱!用本不该死的命才对嘛!给我抓住他!威胁他爹不就成了?”经鼓风堂主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随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甄飞翼捆了个结实,押到了甄涂海面前。 “爹……你什么都不用说。砍头不过碗大个疤。”甄飞翼道。 甄涂海惊讶地眨了眨眼,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甄飞翼,关键时刻还挺英勇的。“好!我甄家子弟果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我已经通知了我大哥和二哥,他们此刻正在往剑林庄赶来。你们若是杀了我们,也休想活得长久!”甄飞翼大喝。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人,向鼓风堂主禀报:“堂主,全庄已经彻查过了,已经没有活口了,也没有发现《蓐收秘赋》。” 花清雨听后心中一沉,她以为费徒空还在庄里呢! “给我继续找!每个房间的墙壁、地面,一寸一寸地找,看看有没有机关暗道,快去!”鼓风堂主下令,“这儿留下几个人就行了,其他人也都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秘赋找出来!” 众人领命而去。空地上仅剩下三位堂主以及数位亲信,加起来不到十个人。 “施兄,秘赋会不会被藏在甄涂海的储物法宝里?”佟立申问鼓风堂主。 “不会。”他摇头道,“那样太 容易被发现了。”不过佟立申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先打量了甄涂海一番,然后目光又落在了甄飞翼身上。 “小子,把你的储物法宝交出来!”鼓风堂主走上前。 “不、不!我没、没有储物法宝!”甄飞翼支支吾吾,眼神慌乱,在三位堂主的眼中更显得可疑。 “堂堂剑林庄三公子连个储物法宝都没有?谁信呐!拿出来!让你少吃点儿苦头!”闾丘岚原本架在花清雨脖子上的刀挪到了甄飞翼的脖子上。 “翼儿,给他们吧。”甄涂海道。他当然知道《蓐收秘赋》并不在甄飞翼那里,可是此举在敌人看来却是故意装样。 “爹,不、不是,我……”甄飞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神情格外紧张和焦急。如此使得那三位堂主愈发肯定秘赋就在他身上。 闾丘岚没了耐性:“少废话!杀了你再拿法宝也一样!”他那刀锋在甄飞翼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一条血线出现。 甄飞翼哭丧着脸拿出一块玉佩,解除了认主,地面上“呼啦”一下冒出了一堆书册。 “秘赋!”三位堂主眼睛一亮,一起扑到书上,用身体护着不让雨雪打湿书页。 《蓐收秘赋》应该只有一本才对。于是,闾丘岚和佟立申互相搭臂组成了“雨棚”,由鼓风堂主在书堆中翻找真正的秘赋。 可是,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鼓风堂主翻得越久,眼睛就瞪得越大。《巫山妙术》、《春夜图》、《花烛玄典》……这些书的名字似乎不像是什么武功典籍。鼓风堂主随意打开一本,翻了两页,里面尽是些男欢女爱的春宫图,不堪入目。不只这一本,整个一摞书都是如此。 鼓风堂主丢下书站起身来,冷眼瞟了瞟甄飞翼,讥讽道:“三公子倒是懂得享乐。” 闾丘岚回头踹了甄飞翼一脚:“你小子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把法宝拿出来的?” “我都说了不在我这儿的嘛……”甄飞翼哭丧着脸,蹲下身将那摊书和法宝又收了回去。 几名在场的属下纷纷低头偷笑。 “笑、笑、笑,笑个屁!找不到秘赋,到时如何向帮主交代?”房顶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彪形大汉抓着一个人跳到了场中。 “洪堂主,你怎么也进来了?”鼓风堂主问道。来者是此番来围剿剑林庄的四位堂主中的最后一位。 “你们是怎么搞的?竟然让这娘们从庄里逃了出去!还好我在长烟湖畔也布下了守卫,否则就被她溜了!”电闪堂的洪堂主将抓着的人往前推了一把。 花清雨一看,原来是“柳三爷”——柳千灵。柳千灵此时浑身湿透,在场中瑟瑟发抖。 佟立申上前狞笑:“哟,这不是白鬼帮的‘柳三爷’嘛!原来你也在庄中做客啊!” 柳千灵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一言不发。 “江湖传言‘柳三爷’欲嫁‘甄二爷’为妾,我本当是无稽之谈,现在来看,并不是空穴来风啊。”鼓风堂的施堂主笑道。 柳千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原本柳千灵和甄飞翼是一起藏在隐秘的水牢之中的。柳千灵打开了墙上那道暗门,甄飞翼却不肯走,她只得自己游入了长烟湖中。谁想刚刚上岸,就被埋伏在附近的电闪堂众给抓住了。 “甭废话了,天都要亮了,把这些人统统杀掉,我们得赶紧找到秘赋才是!”洪堂主的性子比另外三位堂主更急。 “慢着!”施堂主连忙阻止,“甄家父子不能杀,杀了永远都找不到秘赋了!” “把‘柳三爷’也留下,我要带她回去好好享享乐子。”佟立申奸笑道。 柳千灵的浓妆已经被湖水浸洗干净,她的素面少了那几分劣质的妖艳,别有一番韵味。 “无耻之徒!”柳千灵险些咬碎一口玉牙。 “不是吧,佟兄?原来你好这口?”施堂主摇头笑道。 佟立申大笑:“嘿嘿,越是泼辣的娘们,我就越喜欢,哈哈哈!” 洪堂主不乐意了:“这不能杀,那也不能杀,难道留着将来找我们复仇吗?” “喏,这个可以杀。”施堂主将花清雨推到洪堂主面前,“一个无用的客人。” “和秘赋不相干的人早就该杀了,还让她活到现在?”这位洪堂主显然不怎么怜香惜玉,举起刀就往花清雨脖子上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光破空闪过,击飞了洪堂主的魔刀。众人惊讶地定睛一看,竟是一杆金色的双头铲!那月牙的一头正插在洪堂主的脚尖上,疼得他蹲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一道人影从众人头顶掠过,一手拔出金铲,另一手抄住花清雨的腰,带着她跳上了房顶,闪烁了三两下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呆立在当场。 “追,快追!”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几名喽啰纷纷跳上房去欲追。 “追,追个屁追!凭你们的脚力,追得上人家吗?”被铲断了脚趾的洪堂主没好气地骂道。 房上的几人悻悻地回来了。 “糟了,帮主 吩咐不得放走一个,这下该如何是好?”闾丘岚有些慌神了。 “那妖族高手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他留下也是个麻烦,走了倒好。”施堂主还算冷静。的确,以竺远来的身手,即便这群人能击败他,也要费一番功夫,“反正那女子只是个剑林庄的宾客,又不知我等底细,走就走了吧。超出你我能力范围之事,相信帮主不会怪罪。” “但愿如此。”佟立申叹了口气。 被突如其来的妖族高手所震惊的不只是四位堂主。甄飞翼到此时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强捺心中的激动,仔细回忆着几个时辰之前的事:当时,花清雨的房间里一共有三位妖族,其中那位老者的兵器是一把蓝幽幽的矛,窗边那位男子的兵器则是一根长棒,棒端还有一朵青莲,甄飞翼记得很清楚。至于掐住他脖子的那名妖族所用的兵器给他的印象更深,那是一根如烈火般通红的棍子。“长矛、长棒、长棍,不会错的!”甄飞翼心道。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分明是一把金光闪闪的长铲。也就是说,花清雨的妖族高手朋友,不只是在房中亮相的那三位! 甄飞翼此时的心情,既惊讶,又庆幸,还带着些许羡慕。他惊讶的是,实力偏弱的一位女子,为何能结交到如此之多的妖族高手?他庆幸的是,还好他没有伤害到花清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他所羡慕的,就是花清雨那样有高手环侍的待遇了。“对了!可以试试……”他忽而心生一计,遂放声大笑:“哈哈,我早就让你们放她走,你们不听,这下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 若有所思的四位堂主被他冷不丁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甄飞翼的屁股马上又挨了闾丘岚重重一脚:“你发什么疯?” “你们也不想想,我剑林庄的宾客,岂有等闲之辈?告诉你们,我爹让我结交那位女子的目的并非是看中了她的实力,而是看中了她背后的势力!你们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那位妖族高手就会带着其他妖族兄弟卷土重来,将你们这群嗜杀的恶人统统剁成肉酱!”甄飞翼说得跟真的似的,就连甄涂海听了都在心中暗暗赞赏:“这谎撒得好!” 施堂主将信将疑,反诈道:“妖族兄弟?呵,这里可是人族地境,什么妖族敢如此大胆地兴师动众?你别瞎咋呼了,我们不会信的。” “那女子的妖族朋友光我看见的就不只七、八个,有使红光云纹棍的,有使青光莲花棒的,还有使蓝光三叉矛的,喏,还有刚才那个用金光双头铲的,他们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好啊,你们现在不信就不信吧,等到身首异处时,自然就信了。”甄飞翼干脆坐在地上,优哉游哉。 见他说得真切详细,这下就连心思敏锐的施堂主都有点儿动摇了。四位堂主聚首商量起对策来。 “有妖族介入的话,可就麻烦了……”施堂主摸着下巴。 闾丘岚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甄飞翼:“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万一是假的,以后传出去,我们风、云、雷、电四堂颜面何存?”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刚才那个妖族真的是高手。他靠近这里,我们竟无一察觉。他劫走那女子,你们可曾看清他的面容?”洪堂主问。 几人都摇了摇头。 “撤?”闾丘岚打起了退堂鼓。 佟立申道:“依我看,就算是妖族的高手,也不一定敢大张旗鼓地返回这里。”《蓐收秘赋》还没有找到,他不太想就这么离开剑林庄。 施堂主却坚定地说:“得撤了。那个女子从被我抓住开始,就丝毫没露出半点惧色。她实力不强,哪来的胆气?” “那秘赋怎么办?”闾丘岚道。鼓风堂和排云堂的任务就是清剿剑林庄并找到秘赋,相较之下,雷鸣堂和电闪堂的责任要轻一些。 “把甄家父子带回去让帮主处理。有妖族高手出现,已经超出我们可以掌控的范围。就算没完成任务,被帮主怪罪总比全都陷在这里强。”施堂主打定了主意。 四位堂主一致同意后,施堂主拿出一个小哨塞入口中,吹出一种尖锐却不刺耳的声音,那声音即便在风雨之中也传得很远,响彻整个剑林庄。 不一会儿,先前散去找秘赋的帮众就聚拢过来,堂主们下了立即撤退的命令,一伙人押着甄涂海父子以及柳千灵,趁着未明的夜色迅速撤离。庄主甄涂海前些日子刚刚广发了拜帖邀请江湖朋友前来贺寿,结果喜事未到,却迎来了一场如此凄惨的浩劫。在那伙黑衣人离去之后没多久,下了半宿的雨雪渐渐停了。时至卯时二刻,天边开始泛白。雨雪之夜的一场腥风血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只留下剑林庄遍地的尸骸。 江湖风波,快意恩仇。但屠庄这种事,绝非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更何况此番清剿剑林庄并非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仅是为了一本《蓐收秘赋》而已。《蓐收秘赋》又是何物?书中究竟写了什么内容?江湖中恐怕没有多少人知晓。 这一夜,出现在剑林庄的所有人,甚至包括竺远来在内,都没有发现,就在剑林庄最高的一座楼顶,一位黑衣女子自始至终抱着双臂,默默地注视着庄中发生的一切。 fpzw 第四百八十七章 开云见日 竺远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清雨从黑衣人群之中救了出来,随后逃出剑林庄,往西边的树林方向而去。庄外虽有诸多电闪堂众守着,但在竺远来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撂倒了一大片。 到了树林中,竺远来将花清雨放了下来。费徒空早已在这里等着了。花清雨见着费徒空,又惊又喜:“原来你已经逃出剑林庄了?” 费徒空将“柳三爷”救他出水牢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花清雨感慨道:“果然,柳千灵并非是个奸邪之人。” “她的名字叫柳千灵吗?挺好听的。”费徒空笑了笑,忽而又正色问道,“剑林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发现剑林庄附近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就趁黑过来看了看,却发现庄子已经被人给包围了。我正着急呢,恰好竺兄赶来,这才把你救了出来。” 花清雨叹了口气:“剑林庄被屠庄了,那伙恶人口口声声说要寻找一本《蓐收秘赋》。” “《蓐收秘赋》?呵,那可是个好东西!”竺远来道。 “你知道?”花清雨惊讶地问。 竺远来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听说那是一本极其厉害的修炼秘籍。” “不知那是本刀典还是剑籍?”花清雨想当然以为《蓐收秘赋》与刀法、剑法有关。 “那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也没看过秘赋中究竟写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似乎剑仙和刀魔都很想得到那本秘赋……”竺远来想了想,又更正道,“不对,就连妖族也有人想得到《蓐收秘赋》。关于此书,你还是问问沈老哥吧,毕竟他见多识广。” 花清雨依其所言,将沈石沉召了出来。提及《蓐收秘赋》时,沈石沉双眼一亮,说出的话和竺远来如出一辙:“那可是个好东西!” “老哥你可曾看过?”竺远来问。 “并无机缘拜读。”沈石沉道,“其实那本书究竟珍贵与否,得看对谁而言。打个比方,对我来说,它等同于一沓废纸;但对你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竺远来更好奇了:“那么神奇?书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沈石沉反问:“你可知‘蓐收’是指什么?” 竺远来摇了摇头。 花清雨接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蓐收’是传说中金神的名字。”在大赤界太清宗的天道山,就有以五行之神命名的对战台。花清雨就是到了太清宗之后才听到“蓐收”这个名字。 “清雨说的没错。蓐收,乃是五行大神中的金神。他被奉为开创了金属性修炼功法的鼻祖,五脏五行之中,与金对应的乃是肺脏。传言当初,金神蓐收以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为基,创出了金属性修炼功法,并宏扬天下。如此算下来,他还是你的祖师爷呢!”沈石沉对竺远来笑道。 竺远来急忙问:“那《蓐收秘赋》难道是……” “是一本关于金属性功法的修炼要诀。它可以说是天下所有金属性修炼功法的本源,对所有修炼金属性功法的人来说,都可谓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难怪,难怪剑仙、刀魔、妖族之中都有人想要得到它呢!真想看一看呐……”竺远来满脸都是期待的神情。 “以你现在的境界,如果能照着秘赋修炼一番,提升到九宫级想来是轻而易举之事。不仅如此,研习《蓐收秘赋》还可以提升招法的威力。可惜,我修炼的是水属性功法,这本秘赋于我一文不值。”沈石沉这么一说,竺远来听了更是心痒难耐。 花清雨幽幽一叹:“原来《蓐收秘赋》这么珍贵……难怪剑林庄会被屠庄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时得到了珍宝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蓐收秘赋》的著者应当就是金神蓐收本人咯?”竺远来问。 “传闻是如此。听说五行大神都曾留下过功法典籍,可惜都失传了。如果出现在剑林庄的这本《蓐收秘赋》是真的,呵,说句难听的话,他全庄人的性命因此而丢掉也不算冤。”沈石沉道。 花清雨轻轻摇头:“生命弥足珍贵,岂可用物品的价值来衡量?可惜了全庄男女老少无辜的性命!” 费徒空不失时机地问起:“哎,那柳千灵她……她怎么样了?” 花清雨说:“暂时不会死,但也不会好过。”接着,她就把庄中空地上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一听说柳千灵被雷鸣堂主给带回去了,费徒空急了:“不行,得赶快去救她!”说着他就往树林外面跑,却被竺远来一把给拉住了:“那帮派中高手如云,你想去送死吗?” 说到这里,花清雨想起来吩咐给竺远来的任务:“你去调查得如何?” 竺远来神情严肃:“这个帮派是江湖上一个极其隐秘的组织,从未向外透露过名字,但知道他们的人都称之为‘白花帮’,因为其帮众都以胸口上的白花为标记。为何说其隐秘,主要原因有二:第一,这个帮没有固定的地盘,只在江湖上四处游走;第二,这个帮的高层都有其他身份,只在帮中集会时才会换上帮服和帮众们聚集在一处,但依旧会遮挡住面容。所以,就连帮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帮主究竟是谁,也许大街上随意碰到的一个老头,酒馆里不起眼的一名酒客,都有可能是白花帮的领导者。因为这两个原因,我的调查也只能到这一步了。我跟着天星庙那伙恶人到了一个偏僻的山脚,他们就解散离开了,我尾随其中一个小头头,却发现他家中有妻有子,还经营着 一份贩卖药材的营生,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我稍施手段,才得出了上面的那些信息。” “天底下竟有这么奇怪的帮派……”费徒空很费解,“那一开始他们是如何组织起来的?平时又如何联系?” “关于这个我也问过那个药店老板,据他所说,底层的帮众都是被动挑选而来的,要么以重利相诱,要么以家人威逼,平日以一个单向传讯的元灵宝珠联系。” “那这个帮派到底是做什么的?” “帮中的高手主要接一些难以见光的任务,比如偷盗、抢掠、暗杀等等,至于底层的帮众,仅是负责看风、打打下手之类的,事务不多,但待遇却异常丰厚,所以大多数帮众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 花清雨坚定地说:“为了探明究竟是谁在河水中下毒,一定要把这个白花帮给查清楚!” 费徒空见两人又说远了,急切地把话题拉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把柳千灵给救出来啊!” “为何你如此关心她的安危?”花清雨问道。 “呃……她……她不顾危险将我从剑林庄水牢里救了出来,我得偿还她的恩情不是?”费徒空支支吾吾地总算想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花清雨却一语将其驳倒:“可是害你陷入剑林庄水牢的人也是她呀,她理应救你出来才是,至此不是两不相欠了么?” 费徒空看了看花清雨:“清雨妹妹,你本该是个热心肠啊,何时变得如此冷漠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柳千灵了?”花清雨直截了当挑明了。 费徒空有点儿窘迫,抓耳挠腮:“没、没有,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见他还口硬,花清雨故意说道:“实话告诉你,她不仅将我赠给甄家三公子,还差点儿害我丢了性命,我对她还心存愤恨呢!既然你不喜欢她,我就更不想救她了,也让她尝尝被人侮辱的滋味儿!” “哎,别!千万别这样!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儿喜欢她!清雨妹妹,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帮哥哥一个大忙,把柳千灵给救出来吧!大恩大德,我将来一定会报答的!”费徒空终于说了真话。 花清雨再也板不住脸,“扑哧”一声乐了:“也不知当初是谁死乞白赖非要和我们同行呢,这还算‘没求过你什么’?放心吧!我已经让关灵韵和杜怀柔盯着那伙人了,等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我们立即赶过去救援。” 费徒空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连连摇头感慨:“清雨妹妹,你真的是变坏了!” 几人皆笑。 沈石沉回了监兵界,竺远来却依旧想留在外面,他问:“清雨,听你的意思,白花帮那些家伙并没有找到那本《蓐收秘赋》?” “没错。甄涂海老谋深算,没人知道他究竟把秘赋藏在何处。” 竺远来兴奋地摩拳擦掌:“现在那伙人已经离开了,不如我们返回剑林庄好好找一找吧?”原来他自打沈石沉描述了《蓐收秘赋》的概况之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呢! 花清雨略显迟疑:“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庄中之人都已经死了,没人会阻拦我们的。换个角度说,《蓐收秘赋》被我们找到,总比被那伙恶棍得到强吧?” “话是有理,可是……”花清雨还在犹豫。 费徒空也劝道:“去找找也行。找不到也不损失什么,找得到则更好,以后我到了五行级也能选择金属性修炼。再说全庄人曝尸,你能忍心就这样离开吗?顺便给他们入土为安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花清雨答应了:“那好吧,不过不宜久留,将尸体处理完之后,我们马上离开剑林庄。” “好咧!”竺远来率先冲出了树林,进庄去了。 “呵,看他急的。”花清雨笑道。 “得到秘赋就能提升一大截功力,诱惑当然大咯。”费徒空亦笑道,“不过说实话,我感觉在庄中找到秘赋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想找就让他去找吧,找不到也就死心了,至少他将来不会因为错过这次机会而感到遗憾。” 回到剑林庄之后,花清雨将贺崇宝、程羽飞、田晓莹、沈石沉四人召出来帮忙。不料沈石沉却发起火来:“那个家伙真是愚蠢至极!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返回凶杀之地?清雨啊清雨,你怎么就由着他胡来呢?” 费徒空替花清雨辩解:“这也不能怪清雨妹妹,你们没看见竺兄那模样,简直是对秘赋垂涎三尺!我也是不想让他遗憾才赞成此举的。” “唉,白花帮为何趁夜行凶?一是为了出其不意,二是为了掩人耳目啊!现在他们撤了,我们却回到这里,万一被别人发现,岂不成了替罪羔羊?到时你们两个如何说得清楚?”沈石沉斩钉截铁地对三名同伴下令,“你们几个,赶紧把竺远来给我找回来,我先护着清雨和费徒空离开这里!” 花清雨神色为难:“可是,这些尸体……” “江湖恩怨,生死有命。非亲非故,有何可悲?该为他们心痛的是庄主甄涂海,不是你!”沈石沉嗔责道,“我刚才就是早回监兵界了一会儿,若是在场,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竺远来这么瞎胡闹的!” 花清雨悄悄冲费徒空吐了吐舌头,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沈石沉生这么大的气。 不过,事实证明,沈石沉的火没有发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担忧发展。 三人刚走出庄外,就被一大群魔军之人团团围住。 甄家大公子——甄飞云到了! 花清雨一眼就注意到远处那个与甄飞翼有七分相像却明显更成熟老练的人,他又是这群魔军的首领,除了甄飞云,还能是谁?花清雨想起来了,甄飞翼曾经说过:“我已经通知了我大哥和二哥,想必他们正在往剑林庄赶来。”没想到甄飞云这么快就赶到了。 “报——,庄中的人都已经被杀死了!”一名军士禀报道。 甄飞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尸体都先不要动。”随后,他又吩咐身旁的几名亲信:“你们几个进庄去,看看我爹和三弟是不是也……去吧!” 那几人领命走了,甄飞云这才走到花清雨他们三人面前,怒目而视:“你们是什么人?与我甄家有何仇怨?为何要屠戮剑林庄的人?” “瞧瞧,被我说中了吧?”沈石沉甚是气恼。 甄飞云敏锐地觉察到这位老者似乎不太一般,不由得多瞅了他两眼。 “我们是……说来话长了。总之我们与甄家没有仇怨,也不是凶手。”花清雨解释道。 甄飞云额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不是凶手?那你们在剑林庄作甚?难不成是来游玩的吗?” “我们是被‘柳三爷’带来剑林庄的。” “那全庄上下都死了,为何你们安然无恙?” “出事之后我们侥幸逃脱了。”花清雨道。 “既然逃脱了,为何这会儿又要回来?”甄飞云压根不信花清雨的话。 花清雨哑口无言,总不见得告诉人家是为了来找《蓐收秘赋》的吧? 花清雨的沉默使得甄飞云愈加肯定这几人就是凶手,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接到三弟传讯,立即快马加鞭地往这里赶,不想还是迟了一步。全庄人尸骨未寒,我这就替大伙儿报仇雪恨!”他抽出一把魔刀,往花清雨头上劈去,却“当”的一声被沈石沉的破波矛给架住了。 “原来是个妖族高手!”甄飞云冷笑,“怪不得你们能剿灭全庄呢!” “年轻人,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凶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沈石沉说着,手头一用力,将魔刀拨开了。 这时,贺崇宝、程羽飞他们也带着竺远来一起跳出墙来。沈石沉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竺远来:“瞧你惹的祸!” 竺远来哪知道眼前这人和剑林庄的关系?他打着哈哈:“误会,误会!我们不过是进庄去找《蓐收秘赋》,屠戮全庄的凶手另有其人。” “三弟说了有恶人觊觎《蓐收秘赋》,故而来屠戮全庄,你们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大家齐心协力,把他们统统抓住!”甄飞云一声令下,挥刀攻向了沈石沉。 “刷刷刷”的数刀落下,原本没有认真的沈石沉竟有些力怯,不得不拿出全力。这也难怪,甄飞云可是三座营地的大统领,其实力已和那些七星级的将军们平起平坐了,只是军中不可能把所有七星级的人都封为将军而已。 甄飞云领来的这些魔军也非同小可。他本来回剑林庄是为了给父亲祝寿,所以只带了几名亲信同行。在接到甄飞翼传讯之后,再想调动他统辖的魔军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向沿途的魔军求助。这批军士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其中不乏**级的高手,更有好多位实力与甄飞云不相上下的营地统领。 沈石沉他们不想伤了这些军队之人,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若是伤人性命就更加说不清楚了,所以打得缩手缩脚的,占不得上风。 花清雨见状急道:“快别打了,你爹和三弟并没有死,而是被恶人给带走了!还有‘柳三爷’也是!” 甄飞云听后,半信半疑地将攻势收了一些,但并没有停手,直到那几个亲信出庄来报,说尸体中并没有发现甄涂海和甄飞翼,他才让其他人停止攻击。“你们果真不是凶手?” “你若是肯听我细说,就知道我们是无辜的了。”花清雨如此这般地把从陷入白鬼帮的陷阱一直到昨夜的经历都讲述了一遍。关于沈石沉那几名妖族的来历,她依旧诌成是在机象门雇来的帮手。 “就算要雇人相护,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呐!”甄飞云对此有些怀疑。 “唉,这与我的师门有关。其实我是花珺脉的门人。”事已至此,花清雨为了替监兵界的妖族们做掩饰,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师门在江湖中是个什么状况,我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昌阳大君手底下逃出来的。” “原来如此。”甄飞云点了点头,“关于花珺一脉的事,我亦有所耳闻。你实力不强,多雇一些保镖也属正常。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此行并非是因为接到了抓捕花珺门人的命令,所以不会为难你的。” “这还不算为难?差点儿成了你们的刀下之鬼……”费徒空抱怨道。 “抱歉,方才处在我的立场,很难相信你们不是凶手。这位姑娘,敢问尊姓大名?”甄飞云得知父亲和三弟并没有死,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恢复了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 “我叫花清雨。” “请问花姑娘,屠戮我剑林庄的恶棍是什么人?” “江湖人称‘白花帮’,行凶的是该帮的鼓风、排云、电闪、雷鸣四堂,下令的应该是帮主,目的是得到你爹的那本《蓐收秘赋》。”花清雨说得一清二楚。 甄飞云还想继续细问,却听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天呐!” fpzw 第四百八十八章 暗语之谜 当甄飞云向花清雨询问屠庄凶手之事时,忽闻远处有人在大声哀嚎:“天呐!” 甄飞云带来的军士见是个陌生男子,于是抓住了他,想把他押送到甄飞云面前,那人却一扭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周围的军士悉数震飞。 “二弟!”甄飞云惊讶地走了过去。 那名男子原来就是甄家的二公子——甄飞火。他带着妻小回剑林庄为父亲贺寿,接到三弟传讯之后就派随从把家眷护送回去,孤身一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到了剑林庄却发现庄中已是一地尸首,遂痛苦地哀嚎了一声。 兄弟重逢,本是件喜事,可此时这两兄弟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甄飞火攥紧了拳头:“大哥,是什么人干的?” “白花帮。我在军中任职,对江湖上的帮派不算了解。你可曾听说过?”甄飞云问道。 甄飞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长年呆在灵威域,就更不了解了。爹和三弟……” “被白花帮给带走了,生死未卜。” 花清雨上前,说:“二位,依我之见,只要‘甄二爷’不说出《蓐收秘赋》的下落,他就应该死不了。营救是有机会的。” 甄飞火好奇地瞅了花清雨他们一眼:“大哥,这位姑娘是?” 甄飞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甄飞火向花清雨点了点头,然后把甄飞云拉到了一边,小声道:“大哥,此女子在人族地境,与如此多的妖族同行,岂不可疑?你可莫要轻信他人呐!” 甄飞云替花清雨辩解:“她是花珺门人,你不了解,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基本上一直处于四处奔波逃命的状态,从机象门雇一些帮手也属情理之中。” “那我问你,从机象门雇保镖,连续雇到五位妖族的几率有多大?”甄飞火的话一针见血。 甄飞云其实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凭直觉认为花清雨应该不是个坏人:“不管她是怎么回事,总之在我们剑林庄发生的这件事上,她不像是在撒谎。如今她是昨夜这场惨案唯一的见证者,若没有她提供的线索,我们如何能找到爹和三弟?如何能为全庄老少报仇雪恨?”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既然她是唯一的见证者,那她说是怎么回事,我们只得相信就是怎么回事,一切都被她左右。倘若她心存不轨,我们岂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甄飞火的戒备之心很强。 甄飞云沉吟了片刻,对兄弟说:“我自会派人去打探关于白花帮的消息,但眼下并无其他的办法,为了救爹和三弟,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花清雨半信半疑,花清雨对这兄弟二人却赞赏有加。甄飞云能与沈石沉战得不分胜负;从刚才甄飞火震飞军士的实力来看,他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二人地位显赫,难怪会被甄飞翼用来炫耀家族名望,这兄弟俩当真不负威名。 “如果二位打算去救人,我们也可以出一份力。”花清雨主动提出相助。当然,她此举也不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这……不太合适吧?”甄飞云有些犹豫。他担心的是那些妖族。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与妖族为伍,恐怕大统领的位子也就坐不久了。 费徒空扯了扯花清雨的衣角:“清雨,我们只要救出柳千灵就行了,管其他人作甚?此行当速战速决为好,毕竟在人族疆域,这么多妖族大张旗鼓地出现,引来麻烦可就不妙了。” 花清雨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甄飞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问甄飞火道:“二弟,父亲以前曾经来信,说是已与一位江湖高手结拜为生死之交,你可知此事?” 甄飞火点了点头:“那位高手是和父亲以及白鬼帮帮主‘柳三爷’一起结拜的。但爹并没有提及过此高手是谁。” 甄飞云很失望:“可惜了,否则此事就可以请那高手帮忙了。” “自家之事,怎可寄希望于他人?更何况,那个叫什么‘大爷’的家伙……你有没有觉得,自从父亲和他结拜之后,性情似乎变得冷厉了很多?即便我在灵威域,也有所耳闻:剑林庄主这些年可是杀了不少人呐!不仅如此,剑林庄以前的旧人,病的病、死的死,后来全都被爹清理出庄了,不知所踪。此时此刻,躺在庄中的那些尸首,你可认得一个?爹以前不是如此不念旧情的。”甄飞火道。 甄飞云仔细想了想,还真是。甄涂海性情大变,似乎就是从结拜之后。要说原先全庄上下数百人,短短几个月之内皆生异状,要么病入膏肓,要么死于非命,存活下来的人也陆续被甄涂海扫地出门,太奇怪了。不过甄涂海很快又招了一大批新人入庄,见剑林庄依旧安稳,甄飞云就没有就此事过多地询问父亲。 “我们还是自己去救吧。凭你我兄弟之力,并非不可能。”甄飞火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小伙子,我得提醒你一句。”老猿沈石沉开口道,“有胆气是好事,但不能愚勇。你要知道,没有些斤两的人是不敢觊觎《蓐收秘赋》的。” “哪怕再有‘斤两’,胖成山一样, 为了爹和三弟的性命,我二人也当去龙潭虎穴闯一闯。”甄飞云还是决定不接受花清雨相助的好意。 “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营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空中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众人惊讶地抬头望去,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轻烟薄雾,飘然落下。她头带垂纱斗笠,帽檐压得低低的。 “你是何人?”甄飞云喝问。 “江湖儿女,前来领教甄家两位公子高招!”这女子毫不客气,径直向甄飞云出手。她并没有使用武器,而是以功力在指尖凝出一道剑芒。甄飞云抖擞精神,举刀相斗,甄飞火也亮出魔刀与兄长前后夹击。 那女子以一敌二丝毫不惧,另一只手也凝出剑芒,交错挥击,脚下踏莲生风,似于残雪之上翩翩起舞,围观之人无一不在心中暗暗赞叹,好精妙的身法! 凝聚剑芒可是极为消耗功力的,三人斗了一阵,女子始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不过如此。那边那位黄衣姑娘,你我皆为女流,何不较量一番?”白衣女子说着,竟撇下甄家二兄弟,直奔田晓莹而去。 田晓莹吓了一跳,当即召出五翎镰。巨大而华美的五翎镰一亮相,就震慑住不少人。一位体态正常的妖族女子,所使的武器竟然如此有气势!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有意思!”随后她终于也拿出了一把仙剑,那是一柄细长而富有韧性的软剑,剑锋迎风而颤,在女子的手中仿佛变成一支画笔,随着女子旋绕的步伐,微红色的光影在空中“画”出了一朵又一朵剑花,向着田晓莹围聚而去。 田晓莹抡起五翎镰,武器巨大的尺寸丝毫不影响其灵敏,那些红色剑花尽皆被五色长翎之光击破,一轮交锋之后,两人平分秋色。田晓莹后跳一步,大喝一声,横抡五翎镰,一道巨大的月牙弯波从镰头射出,同时她横举巨镰紧随妖力波向白衣女子冲去。白衣女子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抖剑舞出一道剑幕,硬接那道妖力波。妖力波击中了剑幕,气浪翻腾,白衣女子大声喝彩:“好,好!”田晓莹挥动的巨镰击了个空,白衣女子已借气浪之力跃上了树梢。一场短暂的酣战就此骤停。 田晓莹没有追过去。白衣女子转身踏着树梢远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之后,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莫名其妙地与几人斗了一场,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此女子的功力不在我之下,但她使出的并非杀招,似乎有试探之意。”田晓莹道。 “那女子打斗起来看似随意洒脱,但我却觉得有些动作不自然,她好像在刻意隐瞒她的招法路数……想必是我们几人公然露面太久,引起了高手的注意。既然两位甄家公子不需要我等相助,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沈石沉借故道。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确不打算借助妖族之力,但此时就放这群妖族离开,他们又有些不安,毕竟花清雨的话尚未证实是真是假。 花清雨似乎猜透了两人的心思:“两位放心,我不走。我还要救一同被抓走的‘柳三爷’呢。” “她不是抓你来献给三弟的人吗?你为何还要以德报怨?”甄飞云疑惑地问。 花清雨解释说:“她抓我来是为了换取被令尊扣押住的白鬼帮弟兄,并非是出于恶意。此外,她对我的这位朋友还算有恩,我并不记恨她。” “如果你不走,那这几位妖族保镖会去哪儿呢?”甄飞火问。 “呵,我们也只在清雨姑娘左右。”沈石沉笑了一声,几位妖族的身影同时一晃,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甄飞云和甄飞火怔了半天,才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乃高人也!” “既然清雨姑娘执意同行,那我们就立即动身吧。那个什么白花帮神秘兮兮的,也不知他们把爹和三弟带去了哪里,倘若我们找得慢了……”甄飞云一脸愁容,没再说下去。 “那就让他全帮的人陪葬!”甄飞火挥拳道。 花清雨没敢说已经派遣两位妖族盯梢的事,这么多妖族高手同行,即便以雇佣之辞也难以自圆其说。 “方才那位白衣女子身法如何?”这时,蹲在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费徒空突然开口。 “很高超!”甄飞云道。 “唔……我看也是。”费徒空指着那女子与甄家两兄弟交战之处。几人循向望去,雪中满是脚印,但明显大多都是男子的脚印。女子的脚印只隐约可见几个。 花清雨知道费徒空已经在那片脚印前蹲了许久了,绝非是看看身法高低那么简单。 “你们再看看那边。”费徒空又指着白衣女子和田晓莹交战的地方。田晓莹自始至终基本没挪过位置,所以很明显,外圈的脚印都是白衣女子留下的。“既然那女子身法高超,那这些杂乱的脚印,一定是她故意留下的。”费徒空道。 “故意留下?为什么?”甄家两兄弟想不明白。 “恐怕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她这两架打得莫名其妙,若是别有用心的话,还算说 得过去。”花清雨绕着那些脚印走了一圈。乍一看,感觉杂乱无章,但仔细一瞧,似乎又有些规律。几人围着端详了许久,甄飞火突然惊呼:“我看出来了,好像这里面有个‘六’字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恍然大悟,仔细辨认脚印构成的字迹,但因为田晓莹最后那一冲,导致女子留下的脚印被毁去了部分,费了半天劲,几人才确定了如下几个字迹:“六”、“卅”、“灵”、“洞”。 “‘六卅灵洞’!他们肯定是被带去这个山洞了!”费徒空道。 甄飞云拍了拍手:“来人,速速去查,叫做‘六卅灵洞’或者‘卅六灵洞’的山洞到底在什么地方!” 几名亲信领命而去。 花清雨却有些怀疑,若是山洞之名,“卅”这个字就有些奇怪了。“卅”只用于数字,代表“三十”。和“六”组合在一起就是“三十六”,会有什么山洞叫这种怪异的名字吗? 甄飞火的想法和花清雨一样:“大哥,好像不太对劲啊!我觉得这不像是山洞的名字。” “那是什么?” “倒像是……某种编号。喏,‘灵洞卅六’,这么组合才对……”甄飞火眉头紧锁,他总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编号。回忆了一阵,他一拍脑门大呼:“我知道了,漕运!这是漕运的编号!” “漕运?”甄飞云疑惑不已。 “大哥你常在军中,对地方的一些事务不太了解。我可是城主啊!露阳城外几十里就有一条大河,河上往来漕运的编号都和这个差不多!头两字表示方向,后两字表示日期。比如这个‘卅六’,‘十’、‘廿’、‘卅’、‘卌’分别代表十、二十、三十和四十,所以‘卅六’就是三十六,按照每天六班船、每周七日共四十二班来算,第三十六班应该是每周第六天的最后一班船……” 甄飞火说得详细,甄飞云一听就急了:“第六天最后一班?那不是已经过了?哎,不对呀,依花姑娘所言,爹和三弟是寅时之后才被带离剑林庄的啊!” “各地每日的漕运起始时间并不一样。此外,‘灵洞’究竟代表哪个方向,也得问本地的人才能知道。再说船运这种事,只要没有到目的地,咱们就能截得住!当务之急是要快,弄清楚这第三十六班船往什么方向开,开了多久!”甄飞火道。 “这个好办,我沿途召集来的人有不少本地的,问一问便知。”甄飞云匆匆进了剑林庄。甄飞火不安地绕着地上那片脚印踱了一圈又一圈。 没过多久,甄飞云就欣喜地冲了出来,喊道:“有眉目了!是‘洞灵卅六’,不是‘灵洞卅六’,这班漕运就在长烟湖外的通海河上,‘洞灵’乃是传说中北地第一刀魔的名号,所以这班船是向北开的,就像你说的,每日六班,从午时开始第一班,每两个时辰发一班,第三十六班船当是每周第六天,也就是今日辰时刚刚出发的!” 两个时辰一班船,寅时起事,卯时掠人,辰时登船,全都对上了! 甄飞火连忙问:“那可知.asxs.和终点为何处?” “不知道。不过无妨,他们劫走人肯定不会在太远的地方登船,.asxs.一定就在附近!此时船刚开没多久,肯定没有走远,管他终点是哪儿呢!”甄飞云说得有道理,召集了足够的人手之后,众人御刀升空,往北疾飞而去。花清雨和费徒空则分别由甄家两兄弟带着一起飞行。 长烟湖虽然不小,但从南岸飞到北岸也用不了多久。越过一片矮丘之后,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冬日辰时尚是清晨,河面上没有多少船只。漕运的货船一般都不大,外观也不像游船那般华丽,相信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由于不知道敌人是在何处登船,所以即便已经获悉船的航向,依然要往上、下游两个方向搜寻。在甄飞云的命令下,众人分成了两股,一股跟着甄飞火往通海河上游飞离,另一股则由甄飞云带着往下游去。 据甄飞火所说,货运船只一般有往、返两个编号,其数字部分应当是相同的。编号大多刻在船左舷尾端的满载吃水线附近。 按照时间推测,辰时发出的船班此时应该刚行驶了几十里才对。甄飞云一行人贴着河面飞行,陆陆续续找了十几艘正在行驶的货船,都不是“洞灵卅六”,此时已经距离刚开始寻找的地点足有百余里之遥,登船的地点应该不会这么远的。甄飞云越找越焦急,如果时间隔得久了,那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也就中断了。 甄飞火那边也一直没有结果。两队人马在上下游两百里的通海河面上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遍,就是不见那艘“洞灵卅六”。 再一次在开始搜寻的地方碰面之后,甄飞云道:“会不会是我们的猜测有误?” 甄飞火摇头道:“如果有误,怎么可能都对得上?” 这时,花清雨提醒道:“我们只找了在河面上行驶的船,‘洞灵卅六’会不会暂时停泊在某个地方?” “哎,对呀!我记得在这附近的水湾内就有一个码头!”甄飞云立即掉转方向往北飞去。 fpzw 第四百八十九章 离奇梦境 几十里外一个小湾的码头内,静静地停泊着数排船只。清晨的薄雾依旧没有散尽,随着波浪荡漾,船只在晨雾之中缓缓地起伏着。 甄家两兄弟带领着一群人飞近了码头,也打破了小湾的宁静。所有船只之中,约有七成是货船。众人四散而开,分头寻找那艘“洞灵卅六”。通海河是南北流向的大河,所以这里的货运船只有两个方向,分别是朝北的“洞灵”和朝南的“南华”。 “南华卌二,南华之三,洞灵廿五,洞灵十七……怎么都不是?”甄飞云十分懊恼。很快,小湾内的船只都被检查完了,还是没有“洞灵卅六”。 湾内的嘈杂也引起了外人的注意,一位老者披着厚厚的外衣来到了栈头边上,一看是一群可以飞行的修魔高手在此,惊得立即转身往回走。 是个打听的好机会。甄飞云连忙拦住了老者,问道:“老丈莫慌,我是长烟湖畔剑林庄的人。敢问附近可还有其他码头?” 老者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了,除了这个宝月湾码头,最近的码头也在四百里开外。” 甄飞云十分失望,看来寻找停船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老者见他神情懊丧,小心地问:“你们……是打算雇船吗?” 甄飞火上前道:“是的,老丈,我们想雇‘洞灵卅六’这班货船,你可知这班船在哪里?” “‘洞灵卅六’?”老者的神色异常惊讶,显然他是知道这个编号的。 甄飞云焦急地抱着老者的肩膀:“对!就是‘洞灵卅六’,老丈你快告诉我们船在哪儿?” “大哥,你别吓着老人家!”甄飞火嗔了一句。 “不妨,不妨。”老者摆了摆手,“其他的货船有的是,但唯独‘洞灵卅六’却是不行啊。咦,你们也真是奇怪,要运送货物,什么船不都一样么?怎地还非要单点一艘船呢?” “老丈,为何‘洞灵卅六’不可?” “因为前些日子,‘洞灵卅六’被偷走了啊!”老者无奈,“那艘船正是我家的货船,前一晚还好好地停在宝月湾,第二天要开船时却不见踪影。起初我还以为是儿子忘记栓绳,漂出去了,仔细一检查,原来船绳是被人切断的。你说气不气人,那艘船并不是什么好船,也已经用了好些年了,为何那该死的贼要偷走……”老者越说眼睛瞪得越大,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众人身后的水面。 “那个是……”老者吃惊地指着远处。 众人回头望去,一艘陈旧的小船穿透了薄雾,荡悠悠地漂向了岸边。 “洞灵卅六?”甄飞云感觉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儿。 “洞灵卅六!”老者肯定地回答道。 所有人齐刷刷拿出了魔刀,警惕地向那艘船围拢过去。船并不大,船舱的门紧闭着,看不见舱里的情形。 甄飞火冲兄长使了个眼色,甄飞云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同时一脚踹开船舱的左右门扇,大喝着冲了进去。进去之后,他们呆住了。船舱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首。 “爹!”甄飞云和甄飞火一起呼号着扑了上去。那尸体竟然就是剑林庄主——甄涂海! 尸体尚温,凶手一定没有跑远。其他人立即飞离小船,向宝月湾外追去。 费尽功夫,没想到最终还是迟了一步。两兄弟心如刀绞,看着本该过寿的父亲,涕泪横流。花清雨和费徒空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不过,花清雨心中还有疑问:白花帮为什么这么快就杀死甄涂海?难道他们已经得到《蓐收秘赋》了吗?为何甄飞翼的尸体没有出现在船上?更奇怪的是,杜怀柔和关灵韵到哪里去了?花清雨感觉不到两人在何处,也无法联系上两人,她感到十分压抑,暗道那两人该不会也陷在白花帮之中了吧? “白花帮!老子要灭了你们全帮!”甄飞火仰天怒吼。 “两位,恕我直言,杀害令尊的凶手恐怕并非白花帮。”费徒空忽然道。 兄弟俩诧异地望着他。 “杀害了‘二爷’,不论怎么处理尸体,都比送还给你们妥当啊!”费徒空道,“再说,‘洞灵卅六’这条线索是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提示给我们的,我觉得她和白花帮不是一伙的。” 甄飞火反问:“你怎知不是一伙的?” “还是那句话,若是一伙的,害了令尊的性命,或抛或埋都可以,根本就用不着给我们提示,让我们来寻尸首啊。难不成杀了人之后还要还给家属以便厚葬吗?”费徒空摇头道。 “而且那名白衣女子的衣服上,并没有白色小花的标志。”花清雨道,“常言道:‘铲草除根’,白衣女子如果跟白花帮是一伙的,先前就不会对你兄弟二人手下留情了,此时甄飞翼的尸体也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啊,三弟!怎么不见三弟呢?”甄飞云道。 “怎么,你还盼着看到三弟的尸体吗?”甄飞火道。 “不,不对,事情有点蹊跷。”甄飞云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二弟,你过来仔细看一看,这人究竟是不是父亲!” “什么意思?”甄飞火有些愣神,“父亲还能认错?” “不,不……”甄飞云将甄涂海的尸体衣服解开,翻到了一侧。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弟,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三弟有一次犯错,被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甄飞火摇头道:“三弟从小生性顽皮,被爹教训了也不知多少次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那一次不一样。三弟不服管教,气不过,后来还用从爹那里偷来的一把匕首,从背后刺了爹一下 ,记得吗?” 甄飞火一捶手掌:“哦,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也不大,看见爹流血了,吓得哭了,于是被你给拉走了!” “对,就是那一次。你可记得,那把匕首刺在爹身上何处?”甄飞云急切道。 “唔……右腰。三弟是举手反握匕首斜向下扎的,就像这样——”甄飞火比划了一下。 甄飞云抬起头来:“没有疤!” 甄飞火也仔细看了看,甄涂海整个后腰上都不见疤痕。他哭笑不得地说:“没有疤他也是爹啊!这么多年了,小小的疤痕说不定已经自己长好了呢!” “这不太可能。”行家花清雨开口道,“匕首的伤口一定会留下疤痕,不用特殊的药涂抹的话,是不会自己长好的。” “对啊,爹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祛除疤痕的药呗!”甄飞火道。 “二弟,动动脑子!爹他一个大男人,还在乎后腰上的一点儿疤痕吗?哪怕那疤痕在脸上,他都不会去抹药祛除的!” 此话有理。 甄飞火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哥,那你的意思、意思是……这个人不是爹?” “有这个可能!” “不不不,怎么可能不是呢?这不是爹还能是谁?”甄飞火在尸体的脸周围摸了一圈,确定不是有人刻意伪装的。 “在你刚出生那会儿,我曾经有过一段可怕的经历。”甄飞云却忽然说起了别的事,他盘腿坐下,慢慢讲述道,“那时候爹和娘的心思全扑在未满月的你身上,因此冷落了我。我心情不好,又没有人管,于是每晚都在庄中闲逛到深夜。有一天夜里,天还飘着小雨,我转悠转悠就在庄里迷了路,最终走到一座破落的小房前。我又饿又冷,于是就躲在屋檐下避雨。我本以为那破房子不会有人住,没想到黑暗之中却传来了人的喘息声!我喊了几声,那人没有回答,于是我壮起胆子走进了屋内,用偷来玩耍的火折子点燃了窗台上的半截蜡烛。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甄飞火“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接下来的一句话一定很让人吃惊。 “我看见爹戴着手铐脚镣,被栓在墙角的一根木桩上!” “啊!哎?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爹和娘在照看我……”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爹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那种地方,于是就喊了他一声,谁知他却阴沉地笑了,还说:‘我不是你爹……’” “那他是谁?”费徒空接口问道,他也听得津津有味呢。 甄飞云说:“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说:‘我是你三伯……’” “三伯?咱家哪有这门亲戚?”甄飞火诧异无比,“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得了。等我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房中自己的床上了,爹和娘都守在床边,娘怀里还抱着你呢!我哭着把这段经历跟爹娘说了一遍,他们都笑了,说我因为前夜淋了一场雨,受了风寒,所以昏睡了一整夜,那一切只不过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而已。”甄飞云略微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虽然半信半疑,可是那段记忆实在清晰得不像是个梦。后来,我也曾想再去那间破屋一探究竟,却因为庄中‘六壬秘术’的关系,再也没有找到过那座破屋。” 甄飞火问:“那你长大之后呢?掌握了‘六壬秘术’以后,你没再去找过吗?” “当然找过。不过整个剑林庄都被我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那样的破屋。于是我想,那大概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吧!”甄飞云如此说着,头却在轻轻地摇晃。 “大哥,你究竟想说什么?”甄飞火知道,甄飞云此时提及这段陈年往事肯定另有用意。 “刚才我脑中忽然闪过这段近乎淡忘的记忆,此时却想到了另外一种行得通的解释。”甄飞云盯着甄飞火的眼睛,“二弟,你仔细听好了,那一个雨夜,我在破屋之中的记忆突然中断,很有可能是被人给打昏了。而后来始终找不到那间破屋,是因为有人把那座屋子给拆了,至于我在屋里看见的那个人……恐怕当时是我听错了,他不是什么‘三伯’,而是……‘山伯’!” “‘山伯’……”甄飞火的眼睛瞪得滚圆,“‘山’……甄涂山?大哥,你怀疑爹他还有一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 “没错!” 甄飞火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不高的船舱内低着头踱来踱去:“这、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果我们有这样一位伯伯,为什么爹和娘从未向我们提及过呢?” “长辈之间的事,有时很难向小辈说明白的。比方说你吧,你也有儿子,你可曾跟他详细说过他三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甄飞云问道。 甄飞火抓了抓脑袋,还真是如此。甄飞翼吊儿郎当的又十分好色,他怎么可能跟自家孩子说这些? 甄飞云又道:“所以我想,爹娘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刻意向我们隐瞒了还有一位伯伯的事,那晚打昏我的人很可能就是爹本人,他打昏我之后又和娘在我床前一起演了一场戏,使得我把现实和梦境相混淆,后来又让人拆了那间屋子,把伯伯给转移到别处去了。自此,所有的细节都被刻意掩盖或模糊化,我也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甄飞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很离奇,但不得不承认如此的确说得通,我也更愿意相信眼前的尸体不是爹……那被白花帮带走的人,究竟是爹本人还是?” “我想被抓走的那个应该是爹本人,被送回来的这个是我们的大伯甄涂山。”甄飞云道,“他腰上没有那道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就算是你说 的这样。那个白衣女子让我们看见大伯的尸首,用意何在?” 甄飞云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总之父亲和三弟应该都还活着,我们有营救的机会!” 甄飞火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可是线索断了,我们该去哪里找那白花帮?”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甄飞云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那不就是干等着吗?明知亲人有难,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折磨啊!”甄飞火万般无奈。 花清雨提议:“如果你们把大伯的尸体挪开,兴许就不用干等着了。” 甄飞云眼睛一亮,将那具尸体掀开,随即惊呼了一声,底下的船板上果真刻着一列字:“浮柔山挥雨峰往生台”。 先前翻动尸体时,甄飞云的注意力全在尸体上,居然没有发现这列字迹。 甄飞火趴下仔细看了看,兴奋地抬头:“是新刻不久的字!” 甄飞云激动不已:“浮柔山,我知道,就在赤熛域最东边!御刀飞行过去的话两日左右便到!” 甄飞火一下子从地上弹跳起来,没留神头竟撞在了船舱顶篷之上,撞出了一个凹坑。他顾不得疼痛,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爹和三弟吧!” “估计那里就是白花帮的大本营,光靠我带的这些人,恐怕人手不够……” 甄飞火急道:“光路上就要花两天时间,天知道爹和三弟此时在经历着何种磨难,每晚一刻,他们俩的危险就多上一分!我可等不及了!” 甄飞云转向了花清雨:“花姑娘,不知你那几位妖族保镖……”此时救人情急,他也顾不得其它了。 花清雨点了点头:“不必说了,我自会让他们相助。” 甄飞云大喜:“大恩不言谢!这趟额外之事,要付给他们多少费用尽管说,我必当三倍报答!” 花清雨笑了笑:“客气了。” 四人出了船舱,那名老者见“洞灵卅六”上闹出了人命,早吓得溜了。先前那些去追“凶手”的人,也都无功而返,回到了宝月湾。一干人等再度御刀升空,匆匆往东北方向飞去。 …… 浮柔山,座落在赤熛域东部。此山并不高,但平时鲜有人往。一是因为山路崎岖,而且想要去山中须得先涉过一大片泥沼;二是因为这里已经是人族地境的边缘地带,山周围方圆几百里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家。 “好个白花帮!竟然躲在这种人迹罕至之处,难怪没有听说过呢!”甄飞云道。他身为赤熛魔军三座营地的大统领,自然对整个赤熛域内的地形了若指掌。浮柔山区域地势较为复杂,高崖、深谷、沼泽、荒地样样都有,山野间荆棘遍地,杂草丛生。山中也不产什么珍石良草,离最近的村落都有数百里之遥。挥雨峰,是山中最高的一座峰头。至于“往生台”,甄飞云也是头一次听说。 挥雨峰顶多石,在众多青峰之中,唯独它露着灰顶。放眼望去,峰上并不见什么房屋建筑。 “难道白花帮的人以山洞为基地?”甄飞火猜测道。 “也许吧。下去仔细查探一番再说。”甄飞云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时分,天上浓云密布,光线暗淡,无疑给搜寻带了不小的麻烦,“山中只要有人居住,就一定会留下十分明显的痕迹。大家四人一组分头行动,各自小心。” 花清雨、费徒空自然是和甄家两兄弟一起。 顺着南坡走了一会儿,花清雨拉了拉费徒空,小声道:“这里我还是感觉不到杜怀柔和关灵韵的位置,恐怕此处依然不是白花帮的营地。” “那个白衣女子莫不是在耍弄我们?”费徒空有些不满,“先是费了半天劲找船,最后船却载着一具尸体自己漂来了。这又花了两天时间赶路,可别又是扑了一场空啊!” “那女子至少不是恶人。”花清雨安慰道,她知道费徒空心里一直惦记着柳千灵,所以才着急。 “唉,在水牢时我就让她和我一起走,她偏不,这下可好……”费徒空嘟嘟囔囔。他心里拧得厉害,柳千灵虽然暂时不会死,可受人玷污的话,对一位女子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叫他如何心安? 挥雨峰并不大,几组人用了大约四、五个时辰,将整个山峰都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所谓的“往生台”,也没有发现山洞。这下甄家兄弟更着急了,一筹莫展。 花清雨自始至终都是最冷静的一个:“莫要着急,还有山东侧的深谷没有查过呢。” “我先头往谷中看过,那里是近乎垂直的峭壁,连下去的路都没有,谷中更是浓雾弥漫,一片昏暗,哪有帮派会选那种地方为基地?”甄飞火深感失望。 “没有路下去,我们就飞下去。毕竟那里也属于挥雨峰的范围。”花清雨劝道。 “既然山上都没有发现,就下去一趟看看吧。现在就放弃的话,我也不甘心。”甄飞云道,“就我们四个先下去,其他人守在这里。” 于是,甄家两兄弟带着花清雨和费徒空往深谷中飞去。随着深度的增加,谷中越来越暗,也越来越窄,抬头看看上方,两侧峭壁之间夹着一线苍天,感觉压抑极了。落到谷底,花清雨做了几支火把,照亮了周围。谷底倒是十分“干净”,没有杂草,也没有泥泞,只有诸多碎石。在不远处,有一座隆起的石堆引起了几人的注意,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难不成真有人居住在这不见天日的深谷之中吗? 四人向石堆走了过去,正要一看究竟,却忽闻头顶上空有人道:“你们终于来了。” 几人俱惊,抬头望去,却只见峭壁上焰影幢幢,不见半个人影。 fpzw 第四百九十章 真假结拜 “别找了,我在这里。”石堆旁的峭壁上,一块岩石突然像一片布似地皱折起来,露出一个洞口,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那老者不仅没有丝毫佝偻,个头还很高。他的头发、胡须、眉毛皆白,眼神却十分清亮,俨然一派仙风道骨。 “前辈,敢问尊姓大名。”甄飞云躬身行礼。他知道,隐居在这种深谷之中的一定是位高人。 未等老者回答,甄飞火却吃惊地说:“您该不会是……山神吧?”他正站在老者刚才从峭壁走出来的地方,他已经用双手将洞口的位置及其周围都摸了一遍,完全就是岩石一块,根本没有洞口! 老者捋着垂胸的长须笑了:“年轻人,记住,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比如你在船上看见的尸体,像是你的父亲,但却不是。” 甄家兄弟对视一眼,一起对老者拱手道:“愿闻其详。” “先前见着假父亲,你们呜呼哀号;如今见到真父亲,你们却不知道。”一个女声在几人背后响起。大家惊而回首,却发现在剑林庄外和甄家兄弟以及田晓莹打了一架的白衣女子就站在石堆旁边,只是,她现在换上了一套黑衣。 甄家兄弟和花清雨、费徒空四人距离那座石堆全都不超过一丈,女子是何时出现的,众人没有丝毫察觉。 甄飞云恭敬地问:“多谢姑娘报信。不过姑娘刚才的话是何意?恕我兄弟愚钝,我们的父亲在哪里?” 女子侧过身来,举起双手在半空中上下一抹,一座石碑凭空出现在石堆之前。确切地说,那是一座墓碑。碑上刻着“亡弟甄涂海之墓”,右下还有一列小字“义兄元”。在墓碑的前面,还摆着几坛酒。甄飞云和甄飞火都记得,那是父亲最喜爱的好酒。 石堆竟然“变”成了甄涂海的墓,甄家兄弟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义弟,也就是你们的父亲,其实他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白发老者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倒了一碗酒,洒在了地上。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老者的话。 “义弟他宅心仁厚,不肯听我劝诫,最终养蛇为患,惨遭恶人暗算。可惜当时我远在万里之外,自己也有危难,难施援手啊,唉……”老者连连惋惜地慨叹着。 “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坟墓里的是我们的父亲,那被白花帮抓走的又是谁?货船上的尸首又是谁?”甄飞云问道。 女子替老者回答:“被抓走的人和货船上的尸体是同一个人,是被我亲手杀掉的。” “那你是白花帮的人?”甄飞火觉得事情有点儿乱,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女子“咯咯”地笑道:“我可不是那个杀手帮派的人。还是听老爷子细说吧。” “我与义弟很早以前就结识了。他精通六壬秘术,而我对阵法有些研究,我们居住的地方虽然相隔甚远,但时常来往,互相探讨秘术与阵法,就连后来他结婚,还是我给做的媒呢!义弟和弟妹婚后一年多,家中添了新丁,也就是你,”老者看了一眼甄飞云,“就连你那‘飞云’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寓意在于‘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抱歉,爹和娘从未跟我提及您老的事,所以我都不知道这些。”甄飞云道。 “唔,无妨,他们不告诉你们其实是我的意思。因为我本想等你长大后收你为徒的,免得你知道了我和你父母的关系而不服我管教。后来,在你三岁那年,你曾经大病了一场,你父母遍寻名医,也治不好你的病,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想法来求我。可我也不会医术,于是独自带着你前往极北之地,因为我曾听闻那里有精通医术的高手。” 甄飞云挠了挠头:“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老者笑了:“那时你昏昏沉沉,自始至终都在我怀中昏睡,自然不记得。” “那后来呢?” “后来,传闻中的医术高手我的确找到了,但我费尽口舌,几乎到了下跪的地步,但那高手却始终不肯医你。” “这是为何?”甄飞火讶异道,“医者仁心,当以救死扶伤为傲才是啊!” “我后来才知道,那高手并非是医者,只是精通药理而已。”老者道。 甄飞火纳闷了:“精通药理不就是精通医术了吗?有何区别?” 神秘女子说:“这点你可以问一问那位姑娘。”她指着花清雨。 “你的观点既可以说正确,也可以说不正确。药理和医术究其本质,有一部分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对人体的有益作用。但它们也有不同的部分。药理,偏重于药材本身的特性以及对人体产生的影响,‘药’这个字既包含了寻常意义上治病、治伤的良药,也包含了对人体有害的毒药。概括来说,只要对人体有所影响,都可以算在‘药’的范畴。药理,正是研究‘药’的。而医术则不同,医术有一个最直接的目的——救死扶伤,而用药,只是医术诸多手段其中之一而已。如针灸、推拿、放血,甚至包括截肢、点穴等等极端的方法,这些医术手段都与用药无关……”花清雨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听得几人云里雾里的。 花清雨见甄家兄弟一脸茫然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又道:“简单来说,如果一个人自称精通医术,那就说明他 已经默认了自己身上有一份‘救死扶伤’的责任;如果他只说自己精通药理,那就没有救人的义务了。当然,这只是抛开道德层面的解释。” “也就是说,当初那位高人自称精通药理,从而就可以对我见死不救了吗?”甄飞云还是不太赞同这样的作为。 神秘女子冷笑:“公子,你有善心是你的事,你不能、也没有办法把这种观念强加给别人。要知道世上之人千千万万,人心并不都是以仁义道德为先的。以怨报德的大有人在,故而为人处世当以保护自己为重。” “说的没错。其实我并不怨那位高人,因为她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好过。现在想来,恐怕她当时也是没有医治你的条件。她虽然没有医治你,却一语道破天机,等于给了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又怎能活到今日?”老者道。 “哦?” “她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你根本没有生病,而是中毒了。” “中毒?”甄飞云吓了一跳,他那会儿可才三岁,究竟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到对一个三岁的孩童下毒? 甄飞火吃惊地问:“大哥,你三岁之前应该没有离开过剑林庄吧?不,应该是根本没有离开过爹娘身边才对!怎么会中毒呢?” “而且还不是寻常的毒,否则从附近请来的那些名医们必然能辨识出来。”甄飞云阴沉着脸,“前辈,对我下毒之人莫不是父亲的……” “就是你爹的孪生哥哥,你的大伯——甄涂山!” 甄飞云先前的猜测被证实了:“果然,那段记忆是真的,不是梦!” 老者继续说:“甄涂山是个炼毒的旷世奇才,只可惜走歪了道。你父亲怕他出去为害他人,故而一直将他收留在庄内,谁知他为了试验新毒之效,竟不惜对亲侄儿下毒。你父亲查明真相之后,雷霆震怒,给你伯伯带上手链脚铐,锁在一间破屋之中。” “对,对!我误打误撞闯进破屋的那会儿,正是四岁左右!”甄飞云道。 “你父亲找到了那种毒药,聘请了诸多解毒高手,日夜不休地研制出了解药,才保住了你的性命,之后又为你悉心调理了大半年,你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第一次向义弟提议,杀掉你那位歹心的大伯,可你父亲却不同意,仅是将他转而关押在剑林庄的地牢之中。 后来平静了数年,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剑林庄出了叛徒,你父亲拥有一本《蓐收秘赋》的消息走漏,引得几路高手前来庄中抢夺秘赋。幸好你父亲有所准备,提前将你们兄弟三人送出庄去。不过可惜的是,你们的母亲却在那场护庄之战中牺牲了。” “啊!”兄弟两人听了俱惊。 “原来那年夏天爹把我们送去灵威域的朋友家玩耍了两个多月,是为了躲避劫难!接我们回去之后爹就告诉我们,娘生病去世了。”甄飞火难过不已。 “唉,可惜那时我正在深山老林之中闭关研习阵法,没能及时驰援剑林庄,待我赶到之时,弟妹已经去世了。不过我验了一下尸首,却发现她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老者话锋一转,事情再度扑朔迷离起来。 “可又是大伯作祟?”甄飞云问。 “极有可能。你们的娘亲死状凄惨,不像是因为外伤致死,倒像是脏腑受到极其严重的内伤。她当时眼、耳、口中皆有血迹,经脉尽断,面容枯槁,像是长期体虚后使用功力过度导致真元耗尽似的。因此我猜测,她应当是在战前就中了某种慢性侵蚀身体的毒药。” 甄飞火泪如雨下:“我有印象。那一年娘的身体确实有恙,脸色始终不太好看,还总是一副疲倦的模样。可是,大伯不是被关进地牢了吗?怎么还能对娘下毒呢?” “当初掌管地牢的,正是你娘。每隔一段时日,你娘都要去地牢中看看状况。而甄涂山虽被关在牢中,却解掉了镣铐。我怀疑,正是在你娘视察之时,甄涂山用了什么诡计在你娘身上下了毒。可惜,事无凭证,所以我第二次建议义弟杀了甄涂山,他依旧拒绝了。”老者回忆起往昔,摇头惋叹。 “那后来我爹是怎么死的?大伯……不,甄涂山他又是如何从地牢中逃出来的?”甄飞云已经不愿再称呼那个恶人为“大伯”了。 “这次事件之后,义弟不想再留甄涂山在庄中了,他与甄涂山彻夜长谈,最终给了他一笔钱财,让他离开了。不想,这一次义弟念在手足之情而做下的仁慈决定却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甄涂山不但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他不仅害死了义弟,还占据了剑林庄,让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存在的你们三兄弟认贼作父,仗着义弟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为非作歹,实在可恶之极!”老者说到这里,横眉怒目,咬牙切齿。 甄飞云用颤抖的声音问:“甄涂山那厮是如何害死爹的?” 老者却摇了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我自己也是性命难保,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前些年我与‘义弟’意外重逢之时,一眼就认出他是甄涂山假扮的。幸亏义弟从未向他提起过我的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义弟还有我这么一位义兄。我故作不知,与甄涂山交好,后来更是与他以及白鬼帮主柳千灵结拜,目的就是为义弟报仇。但在动手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完成,那就是找到义弟的尸骨,帮他入土为安,随后再以恶人之头颅,来祭奠义弟的亡魂。经 过长期的暗查,我终于得知,当初甄涂山带人追杀义弟,一直追到了苍云岭附近。最终,我在山上找到了义弟那曝露了许多年的骨骸,这场仇怨也终于可以了结了。”老者说着,又给亡灵洒了一碗酒。 神秘女子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滴血的包袱,放在了墓碑前。展开之后,里面正是甄涂山的脑袋。她说:“你们离开宝月湾之后,我就把那尸体枭了首,把身体剁碎,扔进河里喂鱼去了。” 真相大白,甄家两兄弟终于明白了为何以往和蔼可亲的父亲这些年忽然性情大变。一想到父亲惨死,曝尸荒野许多年,自己却把杀父仇人当成亲爹孝敬,兄弟二人心如刀绞。两人在坟前长跪不起,以仇人之血入酒痛饮,哭祭了甄涂海一番。期间,老者时而惋叹,神秘女子沉默不语,费徒空连连摇头,花清雨眼泪汪汪。失去至亲之苦,远胜切肤之痛。 甄家的悲剧已经明了,但这次剑林庄遭袭尚有许多疑问未解。神秘女子声称和白花帮不是一路人,那么甄飞翼又在何处? 祭拜了父亲之后,甄飞云擦干眼泪,拉着甄飞火对老者稽首叩头:“世伯想必就是那位‘大爷’吧?虽然您和甄涂山结拜是假,但和父亲结拜却是真,如今更是替父亲报了仇,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铭记于心!将来若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连忙扶起二人:“两位贤侄快快起身。你们能不怪老夫援助义弟不力,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你二人如此出息,相信义弟、弟妹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世伯,我二人还有一事相托!恳请您救救我们的三弟!”甄飞火不肯起身,连续向老者磕着头。 “贤侄不必担心,令弟安然无恙,只是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伤心欲绝,哭得昏死过去了而已。”老者说着,弯下腰从脚旁捡起几颗石子。 几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此举何为。只见老者的手晃了晃,石子如同利箭一般飞了出去,击在了两侧峭壁上的几处。霎时,几道人影显现在不远处。 站着的是三位女子,杜怀柔、关灵韵,还有柳千灵。甄飞翼则躺在地上,眼睛红肿,脸上满是干掉的泪痕。 “阵法!”费徒空恍然大悟,立即奔了过去,关切地问,“柳姑娘,你不要紧吧?” 柳千灵白了他一眼:“你我的恩怨已经两清了,从此当形同陌路才是,不要跟我套近乎!” 费徒空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笑道:“哦,看样子没事,没事就好……” “元前辈的阵法真是登峰造极!”花清雨赞叹道。其实她刚才就在怀疑,谷底应该是有法阵存在,不论是杜怀柔她们,还是神秘女子,以及白发老者自己的出现都很突兀,甚至连那块墓碑都是如此。花清雨相信,这些人应该一直都在谷底,只不过别人都察觉不到而已。 “抱歉,我自己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所以就藏身在这谷底,并且布置了掩人耳目的法阵。是我让她们不要吭声的,目的是想检验一下我这些年研习阵法的成果。清雨姑娘,真是得罪了。”老者道。 “我说怎么联系不上她们呢,原来也是元前辈的阵法隔绝之效。厉害!”花清雨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隐居在谷底的阵法高手,恐怕与万鸣左使尉迟风相较也不落下风。 “世伯,我还有疑问不解。那白花帮到底是些什么人?那本《蓐收秘赋》究竟在何处?”甄飞云问道,“现在甄涂山已经死了,那本秘赋岂不是要失传了?” “《蓐收秘赋》是义弟最为珍惜的宝贝,其实在当初走漏了消息之后,他就已经将秘赋秘密交与我保存。此次我把你们召来此处的目的有二:一是告知你们事情的真相;二是完成义弟的心愿,将《蓐收秘赋》还给你们兄弟。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句,不到八卦级,万不可修炼秘赋。至于白花帮,也是一群江湖败类,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前去剑林庄夺取秘赋,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而已。可笑的是,就连甄涂山自己都不知道秘赋藏在何处。”老者从怀中拿出一本稍显破旧的书册,递给了甄飞云,“说起来,我也得感谢那帮人,毕竟他们‘帮’我把甄涂山从剑林庄里给揪了出来,让我轻轻松松地报了大仇。” “元前辈,还有这位姑娘,我亦有事想问你们。”花清雨道,“刚才我听元前辈所说,为了寻找甄涂海的尸骨,曾经到过苍云岭附近。你们可是去的双月峰?” 神秘女子笑道:“正是。没想到后来反而害得你被抓了。” 柳千灵大惊,上前道:“怎么,甄飞翼要找的老者和白衣女子,原来就是大哥你和这位姑娘?” “哈哈,三妹,为免你遭殃,有些事为兄不得不瞒着你。对不住了。”老者道。 柳千灵撇了撇嘴:“我就说嘛,以大哥的为人,怎么会和甄涂海……不对,是甄涂山那种败类结拜呢?” 人是对上了,可是花清雨还有更在意的事,她直视着那位神秘女子,直截了当地问她:“姑娘,天星河中之毒,可是你所为?” 神秘女子一愣,也正色道:“清雨,休得无礼!” “啊?”花清雨觉得女子的口气有些莫名其妙。 “我前番白日里见你时穿的是白衣,现在黑夜里穿的是黑衣,难道你还猜不到我的身份吗?” fpzw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帮相邀 听了那神秘女子所言,花清雨大吃一惊,当即伏地拜道:“拜见师尊!”此女子已经是花清雨到禹馀界以来见过的第五位花珺脉师祖了。一脉相传下来,再去细分是哪一辈的师祖已经毫无意义,索性都以“师尊”相称。 “清雨,我听逸琴所言,徒孙千雪亡殁,但其徒清雨已经飞升。自天星庙初次见你,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你的一举一动。不错,你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千雪她的确收了一个好徒儿,你起来吧。”神秘女子称赞道。 花清雨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原来您就是流檐师祖!”花流檐,乃是花逸琴的师父,算下来,她应是花清雨的曾师祖。 花流檐“咯咯”笑道:“大赤界的师徒辈分在这禹馀界已经不适用了,你就喊我一声‘前辈’即可。” “是。”花清雨乖巧地应道,“不知前辈去天星庙是否是为了查明在天星河中的毒源?” 花流檐正色道:“没错。我本是奉命前来赤熛域寻这位故友,”她瞅了元姓老者一眼,“不料却发现了神玉谷中百姓的异状,于是就顺着线索往天星河上游探查。正好故友要去苍云岭寻找甄涂海的尸骨,我们就结伴同行,并在双月峰附近逗留了些时日。我发现,天星河的主流以及两条支流都有异样。赶到天星庙时,只看见毒蟒,却没有发现饲蟒之人。于是我就藏匿于雪林之中,想要查明是何人为恶,直到那一日你出现在天星庙。” 花清雨为先前对花流檐的怀疑而感到羞愧,脸红了一下。 “发现异状之后能迅速判明原因,并顺沿线索追查到了天星庙,你不愧是我花珺一脉的弟子,只是……”花流檐皱了皱眉头,“你的实力尚弱,遇到凶险根本不足以自保。你马上随我回去,相信诸位前辈都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花清雨愣了愣,疑惑道:“前辈,那奇毒之事……” “你记住,我们是精通药理的修仙者,不是悲天悯人的救世主。此奇毒从配制到效果都非常独特,值得我们研究一番,但却不要总想着‘解救苍生’。神玉谷那些村民已经无药可救,我给了他们一个解脱,已算是仁至义尽。此毒背后牵扯的人与事,都与我们无关!”花流檐道。 甄飞云和甄飞火面面相觑,原来当初向元姓老者指明甄飞云是中毒而非患病的“医术高手”就是花珺一脉的人!她们这种“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作风实在是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花清雨眉头紧皱:“前辈莫不是把那些村民都……” “没错。”花流檐点点头,“他们中毒已深,已同行尸走肉一般,救不得了。与其灵魂受困不得超生,不如我送他们一程。此时的神玉谷,已成一片焦土。” 花清雨想要争辩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花流檐的做法虽然极端,但对那些“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的村民来说,的确不失为一种解脱。 “清雨,仁者心怀仁慈,却也要分时分事。不管其他只是一味地‘仁慈’,那只是愚者。我花珺一脉在禹馀界可曾有过一时的安生?你又可曾知道,诸位前辈遭受了何等磨难?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本脉卓绝的毒、药双绝而已。唉,只有在经历了苦难之后,我才明白,当初花咏薇祖师定下的‘明哲保身’之策是多么的英明!” “前辈,天星河下游附近的城镇居民安然无恙,因此我有两位朋友已经去下游寻找解毒之药了,可否等他们回来再动身?”花清雨还是惦记着那奇毒。 “你错了。此毒在水中不过两日,即会自行化解。故待河水流出神玉谷之后,已是无毒之物了。你那两位朋友必是一无所获。我刚才说了,此毒颇为奇妙,我要尽快向诸位同门汇报。你是本脉新飞升的弟子,我必须带你回去。”花流檐的口吻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是,清雨遵命。” 费徒空连忙说:“哎,这位……前辈,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花流檐看了他一眼:“本脉尽皆女子,你如何去得?” “我与你们花珺脉也算有些渊源,当初那套乾坤八王鼎还是我送到何童界去的呢!”费徒空并没有说出母亲的身世。 “不可。我们花珺脉一向不纳外人。”仅凭那一点儿交情,花流檐当然不会同意。 “这……”费徒空叹了一声,但并没有显得很失望,“那只好待以后有缘再见了,清雨。” 花清雨惊讶不已,寻找母亲的事,难道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当看到费徒空望向柳千灵的眼神时,她瞬间就想明白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其实费徒空也有自己的想法。花珺门人辈辈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一脉相传但固守自封,好像从未听说有结婚双修之事。当年他母亲也是因为受伤之后意外地被费梓宁所救,两人才产生了感情。生下费徒空不久,母亲就远走高飞,所以费徒空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费梓宁更是出于安危考虑,到死都对儿子隐瞒下这件事。因此,费徒空担心,自己说出身世之后,或许会给未曾谋面的娘亲带来麻烦。若是将来有机会,他只想远远地看一看娘亲究竟长什么模样,就已然心满意足了。此时 既然花流檐不准允他同行,他也不再强求。正好,他心里还惦记着柳千灵呢。 “费大哥,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啊?”花清雨故意问道。 “唔……你们这些好友都各自闭关修炼,我当然不便叨扰。”费徒空摸了摸下巴,终于鼓足勇气对柳千灵道,“柳姑娘,我已无处可去,不如和你同行吧?” 柳千灵怔了怔,随后冷冰冰地回答:“我和你又不熟,你为何要和我同行?再说我要回苍云岭操劳帮中事务,没空陪你玩耍。” “有什么事务我可以帮你啊,何来‘玩耍’一说?”费徒空厚着脸皮恳求,“你我虽然不熟,但我认定你是个好人,值得做朋友!” “好人?呵呵。”柳千灵摇头笑道,“你结交朋友的依据还真是简单。尽管白鬼帮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帮,但为了在江湖中谋求生存,还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需要我亲力亲为,我实在没办法带你这样一个外人回去。” “嗨呀!这简单啊,我加入你白鬼帮不就行了?”费徒空大喜,“这样就不算是外人了吧?” “你还真是……”柳千灵瞪大了眼睛,对费徒空的死皮赖脸无言以对。 元姓老者抚须笑道:“三妹,你就收了他吧。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帮你分担一些帮中事务也是件好事。” “既然大哥如此说,小妹听了便是。”柳千灵对元姓老者还是很尊敬的,她又对费徒空道,“不过你可听好了,我是帮主,你是帮众,凡事当听从我的命令,你可能做到?” 费徒空当即拱手郑重地说:“属下参见帮主!” 柳千灵既好笑又无奈。 这时,甄飞翼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三兄弟免不了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你们三人今后有何打算?”元姓老者问。 “我与二弟本就有职在身,自然是回去继续当职了。三弟,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先加入魔军,待将来我禀报上司,也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当当。”看得出来,甄飞云对三弟十分照顾。 “哎,军中生活忙碌又辛苦。不如跟二哥去露阳城吧!平日你就在我府中修炼,没有事务缠身,更不必担什么职责,如此清闲,岂不妙哉?”甄飞火对三弟也是宠爱有加。 若是以往的甄飞翼,也许就满口答应了。可是现在的甄飞翼,却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他摇了摇头,对两位兄长道:“大哥、二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哪儿也不想去,就留在剑林庄!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庄子,绝不能就这么看它消亡,我定要重振剑林庄的威名!” 甄飞云和甄飞火对视一眼,彼此面露喜色。三兄弟六只手叠在了一起。 “好,好!义弟和弟妹在天之灵,一定会为尔等骄傲的!”元姓老者高兴地说。 甄飞翼从甄飞云手中拿过那本《蓐收秘赋》,对老者恭敬地奉上:“世伯,大哥和二哥由于师承外人之故,修炼的功法都不是金属性,而我现在实力不够强,没办法护住这本《蓐收秘赋》,所以还是请您继续代为保管。待我将来有需之时,再来取它。” 老者接过秘赋,问道:“贤侄,如此说来,你以后可是要修炼金属性的功法?” “正是。父亲修炼了一辈子剑,却依从母亲让我们兄弟三个全都修了刀魔之道。这本秘赋是爹生前最珍惜的功法典籍,我怎能埋没了它?幸好功法属性对修仙、修魔来说并无差异,我也尚未修炼到五行级,将来选择金属性功法之后,遵循这本秘赋修炼再好不过。”甄飞翼道。 “唔,的确。不过《蓐收秘赋》只可在达到八卦级之后方可修炼,在你面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老者道,“好了,如今义弟的仇怨已报,了却了我一桩大心事。老夫也该继续闭关修行了。既然诸位各有去处,那就在此别过吧!” 甄家三兄弟在离去之前,再次一起躬拜老者,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花清雨也和费徒空道了个别。虽然费徒空经常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但临别之时,花清雨还真有些不舍。在两人离去之前,老者对花流檐道:“贵宗嘱托之事,老夫定当尽力。”花流檐点了点头,领着花清雨飞离了山谷。至于那几位妖族,表面上装成离开,实际却是被花清雨暗暗收回监兵界去了。 “大哥,你何苦非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深谷中隐修?不如随我回白鬼帮吧!苍云岭附近同样僻静,适合静修。”柳千灵道。 “三妹,你有所不知。我身上可是担负着血海深仇的,不能随意在江湖中露面。好在我现在孑然一身,随处可安。你不必担心。” 柳千灵道:“大哥有何仇怨?为何不说与我听?也好让妹妹为你尽一份绵薄之力啊!” “三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万万不可连累你。近年来我研习阵法虽然有所成,但心头尚有一事未了,待了结之后,我就能义无反顾地去找仇家报仇了!”老者道。 “大哥!”柳千灵还想说些什么,老者却一挥衣袖,不见了。柳千灵叹了口气:“大哥又布了法阵……我们走吧。” “我可不会飞啊。”费徒空两手一摊。 “真是个累赘。”柳千 灵拿出魔刀,祭空而起,“我警告你,飞上去的过程中……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就把你丢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啧啧,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凶巴巴的?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找打!” 两人斗着嘴飞离了山谷,谷中重回一片寂静。 …… 飞出山谷时,已是午后了。连绵的雨雪天气终于过去,阳光普照,万物生辉。魔刀之上,费徒空扶着柳千灵的肩头,细细打量着她的侧脸。虽然她眉头微蹙,不见一丝笑意,但那眉清目秀之容依旧使得费徒空心悦不已。“‘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柳姑娘你不化浓妆也很美啊,何苦非要涂抹那些庸俗之物?”费徒空忍不住说道。 不料柳千灵杏目圆睁,怒道:“你懂什么?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再啰嗦就把你抛下去!” 费徒空暗自吐了吐舌头,心道此女子真是泼辣!不过他却毫不介意,柳千灵在他眼中自有可爱之处。 当初数人离开白鬼帮前往剑林庄,如今却只剩得两人回去,柳千灵心痛不已。前番,几个好兄弟为了甄涂山向柳千灵逼婚之事,自发去剑林庄找甄涂山的麻烦,最终却被他抓了扣住。此次与柳千灵同去要人的随从也都是她在帮中的心腹之人。结果卷入甄家的这场恩怨,诸多兄弟没逃得一个,全都做了屈死之鬼,叫她如何不心烦?这一路,她不停地长吁短叹,心情抑郁,和费徒空竟再没说过一句话。 到了白鬼寨,柳千灵提前落下。她不想让帮中之人看见她带着费徒空飞行。到了门口,两名守门帮众迎了上来,对柳千灵拱手道:“帮主,你可算回来了!” 一听此话,柳千灵连忙问道:“怎么,是不是帮中出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前些时日凌波门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帮主不在我们也不敢私拆,又担心帮主回来晚了误了请柬之事。”守门之人回答道。 “凌波门?”柳千灵重复了一句便往寨中大堂跑了过去。 费徒空问那守门帮众:“兄台,凌波门是什么来头?” “兄台,你不知道吗?凌波门是我们赤熛域的第一大帮派,据说帮众有几万人之多呢!咦?你看着面生啊,好像不是帮里的人。你是谁?从哪儿来的?”守门的小伙子有点儿愣头愣脑的,回答完了问题才发觉眼前站着的人是个陌生面孔。 另外一个守门帮众总算是机灵点,他嗔责同伴:“他刚才是跟着帮主一起回来的,明显是帮主的朋友嘛,还能是恶人不成?” 小伙子尴尬地抓了抓头:“说的也是。” “凌波门请柳姑娘去做什么?那是张喜帖,还是张贺帖,亦或是丧帖?”费徒空继续问道。 两人都摇了摇头。“好像三种都不是。但那请帖的信封非常郑重华贵,应该不是件小事吧……”小伙子猜测道。 “唔……”费徒空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寨里走,最后又回头问了一声,“这个凌波门是好的还是坏的?” “这个嘛……和我们白鬼帮交情不多,差不多算是个好帮吧!”小伙子回答道。其实要断定一个江湖帮派是好是坏,很难。对许多人来说,帮派的利益才是第一位。更何况像凌波门这种成千上万人的大帮,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 费徒空冲两人点头示谢,走远了。 守门的小伙子问同伴:“帮主不是去剑林庄要人了吗?怎么没把那几位弟兄带回来,却带回来一个朋友?” 那名同伴却一直望着费徒空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呢……”忽然,他一拍大腿,呼道,“嗨呀!他不就是前些日子被蒯大胖给抓回来的那个人吗?他和一位姑娘一起被帮主给押到剑林庄去了。奇怪了,帮主怎么又把他给带回来了呢?” “他还称呼帮主为‘柳姑娘’呢!帮中上下有谁敢这么叫?” “可不是嘛,我就是被他给唬住了,才一下子没想起来他是谁。” “之前明明是阶下囚,现在却摇身一变成堂上客了?”小伙子挠着头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守卫面面相觑,远远地看着费徒空走进大堂之中。 堂内,柳千灵正坐在帮主的座椅上,倚着靠背,仰头想着什么。 “柳姑娘,发生什么事了?”费徒空问道。 “叫我帮主!”柳千灵瞪了他一眼,“此事和你无关,你休要多问。” “这个与我无关,那个也与我无关,到底什么和我有关?”费徒空提高了嗓门,“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是你的事,都与我有关!” 柳千灵被他这么一喝,惊呆了,一双明眸直直地望着他。 费徒空自觉有点儿失态,连忙支吾道:“呃,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应允我加入白鬼帮,那我也是帮中的一员,白鬼帮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到他窘迫的模样,柳千灵的嘴角轻轻扬了扬,抓起桌上的信函递了过去:“如此说来确实和你有关。不过我身为帮主,当一言九鼎才是。既然说了让你休要多问,你就自己看吧。” fpzw 第四百九十二章 帮号凌波 费徒空接过邀请函,低头一看,信封果然如同守门之人所说的那么庄严华贵。信封正面正中是一条红纸以供写字之用,上书“白鬼帮帮主亲启”,红纸两旁画着对称的龙纹,龙纹下全是波浪状的花纹。水波纹最下方有两个烫金小字,乃“凌波”也。 “这种凌波金字信乃是凌波门最重要的信函,收者一看便知定是有非常重大的事。说起来,自我当上白鬼帮主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接到金字信呢。”柳千灵道。 费徒空抽出封内的信纸,展开念了起来“ 柳帮主 贵帮与我门同处江湖,更是共在赤熛疆土。然江湖帮派纷繁众多,大大小小不成系统,没有规矩难以约束。其间鱼龙混杂、牛骥同皁,非长久之计也。我凌波门乃是赤熛域第一大帮派,清整域中如今之杂乱责无旁贷。现我凌波门愿执赤熛域江湖之牛耳,引领各帮各派立于苍茫乱世,但恐各位帮主心有不服。遂决定于来年初春之际,召集各帮帮主及各路好手,召开一场竞逐盟主的盛会,还望诸位到时不吝赐教。 大会兹定于四月十五巳时,于我凌波门踏蓝道举行。若有不到者,当视为弃权,将来若违逆盟主之令,勿怪全盟之迫。 凌波门黄应阁敬上”。 “嘁,狂妄自大的东西,什么玩意儿”费徒空气愤地将信封和信纸甩回了桌上,“明摆着就是告诉其他帮派老子要当盟主嘛” “你错了。”柳千灵淡淡地说,“是老娘要当盟主。” “你想当盟主”费徒空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回过神来之后,才理解了柳千灵的意思,“哦,你是说,这个黄应阁是个女的啊” “是的。凌波门自此女子接任以来,发展迅速,很快就从数十人的小帮发展壮大成上千人的名门大帮,她的确是个人才。”柳千灵对黄应阁倒是十分赞赏,或许是因为她们俩都是女子,又都是一帮之主的缘故吧。 “是人才又如何盛气凌人,难免遭人非议。即便当面敢怒而不敢言,背地里也必定被人骂了千百遍。”费徒空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实力有多强啊八卦级九宫级无德之人,再强也难以服众” “你又错了。黄应阁的实力不过才五行级,刚够御刀飞行而已。比我都不如呢”柳千灵道。 费徒空简直不敢相信“什么别说你了,比我也不过只厉害那么一点点嘛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帮主” “她那门主之位是从亡夫手中接过来的,当时的凌波门已经几近解散的边缘,人心涣散,一盘散沙,五行级的实力俨然已算是门中的高手了,继任门主之位又有何不可呢”柳千灵解释道。 费徒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一个行将解散的帮派竟被她一路带领到如今的旺势,她的确有些手段。” 两人正说着,堂外“呼啦啦”进来了好几人,这些人都是白鬼帮的骨干,听闻柳千灵回来了,遂集中在大堂上。看见费徒空之后,几人有些惊讶,但没有人多言,而是向柳千灵询问被困于剑林庄中那几位弟兄的事。 触动了柳千灵的伤心事,她愁容不展,向几人娓娓讲述这些时日以来剑林庄中所发生的事。说到最后,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但很快又不见了。“吩咐下去,在酉时为逝去的弟兄们办一场白事。全帮自我以下尽穿孝服十日,我则戴孝三个月,以示追悼缅怀。待甄家送还尸骨之后,再隆重行殡殓之礼”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站出来劝道“帮主,逝去的弟兄并非是你的长辈,戴孝三个月似有不妥,与我们一样十日即可。” “亡者为大,同辈戴孝有何不可几位弟兄生前为白鬼帮尽心尽力,最终却无辜冤死,更何况细究事因,他们终究是因我而死,我难辞其咎。区区三个月,我还觉得少呢”柳千灵道。 “分明是甄涂海,哦,不对,是甄涂山那厮垂涎帮主的美貌,求而不得,故意下绊子逼迫我们白鬼帮,帮主你何过之有”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要再说了,此事我意已决。”柳千灵道,然后拿起那封信扬了扬,“你们来得正好,凌波门来信说要召开大会,选一位赤熛域武林盟主,你们如何看” 一人说“推选一位盟主是好事啊,可以调节、化解帮派之间的恩怨,免得再发生像这回剑林庄欺负我们一样的事” 另一人却道“有甚好本来我们白鬼帮就希望远离江湖纷争,所以才选在这等偏僻深山里落寨不是吗到时盟主左一道命令,右一道命令,让我们奔波卖命,何苦来哉呢” “说白了,就是黄应阁她自己想当盟主江湖中帮派诸多,她怎能做到不失偏颇还不是那个帮对她益处大,她就向着哪一帮我也觉得我们白鬼帮少掺和这种事为好。” “不妥,凌波门发出的可是金字信,连我们地处这么偏僻的帮派也都早早地下了请函,可见此事十分重大。若我们不掺和,到时其他帮派组成联盟,等于我们被孤立开来。我们不给凌波门面子,黄应阁她以后势必会借故找我们的麻烦” 四位骨干明显分 成了两种立场,彼此争论起来,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柳千灵看着,听着,沉思着,一言不发。堂中的声音越来越高。 “都不要吵了”费徒空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吼了一声,震住了四位骨干,也将柳千灵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大家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费徒空的口气缓和了,“不管怎样,武林大会的召开不可避免,武林盟主的诞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位先要弄清楚,此盟主并非是推选出来的,而是竞逐出来的。如此各帮各派可以各显神通,胜者为王呗。” 柳千灵眼睛一亮,她觉得费徒空的话有些门道,于是鼓励道“继续说” 费徒空冲她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那封信中,黄应阁的口气十分狂傲,似有武林盟主舍我其谁之感。偏偏她又不喜其他帮派对她不服,所以提出了竞逐盟主之位。我刚听到竞逐二字时,还以为黄应阁的实力无比高强、所向披靡,结果听柳姑娘所说,她只是个五行级的人,放眼江湖之中,高于五行级的高手比比皆是。如此,便能肯定一点,此次竞逐盟主必然不是单凭实力而定,除非她黄应阁本来就不打算当盟主,可从信中语句来看,根本不可能” 四位骨干显得有些惊讶,倒不是费徒空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一声再随意不过的“柳姑娘”。他们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柳千灵,可柳千灵却似乎是一副根本没觉察到的模样,面露微笑仔细听着费徒空滔滔不绝。 “如果盟主不是凭实力而定,或者说不全是凭实力而定,那不妨设想一下,竞逐的方式将会是什么呢”费徒空问道。 一人猜测“会不会是依据德高望重那种冠冕堂皇的名声来定谁呼声更高,谁当盟主” 另一人反驳“那和平常的推举就没区别了。既然说是竞逐,当有什么比试才对。” “除了比武之外,还能比什么呢难不成比哪个帮派人多吗”又一人连连摇头。 柳千灵开口“费公子,你是如何设想的” 其实费徒空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合乎情理的方式。他反问道“不知凌波门相较其他帮派,除了人多势众之外,还有什么优势” “唔要说优势的话,听说他们那有诸多铸宝高手,在赤熛域的帮派之中,恐怕也只有凌波门能做到人手发放一件华宝的程度吧”一人道。 “不仅是铸宝一项,凌波门中从来不缺六艺高手。当然,严格来说,这也算是人多的优势吧”另一人补充道。 “难道你们把凌波门的成名绝技踏蓝行给忘了”又一人提醒道。。 “踏蓝行那是什么”费徒空记得凌波门选定的武林大会召开地点就叫“踏蓝道”。 柳千灵回答“那是凌波门主以及长老才会的一种精妙身法。凌波门起源于东海一隅。海上多风浪,裂帆覆舟之事常有发生。于是那里的人创出了一种迎风破浪、踏水而行的身法。海水呈蓝色,故起名踏蓝行。凌波门最初的帮众乃是海边一群靠潜海探宝为生的人,他们往往要到极远的海域探寻珊瑚、珍珠、夜明珠等宝贝,所以比寻常渔民更需要精通这种身法。久之,他们又将踏蓝行身法完善,亦用于陆上打斗之用。帮派成立之后,为取凌身于波涛之上之意,他们将帮名定为凌波。后觉凌波帮拗口难听,遂将帮改为门。是为凌波门的由来。” “你对凌波门了解得还真是透彻啊”费徒空赞叹道。 柳千灵淡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那踏蓝行身法很厉害吗”费徒空又问。 “相当精妙。那可是凌波门绝不外传的秘技,只有做到长老之位才有资格修习。听闻凌波门有项严厉规矩,当上长老之后,不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都不得将门中的绝技传于他人,更不能脱离帮派,否则凌波门必将派出高手追杀,直到将所有不该知道此绝技奥秘的人赶尽杀绝为止。”一位骨干道。 费徒空摸着下巴“也就是一旦当上了长老,就永远得为凌波门效力咯那太不自由了。”。 柳千灵笑道“反过来说,凌波门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选个不可靠的人当长老啊所有的长老无一不经过精挑细选以及长期的考验,确保其对凌波门忠心耿耿之后,才能被扶上长老之位的啊” “如此说来,竞逐武林盟主的方式会不会是比拼身法召开之地不是叫踏蓝道嘛,正好可以施展身法。”费徒空猜测道。 众人沉吟片刻之后,一位骨干表示赞同“的确很有可能。黄应阁身为凌波门主,踏蓝行身法不知道修炼到何等水平了。单论速度,赤熛域中能与之抗衡的身法寥寥无几。” “身法再厉害也要受功力等级所限,一个五行级的人,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也不可能快得过七星级、八卦级的高手。好了,不必多想,我们白鬼帮没有一技之长,不管比试什么都不可能有胜算。到时静观其变吧。将来联盟成立之后,若是下令得当,我给她黄应 阁面子。若是不当,我也不怵她,若赤熛域容不下我们,我大不了带着诸位弟兄去其他疆域另觅安身之处便是”柳千灵起身道,“眼下丧礼要紧,大家赶紧去安排。” “是”四位骨干一起拱手,离开了大堂。 堂中只剩下了费徒空和柳千灵两个人。 “柳姑娘,我干些什么好呢”费徒空问道。 “随你的便,只要别给帮里添乱即可。”费徒空不了解白鬼寨中的格局,柳千灵也没法给他安排什么事做。 费徒空笑嘻嘻的“那我就陪着你好了” 柳千灵愣了一下,啐道“我才不用你陪呢看见你就烦心,快出去吧实在无聊就先在寨里四处转转,等摸熟了之后,也好给你安排任务。” “要不你带我去转转吧我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转悠,万一被其他帮众当成奸细给抓住,说也说不清楚。” “这好办,你拿着我的这块手牌,有人要抓你,你就亮出来便是。”柳千灵抬手抛过来一块薄薄的银牌,上面刻着一个“鬼”字。 “好好的帮派,非要带个鬼字,多难听”费徒空口中“叽里咕噜”地嘟囔着,将银牌翻过来看看,不禁面露喜色,将银牌小心翼翼地收好。他为何要喜全在银牌另外一面的字上。那是一个“柳”字,说明此牌是柳千灵独有之物,在费徒空看来,这简直就如同“定情信物”一般。 柳千灵没留意费徒空的小举动,而是走到大堂一角的柜子旁边,从中拿出一个小盒,一枚铜镜,对着镜子化起妆来。 隔着老远,费徒空就能闻到那劣等水粉的刺鼻香气,忍不住劝道“柳姑娘,你用这些劣品也不怕毁了面皮以后我给你买些好的来” 柳千灵大怒,指着大门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给我出去” 费徒空悻悻地往门外走去,心中回忆了一下,柳千灵这似乎是第三次因为胭脂水粉的事而动怒了。“看来想要了解她,得先从胭脂水粉着手”他心中盘算着。 到大门时,守寨门的那个小伙子忽然急匆匆地和费徒空擦肩而过,跑进堂内向柳千灵禀报道“帮、帮主,寨外面来了个短发黄脸的浪荡男子,说是要见什么费兄弟,我说不认识,他却说肯定在这里。我们说先向帮主通报,他就要硬闯进来刘大哥现在在外头拦着他呢” “找你的”柳千灵放下镜子,满腹狐疑地望向了费徒空,他这才刚到白鬼寨,怎么就有人来寻他了呢 费徒空却笑了,他已经猜到来者是谁了。他问那小伙子“你为何说他浪荡啊” 小伙子说“他那一身黄衣服甚是显眼,说话时竟大咧咧地躺在寨门外的空地上,这不是浪荡是什么” “哈哈好个竺远来”费徒空大踏步往寨门走去。 柳千灵虽然不知道“竺远来”是什么人,不过看费徒空轻松的神情,相信不应是敌人。 三人回到了寨门口时,却看见另外一个守门帮众站在门外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人呢”小伙子问。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明明还在这儿的结果打了个哈欠就没影儿了”那人道。 小伙子在同伴后背拍了一掌“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还打哈欠” 那人委屈地辩解“不是我打哈欠,是那个黄脸大汉打哈欠啊他径直往寨里走,我就伸臂去挡,他伸了伸懒腰,张了张嘴,人就不见了真是活见鬼了” “竺兄,我都出来了,你就别再躲啦”费徒空大声呼喊。 “我没躲啊。”竺远来慵懒的声音从几人身后的围墙顶上传来,“清雨跟我说了你在白鬼寨,这两个守门的却硬说不认识你,真是气人。” “我刚到寨里还不到半日,你怎么就追来了” “还不是清雨那个忘性子”竺远来从墙上纵身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潇洒地落在众人面前,“她托你所铸的乾坤八王鼎没有拿,特差我回来取。” 柳千灵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费徒空“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铸匠” “我一向不喜欢夸耀自己。”费徒空道。 “嗯,嗯,总算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柳千灵笑道。 费徒空没有继续和她斗嘴,把已经铸好的三座鼎从储物法宝中拿了出来,对竺远来说“这些是我在太安宫中铸出的坤、坎、离三座鼎,加上先前就已交付的乾鼎,八王鼎已经铸起了四座。还有巽、震、兑、艮四鼎,等我铸好之后自会给她送去。” 近乎有一人高的三座炉鼎赫然摆放在空地上,都是由多种金属以不同的配比铸炼而成,因此色泽各异。外观模样相近,却有所不同。三鼎并立,气势恢宏。就连不太了解铸技的守门小伙子,都看得出来这鼎品质颇佳。 “不错啊”柳千灵绕着三座炉鼎转了一圈,还轻轻摸了摸,又用指关节敲了敲炉壁。其声硿硿,嗡鸣许久。“我们寨中终于也有铸造高手了”柳千灵本以为费徒空听了自己的赞美之言后会得意忘形,回头一看,费徒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竺远来出神。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故作娇柔 竺远来自然也留意到费徒空一直在凝视着自己,觉得被他瞪得浑身不自在,遂问:“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竺兄,认识你许久了,但好像从未见过你施展身法呀。方才见你从围墙上跃下,身形很是潇洒自如,不知你身法速度如何?” “自然是不差。”竺远来得意道,“在我们几个人之中,差不多可以和程老弟排到并列第三。” 费徒空知道,他说的“我们几个”指的是监兵界的七位妖族。 “你们兄弟姐妹一共七人,你才排第三,还是个‘并列’,如此说来也就是个‘中不溜’嘛!你还在那儿得意个什么劲儿?”费徒空挖苦道。 竺远来一听十分不满:“灵韵妹妹的身法第一,堪称一绝,放眼整个羽部也没几个能快得过她的,不过对功力的消耗极大,战时只堪短暂使用;贺大哥可是出身于北地幽林的疾风狼一族,本就以速度见长,我自叹不如。除了他俩之外,我和程老弟的身法速度不相上下,在妖界中已属上乘,为何不能得意?” “唔……不错。”费徒空满意地点了点头。竺远来疑惑不已,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柳千灵可是听明白了:“费徒空,你这位朋友是妖族?” “是又如何?”竺远来瞟了她一眼。 “他可是你和花清雨的……” “是的,是我们俩的至交好友,他们结义兄弟姐妹总共是七个,你在元前辈那儿已经见过两个了。”费徒空道。 “嗯。”柳千灵点点头,“在剑林庄时我还看见了另外三个,个个都是高手。” 费徒空问竺远来:“竺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竺远来颇为豪爽。 “暂时加入白鬼帮,到时陪同柳姑娘前去凌波门参加武林大会。” “啊?”竺远来怔了一下,他还以为费徒空会让他去对付什么强敌呢,“这是为何?” 还没等费徒空开口解释,柳千灵就连忙拒绝:“不可不可,你这位朋友实力再强,也是个妖族,怎么能去参加武林大会呢?” 费徒空反问:“白鬼帮可有‘不许收妖族’的帮规?” “那倒是没有……别说白鬼帮了,恐怕江湖中所有的帮派都没这样的规矩吧?” “那不就行了?收竺兄进帮,竺兄就算是白鬼帮的一员,为什么不能陪帮主去参加武林大会呢?”费徒空振振有词。 “这……”柳千灵说不过费徒空,显得十分为难。 “你是担心竺兄妖族的身份会给帮里带来麻烦吗?” “是的。”柳千灵点点头,“‘收妖族进帮’这种事以前闻所未闻,届时整个赤熛域的大小帮派都会齐聚一处,倘若被人发觉……我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不让人发觉就是了!以竺兄的实力,想要掩藏妖族的身份应该不难吧?”费徒空望向竺远来。 竺远来点应道:“嗯,不难。” 柳千灵弄不明白:“可是此举意义何在?” “如果真和我们料想的一样,竞逐武林盟主的方式是比拼身法的话,以竺兄卓绝的身手,肯定不会输给那个什么《踏蓝行》的!”原来费徒空打的是这个算盘。 “可这位竺兄又不是帮主,如何参加盟主竞逐?难道要让我把帮主之位让给他吗?”柳千灵疑惑不已。 费徒空反驳说:“信函上没说只有帮主才能参加竞逐啊!” “是吗?”柳千灵拿出那封信,又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还真是没说。 “既然没说,那就怪不得我们投机取巧咯!”费徒空得意道。 “行,那暂且按你的计划往下想,竺兄参加盟主竞逐,并且击败《踏蓝行》身法,那之后呢?难道真让竺兄当赤熛域的武林盟主?” “那我可当不了。”竺远来连忙摆摆手。 费徒空狡黠地笑道:“为何当不了?你明里当上了盟主,暗里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到时只说让柳姑娘传达命令并且代劳事务不就行了?隔个三、五年露一次面,对你来说不难吧?” “这……能行吗?”竺远来还是觉得有点儿悬。 费徒空又劝道:“退一步讲,不当盟主就不当了,只要搅合得让那个黄应阁当不成盟主不就行了?反正是她定的竞逐方式,到时如果她技不如人还非要死赖那个盟主之位,恐怕其他帮派都会不服吧?” “唔……这事我得问问清雨,还有,这三座炉鼎怎么办?” “武林大会在仲春四月才开,你速速把鼎送去再返来不就行了?” “那好吧。我现在就动身,过几日便回。” 费徒空将储物法宝解除了认主,交给竺远来。竺远来匆匆收了三座炉鼎,身影一晃,冲出去十几丈远,须臾之间,就顺着远处的山路跑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厉害!”柳千灵赞叹道。那两个守门的帮众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费徒空问她:“我这个计划不错吧?” “还成,你比看上去机灵一些。”柳千灵掩嘴笑道。 “不知帮中有没有‘师爷’这等职位给我当当啊?平时什么都不干,专门帮你出谋划策那种。” “‘师爷’没有,倒是缺个‘师傅’。我问你,刚才看你所铸之鼎,品质不错,不知你铸刀技艺如何?我们白鬼帮势单力薄,也没那么多财资,帮中许多兄弟的武器都很差呢!” “那套‘乾坤八王鼎’可是我倾尽全力的佳作,品质当然不错。可是,铸宝和铸器虽然同属铸技,但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我的铸刀水平也就马马虎虎吧,远不如铸宝的技艺高超。”费徒空如实说道。 柳千灵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刚才那三座大鼎是法宝?” “是啊,厉害吧!” “那你是个铸宝高手咯?” “嗯。” “哈哈哈!”柳千灵忽而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清如凤鸣鸢啼,脆若敲冰戛玉,听得费徒空心头一阵狂跳,“太好了,太好了!法宝远比武器精贵,你会铸宝,比会铸器更佳!好了,我给你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我铸一件法宝,如何?” “不在话下。不知你要什么样的法宝?外观如何?功效如何?” “我也不懂这些,你就随便铸吧。” 费徒空盯着柳千灵的脸看了看,当他注意到那对饱满的耳垂时,心里有了主意。“你急着要吗?” “不急。” “那好,我一定竭我所能,给你铸一个完美的法宝。不过,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费徒空是打算先将何天遥所赠的《洞天秘典》吃透。 “这好办。我们白鬼寨里有的是安静地方!” 费徒空眼睛一转,又道:“我还要你给我打下手。” “我?我可不会铸宝啊!”柳千灵觉得有些莫名。 “你看,铸宝得需要各种材料吧?寨中有的,得经过你同意才能使用;寨中没的,也得经过你同意才能去采购。此外,想要铸好法宝,对材料的品质、数量都要把控严格,所以得要你这种心细姑娘家相助才行。以前我铸宝时都是让花清雨给我打下手哩。”费徒空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心细?你真抬举我了。好吧,我就给你打下手,也省得铸宝时大大小小的事都来向我请示。”柳千灵自然不知道费徒空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全都当真了。 “所以你给我安排的地方最好别离你的闺房太远哦。”费徒空得寸进尺。 “嗯,就安排你住在我楼下。你放心,没事的话我不会去打扰你的。”柳千灵道。 费徒空忙说:“别,研习铸技和铸宝都是个辛苦活,少不了人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你有时间的话就多来帮帮我。” 柳千灵终于有些怀疑了,她盯着费徒空的眼睛:“我警告你,可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啊!” “没有的事!”费徒空把眼睛转向了一边,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走回了寨内。就连那摇摇晃晃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柳千灵轻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 再说花清雨。 由花流檐带着飞行,两人很快就飞离了赤熛域,进入了仙族华林域地境。在飞经两域交界之处时,花清雨俯瞰大地,看到了那片许久未见的连绵山谷。摘星区,坠日崖,三重屋,摘星城。花清雨感觉自飞升至此地以后,各种危机和磨难就从未消停过。 “前辈,不知你飞升的地区是哪一个?” “飞云区。你呢?” “就是前面这片摘星区。”花清雨回忆道,“在出了三重小屋之后的那栋小楼里,摆放了一套乾坤八王鼎,我正是认出了那套八王鼎,才被人获悉花珺门人的身份。结果,那个接引者竟把我带去了阮将军那儿,自己却领了赏钱。” “可恶!竟用这种卑劣的办法抓我花珺一脉的弟子!”花流檐愤慨道,“你说的那个阮将军我知道,是昌阳大君麾下一个恶毒的老太婆。那套乾坤八王鼎想必是依样画葫芦仿制的,目的就是诱引飞升上界的花珺门人自己暴露身份!” 花清雨点了点头:“没错。如果直接盘问,反倒会惹人生疑。真正的乾坤八王鼎留在大赤界,任何一个花珺门人在禹馀界看到八王鼎,相信都会惊讶万分。不过说起来,那套八王鼎也只是模样相似而已,不仅细节有许多不同,品质也算不上好。” “乾坤八王鼎乃是花若灵祖师毕生的心血,岂会那么容易仿制?非我门人,自然不知各鼎之间的差别奥妙。不过到了禹馀界,这也成为了一个麻烦。” “麻烦?”花清雨十分疑惑。 花流檐笑了笑:“我们花珺门人都尝过‘乾坤八王鼎’的甜头,炼毒、炼药时都想用,恨不能人手一套,岂不是麻烦?” 花清雨也笑了,的确如此,否则她也不会拜托费徒空为她铸一套乾坤八王鼎。此话算是提醒了她,她现在手中只有一尊乾鼎,还有几座忘记问费徒空索要了。于是她暗中向监兵界中的竺远来嘱托了一番,放他去白鬼寨取炉鼎去了。 “前辈,不知我们花珺脉在禹馀界一共有多少人?”花清雨问。 “算上你,本来一共是八个。只不过……”花流檐咬了咬嘴唇,“有一人已经身陨,还有一人下落不明。” 这话听得花清雨心头一颤:“原来已经有前辈逝世了……” “唉,谁让我们的功法特殊呢?以我们的炼毒之术,能伤多少人?以我们的炼药之术,又能救多少人?这动荡乱世,各方势力都想壮大自己,削弱他人,我们就这么被无辜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花流檐叹道,“自花逸琴之后,原本该飞升至禹馀界的第十九代门人花千雪迟迟不现身,我们都悲观地以为不会再有弟子飞升了。直到前往浑天牢的三位同门带回了你的消息,我们才知道,原来又有花珺门人 飞升上禹馀界了。既然不是花千雪,那就一定是花千雪的徒弟——第二十代花珺门人,也就是你。第二十代门人的出现,使我们重新燃起了寻找第十九代门人的希望,可是后来,前去皇崖界的同门又带回了噩耗,原来花千雪早在大赤界就已逝世,真是可惜。清雨,你在大赤界时,没有让我们宗脉断代吧?” “前辈放心。我曾收了两位孪生姐妹为徒,她俩就是第二十一代门人。两人尽皆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不会辱没了我们花珺一脉的。” “好,很好。花咏薇祖师虽然不曾定下规矩,但我们花珺一脉确实是代代单传。你敢于打破不成文的规矩,是件好事。”花流檐道,“我们先降落吧,这片飞升区域人太多,飞在空中太过惹眼。” 落地之后,花清雨又道:“我记得花逸琴师祖也曾收过其他弟子啊!不过后来因为心术不正而被逐出师门了。”在卫空峰竹园时,花千雪曾经向花清雨提过那位师伯——应素舞的事。 花流檐笑道:“收二徒是不假,但并未传授过本脉真技。开始的种种,不过是收徒的筛选而已。那个心术不正的家伙不就被筛出来了吗?” “原来如此。那和我收徒的情况的确不同。我对那对孪生姐妹的教导可谓是不遗余力。”花清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咦,那诸位前辈在禹馀界就没再受过其他弟子吗?” 花流檐一声苦笑:“就凭我们现在的处境,哪里还顾得上收徒?禹馀界的人对我脉如此,又有几个能信得过?还不如偏安一隅,独善其身为好。” 话有些道理,但花清雨对这种一味消极避世的态度却是不太赞同:“哪里的人都是有好有坏的,禹馀界也有可靠的人啊!” “自然不如大赤界的人可靠。” 花清雨觉得此话有些莫名:“既然我们已经到了禹馀界,身边接触到的肯定都是禹馀界的人,如果所有人都不信任的话,我们当如何处世呢?” “我们花珺脉如今据地周围的禹馀界之人就不多。” 花清雨转头疑惑地看着花流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花流檐将斗笠压低了一些,前面就是摘星城了。 “我们没有腰牌,进不去吧?”花清雨记得,当初接引人是给了她一块腰牌才带她入的城。 “凭腰牌入城这种事只有昌阳大君才会搞,真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现在应是华林大君接管三大飞升区。不用腰牌,只是城门口盘查得稍微严格了一些。”花流檐对此十分了解,看来她这不是第一次进摘星城了。 花清雨学她一样压低了斗笠,两人故意聊着一些有的没的,顺利地进入了城门。 一过城门,花清雨就担心地问:“前辈,我们为什么不绕过此城呢?华林大君麾下的五位元帅我可都见过,就连华林大君本人我也见过。此时不知摘星城归那位元帅管辖,万一被认出来……” “这么多人,哪会那么巧?这一回我出来,易大哥可是给我布置了任务的。走,我们去酒楼!”花流檐拉着花清雨往城中心一座灯火辉煌的高楼走去。 说来也挺有意思,几乎所有的大城之中,最高、最华丽的建筑都是酒楼。 花流檐的话说得不清不楚,花清雨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高调”地往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凑,这哪像是一直处于躲避危难的窘境啊? 进了酒楼之后,花流檐摘下了斗笠,花清雨也学样摘了下来。在这种人声鼎沸之处,一直带着斗笠才更惹人注意。 可是,好相貌同样也会招来他人的目光,酒楼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门口进来了两个秀美的姑娘。 花流檐毫不在意,走到一张空桌旁,向小二招了招手。待小二走过来,她很自然地抛了个媚眼:“小二哥,我们姐妹是远道而来的。不知这摘星城的酒楼中有甚美味?尽管上来给咱尝一尝!” “得哩,两位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到!”小二乐呵呵地跑开了。 花清雨觉得有点儿丢人,脸不禁红了。 花流檐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压低声音道:“有时需要放下面子,才方便行事。这里可是玩儿乐的场所,太严肃了就得不到你想要的了。” 话刚说完,旁桌就有好事的人端着酒杯靠了过来:“两位姑娘可是来摘星城游玩的?如果不了解这里的话,可以问我啊!” 花流檐嫣然一笑:“那就多谢哥哥了。摘星城作为三大飞升区之一的主城,自然远近闻名。我们姐妹一直在偏远之处修炼,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来这周遭游历一番。是吧,妹妹?” 花清雨明白花流檐所说的道理,但无奈就是抹不开面子,只得点点头,然后举起茶杯挡在嘴前。 花流檐那一声‘哥哥’,让搭讪的男子浑身骨头都轻飘飘的:“那是,我们摘星城可比什么飞云城、落霞城要热闹繁华得多了!比如这座酒楼,不论是美酒的品质,还是佳肴的风味,都比那两座飞升城要好得多!对了,还有那座魔族新建的什么天河城,更是云泥之别!”听男子说话的口气,仿佛这座城是他的一样。 另外一桌又凑过来一个“贱骨头”:“两位妹妹,不如我明日带你们去城里逛逛啊?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全都知道!” “咯咯咯,谢谢了。妹妹,我就说吧,摘星城这种繁华之地,人人都很热情呢!”花流檐冲着花清雨眨了眨眼睛。 “嗯,是的。”不知为何,花清雨这会儿总觉得想笑。 fpzw 第四百九十四章 飞升势力 酉时许,摘星城迎来了与往常一样热闹的夜晚。相比昌阳大君管辖飞升区时进城需要腰牌的严苛,如今在华林大君辖期内,摘星城更显繁华。此地属仙、魔两域交界,周围又是山区,唯独摘星城所在的这座宽谷贯穿南北。客商进城不需要经过申请腰牌、等待批复的漫长过程,故城中人来人往的情形从白天到黑夜整日可见。 人多了,城中的各行生意自然红火。尤其是酒楼,近乎所有的店家都是从不打烊。作为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飞升阁,更是日夜爆满。此酒楼一名寓四意:一则此地是飞升区;二则借个修炼至飞升的好彩头;三则应陶醉于美酒之惬意;四则与城名“摘星”互相呼应成趣。酒楼中特供不外传的秘制佳酿,食材与烹饪水准也堪称绝佳,吸引着南来北往的饕客、酒客。 花流檐带着花清雨进的就是这座飞升阁。酉时正是此酒楼一日之中最忙闹的时刻。尽管大厅颇为宽敞,大小酒桌摆得密密麻麻,却还是有些不够用。也算她们俩来得巧,刚好有一张桌子空了出来。 花流檐故意装成初涉繁华的模样,引得旁桌的人来搭讪,却不想一下子招来了两个。 先头那个“哥哥”见有人来“捣乱”,十分不满:“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正在向两位妹妹介绍我们摘星城,你来瞎献什么殷勤?” 后面那个“贱骨头”自然毫不相让:“你介绍你的,我又没抢你的活儿!今晚等你介绍完了,明日我就带两位妹妹去把你介绍的地方通通逛个遍!” “小子,你是不是找打!”“哥哥”一怒,拍案而起。 “贱骨头”却依旧不忘献殷勤:“两位妹妹,此人脾气古怪又暴躁,还是离他远点儿为好。来,你们都过来我这一桌,酒菜都是现成的,随便吃!” “找死!”“哥哥”上前揪住了“贱骨头”的衣领。 “放开!”“贱骨头”也不是个好惹的,直接一筷子拍在他的腕骨上。 此桌的喧哗引起了其他酒客的注意,不仅有美酒佳肴品尝,还有好戏可看。 眼见着争风吃醋的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花流檐连忙起身打圆场:“哎,别这样嘛,两位都消消气。这样吧,明日我们跟着一位去逛城西,后日再跟着另一位去逛城东,不就行了?” 两人不好意思不给美人面子,于是互相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妹妹,你可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花流檐忽然问道。 花清雨强忍着笑意,故作乖巧地回答:“没有啊,都听姐姐安排。” “我倒是特别想去飞升之地看一看,听说那里有特别为飞升者搭建的试练之所呢!”花流檐终于引出了正题。 “贱骨头”疑惑道:“试练之所?你是指‘三重屋’吧?那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给飞升者适应禹馀界威压而造的小房子而已。” “没关系,两位妹妹,他不去,我带你们去!”“哥哥”赶紧争取机会。 “无所谓,反正三重屋在城东,明日我先带着两位妹妹去城西玩。”“贱骨头”早就有“先下手为强”的如意算盘。 “哥哥”先是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又说:“不过,三重屋只能远观,没办法进去的哦!” “啊?那太可惜了……”花流檐装作很失望,“我还想亲身感受一下屋内威压不同的感觉呢!” “哈哈!那不就和喝了我们的美酒一样?总之轻飘飘的就对喽!”端来酒菜的小二恰逢时机地插上了话。 其他酒客闻此俏皮之言皆笑,又纷纷开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轻飘飘的……有意思。”花清雨大致猜到了花流檐的用意。 “听闻屋中是布设了法阵,具体情形也只有飞升者才知道。”“哥哥”道。 花流檐嘴角上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越遗憾就越好奇呢。不知最近可有飞升者?和他们聊聊三重屋中的情形也好啊!” 果然和花清雨猜想的一样。花流檐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就是想知道关于飞升者的消息。 “哥哥”想了想,说:“唔……听说前些日子的确有一位仙族的飞升者,但不知是男是女。” “是个女的!接引队的人领入城时打我们飞升阁门口经过,我恰好看见了。”不远处,柜台里的掌柜接话道。 “贱骨头”说:“那她现在应该在坠日营中吧?正好,我与接引队的小赵有些交情,明日我带你们去坠日营兜一圈!” “哎,‘坠日营’可是在城东,是我负责的‘地盘’!”“哥哥”立马来了精神,“两位妹妹,不如明天先和我去城东耍,顺便去坠日营如何?接引队的小喽啰算什么?副队长可是我的拜把子兄弟呢!” 酒客之中立即有人出言讥讽:“哟,大牛,你啥时候和王副队拜过把子了?牛皮吹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酒客们哄堂大笑。“大牛”想必是这位“哥哥”的外号。 “大牛哥哥”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冲着那边哂道:“去去去,饭菜也堵不住你的嘴!我明日便去和他拜把子不成吗?” 花流檐和花清雨相视一笑。 “再次多谢二位了,我们姐妹想去逛逛夜市,先告辞了。”花流檐起身带上了斗笠。 “大牛哥哥”和“贱骨头”有点儿懵。“这就要走了?可你们这些酒菜还没碰呐!吃完再去呗,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大牛哥哥”挽留道。 “不必了。这桌酒菜就当是对哥哥热心肠的报答吧!”花流檐拉着花清雨往门口走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死皮赖脸去粘着人家姑娘就太丢人了,“大牛哥哥”只得悻悻然作罢,起身冲着门口大声喊道:“二位妹妹,明日一早我还在这儿等着你们啊!” 两位姑娘却和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飞升阁。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背影,“大牛哥哥”才失望地坐回椅子上。转头看看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答谢的满桌酒菜,他猛醒道:“她们俩是不是还没付钱呐?” “对咯!”小二走了过来,“那就算在你的头上啦!” “不行不行,喂,你也有份儿啊!”“大牛哥哥”这时倒想着拖“贱骨头”下水了。 “人家说了是报答你的热心肠,与我何干?”“贱骨头”哪里肯当冤大头? 于是,两人又为了酒钱而掐起架来,酒客们哄堂大笑。 …… 出了飞升阁后,花流檐问花清雨:“是不是觉得我圈子兜得过大了?” “直接询问的话,反而会让人生疑。闹这么一出,众人的关注点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那两个人身上。”聪睿的花清雨已经想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花流檐笑道,“这样得来的消息必然可信。相信今晚之后,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两个的相貌。这正是我的目的。” “听前辈的意思,我们还应有下一步的举动?” 花流檐点点头:“那是当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肯定不能只是为了探听一下关于飞升者的消息那么简单。” “前辈打算做什么?” “按照以往惯例,飞升者自三重屋出来之后,会暂留在营地里,直到参加完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大赛过后,即会被编入军队之中。至于你的遭遇特殊,是因为你是花珺门人的缘故。既然打听到了飞升者的消息,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又很快就将举行,我们不能让她被收入军队。” “这是为何?”花清雨不解。 花流檐瞅了她一眼:“军队是五帝、五君用以征战四方的力量,而五帝五君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岂能容许大赤界的同道被他们利用来对付我们?” “啊……”最令花清雨感到惊讶的是“五帝五君都是我们的敌人”这句话。禹馀界人族的统治格局就是魔族五帝、仙族五君,花珺脉难道是打算和整个禹馀界的人为敌吗? “那位逝世的同门……就是死于大赤界的同道之手。”花流檐幽幽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花清雨无比震惊。 “那个败类不知被哪方势力所用,利用飞升者的身份混入了我们的势力,隐藏了数年之后,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伺机刺杀了门中资历颇高的一位前辈。那位前辈当时可是我们花珺脉天赋最佳之人,才华横溢、睿智非常。虽然刺客没逃出多远就被击毙,可失去了那位前辈对我们原本就人数不多的花珺一脉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诸多和研究禹馀界毒与药相关的事务,那位前辈都是极为重要的领头人,她死了,多年的研习成果可谓毁于一旦,差不多一切都得重头再来。此外,在研创功法方面,她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员。总之,那回刺杀所造成的损失是根本无法估量的。”花流檐越说越气愤,恨得咬牙切齿。 “我不明白,我们花珺一脉总共就这么些人,那刺客是如何混入我们的势力的?” “我指的是‘飞升者势力’,而非本宗脉。”花流檐解释道。 “飞升者势力!”花清雨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自然会有不愿意被军队所束缚的飞升者。可是,对待私自逃脱出军队的人,惩罚可是相当严厉的。”花流檐道。 的确,花清雨记得萧天河说过,为了他和赵湘琳脱出魔军之举,他可是支付了好大一笔费用呢。对寻常的飞升者来说,这等不菲之价是无论如何也积攒不出来的。 “被压迫,就会有反抗。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所。在五帝五君的势力无法企及的疆域,飞升者们也聚集起来,形成了一股势力,这就是飞升者势力。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他们接纳我们花珺一脉,我们的处境恐怕远比现在还要恶劣得多。” 花清雨想起来了,在焚天宫开启之前出现在皇崖界的那两位九宫级剑仙——郭世冕和易千绝,似乎就是来自于飞升者势力。而花逸琴等三位花珺门人当时确实是和他们一起出现的。 “等一下,前辈之前所说的‘易大哥’,莫非就是指的易千绝前辈?”花清雨恍然大悟。 “是啊,你竟知道他的名字?”这回轮到花流檐惊讶了,“易大哥很少向外人透露他的名字的。”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他经常和郭世冕前辈在一起呢!”花清雨道。她心中暗自偷笑,若是被花流檐知道就连两位九 宫级高手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花流檐该惊讶成什么样儿? “没错!郭大哥前些年曾被抓进仙族的浑天大牢之中,后来被易大哥所救。他们两个都是绝世高手,是我们飞升者势力中最强的战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两人丝毫没有高手的架子,郭大哥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易大哥虽然冷一些,但也对他人很好。平日两人领导着我们这群飞升者,给我们提供保护,也指点我们修炼,可以说,我们这些人都欠他们的恩情。”花流檐的语气流露出钦佩与尊敬。 提到了浑天牢,花清雨提出了一个始终不解的疑问:“既然郭前辈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抓进浑天牢?我记得当初易前辈将他从牢中救出时,他既没有受伤,实力也不曾受损。一出手,就是九宫级的水准呐!” “郭大哥是为了探明牢中是否有飞升者,故意伪装成弱者陷进去的。”花流檐回答道。弹指之后,她又惊呼,“你怎么会知道易大哥把他救出来时的情形?难道你当时也在场?” “是啊,我在牢外还遇到了另外三位本脉的前辈呢,当时也报了名字,怎么,前辈你不知道?”花清雨疑惑道。 “嗨呀,这个当然知道,我白日里不就说了么,前往浑天牢的三位同门带回了你的消息,我们才知道第十九代之后的花珺门人已经飞升了。我是想知道,你是如何下到那么深的?郭大哥被关之处可是浑天牢地下第二十九层!那里可不是你这等级别的人能混得进去的!”原来如此,郭世冕和易千绝自浑天牢回去之后,并未详说牢中发生的事,所以花流檐还以为花清雨是夹在破牢大军之中“混赏金”的。至于郭、易二人闭口不提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敬畏那位假想中的“十全级”高手之故吧! 对于此事,花清雨也不愿多言。有些事是秘密,说得多了免不了花流檐细问,细问之下就得撒谎,问得越多,谎言也就越多,还要顾及各个谎言之间互相可圆,她不想这样。于是,她用最简单的话搪塞过去:“哦,我并没有亲眼所见,而是听别人说的。” 说归说,花流檐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她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花清雨:“清雨,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些奇妙了。听逸琴说,你竟然得到了一块令所有高手都梦寐以求的朱天七曜板,还大方地把它让了出去,最后竟然靠着和虫部妖王的关系被带进了焚天宫。听着都让人觉得难以置信。不过此回在元大哥的山谷中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与那几名实力高强的妖族为伍。一路上我一直忍着好奇没有问你,现在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飞升之后的这段时间,你究竟有何等奇妙得经历?” “还不是东奔西走、东躲西藏呗……总之一言难尽。”花清雨惆怅慨叹,“其实结识那些妖族也不是凭我自己的本事,而是倚靠他人的关系。” “哦?何人?”花流檐果然要追问。这个“他人”在她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若能借机拉拢,对花珺脉有益。 “是另外一名飞升者,与我是至交好友。不过他现在已经拜了师父,隐世修炼去了。”花清雨道。 “哈,原来也是我们飞升者的一员!太好了!”花流檐十分高兴,如此连拉拢都省了。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摘星城的东大门。从这里出去几里外就是坠日营,再往东北去就是坠日崖了。此处远眺,能看见坠日崖山道上呈灰白色的小路,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蛇,顺着山坡蜿蜒向上。 由于东大门外除了坠日营和坠日崖外也无甚重要去处,所以平时进出这座城门时,盘查更严一些。守卫见两人都带着斗笠,就拦住了她们,问道:“你们要去城外哪里?” “坠日营。”花流檐直截了当,实话实说。如此倒吓了花清雨一跳,倘若被怀疑怎么办? 果不其然,守卫打量两人面生,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去坠日营做什么?” “受城主所托,我们去给新飞升上来的那位姑娘送些女用的衣物。”花流檐坦然道。花清雨听了不禁暗暗赞叹:“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多事之夜 禹馀界的三大飞升区,每一个都有仙、魔两处飞升点。在飞升点附近,都会有相应的营地,负责接引飞升者。可由于长久以来魔族都不曾有飞升者,直到前几年萧天河的飞升才打破了这一“传统”,所以魔族的三座飞升营地相对萧条,如飞云区的新望营,不过是在飞云城外圈起一块地方搭建几顶帐篷而已。但仙族一方的情形却是迥然不同的,尽管前后两名飞升者出现的间隔往往很长,有的时候甚至可以长到近百年,但同样也有接连出现的情形。总之,仙族的飞升状况只有“间断”,却没有“停止”。因此,仙族的三座飞升营地,“面相”可就要好得多了。 上一回金南钟领着花清雨经过坠日营时,根本没往里进,故而花清雨也不知道这片奇特的“城外小城”是个什么去处。如今细观,方圆二、三里,红墙配绿瓦,就连飞檐勾角都是那么讲究。听闻仙族接引队往往达到数十人之多,可远比飞云区魔族新望营那区区三人队伍要壮大得多。不过花清雨不太明白,不过是针对飞升者而设的接领人员,真的需要那么多人手吗? 坠日营的皂漆大门平时都紧闭着,靠着一扇门叶上的小门进出。小门上还有一个用以观看来者的小窗。说来有趣,“坠日营”依山崖而取名“坠日”,门上却以一轮东升的旭日作为装饰。 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大大方方”了,花流檐和花清雨两人先去路旁树林里换上了一套黑衣,撇了斗笠,以黑布蒙上面,又悄悄摸回了坠日营的围墙边。墙不高,两人轻轻松松就翻了进去。 营地中大小楼房约有二十几座,众星拱月地围着当中的练武场。虽已深夜戌时,但练武场上依旧灯火通明,还隐约可闻喧哗之声。 “呵,好勤奋!”花流檐小声道。 人都聚集在练武场,倒是方便两人行事。无灯的房子必是没人,只需探明那位飞升的女子究竟在哪座有光的房内即可。翻上屋顶后,两人分头搜索起来。 花清雨估计,营中应该不会有实力过于高强之人。以花流檐七星级的实力,即便被人发现,及时逃脱应该不成问题。 按照两人分工,花流檐向南绕,花清雨则向北绕,即便发现了飞升者也不擅自行动,待最终在西头汇合后再定计划。花清雨所探的这半圈,平房较多,楼房少,而另外半圈则正好相反,毕竟楼房探查起来更加麻烦,也更加危险。 营地中亮着灯的房间不少,可花清雨在接连掀开五座房间的房瓦后,都没有发现任何人影。“难道都去练武场了?”花清雨将目光投向了远处最明亮的地方。有不少人影在晃动,喝彩声、呐喊声也时不时传来。“但愿那飞升者不是在那儿……”她心想。 一排平房探查完之后,花清雨又跃上了另外一排的房顶。爬过屋脊,她才发现,这排平房的前面,竟有好几名守卫,近乎每扇门前都“立”着一个。也许是夜深时百无聊赖,不少守卫都依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哈,一群懒鬼。”花清雨偷笑的同时,也很好奇,为何唯独这一排房屋设下了“重防”?她细细观察,发现这排房屋的房间似乎都很大,一共五间屋子,整排却比其他十间屋子的平房还要长。“这么大的房间,该不会是队长、副队长之类的人所住之处吧?若是如此,那些更华丽的小楼里又住着什么人?”正想着,一股熟悉的药草味飘了过来。花清雨发现,那气味竟是从屋瓦的缝隙中散发出来的。“原来如此,这排房屋恐怕是炼丹、铸器之用。区区一个军队小营,配套设施还挺齐全。” 其实不仅是这里,整个人族疆域都是如此。军归军,政归政,军营和州城虽都是归将军、元帅统辖,却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城主和营地统领地位相平,各司其职。城中的铸造铺、药店归城主统管,但属私人开设,只是承担一份税负而已。换言之,哪怕是营地统领上门,也是得掏钱的,这是生意。而军营中设立的炼丹房、铸造房,则完全是为军队服务的,产品则由营地统领负责调配,炼丹者和铸造者是享受军队俸禄的。除了军队之人,都没资格调配或使用这些修真资源。当然,这是对大营地而言。像接引队居住的这种小营地,没有统领,只有队长。一个队长比起飞升区主城这等大城之主来,地位无疑要低许多。 花清雨摸到的这排房屋,正是这座坠日营中设立的后勤所。五间房屋,除了炼丹房、铸造房以外,还分别有两间大屋子存放炼丹、铸造所需要的材料。最后一间略小的房屋,则放着一些书籍、登录册、营地志之类的杂物。 有浓郁的药草味突然弥漫,说明有人正在炼丹。出于好奇,花清雨悄悄揭开了一片房瓦,向内窥去。靠着窗边,赫然并排摆着四座丹炉。花清雨摇了摇头,如此靠窗一排四座丹炉,看似整齐紧凑,实则却是个“昏招”。自拜入花珺一脉没多久,花千雪就告诫过她,丹炉切不可离得过近,也不可靠墙、靠窗。原因如下: 炼丹炼丹,无火则不成丹,就连‘炼’这个字,都是个‘火’字偏旁。绝大多数丹炉都是耐热的金属打造,在炼丹过程中,炉中温度极高,丹炉也会向外 散发大量的热度。丹炉之间彼此靠得过近,势必会使得热量相互驳杂滋扰。比如一炉中正炼得热火冲天,旁边一炉却正要开始炼,那刚刚放入的材料,必然会被前一炉的热量所炙烤,相当于计划外地为药材过了一遍火。想要炼出高品质的丹药,对各种细节的要求极为严苛,哪能如此马虎?此外,即便两炉同时炼丹,彼此的热度也是不同的。就花珺一脉的乾坤八王鼎来说,每座炉鼎内的火都不相同,热度自然也不一样。若是一排八座炉鼎紧紧挨着,相信花珺一脉难有如今之成就。 丹炉不可靠墙,是担心通风不畅,也是担心热度散发不均。丹炉靠墙的那一面必然比不靠墙的那一面更热一些,差别虽然不会太大,但足以导致成丹的品质降低。 那丹炉是否就能靠窗以便通风散热呢?也不尽然。炼丹要求材质纯净,窗风势必会带来屋外的杂质,这属于“矫枉过正”。 根据花珺一脉总结的经验,丹炉最好放在大房间的正中,据四面墙都不近也不远,房间要打扫干净、整洁。窗户无须太大,最好是在墙上较低的位置,同时墙高处配以风洞走热。多鼎同炼的情况下,炼丹者居中,丹炉等距摆放。就像乾坤八王鼎,八座丹炉以八卦方位摆设,最为妥当。 坠日营的这座丹房,单看布局,花清雨就可以断定,营中之人的炼丹水平恐怕高不到哪儿去。 灯火之中,一人正在匆匆地忙碌着。长桌之上横七竖八摆放着不少药材,那人在丹炉和长桌之间来来回回。看身形,似乎是名女子。她似乎对药材不是很熟悉,有时还要看一看,闻一闻,甚至尝一尝。花清雨暗暗惋叹,熟知药材是炼丹最基础的准备工作,可谓是重中之重的第一步,可此女子都没了解透彻,根本就练不出什么好丹药。出于对同是女子的同情,花清雨默默念了一句:“祝你好运吧!”随后将房瓦盖上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辨其向,似乎是从大门附近的小楼传来的,花清雨顿时心中一沉,暗忖莫不是花流檐不小心被发现了?怀揣着不安,她下到了地面,贴着围墙向营地大门绕去。 练武场上的人似乎也在往门口聚去,花清雨愈发担心起来。“倘若前辈真逃不脱,就只能冒险召唤妖族帮忙了……”花清雨心道。在这种地方出现妖族的话,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走这一步险棋。 到了大门附近,花清雨远远看到一群人拥在门口。人声喧哗嘈杂,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花清雨将自己藏在暗影之中,细细听着。 “我们奉城主之命前来抓人,你们竟敢阻拦?”有一人尖声斥道。 另外一人驳斥:“我们这儿都是自己人,并无奸细!” “好啊,区区接引队,竟敢违抗城主的命令!不想活了吗?” “我们接引队归鞠将军管,又不归城主管!” “不用管他们,给我搜!” “兄弟们,休得让他们在我们坠日营撒野!” 两群人由争吵到推搡,随后竟拳打脚踢起来。 花清雨听了半惊半喜,惊的是,她和花流檐的行动竟然这么快就败露了!原因恐怕就在花流檐在出摘星城东门时所编的那个谎言。喜的是,花流檐还没有被抓住,坠日营的人也在“帮忙”阻挠那些摘星城的人。 “现在该怎么办?”花清雨不知花流檐此时在何处,她又没法越过这群人去寻她商量,不免心中有些焦急,“总之先撤吧,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想带走飞升者也是不可能了。”花清雨轻捷地翻出墙外,由于门口的人都在忙着打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待翻出墙外,花清雨却忽而一乐,暗嘲自己真是笨得可以。从营地内无法越过门口那群人,那就从营地外面绕呗!于是,她解下了面罩,大大方方地从门前经过,绕到了大门的另外一侧,找了个旮旯再次翻入墙内。 “呜!”花清雨一跃而下,居然踩中了一个软塌塌的东西,那东西还发出了一声闷哼。花清雨连忙跳到一旁,低头一看,原来脚旁趴着个人!这下可把他惊得一身冷汗。 那人抬头一看,发现竟是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花清雨也看清了他的脸和装束。同样是一身黑衣。一头短发,神情刚毅,背上还背着顶斗笠。在他的屁股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花清雨的两只鞋印。 花清雨定了定神,反问:“你又是何人?”既然鞋印在那男子的屁股上,说明花清雨从墙上跳下时,他就已经趴在这里了。他面冲着门口方向,显然是在偷偷观察那两伙人争斗的情况。一身黑衣,鬼鬼祟祟,花清雨估摸着他应该也是一位夜探坠日营的“同道中人”。 “不可说,知道我是谁对你没有好处。”那男子道。 “那我也不可说。知道我是谁对你同样没好处。”花清雨原话奉还。 男子有点郁闷,小声道:“我说的可是真话!是为你好!你就不能不学我?” “我说的也是真话,也是为你好啊!”花清雨觉得此人倒挺有趣。 男子又问:“那你来坠日营做什么?” “你先说你来坠日营做什么?”花清雨当然不会先透漏消息。 男子知道自己不先说出点儿内容的话,是绝对无法从这女子口中问出什么了:“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巧了,我也是来找一个朋友的。”花清雨这还真不算是撒谎。 可是,男子却已经不相信了,叹道:“你这姑娘,太过狡猾。” “彼此彼此。”花清雨也觉得“找朋友”这种虚话没什么诚意。 “那你不是坠日营的人咯?”男子道。 “明摆着嘛。你也不是吧?” “不是。那你是摘星城的人吗?” “不是。你是吗?” “我也不是。”男子道,“我是从外地来的。” “我也是从外地来的。” 男子摇头道:“咱俩玩的这个‘鹦鹉学舌’游戏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也这么觉得。”花清雨掩嘴偷笑。 “不管你来坠日营是打算做什么,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吧。看见门口那群人了吗?他们是来抓我的。”那男子道。 “他们是来抓我的!”花清雨亦道。 “姑娘,咱们不玩了行不?”男子无可奈何,“我是说真的!摘星城的人当我是奸细,所以来抓我!” 花清雨瞪大了眼睛:“啊?他们声称的奸细,难道不是我吗?” “奸细若是你,你就更应该快点走了啊!”男子催促她。 “那奸细若是你,你不也趴在这儿吗?” “不行,我不能丢下朋友!”男子道。 “我也不行啊,我也不能丢下朋友!”花清雨认真地说。 “你这姑娘……”男子简直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白天被大太阳给晒懵了啊?现在可是晚上了,该清醒啦!” “哈哈……”花清雨乐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男子真的以为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在学自己说话的姑娘脑筋有些问题。 “二位,就不要再打情骂俏了,出来吧?”草丛外忽然有人喊道。 “糟了,被发现了!”男子和花清雨心中都在暗暗叫苦。 两人被那人带到了门口。正在打架的两伙人都收了手,不少人鼻青脸肿的。 “队长。”前来抓人的那群人恭敬地说。 “俞队长,你还敢抵赖?”抓住花清雨的这人对坠日营的一人吼道。 那人冷哼一声:“汪队长,你身为守卫队长,竟不惜放低身价,悄悄潜入我坠日营搜人,反倒令一帮喽啰在门口故意找茬,好一招声东击西之计啊!” 花清雨听明白了,原来姓俞的是坠日营接引队队长,姓汪的则是摘星城守卫队队长。这两人当是平级。不过汪队长却是奉了城主之令前来抓人,不知俞队长为何胆敢阻挠。 “我就知道你会竭力袒护这奸细,呵呵,不用点计谋,怎能完成城主大人的命令?”汪队长得意道。 俞队长十分不满:“我都说了,这人不是奸细,是我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抓错人了!” 花清雨瞅了瞅那男子,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嘁,都有画像传到城主大人手中了,还说抓错人?”汪队长拿出一个卷轴甩开,上面画的像正是那名男子。 “天底下相似的人不计其数,难道相似就一定是吗?再说了,谁知那画像画得像不像呢!”俞队长分辩道。 汪队长一瞪眼珠:“还‘画像画得像不像’,你是在跟我玩顺口溜吗?来啊,给我押走!” “不行!”俞队长伸臂挡在那名男子身前。 “俞兄,算了吧。我随他们去一趟就是了。”男子道。 汪队长冷笑:“瞧瞧,不打自招了吧?” “我是不想让我朋友为难,不代表我认罪了。还有,这位姑娘与此事无关,你把她放了。”男子道。 汪队长一摸下巴:“你不说我倒把这娘们给忘了!怎么,她是你相好的?亡命天涯还带个女伴儿,啧啧,够潇洒的啊!”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花清雨啐骂道。 “哟嗬!小嘴儿还挺辣的嘛!”汪队长不怀好意地笑道,“得了,你这相公被抓,以后也没指望了,不如跟着我吧!啊哈哈哈!” “汪队长,我说了,她和此事无关!我和她才刚刚认识,不信你问俞兄!”男子急道。 “我的确没见过这位姑娘。”俞队长如实说。 汪队长却撇了撇嘴:“蛇鼠一窝,不足为信!一起给我带回去!”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朋友你要抓,无辜的姑娘你也要抓?你良心何在?”俞队长还是挺有正义感的,也挡在了花清雨身前。 “俞队长真是好大的威风。”空中忽然落下来一人。 汪队长那群人连忙行礼:“参见城主。” 花清雨暗叹,这娄子怕是越捅越大了,竟然连摘星城主都出现了! fpzw 第四百九十六章 意外相逢 几近午夜时的坠日营,却异乎寻常的“热闹”。当两拨人剑拔弩张之时,摘星城主竟然出现了。 这位城主是个体态臃肿的女子。其声哑如男子,花清雨定睛一看,才发觉她居然是女的。女城主体态臃肿不说,脸上还有些坑洼的麻子,依花清雨的经验判断,想必是小时候染过什么斑疹所致。总之,这女子非常丑。 丑归丑,但能坐上城主之位,必然不简单。她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俞队长。”女城主喊了一声。 “参见孔城主。”俞队长毕恭毕敬地带着一干属下向她行了见面礼。 “汪队长是接了我的命令来抓奸细,你却横加阻挠,是何道理啊?”孔城主的口气听似和蔼,却透露出一股“逼问”的味道。 俞队长解释道:“不敢。只是汪队长不分青红皂白,强扭我的一位挚友作奸细,我才……” 孔城主环视了一番,两拨人明显是大打出手过,个个鼻青脸肿的,还有几个都已经伤到必须被同伴搀扶着才能站立的地步了。“呵,坠日营还真是团结。夜半时分,竟一下子聚起来这么多人。” “哦,事有凑巧,汪队长领人来时,我们大伙正在演武场上切磋来着,一听门口有响动,就一起聚集过来……” “切磋?”孔城主似乎不太相信,“是切磋还是聚众享乐?”她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了俞队长身后的那名男子身上。那男子和孔城主四目对视,丝毫不避讳。 “贤侄,好久不见。”孔城主竟同他打起了招呼。 “孔城主。”男子勉强拱了拱手。 汪队长那行人却愣神了,敢情这“奸细”和孔城主居然是旧识? “令尊之事,我亦深表遗憾。只是事务繁忙,一直未得机会前去拜祭。”孔城主客气道。 “多谢孔城主。家父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孔城主又道:“你我许久不见。当初听闻你被远调,后来又失踪了。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 “世态炎凉。一番坎坷之后,此地再难容身。不过天大地大,总有可去之处。我打算远行异地再不回还。念及故友,遂特来此地相聚探望。”男子的口气中透出一股浓浓的沧桑落魄之感。 “远行?恐怕是畏罪潜逃吧?”汪队长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俞队长明知如此,还要纵容包庇,当以何罪论处?待向黄元帅……” “闭嘴!”孔城主喝了一声,吓得汪队长不敢吭声了。 俞队长道:“孔城主,我们摘星区并不归黄元帅统管,他统管的当是落霞区才对啊。为何是黄元帅下令,而不是朱元帅?这不奇怪吗?” “即便如此,黄元帅之令你敢违抗?更何况这是黄元帅、郑元帅一起发布到所有州城、军营的通缉令,必是经过大君大人同意了的。” “郑元帅?”俞队长更想不通了,“听闻黄元帅和郑元帅素来不和啊,两人怎会……” “元帅大人们之间的事,我等不可乱猜。”孔城主及时打断了俞队长的话,然后又对那男子说,“按理来说呢,我当请贤侄回府一叙才是。只是现在我已接到上头的通缉令,要拿你回去,也只好不顾过去情谊了。”孔城主话锋一转,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亮给那男子看了一下。这张纸上不仅有画像,还有些文字,正是此男子无疑。 俞队长还是不愿见好友被抓,上前谏道:“孔城主,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以‘清除奸细’为由啊,其中定有曲折,还望明查!” 孔城主白了他一眼:“是否有曲折不归我管,元帅之令已在此,安敢不从?再说,令上明确说了,此人乃是妖族奸细,元帅的话还能有假?” 竟然莫名其妙地跟妖族扯上了关系,俞队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那男子给阻拦住了。男子对孔城主道:“既然如此,我自当束手就擒。只是希望您念在过往的情分上,莫要为难俞队长他们。” “可以。”孔城主点了点头,“令上还说了,‘要抓活的回去’,想必你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 男子勉强笑了笑,这只是“暂时死不了”而已。“孔城主,这位姑娘与此事无关,还望您能放了她。”他依然没忘记为花清雨说情。 “哦?”孔城主仔细打量着花清雨的面容,“汪队长?” 汪队长连忙禀报:“我方才搜寻时,发现他二人正藏在墙根下的草丛之中。” 孔城主冷笑了一声:“深更半夜,暗闯坠日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给我押回去,细细审来!” 花清雨暗道不妙,被抓回去的话,万一被华林大君麾下的什么人给认出来就糟糕了。虽然华林大君不会把她怎么样,但花流檐势必会想方设法去营救她,从而陷入危险之中。不得已,花清雨已经准备召出监兵界的妖族相助了。 这是,孔城主忽然哼了一声,脚下顿地,臃肿的身躯腾起好几丈,踏梁追风,向坠日营的北墙掠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她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远处“叮叮当当”响起兵器交鸣之声,众人才恍然大悟,墙上有人! 孔城主是个七星级高手。在众人想来,不管墙上那人是谁,她定然手到擒来。结果却出乎众人的意料,那两人一直不分胜负,越打越远,竟翻下围墙,沿山道一路打上坠日 崖去了。 男子悄悄捅了捅花清雨,小声道:“姑娘,快走!汪队长他们我们帮你拦着!” “该走的是你才对!你快走啊!”花清雨觉得此男子十分义气,是个好人。 “不行,我走了势必会连累朋友的!”男子摇头。 “我也不能走,我也得和我朋友一起走!”花清雨也不肯。 汪队长隐约听到了两人的低语,但却听不清内容。不过他已经警惕起来,和一干属下挪了几步,把那男子和花清雨围住了。 “唉!”男子一声叹息,最好的逃跑时机已经错过了。 大约盏茶功夫,远处的墙头又跳上来一道人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体形来看,不是孔城主。那人影跃入了坠日营中,向众人而来。 那是名穿着黑衣的男子。花清雨看着有些脸熟。 “你、你是何人?”汪队长远远地喝问。 男子也不答话,径直走了过来。 “找死!”汪队长先发制人,一剑挥了过去。 剑锋划到那黑衣男子眼前,却被他抬起两指给夹住了。 “嗬!”汪队长一声惊叹,欲要抽剑再斩,使足了力气却抽不出来,那剑就仿佛被牢牢地粘在了黑衣男子那两根指头当中。接下来的事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男子的两根手指轻微一错,“咔吧”一声脆响,汪队长的仙剑竟硬生生被掰断了! “啊!”汪队长高声大呼,不知是惊异于男子的指力,还是为断掉的仙剑而心痛。 “易前辈!”花清雨欣喜地迎上前去。此黑衣男子正是在浑天牢和皇崖界出现过的九宫级高手——易千绝。 易千绝面露微笑,向花清雨点了点头。 汪队长一看两人竟是一伙,一拍大腿:“糟了!孔城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孔城主?你是说刚才追我的那个又胖又凶的女子?”易千绝道。 汪队长更紧张了,原来孔城主去追打的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坠日营的神秘男子!换言之,孔城主已经败给他了。 易千绝的话证实了汪队长的猜想:“我见她是一介女流,体形又那么……那么壮硕,一路身法追打已是不易,故本打算放她一马,谁知她凶神恶煞,不知好歹,竟招招要我性命,最后一直把我逼到了悬崖边上。于是我就露了点儿真本事,把她给……” 没等他说完,汪队长就咆哮道:“呔!你胆敢杀害城主!朱元帅,哦不,华林大君大人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见他搬出尚兴杰来吓唬人,易千绝皱了皱眉头:“你不提他还好,提他我更来气!趁我没发火大开杀戒之前,滚!” 汪队长其实早已是色厉内荏地咋呼,心里巴不得听见这句话呢。没等易千绝说第二遍,他就立即带着守卫队的那些手下“愉快地”“滚”了。 “多谢前辈相救之恩。”被通缉的男子上前拱手谢道。 “别,我可不是来助你的,我是来助她的。”易千绝指了指花清雨。他竟不用“救”字,而是用了个“助”字。或许在他想来,花清雨自有“十全级”高手相护,根本用不着他“救”吧。 “前辈还是带这位姑娘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吧。杀了城主可是大事,也不知朱元帅此时是否在摘星城中,这里的动静是否惊动了他。总之,速速脱身为妙。”俞队长道。 “放心,我还没到随意杀害一名七星级城主的地步。我不过把她打昏了而已,这会儿正在崖边躺着呢。两个时辰之后,自会清醒。”易千绝道。 被通缉的男子和俞队长对视了一眼。易千绝的口气很大,好像不屑去杀一个七星级的人似的,可偏偏又听不出丝毫猖狂,足见此人功力极高。他也没有害怕惹麻烦上身的意思,不着急离去,反而问起俞队长来:“你营中是否有个飞升者?” 俞队长不知他何意,如实答道:“的确有一个。” “很好。”易千绝满意地点点头,“我要带此人一起走。” “这……”俞队长眉头紧蹙,“前辈莫要为难我,丢了飞升者,我可是要担责的。” 易千绝笑道:“呵,何责之有?就连七星级城主都被我轻而易举地拍晕了,你又有何方法阻挠?但凡朱元帅有点儿脑子,他就不会怪罪你。” 俞队长抓了抓额头:“这倒是……不过前辈为何要带走那位姑娘?莫非您是她在下界时的师尊?” “哦?还是个女子?”易千绝的话证明了他和那名飞升者没什么关系。 花清雨道:“易前辈,花前辈她……” “无恙,在树林里候着呢。等我接回你和那名飞升者,我们就一起回去。”易千绝的话让花清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九宫级高手出马,接走飞升者的计划可谓圆满了。 “喂,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啊?”花清雨问那名被通缉的男子。 男子摇了摇头:“我一个带罪之人,还是不去连累你们了。” “方才远听,你是妖族的奸细?妖族之人一向孤傲,怎么会找个四象级的人类当奸细?”易千绝饶有兴致地问道。 男子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不是什么妖族的奸细,只是家中发生的一些事,和妖族有些关系罢了。事发之时,黄元帅、郑元帅恰好在场,就陷我为妖族奸细, 我猜是想抓我回去问个究竟罢了。”说到这儿,他又笑了笑,“不过这根本就是徒劳,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那几个妖族。” “既然两位元帅在场,为何不直接抓了你和妖族,还得事后才四处通缉你?”易千绝觉得奇怪。 “那几名妖族实力高强,最后出现的一位更是高深莫测,两位元帅加上周将军都全然不是对手,他们只好落荒而逃了。”那男子道,“前辈,一直未通姓名。晚辈姓顾,名晚兴。” “顾晚兴?”花清雨觉得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细细回想,忽而一个激灵,连忙问道,“顾晚婷!顾晚婷是你什么人?” 顾晚兴十分惊讶:“顾晚婷正是舍妹。姑娘认得她?” “原来你就是顾晚婷的兄长啊!天遥只跟我说顾晚婷有个哥哥,但却没说过叫什么名字。呵,真是巧,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你。” “天遥?何天遥?你是何天遥的朋友?”顾晚兴又惊又喜,“他还好吧?” “你放心,他很好。我在下界时就和他结拜了。后来因为飞升之故,分别了许久。重逢时,他跟我说过和令妹之间的事。”见顾晚兴的神情有些忧郁,花清雨道,“抱歉了,提及你的伤心事。” 顾晚兴苦笑:“无妨。反正顾家已经家破人亡了,妹妹和父亲相继而逝,该伤心的时候我已经伤心过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听了此言,花清雨心中“咯噔”一下。她想起来了,顾晚兴的父亲顾盛麟,正是死在程羽飞的棍下。在浑天牢的那场混乱之中,虽说即便程羽飞不下杀手,顾盛麟也极有可能死在破牢领赏的其他人手里,可这件事终究和花清雨有很大的关系。她万万没有想到,日后竟然会遇到顾盛麟的儿子。“对不住了,这事也只得瞒着你了。”花清雨心中愧疚地想道。 “我也知道,杀了尹立平那厮之后,我肯定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听闻黄玄商和郑丰隆两位元帅将那一夜顾府之事上报给华林大君,大君遂下令通缉。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我来此地投奔故友,一直藏匿在坠日营中。今日黄昏时实在耐不住无聊,去城中晃了一圈,却不想,大君已经命人画了我的画像,难怪会被人认出上报给孔城主。家父本是落霞城主,孔城主则是摘星城主,我们两家乃是旧交,她了解我家的情况,所以她很容易就能猜到我一定是躲在坠日营。因为担心连累好友,我于心难安,于是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后来就被我重重地踩了一脚。”花清雨笑道,“既然你已无处可去,就更得和我们一起走了。” 易千绝亦劝道:“你是清雨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吧,随我们去何童界。” “何童界?”顾晚兴记得,那是一个极度偏远的地方,远离华林域倒是件好事。“不过,万一华林大君派人前去……”他还是担心会连累他人。 易千绝大笑:“我们就不怕连累,尚兴杰他要是有那个胆量就尽管来吧!”见他不屑地直呼华林大君其名,在场的人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劳烦去把那位飞升者带过来。”易千绝对俞队长道。 俞队长见好友顾晚兴有了安身之处,又有高手相护,心生愉悦,痛快地应了一声,然后向坠日营中区跑去。 不一会儿,他又领着一位女子匆匆跑了回来。 女子一到门口,就向易千绝拜道:“尤承悦拜见前辈!” “唔,很好。” “尤师姐?”花清雨惊喜地呼喊。 尤承悦看了一眼花清雨,大喜:“花师妹,原来是你!”在三重屋中,尤承悦在得知花清雨是花珺门人之后,就从“道友”改为“师妹”相称了。 “原来飞升者就是你啊!你刚从三重屋出来吗?”花清雨问道。 “是的,刚出来没多久。我也像你那样,直到足以把门拉开到最大时,才从里面出来的,故而多适应了两年。”尤承悦道。 花清雨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咦,尤师姐,你先头可是在丹房中炼丹?” “可不是嘛。听俞队长说,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飞升者要把在下界学会的炼丹、铸器本事都展现一下才行。我也没多大能耐,就会粗炼几味丹药而已。可是禹馀界的药材和大赤界的又不一样,忙活了这些日子也没见什么成果。”尤承悦神情懊丧。原来,花清雨在炼丹房房顶看到的那个“炼丹低手”就是她。 俞队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想要辩解,支支吾吾地说:“这个……飞升者若有什么特别的本领,将来收入魔军之后,也能更好的发挥其长处……” 易千绝挖苦道:“得了吧!你们的这点儿心思我还不知?还不是觊觎大赤界一些独特的炼丹、铸器之术呗!飞升飞升,‘飞’了却没有‘升’,飞升者在禹馀界可真是毫无地位可言。”易千绝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不失为合理的抱怨。花珺一脉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觊觎丹术却得不到,想要利用却拉不拢,干脆灭之。 俞队长的表情更尴尬了。 “好了,你不必自责,这种大局势也不是你一个接引队长能够改变的。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呢。倘若有不长脑子的真将今日之责归咎于你,欢迎来何童界容身。后会有期。”易千绝客气地点了点头。带着花清雨、尤承悦和顾晚兴三人从大门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坠日营。 fpzw 第四百九十七章 百鬼青灯 铸宝,是禹馀界才有的一项特殊的技艺。和铸器一样,同为铸技的范畴。比起大赤界的修真者追求高品质的武器,禹馀界的修真者则多了一项可“追求”之物——法宝。交战之时,法宝虽不像武器那样从头到尾不可离手,但往往会凭其特性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的作用。相比武器的利、韧、软、重等特性,法宝的特性可谓是五花八门。 既然铸宝和铸器同属铸技,两者的大体铸造过程是相同的,共分三步:铸胚、淬火、启灵。铸胚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祛除杂质;二是打造成形。淬火则是一个降温的过程。最难、也是最重要的就属第三步——启灵。之所以称为“启灵”,是因为人们觉得好武器和好法宝也有自己的“灵魂”。铸胚、淬火是个打造“躯体”的过程,启灵则是赋予其“灵魂”。 而铸器和铸宝最大的差别,就在启灵的细节上。铸器的启灵是铸造者通过自身的功力,引导天地之气进入武器;而铸宝的启灵则与天地之气没什么关系,完全是以铸宝之人自身的功力输入到法宝之中。简单来说,铸器相当于用功力搭建一个通道,引导天地之气进入到武器之中;而铸宝才是真真正正将铸宝者的功力融入到法宝里。 也许有人会生出疑问,那法宝里的功力用完了怎么办?其实不然。铸宝者将功力融入法宝之后,是永远不会减少的,因为法宝每次使用时,都是以使用者的功力激发的。打个比方,法宝里的功力就相当于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种,使用者的功力才是燃油。 此外,铸宝和铸器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铸器的成品品质和纳入天地之气的多寡息息相关,所纳入的天地之气越多,其品质就越高;而法宝究竟厉害与否完全在于其特性,衡量一个铸宝者水平高低也是看他所掌握的特性。 总而言之,铸器追求的是精益求精;铸宝则是有指向性的,铸宝者想赋予法宝何种特性,法宝最终就会有何种特性。当然,启灵成功与否也得看铸宝者的能力。比如一个九宫级铸宝者,他只会给法宝启“加速”的灵,而一个一元级铸宝者却能给法宝开启一个储藏物品的亚空间,那无疑是一元级的铸宝者更加高超一些。不过比方归比方,实际上“开启亚空间”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有些法宝的特性也需要铸宝者有相当深厚的功力才行,一元级的低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费徒空是个相当厉害的铸宝者,他厉害就厉害在以四象级的实力,已经可以铸造储物法宝了。四象级,说明他修习铸宝之技的时间不会太长,但他却已经掌握了“亚空间”这种高超特性的启灵。四象级也是开启“亚空间”启灵的最低极限了,再往下,功力不够强,即便开辟出亚空间来也维持不久,会瞬间崩塌连同法宝一并损毁。 像柳千灵那样不懂法宝铸技之人,仅是凭乾坤八王鼎的外观就认定费徒空是个铸宝高手,这样的根据实际上是非常“肤浅”的。费徒空的确是高手,他这套乾坤八王鼎法宝真正的妙处就在于“内有乾坤”,他在每座丹炉的内部也开了一个亚空间,所以丹炉并非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大,丹炉内的空间实际上要大很多。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特性。虽然法宝可以通过认主收放于体内,但炼丹之时却是要将丹炉实实在在摆出来的。倘若要炼的丹需要极多的材料,那这个亚空间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如果按照以往的炼丹方法,碰到材料过多的情况,只有两种解决的办法:第一,铸造一个足够大的丹炉,这方法太蠢笨了,巨大的丹炉操作不便,炼丹时受热也会不均;第二,分炉而炼,最后才合而为一,这个方法等于是把一个过程拆分成好几次,虽然比第一种方法效果要好,可是对于花珺脉这样对炼丹客观因素精益求精的炼丹者来说,分炉的每一炉难保有些许差异,温度、湿度、材料的配比,很难做到完全一致。 现在丹炉内有个亚空间可就不同了。看似一人高的丹炉,最多却可以放下足够堆满一座楼的材料,简直是太妙了! “将丹炉转炼为法宝”这个主意,并不是费徒空自己想到的,而是他的母亲——某位花珺门人拜托他的师父金何真铸鼎时想出来的。费徒空深知乾坤八王鼎对于花珺一脉的重要性,所以铸炼每一座鼎时,都是一丝不苟、全力以赴,其品质自然绝佳。 在竺远来带走了坤、坎、离三座鼎之后,费徒空就一头扎进了柳千灵所居的小楼中,悉心钻研起《洞天秘典》来。神匠朱陵光的亲笔记录相信是每一位铸宝者都梦寐以求的珍物,费徒空自翻开第一页开始,就全然沉浸在铸宝的奇妙世界之中。原本他还打算借机和柳千灵多“亲近”一些,可一开始研习,他就将其他无关之事全都忘诸脑后了。柳千灵乖乖地按照和费徒空事前所约定的那样,静静地在楼下等着帮他“打下手”,谁知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楼上却连一丁点儿开始铸宝的“动静”都没有。其间她也曾好奇地悄悄上楼探看,费徒空一直都在捧着书如饥似渴地看着,有时读到妙处,还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手舞足蹈,简直像个疯子。 日子一天一天地逝去,很快就接近了凌波门定下的四月之期。这一天,柳千灵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要把费徒空从铸宝的世界中拉出来。不料刚上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和飞奔 的费徒空撞了个满怀。 “要死啊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柳千灵捂着装疼的胸口埋怨道,忽而觉得有些羞涩,脸红了,手也放了下来。 费徒空却没发觉她的异样,焦急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没误了武林大会吧?” “亏你还记得此事,我就是上来叫你的。今日已是三月十五日,再迟些可就要赶不及了。”柳千灵道。 费徒空先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一钻研起来就忘了,还好来得及。竺兄他回来了吗?” “你是说那位妖族朋友吗?他两个多月之前就回来了,一直住在寨中。因为怕打扰你,我一直没让他来见你。” 费徒空点了点头:“那我们早些动身吧。” …… 阳春之际,万物复苏,冰雪消融。白鬼寨所在的山间,不失为一处风景秀丽之地。这一回出行,柳千灵没再给费徒空“享受”那颠簸的烈马轿,而是找来了一辆马车,一路山水悠行,无比惬意。 由于心怀对武林大会的忐忑,柳千灵脸上的神情一直很严肃。相比之下,费徒空却是怡然自得。至于竺远来,似乎很疲倦,一直躲在车厢里呼呼大睡。 “千灵,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们是去参选盟主,又不是去结婚。”费徒空悠哉地靠着车厢上,安慰道。 柳千灵白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费徒空“嘻嘻”一笑:“没胡说啊,真要是出嫁,你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柳千灵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透露着一股戾气。 费徒空觉察到了,肚中一寻思,问道:“千灵,你是不是曾经嫁过人啊?” 柳千灵转过头瞪着他,一言不发。 “哎,就算我长得好看,也经不住你这么看呐!”费徒空知道自己触到了柳千灵心底之事,连忙开玩笑打圆场。 玩笑有点用,柳千灵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远方:“我的事你不要问那么多。还有,不要再叫我‘千灵’,我的名字不想让别人听到。” 费徒空想了想,“扑哧”一乐。 “这有什么好笑的?”柳千灵不解。 “你不是讨厌我叫你名字,而是因为不想被别人听见,我能不高兴吗?那我以后就在没人的时候叫你千灵好了,当着别人的面,我自然会尊称你一声‘柳帮主’!”费徒空认真地说。 “不,不是那样的。没人的时候你也不许那么叫我。让你叫‘柳姑娘’已经是便宜你了,你还得寸进尺?” “‘柳姑娘’,‘柳姑娘’,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个‘柳姑娘’呢!不行,我得想个专门属于我的称呼。”费徒空摇头晃脑,“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千灵’,那就叫你‘灵儿’好了!” “你!”听到“灵儿”二字之后,柳千灵哆嗦了一下,柳眉倒竖,可她看着费徒空真切热诚的眼神,又发不起火来,只得把头扭向别处,“那还是‘千灵’好了。‘灵儿’这种称呼,我这辈子承受不起,你再也不要那么叫了。” “虽然有点遗憾,好吧。千灵,你的名字多好听啊,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听见?”费徒空还是觉得好奇。 “真正的柳千灵,早就已经死了。” “啊?什么意思?”费徒空睁大了眼睛,“那你不是柳千灵?莫非你是她的姐姐,柳万灵?亦或是她的妹妹,柳百灵?” 柳千灵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在数数吗?我的意思是,我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现在‘柳千灵’这个名字,只是一个没有用的代号而已。我平时接触的人中,同帮的弟兄叫我‘柳帮主’,外人则叫我‘柳三爷’。” 费徒空撇撇嘴:“什么‘柳三爷’,好好的一个俊俏姑娘,怎能以‘爷’相称?真是难听死了,我才不要那么叫!” “哈,你倒是可以称呼我一声‘竺三爷’,沈老哥最大,贺兄老二,我正好排行老三,也是货真价实的爷们儿!”车厢里的竺远来不知何时醒了,接话打着哈哈。 “呵,难怪有人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费徒空笑道。 竺远来掀开门帘露出头来:“喂喂,怎么老有人拿我开涮呢?是兄弟你就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这你别管。我就问你说错了没有?” 竺远来沉默了片刻,不满道:“天底下怎会有这种无聊的俗语,真是贬低了我的族类!我太伤心了!”说完他就缩回头去了。 柳千灵惊讶地问费徒空:“这位竺兄的本体,莫非是……” “没错!”费徒空凑近柳千灵的耳边,小声道,“想要激怒他很容易,什么‘狐朋狗友’啦,‘狼心狗肺’啦,多说几遍他就毛了!” “你呀,别以为我没听见!要是贺大哥和嫣儿妹妹在这里,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车厢里传来了抱怨声。 柳千灵终于乐了,明眸皓齿,笑靥嫣然。费徒空觉得,她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 …… 凌波门驻地于赤熛域北部的鹿野原之上,距离苍云岭算不得近。马车徐行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鹿野原南境的飘定城。这里是进入鹿野原之前的最后一座大 城,再往北去,一片高原坦荡,虽有乡镇,难见繁华。 进城之后,三人在城西找了一家不大的客栈,安顿好了车马,打算第二天休憩一日,第三日再踏入鹿野原。竺远来好酒,拉着费徒空去酒馆了,剩下柳千灵一人百无聊赖,干脆去街上走走。 平时深居荒山野岭,远离尘世喧嚣,柳千灵近乎忘却了“热闹”为何。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碌碌不已,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个异类。偶有嬉闹的孩童经过身旁,她都会驻足观看,直到孩童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巷尾,才会微微一笑,继续前行。沿街店铺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她都是匆匆一扫而过,毫无细观之意。比起诸多女子华丽的衣着,她身上的那件灰衣只能用“朴素得可怜”来形容,偏偏她脸上却是浓妆艳抹,与衣着格格不如。可是,这里是大城,三教九流的人,千奇百怪的事,什么没有?故而她的“另类”,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很快,柳千灵就厌倦了街头的嘈杂,估摸着时辰,想必那两个酒鬼此时喝得正酣,于是,她离开了大街,转而漫步在无名的小道上。夕阳西下,夜幕渐临。些许凉意随着时而兴起的轻风袭来。柳千灵微低着头,望着铺路的砖石一块一块从脚下掠过。吵闹之声不知何时已经听不见了,小道上家家门户紧闭,寂寂无声。柳千灵走着走着,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条巷底。转身回去,却发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柳千灵本能地警觉起来,定睛细看,巷中却一个人都没有,天色也越来越暗。“怪了,这里怎么每家每户都不点灯?”柳千灵觉发现了异样,往远处望去,城中心早已是星星点点万家灯火。“这巷子有些蹊跷。”她心头涌上一丝不安,紧了紧衣襟,加快步伐往巷外走去。 还未走到巷口,一家小院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把柳千灵吓了一跳。门里出来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太,拄着一根拐棍,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柳千灵。 柳千灵见是个老者,松了口气,客气地冲她笑了笑,打招呼说:“婆婆,您好。”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老太问道。 “是的。” “难怪会到这儿来呢。”老太却摇了摇头。 “这飘定城是进入鹿野原前的最后一座大城,要穿过鹿野原的人都会在这里落脚,有何奇怪的?” 老太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说飘定城,我是说这百鬼巷。” “白鬼?”柳千灵领会错了,还以为是和白鬼帮同名。 “‘青灯照妖,百鬼夜行。’你没有听说过吗?”老太退回院内,没有关门,在墙边蹲了下来,摆弄着一个破旧的灯笼。“夜幕已经降临了。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别继续往前走了。”老太的声音幽幽,听着有些瘆人。 柳千灵大惊:“婆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往前走不就出巷口了吗?出了巷口就是街上,人来人往的,为何会丧命呢?” “我没说你一定会丧命。只是天一黑,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得看情况。”老太一边说着让人费解的话,一边点着了灯笼,巷中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帮我挂在门楣上,我够着吃力。” 柳千灵接过灯笼,仰头一看,门楣正中钉了一个木钩,正好挂在上面。按理来说,挂灯笼都是成双成对的,门左右各挂一个。柳千灵这还是头一回看见把单独一个灯笼挂在门正中间的。“婆婆,这巷子里的人家为什么都不点灯呢?” 老太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直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灯笼中的烛火。 “婆婆?”柳千灵又喊了一声。 “别说话!”老太喝道。 柳千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和老太一样仰着头,望着灯笼。 须臾之后,一阵小风吹过。灯笼晃了几下,里面的烛火霎时变了色,变成了让人发毛的青绿之色。 “是青灯。你走不出去了。”老太抬起拐棍,将灯笼挑了下来,吹灭了青幽幽的烛火。 “怎么,‘百鬼’要‘夜行’了吗?”柳千灵问道。 “没错。你想活命的话,就进来吧。”老太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放在墙根,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去了。 柳千灵看了看远处的巷口,又转头望了望深幽的巷底,叹了口气,进入了院中,掩上大门。 还未进入屋中,一股湿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柳千灵皱了皱眉头,跨了进去。适应了房中的暗淡之后,她发现房中可谓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脏衣破布遍地,那老太就蜷缩在一堆破衣服中,呆呆地看着柳千灵。 “婆婆。”柳千灵忽然觉得老太有些可怜。 “去水缸那儿洗把脸,我受不了你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老太冷冷地说道。若换成是别人如此说她,柳千灵必当发怒不可。可是对这个老太,她却火不起来。走到房角的水缸旁,她掀开盖子向内一看,里面简直臭气熏天,水面上还飘着几样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柳千灵连忙“砰”的一声把盖子盖上,可那股臭味依然在鼻头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婆婆,我实在是……”柳千灵十分为难。 “唉,都不孝啊!何时才能有听我话的那一天?”老太太说着,竟莫名其妙地抽泣起来。 fpzw 第四百九十八章 恶鬼现身 柳千灵没有想到,她只不过是不愿意用水缸中的脏水洗脸,却惹得老太哭了起来。她心一软,连忙哄道:“婆婆,您莫哭,我洗就是了。”说完她回到水缸旁,屏住呼吸,揭开了盖子,然后紧闭双眼,一咬牙,撩了几下臭水沃面。其实都不用多洗,光是那臭水熏人的气味儿,就足以把她脸上的脂粉气掩盖住了。 洗完之后,柳千灵立即用衣袖把脏水擦去,她眼角余光也辨认出了水面上漂着的几样杂物:一只泡得发胀的死老鼠,一块生了蛆的烂肉,还有一块发霉的破布。柳千灵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冲老太笑了笑。 老太也低声笑了起来,可是,这一笑,就和中邪了似的笑个没完,杂乱的房屋中全是老太古怪的笑声,听得柳千灵浑身汗毛直竖。 “婆婆,这么晚了,为何不点灯呢?”柳千灵赶紧打断了瘆人的笑声,四下里寻找着烛灯或油灯。 老太却连连摆着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点了灯,他们就会来的!” “他们?”柳千灵眉头紧锁,“是‘百鬼’吗?” “鬼,他们都是鬼,都是恶鬼啊!”老太双手捂着脸,透过指缝惊恐地望着柳千灵。 看样子,老太的神智不太清楚。 “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偌大的州城中竟然闹鬼?今夜我倒要看看,那些鬼怪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柳千灵拿出魔刀,往院外走去。 “哎,回来,闺女,快回来,别走!”老太在身后招呼她。 柳千灵踌躇了片刻,还是回到了房内,蹲在老太身前,轻声安慰道:“婆婆,您放心,我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我带您一起走吧,喏,再往南走不远,就是大街了,街上还有很多行人,那些鬼怪不敢出来的。” “不!我不走,我不能走。恶鬼会来的,经常来!”老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握住柳千灵的手,劝道,“闺女,你也别走,我是为你好!” 柳千灵只得应了:“好,我答应您,我不走了。”她四下环视,发现窗下的旮旯那儿还有一个破蒲团,就去拿了起来,拍了拍,顿时扬起一阵灰尘。她把老太从破衣服堆中搀了起来,扶她坐在了蒲团上,自己则靠着墙壁坐下。 也许是坐得舒服了,老太脸上生出了笑意。柳千灵趁机和她攀谈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闲聊,柳千灵得知了些关于老太的事。老太姓杨,已经住在这条小巷很久了。这条小巷原本也不叫“百鬼巷”,而是叫“通明里”。不过,一旦柳千灵问起所谓的“闹鬼”之事,老太就会语无伦次,本来颇有条理的神智又会变得不清不楚。从老太混乱时支离破碎的语句之中,柳千灵断断续续地理出了一条信息:原先住在“通明里”的人都是被恶鬼给抓去的。柳千灵不可谓不震惊,这儿可是繁华的飘定城,是从南部进入鹿野原的门户大城,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通明里,也就是百鬼巷,其中都是房屋,也没有什么荒坟野冢,怎么会闹鬼呢?区区几十丈距离,百鬼巷的幽凄和外头街道的繁华简直格格不入,很难想象,这两种情景竟会在同一座城内并存。 柳千灵决定,一定要弄清楚城中“闹鬼”的真相。 接着,老太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起飘定城的历史。看来她的确是在这里居住了非常久了,飘定城从起初的小镇逐渐发展到如今,她见证了这一过程。过去的人和事,在老太并不利索的脑子里却记得异常清楚。哪里曾经有座塔,哪里曾经有座庙,老太如数家珍,一一道来。虽然枯燥至极,但柳千灵还是用心地听着,时不时问老太几句。渐渐的,老太似乎对柳千灵产生了依赖,说着说着就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枯槁的手很粗糙,手背上满是皱纹和皲裂,手心发凉,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脏兮兮的。柳千灵心头一颤,也紧紧地握住了那双手。老太咧嘴笑了笑,也许是说得累了,竟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柳千灵细细端详着那副老态龙钟的面容,不知不觉,眼中竟闪烁着泪花,她连忙用衣袖擦了擦。 见老太睡熟,柳千灵本想悄悄抽回手来,老太却在迷蒙之中一把攥紧,不舍得撒手。柳千灵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另外一只手从破衣服堆里翻了一件衣服,给老太盖上。 柳千灵背靠着墙壁,仰起头来,通过半掩的窗户向外望去,春夜的天空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轻纱,只有明亮的星星才能透过云层被人们看见。看似祥和静谧的夜晚,柳千灵却时刻保持着警惕,担心着那些神秘的“夜行之鬼”。 如此漫漫长夜,在老太沉匀的呼吸声中慢慢逝去。直到东方破晓,院外那条百鬼巷也没有任何响动。 “我就说嘛,如此繁华之地,怎么可能闹鬼?”柳千灵心想,“或许是婆婆她神智不清,无端妄想出来的?”可是,依旧有两件事解释不通。第一,百鬼巷中为何没有其他人?第二,就是那个古怪的青灯了。 “观婆婆的挂灯之为,似乎是为了探查百鬼巷中的夜晚是否安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青灯照妖,百鬼夜行’,意思是只要青灯高照,那就是巷中有鬼咯?”柳千灵忖思着,“换言之,白日里出去就没事。现在一夜已过,安然无恙。待天大亮,我就带着婆婆离开这鬼地方。” 正想着,只听老太喉间痰响,她睡醒了。老太睁开眼,看到柳千灵还在,冲她笑了笑:“闺女,你还没走呀。” 柳千灵抬起了依然被握紧 的手:“我说了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 老太哈哈大笑起来,松开了手,又低头瞅了瞅披在身上的衣服,笑声竟渐转成哭腔,一下一下抽泣起来。柳千灵慌忙问道:“婆婆您怎么了?” “我想我的闺女了。”老太哭道。 原来老太还有个女儿。柳千灵当即问道:“那您的女儿呢?” “她啊……去了外地,我在这儿等着她回来。”老太回答道。 柳千灵心中有些愠怒,她在生老太女儿的气。看这小屋中的情形,老太被撂在这儿可不只一、两年了。 “她去了哪里?”柳千灵追问。 老太抹着泪摇了摇头。 “那何时回来?” 老太依旧摇头。 “她临走之前究竟是如何说的?” “什么都没说。”老太放声大哭。 柳千灵不忍再问了,老太明摆着是被女儿给抛弃了。 “婆婆,要不,您跟我走吧?”柳千灵试探着问道。 “不行,我得等我女儿回来呀。”老太还有点儿顽固,“万一她回来找不到我,她会着急的!”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柳千灵想了想,又道:“婆婆,那您的丈夫……” “他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这下可麻烦了,老太孤身一人,却不愿意离开百鬼巷,柳千灵又不忍心弃之不顾。“实在不行的话,只得强行把她带走了……”柳千灵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先得弄清楚“百鬼夜行”的事。柳千灵向屋外走去,老太连忙问:“闺女,你要去哪儿?” “我去巷子里看看。现在天已经亮了,应该不要紧了吧?” 老太怔了怔,却说:“白天也不一定安全。还是点个灯笼照一照吧。” “不是‘百鬼夜行’吗?难道恶鬼大白天也敢出来作祟?”柳千灵讶异道。 “照一照总没有错。”老太拄拐走到了门旁,和前夜一样,将灯笼点着了,“闺女,帮我挂到门上。” 柳千灵挂灯时探头向巷子里张望了一番,依旧是一片安宁。巷口外的街上,已经能看到来往行人的身影了。再仰头一看,真是邪门了,烛火竟然又变成了青色! “‘青灯照妖,百鬼夜行’。”老太在她身后念叨着那句老话。 “不可能!大白天的,不远处就是人来人往的长街,怎么可能闹什么鬼呢?”柳千灵不信邪,“婆婆,不要再呆在这鬼巷子里了,我这就带您到街上去!” “不不不,我不能走!”老太连连摆手向后躲。 柳千灵上来了犟脾气,不由分说去拉老太的手,连吼带喊:“我一定要带您走!不过二、三十丈远就能出巷子了!街上都是人,您怕什么?再说,不是还有我保护……”话说到一半儿,柳千灵却突然停住了,她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人!老太望向她身后惊恐的眼神也证明了这一点。 “鬼!”柳千灵浑身汗毛直竖,抽出魔刀转身就砍,刀刃却被两个指头给牢牢地夹住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竺远来。柳千灵看清之后,长松了一口气。 竺远来摇了摇头,咂着嘴:“啧啧啧,不过一日而已,再见时竟要挥刀相向?枉我俩为你担心着急!” “抱歉。我还当是……是鬼呢。”柳千灵十分尴尬。 竺远来认真地说:“有我这么英俊的鬼吗?” 柳千灵笑道:“你呀,和费徒空一样自高自大、自吹自擂,真是一对活宝!” “我们昨日饮酒归来,到了客栈却不见你的踪影,等到半夜你也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呢!于是我们分头在城里寻找,一夜之间把大街小巷都搜了个遍,谁知道你却在这里!”竺远来道。 “肯定没有‘搜了个遍’,否则怎么现在才找到这百鬼巷里来啊?”柳千灵故意“挑刺”。 “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嘛,我是实在没地方找了才来这里看看,没想到还真在这儿。你究竟到这来做什么?”竺远来探头向院子里张望,那老太不知何时已经躲回屋里去了。 于是,柳千灵就将前夜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哦?‘青灯照妖’?”竺远来饶有兴致地抬头看了看,笑道,“也没错,不就照到我这个‘妖’了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灯笼刚点着时并不是青色的。还有,这几十丈深的巷子,竟然一直看不见人,太古怪了。” “巷口附近那家茶馆的伙计的确说过,这巷子里没人住,只有一个老太婆。”竺远来道。 柳千灵眉毛一扬:“怎么,巷外也有人知道这里闹鬼?” “闹鬼不闹鬼我不知道,不过这灯变青色嘛,呵呵。”竺远来话只说了一半,抬手将灯笼摘了下来,向里面看了看,“哈,果不其然。” “怎么?”柳千灵也向灯笼内看去。那青绿烛火下的蜡烛很是奇怪,红一段,白一段,间隔交错。她瞪大了眼睛:“这是……” “变色灯笼,逢年过节时小孩嬉耍的玩意儿。”竺远来笑道,“白的那几段是正常的蜡,而红色的那几段蜡里则掺了可使火焰变为青色的东西,我猜多半是些铜粉之类的吧?” “啊?” “喏,再等须臾,待红色的这段烧完之后,烛火就 会恢复正常了。” 果真如此,当烧到白烛那段时,烛火由青转黄。 “你呀,被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给耍啦!”竺远来大笑不止,“别说青色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只要你想,通过这种小把戏都能‘变’出来。还‘百鬼夜行’呢,我看那老太心里才有鬼!” “嘘——你小声点儿!”柳千灵埋怨道。老太是耍了她,可她却并不怨恨老太。 “那老太这一夜没有对你不利吧?”竺远来问道。 柳千灵摇摇头:“只是闲聊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不久之前刚醒。” “那你可有少什么东西?” “我一穷二白,哪有东西可少?”柳千灵笑道。 “咦?”竺远来托着下巴,“这就奇怪了,她既没有对你不利,又不图你什么东西,她费劲演这一出‘戏’,究竟为何呢?” “婆婆她的神智不太清楚,也许……嗨,不要多想了,反正她也没害我。”柳千灵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想。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回去吧,费徒空为了你都快要急疯了。”竺远来催促道。 “可是……”柳千灵再一次看向了那间小屋,心头竟涌出一丝不舍。 突然,屋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老太从里面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拐杖也不用了,口中还大声呼喊着:“来了!恶鬼们来了!” 柳千灵连忙抱拦住她,安慰道:“婆婆!莫慌,有我在呢!” “哎,你该不会是故意在装疯卖傻吧?”竺远来道。 柳千灵杏目圆睁,嗔责了一句:“你怎么对老人家这么说话?” “来了,他们真的来了!”老太浑身都在颤抖。 竺远来的脸色陡然一变:“老婆婆,您放心,不管来什么妖魔鬼怪,我都给你打跑!”说完,他回到了巷中,正对着巷口叉腰而立。他也察觉到了,的确是有人来了百鬼巷,而且不只一个。 柳千灵想搀着老太向院外走,老太却尖叫一声,挣脱开来逃回了屋子里,又把门关上了。“真的这么可怕?”柳千灵好奇地出了院门,向巷口望去。来者是几个士兵装束的人。 士兵们远远就看见在院门口立着的竺远来和柳千灵,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人?”竺远来毫不客气地问了回去。 “我们是城主府的侍卫。”领头的一人回答道,“你们认识那老太?” “原来不是鬼啊。”柳千灵冷声道,“我们是婆婆的朋友。” 一听此言,几名侍卫彼此相视,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太逢人便说我们是恶鬼,还真有人信呐。光天化日,人来人往,我们飘定城怎么可能闹鬼呢?”领头的侍卫笑道。 柳千灵对几人怒目而视:“一定是你们欺负了婆婆,她才这么说的!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快说!” 领头侍卫对柳千灵拱了拱手:“姑娘,你真的误会了,城主再三叮嘱,要把通明里的居民给恭恭敬敬地请出去,我们怎敢欺负她啊?” “哦?”柳千灵半信半疑。 “我们可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这几个月内,隔三差五就来劝老太离开,可她就是不肯。正好,既然二位是老太的朋友,劳烦帮个嘴忙,劝她走吧,也好让我们交差啊!”另外一名侍卫恳求道。 随即,侍卫们全都连声附和起来。 竺远来问道:“为何城主要把这儿的人都赶走?难道这就是巷中不见其他人的原因?” “是这样的。城主的千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城主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远嫁,就指望着以后招个上门女婿。腾空通明里就是为了建造一座新的府邸,以供小姐和姑爷将来居住。”领头侍卫解释道。 原来如此!“青灯”和“空巷”两个疑团这下都解清了。 柳千灵不满地撇了撇嘴:“你们城主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就不顾其他百姓。如此强迫人离开家园,百鬼巷,哦不是,通明里的居民不就都无家可归了吗?” “非也。我们城主岂是那等霸道之人?城主早已在城东给他们都安排好了居所。他之所以选中通明里这片地方为小姐建府,是因为这儿离城主府不远,靠近城边,又是个死路巷,再合适不过。这不,其他居民都欣然搬到城东去了,就剩下这个老太不肯离开,我们费尽口舌,依旧油盐不进,还煞有介事地称呼通明里为百鬼巷,告诉别人我们都是恶鬼。知道的本地人,都明白她这是在瞎胡闹;不知道的外地人,还真以为我们飘定城闹鬼呢!”领头侍卫摇头叹道,“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我们也只好采取强硬措施——把她给拽出去。” “这怎么行?婆婆她只是思女心切,才不愿意离开这里的!”说这话的时候,柳千灵鼻子泛酸,险些掉下泪来。 “我们也没有办法呀!”领头侍卫两手一摊,“因为她一个人,拆房工事可是耽误许久了,这个月末就是最后期限,到时交不了差,城主非得责怪我们办事不力不可!”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柳千灵不死心。 “你不是她的朋友吗?你若是有办法则更好,我们本意也不想对一个老人家动粗。” “这……容我想想。”柳千灵决定把这桩闲事给管到底了。 fpzw 第四百九十九章 假戏真做 通明里的小院门前,来自城主府的侍卫们围成了圈。柳千灵抱臂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思考着该如何劝说杨老太离开。竺远来等不及,已经先行回客栈去告知费徒空了。 “姑娘,这几个月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根本行不通。”领头的侍卫道。 柳千灵问:“你们可知道婆婆的女儿去了何处?”这就是老太的“症结”所在,她执意留在这里是为了等待女儿归来,女儿回来了,难题自然迎刃而解。 侍卫们都摇了摇头。领头侍卫道:“我们只知道老太的夫家姓杨,她的女儿也应姓杨才是。” “怎么,‘杨’不是婆婆的姓,而是她夫家的姓?”柳千灵有些诧异。 “老太的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记得的也说不清,比如她姓甚名谁。” “那你如何得知她夫家姓杨?” 侍卫头领耸了耸肩:“是通明里的街坊说的。不过没人知道她自己姓什么,一般大家都以‘杨老太’相称。” “若能寻得她的女儿的下落,那就好办了……”柳千灵似在自言自语。 侍卫头领苦笑:“这可困难了。据街坊所言,老太的女儿极有可能已经身故了,她却老以为女儿还活着。” 柳千灵恍然:“怪不得!我说她女儿恁地如此不孝,把老娘丢下就不管不顾了。这么说来,婆婆她是孤家寡人一个咯?” “没错。”见柳千灵一筹莫展,侍卫头领劝道,“退一步说,即便她女儿还活着,天大地大,到何处去寻?能寻着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之事。姑娘,有些事也是不得已的,你别钻牛角尖了。我们保证,在把老太‘请’出去时,尽量轻手轻脚一点,不会伤着她的。” 柳千灵万般无奈地长叹一声:“伤不在身,而在心呐。实不相瞒,本来我以为这个巷子有蹊跷,为了婆婆的安危着想,我也是打算到万不得已之时把婆婆强行带走。可是现在我知道此巷并无异状,反倒不忍心这么做了。” “可是我们不能陪你在这儿耗上一天啊。” “这样,你们先回去,再宽容一日,我今日之内一定想办法让婆婆离开通明里,如何?” “这……”侍卫头领显得十分为难。反倒是另外一名侍卫劝道:“张大哥,既然这位姑娘护老太心切,我们就给她一天时间吧。再说我们这么些日子都拖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日,不是吗?” “那……好吧!”侍卫头领对柳千灵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日了,如果明日我们来时,老太还在这里,我们可就要用强了。” “好,多谢诸位。”柳千灵拱手相送。 待侍卫们都离开后,柳千灵回到了屋中。老太依旧蜷缩在破衣服堆中,喃喃地念叨着:“走了!走了!恶鬼终于都走了!” 柳千灵十分心疼,强挤一丝笑容,在老太面前蹲下身来:“是啊,婆婆,他们都走了。可是,他们明日还会再来。在那之前,您先和我一起去客栈避一避如何?” “不,不,闺女不回来,我绝不离开家。”老太只认这个死理。 “您的女儿已经……”柳千灵差点儿脱口而出,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老太如此神智不清,再打击她不知会有何种后果。 “我闺女怎么了?”老太抱着柳千灵的肩头摇晃着。 不得已,柳千灵只好撒了个谎:“您女儿已经回飘定城了。” 老太愣住了,半晌不吭声,一动也不动。 “婆婆?” “我闺女……回来了?”老太流出两行清泪,从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 “是啊,她回来了。”柳千灵也想哭。 “她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老太喃喃重复着,“那她怎么不来家呀?” 柳千灵正要开口,老太却又呼喊道:“来了!又来了!”柳千灵向院外望去,没看到人影。 “他们快到门口了!”老太缩回了破衣服堆里。 “难道是那群侍卫去而复返?”柳千灵起身出屋,来到了院外。 还真有人来了,不过不是侍卫,而是竺远来和费徒空。费徒空一看见柳千灵,就埋怨道:“千灵,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我不是说了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吗?” “竺兄他算什么外人?好了好了,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怎么帮?”柳千灵还以为他要强行把老太带走。 “老太思量女儿,但据我估计,她女儿多半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也知道。” “只要女儿回来,老太就肯走。我们只要弄个假女儿不就成了?”费徒空小声道。 “啊?”柳千灵瞪大了眼睛。 费徒空冲她挤挤眼:“喏,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你对她这么好,我看和亲闺女也差不多了。你就暂且委屈一下,假扮一下老太的女儿,把她哄到城东的新居安顿下来就算完了!不用劝,也不用动粗,多省事儿!” “好主意!”竺远来也赞同这个方法,“就是不知道老太会不会还记得亲闺女的样貌。” “多半是记不清了。妙,实在是太妙了!我本想诌成她女儿在城东等着她,先骗得她出通明里再说。你真是想了个好办法啊!”柳千灵大喜。 “呃……那样也行 啊,两个方法差不多,都是先把老太给哄走。”费徒空道。 “不,完全不同!”柳千灵激动地说完就冲进房中去了。 费徒空莫名地看了看竺远来:“竺兄,有什么不同?” 竺远来摸着下巴笑了笑:“说相同也相同,说不同也不同。全在柳姑娘一念之间了。” “打什么哑谜?”费徒空撇了撇嘴。 “等着瞧吧。”竺远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柳姑娘当面细说,就这方法,你先告诉我,由我来转达不就行了?” “嘿嘿,一日不见,怪想她的。” “人家却不想你呀,哈哈!”竺远来有点儿幸灾乐祸。 费徒空却认真地说:“那是她的事。见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瞧,千灵她洗尽铅华之后,是不是像出水芙蓉一样啊?” “行行行,你看着好就行。”竺远来摇头暗叹,费徒空这家伙是完全坠入情网了。 屋中,柳千灵先安慰老太:“婆婆,外面来的不是‘恶鬼’,是我的两位好朋友,您别怕。”说完之后,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既然打算装女儿,首先得把称呼改掉。 “娘……”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老太身躯一颤:“闺女,你刚才喊我什么?”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您不认得我了吗?”柳千灵殷切地注视着老太,成不成就看老太的下一句话了。 “你、你是我的亲闺女?那你之前咋还喊我‘婆婆’?”老太颤巍巍地朝柳千灵伸出了双手。 柳千灵心中狂喜,老太果然不记得她女儿的模样了!“难怪昨夜婆婆说我不孝呢,我想她大概也是把我当成女儿的替代了吧?”她心想。 “娘,街坊们都说您糊涂了,记不清女儿的样子,我就先称呼您为‘婆婆’,看看您还认不认得我。娘,您果然不记得了。”柳千灵握住老太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老太老泪纵横:“记得,娘当然记得!昨夜看到你之后,越看就越觉得像我家玉儿!可是,你却和不认识娘似的,还喊我‘婆婆’,娘就不敢相认了!” “娘,您受委屈了。”柳千灵不忍地说。 老太却破涕为笑:“哪里委屈?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昨夜你陪着娘聊天,娘睡着了,你还替娘盖上衣服。若不是亲闺女,怎么可能对娘这么好呢?” 柳千灵的眼泪一忍再忍,听了这句话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扑倒老太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老太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我们母女久别重逢,是喜事啊!” “是,是的!娘,这里的房子要拆了,您跟着女儿离开,好不好?”柳千灵边哭边劝。 “好!其实娘也知道,这里呆不长了,街坊们早就陆陆续续搬走了,那些‘恶鬼’们也总是来催娘离开,可我就是担心,万一你回来了,找不到家,也找不到娘,孤苦伶仃的,该怎么办呐?” 柳千灵已经哭成个泪人了。 “别哭,娘这就收拾收拾,咱们走!”老太站起身来,在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忙活起来。其实,这早已破败不堪的家中,唯一值得收拾的,就是那永久不会消亡的亲情了吧! 院外的两人听到房中传出了哭声,知道大功告成了。费徒空冲竺远来得意地一笑:“咋样? 竺远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柳千灵看着老太欣喜地忙活了半天,从犄角旮旯里拾掇出来不少破烂玩意儿:有破衣服,几大块发霉溃烂的破布卷,几样不像样的首饰,甚至还有个脏兮兮的分辨不清颜色的布娃娃。老太一边收拾还一边小声咕哝着:“这是娘给你准备的做衣服用的布,这些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你胖了还是瘦了,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喏,这几件首饰,是娘问巷口的小摊要来的,娘没有钱,只好天天去缠着那个小哥儿,最后兴许是人家烦了,丢给我这几件首饰,娘自己不舍得用,一直替你好好收藏着呢,等你回来好给你戴上……”“还有,这个娃娃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走到哪儿都抱着,连睡觉都不肯撒手,你不在的这些年,娘就靠这个娃娃活着呢!想你的时候,就瞅瞅她,有时觉得她好像也活了,似是有话要和娘说。呵,如果有一天她开口喊我一声‘娘’,我一定不会惊讶的……” 柳千灵泣不成声。春晖寸草,天下娘心! 最后,老太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小圆盒,递给了柳千灵:“闺女,这盒胭脂水粉你拿去用,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抛头露面,总得打扮打扮呀!” 柳千灵惊呆了,抖似筛糠。像!这副情景怎么会和从前如此之像呢? 见她半天没接过盒子,老太略带歉意地说:“次是次了点儿,可这已经是娘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我当掉了结婚时你爹送我的镯子才买来的,你别嫌呐!” “不,不,我怎么会嫌呢?我是太高兴了,娘,谢谢你!”柳千灵今日的眼泪算是决了堤,打开盒子看了看,一股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里面的东西自然已经不堪再用了。她盖上了盒子,对老太道:“娘,这盒胭脂水粉,我一定会好好留着的!” “怎么,你不用吗?”老太有些失望。 柳千灵安慰她:“我不舍得,这是娘用爹送的珍贵镯子换来的,我要永远带在身边。 “好吧。对了,昨夜让你洗掉那些胭脂水粉,娘其实并不是嫌臭,只是觉得你不认娘,心里有点儿生气,你莫怪娘啊!” “怎么会呢!娘,这些东西都给我吧,我不缺衣服穿,也不缺首饰,就让我好好保存着。” 老太太高兴极了:“嗯!看你的穿着,应该比娘过得好。” 柳千灵将那包充满了母爱的“破烂”收进了储物法宝之中,和自己平时常涂的那些劣质胭脂水粉放在一起。 老太环顾破落的家,不舍地叹道:“唉,走了,终于要走了。我闺女来接我了。” “娘,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柳千灵搀着老太走出了屋子。 费徒空见柳千灵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咂嘴叹道:“你还真是……动真情啊!”本来他想说个“入戏”,又怕被老太识破,急中生智换了个词儿。 柳千灵瞪了他一眼,不过在双目红肿的情况下,也不知费徒空能不能发觉她在瞪他。“你们两个,快来见过我娘。”她催促道。 “这个,这个人刚才来过。”老太看着竺远来。 “竺远来见过老太太。”他鞠了一躬。 “老太太,我叫费徒空,是您女儿的好朋友。”费徒空也行礼道。 “好,好,你们都是玉儿的好朋友,谢谢你们替我照顾她啊!”老太很是满意。 名字是个麻烦问题。柳千灵灵机一动,问道:“娘,我再考考您,你还记得女儿全名叫什么吗?” “怎么不记得?杨玉含嘛!这名字是你爹起的,他说女儿金贵,含玉衔珠,就叫玉含吧!不过娘一般都叫你的乳名——玉儿,怎么样,娘记得清楚吧?”老太得意道。 柳千灵笑道:“是,娘头脑清楚,哪像那些街坊说得那样糊涂?” 费徒空悄悄冲柳千灵点了点头,示意:高明! 竺远来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咱们走吧!” “慢着,亏你还夸娘头脑清楚,连杖都忘记拿了,我这就回屋去取。”老太太道。 竺远来说:“老太太,我观你并非腿脚不便啊,那根拐杖不要也罢。” 柳千灵也劝道:“是啊,娘,那根拐杖旧了,你若实在想要,等我去给你做根新的。” “不行,那根杖跟了我一辈子了,我使不惯别的。”老太太自己回屋去了。 “一辈子?太夸张了,我估计最多用了几年吧。”费徒空觉得好笑。 “嘘,休要笑话我娘!”柳千灵嗔怪道,“她非要拿就随她吧!” “是是是,现在老太太可有你这女儿撑腰了!”费徒空笑道。 待老太从屋中拿出拐杖,四人一起出了通明里。 通明里外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老太可能是许久未曾出巷了,兴奋地东张西望,赞叹道:“好看,好看!飘定城如此繁华,咱家那排老房子的确该拆了。” “老太太,你的新家就在城……”费徒空说到一半,手背突然被柳千灵狠狠掐了一把,话也就此打住。费徒空不解她何意,转头望着她。而柳千灵却装作什么都没做一样,陪着老太太闲聊。竺远来把费徒空拽到后面,小声道:“看来柳姑娘这是做出决定了。” “什么决定?”费徒空不明白。 “决定如何安顿老太太呗。” “城东不是有新房子吗?肯定也有属于她的一间啊!” “房子是有,可是人呢?老太太这才刚和‘闺女’重逢,就这么离她而去吗?” “那也没办法呀,总不能带着……啊!”费徒空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柳千灵的用意了,“她是要带着老太太一块儿走啊!难怪你之前说‘全在柳姑娘一念之间’呢!” “看样子柳姑娘的双亲应该不在了。有这么个‘娘’让她略尽孝道,又解了老人家的思念之苦,不失为一桩美事。”竺远来望着前头那对“母女”亲昵的背影,“柳姑娘的心地比外表看上去善良,你的眼光不错。” “那当然咯!”费徒空刚得意完,又反应过来话不对味儿,“哎,什么叫‘比外表看上去善良’?她外表看着也很善良啊!” “哈哈,你相中的人,自然看着哪儿都好了。先不说这个,这位老太太,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竺远来收起了笑容。 “什么意思?”费徒空再怎么看,那老太太也简单得不得了,就是一个思女心切的母亲嘛。 竺远来提醒说:“你且看她那根拐杖。” 费徒空向老太手中望去,普普通通一根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老太太腿脚挺利索的,早上第一次见我时,还‘张牙舞爪’地乱跑呢!她根本就不需要拐杖。”竺远来道。的确,在院子里时,他就向老太说过类似的话。“我故意试探,她却执意要回屋去取,我当时就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所以从出院门以来,我一直在留意那根拐杖。” “发现什么了吗?” “那拐杖似乎不是木头做的,杵在青石路上,竟能轻而易举地戳出白印,如此看来,它应该相当的沉。”竺远来分析道。 听他如此一说,费徒空顿时紧张起来。拐杖很沉,老太拄着却颇为轻松,也就是说,老太的臂力非同小可。他在担心,老太故意接近柳千灵,是不是别有用心。 fpzw 第五百章 人在江湖 看到费徒空紧张兮兮的,竺远来安慰他:“没事,老太太应该没有坏心。” 费徒空瞥了他一眼:“你能肯定?” “依柳姑娘所言,她昨夜与老太太相遇完全是个意外。从街坊以及城主府侍卫们的口中也可以得知,老太太在通明里住了很多年了,所以整件事不可能是预先安排好的。再说老太太若真要对柳姑娘不利,昨夜两人独处的时候就该下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竺远来分析得的确在理。 费徒空松了口气:“说的也是。害我白紧张了一番。” “我看老太太应该是个修真之人。若是剑仙或刀魔,拿那么一根沉重的拐杖相信很容易吧?”竺远来推测道,“可是,我又感觉不出她的修真等级。” “我更好奇的是那根拐杖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使得老太太非得带着它。如果长年累月地用那根拐杖,即便不是修真之人,臂力也能练到这般地步吧?” “解答只得以后靠你慢慢发觉了。”竺远来笑道,“反正我参加完武林大会就会回到清雨那边去。保护柳姑娘的责任就落在你一个人的肩上咯!” “那是当然。”费徒空点点头,“对了,花珺脉那位前辈着急带清雨走,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嫌清雨实力太次,带回去悉心教导修炼吧。花珺一脉的情况你也清楚,每一位门人都是‘稀缺人才’,况且还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她那些前辈们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两仪级低手闯荡江湖呢?”。 “如此也好。她自己的实力增长了,你们的任务也就轻松了。” 竺远来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感慨道:“是啊!我们这些妖族都快要修炼到禹馀界的极限了,待到了十全级之后,我也想去上头看一看呐。希望清雨能早日修成剑真,飞升到清微界。” “剑真……”费徒空重复了一声。按照禹馀界的修真等级,到达十全级之后就会从剑仙、刀魔升为剑真、刀尊,从而开启一个新的修真阶段。对他一位四象级刀魔来说,蜕变的那一刻还遥不可及,清微界就更加遥远了。毕竟在将来,还有中劫、末劫两道考验等着他。 在离开飘定城之前,柳千灵先带着老太太去捯饬了一番,沐了浴,也更换了新衣。经过一番装扮,老太太俨然变了一副模样,就连脸上的道道皱纹都似乎在焕发着光彩。 马车上,费徒空恭维道:“大娘,您现在可真是光鲜呐!”既然柳千灵已经决定假戏真做带“母亲”同行,再用“老太太”的称呼就有所不妥了。 老太打量着自己崭新又得体的服装,开心地咧嘴笑了:“还是有闺女在身边好啊!” “大娘,闺女再好,也不能总留在身边是不?将来得嫁人呐!”费徒空开着玩笑。 柳千灵嗔道:“别胡说,我不嫁人,我一辈子陪着我娘。” “哎,闺女,女大就得当嫁,哪能不嫁人呢?到时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老太太倒挺有主意的。 “哈哈,或者找个上门女婿也成啊。”费徒空故意如此“建议”。 “上门女婿?不太好吧?仰仗女人的男人可没多大出息哟。”老太太的思想还挺保守的,使得费徒空一时语塞。柳千灵看到他那副尴尬的神情,掩嘴轻笑。 “大娘,就您女儿现在的状况,不找个上门女婿也不成啊!她可是堂堂一帮之主,统领着好些弟兄呢!到时总不能带着帮里的弟兄们一起嫁到夫家吧?”费徒空劝道。 不料,老太听了这话之后神情却紧张起来,叮嘱柳千灵:“一帮之主?闺女,咱可不能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柳千灵安慰道:“娘,您放心,帮里的弟兄们都是落魄于江湖,到我那儿找个安身立命之处而已。都义气着呢,没有坏心肠的家伙。” “那就好。”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回忆起过往,“想当初,正是一个江湖恶帮,把咱家害得这么凄惨。那是好些年之前的事了,恶帮之主非邀我前去一聚,我迫于无奈,只得把你独自留在家里。谁知回来之后,你却已经被抓走了。那会儿我才知道,他们是想要挟我一辈子。” 柳千灵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老太太竟还记得这样的往事,如果她发现事情对不起来,那假装女儿的事可就要败露了。 “闺女,你没受伤吧?他们没虐待你吧?”老太太关切地问。 柳千灵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娘,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嘛。以后我带你回帮里去,没人敢再欺负我们娘俩了。” 竺远来和费徒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若有所思。 “怎么,现在我们不是去你帮里吗?”老太太问。 “娘,女儿还有些事要办,估计不会太久的。办完之后,我就带你回帮。” “从飘定城往北去,就是鹿野原了吧?你到这片高原办什么事啊?”老太太对地形方位还挺了解。 费徒空暗自好笑,老太太爱打听事儿,还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恐怕天底下所有的老母亲都是如此吧! 柳千灵就将武林大会的事如此这般地同老太太讲述了一遍。 “好多帮派相聚一处?那可热闹了。”老太太先喜后忧,叮咛道,“不过闺女,到时你可得提防着,有些恶帮肯定会使坏,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老太有点儿啰嗦,不过对此,柳千灵丝毫不觉得厌烦,老人对子女如此关心惦记,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只可惜,天底下有多少不孝的儿女根本不懂这份关怀的珍贵。“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人,只有当父母逝去,再也听不到那些唠叨叮咛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生在福中不知福。 “爹,娘,女儿真的好后悔,好想你们呐……”柳千灵心中想着,眼圈又红了。 “闺女,你怎么了?”细心的老太发现了柳千灵的异样。 柳千灵赶紧揉了揉眼睛:“我没事,刚才眼睛进沙子了。” …… 鹿野原,是夹在两片山脉之间的一处高地旷野。因为野中多鹿而得名。这里的土地算不得肥沃,水系也不多,因此原中没什么大州城。凌波门之所以选择这里开山立寨,本意是想占得避世之悠。可是,自黄应阁当上帮主以来,凌波门却一反常态地高调,并迅速发展壮大,成为了赤熛域中数一数二的大帮。没有庞大的势力,如何敢召开武林大会? 临近四月十五,鹿野原越来越热闹了。赤熛域诸多帮派的领导者都从高原一南一北两座门户——飘定城以及泊平城进入原中。鹿野原平坦广阔,由南北一条主道贯穿。横向有不少支道,通往原中的各个地方。 凌波门所在的泺宁冈,座落在鹿野原的西部。冈下有座泺宁湖,是个高原咸水湖。如此,凌波门也算是依山傍水了。泺宁冈外,天高野阔,一马平川。一条笔直的通路从冈上径直通往连接鹿野原南北的大道。靠近泺宁冈的那一段,就是大名鼎鼎的踏蓝道。凌波门中的房屋全都临道而建。踏蓝道上头则连着问波台,那里是凌波门祭神以及供奉本们列位祖师尊像的圣地。 或许是因为凌波门这些年来的繁荣,出了泺宁冈范围的道路两旁也聚集了许多人家,俨然形成了不少村镇。前来参加盛会的各路帮派首领,就被安排居住在这些沿道的村镇之中。 柳千灵一行是四月初九到的泺宁冈,比信上的约定之期提前了六日。这在诸多帮派之中算是早的。不过,他们到了凌波门之后,连门主黄应阁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安排住到了离泺宁冈足有十里路之遥小镇的一座空宅之中。虽说这点距离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他们是客啊,对主人的这般不好客,费徒空颇有微辞。 听完他一大通牢骚抱怨之后,柳千灵劝道:“算了,计较这个干什么?我们白鬼帮本来就不是什么名门大帮,他们轻视我们也很正常。” “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柳三爷吗?怎么受得了如此窝囊?”费徒空依旧忿忿不平。 柳千灵笑了“一个虚名罢了,哪里配得上‘赫赫’二字?再说,我的名气也就是在苍云岭附近还算凑合。就这,还是借了‘甄二爷’剑林庄的光呢!剑林庄势大,两位公子又贵为赤熛军大统领和灵威域城主,自然和我这种山中小帮不可同日而语。” 费徒空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太却过来插话:“闺女,刚才听你所说,怎么帮名叫‘百鬼帮’啊?莫不是被娘编的‘百鬼夜行’给吓着了?” “娘,瞧您说的。我这帮又不是今天刚成立的,以前一直都叫这个名字!” 费徒空哭笑不得:“大娘,那是‘青红皂白’的‘白’,不是‘百鬼夜行’的‘百’!您呐,就别跟着掺和了,我们在说正事儿呢!” “我这也是正事啊!不管是‘白鬼’还是‘百鬼’,带个‘鬼’字就是不好听。别让人家以为我们帮是作恶的啊!”老太太振振有词,她已经把柳千灵的帮看成是“自家”的了。 “大娘,您别担心。是好帮还是恶帮并非是依帮名而定的,一个帮派如果天天奸银掳掠、杀人放火,哪怕就叫‘好人帮’也是没人信的。”竺远来笑道。 老太太却认真地说:“那是了解的,不了解的很容易对帮名先入为主。闺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名字啊?‘好人帮’,其实这个名字挺好的……”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被柳千灵搀到里屋去了。 费徒空和竺远来皆摇头笑叹,真是个有趣的老太太。 安顿好了老太太,柳千灵回到了前堂,与两人商议起武林大会的事来。 “我们来的算早,却连黄门主的面都没见着。关于大会的内容也就无从问起了。我们真的要搅黄了她当盟主之事吗?”柳千灵道。 “那是当然。本来好端端的,那黄应阁非得弄出这么麻烦的事来,到时她当了盟主,东一个命令西一个命令的,定搅得 你不得安生。我看啊,她不应该叫‘应阁’,应该叫‘膈应’!”费徒空道。 竺远来亦道:“的确,请函中不是明说了吗,‘将来若违逆盟主之令,勿怪全盟之迫。’这已经算是半个威胁了,可见黄应阁此人野心极大,控制欲又强。她当了盟主,不是什么好事。别的不说,至少你白鬼帮想要当个‘闲云野鹤’肯定是不行了。” 柳千灵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掺和江湖之事已经脱离了我立帮的本意。将来本帮当何去何从呢?” “除非你独自一人消隐于世,否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恩怨纷争。这可不是藏身在深山老林里就能够避免的。‘偏安一隅’不过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你是该好好地计划一下白鬼帮的未来了。”竺远来此话颇有哲理。 柳千灵说:“话是如此,可是如果这次我们搅不黄呢?毕竟‘比试身法’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要不我明日再去求见黄门主探问一二?” 费徒空立即反对:“不可不可,何必低声下气、死乞白赖非要见那个‘黄膈应’?今日碰了一鼻子灰已经够了。关于比试之事,我们另想办法打探。” “什么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竺远来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大会召开的地点不是踏蓝道吗?我可以先去探探凌波门在踏蓝道附近做了什么准备。今日从泺宁冈下来时,我留意到踏蓝道两旁似有几座新建的平台……柳姑娘,你以前可曾来过凌波门?当时踏蓝道两旁可有那几座平台?” “只有一次,还是和‘甄二爷’同行。究竟有没有平台,我也不记得了。毕竟一个帮派建几座练武台,没什么稀奇啊。” “如果以前没有,现在新建,就意味着大会时可能会有武斗的比试。况且,那些平台上都蒙着布,神秘兮兮的。总之,我先去探探再说吧,你们在这儿等我的消息。”说完,竺远来就起身出去了。 谁知这一等,从上午到晌午,再到黄昏,足足等了一天。从这座云来镇到泺宁冈一来一回不过才二十里路,竺远来早就该回来了。可一直到了夜晚酉时,依旧不见踪影。柳千灵有些坐不住了,在堂中惴惴不安地来回踱着。费徒空则丝毫不担心,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他是你的朋友,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柳千灵不满地问他。 “担心什么呀?他的身手你还不清楚?我这么跟你说吧,真的闹将起来,整个凌波门和所有已到的帮派全部加在一块儿,也留不住他的。”费徒空坦然道。 柳千灵劈手夺过他的茶杯,往桌子上一蹾:“你以为江湖帮派中就没有高手了吗?” 费徒空反问:“有又如何?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不过是去探探踏蓝道,有多大的罪过?” “我是担心,他的真实身份被人发现。在人族地境出现一个妖族高手,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有何种下场。更何况这时群雄集会,倘若大家群起而攻之,他有三头六臂可挡?”柳千灵想得比较多。 “还是那句话,挡不住就跑呗。” “他跑了,我们怎么办?今日我们三个一起去的凌波门,真惹出事来,如何能说得过去?刚才不该让他去的,换成你去就好了。”柳千灵焦急万分,“这么晚还不回来,一定是出事了,不行,我得出去找他!” 费徒空却拦住了她,“要出事早就出了,你现在去找他又有何用?更何况,万一真如你所言,你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到时你再说并非是你指使的,你压根不知情,谁会信啊?” “那……那就这么干等着?” “就等着吧!该来的总会来的。”费徒空望向了门口的玄关。不知这“该来的”究竟是说竺远来还是指其他的麻烦。 “要不,我去打听打听?”老太太忽然从里屋出来了。 柳千灵啼笑皆非:“娘,您怎么去啊?天都黑了,您不熟悉路,又不认识人,您向谁打听?” 老太太以拐杖杵地,铿然有声:“见人就问呗,我就说我儿子外出未归,我来寻他。怎地,谁会为难我一个老太太?” “大娘,您还真是认亲认上瘾了!这事儿不用您操心,您尽管去休息吧。”费徒空也劝道。 老太太又拗了起来:“那小伙子不是我闺女的朋友吗?那日初见时,他还说要帮我打跑‘恶鬼’呢!我觉得他心肠不错。这么晚不回来,咱得去找啊!” 眼见着劝不住了,费徒空无奈地感慨:“罢罢罢,你们这对母女啊,真是沉不住气。要去找就我们三个一起去吧,你们两个谁去我都不放心!” “哎,不必了……”老太太又道。 与此同时,玄关处传来了一个声音:“不必找了,我回来了。” 柳千灵和费徒空欣喜地往屋外一看,果真是竺远来回来了。不过,他身旁还有另外两个人,而且正一左一右押着他。 fpzw 第五百零一章 踏蓝爬云 竺远来尴尬地冲柳千灵笑了笑:“我被抓住了。” “看出来了。” “你就是白鬼帮帮主?”押着竺远来的一人傲慢地问道。他二人衣着相同,都是凌波门的人。 柳千灵拱手回答:“正是。不知我这位弟兄犯了何事?” “哼,明知故问!他在我们踏蓝道鬼鬼祟祟地四处探视,岂非受了你的指使?”另外一人喝道。 竺远来赔着笑:“两位,‘鬼鬼祟祟’何来之有啊?来这的路上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不过是仰慕凌波门之昌盛,在闻名遐迩的踏蓝道上瞻仰一番罢了。我家帮主的确不知情啊。” “还要狡辩?”那人手头使了点劲儿,震慑竺远来。 “二位小哥,抱歉,是我管教手下不力。还望代我向黄门主赔个不是。”柳千灵如此认错,希望能大事化小。 “呵,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们黄门主日理万机,就你帮的这点儿破事,何须惊动她?”“他说他是白鬼帮的人,我们不过是押他过来证实一下而已。武林大会还没有开始,踏蓝道对你们来说暂时是禁地。管好自己的手下,等大会召开之时,自然可以去一瞻本门之盛势!”两人道。 柳千灵口中称谢,点头哈腰地将两人送出了大门。 “欺人太甚!”老太太重重一拐杖杵在地上,堂前的青砖竟被戳出个窟窿。 “就是啊,”费徒空附和道,“竺兄,你是怎么搞的?竟会被那两个家伙给逮住?” 竺远来叹道:“踏蓝道附近有不少暗哨,想全都躲过可不容易。以我的本事,当然可以逃脱,可是,显露身手势必会招人怀疑,我就只好任他们抓了。” 这时,柳千灵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接话道:“你做得很对。凌波门以及已经赶到的帮派中肯定有高手,你逃得了一时,却会给我们惹麻烦上身。看得出来,凌波门对这次大会非常重视,我想,没见着黄应阁的帮派不止我们一个。” “的确。我能肯定,踏蓝道附近的几座平台全都刚搭建完不久,想必是为了这次大会所做的准备。”竺远来道。 “如此来说,届时比试的内容恐怕不只是身法那么简单了。”费徒空摸着下巴,“这可有些麻烦了。那些平台莫不是为了打擂而设?以千灵的实力,恐怕……”说着,他看了柳千灵一眼。 “若真如此,以黄应阁的实力,她当选的希望比我更渺茫啊,她怎会……”柳千灵不解,忽而又怀疑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莫非她的实力并非是传闻中的‘五行级’?” 竺远来不太相信:“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她当真是个高手,应四处彰显实力以振本帮之威才对啊!装成个低手是何苦呢?惹得其他帮派看低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谁知道呢?毕竟我从未见过她,一切关于她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说不定她有什么更深远的目的?”柳千灵道。 “咦?”费徒空觉出了矛盾,“你不是说以前曾经和‘甄二爷’见过黄应阁一次吗?” 柳千灵瞅了他一眼:“是‘来过凌波门一次’,并非‘见过黄应阁一次’。那次我和‘二爷’千里迢迢来到凌波门拜访,最终却吃了个闭门羹。黄应阁推托说身体不适,不便相见,就把我们打发走了。也就是那一次,‘二爷’气得骂道:‘不过一个五行级的低手,装什么大样儿?’如此我才知道黄应阁本人的实力并不算强。” 几人都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老太太插话:“是否有‘三头六臂’,过两天就知道了。” 柳千灵对老太太笑道:“娘,我扶您进去。”进屋之前,她瞥了一眼地上被拐杖戳出的坑洞。 “喂,你看到了吗?”费徒空冲竺远来使了个眼色。 “嗯。老太太果然不简单。” “是不是该把千灵叫出来谈一谈?” “我想她已经发现了。” ……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几人都没再离开过这个小镇。从陆续有人被安排居住到此来看,赤熛域的各个帮派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是,好像每一个帮派来与会的人数都比白鬼帮多。 四月十五日清晨,镇上来了一个凌波门的人,带着诸人往泺宁冈而去。柳千灵趁机打量了一下同行之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待走上了大道,远远地能看到踏蓝道被装饰一新,路旁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与前几日的情形大相径庭。在踏蓝道中后段两边的高地上,已经摆好了一排排坐席,一干衣着光鲜的凌波门众站在踏蓝道口,负责将各帮各派的人引领入座。像白鬼帮这样的弱小势力,自然不太受重视,被安排在最后面一排,离问波台也挺远。 “这破地方,连问波台上有几个人都看不清!”费徒空抱怨道。 “这有什么关系?”柳千灵倒是毫不在乎。 “想要坐到前头的席位,就得把自家帮派的势力发展壮大才行,怨天尤人有什么用?”不知是哪个帮派的人接话道。 又有一个帮派的人冷声道:“坐在这儿的大家都彼此彼此,用不着嘲笑别人。” “别吵了,大会开始了!”前面几排有人回头 喝道。 问波台口出现了数道人影。费徒空眯起眼睛看去,想必其中一人就是凌波门主黄应阁。 “各帮各派的诸位,多谢你们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本门召开的这场武林大会!”台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她说话时催动了功力,声高音广,整个踏蓝道都听得清清楚楚。 “呵,说得好像‘不来参加也行’似的。”席中有人冷笑。 “哎,似乎真有帮派没来啊,有谁看见拜云教的安教主了?”此言一出,席中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看来这边坐的都是赤熛域南部的小帮派之人。”柳千灵道,“‘拜云教’是赤熛域南部的大帮,近乎与凌波门齐名。所谓:‘北凌波,南拜云’,即是说的这一南一北两大帮派。奇怪了,凌波门发出邀请,拜云教不应该不来啊!” 旁边一位老者解释说:“姑娘有所不知,拜云教众虽多,但在我等看来全都是些脑袋不太正常的古怪之人,安教主更是我行我素。凌波门和拜云教处在竞争赤熛域第一大帮的立场上,互不买账也属正常。” “我们赤熛域帮派诸多,形同一盘散沙。观灵威域如今的江湖状况,我突然有感,何不召开一次全域的江湖盛会,推选一位盟主来号令群雄?如此才是全域共荣的良策!”台上的女子一直在滔滔不绝。 “灵威域?关灵威域什么事?”席中有人问旁人道。 旁边那人回答:“听闻灵威域这几年非常动荡,原本实力相当的几个大帮竟在同一时期一蹶不振,从而在域内掀起了一场诸多帮派你争我斗的好戏呢!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竺远来闻言暗自好笑,几个大帮一蹶不振的原因想必就是当初在离台山顶发生的那一场颇为复杂的尔虞我诈。 “我也听说了,赤鹰帮、金雕派还有白鸮门那几个大帮的中坚力量在一场火拼中元气大伤,连三个帮主都死了呢!仅剩下几名留下镇派的高手还活着,光靠几人之力,难以维持大局啊。”又有人道。 “元气大伤?死了多少人啊?”加入讨论的人越来越多了。 “据说四象、五行、**级的帮众都死伤殆尽了。” “三个帮派皆是如此?” “皆是如此。”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虽说三帮实力相当,但也不会死得那么整齐呀!” “谁知道呢?背后有人作梗也说不定。” “看来黄门主这回是把灵威域之事看成了前车之鉴,所以才召开这场武林大会,目的就是想把赤熛域的各个帮派拧成一股劲儿。” “对!然后再利用这股劲儿来排除异己。我看呐,那个不到场的拜云教要倒霉咯!” “说不定黄门主早已料到安教主不会帅众前来与会,所以把目标一开始就放在拜云教身上呢!借我们大家的刀,杀拜云教之人。” “嘘,都别说了,且听黄门主做何安排!” 这时,费徒空对柳千灵说:“我怎么看到说话的女子好像……坐着啊?” 柳千灵点点头:“我也看到了。” “而且她坐着的不是椅子,似乎是一台轮椅?”费徒空自己都不敢相信看到的情景。 “早年间黄门主在一场混战之中失去了双腿,你们不知道?”有人回头道。 费徒空大呼不可思议,黄应阁竟是个残疾?她不是以精湛的《踏蓝行》身法而闻名的么? “也就是在那一场混战中,黄门主的相公,也就是上一任门主战死了,黄门主才接过来门主之位的。自从当上门主之后,黄门主的身法大精,凌波门在江湖上也声名鹊起,日益壮大,直到如今如日中天的程度。” 竺远来笑道:“谁说腿残了就不能精通身法了呢?我以前认得一人,没有双手,照样练出一套卓绝的功法!” 立即有人反驳:“这位兄台莫不是说笑?你要说‘身法不全在于双腿’,我信。可要是连双手都没有,武器当如何使呢?” “这有何难?口中、颈旁、腋下、膝弯,只要有心苦练,身上各处都是可使武器之处。我说的那个人,就是用嘴巴衔着武器战斗的!”竺远来道。 那人语塞,半晌才道了一声:“真乃奇人也!” “所以我倒有些佩服这个黄门主了,一介女流将一个帮派发展壮大已是不易,双腿残废却练就卓越身法更是难能可贵。”竺远来称赞起黄应阁来。 问波台上,黄应阁还在侃侃而谈:“正如我在请函中所言,若是黄某以凌波门主的身份将盟主之位据为己有,可能会引起诸多帮派的不满,故而召开此次别开生面的武林大会,旨在公平合理地选出一位盟主,引领群雄。” 黄应阁身旁一人俯身向她耳语了几句,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大声道:“目前全赤熛域中能够称得上是‘帮派’的,除了拜云教和剑林庄以外,全都到齐了。听闻前几日剑林庄出了事,甄庄主已经驾鹤西去,自然无法参加本次大会。至于拜云教,既然安教主不肯赏脸到场,黄某也只好视其为弃权了!” 台下一片哗然,剑林庄在赤熛域的名气还是挺不错的,庄主甄涂海的亡殁可算得上一件大 事,难怪诸多人如此惊骇。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且慢!” 众人纷纷循向望去,踏蓝道上走来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穿一身黑底白纹的衣服,身躯好似轻飘飘的,双脚虽然在交错前迈,但每一步都跨出去好几丈的距离。 “是安教主!拜云教的安教主来了!”有人惊呼。 “安教主?那他使的是……” “没错!那正是《爬云渡》身法!” 《爬云渡》,是历代拜云教之主才会使用的秘传身法。 有人兴奋地说:“想不到今日就能看到《踏蓝行》和《爬云渡》这两大精妙身法一较高下的场面了!我可是期待了许久啊!”他的话顿时引起一片附和之声。 费徒空问柳千灵:“《爬云渡》?怎么起这么个土气的名字?‘爬云’哪有‘凌云’或者‘腾云’好听啊?” “你小声一点儿!”柳千灵嗔怪道,“拜云教独尊‘云’,视云为圣物,怎可以‘凌’、‘腾’这样的字眼辱之?一个‘爬’字,既表明了向上的决心,又托显了云之高贵。至于‘渡’字,乃是指‘渡涉红尘’之意。早就听闻拜云教的《爬云渡》身法与凌波门的《踏蓝行》身法不相上下,亦是绝妙至极呢!” “唔……看来想要在江湖帮派之中混出些名堂,少不了拿出点儿一技之长呢!”费徒空道。 柳千灵起身远眺:“那是自然。且看安教主如何说。” 问波台上,黄应阁说:“安教主身为大帮之主,武林大会却姗姗来迟,是否有失风度啊?” “老夫并非是因为稀罕那个武林盟主而来。”安教主回答,“贵我两派身法齐名,虽不知今日武林大会比试的是什么,但若有身法这一项,我可不会坐视‘身法第一’之名不战而落于贵派头上!” 黄应阁笑道:“如此说来,安教主今日是来想同黄某一较身法高下咯?” “正是如此。我拜云教根本无意执江湖帮派之牛耳,此番我仅是代表个人而来,向黄门主讨教一番。” “既然安教主下了战书,黄某也不应推辞了。也罢,今日就看是《踏蓝行》棋高一着还是《爬云渡》更胜一筹!”黄应阁轻轻一拍轮椅的扶手,轮椅霎时从问波台上弹起好几丈,而后像片羽毛一样荡悠悠地落在踏蓝道上。此举引得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那个安教主是什么级别的实力?”费徒空问柳千灵。 “大概是七星或是八卦级吧?反正已经渡过中劫就对了,比起黄应阁可是厉害不少。” “拜云教主……唔,他可是叫安如常?”竺远来忽而问道。 柳千灵略显诧异:“是的。你认识他?” “不认识。”竺远来摇了摇头,“不过很久以前,我曾经跟他爹交过手。”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个妖族,柳千灵和费徒空一定以为他在胡言乱语。 柳千灵恍然:“对了,拜云教正是兴起于一百多年之前!” “呵,有趣。如果他爹当时使用的那套身法就是《爬云渡》的话,真可谓相当精妙。”竺远来道。 “《爬云渡》?也算是套上乘的身法吧。”一直没吭声的老太太突然“语出惊人”,对众口皆赞之身法的评价似乎很勉强。 “娘,您不懂就别那么大声说了……”柳千灵连忙叮嘱老太太,这里各帮人众驳杂,惹人笑话就不好了。 安如常和黄应阁一起“站”在了问波台口下。 “黄门主,终点就设在这条踏蓝道之末,如何?”安如常问。 “可以。我本意亦是如此,故而已做好了安排。踏蓝道长约二百余里,自凌波门之外,沿途已布下了不少机关、暗器、法阵,毕竟速度并非是衡量身法优劣的唯一标准。可要小心了!” “也好,免得无趣。”安如常笑道。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所有的机关、法阵都是由凌波门所设,黄门主自然可以预先做好防备,可安教主却一无所知,全凭临时反应啊!”席中有人向着拜云教说话。 安如常冲那人颔首示意:“无妨,黄门主腿脚不便,我自当让她。” “诸位,我以本帮名誉起誓,我仅是安排人设下难关,但并不知其详细,否则我今日也无颜面对各帮好手!”黄应阁澄清道,“我虽然双腿已残,可绝不会借此求让,安教主多虑了。” “但愿如此。”安如常皮笑肉不笑。 “不知何人肯出面发令?”黄应阁问众人。 “我来!”为拜云教打抱不平的那人站了出来。 随着此人一声大喝,引人注目的“赤熛域最强身法之争”开始了。安如常起步比黄应阁快了许多,甩开她一大截。忽然,一阵猛烈的东风卷着沙尘吹上了泺宁冈,向着问波台方向袭来。 “哈哈哈!风乃云之足也,迎风前行,方显身法之妙!”安如常顶风狂笑,速度竟再次加快,衣服的下摆在大风之中一路呼啸。 “凌波踏蓝,借助的并非是水势,而是风势!此乃本门身法之精髓!”黄应阁不甘示弱,紧追而去。 两人眨眼工夫就已经冲到了几里开外,在漫天黄尘之中不见了踪影。 fpzw 第五百零二章 崭露头角 突如其来的一阵烈风,不仅没有干扰到《踏蓝行》和《爬云渡》的比试,反而给这场较量增加了不少精彩。黄应阁和安如常迎风傲行,很快就消失在漫天黄尘之中。 席中不知是谁忽然反应过来,振臂一呼:“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看看呐!”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追还是不追?追吧,势必会消耗一定的功力,可能会影响在之后武林大会时的表现;不追吧,两种绝妙身法的精彩对决,不看实在可惜。 “黄门主和安教主都不吝功力先行比试,我等还犹豫什么?”终于有人不愿错过这场难得的观摩机会,率先动了身。大家想想有理,纷纷离席上道,浩浩荡荡地一路往东方狂奔。这何尝不是一场百家身法争奇斗艳的盛会?各帮各派各显神通,又各自心怀展露一手、震慑他人的心思,每个人都竭尽所能,场面壮观极了。 “闺女,你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没兴趣。”老太太道。 “就算你去了也追不上啊……”柳千灵心中哭笑不得,“娘,我也不去,我的身法哪里比得过《踏蓝行》和《爬云渡》?我留在这里陪着您。” “还未试过就认输了?随我来吧,让费兄弟陪着老太太!”竺远来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柳千灵就往踏蓝道上跃去。 “哎!”费徒空起身喊了一声,那两人却早已听不见了,他只得悻悻地坐下,口中嘟囔着,“我也想去看看呀!” 老太太说:“小伙子,那些个雕虫小技,不看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我只是觉得闺女老陪着我太无趣了,让她去赶赶热闹罢了。” 费徒空无奈地笑笑:“大娘,您的口气可真是不小。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切莫让凌波门的人听见啊!” 踏蓝道上,柳千灵问竺远来:“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哦?”竺远来笑道,“你知道我拉你来的用意了?” “当然。想必是有关于我娘的话要说吧?” 竺远来正色道:“不错。难道你没有发觉,你那位‘娘亲’有些奇怪吗?” “发觉了。那根拐杖……不是个普通东西。”柳千灵道,“前几日你被凌波门人抓来,还未进门,她就已经知道了。这等察觉能力,不是一般的修真者所能具备的。” “不仅是这一回。还记得在通明里时的情形吗?那群城主府侍卫刚进巷口,在我尚未察觉之时,老太太就已经觉察到了,所以当时我对她的态度才瞬间转变。我想,老太太在思维错乱之前,一定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我娘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并非是故意装出来的?”柳千灵面露喜色。 竺远来点了点头:“嗯,不像是装的。这话我同费兄弟也说过,她和你相遇纯属偶然,你们独处一夜她也没有对你使坏。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我实在也不觉得你身上、或者你的帮派有什么可图的。” “唔……虽然不太中听,但我亦是如此想的。你拉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啊,就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既然你已经有所察觉,我也就放心了。你这么慢我可不等你了,我要到前面去看看热闹。”竺远来说完,负手大笑,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柳千灵干脆停了下来,喃喃叹道:“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呀……” 现在踏蓝道上的情形是:黄应阁和安如常一马当先、齐头并进,后面则跟着一大群各路江湖好手,最后则是竺远来。跑出去十几里后,有些脚下慢的已经放弃了,陆续从踏蓝道上退了下来。竺远来则轻轻松松地超越了一个又一个,逐渐追近了“大部队”。 “此人是什么来路?好快的速度!”路旁有往回走的人对这道带着沙尘一闪而过的身影提起了兴趣。 “这么快怕是极耗功力吧?应该支持不了太久的。”另外一人说道。的确,有的身法特点就是速度极快,但无法持久。 又有人说:“或许是那种缓急交互的身法也说不定。”这也是一些身法的特点,往前蹿一段,缓一缓,再蹿一段,两种状态彼此交替。 “不管怎样,人家就是比我们强。老老实实回去等待比试的结果吧!”此人一句话说得退下来的这批人哑口无言。 那些仍然留在踏蓝道上的各路好手,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望尘莫及”。黄尘之中,黄应阁和安如常的身影隐约可见,但就是追不上,反而渐渐落远。但这些人大多都是名帮大派之主,拉不下脸面当众退下踏蓝道,只得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虽然追赶最前头的两人无望,但至少得在这一群人之中争个先。 但很快,他们的自尊心就被严重地打击到了。只见一道身影后来居上,在人群之中左突右闪,没有碰到任何人就冲到前头去了。那步伐无比飘逸,那身形无比迅捷,那动作无比优雅。他们甚至连此人的面容都没有看清楚。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武林大会冒出来一位身法如此惊人的好手,其带来的震撼已经超过《踏蓝行》与《爬云渡》之争了。 “不知刚才那人是哪一帮之主?”有人问道。他想当然地以为,有如此惊人身法之人必定贵为一帮之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认得。 可是,这并不是关键 “他的身法,大家感觉较《踏蓝行》和《爬云渡》如何?” “似乎还要快上不少。”这个回答引得诸多人纷纷表示赞同。 “就是不知此人能否保持这等疾速直至终点。大家一起过去瞧瞧吧!”有人提议。踏蓝道全长一百余里,能保持到终点的话,足以证明该身法并非不可持久。 据黄应阁所言,出了凌波门后的踏蓝道沿途布设有机关、法阵等难关。黄应阁和安如常两人虽都欲争先,但并没有竭尽全力,不论如何都得留些余地保得自身周全才算明智。而竺远来却是将身法速度发挥到了极限,出了凌波门范围后不过二十余里,他就已经追到了那两人身后。 这二十余里内机关有好几处,苦竹签、冷箭簇、铁蒺藜等等,甚至还有大陷坑。这些机关无非是考验反应速度,黄应阁、安如常都十分机敏地躲开了,而对竺远来来说,这些更是“雕虫小技”,根本不足为惧。他不躲不闪,遇到竹签、冷箭直接用掌拍落,铁蒺藜、陷坑则踏空而过,速度丝毫不减。 黄、安二人忽觉身后有人追近,不免大吃一惊。心道莫非赤熛域范围内还有比两大身法更快的身法?黄应阁无意再和安如常较劲,她往左一拨轮椅,让出了路中的空档,她迫切地想看一看追上来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安如常亦是同样的想法,近乎同时往右边让出了两个身位。 “哈哈,既然二位如此客气,在下就不客气了!”竺远来有意要显露本事,狂笑一声,从两人当中穿过,甩开两人好几丈的距离。 黄应阁和安如常发现此人面生,不禁对视一眼,在竺远来身后并驾齐驱。机关区域之后,则是法阵区域。一开始的攻阵就不简单,强度已经达到了烈阵的级别,一大片刀波、剑气笼罩着踏蓝道近一里的范围,不小心可是会受伤的。竺远来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双手负在后腰就没有拿下来过,左右腾挪、上下翻跃,将所有的刀波、剑气一一闪过,一骑绝尘冲出了攻阵的范围。相较之下,黄、安两人则稍显窘迫,数次险险地躲过攻阵的攻击,待出得攻阵范围后,已经被竺远来落下了几十丈之远。 攻阵后没多久就是一个麻烦的辅阵,阵中之地变得既泥泞又黏着,一落脚就会不停地往下陷,比稀软的沼泽还要可怕。竺远来冲进辅阵后刚迈开两步就觉得不对劲,泥泞已经没至脚踝处了。泥中又无法蹬地借力,只会越陷越深。好个竺远来,不慌不忙地往前扑倒,就地十八滚,不仅将双脚拔了出来,还滚出了辅阵的范围。虽然落得一身脏,时间却没有耽搁多少。他晃了晃身躯,振落了身上的稀泥,回顾身后,黄应阁、安如常正在泥泞之中费力前行呢,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直到这时,黄、安二人才确定,即便自己使出全力,《踏蓝行》与《爬云渡》也远不是那位神秘高手的对手。原本该是赤熛域两大江湖身法的对决,却意外地被竺远来拔得头筹。正当两位帮主想要赶到终点一问究竟时,竺远来却突然调头返回,一溜烟向着问波台去了。 “安教主,我想此时再去终点已经没有意义了。”黄应阁道。 安如常摇头慨叹:“老夫也是此意。枉贵、我两帮一直为‘第一身法’四字相争,不想却是井蛙自大。太丢人了!” “安教主切莫妄自菲薄。此人身法之迅疾,黄某平生未见。说不定他并非是一帮之主,而是哪一位高深的隐修。”黄应阁猜测道。 安如常捋须沉吟:“唔,确有可能。如果是哪一个帮的帮主,凭此身手,恐怕早已扬名于天下了。不过,一位隐修为何会突然来参加武林大会?还如此高调地展露身手?” “想必是想坐武林盟主之位。” “真是如此的话,我看黄门主也只得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了。”安如常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反正他自己是不想当盟主,但他同样也不想让黄应阁当上盟主。 黄应阁冷笑一声:“你错了,身法并非是选取武林盟主的唯一条件。走着瞧吧,一个人本事再高,也是无法与一个人多势众的帮派相抗衡的。” “那老夫就预祝黄门主得偿所愿,荣登盟主之位。” “你又错了,黄某自忖功力低微,并不贪那个盟主之位。”黄应阁说完这句神秘莫测的话,就摇着轮椅往回前行。 安如常抚须思索了片刻,大踏步跟了上去。 竺远来来去如风,往回跑时有了东风在身后推力,步伐更显轻盈。迎面遇上那一大群人,那些人这回可是看清了竺远来的面容。大家正欲拱手行礼,竺远来却身影一晃下了踏蓝道,把这群人绕了过去。众人只得齐齐掉头也往回赶。 依然留在问波台附近的人们正在议论着最先到达终点的是黄应阁还是安如常,却不想看到一个身影随风而至,径直冲上了斜坡高处的末席。 柳千灵问:“结果如何?” 竺远来咧嘴笑道:“给他们露了两手。反正黄应阁是别想舒舒服服地当上盟主了。” “小伙子,你的身法还算不错。”老太太称赞起来,“比那个《爬云渡》厉害多了。” “多谢老太太。”竺远来对老太太的口气颇为尊敬。 没过多久,黄应阁和安如常领着其他各帮派的好手回到了泺宁冈。众人四下观望,一 下子就发现了竺远来。黄应阁和安如常上到末席,对竺远来拱手行礼。 “不知阁下是哪个帮派的帮主?”黄应阁问道。 竺远来把柳千灵往前推了一把:“我可不是帮主,这位才是帮主。” 柳千灵向两人还了礼:“在下乃苍云岭白鬼帮之主,柳千灵是也。”对着两大帮主,她可不敢自称“柳三爷”了。 “久仰久仰。”安如常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对自己的拜云教一向自视甚高,白鬼帮之名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想不到柳帮主帮中竟有如此高手,安排你们坐在末席实乃黄某之过,还请见谅,我这就在问波台下重新给诸位安排席位。”黄应阁客气地冲柳千灵点点头。 “那就多谢黄门主了。” 这时,旁边过道上走来一个凌波门的人,对黄应阁耳语了几句,眼睛还直往竺远来身上瞟。 竺远来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前几日把他视为细作而抓起来的两人之一。于是他主动开口:“黄门主,前几日在下慕踏蓝道之名过来观览,与你这位手下起了些误会。” 黄应阁点了点头,对那个人说:“这位高手倘若真想逃,别说你二人了,再添个二百人也未必能抓得住。人家是出于礼数故意让你们给抓住的,怎么可能是细作?你赶紧去收拾出几间上房,以供白鬼帮的朋友们居住。” 那人得令后飞也似地跑回了凌波门。 果然,展露了本事之后,待遇马上不一样了。 “敢问高手尊姓大名。”安如常再次行礼。 “竺远来。”反正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他就报上了真名。 “竺道友身法卓绝,我等皆为叹服。请问这套身法叫什么名字?”安如常又问。 “这个嘛……没什么名字,和你那套《爬云渡》身法一样,家传而已。”竺远来笑道,“不过,你的身法还没有练到家,至少比令尊还是差了一截。” 安如常身躯一震,万分惊讶:“竺道友,哦不是,竺前辈莫非是家父的故交?” “谈不上,早年间打过一次交道而已。令尊的身法颇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日观你所使,才想了起来。” “确实,《爬云渡》在经由家父改良之后,已是一套顶尖的身法,老夫……呃……在下只不过十窥六、七,造诣的确不及家父。”安如常听到高手称赞《爬云渡》,自然十分开心。 “凌波门的《踏蓝行》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吾观其与龙族的《腾四海》身法颇有相似之处,名不虚传。黄门主身残志坚,靠双手和轮椅竟将此身法修炼到如此境界,竺某十分佩服。”竺远来也没忘记称赞黄应阁一番。 “前辈谬赞了。”黄应阁点头示谢。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腾四海》之名远不及在妖界那般威风。 席位备妥,黄应阁将白鬼帮的四个人以及安如常一起请了过去。各帮派的人都在向几人注目,议论纷纷,交谈着今日的这场意外。 黄应阁返回到问波台上,清了清嗓子。席中立刻安静下来,且看大会如何继续。 “今日拜云教安教主不远万里现身赐教,黄某亦兴起,同安教主较量了一番,没想到却起了抛砖引玉之效,让大家知道白鬼帮还有一位叫做‘竺远来’的身法高手。不过此番身法之赛仅是一场未经安排的荣誉之争,并非是选举武林盟主的正式比试……”黄应阁话没说完,台下就轰然一片。有人认为黄应阁太狡诈,输了身法就故意找理由;也有人认为此举合情合理,毕竟黄应阁从未说过谁身法最佳,谁就能当武林盟主。 “黄门主,踏蓝道上的那些机关、法阵不可谓不凶险,怎能说是‘未经安排’呢?”安如常站了起来,“竺前辈之速度,你我皆难以望其项背,他理应有资格当选武林盟主!”他的话立即引起了一连串的附和声。 “对啊!竺前辈的身法可是比《踏蓝行》快了不少呢!” “身法那么快,实力必然不俗,竺前辈当选盟主无可厚非!” “各位稍安勿躁,容黄某做个解释。”黄应阁不慌不忙,“我刚才话没有说完。身法比试的确是预定的比试内容,踏蓝道上的种种安排也正是为此而设的。不过,身法只是大会比试内容的其中一项而已。刚才那一场比试,是因为安教主的突然大驾而引起的,确实未经安排,因此,‘公平’二字只是对于我和安教主所言,各路好手并非是同我二人一起从问波台起步,对竺前辈来说更是如此。发不同时,起不同地,最终也没人到达终点,这场比试有失偏颇;可是,竺前辈身居劣势依然可以后来居上,并且遥遥领先,他这第一无可非议。因此,身法速度这一项,白鬼帮先得一分!” “喔!”台下一片欢呼声。 “怎么,是以帮派计分而非个人?”安如常又提出了异议。 黄应阁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们的目的是推选一位武林盟主号令群雄,并非是从赤熛域内找出一个至强高手,因此当以帮派计分。最终得分最高的帮派,即可为盟首帮派,而其帮主,自然就是武林盟主了!” 话是有道理,不过安如常却是不太服气的。因为黄应阁之前刚刚说过,她并不贪那个盟主之位。可她又是一帮之主,只要凌波门得分最高,盟主还是会落在她身上。 fpzw 第五百零三章 自废手足 在黄应阁宣布了武林盟主的选举规则之后,凌波门内一片哗然。不论比试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最终都以帮派来计分。也就是说,大会不一定非得帮主参加,各帮可以推选实力最强者为帮主争夺盟主之位。相比各帮各派所来的寥寥数人,作为东道主的凌波门无疑会占尽便宜。 “呵,难怪她说‘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人多势众的帮派相抗争’呢!”安如常抱臂冷笑。其实他本不打算在凌波门主持的武林大会上争得武林盟主,但身法比试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让他觉得黄应阁也不一定能顺顺利利地当上盟主,因此心中反倒生出一线希望。可现在听了黄应阁的话,希望又破灭了。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带着傲气孤身前来的。 “诸位!这场武林大会是我们各帮各派的盛会,不过是借凌波门之地举行而已。可现在所有的规则却都由凌波门来定,这未免太不公平了!”人群之中有个大嗓门嚷嚷着,群众们连声附和。“对啊,一切都由凌波门来定的话,干脆直接把盟主定为黄门主得了,还大费周章举办什么大会?”起哄的人太多了,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其中有些帮派喊得格外响亮,不知他们是真觉得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还是借机生事以发泄对凌波门的不满,亦或只是简单的唯恐天下不乱而已。总之,场面极其混乱。 黄应阁此时显出了十足的大帮之主风范,面露微笑,一言不发,静等台下那些叫嚷之人发泄完。如此,叫嚣的人反而自觉失去了风度遭人耻笑,人家真正有实力的帮派都没有大呼小叫,等待着黄应阁详细说明;而叫得最凶的反而都是些乌合之众,仿佛跳梁小丑一般。没过多久,席中逐渐安静下来,一场骚乱平息了。 “我可以继续了吗?”黄应阁对台下问道。 一位帮主说:“我们相信凌波门这样的大帮不会失威失誉,也相信黄门主这等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秉公行事。” 黄应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发给各位帮主的请函之中,我是故意没有细说。这不明不暗的规则,就算是出给各位帮主的第一道考验。请函上并没有限定非得帮主亲自参加比试,如果哪位帮主因此带来了帮中的高手,那黄某自当佩服其过人之见。”顿了一顿,她又道,“只因我凌波门《踏蓝行》身法闻名于江湖,诸位就以为这场大会只比试身法,这完全是想当然。依黄某之见,一个堪以引领群雄的大帮,在各个方面都要有所建树,故而这场大会的比试将是多方面的,身法只是其中一项。各位可有异议?” “话虽有理,但也得详说一下究竟都比试些什么内容,若都对凌波门有利,也难谈‘公平’二字。”安如常道。 黄应阁说:“我们都是修真者,比试的内容自然与修真有关。本门暂定比试分成功力、身法、铸技三大部分。其中每部分又分为三小项:功力分为攻击、防御以及对战三项;身法分为速度、耐力、灵巧三项;铸技分为熟练、数量、品质三项。” “呵,铸技!”费徒空听完之后摩拳擦掌,这算是撞在刀口上了。 三大部分共九项内容,黄应阁将比试内容制定得非常细致。想要挑毛病,还真不太容易。不过,还是有人挑出刺儿来:“黄门主,为何三道六术之中只比铸技?炼术和阵法就不重要了吗?” “之所以独选铸技,是因为两个原因:主要原因是,在黄某看来,三道六术之中铸技独尊。当然,我并没有贬低炼、制两道的意思,只是那几项技艺对修真来说都比不上铸技重要。试想一下,一位功力卓绝的高手在战斗时,可以不依靠丹药,也可以不依靠法阵、符咒,甚至可以不依靠法宝。但是,如果没有武器又当如何?赤手空拳去应敌吗?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好武器又当如何?不管是刀还是剑,一拼就断,岂不又变成了赤手空拳?” 台下之人无从辩驳。 “听黄门主之意,比试铸技仅是铸器一项?铸宝不算在内吗?”有人问道。 “没错。我们禹馀界六艺繁盛,是件好事。只是在人人都追求好丹药、好符咒、好法宝的潮流之中,我想提醒一下大家,别忘记了哪一项才是修真之道最不可或缺的一项。这,就是我独选铸技的主要原因。”的确如黄应阁所言,修真者们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丹药、符咒、法宝等有增益或减益功效的物品,反而忽略了武器才是除自身之外最关键的东西。没有好武器,总不能用法宝、符咒去应敌吧?而没有好法宝、好符咒,高手还是高手,神兵还是神兵。 柳千灵看了看费徒空:“你铸器水平怎么样啊?” 费徒空眉头大皱:“这个嘛……虽然同道中的两艺有相通之处,但还是有不少差别的。铸胚和淬火马马虎虎可以借用铸宝的经验,可是启灵那一步就……反正我尽力而为吧!”听了这话,柳千灵知道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安如常见黄应阁如此制定比赛内容,也就明白了先前她所说的“那场身法比试仅是其中一项”并非是一时兴起的耍赖。因此,他反而对这场大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非是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而是好奇谁会最终当选。“还请黄门主 详说九小项的具体规则。”他催促道。 “第一部,功力。我们虽是魔族领域的帮派,但也有修仙者。故而单比刀法是不公平的。比试分为攻击、防御、对战三项。攻击项,即看参加者能一击击碎几块巨石;防御项,即看不借助任何外因、仅凭自身躯体能够扛住几级刀魔发出的刀波;对战项,顾名思义,是个擂台挑战赛,但打擂时不能使用身法、丹药、法宝、符咒、阵法,违者算败。 第二部,身法。速度、耐力和灵巧就是衡量身法优劣的最直观的三个标准。速度项,白鬼帮已先得一分,不必再说;耐力项,以同样的速度施展身法,坚持到最后者得分;灵巧项,依然得借助本门已在踏蓝道中后段所设的各种机关、法阵,在这段路中来回往复,被机关、法阵所伤、所触者即退出,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为止。 第三部,铸技。熟练项,指的是铸造武器的熟练程度。不限刀、剑品种,不限样式,但限大小至少为五尺以上,限品质至少为良品。所花时间最短的人,获胜;数量项,在五天时间内,铸造的武器最多者,获胜。依旧是限定大小为五尺以上,品质为中品以上;品质项,不限样式,不限大小,时间限定为一个月,取最终成品品质最高的一把武器进行比较。 三部九项比完之后,最后看各帮得分。得分最高者,即为盟首!”黄应阁高声介绍完所有细则。 单就这套规则来看,就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十分周详,虽然参赛者的功力越高就越有利,但高手的能力毕竟也是一个帮派是否强盛的重要标准。如此来说,这套规则确实称得上“公平”二字。 可是,也有人很快就发觉了这套规则理论和实际的差别,那就是时间和地利。各个帮派都是长途劳顿赶来凌波门的,根本不可能悉心准备,更不可能把帮中精于各项目的好手全都带来。可这对凌波门来说却不成问题,以逸待劳,优势大把。 针对此疑问,所有人都在看黄应阁如何说。 “我宣布,我凌波门只派一人参加所有的比试。至于之前的那一场身法对决,我们甘愿认输。如此相信大家不会再有异议了吧?”黄应阁微笑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就连凌波门中的几位长老也都惊呆了半晌,而后慌忙围住了黄应阁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看样子,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黄应阁会做此安排。只派一人参加剩下的八项比试,对凌波门来说等于“自废了手足”,不仅将所有的优势丧尽,反而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 其他各帮派自然是一片叫好之声,一边在心中庆幸着自己的帮派还有希望,一边在口头恭维着黄应阁非凡的气魄。 拜云教主安如常此时却有些“不安如常”了,他捻着胡须,想要从问波台上黄应阁的脸上读透些什么,可是,黄应阁却被一干长老给挡得严严实实。他心忖:“怪,真怪,‘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人多势众的帮派相抗争’,这句话分明是她自己说的,她反而非要以一人之力与诸多帮派相争。唔,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在安如常对面的席上,白鬼帮的这几人同样被震慑住了,就连竺远来都在感叹:“这黄应阁真是好大的口气!” 费徒空冷笑:“险些被她一直彬彬有礼的态度给骗了,她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狂妄的家伙!”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竺远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她要派出的那个人果真神通广大,样样精通!” 柳千灵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天底下会有那么厉害的人吗?” “大千世界,卧虎藏龙。在今天之前,别人同样也没有料到你这小小的白鬼帮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身法高手,不是吗?”竺远来引自己为例,“若如我所料,我倒是很想会一会那个人……” “有何不可?”柳千灵笑道,“你不便显露功力,所以功力比试就由我去吧,好歹我也是六合级,应该不会太丢脸。铸技比试则交给费徒空。身法比试的剩下两项就留给你包圆了。” “好咧!”竺远来将双手关节握得“噼啪”直响。 可是,黄应阁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将悬念留到了最后,先头围着她的那几位长老如今都已散开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看样子他们是没能劝服那个“自大”又“任性”的帮主。黄应阁说:“诸位,毫无疑问,我凌波门将处于绝对劣势。出于弥补考虑,就先由各帮派分别竞争,直到各项都决出一位最强者,最后休整完备之后再与我凌波门派出的人一决高下,如何?” 台下议论纷纷。“看来黄门主还是想‘以逸待劳’哇!”“闭嘴吧!人家黄门主说了一决高下之前可以休整的,我看这样挺好!”最后,安如常站出来说:“一切就依黄门主所言。”见他发了话,其他帮派也都没有异议了。武林大会的内容规则就此确定。 “好!今日会毕,武林大会的各项比试,从后日辰时正式开始,风雨无阻!”黄应阁振臂呼道。 这一天半的时间,是给最后赶来凌波门的人休整之用,想要从帮中再调高手前来却是来不及的。 因为竺远来在身法竞争中引人注目的表现,凌波门给白鬼帮重新安排了住处,就在泺宁冈上的一座小院之中。踏蓝道上所有新建平台的蒙布已经全都撤去了,各帮派也可以自由进出凌波门不必再通报。当然,问波台以西的门中重地,还是严禁外人靠近的。 当晚,白鬼帮的几人坐在小院中品茶夜谈。虽是春季,地处高原的泺宁冈依然凉意幽幽。白日的大风已经停了,天清云淡,朗月当空,星辰璀璨,仿佛抬手可摘。竺远来枕着胳膊仰躺在地上,望着星月出神。费徒空则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当地所产的高原茶。别说,独特又劲道的茶香还真配得上这天高地广的高原风情。见柳千灵一直偎在老太太身旁窃窃私语,仿佛丝毫不在意武林大会之事,费徒空叮咛道:“身法比试的场所在踏蓝道中后段,功力比试的战台和铸技比试的铸台分别在踏蓝道南、北两边,大会时我们大家得暂时分开了。竺兄我倒是不担心,千灵,功力比试的防御项和对战项都有受伤之险,千万要小心啊!” 还没等柳千灵回答,老太太却抢道:“不必担心,有我护着闺女呢,武林大会又不是生死相斗,当点到为止才是。若有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胆敢下重手,我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柳千灵听了“呵呵”直乐。 费徒空哭笑不得:“大娘,您不答应有什么用啊?人家知道你是谁?又有谁会像我们一样如此尊重您?还是得千灵自己小心为好。” “你呀,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你得参加铸技比试是吧?到时我会在踏蓝道上盯着你们两个的,要是你不使出全力,我可不答应啊!”老太太认真地告诫道。 又是一个“不答应”,费徒空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位固执的老太太了,只得应道:“行,大娘您放心,我一定竭我所能!” 竺远来忽然说:“我在想,凌波门将要派出的那位高手,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在剩下的八项比试中获胜?” 柳千灵说:“只要他胜了四项,其他帮派就很难超越了。” “别说四项,就算是三项,其他帮派恐也难胜之,总胜项数持平倒是很有可能。”竺远来对身法比试的剩下两项还是十分胸有成竹的。 “确实。可是这又如何呢?”费徒空不解竺远来想要表达何意。 竺远来倏地坐起身来:“今日没人问过,如果最后出现得分相同的情况,该怎么办?” “唔……其他各帮参加比试的应该都是不同的人,而凌波门却只有一人参赛,所以严格来说,平分的情况下,应当是算他们赢……”柳千灵道。 竺远来一捶掌心:“这就对了!我猜凌波门要派出的那个高手应该不是什么九项‘全才’,而是一个精通某一部三项比试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一人就可以拿下身法三项的所有分数!最后即便得分相同,因为凌波门仅靠一人参赛之故,就能以此为由宣布得胜!” “哦!有道理!”费徒空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那么大的口气,原来在比试中还是有所取舍的!” 柳千灵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推断:“身法的速度一项凌波门已经认输了,所以那人擅长的应该不是身法,那就是功力或是铸技咯?” “没错!”竺远来点了点头,“按照黄应阁原本的计划,此人在某一部比试可以全取三分,然后她再凭借《踏蓝行》在身法比试中拿个一、两分,如此便可稳操胜券了!她却没有料想到身法比试中突然‘杀’出来一个我,搅了她的如意算盘,可是,她依旧按原计划让此人独自参加剩余比试,可见她对此人的能力极其信任!柳姑娘,你的确要小心了,万一那家伙打算在功法比试中拿到三分,那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那……就得指望费公子了。竺兄在身法比试中拿到剩下的两分,费公子在铸技比试中再拿个一、两分,我们累计到四、五分之后,别的帮同样也很难超越我们。”柳千灵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零四章 络绎不绝 嘭嘭嘭”,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小院中的宁静。几人相视一眼,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呢?竺远来起身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那男子看着竺远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竺远来也在打量着他,似乎是个陌生人,可又有点儿面熟,于是问他:“你找谁?” “在下李凌山。”男子拱手道,“兄台,不知你可认得花清雨姑娘?” 见此人居然提到了花清雨,竺远来不由得警惕起来:“你是何人?” 男子面露微笑:“我是花姑娘的朋友……”正说着,费徒空从院中迎了出来,欣喜地向他打招呼:“李兄!” “呵,原来费兄也在,这下就好办了!”男子笑道。 “你们认识?”竺远来疑惑不已。 “竺兄放心,李兄是自己人。他曾经与我们一起查探天星河奇毒之事……哎,在天星庙时,你们也曾见过的啊!”费徒空提醒道。 竺远来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有点儿面熟呢!我想起来了,那日你就站在清雨身旁。只是我匆匆追敌而去,未曾与兄台说过话。” “对,对,那个人就是我!”李凌山道,“那一日有幸得见兄台非凡身手,印象深刻。今日在踏蓝道上又见兄台卓越身姿,在下五体投地。”原来,李凌山是认出了竺远来就是花清雨“雇来的保镖”,故特意来相见。 “不知花姑娘可在?”李凌山问。 竺远来摇摇头:“不在。你找她何事?” 费徒空怕谎话露馅儿,赶紧接话:“李兄,是这样的。这位竺兄已经将清雨送回了师门,那边的委托算是结束了。接着,我又把他给雇来了。” 李凌山略显遗憾:“原来如此。花姑娘平安回到师门固然是好事,可是那奇毒之事……”他还以为花清雨撒手不管了。 “奇毒之事可以与我商议,将来我会转达给清雨的。你们可曾发现什么线索?”费徒空问。 李凌山开始讲述分开后的经历:“那日离开天星庙之后,我和吴兄按照花姑娘的嘱托,沿着天星河流向往下游而去,沿途屡屡用探毒粉检测河水。后来我们发现,出了神玉谷之后,河水中的奇毒就不见了。因此我们推测,解药一定就在神玉谷北端。可邪门的是,我和吴兄千方百计地寻找,就是没能发现解药在何处。后来,神玉谷中突然燃起一场大火,吴兄就急匆匆地赶回牡丹集去了。我在神玉谷北口逗留了一月有余,既没有找到解药,也没有等回吴兄,联系花姑娘又未得到回音。后来,我往牡丹集去寻吴兄下落,却发现谷中的村镇都已化为一片焦土,吴兄也不知到何处去了。接着,我又去天星庙等了一个月,还是没等到花姑娘,最后只得将此事暂时放下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费徒空当然知道是谁放的。花流檐也亲口说了,天星河中根本没有解药,而是奇毒自行消散的。“李兄不必担忧,清雨的师门亦在追查奇毒之事。已经可以确定,河水中并无解药,而是奇毒自行消散,所以你们肯定是找不到的。不过……”费徒空忽然笑了笑,“李兄你还是不够朋友啊,竟还有事瞒着我们。我们一直以为你是个散修,不想竟是帮派之人!” 李凌山尴尬地笑了笑:“费兄又何尝不是呢?这场武林大会群雄聚首,能来的自然都是各帮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和他可不一样。”老太太插话对李凌山道,“你是个帮主,他却不是。” “老人家如何知道我是帮主?”李凌山十分诧异。 老太太轻笑一声:“有两个人正在踏蓝道上候着你,你以为我没发觉?想来,也只有一帮之主能有此待遇吧?” 李凌山十分震惊。他的确带了两个帮中的手下同行,但没让他们跟过来。从这座小院到踏蓝道少说也有四、五十丈的距离,老太太竟能察觉道上有人在等候!“区区小帮,不足挂齿,此番虽是应邀来参加武林大会,却只是走走过场、赶赶热闹罢了。”李凌山非常谦虚,“既然奇毒之事有下文,我也就不担心了。天色不早,不打扰各位,祝愿你们在比试中一切顺利。在下告退。” 送走了李凌山,费徒空笑道:“想不到在这儿也能碰上熟人。” “这有什么稀奇?今日白鬼帮大放异彩,想必明日会有许多柳姑娘的熟人前来拜会呢!”竺远来道。 “何须等到明日?这不又来了一个?”老太太说着,用拐棍指了指后墙。费徒空连忙关上了院门,竺远来已经冲到墙根下了,柳千灵则护着老太太退到另外一边。 墙头青瓦响了几声,一道黑影攀了上来,向院中张望了一番,却没看到刻意藏起来的几人。于是,他一跃而下,结果被躲在暗影里的竺远来从身后抓了个正着。 “哎,别动手,别动手,我不是坏人!”那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拿武器。 “深更半夜,不好好休息,反而鬼鬼祟祟来翻墙头,还说不是坏人?”竺远来喝道。 “兄台,这还未到戌时,何来‘深更半夜’一说?”那人无奈,“我只是不想让凌波门的人知道我来找你们罢了!” “哦?”竺远来松开了手。 那男子慢慢转过身来。竺远来看着此人的脸,第一个感觉又是有些面熟,可也同刚才那回一样,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男子也细细打量了竺远来 一番,见竺远来神色茫然,他笑道:“兄台,可曾记得离台山顶,雨神庙的那一个风雨交加之夜?” 竺远来瞪大了眼睛,一捶掌心:“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上次相见未曾互报姓名。在下胡京航。” “我叫竺远来。” “今日我看到竺道友在踏蓝道上大显身手,佩服不已,后来竟越看越觉得竺道友眼熟。毕竟上回见时,道友那身花里胡哨的装束……呵呵,于是今晚特来确认一下。”胡京航道。 见是竺远来的“相识”,其他几人都从暗处走了出来。 在离台山顶看“三帮火拼”的那场好戏时,竺远来把自己打扮成荡怪雷公的模样。此时回想起那晚的情形,他不禁乐了。 “竺道友身为妖族,竟然还敢在武林大会上现身,这份胆气着实让人赞叹!”胡京航可是亲眼见过竺远来的明一铲。 “嘿嘿,事出有因。”竺远来记得萧天河曾经说过,胡京航不是恶人。即便他知道竺远来是妖族,应该也不会说出去的。“我记得,胡兄并非是赤熛域之人啊,怎么会出现在凌波门呢?” 胡京航点点头:“没错,我乃灵威域黑隼楼帮主。此番是应凌波门黄门主之邀前来观礼的,并不参加盟主的角逐。” “那你今晚来寻我是……” 胡京航神情严肃:“我来是为了提醒竺道友,务必要提防凌波门将要派出参加大赛的那位高手。” 竺远来和费徒空对视了一眼,问道:“胡兄可知那位高手一二?” 胡京航却摇了摇头:“那位高手颇为神秘。不过我能肯定,她的境界至少在八卦级以上。” “八卦级!”几人都吃了一惊。江湖帮派中虽有七星、八卦级高手,但并不多见。 “我很久以前就接到过密报,凌波门中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高手。最近几年,凌波门的仇敌一一死于非命,不是一夜消失无踪,就是瞬时身首异处,有人甚至死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凭她黄应阁如何能做得到?故而我猜测,那些仇敌的死,应该与这位神秘高手有关。” 竺原来道:“胡兄是说,此人深谙刺杀之道?” “确实如此。据我所知,还从未有活人见过这个神秘高手的真面目,见过的无一例外,都死了。” 柳千灵深吸了一口气:“竟如此可怕!” “在已知被刺杀的人之中,最高境界的是一个八卦级的高手,因此我只能说,此人的境界至少在八卦级以上。究竟是否达到了九宫级亦或更高,我也不清楚。”胡京航越说越骇人,“黄应阁对此人极为器重,为了保持神秘,她也从未让此人在公开场合现过身。实不相瞒,我千里迢迢赶到凌波门,也是心怀一探究竟的目的。今日她扬言仅凭一人参加所有比试时,我就知道,她终于要祭出这张王牌了。” “擅于刺杀那又如何?黄应阁总不见得指使那高手把所有参赛者都灭了吧?”费徒空道。 胡京航看了他一眼:“虽是不会,可是,以竺道友今日展露出的实力,难保不会触发黄应阁的危机感。被锁定为目标,也就理所当然了。” “还好,竺兄参加的是身法比试,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柳千灵庆幸道。 “那大会之后呢?万一黄应阁没有当上盟主,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胡京航好心劝道,“总之,竺道友今日的表现太过抢眼,须得小心才是。” “呵,如果那家伙敢来刺杀我,我定会让他好好喝一壶的!”竺远来丝毫不惧。 胡京航淡淡一笑:“我的话已说清,究竟如何打算,竺道友自己定夺。我不便久留,告辞了。” 出院时胡京航依旧不走正门,又从来时的墙角翻了上去,他忽而回头道:“不知雨神庙那一夜出现的那位灰色长发男子是否还伴着竺道友,若你二人联手,相信那女子就无计可施了。”说完他跃下了墙头,迅速消失在山坡远端。 竺远来知道,他说的灰色长发男子就是贺崇宝。 “听到了吗?那个神秘高手竟是个女的!”费徒空道。 “这有什么可惊奇的?”柳千灵白了他一眼,“我倒是对那个胡京航有些好奇,竺兄,他和你很熟吗?” “算不上熟,一面之缘而已。当时我们所处的立场虽不是敌,但也同样不是友。” 柳千灵若有所思:“正如我所料。若是很熟,不至于互相不知道姓名。如此就奇怪了,他为何这般好心,甘愿冒险来提醒我们?” 竺远来嘴角一扬:“因为不想禹馀界失去我这么一位卓越的高手呗!” “嘁,脸皮比墙还厚!”柳千灵笑道。 “嗨,是你的问题太过简单,我都不屑于回答!”竺远来摇头笑道,“有那么一个高手在凌波门,他感到不安呗,毕竟黑隼楼也是灵威域刚刚兴起没多久的大帮,根基未稳,担心旁域的大帮去灵威域吞并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自觉对付不了那个神秘高手,就想‘借刀杀人’。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至少能有所防备。” 柳千灵眨了眨眼睛:“竺兄,你很了解黑隼楼的情况?” “差不多吧。灵威域的赤鹰帮、金雕派、雪鸮门三帮火拼时我就在场。胡京航坐收渔翁之利,黑隼楼的崛起想之当然。” 这一夜,几人都没有回屋休息,而是一直议论着武 林大会、神秘高手的事。不知不觉,黎明破晓,离大会开始还有最后一天。 正如竺远来所料,白鬼帮成了凌波门的“座上贵宾”之后,原本有些关系的帮派都前来拜会。期间也免不了谈起剑林庄的事。交谈中,柳千灵得知,在甄飞翼回到剑林庄之后,借八方宾客前来贺寿的契机,转而为甄涂海办了一场丧礼。一来是为了祭奠亡父;二来是昭告江湖人士,真正仁厚的剑林庄主甄涂海早年间就已亡殁,近年来剑林庄所做的那些恶事皆是甄涂山所为。 “呵,此子倒是不笨。但愿他能痛改前非,早日振兴父业吧!到时我白鬼帮,也不是不可以和他剑林庄做个朋友!”柳千灵心道。 一整日,宾客都络绎不绝。直到酉时,柳千灵和竺远来才终于得以清静。怕麻烦的费徒空上午就出去闲逛了,晚上回到小院后,他带回了一些其他帮派的消息。有些“颇有能耐”的帮派,不知从附近何处弄到了一些铸炼材料,正陆陆续续往泺宁冈上送来。此外,还有些巨大且规整的黄色巨石正从踏蓝道上一车一车地拉来。据费徒空目测,那巨石长、宽相同,差不多一丈;厚度则有一尺。质地似乎很密实,每辆马车皆由四匹骏马拉着,一车上仅载两块巨石。 “那些巨石不像是铸炼材料,倒像是筑房材料。”费徒空总结道。 “那不是其他帮派之物,而是凌波门收集来的。那种巨石名叫‘黄角石’,乃鹿野原上特有的巨石,沉重且坚硬。因颜色泛黄、坚如鹿角而得名。”柳千灵对此十分了解。 费徒空笑道:“切割整齐莫非是为了建造战台或是铸台之用?现在才拉上山来,未免有些迟了吧?” “一切明日即可见分晓。”竺远来道。 …… 四月十七日,赤熛域武林大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三大部的比试分别由凌波门的一位长老统筹规划。反正凌波门最终只靠一人参赛,所以先由长老负责倒是不失公允。 可谁都没有想到,大会刚开始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身法比试尚未开始,各帮就纷纷表示弃权,最后只剩下竺远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踏蓝道上。凌波门长老不得不宣布:竺远来不战而胜,白鬼帮在身法比试中全取三分! 竺远来有点儿哭笑不得,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赢了。这也难怪,连《踏蓝行》和《爬云渡》这两大身法都败下阵来,有哪个帮还会站出来自讨没趣? “这样省事也好,可以去看看功力和铸技的比试。”竺远来心道。 踏蓝道南边的功力比试率先拉开了帷幕。根据大会章程,第一项,是比试攻击。凌波门的长老大手一挥,数十位壮汉打着赤膊,把前日费徒空所见的那种“黄角岩”陆续抬到了战台之上,每十块前后相叠,摆在战台中央。 长老宣布规则:“参赛之人从正面对着岩石使出全力一击,最终以毁坏的岩石块数为标准,得数最高之人获胜。” “呵,原来是派这个用场。”竺远来觉得这个方法简单、直观且有趣。 “要是一刀把十块都劈碎了怎么算?”有人高声问道。 “那就计得十分。”长老微笑道。 “若有两个人或以上都劈碎了十块,算谁赢?”又有人问道。 长老哈哈大笑:“放心吧,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的!” “哼哼,一会儿我就劈碎给你瞧瞧!”那人小声咕哝道。 “我先来!”第一个跳上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拿出一把七尺来长的巨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胳膊,站在黄角岩前两丈处,大喝一声,劈出一记刀波,那刀波轰然撞在岩石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大汉满以为十块岩石都会瞬间炸成齑粉,却不想只有第一块巨石碎裂,后面的第二块还好好的。 “嘻嘻……”台下有人开始嘲笑起来。 台上的长老慢慢抚须,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大汉满腹狐疑地走到岩石前,用手摸了摸刀波击中之处,“咯啦啦”,第二块岩石的表面出现了几道裂纹,随即裂成了数块。大汉松了一口气,再去摸第三块岩石,却怎么摸都不出现裂纹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零五章 咬紧牙关 赤熛域武林大会,也是武林盟主的竞争赛,在四月十七日辰时正式开始。比试的三大部之中,身法比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铸技比试尚未开始;功力比试则还处于较为平和的第一项——攻击比试之中。 根据比试的规则,参赛者只需对着黄角岩全力一击即可,既简单又明了。在第一位上台的壮汉以刀波勉强击碎了两块岩石之后,第二位上台的瘦高个儿展现出了更胜一筹的实力,一剑穿透了四块岩石。 正当他自鸣得意之时,凌波门长老却宣布:“以一分计数!” 瘦高个儿先是一愣,随即发起火来:“你眼睛瞎了吗?我分明穿透了四块岩石啊,为何以一分计数?” 长老冷眼瞅着他:“请阁下注意措辞!规则是以击碎的岩石数目计分,你却投机取巧,以穿透来滥竽充数。众所周知,‘击碎’所消耗的功力远比‘穿透’要多,故而以四折一,你有何异议?” “喔——”台下方才还不明就里的人们开始起哄,气得那瘦高个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仍然不死心,对长老道:“那、那也不能以四折一吧?倍数太大了!” “第四块岩石你只是击穿了一多半,并非全部穿透,算你一分已是便宜你了!速速下台去吧,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长老严厉地斥道。 高个儿垂头丧气地走下台来,甚至忘记了向计分弟子报上姓名,计分弟子连忙追下台去。 “嗬,有点儿意思。”竺远来在台下看得兴起。 第三个人跳上台去,台下哗然,这人怎么生得如此健壮?他的身材比第一个上台的那个壮汉还要大好几圈,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他满身的肌肉疙瘩,手臂比第二个上台的瘦高个儿的大腿还要粗,当真称得上是虎背熊腰,连竺远来都是头一回看见这样威猛的壮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赞叹道:“乖乖,好大的身板儿!” “帮主加油!”人群中有几人在拼命地鼓掌助威。 那男子伸手示意帮众安静,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掌中厚厚的茧子。只见他好像要炫耀一番似的,慢悠悠地将上衣解开,露出了鼓胀的筋肉,又将衣服环系于腰间,紧了紧裤腰。接着,他双手斜放至身体右侧,亮出了武器——一把足有九尺来长的大刀!那刀一看就非常沉重,刀背纹云琢风、雕龙刻凤,还镶了数颗宝石,端的华丽无比。 “早就听闻徐帮主的龙凤宝刀威风凛凛,今日一观,果然不是凡物啊!”有人恭维道。他身旁也有不少人随声附和。就站在台边的“徐帮主”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有意将大刀抡了半圈,铿然触地。 竺远来微微摇头淡笑。从刚才的触地之声,他大约能估出大刀的重量,也就是三、四十斤罢了,算不得多重,跟田晓莹的五翎镰比起来差得远呢。那大刀外表花里胡哨,品质也只能算是中等。“若是品质高的武器,华丽一点,自然更显威风;可若是品质一般的,就有哗众取宠之嫌了。像那几个宝石,镶了又有何用?反而使刀身多了几个洞,降低了品质。难怪刚才那一下触地,刀身各处声振有差别呢。”竺远来心道。从武器和此人爱显摆的特点来看,竺远来已经可以断定,他不会取得多高的分数。 徐帮主准备了片刻,拖着龙凤宝刀在台上奔了起来,冲到黄角岩前,他蹬地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大吼一声仿若一声惊雷,对着岩石上沿猛劈一刀。这一刀下去,竟把十块岩石中的九块都劈出了一道大豁口,石屑四处飞溅,豁口一直裂到了石块中心。 “怎样?”徐帮主放开了刀柄,得意地冲凌波门长老扬了扬下巴。但是,他负于腰后的双手却在衣服的遮掩之下互相揉按着被震麻的虎口。先头给他鼓掌的几位帮众连声叫起好来,聒噪极了。 凌波门长老冷笑了一声:“以零分计数!” 所有人都愣了,就连计分的弟子也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零、零分?” “零分!”长老斩钉截铁。 “为何啊?”徐帮主指着仍然嵌在石块中的龙凤刀大声问道。 “我们比的是攻击力,而不是力气大!何谓攻击你都不知道!将功力集中在一处,瞬间爆发开来,这才是攻击的精髓!你可曾想过为何要将黄角岩前后叠放?因为从正面攻击的话,每多一块岩石,击碎的难度就成倍增加!实话告诉你,这十块黄角岩堆在一起,就连九宫级的高手都不一定能一击将其全部击毁!你倒是聪明,不从正面攻击,反而仗着刀长从上方劈下来。怎么,你要是拿出一把几丈长的刀,能一下劈到二十块黄角岩,我还得给你计二十分不成?难道你比两个九宫级高手还要厉害?你是‘十八’宫级高手?”长老连教训带讥讽地数落了一大串,台下诸人都掩嘴偷笑。 徐帮主尴尬的神情溢于言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是,我是欠考虑,但也不能以零分计数吧?喏,我劈裂了九块,像先前那位老兄一样,以四折一,我再让一步,去掉零头,算作两分总可以吧?” “你当这是在买东西讨价还价吗?你根本没弄清攻击比试的意义,还白白毁了九块巨石,我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长老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徐帮主气得快要炸锅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 发作,指着长老一鼓一鼓的:“好,好!你给我记住!”说完就跳下台,穿过人群往外走。几名属下迎上去本想安慰讨好几句,可未等开口,就被当成了发泄怒火的受气包。“滚开!”徐帮主一把推开那几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老自然不惧徐帮主那毫无意义的威胁:“哼,我凌波门会怕你区区一个沙门堂不成?” 竺远来已经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了。 “两分,一分,零分……先上场的三位成绩都不佳呀,希望大家不要再想投机取巧,当然,也请大家放心地拿出真本事,凌波门这点儿石头还是赔得起的。”长老幽默的话引得大家一片赞贺。 “下一个我来。”柳千灵跳上了台。 “好!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佩服。”长老称赞道。 柳千灵淡然一笑,拿出魔刀,闭目运气。其实弄清了比试的规则,早上场反而可以在第二项比试之前获得更长的休息机会。竺远来暗暗点头,赞赏柳千灵此举精明。 通过前日那场身法之争,许多人知道了白鬼帮,也知道了这位女帮主。见她登台挑战,众人尽皆瞩目。 柳千灵出手时不喜欢大喝,本就是女子,大喝显得粗鲁;此外,在她看来,大喝势必会泄去不少气。她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黄角岩冲去,举刀排山倒海,落刀雷霆万钧,一声巨响,碎石迸飞,一块块黄角岩在她身前碎裂、坍塌,直到第五块岩石才戛然而止,第六块岩石仅是裂开了几条缝,并没有完全碎开。柳千灵振了振身上的石尘,略有不甘地摸了摸裂缝,第六块岩石依旧稳立。 “好!”长老再次称赞,“第六块裂纹,以五分半计数!姑娘应是**级吧?好本事!”黄角岩切割成一尺的厚度,可以既简单又比较准确地从击毁的数目来推断攻击者的境界。标准大致如此:一元级还击不碎一块岩石,只能击出裂纹,可以算作半块;两仪级可以击碎一块;三才级一块半;四象级两块半;五行级三块半,**级四块半;七星级六块;八卦级七块半;九宫级九块到十块。按照这个标准,柳千灵的成绩算是相当不错了。 柳千灵点头示谢,跳下台来。见她比试完了第一项,竺远来轻松地将胳膊垫在脑后,往铸台那边去了。 铸技比试因为需要准备材料之故,所以开始得晚一些。按照大会章程,铸技比试的第一项是——熟练,也就是成功铸炼的速度。 由于铸技比试的限定条件很多,想要投机取巧基本是不可能的。比如“熟练”这一项,要求所铸的武器大小必须在五尺以上,杜绝了铸造匕首、短刀这样的“偷懒”行为;品质则要求在良品以上,也使得铸者不能光求速度而以次品交差。而且铸台有限,铸造的时间又相对较长,所以注定会是一场漫长的较量。各帮各派派出的铸者分批次上台,为了公平,所有材料皆由凌波门供应。如此,在前日费心费力搜寻材料并运往山上的人此时反而沦为了笑柄。 费徒空所在的批次靠后,可以先观查他人铸器。铸器的三大步骤之中,第一步是铸胚。铸胚的重要手段就是锻打提纯。这个过程可谓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锻打方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光是锻打用的器具,就有方锤、角锤、圆锤、扁锤;按样式又有单锤、双向锤、两头锤等等。自比试开始,踏蓝道北侧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场面热火朝天。 一般在铸造时,锻打持续的时间较长,持续数天、数月甚至数年的情况都有。但这回比试要求的是速度,所以差不多估计成品能达到良品时,铸者们就纷纷停手了,陆续进入第二大步骤——淬火。禹馀界铸匠们淬火可不像大赤界的那般复杂,还分为一淬、二淬什么的。这里的淬火就一下,直接冷却胚体成形。淬火的关键是水的品质,难点在于冷却的时间。此次比试的淬火之水也是由凌波门提供的,水质算是上乘,所以就靠铸者对冷却胚体时间的把握来区分高低。 由于淬火时间较短,竺远来又不懂铸技,所以看得索然无味。 第三步,就该是最难的启灵了。之前两步做得再完美,武器依旧没有脱离凡品的范畴。“躯体”已备,就看注入“灵魂”的水准了。这可是个需要耐心的过程,越是焦躁想要快些完成,就越容易启灵失败。每一座铸台都有一个凌波门弟子在点香计时,当该铸台的铸造完成之后,立即掐灭香火,再由长老检测品质。合格者,测量余香的长度。待所有批次的铸造都结束之后,余香长度最大之人,即为熟练项最终的获胜者。 当这一批次的大多数人进入到启灵阶段数个时辰之后,终于有成品铸成了。经长老检测,确定该魔刀已达良品级别。既然这一批次的第一名已经决出,其他人不管进行到什么程度,都停手下台了。将材料整理完备之后,再进行第二批次的比试。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防止风云变换对铸造条件造成影响,也为了防止观众干扰到铸者们铸器,凌波门特意在铸台外围设下了法阵,因此观众无法靠近铸台细观。竺远来甚觉无聊之际,正好战台那边又响起了欢呼呐喊之声,于是他又返回了踏蓝道南侧。 原来,功力比试的第一项——攻击项最后出现了平局。有三位七星级的人都击碎了七块黄角岩,观众们都在等待凌波门长 老宣布对此平局的处理方式。不料,长老却清了清嗓子,说:“三人并列第一!都是七分!” 并列第一?台下所有人包括那三个七星级的人都面面相觑,比试还能以并列名次结束? 长老知道人们心中的疑惑,解释道:“这并不是比试的最终结果。不要忘记了,我凌波门的参赛者还未出场呢!” “那快叫他出场啊!”人们纷纷喊道。 “不,”长老却摇头道,“由于本门只派一人出场,待三部比试全都得到初步结果之后,他才会出场!大家稍作休息,准备进行第二项——防御项的比试。 “那个神秘高手要等到最后才会出场么?真是吊人胃口……”竺远来心道。以一人参加所有项目的比试,当然是将所有项目分散开比较有利,集中在一起参加,等于此人先要同功力比试的胜出者比功力,再和铸技比试的胜出者比铸技,最后还要和竺远来比身法中的两项。“竟要以这种‘车轮战’的方式参加比试,难道她的功力无穷无尽吗?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竺远来真有点儿佩服这个神秘高手了。 防御比试的方式比攻击比试更加简单,参加者在台中站定,依据自身的境界,承受凌波门同等级别刀魔所发出的刀波,直到站立不住为止,能承受刀波次数最多者为胜。比如柳千灵是**级,那就由凌波门派出一位**级的刀魔来对她发出刀波。 其实说白了,功力比试的目的就是“比功力”,自然是功力高的人更有优势。这一点在三个小项中都有体现。第一项的攻击比试,自然是功力越高,击毁的黄角岩就越多;第二项的防御比试,功力高者,躯体强度也高。一元级的修真者在承受同级刀魔的刀波时,很可能一下就会受重伤,而到了七星、八卦级,同级别刀魔发出的刀波硬接个几下不是大问题;至于第三项打擂,那就更是如此了,高功力者对上低功力者,胜负易分。 许多**级以下的人自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所以接了一、两下刀波之后就主动放弃了。防御项比试真正的好戏在最后阶段。 两位七星级、三位**级以及一位五行级的人依旧留在三座战台之上。这六人目前的成绩都是五,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承受了同级别刀魔的五道刀波了。**级的三人之中,有一个正是柳千灵。 柳千灵此时的状态很不好,五道刀波之中有一道击中了她的腹部,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揍了一拳,疼痛难忍不说,还使得脚下力虚。按照规则,只要挪动一步,比试就算结束了。柳千灵不想放弃,因为这是她唯一有可能拿到一分的比试。 其他几人的情况比柳千灵也好不了多少,每个人心中都在想,大家皆已到达极限,这时哪怕再多接一道刀波,就很有可能会胜出。 六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五行级的人。此人正是第一项攻击比试中头一位登台的那位壮汉。攻击比试时表现不佳,他决心要在防御比试中把颜面找回来。不得不说,他的躯体强度的确很坚实,直到第三道刀波时才受了些轻伤,这对一位五行级的人来说非常了不起。和他在同一座战台上的是一位七星级高手,在六个人里面也只有他的状况还算“过得去”,衣衫破损了些,挂了点儿彩,嘴角也淌着血,但都是轻伤。“我看你还是早点下台去吧,保命要紧。”他劝五行级壮汉道。话是句好话,可是他的口气却带着明显的蔑视。 壮汉一语不发,装作没有听见。 “哼,不自量力!”七星级高手转过头去。 第六道刀波来了。独自在一座战台上的**级参赛者直接狂吐鲜血跌下台去,与柳千灵在同一座战台的**级参赛者虽未如此狼狈,但依旧在刀波的攻击下踉跄后退了两步。挪步即结束,他的得分同样停在了五上。 同台还有一位七星级的女子。她在接下了第六道刀波之后站立不住,蹲下了身子,但却坚持着没有挪步。稳住了身躯之后,她转头看了看柳千灵。柳千灵依旧扎着马步,脑袋低垂,头发蓬乱,胸前已是血红一片,还有血水从她的下颌滴滴嗒嗒地往下落。 “我已到极限了。”七星级女子举手示意,结束了自己的比试,六分,已属不易。临下台前,她对柳千灵道:“姑娘,还是性命重要,再硬撑下去不值得。” 柳千灵一语不发,面容掩藏在乱发之下。“莫不是昏了?”负责发出刀波的那人有些不忍心,走上前来查看。 柳千灵却忽然摇了摇头。不知是示意自己依然清醒,还是在告诉那位七星级女子自己并不打算放弃。 竺远来看得直咂嘴:“柳姑娘啊柳姑娘,你这是想让费兄弟心疼死啊!还好他在铸台那边看不到这里的状况……” 战台上只剩下三个人了。 第七道刀波“如约而至”,五行级的那个壮汉再也坚持不住了,倒飞出去好几丈,重重地摔落下来,在台上拖出了一道醒目的血迹,跌到了台下。 七星级的高手则比他飞得更高。在这一道刀波发出之前,七星级高手还是状况最好的一个,可是现在,他却是最凄惨的一个,鼻青脸肿,身上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柳千灵也倒在这一道刀波下,身子晃了几晃,仰天瘫在了战台之上。 fpzw 第五百零六章 一击而就 在功力比试的三个小项之中,防御项比试算是相对比较无聊的一项,完全就是在武斗台上站桩挨打的过程。直到最后阶段,“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能坚持到第七道刀波之人,已经非常值得人尊敬了。在这道刀波发出之前,台上只剩下一位五行级壮汉、一位七星级高手以及**级的柳千灵三人。刀波发出之后,前两人都从台上摔了下去,柳千灵虽未如此,但也倒下了。 “这一项又是三人平分!”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称赞着三人的坚韧,也为他们感到惋惜,最终还是没人能突破七分。原本最有希望的就是那个七星级高手,六道刀波之后,他的伤势并不算严重,按众人原本的估计,他再接个两、三道刀波恐怕都绰绰有余,谁知此时竟是他伤得最重,重到没有办法参加第三项比试的程度。 “防御项是这位白鬼帮的柳帮主胜出!七分!”凌波门长老大声宣布。 “不是并列第一?”“她不是倒下了吗?为何还计七分?”众人不明所以。 “她是倒下了,但并未挪步。”长老捋须笑道,“这‘挪步’二字是指不能通过后退来卸去刀波的冲击,柳帮主已然做到了这一点,所以这道刀波也算她硬接下了,故而以七分计数!” 原来如此,众人心服,却有一人不服,叫屈道:“不公平!” 大家转头望去,原来是那个被第七道刀波击飞下台的七星级高手,他忍着剧烈的伤痛,抬起手来,指着发出刀波的凌波门刀魔:“你、你刚才发出的刀波,根本不是七星级的实力!” “呵,的确不是。是八卦级的。”台上的刀魔竟满不在乎地承认了!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虽然八卦级和七星级只差一个等级,但以七星级的身躯去硬受八卦级的刀波,肯定是吃不消的。难怪那人受伤如此严重。 见刀魔痛快地承认了,七星级高手不满地哼了一声,等着凌波门给一个说法。 “我虽然是八卦级,但前六道刀波都是压制在七星级的功力发出来的,并无不公。”刀魔解释道。 “我说的是最后一道!”七星级高手恼怒不已。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那刀魔剑眉倒竖,声色俱厉,喝得七星级高手不敢吭声了。 “怎么回事?”人们窃窃私语。只见七星级高手神情黯然,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股忿恨的气焰。 凌波门刀魔给出了解释:“此人在比试中舞弊,偷偷以护体法宝抵挡刀波的攻击。我以八卦级刀波击毁了他的法宝,并且击伤了他,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怪不得他之前的伤势那么轻呢!”“隐藏得够好的啊,我还真没发现他使用了法宝!”“七星级的实力还搞这种把戏,他是哪个帮的?”在人们的一片冷嘲热讽之中,那人一语不发,奋力站起身来,拨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时,柳千灵也从台上站了起来。凌波门长老送上了一枚丹药:“柳帮主,吃下这颗丹药,可助你恢复伤势。第三项的对战比试,你还打算参加吗?” 柳千灵接过丹药吞了下去,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多谢。最后能有机会和贵派的高手在防御上一较高下,我已经满足了。对战项就不参加了。” 她下台后,竺远来赶紧过来搀扶她,并埋怨道:“为何那么拼命?” 柳千灵笑了笑:“对我来说,也就只有这一项还有些希望。反正最终和凌波门比试时无须再上场,不如此时放手一搏。费徒空那边如何了?” 竺远来摇了摇头:“恐怕还没上场呢!铸造实在是太慢了。” 柳千灵环顾四周:“我娘呢?” 竺远来愣了愣:“哎,对啊,老太太到哪儿去了?她那么疼你,怎么没关注你的比试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柳千灵焦急地推了竺远来一把。 此时的踏蓝道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在茫茫人群之中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竺远来料想老太太应该不会对铸技感兴趣,所以只在踏蓝道南边来回寻找。“兴许是看得久了,累了,所以坐在某处休息?”他的目光仔细地在坐席上扫了两遍,并没有发现老太太的身影。“要么是被挤在人群里面?”竺远来开始在每一座战台周围寻找起来。当他走过第三座战台时,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战台上,等待着精彩对战的开始,此人却是面向人群外,也就是竺远来过来的方向。 竺远来侧身想过去,那人却横挪了一小步,依旧挡在他身前。看来,刚才打的那次照面并非是无意之举。 “你很强。”披着斗篷的人原来是个女子。竺远来暗暗吃惊,他自己就不矮了,这女子的个子竟比他还要高一个头。女子的声音很奇怪,似乎是染了风寒,鼻音非常重。 “姑娘认识我?”竺远来问道。 “并不认得。但我能感觉到。你很强。”女子再次重 复了那三个字。 这句话的字数多了一些,竺远来觉得她的口音也很奇怪,虽然每个字的发音都字正腔圆,但似乎发得很用力,导致语句并不是那么连贯。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不是。”女子回答道,“你的身法我看过了,的确不错。期待和你一较高下。”说完之后,她竟直接离开了。 竺远来望着她的背影,甚觉莫名其妙,这姑娘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话,究竟有何用意? 眼下找老太太的事更重要,竺远来无暇多想,继续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可是找了半天,依旧无果。“难道老太太去了铸台那边?”竺远来转到了踏蓝道北边,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在一座铸台边上发现了老太太。 “大娘,你怎么在这儿啊?”竺远来长松了一口气。 “别吵,我正在看他们铸造呢。”老太太全神贯注。 “你闺女受了些伤,你不过去看看?” “以她的本事,还死不了。”这漠不关心的回答大大出乎了竺远来的意料。老太太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铸台,目不转睛地看着数位铸匠在那儿忙活着。铸台上,此时正在进行第二批次的铸造。铸匠们各显神通,用独门本领锻打着刀胚、剑胚。要说铸造的三大过程之中,也就这一部分还有点儿看头,后面短暂的淬火和单调的启灵过程更显无聊。每个人锻胚落锤的方式都不一样,在出成品之前很难区分孰优孰劣,况且观众之中“看门道”的少,“看热闹”的居多,见着谁动作花哨一点,就会鼓掌叫好。其实由于法阵的存在,外面的声音并不能传到法阵里面,但铸匠们都能从人们的表情和动作上面判断出来。为了博得更多喝彩,铸匠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有绕着铸台转圈的,有自己连连转圈的,甚至还有个人夸张到在铸台上方来回翻着跟头落锤。 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哗众取宠,华而不实。” 竺远来笑道:“大家都闷头铸造反而没意思,这么看着多热闹啊!反正只要落锤的次数、位置、力道拿捏准了,怎么捶都一样。” “呵,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根本不懂铸造。”老太太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一个铸匠的水准如何,从他使用的锻锤就能大致估计出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他们抱着一丁点儿希望,期待着能有人惊我一二。可惜,他们还是让我失望了。” “他们的锻锤都不行吗?”竺远来还以为锻锤只要能用就行呢。 “统统不行。锻锤对于铸匠来说就是另一把武器。试想一个九宫级高手,会去使用一把烂武器吗?反之亦是如此,一个一元级低手,也不会去追求什么超极品的武器。所以,什么品质的锻锤,就配着什么水平的铸技。”老太太的话仔细品品还真挺在理,“就已经上台的这两批人来说,每个人的锻锤我都观察过了,全都是糟粕,其主人的铸技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是看看他们,不仅不觉得丢人现眼,还要在那儿卖力地演‘猴戏’,真是一点儿廉耻都不要。” 旁边有几人也听到了老太太的话,纷纷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台上那些人,还是在笑老太太。竺远来暗暗咋舌,这老太太的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正好老太太又说:“越看越让人生气,不看也罢!”他就赶紧拉着老太太离开了铸台。 战台一边,对战项的比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老太太见着柳千灵之后,稍微斥责了她几句,三人就在台边的席上坐下,观起战来。 就这样,武林大会一直持续了十几日。因为凌波门放宽了限制,泺宁冈周围村镇之人也都聚拢过来看大会的热闹,观众越来越多。在这期间,竺远来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位身材高大、罩着斗篷的女子,却再也没有发现过她的身影。 三大部比试方面,身法比试因为其他人都放弃了,所以早早就决出了结果。功力比试在最精彩的对战项结束之后,也暂时告一段落。铸技比试持续时间较长,十八日之后只决出了熟练、数目两项,品质一项还未开始。不过观众们却等不及了,本来懂铸技的人就不多,而且武林大会越接近末期,人们心中对凌波门将要派出的那个神秘人物就越感到好奇。“既然品质项有几个月才能决出结果,不如先开始其他项目的最终对决,也好让大家过过瘾。”每天都不少人如是向凌波门请求。或许是被说得烦了,在第三十三天,黄应阁终于松了口。观众们顿时一片欢呼,凌波门藏了许久的神秘人物终于要露面了! 最终对决,先从功力开始。由于对战项的胜者受了不轻的伤,尽管凌波门提供了高品质的丹药,但想要完全恢复,还得些时日。好在攻击项与防御项并无此碍,武林大会第三十四天的清晨,战台上黄角岩已经立好。 辰时,战台下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此项中三位七星级的并列第一也已经坐在台边,可黄角岩前面依旧空着。 “怎么搞的?你们凌波门的人呢?”其中一人询问长老。 “稍候自会和门主一同前 来。”长老回答道。 片刻后,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黄门主到了!”大家纷纷转头望去,黄应阁正摇着轮椅从问波台往这边来。在她左右,并没有见其他人影。 “不是说‘和门主一同前来’吗?人呢?”众人聚来就是想看看凌波门的神秘人物是何方神圣,可凌波门却如此一藏再藏,难免有人心生不满。 黄应阁到了台上,却不往正中去,而是停在长老和那三位优胜者旁边,清了清嗓子:“开始吧!” 开始?人都没来,如何开始? 正当大家纳闷之时,通向问波台那条线上的人们忽然感到上方卷过一阵轻风,一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好似蹑影追风、绝尘逐电,从人们头顶掠过,径直撞上了台中那一排黄角岩。只听“轰”的一声,那一排黄角岩应声炸裂,尘灰蔽日。待众人拂落灰尘,再向台中望去,却只看到一堆残岩碎砾,不见半个人影。 刚才那一瞬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面面相觑。 许久,黄应阁笑问:“这一项本门胜出,诸位可有异议?” “什么都没看见,就算你们赢了?”台边那三位并列第一中有人刚回过神来。 黄应阁指了指台中那一堆碎石。 “不行不行,连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怎么能算数呢?”台下有人喊道。 “方才本门的高手上台、击石、下台一气呵成,黄角岩碎了就是最好的证明。没看清楚的话是自己实力不够,怨不得别人。”黄应阁冷声道。台下那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也不对啊,十块黄角岩怎么全都碎成渣了?”又有人提出疑问。的确,这次黄角岩碎得比以往都要彻底,已经不能说是“岩石”或是“石块”了,只能以“石子”来形容。更让人震惊的是,十块黄角岩尽皆如此。 按照正常的标准,能击碎十块黄角岩的人,已然是九宫级的实力。那么,能把十块黄角岩都击得粉碎的人,会是什么级别?十全级? 黄应阁一掀眉毛:“怎么,本门就不能有如此高手吗?” 台下炸锅了,也难怪众人不信,江湖帮派之中,就连八卦级的高手都不多见,九宫级的更是凤毛麟角。至于十全级的嘛,呵,说来可笑,真是刀尊、剑真的话,还加入什么江湖帮派? 莫非是凌波门内有人一路修炼到了十全级?如此虽能解释刀尊、剑真为何会出现在江湖帮派,却解释不了渡劫之事。想从九宫级升到十全级,可是要成功渡过末劫的,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傻到留在帮派里渡劫。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在渡劫之前,凌波门若有这等九宫级高手,为何一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即便一直在为了渡劫而隐修,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武林盟主而出关,凌波门自有八卦级高手,已然可以应付各项比试。 “那也得露个面啊,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那些黄角岩是怎么碎的?”有人再次提出了异议。 黄应阁道:“那好,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在场的诸位有人能将十块黄角岩一击击碎到如此程度,我凌波门甘愿认输!” 击碎十块黄角岩并不难,难就难在那“一击”上。的确,这些在场的人,哪怕把法宝、符咒、法阵通通用上,恐怕也难达到如此威猛的程度。不过黄应阁的话倒是提醒了某个“心细”之人,他立即借题发挥:“慢着!刚才大家都没有看清,谁能肯定他只出手了一次?” “心细”之人本以为自己注意到了他人不曾注意之事从而洋洋得意,却被旁边的一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自以为是!刚才那十块黄角岩变成碎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连炸裂的声音都只有一声,即便不是‘一击’,除了刀尊、剑真,还有谁能达到如此惊人的速度?” 刚才的情形,不论是威力还是速度,在场的无人能够匹及,所有人都沉默了。黄应阁笑道:“如此说来,大家都同意本门胜出了吧?” 这时,拜云教主安如常开口问道:“那防御比试呢?”他的话让众人眼睛一亮,对啊,防御比试是要在台上站定的,总不能还不现身吧?人人都期待着一睹神秘高手的风采。 黄应阁却一挥手:“一日只比一项,防御项明日再比。”接着,在大家阵阵遗憾的抱怨声中,她摇着轮椅和长老一起离开了踏蓝道。 “嘁,还要吊一天胃口……”柳千灵撇了撇嘴,见一旁的竺远来满脸肃穆的神情,遂开玩笑道:“怎么,被打击到了?” “唔……”竺远来摸了摸下巴,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柳千灵推了他一把:“你怕什么?反正又不用和那人交手。” “嗯……”竺远来似是自言自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哼哼,当然不对劲,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刀尊!”老太太忽然道。 “哎呀,娘!您怎么又来了!”柳千灵赶紧把老太太从人群中拉走,生怕她再“口出狂言”。 竺远来眼睛一亮,连忙跟了上去。 fpzw 第五百零七章 一睹芳容 柳千灵领着老太太回到了凌波门安排的小院,后头进来的竺远来立即把院门关上。 “娘,以后您在人多的地方可不要再乱说了,会惹麻烦的。”柳千灵劝道。 “怎么是乱说呢?我说的话可都是实话啊!”老太太还挺倔。 竺远来扶着老太太在石桌旁坐下,问道:“大娘,刚才凌波门的那位高手,你真的看清了吗?” “倒不是十分真切。”老太太道。 “娘,您都没有看清,还说人家不是刀尊?”柳千灵道。 老太太却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没有看清,但我能肯定,那女子绝对不是刀尊。” 柳千灵和竺远来对视了一眼,老太太说那道人影是个女子,可见她确实不是随口乱说的,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她用的武器根本不是刀,当然不是刀尊!” “那……莫非是剑真?” “也不是。”老太太摇了摇头,“其实我没看见她用的什么武器,感觉像是……赤手空拳似的。” “不可能!”柳千灵道,“赤手空拳砸烂十块黄角岩?刀尊、剑真也不见得如此厉害吧!” “大娘,你如何知道那人是个女子?”竺远来问道。 老太太咧嘴笑了:“看身形呗,胸脯那么高,还能是男的不成?” “啊?我还当您看到她的面容了呢!”柳千灵道。 “她罩着一件连帽的大披风,如何能看清相貌?” “而且她的个子还很高……”竺远来可以确定,凌波门的这位神秘高手就是前些日子他在战台附近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子。 “你也看清了?”柳千灵讶异不已。 “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道身影而已。”竺远来道,“而且当时我好像看见她的脚下在发光……无论如何,十全级高手也未必能有那般惊人的速度,此女子当真是个奇人。” “脚下发光?我怎么没看见?”柳千灵更惊讶了。 “光很淡,在战台灰白地面的映衬之下很难察觉。”老太太道。 柳千灵愣了许久,才慨叹一声:“你们两个都是什么眼力啊……” “有如此高手,难怪黄应阁笃定地只让一人参加所有比试呢。且看明日防御项比试结果如何吧。”竺远来道。 …… 翌日清晨,几乎所有的看客都集中在踏蓝道的南边,北边铸台那里竟空荡荡的没有一人观摩。人人都想亲眼目睹凌波门那位神秘高手的风采。 直到巳时,门主黄应阁才坐着轮椅从问波台上下来。在她身后,有一人推着轮椅,高高的个子,披着斗篷。 “果然是她!”竺远来心道。 人们议论纷纷,猜测着那个高个子是否就是前日一击击碎十块黄角岩的高手。 来到战台上,黄应阁大声道:“诸位,今日是防御项的最终比试。本门高手已经在此,发刀波者就由本门实力最强的八卦级高手担任……” 话未说完,台下就一片反对声。按照规则,发出刀波之人应该和参赛之人同等级别。这意味着那位神秘高手也是八卦级。“怎么是八卦级?不可能!”“就是,八卦级根本击不碎十块黄角岩!”“凌波门此举不公,我等不服!” “各位稍安,本门目前能派出的实力最强者就是八卦级了。若是有哪一位九宫级高手愿意上台相助,黄某自当重谢。”黄应阁此言一出,台下顿时静了下来。是啊,人家已经派不出更强的高手了,也只能如此了。黄应阁又笑道:“其实各位不必在意发刀波的人是什么等级,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不论是什么等级,结果都是一样的。此外,黄某再提醒各位一句,安全起见,不要离战台太近。”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那位神秘高手将会毫无悬念地获胜?在观众们想来,那位神秘高手不是九宫级就是十全级,可是刀波并非是同级别的威力,所得的结果根本不具可比性。 走上台的就是上一回将七星级舞弊者击伤的那位凌波门高手。这一回他不再压制功力,八卦级的刀波径直射向了战台正中的神秘高手。 那神秘高手在刀波发出的瞬间还静静地站着,似乎一点都不需要准备。 前所未有的稀奇事发生了,刀波在击中她的刹那,竟然猛转了一个方向,向踏蓝道的西南边飞去,击中了一堵墙,将那堵墙彻底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刀波还会拐弯变向?台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如何?”黄应阁笑吟吟道。 “黄门主,可否让老夫一试?”拜云教教主安如常道。 黄应阁大方地同意了。 安如常跳上了战台,深吸一口气。他其实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发出的刀波转向,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怀疑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安如常对着始终立于战台中央纹丝不动的神秘高手用最大的功力发出了一道刀波,怪异的事再一次发生了,刀波击中后偏转方向,竟向着台下的人群飞去,大家尚未回过神来,只见台上人影晃了一晃,闪现在人群面前。刀波击中她之后再次调转方向,飞向了另外一边空荡荡的坐席,把一大片椅子都给毁了。 已经毫无疑问,刀波转向就是因为此人之故。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古怪 事,从古到今,不论是法宝、法阵还是符咒,都从未听说过可以弹开刀波。 那人替人们挡住了刀波之后又瞬间回到了台上。黄应阁笑道:“这下大家知道我的意思了吧?无论是什么等级的刀波,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一项也是我凌波门胜出,还有异议吗?” “且慢!”竺远来大喊一声,跳上台去。 黄应阁客气地问道:“原来是竺道友。不知有何见教?” “不知能否让这位姑娘将斗篷脱下,让我等一睹芳容。”竺远来说话时一直盯着那位高手。 “为何要如此啊?”黄应阁不解。 “我不相信有人能用躯体将刀波弹开。这件斗篷之下,一定有秘密!”竺远来此话引来台下一片赞同之声。 那女子却道:“如果你能抓得住我,就来吧!”说完她身形一晃,往问波台而去。竺远来奋起直追,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人们面面相觑,想去一看究竟,却又没本事追上那两人,何况问波台再往内就是凌波门腹地,谁敢随意乱闯? 不过黄应阁似乎对那两人的“乱闯”毫不在意,悠悠地摇着轮椅下了战台。 “黄门主,那位高手用的似乎并不是《踏蓝行》身法。”安如常道。 “区区萤火,岂可与朗月争辉?”说完,黄应阁大笑着回问波台去了。 这算什么事?防御项的比试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安如常从战台上跳了下来,说:“大家都散了吧!” “那女子是如何弹开刀波的都没有弄清楚,就算凌波门赢了吗?”有人问道。 “只要之前排第一的柳帮主没有意见,我们又争什么呢?”安如常摇头叹道,“愧我拜云教自忖名门大派,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允许诸位利用一切手段,又有哪个能将刀波给弹开?她的身法也远非《踏蓝行》或是《爬云渡》能够匹敌的。由此可见,不管那位女子弹开刀波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她都是一个我等不可企及的高手。” 柳千灵表示赞同:“安教主所言极是。” “既然如此,第三项对战项也不用比了。在下自认比不过那位女子。”说话的是在对战项中获胜的一位帮主。 “功力部的三分全都被凌波门所得。看来,还能与凌波门一竞盟主之位的,也只有白鬼帮了。”安如常看了看柳千灵。 “唔……”柳千灵此时正担心着竺远来的情况。 …… 竺远来已经将身法发挥到了极致,他感觉此时的速度比当初在江由界时和贺崇宝、程羽飞两人比试时还要快上稍许,可是,对于前方几丈之外的那道身影,就只有瞠乎其后的份儿。 那女子引着竺远来一直往泺宁冈后的群山狂奔,直到出了凌波门的地盘,在一座山谷中停下了脚步。 “姑娘当真脚力非凡,竺某钦佩不已。”竺远来气喘吁吁地拱手称赞。他知道,那女子一直都在放水,并未使出极限速度。 “你是个妖族。”女子一针见血。 “果然瞒不过姑娘。”竺远来痛快地承认了,反正在这等高手面前根本隐藏不住,“姑娘一路将我引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女子向竺远来伸出了手。 竺远来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女子手上并没有武器,而且还带着一层非常厚的手套。 “抱歉。”女子收回了手,转为拱手的姿势。 “这……”见对方如此直白,竺远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愿意吗?”女子问道。 “不,不是。只是我和你刚见过两次,连认识都算不上,突然说要交朋友,这个这个……”竺远来挠起头来。 “你不要误会,我有喜欢的人。”女子道。 “那姑娘突然提出交朋友是何意啊?” “有很多事只靠自己是做不成的。你是个妖族的高手,我很欣赏。我们交朋友,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以后我有事也可以找你帮我。” 竺远来笑了。道理是没错,朋友本就该互相帮助。可此女子似乎是为了“互相帮助”才提出交朋友的,于是他问:“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是的。”女子点了点头。 “愿闻其详。” “我想回家。” 竺远来先是愣了须臾,然后啼笑皆非地回应:“姑娘难道是迷路了吗?” “算是吧。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女子抬头望天。头上的斗篷帽滑落下来,露出了一张竺远来从未见到过的古怪面容。 并非“从未见过”,而是“从未见到过”。这位女子的脸已经不能算“人脸”了。她的肤色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皮肤非常光滑,表面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形状的浅色斑纹,像星,又像云。她的眼睛很大,却是黄色的。瞳孔也和人不一样,是杏仁形的。她没有头发,却有一些整齐的菱形、角形片状物从头顶凸起。在额上头顶正中,还有一道像鱼鳍一样竖起的东西一直向后脑勺延伸下去。她的耳朵一共有三对,每一对都很尖很长,分别伸往斜上、横向、斜下三个方向。这种古怪的长相根本不能说是“人”,更像是某种奇怪的“鱼”,虽然不能用“丑”来形容,但也不能说漂亮。 “姑娘……也不是人类!你是妖族 吗?”竺远来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有什么妖族本体长成这副模样的。即便有也不对劲,这女子的躯体现在分明是人形。 “算是妖族吧。”女子恢复了平视,一双水汪汪的“黄眼睛”看得竺远来心里直发毛。 “你的家在哪儿啊?” 那双“黄眼睛”眨了眨:“我的家在很遥远的地方。暂时回不去。我想和你交朋友,以后你帮我回家。”她重述自己的目的。 “姑娘是想让我护送你回家?”竺远来猜测道,“恕我直言,就凭姑娘的身手,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你?你根本不需要我保护啊。” “不是让你保护我。此时一言难尽,到时你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白白让你帮我的,你有什么事的话,我也能帮你。”女子道。 “行啊,反正在下也愿意结交各方好友。”竺远来忽而一笑,“既然如此,你就先帮我第一个忙吧。” “你说。” “我想知道你弹开刀波的秘密。” “这个简单。”女子一把扯掉了斗篷。 一身怪异程度丝毫不亚于她长相的“衣服”映入了竺远来的眼帘。 那是一件白底蓝纹的“衣服”,说是衣服却又连着裤子,紧裹在女子身上,看上去十分柔滑。在手腕处和大腿两侧,还有几块椭圆形的凸起。低头一看,那“衣服”还连着鞋子,从头到脚浑然一体。看得出来,女子的体形十分瘦长,简直可以用“竹竿”来形容,但手和脚却大得出奇。 “这衣服是什么料子……”看入迷的竺远来抬手去触,却像摸到了一块冰似的,指尖滑开了。 “刀波击中这件衣服,就会往别的方向弹开。这就是秘密。”女子道。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宝甲!”竺远来叹道,“不知是何方高手铸造了这件宝甲?是姑娘亲手铸造的吗?” “不是,是别人送给我的。今日你所见之事,还请替我保密。”女子又将斗篷披上了。 “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 女子笑了笑:“谢谢。”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现在是何境界?”竺远来问道。 “我姓……艾。名字是……娜、娜娜。现在的境界差不多相当于九宫级吧。”女子道。 “原来是艾姑娘。在下竺远来。” “这儿有一颗元灵宝珠,以后我们就以此物联系。” “艾姑娘,你是何时加入凌波门的?” “黄门主和你一样,也是我的朋友。我帮她,她也帮我。”艾娜娜道。 竺远来一捶手掌:“原来如此,看来黄门主是想借你的本事坐上盟主之位!” 艾娜娜却摇头道:“不是的。想当盟主的是我。我以前帮了黄门主很多忙,这回是她帮我。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连那些长老都不知道。” “不对啊,即便你在各项比试中都获胜了,当盟主的也是她黄应阁呀!” “到时她会宣布把门主之位让给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盟主了。” “艾姑娘不是想回家么?怎么又打算当盟主呢?”竺远来觉得这个艾娜娜的话太奇怪了,说是真话吧,漏洞太多;说是假话吧,看她认真的神情又不太像,再说她也没有必要故意把竺远来引到小山谷里来大骗一番。 “在回家之前,我得找到一些东西。当上盟主的话对我有利。这是黄门主帮我想到的办法。”艾娜娜解释道,“所以身法比试,还请你放弃,也算是帮我一个忙了。” 竺远来笑道:“即便不放弃,我也自认不是艾姑娘的对手。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你当上盟主之后,不得命其他帮派做伤天害理之事,可以吗?” 艾娜娜点了点头。 竺远来轻松地吹了声口哨,既然不是黄应阁野心勃勃想要号令众帮,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白鬼帮还是可以回到苍云岭“偏安一隅”。 “我先走了,时间久了,黄门主会生疑的。”艾娜娜冲竺远来拱了拱手,飞也似地离开了。 竺远来回想了一番今日所见,摇头笑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 竺远来回到小院之后,柳千灵见他毫发无伤,松了口气,便开始询问他与那女子交手的经过。 竺远来谎说追到山谷中就不见了踪影。他隐约感觉,艾娜娜的身世并不简单,对柳千灵来说,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关于放弃身法部另外两项比试的事,他也向柳千灵说了。两人打算下午就去铸台那边找费徒空,放弃比试回苍云岭去。 当两人重返踏蓝道时,却发现费徒空正在铸台上。只好等他铸完再说了。费徒空所用的铸锤,是由其师父金何真亲手打造的,从大到小一共有四把,在铸胚塑形阶段可依照预设的样式锻打成形,大锤铸大体,小锤琢细节,四柄锤相得益彰,费徒空用起来十分趁手。 柳千灵从未细观过他人铸造,因此看得仔细。费徒空解开了衣服系在腰间,露出了上身健硕劲美的肌肉。他那本来就不算难看的面容,配上锻打时那股认真专注的神情,别说,还真有股特别的魅力。柳千灵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忽而笑了笑:“有点儿本事。” “有什么本事?就凭那几柄破锤子,还差得远呢!”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fpzw 第五百零八章 大显身手 柳千灵回头一看,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了。“娘,您怎么来了?”柳千灵本打算让费徒空退出比试,而后立即动身回苍云岭,所以早晨出门时就没领着老太太,不想她竟自己找来了。 “你们两个来看热闹,我独自一人挺无聊的。”老太太一边看着台上的费徒空一边摇头,“这样铸胚可不行啊!” “怎么了?我觉得他铸得挺好的啊!”柳千灵不解。此时铸技部已经进入了第三项——品质比试,大部分铸造者都处于铸胚阶段的关键时期。 “表面功夫看似不错,其实细节多有不足。这一项比试的不是品质吗?像他这样一会儿换一个锻锤,不仅麻烦,还会因为锤身重量差别而影响落锤的力度。真不知他这铸胚之法是哪个蹩脚师父传授的!”老太太把金何真传下的手艺贬得一文不值。 回忆起之前老太太对各铸造者锻锤的评价,竺远来道:“大娘,看来您对铸造之道十分了解啊!” “哼哼。”老太太笑得古怪。 台上法阵之中的费徒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锻打了一阵之后,舒了一口气,凌波门提供的材料品质相当优秀,也很纯净,不需要漫长的除杂过程。照这样下去,再锻打几个时辰,就可以拿去淬火了。 “不行,不行!这样可是毁了那刀胚!”台下,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竟往铸台上走去。 凌波门弟子当然不会允许老太太乱来,在阶梯旁就拦住了她。 “给我让开!”老太太横起拐杖在那弟子的膝上轻轻点了一下,他就疼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娘!”柳千灵连忙去拉老太太。 负责铸技比试的凌波门长老也走了过来,喝问:“你是何人?休要打扰他人比试!” 老太太却白了他一眼,依旧向台上走。凌波门长老伸手去拽,老太太却突然用拐杖在地上重重杵了一下,一股猛烈的劲风以老太太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那位长老居然被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不只是他,在阶梯旁边的所有人,包括柳千灵在内,都被劲风给掀开好几丈远。 铸台上的铸者们也发觉到了台下的异样,纷纷向这边看过来。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才闹出这么点儿动静就被吸引得分神了,能铸成什么好武器?”再看看费徒空,注意力依旧在刀胚之上,老太太又点头赞许道,“唔,心性还不错,值得调教调教。” 那个长老呆坐在地上望着老太太的背影直发愣,他可是七星级啊,还没触到老太太就被气流吹翻,那老太太是何方神圣? 柳千灵也是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竺远来走到她身旁,拍手哈哈大笑道:“精彩,精彩!我就知道老太太有料!” 老太太上了铸台之后,双手握住拐杖再次杵地。这一下,把笼罩着整个平台的法阵给毁了。直到这时,费徒空才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老太太。 “你退到一边儿好好看着!”老太太的口吻不容反驳。 费徒空看了看台下,柳千灵耸了耸肩膀。 老太太抄起拐杖将即将锻打完毕的铸胚扫飞,又从一旁的材料堆中挑起数样材料,一股脑儿抛进了锻炉之中。随后,她潇洒自如地将拐杖在空中抡了一个大圈,往铸台上重重磕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拐杖表面竟裂开了,随着老太太抖臂的动作,表皮片片剥落,露出了里面银闪闪的光泽。 “许久不曾用这家伙了,今日终于重见天日!”老太太话里有话。若当那是拐杖,她可是天天都在用。既然她说“许久不曾用”,说明那根长棒不仅仅是拐杖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竺远来恍然大悟,“那就是老太太的锻锤!怪不得那么重呢!” “什么?锻锤?”柳千灵简直匪夷所思,“那分明是根棒子啊!” 竺远来笑道:“锻锤的作用就是锻打器胚,换言之,只要能堪锻打之用,什么形状都是可以的。等着瞧吧,好戏就要开始了!” 老太太拂袖鼓起一阵风,将身边掉落的拐杖杂屑全部吹开。她对锻炉中的烈火似乎也很不满意,干脆横扫一棍子将锻炉削成了两半,上半截“乒铃乓啷”地落到台下去了,材料都在下半截炉腔之中,清楚可见。 凌波门长老凑到柳千灵旁边,感慨道:“柳帮主,令堂的动作还真是……粗鲁啊!”他这也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了,“那锻炉使用的材料也不是一般之物,让一个壮汉都不一定能一棍子砸成两半儿,更别说横削了!令堂颇有一股莽劲儿!” 柳千灵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这还是之前那个看似体弱的可怜老太吗?就看她此时在铸台上那股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情形,和从前完全判若两人。 接下来的事更令人大吃一惊。老太太随意将长棍往地上一戳,长棍竟插入地中竖立不倒。然后,老太太双手环抱只剩半截的锻炉,大吼一声,只见她双掌红光直冒,炉中顿时冲天而起一股苍白色的火焰。 功力催火!台下所有人都傻眼了。催火不难,难就难在那火焰的颜色上。因为火在铸造过程中主要起加热煅烧之用,关键就在于一个“热 ”字。因而根据热度,火焰也是有品质划分的。红焰最次,不用催火也能达到这等水平;黄焰稍强,只要燃烧之物不是太差,也容易达到;蓝焰上乘,不仅需要燃物品质优秀,还须得动用功力催火,而且功力太弱还不行;青焰极佳,这等水平的火焰可不是一般人能催得出来的,所以见过青焰的人并不多。可眼前这位老太太,催出来的火焰竟然是苍白色!这表明炉火的温度已经高到了极致! “柳、柳帮主,我对令堂真是失、失敬了!”凌波门长老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他当然知道本门提供的燃物是什么样的品质,寻常情况下,能催出来蓝火就已经很不错了。催出这种苍白色火焰的人,必然是个顶尖高手!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鬼帮,却接连冒出来竺远来、老太太这样的高手,实在不可思议。长老心中打定了主意,今日回去之后一定要力荐黄应阁,务必得和白鬼帮搞好关系!“嗨,还等什么等,我这就去把黄门主给拉来!”长老像兔子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拨开人群一溜烟向问波台而去。 “我不是在做梦吧?”柳千灵狠狠拧了一把旁边的竺远来。 “那你也别掐我呀!”竺远来揉着痛处哭笑不得。 柳千灵忽然想起通明里那“青灯照妖”之事,连忙问道:“哎,你说这会不会又是什么蒙人的把戏?我娘她刚才有没有往炉子里扔什么东西?” 竺远来摇摇头,肯定地说:“扔什么东西也不会燃起这种冲天大火呀!你看那炉壁外沿,这么一会儿就烧红了!” 台上,费徒空耐不住那苍白火焰的温度,向后连退了好几丈。 老太太原本盘起的花白头发被热气掀散,根根往天上飘起。锻炉越来越红,她浑身上下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在遭受酷刑呢!喏,传说中的炮烙之刑,不就是如此吗?”竺远来咂嘴慨叹。 “你胡说八道什么?”柳千灵又掐了他一把。 苍白火焰果然不是盖的,别人需要煅烧数日的铸胚材料,老太太只用了须臾就煅烧完毕。冲天之焰缓缓落下,颜色也由白转蓝,回归常色。老太太刚从锻炉上撤下双臂,锻炉却突然“轰隆”一声炸裂开来,铸台上顿时烟尘漫天,笼罩住老太太的身影。 “娘!”柳千灵吓了一跳,惊恐地捂住了嘴巴。费徒空已经被气浪掀下台来,竺远来冲过去接住了他。再看台上,一阵强风迸发,卷去了烟尘,老太太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器胚不知何时已被她放在了铸台上。 老太太稍微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对台下柳千灵道:“娘没事,是凌波门的锻炉质量太差了。” “竟能将锻炉给烧炸,大娘此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费徒空赞叹道。 “呵,小子,看好我的动作,能学得几分就看你的天份了!”老太太抓起那根亮闪闪的长棍,纵身一跃,跳到了铸造台上,接着像风车一样舞动起来。长棍两头如同狂风骤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器胚之上,火星四处飞溅,仿佛放了个烟花似的。在柳千灵这样不懂铸技的人眼中,老太太就像是在“乱捶一气”。但费徒空却能看得出来,虽然老太太每一次落锤的位置都有轻微的差别,但力度大小却是一样的。就连师父金何真,在锻打过程中也无法将落锤控制得如此细致、精准。老太太挥舞长棍的速度越来越快,连手带棍都化为一团虚影,让人眼花缭乱,费徒空只觉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叮当”之声细密连绵,几近连成一声长响。 正当众人为老太太的动作而感到眩目之时,锻打过程戛然而止。老太太长棍一挑,一把刀胚就飞到淬火槽中去了。老太太“飞”到淬火槽旁的速度丝毫不比刀胚慢多少,近乎在刀胚入水的瞬间,她那长棍也没入水中开始搅动起来。 柳千灵不解地问匪徒空:“如此搅水,岂不是让水槽底下的杂质都漂起来了吗?对淬火无益啊!” “的确如此。”费徒空揉了揉鼻子,“可是,我记得师父以前曾经提到过,确有高手是一边搅水一边淬火的……” “那恰恰是为了摒除杂质。”竺远来接话道,“重的杂质会沉底,那轻的呢?或浮于表面,或悬于水中。一边搅动水形成漩涡,一边用细致到极致的注意力和分辨力找到杂质,再通过功力精巧地控制,使之与器胚隔绝。” “你……你说的这些,有可能做到吗?”柳千灵简直不敢相信。 竺远来道:“如果这会儿你到水槽边看看,一定会看到器胚被压在漩涡中心靠下的位置。器胚位置高了,则会有部分露在空气中;位置低了,则有可能触到槽底;位置偏了,则容易磕碰槽壁。况且想要控制水流这种柔晃不定的东西,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那需要有无比敏锐的触感和无比精确的力度。” 柳千灵听了暗暗咋舌,想不到看似简单的淬火也能讲究到这等细致的程度。 淬火的时间并不长,老太太以棒击水,已经充分冷却的器胚裹在一团清流之中被弹到了半空,她又快速在器胚下方横旋长棒,水团被吹散,刀胚滴溜溜旋转着落在棒子上。淬火之后就是最关键的启灵,老太太停止旋棒 ,以棒头顶着刀胚不掉,像是在玩杂耍。 可棒子表面却已经泛起了一层红光,启灵开始了! “她不用手碰刀胚就能启灵?”那些从铸台上下来的铸者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费徒空叹道:“不触器胚而启灵,必是对材料品质、器胚品质了若指掌,知道度入多少功力就能达到完美状态。厉害!” “而且还要对铸胚、淬火的结果一清二楚、胸有成竹才行。”竺远来补充道,“柳姑娘,你可是捡到宝了!” “嗯?” “老太太分明是个铸造之道的绝世高手!” “没错!”费徒空完全赞同。 “那就奇怪了,如此铸造高手,按理应该是八方相争、竞相邀请才对,可她怎么会一直屈身在通明里的一座破落小院之中呢?还那么可怜……”柳千灵疑惑不已。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老太太的情况应是如此吧!”竺远来猜测道。 柳千灵却摇了摇头:“那还有她女儿的事呢?真情流露,那是装不出来的。” “那就待你以后慢慢细问了。”费徒空看了看柳千灵,“你说的没错,真情的确装不出来,那你当时的痛哭流涕又是怎么回事呢?” 柳千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唉,以后再告诉你吧。快看,似乎要铸成了!” 铸台上,老太太已经将散发着红光的魔刀收到了手中。这是她自铸造开始第一次触碰所铸之物,也即是铸成之时。这时,凌波门长老才刚刚领着黄应阁赶到了台边。 “铸成了?这么快?”黄应阁疑惑地看了看长老,她还以为长老在忽悠她。 老太太将魔刀抛给长老:“测一测品质吧!” “我刚离开了一会儿,连淬火带启灵都完成了?”长老满腹狐疑地看了看其他观众。 大家纷纷点头证明,此刀确实是刚铸成的。 “拿来!”黄应阁对长老道。她要亲自检测品质。刀一入手,就有种莫名的趁手之感。刀长五尺有余,刀身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重量适中。黄应阁伸指轻弹了一下,魔刀立即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 “这把刀就送给你了,算是对凌波门给我等优待的报答。品质这一项,该是我们白鬼帮胜了吧?”老太太问道。她并不知道柳千灵和竺远来已经打算放弃比试了。 黄应阁收了魔刀,点头致谢:“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姓杨。区区贱名,不提也罢。门主称呼我一声‘杨老太’即可。”老太太客气地说。 “杨老,”黄应阁还是把“太”字给去掉了以示尊重,“在诸多帮派之中,您的铸技的确首屈一指。可是,在品质这一项究竟是否胜出,还得看您和本门之人比试的结果。” 观众们哗然,在杨老太展示过如此卓绝的铸技之后,黄应阁竟然还不甘心认输,凌波门那个斗篷高手,真就那么厉害? 拜云教主安如常站了出来:“黄门主,正好柳帮主也在,老夫有个不错的提议,不知二位是否愿意采纳。” 黄应阁客气地点了点头:“安教主请说。” “杨老的铸技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相信也没有人不心悦诚服。在这等铸技之下,什么所谓的‘熟练’、‘数量’反倒成了无意义的数字。如果杨老参加了前面两项铸技比试,相信最终能与贵派高手一较高下的人也是非她莫属。既然黄门主有意让门中高手与杨老对决,不如撇开其他无关紧要的条件,就以所铸成品的品质来区分高下。现在杨老铸成的魔刀已在你手,就让贵派高手也铸造魔刀一柄,再将两柄魔刀互搏,先断裂者为输,以一局来定整个铸技部三项比试的胜负,如何?”安如常笑眯眯地说。 还未等黄应阁开口,其他人却先叫起好来,山呼此法大妙。 黄应阁略显为难:“这……两刀相拼,必有一损,还有可能两败俱伤,未免可惜。” “呵,以凌波门之盛大,相信也不会吝惜一、两把好武器吧?”安如常用起了激将法,“不知柳帮主是何意见?” 柳千灵道:“只要我娘同意,我没有意见。” 杨老太对黄应阁道:“快叫贵派那个‘斗篷姑娘’出来吧!” “黄门主?”安如常再次问道。 此时的情势已容不得黄应阁不答应了,她只得应道:“那好吧,我去去就来。” “不必了,我来了。”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斗篷姑娘’艾娜娜出现了,“杨老的铸造过程我都看到了,你们的话我也听到了。就依安教主的提议,我马上开始铸刀,铸成之后两刀相搏来定胜负。” “这柄魔刀的品质不低,比我的那把还要好很多,若是断了就太可惜了。”黄应阁叹道。 猜透她心思的人都在暗笑,好个精明的门主,连出言提醒都如此不着痕迹。 “放心,我不会输的。”艾娜娜跳上了铸台。她走到一座铸造台旁边,随意选了几块铸造材料,丢入锻炉之中。然后,她又从斗篷下拿出两样东西,放在了台边。 “且慢!”台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fpzw 第五百零九章 高深莫测 这一场赤熛域的武林大会,已经让各个江湖帮派大开了一番眼界。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会如此感慨:“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谁能想得到,白鬼帮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太竟有堪比铸造神匠般的铸技。即便如此,凌波门主黄应阁依旧执意让门内高手与杨老太比拼铸技。艾娜娜走上铸台之后,观众们都在期待着一场不输给杨老太的精彩铸造。 当艾娜娜拿出两样东西摆在铸造台上时,台下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喊话的人是拜云教主安如常。黄应阁轻皱了一下眉头,但马上又恢复了微笑的面容:“不知安教主还有什么意见?” “恕老夫多言,大会旨在‘公平’二字,故而铸造用材全都是由凌波门提供。但是,这位高手却要使用自己的材料,未免有失公平吧?”安如常道。 “只是一点点而已,在我看来应该没什么影响。”黄应阁道。 “非也非也,品质极佳的材料,哪怕只掺上一丁点儿,也会对铸成后的品质造成影响。”安如常扬了扬眉毛,“杨老,我说的可对?” 谁知铸台上那两人好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杨老太走到铸台边,视线一一扫过那两块石头一样的黑色东西,问艾娜娜:“这是什么材料?老身竟平生未见。” “这是我家乡所产的一种独特的矿物。我也只剩下这两块了。”艾娜娜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杨老太,“你如果感兴趣地话,可以煅烧一下试试。” 杨老太接过“石头”,第一个感觉就是——沉!不过才拳头大小,竟然比她那根用来锻打的棒子还要重很多!“有意思!”杨老太拿着这块怪石走到另外一座铸台旁边,还是一棍子削去了半个锻炉,摆开架势准备煅烧这古怪的材料。 “看来杨老是打算再铸一柄神兵利刃。这回两人的材料相同,安教主总没有异议了吧?”黄应阁道。 安如常心想:“你们的高手对材料很熟悉,杨老太却是头一次见到。严格来说还是不公平。”可他看看台上两位铸匠都已经忙活开了,杨老太丝毫不在意这点“不公平”,他也只能作罢,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黄应阁听到之后,嘴角微微上扬。 杨老太那边,冲天白焰再次燃起,众人的目光也再度被吸引过去。艾娜娜这边倒是一直慢条斯理的,她将凌波门所备的材料放进了锻炉,点着了火。待火烧得旺时,她竟将双手伸进了炉内。 “她想干什么?”台下的人们注意到了艾娜娜奇怪的举动。若是想用蒙力催火,并不需要将手也放进锻炉内。正当大家纳闷之时,只听锻炉内“嘭”的一声闷响,火势大盛,同样也是苍白色的火焰!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片惊叹之声,一场武林大会居然出现了两位能催出苍白色火焰的铸造高手!比杨老太更夸张的是,艾娜娜的双手一直在锻炉之中! 竺远来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也许只有他留意到,艾娜娜在将双手伸入锻炉之时,掌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那会是什么呢?”他心中充满了问号。他不能肯定苍白色火焰是否与那样东西有关。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他也没想起有什么东西能使得火焰大盛至苍白色的程度。 杨老太那边的苍白火焰一直在持续燃烧着,而艾娜娜这边则很快就结束了煅烧。她拿出来的那个怪石,并没有被投入锻炉之中。火势恢复正常之后,艾娜娜从炉中抽回了双手。原本手臂上的衣袖已经烧没了,露出一双洁白光滑的手套,在阳光下甚至反射着微光。“那宝甲不仅能弹飞刀波,还能耐得住如此高温,真是个稀世珍宝!”竺远来暗自惊叹。 艾娜娜走到铸造台边,在手腕处的凸起上捏了几下,一抖腕,一道半尺来长的光芒从她的指尖延伸出来。以蒙力凝聚成刀芒!其实这种所谓的“刀芒”、“剑芒”完全是一回事,只不过刀魔都称之为“刀芒”,剑仙都称之为“剑芒”而已,其实质是将功力凝聚在指尖催发,尽管并不难做到,可非常消耗功力,只有在没有武器可用时才会起应急之用。现在艾娜娜却在铸造过程中凝出刀芒,没人猜得透她意欲何为。 只见艾娜娜定了定神,左手将那怪石稳住,右手以刀芒切之。那动作有点像饭店的大厨在砧板上切土豆。可这“土豆”却是非常坚硬,火星四溅,夺目的白光使得人们近乎无法直视,同时还有刺耳的“滋啦”声传来。艾娜娜切割这一块“土豆”,竟然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台下的观众已经看得无语了,不说怪石之坚韧,就是这一个时辰的刀芒,估计也没人能坚持得下来。 “土豆”切完了,艾娜娜随手将其中一块丢到了锻炉之中,再次伸臂入炉,以苍白火焰煅烧。这一回,竺远来可是定睛细看了,却依旧没有看清艾娜娜手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只觉得那东西非常细小,颜色又与艾娜娜的手套相近,不是近在咫尺的话,很难辨认出来。 这时,有人呼喊:“哎,快看,那边煅烧完了!” 杨老太的白焰已经熄了,这一回锻 炉虽然没有炸,可却严重地变了形,扭成了一个可笑的模样。杨老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样子十分乏力。这也难怪,经过连续两场长时间催火,她的功力恐怕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唉,没想到此物竟如此耐热,真乃天下奇珍也!”杨老太出言感叹。她用长棍将炉中那块怪石挑回了铸造台上,铿然有声。那怪石竟然丝毫没有熔融!放进锻炉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台下立即泛起一片惊叹之声,苍白火焰的温度已经高得惊人,连那些难熔的材料都能顷刻烧化,竟奈何不了那块怪石! “费兄,我问你,还有比苍白火焰更热的火吗?”柳千灵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费徒空的眼睛简直要凸出眼眶飞出来了,“铸胚用蓝焰就能对付绝大多数材料了,极个别极其难熔之物,青焰就能解决。换言之,青焰的热度就已经可以烧熔天下所有我所知的铸造材料。到了白焰的程度,再讲究热度已经意义不大了,使用白焰追求的其实是速度!喏,就那个锻炉,若不是大娘在煅烧时以功力护住,恐怕早就烧没了!” “可那个‘石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费徒空猛烈地摇晃着脑袋,“我一定是眼花了!”他竟不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拼命地揉起眼来。 “难道大家的眼都花了不成?或许……是娘故意而为之?”柳千灵猜测道。 竺远来接话:“故意不烧化材料?这么做没道理啊!” 杨老太虽然内心无比震惊,但依旧不失镇定。她对黄应阁道:“黄门主,借老身方才所铸魔刀一用。” 黄应阁将魔刀抛给了她。杨老太撇了棍子,双手持刀,扎马运气,奋起全力一刀劈向那块怪石。 “铿”的一声,那魔刀竟滴溜溜飞上了半空,怪石则骨碌碌滚向了一边。 连黄应阁都惊诧不已,那怪石竟坚硬到如此程度!杨老太双手户口皆被震裂,血流不止,就连铸造台都陷下去一块,足见她刚才那一击力道之大。 “好东西!”杨老太连声赞叹,从衣服上撕下布条把虎口包扎起来。对她来说,那怪石烧不化,连劈都劈不开,根本不堪铸造之用。可艾娜娜先前分明用刀芒将怪石切开了!况且,此时她那锻炉中的火焰也是苍白色的,按理来说,杨老太烧不化,她也应该烧不化才对。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艾娜娜很快也煅烧完毕,将锻炉打开之后,她没有立即取出器胚,而是在水槽取了一瓢水,倒进了锻炉之中。 这算是什么?淬火?还从未听说在锻炉中直接淬火的。首先锻炉中的环境不利于淬火;其次器胚尚未经过锻打,别说祛除杂质了,就连塑形都完成不了。 伴随着“哧啦”一声,炉中腾起阵阵白汽,艾娜娜还在一瓢瓢地往炉中倒着水。过了一会儿,她撇了水瓢,从炉中拿出一把已经成形的刀。 这把刀的外观十分粗糙,简直可以用“蹩脚”来形容,不仅没有魔刀的霸气,就连色泽都十分暗淡。刀身坑坑洼洼的,刀刃也不整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刀身也不发光,“死气沉沉”地“躺”在铸造台上。 这是一柄凡品刀吗?若真是如此,艾娜娜之前那种种“高深莫测”的噱头反而会沦为笑柄。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块怪石的确是被她烧熔了,因为刀器呈现出的颜色就和怪石的黑色一模一样。 杨老太疑惑道:“你能够烧熔老身倾尽所能也难熔之物,老身钦佩不已。只是这把刀……” “我只完成了铸胚、淬火两步,此刀已是天下难寻的珍宝了。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艾娜娜拿起那把刀,将地上杨老太所铸的魔刀捡到铸造台上,翻刃向上,单手持刀用力一劈,竟将魔刀干脆地斩断了!两截魔刀飞旋着落下台去,甚至砸在一个人的头上,大家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未经启灵的凡品刀,却将超极品的魔刀斩断,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就好比一个壮汉身高八尺却被一个初生的婴孩一把推倒似的,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打死都不会相信。 踏蓝道上一片寂静,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此物乃是奇物,阁下也是奇人。这场比试,老身输得心服口服。”杨老太心生恭敬,对艾娜娜做了个揖,走下台来。 …… 赤熛域武林大会在无尽的惊愕之中结束了,凌波门派出的斗篷高手艾娜娜在九项比试之中豪夺八分,将凌波门推上了盟首,黄应阁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盟主。 踏上返程,白鬼帮的这几人间多了许多可谈之事。在那一场铸技对决之后,杨老太的气色迥然转变,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娘,您现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马车中,柳千灵握着杨老太的手笑道。 “亏你还是当‘闺女’的,连大娘恢复记忆了都看不出来?”驭座上的竺远来笑道。 “真的?”柳千灵瞪大眼 睛望着杨老太。 杨老太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没有想到,一场铸造,竟把我尘封在心底的记忆给唤醒了。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娘……嗯,大娘……”柳千灵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杨老太收起了笑容:“哎,你叫我什么?” 柳千灵有些尴尬:“当时我冒充您女儿只是权宜之计,可现在……” “既然认下了,那就是咱们娘俩的缘分。这些日子听你叫我‘娘’习惯了,听不得别的称呼。”杨老太握了握柳千灵的手。 “是!娘!以后女儿好好孝敬您!”柳千灵感动极了。 杨老太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乖,这才是我的好闺女!” “大娘,您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们一切了?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可是想破了脑袋都猜不出来啊!”费徒空道。 杨老太叹了一口气:“我本复姓慕容,在五行级时嫁入了杨家,后与丈夫育得一女,起名杨玉含。”顿了一顿,她继续说,“我本家祖传一套铸法,因我无兄无弟,父亲就传给了我。正因为本家名气太响,求铸的人络绎不绝,不胜其扰。故而在父亲亡故之后,我与丈夫领着幼女搬到了飘定城。那会儿,飘定城还是个济济无名的小镇。在度过了很长一段平和的日子之后,我原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持续下去,可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夜,一伙强人闯入了我家,杀死了我的丈夫,掳走了我的女儿。”说着,她揉了揉眼睛。 “娘,可是什么人要挟你铸造武器?”柳千灵推测道。 费徒空说:“那也不用杀人、掳人呐!想必是有更邪恶的目的。” “没错。他们是想逼我交出铸造秘籍。”杨老太,应该说是慕容老太,咬了咬牙,“铸造这种事,天赋有很大的影响,远远不是读透一本书就能够精通得了的。所以本家并没有秘籍传下,父亲指导我铸技时完全是言传身教。何况我曾经向父亲立下重誓,绝不将铸造之技传给外人。” “后来呢?” “唉……后来,那伙恶棍没再出现过,想必是为非作歹久了,仇家太多,被杀了吧。我女儿也就失去了线索。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慕容老太惆怅不已。 竺远来忽然问道:“大娘,您可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神匠——慕容蝶?” “呵,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老太太笑道。 或许是“慕容蝶”这三个字在江湖上隐匿太久,柳千灵并未听说过。 费徒空研习铸造之道,对这个名字自然有所耳闻,他惊呼道:“对对对!当初师父跟我提到过,有一位铸造高手是一边搅水一边淬火的,那位高手就是复姓慕容,也就是您!慕容前辈,晚辈恳求您收我为徒,教我铸造!” “哎,你不是个铸宝者吗?”柳千灵道。 费徒空说:“我也想学铸器啊!反正差别不是特别大。我既然在铸宝上有所成就,想必在铸器上也不会太差。” 柳千灵“扑哧”一乐,讥笑道:“你的脸皮可真是比城墙还厚!还‘有所成就’呢,就你那水平,第一步铸胚就不合格,是吧,娘?” 没想到在铸造时对费徒空的铸技不屑一顾的慕容蝶这会儿却赞赏起来:“铸器、铸宝皆为铸造之道,我看这小伙子还算聪明机敏,应是个可塑之才。” 费徒空大喜,掀开帘子探头进来:“那前辈是同意了?晚辈这就给你叩首!” “非也。”慕容蝶摇头笑道,“我刚才说过,我曾经立过重誓不将铸技传与外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一十章 结伴下山 风流云散披寂寥, 大道分行各扬镳。 山苍水茫幽然境, 皇崖孤界寒烟飘。 晓望东峰霓霞盛, 暮叹西丘草木萧。 鸣天孤鸿自来去, 也唱殷忧唳飞高。 日升月降荏苒逝, 化隐深野度夕朝。 花开叶落忘年岁, 春雨秋霜净九霄。 精进有酒共怀笑, 思故清灯伴悲怊。 江湖路远心仍系, 后会有期意昭昭。 自焚天宫事毕之后,萧天河这一干挚友就暂时分别了。除了赵湘琳孤身前往介部总坛——朝欢峡以外,其他人多少有同伴相陪。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拜得皇崖老祖尤玄通和皇崖老宗尤玄达为师,跟随他们留在了皇崖界。由于萧天河与叶玲珑有相伴去虫部万鸣洞之约,故叶玲珑也随几人同行。到了皇崖寨,尤玄通和尤玄达以不扰修炼为由,让叶玲珑独自留在寨中,而逍遥兄弟二人则和两位师父一起居于皇崖洞,自此长隐,日夜修炼。 日月如梭,流年似水。在刚出焚天宫时,萧天河与何天遥是三才级。短短五年后,两人都已达到了四象级的巅峰。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亦称天魂、地魂、人魂。修炼有成,方可称为“才”。“三才”即由此而来。胎光主听,爽灵主视,幽精主心。作为修精阶段的最后一级,三才级是个人感知能力的最后一次提升,也是最大幅度的提升。耳聪则可听声辨势,目明则可察微览宏,心净则可灵台清明。这对一个人的实力无疑是非常大的增强。 三才级之后,将会迎来修真四劫中的次劫。比起“不痛不痒”的首劫,次劫的难度稍有提升,但对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来说,依然不在话下。苦修了九年,两人先后在师父的相护之下成功渡劫,进入了修真的第二阶段——修气阶段。 修气,和大赤界的煅体类似,主修躯体,区别是煅体外练筋骨皮,修气则是练与真气相关的躯体部位。四象者,乃是第二级——两仪级的延伸,也是阴阳二气更为细致的分类,为老阴、少阴、老阳、少阳也。按人体玄理,左为阴,右为阳,手为少,足为老。故而四肢分别对应四象,在四象级时主修四肢内的经脉,为将来的五行、六合、七星三级打下坚实基础。 此外,四象级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衔接阶段。承上,是指继承上一阶段修精三境界的成果;启下,则是为五行级选练功力属性做准备。 五行级是整个修真阶段中极为重要的一个阶段,五脏对应五行,选其一主修,赋予功力五行属性,之后的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四级皆依此阶段的结果继续修炼。所以最迟在步入四象级之后,就该为五行级的属性选择做考虑了。 皇崖老祖尤玄通,他的功力属性为火。他的刀法以大范围招式为主,火属性功法与刀法相得益彰。而皇崖老宗尤玄达的功力属性则是水,他选择水属性功力亦是为了搭配他那主攻一处的剑法。在两人的仙魔合击之法中,剑法打点,刀法打圆,配合起来是刀魔为剑仙开道、掩护,剑仙则在短时间内爆发强大的攻击力,一举灭敌。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学的就是仙魔合击的套路,但功法套路必须借刀法与剑法才能施展,故修炼的前面数年,尤氏兄弟主要是教导两人刀法与剑法。 尤玄通的刀法名为《火浪》,尤玄达的剑法名为《点冰》,是两人精心挑选的最适合仙魔合击之法的两套招法。单打独斗,两套招法都算不得强,合击时却能彼此配合,扬长补短,使得威力大大提升。修炼之后,逍遥兄弟大为感叹,仙魔合击之法果然精妙! 见两位徒儿的招法日益精进纯熟,两位师父颇感欣慰,这套妙法总算不会失传了!因逍遥兄弟天赋极高,两位师父不希望他们满足于现状,于是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自行研创其他功法的合击套路! 说起来,萧天河与何天遥常用的依旧是大赤界的刀法和剑法,刀法是:叶丛云传授的《鹏安》和黑刀祖师传授的《煜天》,剑法是太清宗所学的《源影》、蒋承栋自创的《疾光》、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在三套剑法之中,《怀然》不适于快捷迅猛的合击套路,而《源影》的招法中有快有慢,偏于中性,可是,何天遥所学的《源影》到了渡劫篇之后就没有了,既然他已经知道禹馀界也有太清宗,想必《源影》也有后续,因此他不打算自己胡乱创造,免得练歪了道。只有《疾光》剑法,招法快如闪电,追求强力爆发、速战速决,正合两位师父那套仙魔合击之法。 刀法的情况则要好一些,不论是《鹏安》还是《煜天》,走的都是“挥刀狂笑大战八方”的套路。《煜天》刀法博大精深,萧天河自觉还没有摸到黑刀祖师全心所创的这套刀法之门道,遂决定以《鹏安》刀法与《疾光》剑法相配。虽然创出后续的过程非常艰苦漫长,但两兄弟绝非偎慵堕懒、怠惰因循之辈,再加上有两位热心的师父相助,清修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每当有所精进,师徒四人都会将叶玲珑叫上皇崖洞来,五人痛饮一番好酒,正应前文的诗句:“精进有酒共怀笑”。 “思故清灯伴悲怊。”不管是尚在人世还是已经逝去的故友,都不在身边。每逢佳节,夜出览月,无尽的思念就会充斥心间。可惜远隔天涯海角,山水迢迢无法相聚。很快,就连这兄弟二人也迎来了别离。 五行级是一道重要的槛,何天遥认为还是应该在选定功力属性之前先找到禹馀界的师门。在某年的初春时节,兄弟二人挥泪而别。由于何天遥的离开,仙魔合击之法的修炼暂时告一段落。正好尤玄通和尤玄达已到了升入八卦级的关键时期,萧天河也到了该离开皇崖界的时候了。 辞别了两位师父,萧天河出了皇崖洞。在前往皇崖寨的路上,他心想:“叶姑娘在这儿陪了我这么久,该换我陪她修炼了。”按照两人的约定,在皇崖界的修炼结束之后,萧天河当领着叶玲珑前去妖界万鸣洞,拜万鸣左使尉迟风为师,学习阵法。 若大的皇崖寨,本是一座聚义之处,却因为焚天宫开启之前的一场血洗而变成了空寨。叶玲珑的居所就在一座山崖边的小楼之中。 “叶姑娘!”还未走到楼下,萧天河就大声呼喊。若是以往,叶玲珑马上就会应声并从楼上下来,这一回,等了许久却不见回答。 萧天河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声音在山间回荡。楼中还是鸦雀无声。 “莫不是修炼过度,昏睡过去了?”萧天河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楼门。登上二楼,他在门上敲了几下,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答。他轻轻推门,门栓并没有插上。 一股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房内空无一人。“到底是姑娘家的房间,既干净又整齐。”萧天河心道。 看来叶玲珑不在寨中。不过萧天河并不担心,因为叶玲珑经常到山中去采集一些阵法所需之物。 主人不在,萧天河自觉不便在女子的房中久留,于是出了小楼,在皇崖寨中转悠起来。谁知这一转,从清晨一直转到了黄昏时分,依旧不见叶玲珑的踪影。 以前叶玲珑也有过去皇崖界外的城镇采购而数日不归的情况,不过她都会细心地在小楼门上贴一张字条说明去向和归来之期。现在没有字条,也就是说,她一日内必当回寨。如今日薄西山,天色昏暗,她为何还没回来? 萧天河忽然想起之前她被赤熛大帝的人掳走的事,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不会的,应该不会的。这里属于耀瑰域地境,又如此偏僻,赤熛大帝应该不会找到这儿来。再说寨中还有法阵呢!若是有人硬闯,两位师父当早就发现了才是。”萧天河安慰着自己。既然没人闯入,那就当是叶玲珑自己走出去的。于是,萧天河往山北而去。他先要确定,叶玲珑究竟是去了深山里还是下山去了。 到了皇崖寨北口,萧天河俯身找了一圈,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松软的泥土至今还带着湿润的气息。如果叶玲珑是往深山里去了,那就一定会留下脚印。 “没有……看来她是下山去了。可她下山去做什么呢?”萧天河想不明白。皇崖寨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两日的路程,城镇繁华之地,少不了三、四天时间,一趟往返就是一个星期,所以叶玲珑隔上一年半载才会下山一次,每次采购的茶、酒等物品都能塞满她的储物法宝。 “等到明日再不回来,我就下山去寻她。”萧天河打定了主意。 回到小楼下守了一整夜,天亮辰时,萧天河再也等不下去了,出了皇崖寨,一路往上下疾奔。到了山脚处,他忽然瞥见小道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正是叶玲珑。 “叶姑娘!”萧天河迎了上去。 叶玲珑十分惊讶:“萧公子,你怎么下山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跑到哪儿去了?我都等你一天一夜了!”萧天河嗔怪道。 “我……我去找我爷爷了。”叶玲珑道。 “你爷爷不是失散了吗?你到何处去找?要找也得叫上我陪你一起去啊!”萧天河急道,“赤熛大帝的伤恐怕早就好了,说不定正到处抓你呢,你还敢乱跑!” “不是的,你听我细说。”叶玲珑委屈地辩解,“上回我下山时得知,在文河村新开了一家机象门的分处,于是就想,我为何不发布一个寻找爷爷的委托呢?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线索。万一要是被爷爷看见,他亲自来寻我就更好了。” 萧天河对此当然是不赞同:“这太危险了吧?天底下除了赤熛大帝也只有你会寻找你爷爷了,万一被人盯上找到这里来,岂不危险?” “机象门会为委托人保密的呀!就算那些恶人能猜到委托人是我,但却不会知道我藏身在何处。”叶玲珑道。 萧天河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不太稳妥。那你这次下山是发布委托去了?” “不是的。委托我早就发布啦,最近下山都是去看有没有结果。因为下山太频繁,我就没留字条在门上。”叶玲珑道。 “原来是这样。” 叶玲珑笑道:“看把你急的,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了,才刚一见面就大声吼我,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呃……”萧天河语塞。 “嗯,不错,不枉我给你准备了这个。”叶玲珑拿出来一篮子野山 枣,已经洗干净了。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萧天河大为惊讶,“是遥弟告诉你的?” “没错。可惜这附近山里不长这个。前些时日下山时偶然听说其他地方的山里有,这回我就特意绕过去摘了一些。为了这篮枣子,我可是脚都走疼了呢!” “这……谢、谢谢啊!”萧天河接过篮子,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叶玲珑知道,萧天河以往一直忙于修炼,突然从皇崖洞出来,肯定是有正事。 “两位师父已经闭关了,遥弟走后仙魔合击的修炼也停了。我寻思咱俩差不多该离开皇崖界了。”萧天河丢了个枣子到嘴里,强烈的酸味刺激着他的舌头,口中连连生津,“唔,就是这个味道,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你知道吗,我和遥弟小时候去山里玩时,管家邓伯伯经常给我们俩摘野山枣吃,酸得掉牙,但吃到最后却觉得有一丝丝甜味,来,你也尝一个!” 叶玲珑连忙摆摆手:“不了,我可是领教过了,根本承受不了。你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启程去万鸣洞吗?” “去万鸣洞也行,陪你找爷爷也行。听你的。” 叶玲珑想了想,说:“还是去万鸣洞吧。爷爷销声匿迹已久,应该是找到了可以安身的地方。我的阵法已经到了瓶颈阶段,修习起来事倍功半,待尉迟左使点拨一二,水平或许可以提升一个档次。” “行!你也别上山了,我们直接动身吧。不过在去妖界之前,我还想去你刚才说的那个文河村看一看。”萧天河道。 叶玲珑有些疑惑:“文河村?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萧天河反问:“一个偏远的小村,连居民都没有几户,居然会开出一家机象门分处,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叶玲珑点点头:“的确。我听说时也很好奇,机象门怎么会选在那儿开设分处,于是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弄得还不错,看着挺正规、挺讲究的,我就放心地在里面发布委托了。” “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咱们去弄弄清楚。” “你好奇心还挺大。”叶玲珑笑道,“走吧。” …… 文河村,在皇崖寨南方两百多里的地方。直线距离虽然不远,可是沿途山峦沟壑,道路崎岖,步行的话大约要花上两天时间。 村里的居民并不多,据叶玲珑估计,差不多有三十几户。居民以采药、挖矿、狩猎等为生,积攒一些货物之后,运到数百里外大城的集市上去贩卖。或许是因为叶玲珑常来这里,村中的居民有不少都认得她。刚到村口,就有人向她热情地打招呼。 “叶姑娘,前几日不是刚走,怎么又返来了?”一位中年妇女问道。 旁边一位汉子,可能是她的丈夫,开口道:“人家小两口到村里来逛逛,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叶玲珑与萧天河相视一笑:“大叔,不是的。我的朋友想去机象门看一下。” “哟,那你们可来得不巧。机象门这几天都没开张。”男子道。 “这是为何?” “不知道。就在你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进了机象门,就把大门闭上了。这几日一直没动静,不见有人进去,也不见有人出来。”男子忽而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也许是出事了。” 中年妇女责备丈夫:“无凭无据可不能瞎说!或许是人家夜里离开了呢?你又不是整日整夜盯着。” “怎么无凭无据?”男子把脖子一梗,“但凡有人进出村子,少不了经过村口老张头的窗前,我昨天问过他了,这几天夜里根本没人离开村子。” “老张头?你信他?”女子摇了摇头,“你呀,事不关己,还是少打听为妙,当心惹祸上身。叶姑娘,我劝你们也别去看了,到别处游山玩水去吧,不比呆在这儿强?”说完,她就拉着丈夫离开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一章 快乐原则 月明星稀,文河村和往常一样,迎来了平静的夜晚。萧天河与叶玲珑各自穿了一套深色的衣服,悄然趴在机象门分处后院的墙头上。一个区区三十几户的偏远小村,竟会出现一个机象门分处,这太奇怪了。加之白日里刘大叔夫妇的奇怪言语,致使两人心中好奇感倍增,于是决定夜探一番。 观察了许久,房中始终没有亮起灯来,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似乎真的没人啊。”叶玲珑小声道。 “有没有人,进去一看便知。”萧天河踏墙一跃,翻到了屋顶上,轻轻揭开一片房瓦,向内看去。屋内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几张桌椅,十分寂静。他回头对叶玲珑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一切小心。”叶玲珑叮嘱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顺着墙角下到了院里,又沿着墙壁摸到了大门前。轻推了一下,发现门已经从里面插上了。这可是屋内有人的证明!萧天河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屋内的人已经死了!可转念又一想,事情还是不太对劲。屋内的人若真死了,那凶手是从哪里出去的呢?况且以此季的天气,闷了几日的尸首当早已散发出异味才是。他又把窗户都挨个推了推,无一例外全都插上了销子,窗纸也都没有破损,那说明从屋子被“密封”之后,再没人出来过。 萧天河问过叶玲珑,以前她来时,分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女的相当热情,每次都是她和叶玲珑交谈,另外两名男子则稍显冷漠,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即便偶尔吭声,也仅是和女子说,仿佛没看见叶玲珑这个人似的。据刘大叔所言,前几日有几个陌生人来到了文河村,进入机象门分处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如此算下来,屋中至少也有六个人。 六个人在一间屋中不发出一丁点儿响动?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萧天河索性大着胆子在门上敲了三下。叶玲珑吓了一跳,连忙跃到院中。“你干什么?”她赶紧把萧天河拉到了墙根下。 “机象门也算是做生意的,没说过夜里就不接待客人吧?”萧天河故意大声道。原来他这是故意试试房中究竟有没有人。 屋内还是静悄悄的。“里面没人,想办法进去看看!”萧天河打量着窗户。捅破窗纸、打开窗栓是最简单的办法,不过,却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如果揭开房瓦进入,须得十分小心,因为要开出一个供人进入的洞,至少也得揭去二、三十片瓦,期间房瓦很容易一塌一大片,那可就糟了。此外,房瓦揭开容易,复原可就难了。两种方法都算不上完美,正当萧天河犹豫之时,门缝中却忽然吹出来一道轻微的凉风。 “哈,有了!”萧天河拿出一把短匕,将薄刃插入了门缝之中,他要利用这个狭小的空隙把门栓给一点一点地拨开。到离开之时,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再将门栓给复原。 叶玲珑凑上来笑道:“哟,看不出来嘛,你还挺有做贼的潜力。” “别说,这还真是跟‘贼’学来的。小时候我家在山脚下,山中不乏贼匪。为了防贼,家中都不用这种简单易破的门栓。邓叔叔曾给我们演示过,普通门栓不论是强破还是巧取,都不堪一用……瞧,开了吧!”萧天河得意道。 借着皎洁的月光,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屋中的摆设和叶玲珑往常来时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桌椅略显凌乱而已。房屋两侧分别有一座柜台,台后墙边是供以打坐冥想的床铺。这两座柜台分别负责接受委托和发布委托,从甲等到癸等都在一起。到底是偏远小村,和大州城中的机象门不可同日而语。这座分处平日里清闲得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果真没人。看来刘大婶说得没有错,那个老张头的话不可信。这里的人想必是哪天离开了,但却没人看见。”叶玲珑道。 萧天河瞅了瞅她:“那房中的门栓是如何插上的?” “这个嘛……”叶玲珑回头看了看门栓,“那肯定是用和你一样的方法,在屋外用利器给拨上的!” 萧天河却摇了摇头:“那还不如从外面用一把锁给锁上呢!”他四下打量着,房间并不大,只有南墙上有窗。“不对,刚才分明从房中吹出来一道凉风,我才留意到门缝的大小可以插入匕首。可这间屋子并非南北通透,窗户又都紧闭着,那阵风是从何而来?” “是啊,从何而来?”正在查看柜台里面的叶玲珑随意地重复道。 萧天河推测:“仔细找找!应该是有什么密道!” “密道?”叶玲珑瞪大了眼睛。 “唔……如果那阵风不是从密道里吹出来的,那就是刚才有人贴在门后故意向外吹气……” “别说了!”叶玲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肯定是有密道!” 两人在房中找了许久,比较可能藏着密道入口的地方,比如桌椅下面,柜子里面,床铺下面等等,都仔细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叶玲珑长吐了一口气:“瞧吧,没有密道,但也没有藏人,看来那阵怪风的‘来历’还得好好想一想。” 萧天河摸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拿出了一样东西。 叶玲珑一看, 是个火折子。“你要点灯?不行啊,村民们看到会起疑的!” “不是的。”萧天河又拿出来一根香,这是花清雨赠给他的一种用以驱除毒虫的香,“在这种时候,烟比人更加敏感。”他边说边点着了香,一股淡淡的白烟升腾而起。果然,烟在半空忽然转变了方向,萧天河顺着极其微弱的气流方向找到了西墙边。他举着香上下试了试,最终确定了气流的源头——墙上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缝。萧天河顺着细缝摸了摸,发觉那细缝又宽又长,俨然是个门的形状。 “暗门在这儿呢!”萧天河掐灭了香。 “还真有啊!”叶玲珑十分惊讶,“我记得墙外紧贴着一座大岩石啊,这道暗门是通向何处的呢?” “通往岩石底下呗。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这道暗门……” “也许有什么机关吧?”叶玲珑也来到墙前,两人在墙上一点一点地摸索起来。 “哎,你听!”萧天河忽然道。 叶玲珑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在了墙上,须臾,墙内果然传来了一声非常轻微的闷响:“咚!”果然有人在密道中!“咱们还是快走吧!万一密道里的人出来,我们百口莫辩啊!”叶玲珑心生退意。 “机象门借设立分处为由,背地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什么坏事……难道你不为文河村的这些百姓担心吗?”萧天河问道。 “可机象门并没有大张旗鼓啊,他们悄然行事,神不知鬼不觉,想必是不想让文河村的百姓牵涉到其中吧?”叶玲珑在往好处想。 萧天河看着她:“现在是如此,可事成之后呢?为了不走漏消息,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做了一个用刀抹脖子的手势。 “不会吧?真要掩人耳目,为何不一开始就把村民都杀了?” “以防有人突然来到文河村呗,比如咱俩这样的。若是见到村民都死了,肯定得传扬出去。所以,得在‘不露声色’的情况下行事。文河村地处偏远,村民的行动范围有限,不容易走漏消息。待事毕之后,直接斩草除根,再放把大火把整个村子烧个一干二净,就没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了。”萧天河说得绘声绘色,叶玲珑听得哆嗦了一下。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机象门也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叶玲珑慨叹。 萧天河却说:“到底是不是机象门还未可知。说不定是有人打着机象门的旗号作恶呢?怎么样?还是和我一起查清楚这伙人究竟想做什么吧!” “嗯!”叶玲珑坚定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墙中传来一声异响,那道暗门竟打开了!事发突然,两人都来不及躲,这下可把两人惊得魂飞魄散! 暗门内的人也没料到墙外有人,同样吓个不轻,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没人吭声。 “啊呀!”门内那人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往密道深处逃去。 “快跑!”萧天河拉起叶玲珑的手就往屋外冲。 两人出了屋子,翻过院墙,直接往山后跑去。只要出了文河村的范围,到深山老林里面就没那么容易被抓了。 可是,事情没有按预想的发展。几个高手飞速追了上来,很快就截住了两人的去路。来者是三人,两男一女,正是机象门的那三人。 借月光看清了长相之后,那女子惊讶地问:“叶姑娘,怎么是你?” “呃……”叶玲珑急得抓耳挠腮,“这个……” “你是担心你的委托没有人接吗?”那女子冲叶玲珑眨了眨眼睛。 叶玲珑连忙顺着她的话说:“嗯,是有点儿担心。我带着朋友一起来文河村,却听说这几日你们关门了,我就担心我的委托会不会……” “这个你大可放心。机象门的委托一旦接下来,所有的分处都能得到消息。即便我们这儿关门了,你到其他分处也是可以得到结果的。”女子安慰道。 萧天河听着,内心十分惊讶,眼前这女子似乎有为叶玲珑开脱之意? “那又如何?”一名高个子男子发话了,“夜闯机象门,能怀什么好意?” “我们是看门插着拴,屋内又没动静,担心你们的安危才进去查探的!”叶玲珑道。 个头稍矮的健硕男子说:“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密道之事终究是被发现了,这两人留不得。” “没错。”高个儿男子表示赞同,两人一起亮出了兵器。 “且慢!”女子伸臂拦住了两人,“如此轻率地杀人灭口,你们就不怕大姐怪罪下来?” 高个儿两手一摊:“为了守住秘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健硕男子则冷笑:“荒山野岭的,谁会知道?即便有人发现这里冒出两具尸首,又怎知是谁干的?” “叶姑娘并不是恶人,杀了她我良心过意不去。”见劝说无果,女子索性挡在了叶玲珑身前。 “多谢了。”叶玲珑道。 女子的此番举动惹恼了健硕男子,他挥着拳头斥责道:“你疯了不成?快让开!” “不行!”女子坚决不让。 “哎 呀,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要不先带回去,明日向大姐汇报,由她来定夺得了!”高个儿劝道。 “我看可以。”女子同意了。 健硕男子哼了一声,也算是答应了。 于是,两个男子分别押着萧天河与叶玲珑,回到了机象门分处,进入了密道之中。 这条密道斜向下延伸到地面以下,萧天河在里面行走需要稍微低一点儿头。走了没多久,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三岔道。几人在岔口前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到那边去!”高个男子指着一条岔路对萧、叶二人道。 女子安慰两人:“且在这地道中暂留一晚,明日即可出去了。” 健硕男子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你们俩听好了,地道的门我已经关上了,你们是打不开的,老老实实在这条岔道里呆着,不要乱跑。倘若捣乱耽误了我们的正事,休要怪我手下无情!” 萧天河与叶玲珑对视一眼,乖乖地拐进了岔道中。那三人也往另外一条岔道上去了。 这密道的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盏油灯,虽然不是很明亮,但能看清周围的情况。两人走进的这条岔道大体径直,向着西南方向延伸。约摸着走了一里左右,壁上的油灯就没有了。通道前方漆黑一片。 叶玲珑拉了拉萧天河的衣袖:“前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萧天河看了看两壁,虽然没有亮光,但明显可以看见为了放置油灯而挖出的凹坑。“没事的,他们既然让我们进这条岔道,想必前头是条死路。壁上的那些凹坑就是之前照明用的。在这条路废弃之后,也就不再点灯了。”萧天河说着,拿出了火折子和火把并点着。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约四、五里左右,才终于看到了尽头。 叶玲珑叹道:“想不到这密道竟如此之长……” “那个机象门分处是何时开设的?”萧天河忽然问道。 “有大半年了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你怀疑密道是那几个人挖的?”聪睿的叶玲珑很快就猜到了萧天河心中所想。 “嗯。时间长,对得起来。” “那挖出来的土呢?从未见人运出去过啊!如果是从文河村运出去的话,村民们肯定会瞧见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不是从文河村,那就一定是从另外那条岔道运出去的。也就是说,这条密道已经开掘完工了,在某处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密道中的小风也正是从那个口吹进来的。” 叶玲珑锁眉想了想,又道:“你的意思是,这条密道并非是从文河村挖出来的,而是从外面一直挖到文河村的?” “正是。”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萧天河沉吟片刻:“密道嘛,反正不是藏人就是藏物。他们在文河村设下机象门分处,白日里佯装接发委托,夜里就遁入密道之中偷偷往外运送一些东西。你可知文河村有什么珍贵的特产?” 叶玲珑乐了:“你觉得呢?一个小小的村落,能有什么特产?若真有,恐怕早就热闹非凡了!” 萧天河挠了挠头:“说的也是。若是能到另外那条岔路上一探究竟就好了……” “别去,万一被他们发现可就糟了。宋姑娘心肠不坏,我看她甚至都有放咱俩走的意思,只是那个稍矮些的壮汉太过狠戾。宋姑娘还说:‘明日即可出去’,如此推断那个‘大姐’应该不是个嗜杀的凶徒。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一晚,待明日见到那个‘大姐’再作打算。”叶玲珑劝道。 “只能如此了。”萧天河贴着墙壁坐在地上。 叶玲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他。 萧天河闭目养神了片刻,觉察到叶玲珑正在看他,遂笑了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心事呢?” “我才没什么心事。我倒是想看穿你的心事。”叶玲珑笑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二章 以繁代简 呐,这个送给你。”萧天河拿出来一枚漂亮而精致的戒指。 “啊,这个是……”叶玲珑又惊又喜。 “是个储物法宝,虽然内部空间不大,但外观很漂亮,和你很相称。”萧天河笑道,“是我当初在炎弩城时买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给你。”他拉起叶玲珑的手,轻轻为她戴上。 叶玲珑红着脸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原本应是在半封闭岔道中度过的漫漫长夜,也许是因为有了心仪之人的陪伴,反而过得很快。萧天河与叶玲珑似乎忘记了目前窘困的处境,彼此倾心地交谈着。不知不觉,火把熄灭了,但两人都仿佛没有察觉到。 密道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不一会儿,在岔道略弯之处,亮起了火光。 “呵,我说你二人藏到哪儿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行些苟且之事。”健硕男子的身影随着声音一起出现了。 叶玲珑羞红了脸,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男子无意同叶玲珑做口舌之争,只是以不容反抗的口气命令道:“大姐到了。你们随我来!” 长长的密道中,三道人影随着摇曳的火光晃动。许久,萧天河忽而开口问道:“兄台,我想这条密道不单单是为了走人而掘的吧?” 男子头也不回,一声不吭。 萧天河与叶玲珑对视一眼,又自顾自继续说:“若单是一条暗通村外的通道,根本没必要挖出这么长的一条死路。我猜,你们掘出这条密道是为了挖什么宝贝?” “小子,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男子警告道。 “这么说我猜中了?”萧天河依旧没有住口的意思,“文河村这里穷乡僻壤,要说埋藏在地下的宝贝无非是一些矿物、属性宝石什么的吧?” “你知道吗?有很多人都是死在话多上。你如果活腻歪了,我很乐意送你一程!”男子晃了晃拳头,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萧天河不再说了,但他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在这条奇怪死路岔道的尽头,原先一定有什么珍稀之物! 待到了分岔的路口,男子拐进了另外一条岔路,这条岔路正是昨日他们三人所走的那条。萧天河和叶玲珑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那位“大姐”会在文河村机象门分处。现在往这条岔路上走,也就意味着整条密道的概况将会一清二楚。正如男子方才所说:“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秘密一旦曝露光了,很可能会带来杀身之祸。 事实却是,萧天河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密道比他预料的还要庞大繁杂,一路经过的岔口少说也有十几个,三岔口、四岔口、甚至还经过了一个五岔口,不熟悉密道的人在这里势必会晕头转向。 男子带着两人拐了几个弯之后,来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方,一位妇人正在原地打坐。“大姐,人带到了。” “你去吧。”妇人淡淡地说。 男子拱了拱手,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看得出来,妇人在他心中颇具威信。这一路走来,萧天河与叶玲珑已经看傻眼了,原来就在文河村的地下,还有一座这般恢宏的迷宫! “说说吧,你二人的身份来历。”妇人的口气十分和蔼。 萧天河与叶玲珑如实相告。 妇人听完之后,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担心有人借机象门的名声作恶,才夜闯分处的咯?” “正是。”萧天河点点头。 “你们可曾想过,机象门遍布天下,可有他们不知道的事?若真有人败坏机象门的名声,他们岂会善罢甘休?”妇人扬了扬眉毛。 叶玲珑顺着话说:“说得是。是我们杞人忧天了。我们不是坏人,闯入分处也没有恶意,不知可否放我们离去?我们保证不把密道的事外传。” “你,似乎有话要说?”妇人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萧天河心中有疑。 “恕我直言,你刚才的话恰恰是你们假借机象门之名的最好证明!”萧天河毫不畏惧,反正他已经很久没见孟章界中的六位妖族朋友了。 “哦?”妇人有些惊讶。 萧天河冷笑:“你若真是机象门的人,又怎会称呼机象门的人为‘他们’?应该是‘我们’才对!” 妇人一愣,而后乐了:“你听得倒是仔细。不过我也没有说错。如果没有机象门的准允,岂能随随便便开出一个分处?” “啊……机象门知道此事呀,难怪……”萧天河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原来这伙人与机象门是朋友! “罢了。看你们不像是在撒谎,小宋妹妹又跟我说了不少好话,这次我就不追究了。记得你们的承诺!关于这里,不得走漏半个字!”妇人道。她还是挺好说话的。 两人大喜:“多谢!” “随我来吧。”妇人领着两人从来路返回,一直走到了文河村机象门分处。密道的入口处有机关,妇人看似随意地在墙壁上拍了几下,门就开了。她叮嘱二人:“出去之后速速离开文河村,不要再回来了。” 可两人刚刚走到房屋门口,却听到身后妇人突然一声:“且慢!”两人诧异地回头一看,妇人正坐在一座柜台里面,神情严肃:“作为你们这次莽闯分处的惩罚,我要你们做一件事。” 萧天河与叶玲珑面面相觑。 “有人发布了 一个委托,运送一批货物到耀瑰域南疆。我们人手不够,就交给你们去完成吧。当然,报酬就按照机象门的规矩来分配。”妇人道。 这算什么事?别人去机象门接委托是为了获取报酬,而萧天河与叶玲珑又不缺钱,妇人怎会如此轻易地把一个委托交付给两人? “难道你不怕我们就此消失无踪了吗?”萧天河问。 妇人咧嘴笑道:“你大可试试。”这样的回答让萧天河彻底搞不懂了,听妇人的意思,她很可能会一路跟踪监视他俩,可若是如此,还不如她亲自去送货呢,何必多此一举? 叶玲珑问:“是送什么东西?” “这是发布者的隐私,不能告诉你们。你们等于是从机象门接受的委托,当然得按照机象门的规矩行事。”妇人解释道。 “我们的实力算是一般,你想好了要把这项委托交与我们?”萧天河再次确认。 “是的。你们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取货。具体的细节到时也会一并讲清。”妇人冲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于是,两人带着满腹疑问走出了机象门分处。这会儿正是晌午,村中的路上不见人影。两人谈论着这整桩怪事,出了村子。 “我们明天还来不来了?”叶玲珑生怕被卷入什么麻烦事,所以很想一走了之。 萧天河却说:“来。大丈夫要重诺守信。再说你不好奇吗?密道的事都没有搞清楚,现在又多了件怪事。” “说不定是让我们送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我可不想惹祸上身。”叶玲珑非常不情愿。 “珍贵的东西又怎么会让我们这两个既陌生实力又不出众的人来运送?”萧天河反问。 “嗯……好当他们的替死鬼呗!让我们在前面挡‘明枪’,他们就能在背地里放‘暗箭’,把我们当成探敌的诱饵。”叶玲珑终于想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萧天河摇了摇头:“这说不通。若真有强敌,肯定很容易就能识破这种简单的把戏。说句难听的,要对付我们两个,只要派出两个五行级的人就够了,到时先沉不住气的反而是妇人那伙人。” “呵,五行级,那也太小瞧你了。”叶玲珑笑道。想要打败孟章界的那六个妖族,不派出几个八卦级、九宫级的高手根本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的事,妇人那伙人也同样不知,他们肯定不会围绕孟章佩做文章的。” “唔……那就是想掩人耳目,让我们这样不起眼的人把货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目的地。”叶玲珑猜测道。 “呵,你这么光彩夺目,哪里‘不起眼’了?” “哎呀,讨厌!人家说正事呢!”叶玲珑嘴上嗔怪,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好了,不要瞎猜了。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待离开了妇人的视野范围,看不看货物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到时弄几大车惹眼的奇珍异宝让你护送,我看你咋办!”叶玲珑没好气地说道。 “咋办,收进法宝呗!”萧天河满不在乎,“机象门的各种委托我都看过,像运送货物这种委托往往都是最低级的壬等、癸等,报酬少得可怜。接委托的人也都是打算去某地,顺便接一个相同目的地的送货委托。完成起来没什么难度。” 叶玲珑想想,还真是如此。一般的货物都可以装进储物法宝之中。即便货物真是多到连储物法宝装不下的程度,萧天河还有孟章佩呢!别说“几大车”了,就是“几座山”,也都不在话下。而且即便货物再珍贵,收进法宝也不显山不露水,不会遭人觊觎。“嘿嘿,不错,你脑子还挺好使的。这样的话就轻松了,我们可以一路游山玩水纵穿耀瑰域!”叶玲珑嘻笑道。 …… 在村外的树林里将就着对付了一夜,清晨辰时许,两人再度走进了文河村。巧的是,两人也再一次遇到了刘大叔夫妇。 “哟,叶姑娘,你还在村里呐?”刘大婶热情地打招呼。 叶玲珑含糊地回答:“嗯……有些事没有办完,就没走。” “哎,你们该不会是打算一直等到机象门重新开张吧?啧啧,我看有点儿悬呐!”刘大叔摇头叹道,“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去,等机象门啥时候开了,我再捎信给你们……” 他话没说完,萧天河就指着远处说:“看,门开了!” 刘大叔惊讶地回头一看,许久不曾开张的机象门,还真的开了院门! 两人匆匆向刘大叔夫妇道了个别,向着机象门跑了过去。身后,刘大叔一拍大腿:“走,咱也去看看!” “哎,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刘大婶连忙想拉住丈夫,可已经迟了。 这股动静也引起了其他村民的注意,见机象门重新开张,大家纷纷聚拢过去,向院内张望。 小院的正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个大箱子。在穿过院子时,萧天河还仔细打量了一番,箱子顶已经达到了他的胸口,边上镶着铁压条,角上装着铜压角,每一个箱子都安了三把锁,箱木看上去格外厚实,刷着一层深褐色的漆。当走到最后一个箱子旁边时,他故意用腿碰了一下箱子,箱子纹丝未动,可见非常之沉。 屋中正坐着两人,一人就是昨日那位妇人,另外一人则一身黑衣,头上带着斗笠,斗笠有垂帘,脸上还包着黑布,可谓是从头蒙到脚,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见萧天河与叶玲珑来了,妇 人介绍道:“喏,这就是委托的发布者。” 那人站起身来,背着手围着两人绕了一圈:“就是他们两个啊。”听声音,此人是个女子。 “是的。这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能找出这么两个人已经很不错了。”妇人赔笑道。 “勉强凑合吧,反正送点儿东西也不算什么难事。”蒙面女子道。 “姑娘,不知这批货物要送到何处?”萧天河问。前日妇人只说是耀瑰域南疆,那范围可大了去了。 “送去文举界,元明岛。” “文举界?无主之地?”萧天河惊讶道。 女子道:“错了,那里现在可是有主的,几个妖族占着那片地方。” “那些箱子是送给妖族的?”叶玲珑问。要说乐意和妖族打交道的人可不多见,叶玲珑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不肯“露面”的女子会不会也是个妖族? “算是吧。你们不要问那么多,只要把东西送到即可。至于报酬嘛,到时我会直接结清。”蒙面女子转头问妇人,“这样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妇人点点头。 太奇怪了。妇人分明说过要按机象门的规矩行事,那就该把报酬预先付到机象门,待委托完成之后再由接受者登门领取才是。在领取报酬的同时,机象门会扣取其中一部分。像这样委托者直接与接受者结清报酬的情况还从未听说过,再说给机象门的那部分报酬又当如何付? 见萧天河和叶玲珑十分犹豫,妇人道:“二位大可放心,这项委托是经机象门担保的,最终她一定会把报酬付给你们。” “不,这不是关键。”萧天河摇了摇头,对蒙面女子说,“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与我们同行?” “正是。” 叶玲珑哭笑不得:“那还委托什么,你自己直接送过去不就行了?” “八个箱子实在太大了,寻常的储物法宝根本装不下,我一个人如何送得?行了,不多说了。你们考虑好了就出来吧。”蒙面女子略显不耐地摆了摆手,走到了院子里。 妇人轻咳了一声,提醒两人:“可别忘记了我昨日所说的话。”她的意思就是让萧天河和叶玲珑必须接下这个古怪的委托。 蒙面女子同行的话,萧天河就没办法将箱子装进孟章界了,他只得无奈地应道:“那好吧。可我的储物法宝也装不下这么多大箱子,得我们三个人分装才行。不知在时间上有限制吗?” “时间上没有要求,只要沿途不故意耽误工夫就行。”妇人忽然奇怪地笑了笑,“不过运送方式却是有要求的,不能用储物法宝,只得用马车来运!” “啊?”萧天河和叶玲珑的四只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两人都怀疑蒙面女子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尽管文河村人少房稀,但几辆马车还是找得出来的。半日之后,四辆勉强像样的马车备齐,每辆车装上两个大箱。村中的三十来户人家几乎在村头聚齐了,每个人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目送着眼前这支车队“浩浩荡荡”地向文河村外驶去。 在离开文河村之前,萧天河回头远望,机象门分处的大门再一次紧紧地闭上了。 …… 四辆马车中有三辆都是平板车,唯一一辆有篷的,为了装货还把篷给拆了。四辆车用绳索前后拴成了一串,三人分别驾着前头三辆车。 “就这样老马拉破车,走到文举界要到猴年马月啊!”最前头的萧天河抱怨道。 叶玲珑坐在第二辆车的车辕上无奈地苦笑:“慢不说,还丢人呢!你没发现刚才全村老少都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们?等到了繁华地境,呵,还不知道要被笑话成什么样呢!” 驾着第三辆车的蒙面女子说:“不要发牢骚了,等到了大州城,肯定要换马车的。” “姑娘,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用储物法宝呢?你的法宝装不下,我们两人还有法宝啊!三人分装、轻松上路,岂不比现在的狼狈相要强得多?”萧天河大声问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三章 夜宿黑店 车队走走停停,逐渐接近了繁华地域。正如叶玲珑所言,四匹老马拉着四辆连篷都没有的破车,装载着八个华丽的大箱子,一路上难免引人注目,甚至遇到好几个好事之人上前询问箱中所装何物。 这一日,车队终于驶达了一座大城——沱弓城。耀瑰域北接灵威域和赤熛域,界线为一条东西流向的大江——甘霖江,沱弓城就是沿江而建的。在东边下游还有另外两座沿江大城,与沱弓城一起号称耀瑰域北地“镇疆三大将”。说是“镇疆”,仅是相对于耀瑰域而言,其实这里属于整个魔族疆土的腹地,南来北往的人造就了此处的繁华。 按照蒙面女子之前所言,车队在大城要换一批好车、骏马,沱弓城正是合适的地点。因此,虽然刚到午时,车队还是会在沱弓城逗留一日。 依萧天河所想,大城的出入盘查必定严格,进城时免不了费一番口舌。可谁知,守卫仅是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行了,其中一个守卫还热心地要领几人去城中最好的客栈下榻。不过,蒙面女子谢绝了守卫的好意,轻车熟路地引着马车在城中穿行许久,最终在城南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客栈的伙计迎了出来,看见八个大箱子,眼睛一亮,上前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在后院腾个地方,供我放货!”显然,蒙面女子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伙计却为难地说:“客官,这么多车马,恐怕……” “放不下?那我们投别处去。”蒙面女子又坐回了车辕上。 伙计连忙挡在车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后院已经放了不少东西,确实放不下了,不过在马厩那边还有些地方,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放在那儿。” “嘁,早说啊!”蒙面女子跳下了车,往客栈内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伙计:“这些货物很重要,可得给我好好看着,若是有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好咧!”伙计痛快地应和着,牵着马往后院方向去了。 进了客栈,三人来到柜台前。掌柜的是个精干的老头,嘴角留着两撇鲶鱼胡子,正在算盘上拨弄着。见来了客人,他手上的动作停了,打量了一眼来者,笑道:“客官,本店上、中、下三等空房皆有,不知要哪种?” 萧天河扭头看了看大堂,大约摆着十几张油腻腻的旧桌椅,零星坐着几个客人。有的在饮酒,有的趴在桌上酣睡。这时,听见蒙面女子说:“给我来一间上等房,明日便走。”说完,她拿出来一捧蓝元石,放在了柜台上。 “哦?客官是从仙族地境过来的?”掌柜一边套着近乎,一边收了蓝元石。蓝元石和红蒙石都是禹馀界通用的钱物,在魔族地境肯定也有蓝元石流通,只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蓝元石的人可不多见。“客官,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订下两间中等房啊。”掌柜好奇地瞅了一眼萧天河与叶玲珑。 “不必了,一间房就够了。多出来的就当是赏钱。”蒙面女子非常“大方”。她的声音不小,引得堂中的几个客人都看向这边。 “好,好!客官请随我来。”得了赏的掌柜很高兴,领着三人往楼上去了。 上等房的条件的确舒适,房中收拾得很干净。前窗对着走廊和大堂,后窗则对着一处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蒙面女子却不满意:“不行,给我换一间。” 掌柜一愣,劝道:“客官,这间房每天都有人打扫,也是我们店里视野最好的一间,近看能赏花看水,远眺还能望见城中心的闹市。” “给我换一间能看见马厩的。”蒙面女子道。 于是,掌柜又领着三人换了一间房。这间同样是上等房,只是略小了一些。蒙面女子打开窗子,马厩就在下面,几个伙计正在忙活着卸车。 “就是这间了。”蒙面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掌柜离开后,萧天河说:“你们两个在房内休息,今夜我去大堂里对付对付。” 叶玲珑连忙摆摆手:“不必了,姑娘你自己在这儿休息吧,我陪他一起去大堂。”她可不愿意和这个古怪的蒙面女子在一间房内过夜。 “这间房本来就是为我自己要的。”蒙面女子冷冰冰的,“你们两个今晚去马厩替我看着货物。” “什么?你让我们去马厩过夜?”叶玲珑非常不满。 “店里的伙计我信不过。你们既然‘受人之托’,就应当‘忠人之事’,不是吗?”蒙面女子振振有词,“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叶玲珑还想再说什么,萧天河却把她拉出了房间。 下楼之后,叶玲珑跺脚抱怨:“欺人太甚!” “不过一夜而已,在哪儿都是过。去文举界的路还长着呢,不宜和她闹翻,面子上得过得去才行。”萧天河劝道。 “那……那也没有让人住马厩的啊!”叶玲珑的声音引起了堂中几人的注意。 “出去再说。”萧天河压低了声音。 到了街上,两人融入了过往行人之中。 “你 发觉没有,客栈大堂里那几个住客都很奇怪?”萧天河道。 叶玲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有一个带着斗笠、穿着兽皮的人,有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大汉在角落里靠着墙打鼾。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其他人的印象都不深。” “那个邋遢大汉根本就没有睡着。”萧天河肯定地说,“而公子哥和那个穿着兽皮袄的家伙似乎是一路人,却坐在两张桌子上,彼此之间也不说话。而且这些人自我们进入客栈开始就一直在偷偷地观察我们,太奇怪了。” 叶玲珑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几个人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们会不会是看上了我们运送的货物?” “难说。这家客栈并非是开在繁华的大街上,客人不多,雇的伙计却不少,堂中那几人也实在不像是什么走江湖的客商,偏偏掌柜还在算盘上计算着远超过客栈收入的数字。”萧天河道出了更多的疑点。原来在蒙面女子和掌柜交谈时,他已经心细地在算盘上扫了一眼。 叶玲珑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家客栈是黑店?” 蒙面女子已经和掌柜说过明日就离店出城,所以萧天河料定,要动手就只有今夜了:“黑不黑很快就见分晓。” 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萧天河带着叶玲珑先去闹市逛了逛,直到傍晚酉时,两人才回到了那家名叫“侠客”的客栈。大堂内,白日里看到的那些住客都不见了,就剩下掌柜和闲着的伙计。两人没有进客栈,而是从旁边的小路到了后院。正如伙计所言,后院中堆放了一些木材和杂物。马厩在后院的西侧,两人穿过院子,走了进去。一进马厩,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气味,地上有许多马粪,大多都已经晒干了。 叶玲珑捏住鼻子:“太脏了!怎么也不好好清理一下!” 那八个大箱就堆在厩门旁边。萧天河找来一些还算干净的草叶,铺在箱子上。 叶玲珑苦着脸问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在这座臭马厩里过夜吧?” “那还能怎样?”萧天河指了指头上,“楼上有人监视着呢!”年久失修的马厩顶篷上有好几个大洞,有一个正好就在箱子上方,从蒙面女子所住的房间能把马厩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既来之,则安之!”萧天河跳到了箱子上。 “哎呀!”叶玲珑都快哭出来了,“吃苦我倒是不在乎,哪怕是荒郊野外、深山老林,我照样能安然处之。就是这遍地马粪的臭味熏得我头晕。” “哈,等闻惯了也就不觉得了。”萧天河伸手把叶玲珑也给拉了上去。 …… 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两人屈身于破烂马厩的夜晚,天公也不作美,从戌时起就下起了大雨。马厩内到处都在漏水,顶篷跟没有一样。萧天河脱下衣服,用几根枯枝撑在叶玲珑的头顶。 “不必如此的。我可以用蒙力把衣服蒸干。”叶玲珑道。 萧天河温和地说:“姑娘家身体易寒,还是少淋些雨为好。再说,蒙力得留着应对突发状况不是?” 其实修炼到这种境界,淋雨得病什么的已经不太可能发生了。叶玲珑不忍心拒绝萧天河的好意,冲他笑了笑,抱膝依偎在他身旁。“萧公子。”她柔声喊道。 萧天河笑道:“这个称呼可是该换一换了,老这么客气多不自在?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嗯。天河。” “怎么了?” “等我向尉迟前辈学完阵法,你会陪我一起去找爷爷吗?” “当然。”顿了一顿,萧天河又问,“等你找到爷爷之后,作何打算?” 叶玲珑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没想那么远。修习阵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爷爷又杳无音信。等这两件事办完,恐怕要很久以后了。” “你打算向赤熛大帝报仇吗?” “这……不瞒你说,因为自身实力不济,我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叶玲珑自嘲地笑了笑,“比起我去报仇,恐怕让爷爷去更有希望吧?只是赤熛大帝势力太大,恐怕爷爷自己都没多少信心,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一走了之,并且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年。” “那就等有实力报仇时再作详细打算吧。在那之前,我们一边游遍天下,一边刻苦修炼。”萧天河道。 叶玲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游玩还如何刻苦?” “走到一个地方就待一些时日呗。再说从飞升至禹馀界开始,直到跟随两位师父修炼为止,我的生活就从未消停过,四处奔波期间不是也没有耽误修炼吗?修炼这种事,主要靠的是心性,而不是环境。”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想游遍天下就游吧,我陪着你就是了。”叶玲珑把头轻轻靠在了萧天河的肩膀上。 “嘻嘻,”萧天河咧嘴一笑,“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闻习惯了就不觉得臭气熏天了。” “哎呀,我都忘了这事,你一提又想起来了!臭死了!”叶玲珑在萧天河肩头擂了一拳。 “嘘 ——”萧天河突然一把握住叶玲珑的手,神情严肃。 叶玲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在哗哗的风雨声中,隐约可闻异样之声。萧天河腾身从马厩中蹿了出去,抬头一看,蒙面女子所在的房间有人影在晃动。 “不好,楼上打起来了!”萧天河急忙往客栈前门奔去,叶玲珑跟着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又退回到了马厩内。 萧天河来到大门前,发现大门紧闭着。用力推了推却推不开,里面也没有点灯。事不宜迟,他拱肩用力把大门给撞开了。堂内昏黑一片,他凭借记忆向着楼梯的方向冲去。到了楼梯口,从楼梯下方的黑暗之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直掏萧天河的心窝,快触到他胸膛时,指尖凝出一道刀芒,吓了萧天河一大跳,侧身惊险地避了过去。 偷袭失败,藏在楼梯下的那人直接亮出了魔刀,直取萧天河。借着刀光,萧天河发觉此人就是那个穿兽皮袄的汉子! “你果然不是善类!”萧天河拿出长庚刀,金灿灿的光芒完全掩盖住了兽皮袄汉子魔刀的刀光! 当看到长庚刀时,汉子也十分惊讶,叹道:“好一把张扬的魔刀!” 萧天河冷哼一声,两人挥刀相向,出招如同疾风骤雨。兽皮袄汉子的实力不弱,萧天河几次想抽身上楼都被他截住了。见他牢牢守在楼梯口,萧天河后撤几步,蹬椅上桌腾身而起,伸手抓向二楼的走廊栏杆。汉子似乎早已料到,一刀撩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当空横抡一脚,把椅子踢向了萧天河。 萧天河被椅子重重地撞在了小腹上,跌落下来,汉子的刀已向他头顶劈来。萧天河忍痛往旁边翻身,那一刀把桌子劈得四分五裂。汉子转刃横砍,萧天河抱着长庚刀一路翻到了柜台那边,单掌拍地而起,脚上蹬了一下柜台,以一个“登楼抱月”之势向汉子的脑袋削去。 兽皮袄汉子跪地滑行,避过了长庚刀,正好在萧天河身下,当胸一脚将他踹到了半空,随后双手撑地旋身而起,一连向萧天河踢出二十几脚。萧天河双手擎刀,硬生生将二十几脚全都挡了下来,然后翻身以脚对脚踏向了汉子。汉子以为他要拼腿上的功夫,以魔刀触地借力再次腾起,但萧天河并非想和他力拼,反而借汉子蹬脚之力起势《龙游》身法,直接“飞”上了三楼的走廊。 蒙面女子的房间就在第三层的西北角。萧天河已能清楚地听到房内的打斗声。他两步蹿到房前,抬起脚踹向房门,却突然被人把脚给抱住了。定睛一看,竟是那个“醉酒昏睡”的邋遢大汉!原来他之前一直藏在走廊顶上!此时他双腿勾着横梁,整个人倒吊着,双手发力,将萧天河甩了出去。萧天河在空中翻了几圈,稳身落地,身后兽皮袄汉子也追了上来,前面吊着的邋遢大汉则拦住了去路,两人将萧天河堵在了狭窄的走廊上。 情势不妙,萧天河灵机一动,猛地撞进旁边的房间内,一记刀波劈开了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在整个人扑到窗外的刹那,蹬了一下窗框,飞檐走壁,从窗户进入了蒙面女子所在的房间。 房中的桌上点着烛灯。火苗随着萧天河带进来的风轻轻摇曳了几下。当萧天河看清房内的情形时,傻眼了。 蒙面女子正好端端地抱着胳膊坐在桌旁的座椅上。除了她和萧天河之外,房内没有其他人。“怎么回事?刚才分明有两个人影在晃动,莫非恶人被她给打败了?”萧天河疑惑不已。地上不见尸首,房门也一直闭着,就连桌椅都很整齐,整个房间丝毫不见应有的凌乱之迹。 “人呢?”萧天河问道。 “没人,就我自己。”蒙面女子淡然道。 萧天河怔了怔,难道打斗的声音和晃动的身影都是蒙面女子弄出来的假象?她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门开了,兽皮袄汉子和邋遢大汉一起持刀走了进来,站在蒙面女子身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四章 清理门户 当萧天河听到从马厩传来叶玲珑的尖叫声时,他心知糟糕了。自听到客栈楼上有打斗的动静开始,他的心思就完全放在了救人之上。叶玲珑冲出马厩后又复返回去守着箱子,萧天河原本觉得这比跟着他冲进客栈更安全,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些人的同伙还少了一个。看来,他们的目标还是箱子。 萧天河立即转身从窗子翻了出去,穿过后院直奔马厩。马厩里,叶玲珑已被那公子哥给挟持住了。 这种时候,再大喝“放开她”这样的话可谓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萧天河直接阴沉着脸放出狠话:“你胆敢伤她,我定让你碎尸万段!” “只要你打开箱子,我自会放了她。”公子哥道。 萧天河心中纳闷,箱子是蒙面女子的,蒙面女子和公子哥又是一伙的,他怎么会要求打开箱子呢?“箱子不是我的,我打不开。” “箱子是那个蒙面女子的?”公子哥问道。萧天河心想:“难道他和蒙面女子不是一伙的?可是白日里他分明和那个兽皮袄汉子目视交流了好几次啊……” 见萧天河不语,公子哥又问:“那你总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吧?” “不知道。”萧天河摇了摇头。他忽然注意到,叶玲珑正拼命向他使着眼色,他刚转头一看,一把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店掌柜阴笑着站在他身后。 “呸!果然是家黑店!”萧天河啐骂道。 “还问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劈开不就完事了?”掌柜蹬了萧天河一脚,公子哥顺势挟持住了他。 只见掌柜对着一个箱子的大锁奋力劈出一刀,“嘭”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掌柜连人带刀一起被弹飞了。 公子哥对同伴的狼狈相大笑不已:“我就知道会这样!好宝贝岂会简简单单只用几把破锁?箱上有法阵!” “有法阵又如何?”掌柜从泥泞中站起身来,沾了一身的马粪浆,“集我四人之力强破,法阵必毁!” “你离我远一点儿!”公子哥皱眉道。 掌柜见他还嫌自己,故意甩动身子,臭泥点四溅。 有不少泥点甩在了公子哥的白衣服上,甚至有一滴粘在了他的嘴角。他两手分别挟持着一人,也没有办法擦,只得忍着。他大怒:“你干什么!” “把这对狗男女宰了不就腾出手了?”掌柜是个狠角儿。 “‘老醉’说了一定要留活口的嘛!” “哼,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哎,老醉他们怎么这么慢?”公子哥向着客栈楼上看了看。窗户上竟然再次映出了打斗的人影! 掌柜不屑道:“嘁,两个人对付一个娘们,花了这么久时间居然还拿不下,真是窝囊!” 萧天河大致听出来了,公子哥所说的“老醉”应该就是那个邋遢大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邋遢大汉、兽皮袄汉子、公子哥以及掌柜这四人应该是一伙儿的,而邋遢大汉、兽皮袄汉子与蒙面女子是一伙儿,公子哥、掌柜和蒙面女子却不是一伙儿。造成这种奇怪局面的原因,恐怕是蒙面女子与客栈里那两个人乃是背地里的私交,马厩里的这两个人并不知情。 可是,楼上再次传来的打斗声又给复杂的局面蒙上了一层阴影。萧天河从窗户跳下之后,屋里那三人迟迟没有追来。之前的打斗是为了引诱萧天河而演戏,现在的打斗又是为何呢?显然再继续演戏已经没有必要了。“莫非邋遢大汉和兽皮袄汉子之前一直在演‘戏中戏’?先欺骗蒙面女子,等到现在屋里中没人捣乱,他们俩就原形毕露出手偷袭?”萧天河心想。 “这两个家伙你赶快解决,我去看看。”掌柜走到了马厩门口。 “真不留活口了?”公子哥有些犹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听那家伙的?一会儿我连那两个废物都一块儿宰了!”掌柜恶狠狠地说。 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心叹真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这四个人之间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公子哥先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叶玲珑,似乎不忍下手。但他看向萧天河的目光却是动了杀机。萧天河当然不会给他机会,立即召出了敖睚眦,手起刀落,公子哥的头就咕噜噜滚到一边去了。 “嘿!还有没有厉害一点儿的?”敖睚眦根本没过瘾。 “有,不过先不要着急,事情还没完全搞清楚。”萧天河道。 “我料到他们会使调虎离山之计,你前脚刚走,这两个恶棍就冲进马厩来了!”叶玲珑气愤地冲着地上的尸首啐了一口,又问萧天河,“咱们不去帮她吗?” “那个蒙面女子恐怕不是个等闲之辈。”萧天河道。 “天河,许久不见,实力大大见长啊!”敖睚眦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天河笑道:“哪里比得过你啊!你这个怪物,修炼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敖睚眦陡然脸色一变:“你究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外面来了好多人!” 萧天河仔细一听,可不是嘛,街上杂乱的脚步声穿过风雨传入了耳中。深更半夜,天还下着大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这条算不得热闹的街上? “睚眦,你在这保护叶姑娘,我去探探情况。”萧天河出了马厩,发现三楼房间内 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也看不见晃动的人影。于是他踏着后院中堆放的东西高高一跃,攀上了三楼的窗户。他小心地探头向屋内看去,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房门大开着,从大堂里却传来了“哼哈”的叫嚷声与兵器交鸣声。 萧天河翻身入屋,来到门前,向楼下瞄去。只见三道人影正在大堂内战成一团,客栈大门外亮着一个个火把的光点。借着亮光,萧天河看清楚了,正在交战的三人正是兽皮袄汉子、邋遢大汉、店掌柜。而前两人是一伙的,共同对付店掌柜一人。这回可是真打,诸多物什都被击成了渣,不仅满堂桌椅无一幸免,连酒架上的酒都打翻了许多。这时,客栈大门被猛然踹开了,随即“噼哩噗噜”冲进来一大群手持火把的人。 打斗的三人分别虚晃一招退开,兽皮袄汉子指着店掌柜的鼻子破口大骂:“果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 “是我又怎样?明年此时就是尔等的祭日!”店掌柜振臂一呼,冲进店里的那些人纷纷抽出兵器,把两位大汉团团围住。萧天河随便一数,就有二十来人。“奇怪了,蒙面女子到哪去了?”他心道。房间里没有,大堂里也没有,难不成她逃出客栈了?“不,不可能!她往客栈前面逃会有人堵截;往客栈后面逃则会撞见我。她一定还在客栈内!” 大堂里的那伙人一拥而上,兽皮袄汉子和邋遢大汉背靠背奋力拼搏,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两人很快就挂了彩。眼见两人寡不敌众就要被乱刀剁做肉泥,萧天河摇了摇头,那两人恐怕已经救不得了,即便能救得,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救。 萧天河正要离开时,客栈顶梁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大笑:“正好,今夜就将你们这群败类一并铲除!” 蒙面女子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从天而降”,落入了人群之中。一片刀光刀影闪过,一圈人身首异处。剩下的赶紧闪开,站在了店掌柜身后。 店掌柜愣神了,当看到兽皮袄汉子和邋遢大汉带着满身血迹向蒙面女子走去,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气急败坏地大骂:“好啊,原来你们合伙儿算计我!”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蒙面女子冷笑。 店掌柜猖狂地喊道:“我告诉你,即便你们合谋来取我性命,也没那么容易!弟兄们,不用怕他们,咱们人多!” “人多又如何?”黑衣女子的身影晃了一下,店掌柜的腹中就多了一个刀柄。他捂着汩汩冒血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指着黑衣女子:“你……你是……” “连大人都认不出来,还在那儿叫嚣?”兽皮袄汉子上前一刀削掉了他的天灵盖。他又冲门口那群看傻了的人们狠狠瞪了一眼。 “快逃啊!”众人立即作鸟兽散。 萧天河也看愣了,心中由衷地赞叹:“真乃高人也!”他想不明白,蒙面女子既然有这等身手,为何还要雇他和叶玲珑护送货物呢?况且这等高手应该不缺钱花,弄几个储物法宝岂非易事? “楼上那个看热闹的,出来吧!”蒙面女子喊道。原来她早就发现萧天河了。 萧天河从三楼跃下,对蒙面女子拱手道:“原来道友实力如此之强,失敬。” “借机清理一下门户,把你们也卷进来了,抱歉。”蒙面女子一改之前傲慢的态度,十分客气。 萧天河略一思索,问道:“恐怕道友是有意而为吧?以我们两个作饵,以便钓出大鱼。” “哈哈!”蒙面女子大笑,“不管怎样,你们两人都安然无恙,反而是我两个得力手下受了伤。对了,你替我出手杀了恶徒,多谢了。” “现在可否细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面女子点点头:“先把叶姑娘叫进来吧,让一个姑娘在臭马厩里淋了一夜的雨,我于心不忍呐!” “‘于心不忍’你不是也这么做了?”萧天河心想。 …… 从头到尾都在马厩里的叶玲珑走进客栈,看到满地尸首后惊诧不已,见蒙面女子和兽皮袄汉子以及邋遢大汉站在一起时就更吃惊了。 未等蒙面女子开口,萧天河先问:“你究竟是谁?” “一名江湖过客。”女子说了等于没说。 “你有什么目的?”叶玲珑问。 兽皮袄汉子怒道:“休得无礼!竟敢逼问大人!” “哎!”女子伸手示意,汉子瞪了两人一眼,退到一边疗伤去了。 “我早已猜到手下之中有恶徒,此番来沱弓城就是为了抓住确实的把柄,以便清理门户。”蒙面女子道,“忘记说了,我姓方。” “可是店掌柜直到死时才知道你是谁啊,那个公子哥更是至死都蒙在鼓里。这也算不得是‘叛徒’的把柄吧?”萧天河疑惑道。 蒙面女子道:“谁说是‘叛徒’了?我说的是‘恶徒’。沱弓城附近地域时有过往客商失踪,明显城中有人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怀疑是这两名手下所为,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今夜就以宝箱为诱饵,设下圈套等他二人现形。果然没错,就是他俩。” “这么说来,你们是好人咯?”叶玲珑道。 “算是吧。”女子回答,“我故意透露‘明日一早就上路’的消息,诱使 他们连夜动手。我料定他们一定在城中有所勾结,呵,结果他们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说着,她指了指地上的一具尸首。 萧天河看了看那人的面容,恍然道:“我说这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呢,他不就是城门口的那个守卫吗?那个要领我们去客栈的家伙!” “这是我唯一没有想到的事,他们竟然勾结上了沱弓城的城主,难怪城主一直对客商失踪之事无所作为呢。”女子道。她说的没错,守卫队归城主统领,像今夜这场牵涉到数十人的大行动,没有城主的准允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他们也是失算了。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装在大箱之中如此招摇过市?”叶玲珑摇了摇头,“但是现在事情并不算解决了啊。你的两名手下肯定是小头,城主那边才是大头。失去了帮手,城主肯定还会再物色新的杀手,不是吗?” “我只管清理门户。要抓住城主的把柄以便惩治,那是耀瑰军的将军和元帅们的事。我一个江湖过客,实在无能为力。”女子的话十分中肯,人在江湖,有时不得不忍耐一些不平之事。 萧天河舒了口气,拱手道:“恭喜方道友除去恶人。既然事情已了,此处也非久留之地,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后会……” 女子未等萧天河“有期”二字出口,就打断道:“哎,事情还没办完呢,你怎么就要离开啊?” “恶徒不是都死了吗?”萧天河不解。 “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走了一点儿路,你就不记得了?我们此趟行程的目的地可是文举界元明岛!” “这……”萧天河无语了。 “那八个大箱子不是单纯作饵,是真的要送到文举界?”叶玲珑一样又惊又疑。 “当然。”女子悠悠地说,“清理门户仅是顺带。这批贵重之物一定要送到目的地。” 萧天河与叶玲珑面面相觑,女子竟改口称箱中所装是贵重之物了。 “恕我直言,方道友莫非在戏耍我们不成?论实力,你远在我二人之上,就连你这两位手下也绝非低手;论财富,我想你应该不缺几件储物法宝的钱。你何苦非让我二人担那护送之责?”萧天河有些不满。 女子却振振有词:“谁让你们夜闯机象门了?不是我戏耍你们,而是机象门要对你二人的鲁莽行径做出惩罚。” 叶玲珑拉了拉萧天河的衣袖,递了个眼色。 “既然方道友执意如此,那好吧,我二人就走完这一遭。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你实力高强,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可别怪我们不尽全力。”萧天河道。 女子似是话里有话:“你不尽全力,自有人会尽全力。” …… 雨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客栈里又死了不少人,女子决定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出了客栈之后,她那两名手下就辞别离开了。 好车好马已经备妥,和来时一样,去时也是三人驾着四辆马车。临行之前,叶玲珑抬头看了看客栈的牌匾,大大的“侠客”二字充满了讥讽的韵味。 这一回,由女子来驾驶头车。出了城,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雨已停歇,乌云散开,露出了满天星斗。东方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萧天河坐在最后一辆车上,靠枕着双臂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叶玲珑从前面过来,坐在了萧天河身旁。 “想出个所以然了没有?”叶玲珑问道。 “唉!我原先猜方姑娘是以我们两个为饵,让那两个恶徒以为很容易得手。可是刚才经我细细考虑,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已经计划好了,撇开我们两个,结果会有什么区别吗?” 叶玲珑想了想:“没有。我们等于是在戏台上看了一场戏。” “那她为何非要让我们卷进这件事呢?” 叶玲珑耸了耸肩。 “还有,在客栈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不尽全力,自有人会尽全力’。我当时以为她指的是兽皮袄汉子和邋遢大汉,可那两人却一出门就告辞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五章 卷入仇怨 相比萧天河的轻松自在,叶玲珑一路上都显得忧心忡忡。她时刻提防着蒙面女子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撕破面纱。所幸,沿途只遇到过几回“不入流”的蟊贼、山匪,自然是被三人打得屁股尿流。如此,车队有惊无险地在耀瑰域行驶了好几个月。 按照最近的路径,原本车队当经过耀瑰域的首府,也就是“耀瑰大帝”所居之处——秋宝城。可是蒙面女子却故意驱车绕过了这片平坦的地域,反而从西侧难行的山区取道。为此,叶玲珑还紧张了好些日子,在她想来,偏僻的山道就是最适合“动手”的地方。直到平平安安出了山区,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日复一日,车队离目的地——文举界越来越近了。叶玲珑对蒙面女子的戒心却在一点点提升,原因很简单: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看到她那副成天疑神疑鬼的模样,萧天河总是笑她杞人忧天,蒙面女子虽然厉害,但还没有厉害到能击败孟章界中六位妖族的程度。要说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八个大箱之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惜在漫长的路途之中,蒙面女子从未打开箱子查看过。 有一天,萧天河问叶玲珑:“玲珑,你可有办法把箱子上的法阵解开?你不是会阵法吗?” “法阵一旦布成,要么毁去,要么由布阵者撤去,我是无能为力的。”叶玲珑解释道。 萧天河想了想,又问:“那把法阵毁掉之后,你能布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叶玲珑哭笑不得:“你怎么总想着把箱子打开啊?我跟你说,天下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法阵,属性宝石的形状、大小、精纯度有差别,布阵者的手法、习惯也有差别,即便是同一个人,布阵时的状态,甚至是天气、地点、时辰等等客观条件,都会对法阵造成细微的影响。虽然不至于导致法阵的品质发生改变,但是对一个布阵老手来说,只要心细一点,就能觉察出两个法阵的差别在何处。更何况我布的阵只有我能收,到了最终开箱之时肯定蒙混不过去的!” 叶玲珑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萧天河却只听到了最后几句。“哦。”他失望地应道。 “等把箱子送到了文举界,我们就和方姑娘分道扬镳了。你为何如此在意箱中装的是什么呢?” “我有所怀疑。”萧天河摸了摸下巴,“你也说过,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装在大箱之中如此招摇过市?可方姑娘又亲口说了,箱中乃是贵重之物。而不用储物法宝的原因我想肯定不是‘装不下’,如果说在沱弓城事发之前是为了诱人上当,那之后呢?总不见得是诱骗路上那几个劫匪吧?因此,在琢磨不透的情况下,就得倒过来想,从结果去假设,从而倒推出原因。” 叶玲珑听着新鲜:“哦?那你想出了什么?” 萧天河起身看了看,蒙面女子依旧在头车的车辕上打坐。 他凑近叶玲珑耳边:“呐,假设她不是不想用储物法宝,而是不能用呢?” 叶玲珑有点儿迷糊:“此话怎讲?” “有没有可能这批‘货物’她根本没办法装进储物法宝,只能通过大箱子运送?要知道,储物法宝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里塞的,比如说……” 叶玲珑张大了嘴巴:“活、活物?” 萧天河点点头。 叶玲珑回头瞅了大箱一眼,连连摇头:“不可能!要是活物,怎么一路都听不到丁点儿动静?” “如果昏迷了呢?” “那也不可能昏迷这么久啊!除非是死了,不过死了那就是‘死物’了,尸体是能装进储物法宝的!” “如果是被砍掉了四肢,再被紧紧绑住动弹不了呢?” “那……那还能出声啊!” “如果连舌头也被挖掉了呢?” 叶玲珑彻底无语了。 “对吧?卸掉四肢无法动弹,再割掉舌头发不了声,有这个可能。”萧天河认真地说。 “你也太狠心了……” “怎么是我狠心呢?是她!再说你以为没有这么惨的事吗?想当初,我在下界的一位师兄,就是被恶人如此折磨,最后即便获救,自己也无意再活下去,唉……”萧天河摇头叹道。 “我是个江湖过客,可不是个江湖‘屠夫’,你当我是‘杀猪卖肉’的吗?”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在前车的车顶上,原来两人不注意时,交谈声已经越来越大,后面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 萧天河趁机激道:“不想让我们怀疑你,就索性打开箱子让我们看看!” “好!” 萧天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蒙面女子竟如此痛快地答应了。 蒙面女子跳到了他们这辆车上,收了箱子上的法阵并打开了锁,对萧天河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天河看着箱子,使劲咽了口唾沫,轻轻把箱盖打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猛然用力掀了个大开,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箱……石头。 各种形状的石头,颜色、花纹也迥然不同,显然不是同一种类,更像是在大山里随便捡的。 萧天河与叶玲珑的眼睛瞪得不比石头小多少,一脸诧异地望着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这下你们满意了?” “满意什么啊!我们辛苦了这一路,就是为了运送这些东西吗?”萧天河觉得彻头彻尾被蒙面女子给戏耍了一通。 蒙面女 子把箱盖盖好:“货物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趟行程。” “什么意思?”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个善地。没有这八箱货物,如何能上得去元明岛?”蒙面女子道,“宝贝少了,一样上不得岛;可如果都用储物法宝装了,却让人容易生疑,你何曾见过一个寻常的低手能用得起好几个储物法宝?” 萧天河捶了一记掌心,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次行程运送的真正‘货物’其实并不是这八个大箱,而是你!” “没错。”蒙面女子道。 不过新的疑问随之而来,叶玲珑好奇地问:“方姑娘,元明岛上究竟住的是什么人?你为何非要到岛上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蒙面女子娓娓讲述,“文举界原本是海中一座偏远的无人荒岛,后来被一伙族妖族所占。由于离陆地较远,占据该岛的妖族又比较安分,耀瑰大帝就没有为难他们。那群妖族在岛上平静的生活着,直到某一天,岛上来了一艘大船,从船上下来了很多高手,见着妖族就杀,毫不留情。” “可是‘耀瑰’大帝派魔军来围剿了?”叶玲珑问道。 萧天河说:“‘耀瑰’大帝应该不会兴师动众去清剿一个偏远小岛吧?何况岛上的妖族不是比较本分吗?” “有的人对于妖族的仇恨是根深蒂固埋在骨子里的,并没有什么理由。”叶玲珑反驳道,“方姑娘你快说,后来怎样了?” 蒙面女子点点头:“其实萧公子说的对。‘耀瑰’大帝既然一开始没去为难那些妖族,后来自然也不会去。那伙乘船而来的高手,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海盗?”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道。这个词挺少见的。在禹馀界的大小水域之中,的确有许多和山匪一样打家劫舍的恶人,不过一般都是以“水贼”二字称之。 蒙面女子解释说:“海盗,顾名思义,就是不涉内水,常年驾船在海上游荡的恶贼。比起水贼来,他们更加厉害,更加可怕。” “有何区别?”萧天河问。 “内水的水贼基本就是掳漕运、劫商船,偶尔再在水系沿岸劫个道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哪里的‘肉’多,所以各路水贼往往是划分好固定的地盘,从而可以确定他们大致的行动范围。再加上内陆有各大君、大帝的军队牵制,故而水贼作恶的地方肯定都不会离其本寨太远。 而打劫可不是海盗的唯一营生。他们也可以捞宝,还可以走商,只要能赚着钱,什么事他们都做,导致隐秘性非常强。此外,他们在海上往复航行,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或者说,他们的本寨就是那艘船。各个帝君都不愿出兵万里迢迢去海上清剿,即便愿意出兵,海盗们往茫茫远海一藏也就万事大吉了。 今日有商时,他们过来还是一群商人;明日无商时,同一批人返来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打家劫舍的强盗。海盗们不仅本领高强,流离的生涯也将他们的心性磨练得十分残忍,是一群极难对付的恶棍。”蒙面女子说得十分详细。 “那他们为何要到岛上大肆屠戮?”叶玲珑问。 “就因为他们发现元明岛附近的海底出产一种特殊的矿藏。为了占据一个可以用来存货的地方,他们不惜将岛上的妖族赶尽杀绝。” 萧天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蒙面女子:“难道你就是从岛上逃出来的妖族?” 她却摇摇头:“岛上的确逃出来一位妖族,但并不是我。我是人类,是那名妖族的朋友。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报这个灭族之仇。” “于是你就打算以‘进贡八个大箱的珍宝’为借口登岛?”叶玲珑接话道。 “是‘卖’,而不是‘贡’。许多年来,岛附近的矿藏恐怕已经开采完了,如果再不行动,我怕那群海盗会再次弃岛远航,那样的话再想找到他们可太难了。”蒙面女子道,“到时我们借卖宝之由登岛,夜里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主攻,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从她这番话来看,她是打算把萧天河与叶玲珑也拉扯进复仇计划之中。 萧天河眉头大皱,他和叶玲珑的处境尴尬,若上了元明岛的话,蒙面女子是故意“扮猪”,想去“吃老虎”,而萧、叶两人却是真的要以身犯险。因此,萧天河十分不情愿:“你替别人报仇为何要拉着我们一起呢?我们可没有像你那样高超的本事。到时别说助你一臂之力了,就是自保可能都勉勉强强。” “究竟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也清楚。”蒙面女子话中有话,萧天河听了十分不自在。 “不管怎样,都得先登上元明岛吧?就凭你这些破石头……在登岛之前,他们肯定会开箱验货的呀!”叶玲珑觉得蒙面女子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破石头’?”蒙面女子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叶玲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前仰后合的她,又看了看萧天河,却发现此时他脸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这个声音是……”萧天河感觉就在刚才蒙面女子放声大笑的时候,有一瞬间似乎她的嗓音发生了变化。也就是说,蒙面女子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自己的真实声音。联想到她还一直蒙着面,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忽而,萧天河也捧腹大笑起来,笑得比蒙面女子还要响亮,连蒙面女子都被他给笑懵了,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 。 叶玲珑关切地问:“天河,你怎么了?” 萧天河指着蒙面女子:“你啊你,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蒙面女子愣了片刻,也笑了一声:“你已经猜到了?” “猜到什么?”叶玲珑依旧蒙在鼓里。 “她故意隐藏真声和面容,必然是因为我们认识她。我猜的没错吧,楚姐?”萧天河拱手行礼。 “‘楚姐’?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姓‘楚’的女子啊……”叶玲珑纳闷道。 蒙面女子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本声:“我们曾经在宗飘界一起冒险、共同奋战过,你想不起来了吗?” 叶玲珑眼睛一亮,这个声音的确耳熟:“你是……范姑娘?” 蒙面女子终于揭开了斗笠和面罩,正是范凌云,也就是楚芳华! “萧天河,叶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楚芳华微笑道。 比起萧天河,叶玲珑更加震惊。毕竟她还不知道范凌云就是楚芳华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楚芳华真正的实力和身份。 “范姑娘,天河怎么叫你‘楚姐’?还有,你修炼得怎么如此之快?”叶玲珑自觉已经修炼得不慢了,也才四象级而已。在侠客客栈那一夜,她虽未亲眼目睹楚芳华出手,不过听萧天河描述她的实力至少也在八卦级以上。短短十几年,从下级修真者一路修炼到八卦级,莫非她是天神下凡不成? “怎么,你们去焚天宫时没有见着那个‘耀瑰’大帝吗?据我所知,几位大帝、大君几乎都去了啊!”楚芳华问萧天河。 “当时局面太乱,我也来不及跟玲珑……呃,跟叶姑娘解释。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楚芳华抿嘴一笑:“你们俩已经私定终身了吧?” 叶玲珑羞红了脸:“范姑娘你说什么呢……” “行了,用不着瞒我的。当初你失踪了,萧天河为了找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说起来,你被赤熛大帝的人给掳走之事,还是我先打探到的。” 叶玲珑看了萧天河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们边走边说吧。”萧天河道。楚芳华的事,他自然乐意相助。于是三人坐到了头车上,萧天河把来龙去脉都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当知道楚芳华就是原先的“白招大帝”时,叶玲珑惊得险些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当初我们在耀明森林里时,一起被凿山黑飞鼠群给弄得狼狈不堪,那些都是你刻意装出来的?”叶玲珑问。 楚芳华笑道:“不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又怎能如此密切呢?若我轻而易举地把鼠群给灭了,你们还会和我继续做朋友吗?” 叶玲珑挠了挠头:“还真不会……唉,真是‘世事难预料’,谁能想到,当初一起奋斗的同伴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族大帝?今天我获知的秘密太多了,我得好好理一理思绪。” “楚姐,说起来,你既然知道焚天宫的事,为何不来寻我?那样你也能进去得一些珍宝了。”萧天河想不明白。 “你是想让真假楚芳华在焚天宫里决一死战吗?”楚芳华白了他一眼。 “也是。不过,我还有个疑问,那个假楚芳华和你长得并不像,华林大君尚兴杰自不必说,为何其他几位帝君好像都不知情呢?”这个疑问已经在萧天河心中憋了许久了,今日终于可以一问究竟。 “因为我以前就有遮掩面容的习惯。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不想和相公逛逛市集之时被人指着脸道:‘快看,那是白招大帝!’”楚芳华自嘲地笑了笑,“谁知这个习惯后来竟然给那个篡位的家伙带来了许多方便,她倒是大大方方地到处露脸,让其他人都先入为主以为‘楚芳华’就长那个模样。” “原来是这样。” “言归正传。这一回文举界之行清雨姑娘不在,我得借助那几位的战力了。”楚芳华正色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十六章 奇妙矛盾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余下的路程就变得轻松多了。虽然知道不久就将面临一场恶战,但至少比一直对同行之人提心吊胆要舒服得多。此时,距离耀瑰域的南海岸只剩不到两个月的路程了。有一日,楚芳华突然向萧天河和叶玲珑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啊,你再说一遍?”萧天河听完之后吃了一惊。 “我要你们把我锁进一个箱子里去。”楚芳华重复了一遍。无疑,她是想借此计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元明岛。 “有这个必要吗?”叶玲珑问,“你压制住功力就不会露陷吧?那群海盗应该也没人认得出你的身份。” “‘压制功力’这种事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行不通的。只要心细一点就能觉察出破绽。”楚芳华解释道。 叶玲珑先点了点头,随后又劝道:“到海边还远着呢,不必此时就进箱子吧?等到了那儿再进去也不迟啊。”她总觉得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装进箱子中憋上好几十天太过“残忍”。 “不。”楚芳华道,“为了走商和躲避清剿,海盗的消息十分灵通,尤其是像这一伙豪占海岛许久不挪地的家伙,沿岸肯定遍布耳目。我们的车队颇为引人注目,要行计伪装就当趁早才是。”随即,她又笑了笑,“不必为我担心。我在箱中可以冥想静修,区区几十天算得了什么?” “那……好吧。”叶玲珑只得同意。 楚芳华在一个大箱上点了几下,撤去了法阵,打开了箱盖,里面竟然是空的。进箱之前,她又叮嘱道:“一会儿劳烦叶姑娘把箱上的法阵补全,如此他们便不会知道我躲在箱中了。” “可是,我布的法阵和你布的不可能一模一样啊!” “不用一模一样,只要相似即可。反正我是布阵者,除了我知道区别以外,其他人看不出来的。”楚芳华撑着箱沿翻身进去,“对了,你们可得记住我在哪个箱子里啊,否则到时他们要开箱看货,万一打开我在的箱子那就糟糕了!” 按照她的吩咐,两人捡了些石头装在箱中,盖上箱盖之后,叶玲珑补全了法阵。两人一人坐头车,一人坐尾车,押着车队继续一路向南。 时值炎夏,天天烈日当空。由于南境地域水系多,湿气大,更显闷热,两人每日都闷出一身臭汗。若是能在城镇落脚,那还好说,若是在野地露宿,就只得忍着了。叶玲珑曾提议干脆颠倒日夜,白天找地方休息,晚上趁凉赶路。但萧天河出于对人生地不熟的担忧,没有同意。不管怎样,夜里静待一处总比摸黑前进要安全得多。 这一天夜里,车队再一次行进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地,途径一个小树林旁,萧天河停下了。此处是一个斜坡的半腰,道下的树林边正是休憩的好场所。 “这一天天可真够受的,你看,我都晒黑了!”叶玲珑向萧天河抱怨道。被汗水浸透的衣服都贴在身上,若用蒙力蒸干汗水,残留的盐分又会将皮肤灼痛,反正怎么都不舒服。 “忍忍吧,你不想想楚姐?闷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里岂不是更难受?白日暴晒之时,我想箱子里面一定热得跟蒸笼一样,你可曾听她抱怨过?”萧天河笑道。 “想想也是。”叶玲珑觉得天黑了甚至都有一股一股的热气从地下往外冒,“哎,这都进去多少天了,一声也没有吭过,她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要不我们开箱子看看?” 萧天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呢?要真出事那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我猜想她应该是冥想入定了吧?我们没什么事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那……好吧。”叶玲珑腾身一跃,跳上了一根树枝,靠在树干上,用斗笠扇风纳凉。萧天河则在树下闭目养神。原本该是平静的一夜,却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小风,一切都改变了。 小风带来了些许难得的清凉,也带来了几不可闻的细小声响。这丝声响还是被叶玲珑的耳朵捕捉到了:“那是……是流水声!”她立即起身举目远眺,可视野中只有皎洁月色下的茂密树林。 “怎么了?”树下的萧天河问。 “我到林子里去看看。”叶玲珑从树上跳了下来。 “去看什么?”萧天河不解。 “我刚才听到流水声了,我猜林子里面应该有条小河,我想去……沐个浴。”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和你一起……呃……”萧天河摇了摇头,“还是别去了。你独自去我不放心。” “没事的,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来,我一会儿就回来替你,你也去河里泡一泡好了。”叶玲珑此时一心只想着那清凉的河水。 萧天河想了想:“罢了,还是让嫣儿、小雪她们陪你去吧。”三位妖女从孟章界出来之后,和叶玲珑有说有笑地往林中深处走去。有她们保护着叶玲珑,萧天河自然安心了不少,继续冥想起来。 时间在祥和之中慢慢流逝。许久,萧天河睁开了眼睛。四位姑娘已经去了许久,也该回来了。他不安地爬上树梢,向树林深处眺望。可是茂密的枝叶把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在徘徊中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萧天河再也坐不住了。他把敖睚眦、石灏明与雷啸炎全都召了出来。 “你召出嫣儿她们三个竟然只是为了陪叶姑娘去洗澡……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了。”石灏明显得有些生气。 “姑娘家爱干净嘛……我也拦不住啊,总不能让玲珑自己 去吧?”萧天河无奈地摊手,“这里人迹罕至,又有她们三个保护,按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为何去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没回来?” 雷啸炎道:“可别想当然了。‘危险’若是被你一眼就看到,那还能算‘危险’?你怎么不叫我跟着她们呢?” “你跟着做什么?想偷看嫣姐洗澡?”敖睚眦呛道。 “咱俩也挺熟的了,你看我像那种人吗?”雷啸炎白了他一眼。 “像!”敖睚眦点了点头。 “好了,别斗嘴了。”石灏明道,“嫣儿、小雪、小玫三个实力不弱,不应该这么久都不回来。再说就算遇到什么恶人,打斗声也不可能一点儿都听不见吧?” “的确没听见。”萧天河道,“所以才把你们都叫出来。留下一个人在这儿看着车子,另外两人随我去寻他们。” “就让睚眦兄弟留下吧。”雷啸炎连忙道。 石灏明却说:“你也留下,两个人看车好有个照应。我和天河一起去。” “不不不,我一定得去。嫣儿可能有危险,让我在这儿干等着简直跟刀剐没什么两样。”雷啸炎殷切地看着萧天河。 “好了,灏明,就由我和他一起去吧。你和睚眦兄弟暗中看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萧天河道。 “那好。”石灏明叮嘱雷啸炎,“你可别莽撞起来什么都不顾,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天河!” “好咧!”雷啸炎拿出霸王锤扛在肩上。 两人向四位姑娘行进的方向往树林深处走去。 “外面好热!”没走多久,雷啸炎就喘起了粗气。 “就是因为热,玲珑才要去洗澡。不热也就没这事了。” “可是,我不太明白,”雷啸炎抓了抓脑袋,“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孟章界呢?反正她也不是外人。” 的确,孟章界中“四季如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季节”这一说。 “路上看不见人,到了元明岛突然冒出来,万一被海盗的耳目发现了,必定生疑。”萧天河摇了摇头。 “谁说让她一直呆在里面了?我是说她想洗澡的时候,收进孟章界。洗完了再放出来。”雷啸炎道。 “孟章界里有河吗?”萧天河身为孟章佩之主,当然知道界中状况。 “没有河你不会弄一条河出来?你可是孟章界的主宰,山川河岳,还不都任你创造?你弄一片碧绿的草海,再弄一个清流荷塘,让叶姑娘在里面爱洗多久就洗多久,既干净,又舒适,还安全。姑娘家不是都爱干净么?要我说天不热你也应该这么做。你呀,放着这么简单的办法不用,非等她脏得受不了了去树林里找小河,何苦来哉呢!”雷啸炎难得一次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听得萧天河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不是没想到嘛!”萧天河无奈至极,“怪不得刚才灏明有些生气呢。这事儿怨我,怨我。” “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认为我们七个妖族是你最强的保护,其实孟章佩才是。”雷啸炎又道。 “此话怎讲?”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石灏明说得。你以后自己问他吧。” “唔……哎,你听!”萧天河道。 两人竖耳细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 “是流水声!”萧天河十分肯定,“之前玲珑听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声音!” “那她们应该就在前面!”雷啸炎刚迈开大步,又听到了“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雷啸炎惊讶地回头问道。 萧天河阴沉着脸:“我感觉不妙了,赶紧过去看看!”从那声“噗通”来判断,落水之物应该不轻,可是这树林里连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都看不见。那会是什么呢?萧天河能够感觉到,黎翠嫣她们三个就在前方。“如果不是她们自己跃入河中的声音,那就是有人为之……”萧天河越想越怕,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两人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地上躺着几个人影。 “是她们!”雷啸炎箭步冲了过去,萧天河刚想跟上,脑中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连忙急停下来,躲在一株大树后面。 果然有蹊跷!雷啸炎到了黎翠嫣她们身旁时,动作忽然变得古怪起来,速度放缓,踉踉跄跄好像吃醉了酒似的,须臾之后竟一头栽倒在几人身旁,不动了。 萧天河大惊,心里百般揣测,是毒?是法阵?安全起见,他先屏住了呼吸。其实他躲在树后是因为担心被藏在暗中的恶人偷袭,没想到连雷啸炎这等好手都如此快地被放倒。“他们并没有死……”萧天河能感觉到几名妖族仅是昏迷了而已,“能让雷啸炎那样的大块头瞬间昏迷的毒必然性烈,刚才刮风时扩散开来,这么说我也应该感觉到有所不适才对……所以那应该不是毒。那难道是法阵?可是,我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让人入阵即昏的法阵……”他一边猜测,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状况。 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每一瞬都很漫长。可是过了许久,依旧不见恶人现身。这就奇怪了,如果恶人知道雷啸炎有一个同行的人,那此时早就该对萧天河出手了;如果不知道,恶人也应该现身继续下一步的行动才对。萧天河已经数过倒在地上的人影,加上雷啸炎正好是五个,那么,之前发出“噗通”一声的究竟是何物?还有,按理说 这里离河应该很近了,可不论是目视还是耳听,都没发现附近有河的迹象。 萧天河强捺住自己慌乱的心情,猜测了一下恶人的意图。附近没有河,那就说明流水声是假的,恶人真就如此“料事如神”,知道叶玲珑听到“水声”就一定会来洗澡?“恐怕是个巧合。”萧天河想道,“既然不是刻意针对我们,恶人又没有直接取她们几人的性命,说不定事情并没有我刚才想象得那么糟……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萧天河决定跟那个“恶人”比一比耐心。 又过了一阵,忽而,远处草丛中亮起的一道光引起了萧天河的注意。那光芒蓝幽幽的,像是仙剑、魔刀发出的光芒。与此同时,“水流声”再次清晰地传了过来!“会发光,还会发出水流声,那是什么东西?”萧天河忽然想起来在大赤界曾经听说过的一种蛇,那种蛇有剧毒,蜕皮时会留下尾部的老皮,在它晃动尾巴时,老皮与新皮之间的空腔就会发出一种类似流水声的鸣响,诱骗口渴的猎物“上门”以便攻击。“莫非藏在草丛之中的是一条眼睛会发蓝光的大毒蛇不成?先对几人的脚踝咬一口,待他们毒发身亡之后再现身出来吞食?”萧天河越想心里越毛,他悄悄爬上了树,在高处伺机而动。 可事实却是他猜错了。不远处的草丛晃了几晃,从中钻出来一道人影。那人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在草丛中摆弄着什么。随着一声轻微的异响,蓝光不见了,流水声也消失了。那人往身上披了一件斗篷,站起身来。萧天河目测,他的身高约有九尺,又高又瘦,像根长竹竿似的。 那人穿上斗篷之后,扭头看了看附近倒在地上的五人,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萧天河一听,心中更为惊讶,原来那是名女子!男子长到九尺就已属凤毛麟角了,更何况女子!从那声叹息来看,女子似乎并没有恶意。只见她走到一人身旁,蹲下身子将其横抱起来,向萧天河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天河藏在树上纹丝不动,屏息凝视着她经过树下。她将叶玲珑抱到离大树十几丈外就轻轻放下了,返回原处又开始抱第二个人,接着又是第三个。除了雷啸炎她抱不动,是拖着走之外,对四位姑娘的动作算是相当温柔。 萧天河留意到,女子将几人放下的位置,与他们原先倒地位置的关系一模一样,该在谁身边躺着还在谁身边躺着。做完这些事之后,女子就匆匆离开了。保险起见,萧天河又在树上躲了半个时辰,然后轻轻下了树。地上那五人依旧未醒,他打算先去神秘女子钻出来的草丛中一探究竟。 可谁知刚走到先前雷啸炎昏倒的地方,萧天河就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他脑中甚至连“糟糕”的念头都来不及冒出就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在地。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叶玲珑担忧的面孔。 “啊,你醒啦!”叶玲珑欣喜道。孟章界的几位妖族也凑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萧天河从叶玲珑的怀中坐了起来。 “你们和我们一样昏倒了,我们几个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们两个给带回来的!”叶玲珑道,“半个时辰之前雷啸炎才醒,你是清醒得最晚的一个。” “可不是嘛,因为我昏迷得最晚啊!”萧天河觉得头很痛,轻轻晃了晃。从天色来看,此时应该是翌日辰时了。 “天河,究竟是怎么回事?”石灏明过来问道。当他听到萧天河说“昏迷得最晚”时,就猜到萧天河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萧天河把前夜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是高手在那里藏了什么宝贝!”雷啸炎十分兴奋。在他想来,能发光的东西必然不是俗物。 石灏明瞪了他一眼:“捡了一条命回来还不知足?叫你不要莽撞,你还是那么莽撞,万一那个高手有歹心,你们可就全完了!” “嗨,我不也是救人心切嘛!还好,天河足够机灵,没跟我一起冲过去!”雷啸炎打着哈哈。 石灏明分析道:“按照天河所言,那个高手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可是……不应该啊,他连能让人瞬间昏迷的法阵都布得出来,怎么会没有发现树上的天河呢?” “恐怕是一时疏忽了。”萧天河叹了一声,“其实我也疏忽了,她把你们几个都抱离了法阵区域,说明她没有撤掉法阵,结果我还是傻乎乎地一脚踏了进去。” 石灏明突然急切地问:“在你们清醒之后,看到天河躺在什么地方?此外,是谁先碰触的天河?” “是我先过去的。随后小雪和小玫也过去了。天河就躺在他刚才说的地方,距离我们大约有二十丈距离。”叶玲珑回答道。 “那……你们三个没有再晕一次?”石灏明问到了重点。 三人都摇了摇头。 石灏明抱着胳膊,像是自言自语:“唔……按照女子的行事方式,她若是看到天河晕倒在法阵内,应该也把他抱离法阵才对。而天河却一直躺在原处,这说明那个女子没有去而复返。可是,你们三个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再次陷入昏迷,这就‘有趣’了……” 事情已经陷入了一个奇妙的矛盾之中:神秘女子走时若是撤去了法阵,那萧天河就不应该昏迷;若是没有撤去法阵,那叶玲珑她们三个应该再一次昏迷才对。 fpzw 第五百十七章 狂风巨浪 “会不会是那个致昏的法阵在我们昏迷期间消失了?”萧天河提出了一个可能。 关于阵法之事,还是叶玲珑最有发言权。她分析道:“在通常情况下,法阵消失的原因无非就是以下三种:第一,布阵者撤去了法阵;第二,法阵被击毁;第三,法阵的属性宝石消耗殆尽。 那个女子不曾去而复返,因此第一种情况就不可能发生;你们没有攻击过法阵,第二种情况也不太可能。至于第三种情况嘛……颇为少见,再说属性宝石几乎不会同时耗尽,因为当某一块宝石消耗殆尽时,法阵就已经算破了,对其他属性宝石的消耗即会停止。 简单来说,这种情况下十有**会留下残阵,我不应该察觉不到。除非所有阵眼、阵脚的属性宝石正正好好同时耗完……那可比六月飘雪的几率还要小呢!” 石灏明忽然自得地笑了:“当事情陷入矛盾之中,就应该回到原点,往另外一个方向考虑。” “有何高见?”萧天河问。 “既然法阵这一条解释不通,那就说明根本没有法阵。” “那有可能是毒吗?” “应该也不是。恐怕那个女子是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让你们晕倒,目的就是不让你们接近她想要掩藏的东西。” 敖睚眦提议:“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应该去那儿看一看。反正不管是不是法阵的原因,都已经不会再让人昏倒了,不是吗?”这是个好主意,此时天已大亮,视野比夜里清晰了不少,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便于应对。 “雷兄弟和嫣儿留下看车,我们几个去一趟。”石灏明做出了安排。 待几人回到前夜昏倒的地方,不禁大吃一惊。这里的草丛都不见了,周遭的树木也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地上留下了一个几丈来深的大坑。 石灏明在坑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坑底的土上也有露水,说明这坑是在凌晨凝露之前刨出来的。看来你们前脚刚离开,那女子后脚就返回这里把东西给挖走了。”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么大。”见最大的谜团解不开了,萧天河的口气带着些许遗憾。 “即便在这里我们也不能挖走它。那女子的实力应该不低,没必要为了好奇而招惹她。罢了,正事要紧。还是继续赶路吧。”石灏明道。 …… 知道了“造水沐浴”之法后,萧天河与叶玲珑更加随遇而安了。叶玲珑每次洗完澡出来都要大大赞赏一番孟章界,听她的意思,若不是担心让人生疑,她都不打算出来了。 车队一路行至海岸边,再往下该走海路了。出海就需要船,还是能够运载八座大箱的大船。海边村落的居民们见有人要出海,原本都很热情,但一听目的地是元明岛,就“呼啦”一下子全都散了,萧天河拉都拉不住。 “这可怎么办?”萧天河站在空荡荡的街口,大皱眉头。 叶玲珑道:“那还不容易?你不是大财主嘛,可别当铁公鸡哟!” “对啊!”萧天河一拍脑门,“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目睹他跑开的背影,叶玲珑莞尔一笑。 谁知这一等就是好半天,当叶玲珑已经忍不住要去找萧天河时,他终于出现在长街的那一头。 “唉,死活都不肯卖。我费尽口舌,急出一身汗,才有人肯卖,价格高得出奇,整整两万珠不说,还得把四套车马给搭进去!”萧天河抱怨道,“当初在宗飘界外,货郎一张地图才卖我三千珠,就被楚姐挖苦了一顿。这回要是让她知道,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海边渔村嘛,船只都是度日必须之物,哪能说卖就卖呀。”叶玲珑安慰道,“船在哪儿呢?” “说是海边栈头拴着两根红绳的就是。卖家一会儿来领我们过去。他还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元明岛千万别提船是从他那儿买的。哈哈,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想提也提不了啊!这里的人可真是被岛上那群海盗给吓怕了。” 说到这儿,叶玲珑的神情变得有些忧虑:“越是如此,我就越忐忑。海盗们都凶神恶煞,到时我们能顺利地上岛吗?”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萧天河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等卖家来了之后,三人引着马车到了海边栈头,这里停了不少船。用两股红色缆绳的船很好找——最破的那一艘就是。 船小不说,还没厢没篷。船帆用的是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床单改制的,上面缝着好几个补丁。更可气的是,船里面还曾破过洞,此时用木橛子给塞上了,大约有那么三、五处。 萧天河一把拽住那个尖嘴猴腮的卖家,喝问:“就这破船你还好意思收我两万珠?” “本来就是一家一艘船,主用船是不可能卖给你的,只能卖你多出来的船。多出来的那肯定就是淘汰下来的旧船,破一点儿很正常。”卖家赔笑道,“再说‘船’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是?别看船旧,好用就成。此船既轻便又迅速,太远的海不敢说,去元明岛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们还有八个大箱子呢!能运得了吗?”叶玲 珑问。 “嗨,姑娘你就放一百个心。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儿,我也舍不得让你半道沉海啊!”卖家一边讨好叶玲珑,一边麻利地解开了缆绳。 卸车装船之后,卖家牵着四套车马心满意足地走了。萧天河和叶玲珑也扬帆,向着东南方向出发。 因为船小之故,八个大箱只能摞成两排。萧天河特意将装着楚芳华的那一个放在了下面一排。箱子占据了整个船舱,萧天河和叶玲珑只能坐在箱子顶上。吃水线已经升到了船舷边缘,使得船只有种“头重脚轻”之感,在风浪不大的情况下也晃晃悠悠,好像随时会翻似的。 提心吊胆地航行了几日后,糟糕的事发生了。大海不再风平浪静,而是起了疾风。在阴云的笼罩下,海水已经变成了暗青色,一场狂风骤雨正在酝酿之中。狂风骤雨就意为着惊涛骇浪,可这时船已经行至中海区域,前不见岛屿后不见陆地,无依无靠。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浓烈,似乎还夹杂着一股苦涩味,就和船上两人的心情一样。 随着凉风兴起,船开始上下颠簸、左摇右晃。豆大的雨点突然从满天密布的黑云中洒下,随即越下越紧,一发而不可收拾。强悍的海风催起了汹涌的波浪,劈头盖脸地向着船上打来,海面变得混浊如墨,那可怜的“破床单”在风的怒吼声中苦苦挣扎着,萧天河甚至来不及撤下帆来,桅杆就被一个猛烈的巨浪给拍断了。幸好箱子都用绳子紧捆在船体上,不至于落入海中。两人在箱子顶上互相扶持而立,随着晃动而保持平衡,也顺便稳住船只。他们这还是头一次在茫茫大海上遭遇如此强烈的狂风巨浪,只有在深切体会过大海发怒时的恐怖之后,两人才知道海盗和水贼最本质的区别。 这场暴雨不知何时才能过去,两人只能听天由命了。可惜祸不单行,苟延残喘的旧船出了它“死亡”之前的最后一个状况——木橛子失去了作用,船开始漏水下沉了! “啊呀!我就猜到会这样!真是被那个骗子给坑苦了!”萧天河气得大骂,可是他的声音再大也只有瞬间被海浪的咆哮声给淹没的份儿。 叶玲珑握紧他的手,劝道:“别坚持了,赶紧连箱子带船一起装进法宝吧!” “那咱俩呢?还不是得挨风吹雨淋?”萧天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要不你也进去躲着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会被大浪给卷走的!”叶玲珑不肯。 “离开船之后,两个人也一样会被卷走!” “先把箱子收了,沉下去就糟了!”叶玲珑催促道。 萧天河刚要这么做,天边忽然晃过的一个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船下恰好掀起一道巨浪,将船顶到了半空。萧天河定睛一看,随即在叶玲珑耳边大喊:“船!” 巨浪轰然下落,旧船像一片枯叶飘落,重重地摔在海面上,“哗啦”一声碎成了好几块。两人抓着箱上的绳索,分别抱着一块木板,奋力在水面上划着。可是箱子太沉了,小小的木板如何能承受得住,两人被拽入了水中,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松手。 在水下挣扎了须臾,上方忽然伸下来几只手,将两人和箱子一起拉回了水面。不远处就有一艘大船,在船员们的帮助下,他们登了上去。刚才破碎的小船和这艘威武的大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大船不仅自身巨大,船侧还有两根保持平衡的圆木,和船体之间以木架相连。在这样的风浪之中,大船依旧相当平稳。 踏上甲板之后,两人立即被押到了船尾的舱室里。房里的躺椅上,一名壮汉正在悠哉地抽着烟斗。他的头发像刺猬,一脸的络腮胡子,眼睛大如铜铃,右脸上还有一道长疤。见两人进来了,他从躺椅上直起身子来,翘着二郎腿,用戏谑的眼光打量着两只“落汤鸡”。 “驾着一艘满是蜂窝眼的破船就敢往远海来,有胆气!”那壮汉讥讽道。 “我们以前从未出过海,也没想到会被卷入风浪之中,真是倒霉透顶。”萧天河叹道。 “说吧,去元明岛打算做什么?”壮汉已经猜到两人的目的地。 “卖货。”萧天河按计回答。 “卖的什么货?” “不能说。” “哟!”壮汉乐了,“为何啊?” 萧天河瞥了他一眼:“货是卖给元明岛上诸位英雄的。” “废话!我们就是元明岛的人!”押着萧天河的人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你在岛上可有认识的人?”壮汉问道。 萧天河摇了摇头。 “那你也不认识这艘船?” “不认识。” “看见这个图案了没?”壮汉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旗子,旗底为深红色,中央绣着一条黑色的长角蛟龙。“这就是我们热海蛟龙帮的标志!” “唔……”萧天河心想:“若让睚眦兄弟知道这帮海盗如此辱没蛟之名,恐怕会气得冒烟吧?” “这下可以说了吧?”壮汉道。 “不必说。上岸之后打开看看便知。”萧天河泰然自若。 “啪”,壮汉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 “不经检查还想上岸?给我押出去!” 壮汉的手下押着两人又回到了甲板上,八个大箱上的绳索已经被割断了,一群人正围着箱子摸索呢。见壮汉来了,他们立即退到了一边,恭敬地站成两排。 “法阵是谁布的?”壮汉问。 “是请阵法高手布的,我们解不开。”萧天河回答道。其实叶玲珑能解开一个箱子的法阵,就是装着楚芳华的那一个。但现在不是打开的时候。 “解不开?”壮汉似乎不太相信,绕着八个箱子转了一圈。 “法阵不强,你去给我劈开!”壮汉对萧天河下令,“不然我就杀了她!”一把魔刀已经架在了叶玲珑的脖子上。 萧天河与叶玲珑对视了一眼,走到一个箱子旁,拿出了长庚刀。金灿灿的光芒看得壮汉眼睛一亮。 萧天河运力、落刀,法阵毁去,箱盖同时也被震开了,顿时,红光冲天,里面装的是满满一大箱红蒙石。 几名船员看得眼都直了。 壮汉却只是扫了一眼,轻蔑地笑道:“你不是要卖东西吗?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箱是让我们平安上岛的酬金。”萧天河说,“你载着我们去元明岛,这箱钱就送给你。” “呵,有意思。”壮汉押着叶玲珑走到另外一个大箱前,再次对萧天河下令,“打开!”他的意思就是:“货得让我看,钱也得让我拿”。 叶玲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把一箱石头换成红蒙石的主意是萧天河提出来的,为的就是能顺利通过验货这一关,可惜这壮汉既谨慎又贪财。 萧天河显得十分镇定。他从容地举刀,将那个箱子打开了。满满一箱“石头”呈现在众人眼前。 船员们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第一箱是一笔红得诱人的巨财,第二箱竟是一堆土得掉渣的石头!反差也太大了。 “呔!你在戏耍我们不成?”萧天河屁股上又挨了重重一脚。 萧天河摇头轻叹:“不怕货不好,就怕不识货。” “你胡扯什么!”踢他的人扬起手来就要打。 “哎!”壮汉却将那人落下的手给挡开了。几名船员看了看壮汉,只见他脸上一脸肃穆之色,对那人吩咐道:“你速速回岛通报诸位头领,就说大买卖到了!” “就、就这石头?”那人难以置信地指着箱子。 “你懂个屁!让你去你就去!”壮汉火了,一脚把那人踹下海里去了,也算是替萧天河报了“两脚之仇”, 那人不敢再拖延,立即御刀飞走了。 壮汉命令其他船员:“把他们两个关起来,给我好好看着!” 在被押进甲板下的暗室之前,萧天河看到壮汉先将装着石头的箱子盖上,又把装着红蒙石的箱子拖进舱室去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壮汉没有要求把每一个箱子都打开。 暗室不大,是堆放一些绳缆、捞网、木桶的地方。将两人关进去之后,船员们在顶门上又套了一把锁。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叶玲珑靠到萧天河身边,小声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果然还是咱们俩孤陋寡闻,那些‘石头’果真是珍稀之物!”萧天河慨叹,“你记不记得,当时你称之为‘破石头’,楚姐还曾捧腹大笑一番?只是后来说起别的事,把这件事给忘了。” “是啊,要是早弄清楚,你也不必破费那一箱子钱财了。”叶玲珑惋惜道。 萧天河长舒了一口气:“丢些钱财事小,顺顺利利上岛才重要。不管怎么说,开头还算不错。” “不过我觉得那大汉看你那把长庚刀时的眼神有些古怪,怕是惦记上了。”叶玲珑提醒了一句。 “没事儿。”萧天河却是满不在乎,“你没听他说吗?这可是一笔大买卖!我们就是大卖主,没见着头领他不敢动我的。等见了头领,呵呵。他想夺刀就凭本事来拿吧!” “但愿能一举成功。我观今天船上的这些人,个个儿都是高手。那大汉无疑本领更加高强,但居然还不是头领。这伙海盗远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拨山匪、水贼、强盗都要利害得多。只恨自己武艺不精,到时混战起来也只有东躲西藏的份儿。”叶玲珑幽幽地叹道。 萧天河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怕什么?谁不是从一元级慢慢修炼上去的?再说术业有专攻,你的阵法造诣已经很高了,将来再经高手点拨,势必会愈发强大。到那时,你可就是我们一伙人中最不可或缺的增益高手了!” 听他如此说,叶玲珑的兴致起来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将来会结队闯荡天下吗?” “那当然咯。你想一想,炼丹有清雨姐,铸造有费兄弟,再加上你的卓绝阵法,啧啧,我们这个小队可谓是人才济济啊!战时有你和清雨姐做我们强大的后盾,凶妖又有何惧哉!”萧天河说得挺激动,叶玲珑听后“扑哧”一声乐了,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大话说得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咳咳,你们小两口打情骂俏声音也不轻一些,扰到老子睡觉了!”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fpzw 第五百十八章 热海匪首 甲板下暗室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另外一个沙哑、狠戾的声音,着实把萧天河与叶玲珑吓了一大跳。 “你是何人?”萧天河装着胆子喝道。其实在被关入暗室之后,他已经检查过了,这个暗室不算大,堆放了一些杂物,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老子是谁和你无关,你们两个都闭嘴!老子要睡觉!”那人不耐烦地吼道。 叶玲珑捏了捏萧天河的手,萧天河也回握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这间暗室只有通往甲板的唯一一个门,男子显然是原先就在暗室之中。既然这里是海盗们关押人的地方,就说明此男子至少不是海盗的一员。如此,之前两人的谈话被他听见也就没有关系了。 男子吼完话就没声音了,暗室之中只能听见雨点打在甲板上的“噼啪”声。许久,或许是外头的风浪太大,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了几下,暗室里的杂物也随之移动。 “这伙儿废物,连船都不会驾!哎,我问你们,海上是不是起风暴了?”神秘男子再次开口。 “是的。”萧天河回答道。 “难怪船一直在晃悠,搅得老子连觉都睡不好!” 叶玲珑趁机问他:“道友,不知你为何被海盗给关在这里啊?” “谁跟你是道友?”那男子的脾气十分暴躁,“关?哼哼,我是自己进来的!” 萧天河眉头大皱,难道自己猜错了?“兄台也是一名海盗?”他问道。 “‘海盗’个屁!大爷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岂会与那一帮泼皮无赖同流合污?”男子怒道。 萧天河又问:“那海盗们怎会准许你上船?” “他们不知道老子在船上。哈——”男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们两个少啰嗦,老子不爱听!老子还得继续睡一会儿!” 萧天河和叶玲珑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人脾气真够古怪的,此回分明是他先开的口。 萧天河附在叶玲珑耳边悄悄地说:“我检查暗室时根本没发现有人,可见此人是个隐匿气息的高手。” “只要和海盗不是一伙的就行。”叶玲珑说话时也凑到萧天河的耳边。两人就用这种方式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免得再惹那男子发火。 随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甲板上的雨滴声越来越小,船身的晃动也越来越轻了。看来暴风雨已经逐渐消散。由于长时间的摇晃,叶玲珑靠在萧天河的肩膀上睡着了,萧天河也觉得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不知在何处的那名男子一直没再说过话,可是也没有听见他的喘息声。 正当萧天河也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甲板上传来了响动,暗室的顶门被打开了,银色的月光洒了进来。 “你们两个出来!”甲板上有人喊道。 萧天河站起身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把整个暗室又仔细环视了一遍,叶玲珑亦是如此,可是两个人都没发现那个男子究竟藏身在何处。 “磨蹭什么?快上来啊!”船员不耐地喝斥。 萧天河向叶玲珑使了个眼色,两人顺着顶门旁的梯子爬出了暗室。风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清朗,乌云消散,星辰明亮可见。大海也恢复了平静,温柔地托着船只缓缓地荡漾。甲板上有不少人在来来往往地忙碌着,从其他舱室将一些布包、木箱等物搬出来堆放在船舷处,似乎是准备卸船了。 萧天河向远处眺望,隐约看见黑色的岛屿轮廓。岛上点着火把,星星点点,和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那里应该就是元明岛。”他心道。 船员命令二人:“你们别愣着,赶紧帮忙去啊!” 于是,两人也加入了搬货的行列。那些包裹、木箱之中的东西都很沉,想必是这伙海盗从其他地方掳掠来的。萧天河带来的七个大箱也和其他东西堆放在一起。 船离海岛越来越近了,萧天河已经能看清,海滩上有不少人正举着火把等待着。待船靠岸之后,船上船下的人一起动手,看样子很快一船货物就能卸完了。这时,壮汉从船尾的舱室走了出来,对萧天河与叶玲珑二人道:“跟我走。”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叶玲珑,然后两人跟着壮汉下了船。 热闹的海滩很快就被挡在了树林后面,三人沿着林子内的小道向海岛内行进。小道两旁排列着插了火把的支架,顺着火光向远处看去,道路一直延伸到一座竹屋前。此外,还有一条小路通往海岛的另外一个方向。清凉的海风拂面而过,带来了阵阵涛声,萧天河据此判断,这座海岛并不大,岛上也就只有这一片树林而已,而那座竹屋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海岛的中心。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据楚芳华之前所说,海盗占据的海岛本是程羽飞一门妖族生活的地方,不应该这么小才对。像这种“巴掌”大小的海岛,在中海区域应该数不胜数,如何能成为文举界的标志?正如同耀明森林之于宗飘界、无思谷之于江由界、清明湖之于何童界,文举界的元明岛也理应是个“拿得出手”的“气派”之处。 “这么小的中海域岛屿,依我看连起名的必要都没有。也就是说,这座岛十有**不是元明岛!”萧天河心中得出了结论。既然不是元明岛,那就未到动手的时机。按照与楚芳华拟定的计划,一切都以她的信号为准:她动手的那一刻就 是大战的开始。可是,楚芳华此时正在箱子里,她只能感觉到登陆了,却不可能知道登上的是哪座岛屿。萧天河默默祷念,希望楚芳华千万要沉得住气。 到了竹屋前,壮汉打开了门,对二人下令:“在这儿等着。” 这座竹屋建得很特别,每一层都只有下半截墙,上半截仅有几根柱子。这样连窗户都省了,而且还能四面观景、透风纳凉。 屋中的情形在门外能一目了然,几座酒柜,几副简单的桌椅,还有些南域风情的摆设。 “嘁,这些家伙倒挺会享受。”叶玲珑撇嘴道。 萧天河说:“这里不是元明岛。” “我也觉得不像。”叶玲珑和萧天河想的一样,“楚姐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文举界,她可能不知道这里不只有元明岛一座岛,若是此时动起手来,让真正的海盗头领起了防范,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壮汉从二楼探出身子,喊两人:“你们上来吧!” 顺着阶梯上到了二楼,房中的躺椅上正歇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黑胖子。他**着上身,胸前长着一大片黑毛,脑袋上却是光溜溜的。贼眉鼠眼的模样,视线扫过萧天河之后就停在叶玲珑身上再也挪不开了,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十二哥,就是他们两个。”壮汉道。 “你去把货都搬来,我先验一验成色。”黑胖子的嗓音倒是十分清亮悦耳,和相貌完全不配。 萧天河暗道糟糕,听黑胖子的意思,他要打开所有的箱子,到时不想动手也得动手了。此外,壮汉称呼黑胖子为“十二哥”,也就是说这伙海盗头领级的人物至少也有十二人。从其余海盗的实力来推测,头领的实力应该非常强,难怪他们当初能几乎灭掉程羽飞的火属战猴一族呢。 黑胖子问两人:“听报说,彩云石足足有七大箱。我纵横海域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彩云石。你们的彩云石是从何处得来的?” 原来那些颜色各异的石头唤作“彩云石”。萧天河脑筋一动,回答道:“是从耀瑰域北部的山区地下挖出来的。”在不了解彩云石的情况下,万一答错了出处,黑胖子肯定要起疑心了。思来想去,那些彩云石产自文河村地下的可能性最大。 “唔。你们的运气倒是不错。”黑胖子点了点头,看来萧天河估计的没错,“来,坐吧。货搬来之前,我们还能喝上一杯。” 待两人坐下,黑胖子瞟了叶玲珑一眼:“二位可是双修道侣?” 萧天河刚想回答“是”,叶玲珑却抢先回答:“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听闻文举界元明岛之主豪气干云,不仅十分富有,做买卖也颇为爽快,故而我们运货来卖,说好了此笔生意之后,两人五五分账。” 萧天河余光瞄了她一眼,不知她此举何意。叶玲珑却似没看见萧天河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黑胖子。 “哈哈,既然如此,交易之后你也不必急着走。夏季正是南海域的好时节,风光旖旎。我带着姑娘游遍这片海域,想必你会爱上这里的。”黑胖子献起了殷勤。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到时就劳烦十二哥了。”叶玲珑只不过在说话时糅进了些许媚劲,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变了,从清纯到诱惑,从秀美到狐媚,前后迥然不同,但却丝毫不显得做作。 黑胖子自然是心情大悦:“姑娘不必客气。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于太冲最讲义气,也最为好客。只要姑娘有意,我保证你不会后悔。”黑胖子一语双关,他似乎已经把叶玲珑当成是慕名来巴结的庸俗之人了。 萧天河故作羡慕:“叶姑娘,我说的没错吧?元明岛上的人个个都是豪杰,如今见到于兄,果真如此热情,怎么样,不枉走这一遭吧?” “先前的确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还是有两点不太满意。”叶玲珑接话,顺便“抛饵”。 被奉承惯了的于太冲果然“上钩”:“哦?叶姑娘有何不满?” “首先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于大哥自是热情好客,但是之前我可是遭了不少罪啊!把我们关在甲板下黑乎乎的暗舱里,我连过了几天都不知道。”叶玲珑故作委屈。 于太冲笑了:“这也是没有办法。打我们元明岛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要不一会丁老弟回来了,我替你骂他一顿出出气,如何?” 叶玲珑连忙摆摆手:“哎,那可不必。怎么说他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再说我才刚上岛来就惹得你们兄弟不睦,叫我以后如何呆得下去?” 这番话让于太冲十分中意,他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揍他一顿,他也不敢跟我不睦。叶姑娘再说第二点。” “海域景色虽是不错,可就是岛太小了点儿。于大哥既然是‘十二哥’,那在帮中排行应是第十二位咯?这么大的帮,人应该不少吧?我可不喜欢太拥挤的地方。” 于太冲大笑:“呵,我们‘热海十二蛟’威名远播,岂会甘心全都窝在这样一座小小的岛上?此岛只是元明岛外圈‘十九秀岛’之中最靠北的一座,算是进入岛群的‘门户’。货物一般都是在这里卸船,再由小船运往主岛。现在是晚上,视野不佳,待天亮我领你去岛南一看便知。” “什么‘热海十二蛟’,此帮海盗不仅以‘蛟’ 为名,连头领都以‘蛟’为号。睚眦兄知道以后不大怒才怪。”萧天河心想。 “难怪呢,我说怎么除了海滩那边就没见多少人呢。”叶玲珑眼睛一转,又说,“不过我听闻‘热海十二蛟’中有几个头领的脾气还是挺大的,我有点儿心怵。待于大哥带我去元明主岛时,就说我是远房的表妹如何?反正分账之后我也不打算走,以‘商客’的名义留在这儿玩耍反而不方便。” “嗯,好主意!就说是表妹,省得我那些哥哥们问东问西的,客商就由他一个人来当。”于太冲指了指萧天河。 “既然于大哥答应了,那账也不用五五分了,我那份拿不拿还不是一样?就给我这位朋友七成的钱吧,算是对他一路扶持的酬谢。”叶玲珑道。 萧天河故作感激:“那感情好。也劳烦于兄替我在其他头领面前美言几句,我自知实力低微,等将来修炼有成,还想来投靠贵帮呢!”萧天河知道,叶玲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点一点地消除于太冲的戒心。 “既然我们成了‘远房亲戚’,至少当有所了解不是?”叶玲珑拱手道,“我叫叶玲珑。见过于大哥。” “哈哈,好,玲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刚才我也说过了,哥哥我的大名叫于太冲,在‘热海十二蛟’中的名号是‘鼓浪蛟’。” 叶玲珑继续套问:“‘鼓浪’?与大海正合。不知其他几位头领的名号是什么?” 经于太冲细说,两人知道了这伙海盗十二位头领的名号,也知道他们彼此之间颇为义气。除了于太冲之外,另外“十一蛟”的名号分别如下: 排行第十一的唤作“翻波蛟”,名叫薛仲苍。 第十位头领唤做“腾海蛟”,名叫柳林枫。 排第九的头领名号“冲天蛟”,大名潘阡陌。 排行第七和第八的两人是对嫡亲兄弟:老七“啖烟蛟”苏岳江;老八“饮雾蛟”苏岳河。 第六位头领,“喷雨蛟”窦玉丰。 第五位头领,“吹云蛟”董书婷,听名字应该是个女子。 排第四的头领名号“唤雷蛟”,名叫姚万钦。 居第三高位的头领,“纳风蛟”毕久英。 排行头两位的算是这个“海蛟帮”的正、副帮主,也是创立者。他们本是夫妻二人,早年不知为何曾经分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重聚在一起,但彼此之间似乎再看不到夫妻之情。就连其余“十蛟”也弄不清他两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所以平日只以“大哥”、“二姐”相称。两人的名号和姓名是:“吞日蛟”庞思远,“吐月蛟”上官靖。 不得不说,十二人的名号起的还是挺威风的,只不过顶着“威风”的名号,所做之事却是难配“威名”。 叶玲珑借机再套了几句近乎,萧天河也时不时奉承两声,使得于太冲心情大好。正当他聊兴大开之际,竹屋外响起了嘈杂人声,壮汉领着人把七座大箱都搬来了。 再一次来到二楼见到三人后,壮汉有点懵,心道自己不过去海滩走了个来回,怎么三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如此“亲热”了? “丁老弟,这位玲珑妹妹可是我的远房表妹,来时你可是对她‘不错’呀!”于太冲笑呵呵地说。 “啊?”壮汉更懵了,“她可从来没说过啊!” “罢了,不知者无罪。玲珑妹妹也没怪罪你。说起来,幸亏你跟了他们许多日,否则风暴时也救不了他们的性命。”于太冲道。 萧天河和叶玲珑暗暗咋舌,听这意思,其实壮汉早就盯上二人了。他们心中不禁对楚芳华的深谋远虑甚感叹服。 “在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壮汉向两人拱手赔罪。 叶玲珑连忙说:“不妨事。大哥,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当初花了点钱雇得一个阵法高手在箱上布下了法阵,须得以四象级的功力将法阵击毁方能开箱。你稍待片刻,我这就下去把七个箱子的法阵都毁掉。” “哎,不必麻烦。妹妹也才四象级吧?功力省着为好。就由为兄随便开两个箱子看看货物成色即可。”于太冲终于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一身油腻的黑肉一颤一颤的,让人恶心。 叶玲珑心中大喜,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要等这句话。只要于太冲没选到楚芳华藏身的箱子,那就万事大吉。 几人下了竹楼,来到七座大箱前。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因为头一个箱子就是装着楚芳华的那一个!若是于太冲怕麻烦直接打开第一个箱子,那可就糟了! 萧天河看了看叶玲珑,想示意她做好准备。叶玲珑正好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一交汇,各自心明。 于太冲来到了第一个箱子旁边,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过去,指着后面两个并排摆放的箱子:“我就打开这两个看看好了。” 两人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儿。萧天河上前:“于兄,那其他的箱子就等到了元明岛之后再打开给其余诸位头领验货,我保证一定让他们满意!”这话对于太冲来说其实是句废话,现在不开的箱子到了元明岛肯定都得打开,其实萧天河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不着痕迹地提醒箱中的楚芳华,这里根本不是元明岛!但在于太冲耳中,此言却只是一句带着一些讨好之意的言语而已。精明就精明在这里。 fpzw 第五百十九章 夜战海岛 于太冲急着再和叶玲珑细聊,于是就从七个大箱中随意选了两个,破坏法阵打开了盖子。 “哟,这些彩云石的品质相当不错嘛!”于太冲赞叹道。 “大哥果然见多识广。一般人有许多不识货呢!”叶玲珑偷偷冲萧天河眨了眨眼睛。萧天河莞尔一笑。 于太冲笑得浑身的肉都在一颠一颠地颤抖:“哈哈,行走江湖久了,眼界自然开阔。不过彩云石本就是稀罕之物,我上一回见还是好几十年之前的事了。是吧,丁老弟?” 丁姓壮汉点头道:“是的。正因为那一次我也在场,所以知道了这东西的珍贵。船上许多兄弟都没见过此物呢!” 叶玲珑问:“大哥,我只知道此物珍贵,却不知为何珍贵,可否告知小妹?” 于太冲拿起一块彩云石,用力一攥,石头竟碎成了粉末,他解释说:“这种石头质地十分松软,往往与属性宝石伴生,但因为实在太软,不仅很难结成大块,即便结成了也很容易就会碎成齑粉,混入到泥土之中,不堪一用。或许是因为与属性宝石伴生之故,据说彩云石可以和属性宝石之间产生某种感应,从而其用途变得非常广泛,既可以当作炼丹的材料,也可以当作铸造的材料,不过以它珍稀的程度来衡量,这些做法都是暴殄天物。它真正的最佳用途,是掺进符纸的原浆之中,从而大幅提高制作符咒的成功率。以符纸中最为贵重的‘天意箔’为例,依据咒法的难易不同,制成常见符咒的几率约在五成到七成之间,若是搀上了一定比例的彩云石粉,几率将提高到九成九以上。呵,其实‘九成九’这个几率也只是因为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依我看,只要在制符时没有睡着,那就一定能制成符咒!” “那就可以算作十成了!”叶玲珑无比惊讶,对萧天河道,“萧公子,你还记得当初我协助苏姑娘制作符咒的事吗?” 那是在宗飘界耀明森林之中时,“三花聚顶”小队经历了凿山黑飞鼠群之险以后发生的事。萧天河回答:“记得。苏姑娘是个制符者,而你是个制阵者。制符与制阵同属‘制’技,有相通之处,所以你帮助她制作了二十张符咒。” 叶玲珑点头道:“没错。当时苏姑娘使用的符纸是低档次的‘白萤箔’,刻画的咒法也并非多么高级咒法,你可知制成的几率是多少?连三成都不到啊!为了制作那二十张符咒,足足耗费了七十多张符纸,浪费材料不说,对我们功力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的确,我记得制完之后,你们服了丹药,还休息了很长时间。” “‘天意箔’是所有符纸之中最为珍贵的,就因为以它制符的成功几率最高,对制符老手来说,刻画简单的咒法,成功率甚至可以达到八成以上,比较复杂、困难的咒法成功率也稳定在五成左右。可是这样依旧没多少制符者愿意使用它,你可知为何?只有一个原因——它实在是太贵了!五成左右的概率虽然不低,可一旦毁了一张就是倾家荡产!掺了彩云石粉之后就不一样了,‘百发百中’还怕什么?以天意箔和彩云粉的搭配去制最高级的符咒,像是‘替命符’那种,哪怕原材料再贵,成功率也不足八成,但考虑到符咒种类的珍稀,只要做出一张,卖掉也是大发横财!我以前只曾耳闻彩云石之名,但不知详细,今日方知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彩云石那般珍贵!”叶玲珑越说越兴奋,双眼似乎都在冒红蒙石一样的红光。 “呵,没想到玲珑妹妹竟然对制符之技也有这么深的了解,还是个制阵者。正巧,我对阵法也有浓厚的兴趣,今夜我们好好畅谈一番,如何?”于太冲不失时机地问道,还未等叶玲珑回答,他又吩咐壮汉,“丁老弟,你领着……领着这位兄弟去船上休息吧。明日再把箱子运往内岛。”于太冲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叶玲珑身上,此时才发觉甚至连萧天河的姓名都不知道。 “是。”壮汉应道。箱子刚刚才搬来竹屋前,马上又得搬回去。对于这样的“折腾”,壮汉显然已经习惯了。其实这是海蛟帮的规矩,外来的货物要先送到这座“鼓浪岛”,由十二当家“鼓浪蛟”检验之后,再往主岛上送。海盗之所以能霸海横行多年,与规矩的严苛和谨慎也是分不开的。 尽管萧天河有些担心叶玲珑,但他还是不得不跟着壮汉离开竹屋。临走之前,叶玲珑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以她的机灵,只要于太冲不对她动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于太冲也给丁姓壮汉递了个眼神。 …… 回到了船上,壮汉又命手下把刚卸下船的货物再装上来。他知道,于太冲今晚肯定不会再来检查这些货物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珍稀的东西,索性跳过检查这一步,明日跟着七大箱彩云石一起运走。这一回,壮汉没让萧天河再帮忙,可是,也没有像萧天河预想的那样给他安排一个舱室休息,而是依旧把他粗暴地关进了来时那间暗室之中。 “喂,这算哪门子待客之道啊?”萧天河捶着顶门大喊。 无人理睬。 萧天河气鼓鼓地从竖梯上跳了下来。 “都死到临头了,哪会有人管你?”暗室里再一次响起了那个沙哑的嗓音。 萧天河差点儿忘记了暗室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死到临头’?你在说我吗?” 男子的口气充满了戏谑:“外面那群杂碎根 本不知道我在这里,不是你还能是我?” “我是卖家啊,他们为何要杀我?”萧天河恍然,“难道他们是不打算付钱,直接杀人越货?” “哎,别说,那群家伙就这一点还算说得过去,掠夺和生意分得一清二楚,该抢该杀时决不心慈手软,做买卖时却非常守信重诺。”男子道。 “那你为何说我‘死到临头’?” “愚蠢!非要我说出来才明白吗?和你同行的女子不在,想必是被那个‘鼓浪蛟’给留下了。她那么有姿色,呵,用膝盖都能想明白‘鼓浪蛟’打算干什么。如此你就成为了一个‘碍事’的家伙,应当除去,以免后患。” “可是……我们已经跟他说了,我们两个是朋友,并不是双修道侣啊!再说除掉我,他如何还能俘获芳心?” “你以为他们会和那姑娘实话实说吗?‘热海十二蛟’的仇家比比皆是,随便胡诌到一个仇人身上就能嫁祸,到时再把嫁祸的对象杀了,佯装已替你报得大仇,借此讨好那位姑娘。”男子想得很远,“再说了,你说不是道侣他们就相信了吗?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是。瞧瞧你们小两口对视时的眼神就知道了,啧啧,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啊……这……”萧天河无语以对。 “等着瞧吧,等一会儿他们忙活完了,就要下来取你的小命了。”男子俨然是幸灾乐祸的态度。 萧天河有妖族相助,根本不怕。他现在担心的是叶玲珑:“兄台,你似乎对‘热海十二蛟’十分了解,据你估计,于太冲他今夜会对那位姑娘不利吗?” “那谁知道呢?不过‘鼓浪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男子特意卖了个关子。 萧天河不明所以:“怎么,他为人磊落吗?” 男子哈哈大笑:“磊落就不是海盗了!‘鼓’,说的是他的身材,嗯,我觉得应该是指他的肚子。至于‘浪’嘛,呵呵,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得到吧?”原来他料到萧天河会理解错“鼓浪”的意思,才故意卖关子的,为的只是好好笑一笑。 “原来是这么个‘鼓浪’啊!”萧天河立马如坐针毡。 “那家伙可是玷污了不少良家女子,从少女到妇人,只要长相合他的意,或掳、或骗、或迫、或诱,总之他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男子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夜那姑娘最多是失身,在被玩腻之前不会有性命之虞,而你可是要失命的啊!” 萧天河听得一身冷汗,看来事情拖不得了,必须立即动手! 顶板恰在这时发出了声响。 男子道:“你自求多福吧,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萧天河还没回过神来,在顶板刚掀开一条缝时,只感觉一股微风拂面而过,他竟瞬间被一股力量带到了半空。他本能地抓住了一旁的阶梯,与此同时顶门被猛然撞开,开门的丁姓壮汉冷不防被顶得翻了个跟头。 “他奶奶的,找死!”壮汉向暗室内一看,只见到萧天河攀附在竖梯上,还以为是他干的,遂破口大骂,探腿当胸一脚把萧天河从梯子上踹了下去。 萧天河见他手里提着魔刀,也懒得和他多言了,那个神秘男子说的没错,壮汉果然来取他性命了。他揉了揉胸口,缩在角落的黑暗之中。 “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看来太便宜你了!臭小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壮汉一边下竖梯一边骂骂咧咧的。他脚还没着地,黑暗中骤然扎出一杆金枪,随即又收回了黑暗里,来去如电,只在壮汉心窝留下一个穿膛洞。壮汉眼珠凸出,嘴半张着,抬手似乎想去捂住伤口,却已经抬不起来了。可悲的家伙,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就轰然倒地。 暗影里传来了萧天河冰冷的声音:“把船上和海滩上这伙海盗统统杀光!” 三道身影从暗室中冲天而起,雷啸炎疾速坠落甲板,竟踩出两个大坑,随即补上雷霆般的一记霸王锤,整个甲板顿时四分五裂。敖睚眦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连劈三道追日斩,妖力波冲着被震飞到半空的海盗们而去,数名海盗被斩为两段。接着他又在半空施展了更强力的绝招——狂旋斩,截住了躲过追日斩而落下的海盗们。雷啸炎在船舱内横冲直撞,见着人就用双锤一夹,也不管死是没死,直接向上送到敖睚眦的狂旋斩范围中。大部分海盗都在九条青蛟漫天飞旋的光影下被绞成了碎片。而石灏明已经冲到了沙滩上,看呆了的海盗们吓得腿软,正好被他一枪一个,干净利落地杀了个痛快。 解决了一拨弱匪,还活着的就是一些头脑比较机敏、本事相对高强的海盗了。有的上前迎战,有的四散而逃。三位“凶神”被小股海盗截住,逃跑的似乎看到了生还希望。不过,他们高兴得太早了。往海滩西边碎石堆逃去的海盗突然像中了邪似的,停下了脚步,调转身躯往回走,黎翠嫣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站在石头上,一股股白色的烟雾正随着扇子的晃动喷涌而出。往南部树林逃去的海盗感觉猛然撞在了一堵厚墙上,鼻骨断裂,鲜血迸流,纷纷痛得“哇哇”直叫,接着又被一个个击飞,落回了沙滩上。杨月玫揉了揉鼻子,扛着华岩盾笑嘻嘻地从林中走了出来。沿着海滩往东面狂奔的海盗们则突然发现前方袭来一大团遮天蔽月的“黑云”,那震人心魄的“嗡嗡”振翅之声就像是给他们“送终”的丧曲,毒虫大军席卷而过,将海滩上猝 不及防的强盗们一顿乱蜇,“黑云”的后面,正立着一身白衣的白樱雪。 在三位妖女出击后,石灏明和敖睚眦杀开了一条路,直冲岛中央的竹屋而去。到了竹屋前时正好撞上于太冲从楼上跃下,三人立即搅成一团。竹屋附近和岛南也有不少海盗,听到动静全都赶了过来。 叶玲珑见开始动手了,也操起魔刀加入了战斗。于太冲以一敌二本就力怯,见方才还听话乖巧的叶玲珑竟也是敌人一伙儿的,不禁勃然大怒,边打边骂,言语污秽至极,狠毒非常,不堪入耳。叶玲珑自然也火了,将忍了许久的窝囊气一股脑全都发泄出来,伶牙俐齿、滔滔不绝,更厉害的是连一个脏字都不吐,却能达到气得于太冲运不上气、接不上话的程度。敖睚眦哈哈大笑,撇了于太冲让他跟石灏明单打独斗,自己则全力护着叶玲珑。 沙滩上的海盗们已经十去七八,有几个凫水逃走,雷啸炎他们也懒得追了,连同萧天河五人一起赶到了竹屋周围,加入了战斗。 于太冲敌不过石灏明,之前在一打二的时候已经受了伤,越打伤就越多、越重,加上叶玲珑一直在连珠炮似地骂他,搅得他心烦意乱。如今见又来了一帮妖族高手,心中仅存的那点儿战意也消失不见,他打算逃了。 当了多年海盗,护命的东西肯定是有的。他耗费了一个护体法宝硬接下石灏明的星芒枪,施展身法钻入树林,企图借树木和夜色的掩护下海,从而前往其他岛屿求救。 孟章界的妖族们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雷啸炎大吼一声,两臂燃火,双锤并举,三个硕大的火焰虎头贴着地面“啃”向了树林。草叶横飞,来不及落下就烧成了灰;树木尽断,像是在林中炸了个烟火,无数带着火光的残枝断木照亮了半座小岛。 于太冲回头一看,惊得魂也飞了,这要是被火焰虎头“啃”上一口,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他抽刀向后伸臂,连连挥舞,几道蓝光刀波迎着火焰虎头而去。虽不至于将其化解,但至少能稍稍阻止其飞近的势头。此时正好也逃到了矮崖边上,借着刀波与妖力波互拼而震的气浪,他骨碌一跃飞下了矮崖,崖下就是大海。 “嘁,竟然是水属性功力,算他走运!”雷啸炎小声嘟囔。 被海盗们纠缠住的妖族们暂且抽不出身去追于太冲,只得先任他逃了,待解决掉这些海盗之后,再下水去追不迟。即便于太冲水性再好,还能好得过覆海蛟和金鳞龙?萧天河可以确定,在他游至最近的岛屿之前,一定会被敖睚眦和石灏明给抓回来。 结果却是这一步都省了。于太冲刚跳下矮崖没多久,就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循向望去,楚芳华拎着于太冲的首级跳了上来。 “楚姐!”萧天河和叶玲珑齐声欣喜地呼喊。 “一个都不要留!”楚芳华冷声道。曾经的白招大帝出手了,八卦级的实力,刀刀生风,敏捷的身形如同一只鬼魅,凌厉地收割着敌人的首级,看得萧、叶二人直咋舌,实在太厉害了! 海盗们见头领被杀,军心涣散,败得落花流水,被诸多高手一股脑灭了个干干净净。鼓浪岛整个中央区域尸首遍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血腥之气,连天上的月亮似乎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一场深夜的奇袭,突如其来,悄然而去,以萧天河一方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战果十分辉煌:“热海十二蛟”中的老末“鼓浪蛟”身死,连同岛上约百十个海盗同归黄泉,中部的竹屋以及岛南的寨子都被拆掉,连岛上唯一的一片树林都被毁去了一小半。 “你还是没能沉住气。”楚芳华收了魔刀,对萧天河说,“验货的难关已过,此时并不是最佳的时机,若是等到了元明岛再出击的话,死的就不会是‘鼓浪蛟’这种货色了,而是‘吞日’和‘吐月’两位蛟首!” 萧天河抱歉地笑了笑:“我是担心玲珑的安危,正好他们也要取我的性命,我就……啊,对了,船的暗室之中……”他把那个神秘的男子的事说了一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二十章 浪里白条 东方破晓,白日将至。元明岛海域的第一岛——鼓浪岛已被攻破,“热海十二蛟”中的“鼓浪蛟”被楚芳华击杀后枭首,剩下的“十一蛟”在其他岛屿。 雷啸炎估计,从海滩上逃下海的海盗约有七、八人。根据楚芳华所言,整个元明岛海域已被布成螺旋状,想到达主岛只有唯一的一条路。 从鼓浪岛往西南方向去,大约二十余里之外,就是“十八秀岛”中的第二座——翻波岛。其实十八秀岛原本无名,现在的名字都是海盗占领之后所起的,其中有十座岛是以“热海十二蛟”中排名第三到第十二的“名号”为名,分别由对应的头领把守。 翻波岛的首领,自然就是“翻波蛟”薛仲苍了。根据距离估计,从鼓浪岛逃生的海盗在天亮之后就能到达翻波岛。萧天河这一群人稍作整顿,也下海涉水而行,往翻波岛而去。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上元明岛呢?”叶玲珑忽然想到了这一“捷径”。 楚芳华道:“不可。空中目标过于明显,又无处可藏,容易被针对。此外,空中也不便打斗,更是无法施展身法。万一从空中落下,掉入机关、陷阱或是法阵,那更糟糕。” “反正我们是要把这伙杂碎一网打尽的,就这么一路杀过去挺好,可以杀个痛快!”雷啸炎大声嚷嚷道。 楚芳华叮嘱众人:“敌人接到报讯之后肯定严阵以待,大家须得小心。往下的战斗,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上午巳时许,一行人到达了翻波岛。翻波岛比鼓浪岛要大不少,岛上多礁岩,少泥土,没有海滩,最低的海岸离水面也有两丈多高,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还未等众人上岸,岛上忽然飞出一排排弩箭,每一支都足有孩童的胳膊那么粗,带着“呜呜”的呼啸射向了众人。 “当心!有埋伏!”石灏明大呼,“睚眦,我们上!”两人往水下猛扎了一头,在海面几丈之下飞速向前潜泳,那些弩箭射入水中之后速度大减,根本奈何不了这两人。两人一左一右,向着两侧的岩崖绕去。 楚芳华直接踏刀升空,从容地躲避铺天盖地的弩箭,从正面飞向崖顶。其他人则在水面上施展身法,踏浪而行,往崖底冲了过去。 潜泳的两人很快就到了崖下,一蛟一龙,腾空出水,踏着陡峭的岩壁如履平地,翻身上了崖顶。楚芳华也御刀赶到,三人冲进岩石堆中,和海盗们短兵相接。被三名高手搅乱了战阵,弩箭的射击也停止了,其他人得以趁机登岛,在崖边展开了一场大混战。 这些海盗们是先头军,只负责操纵早已架在崖边的巨弩,手上的本事并没有多少,面对这一干威猛的高手,可谓是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往翻波岛深处逃窜。 岛上的大寨在东南部,是一大块凹地,除此以外岛上其他地方都是突兀嶙峋的礁石,十分不利于施展身法。楚芳华想要先杀贼首,撇开那群逃兵,御刀单枪匹马直插大寨。寨中万箭齐发,硬生生将她从空中逼落。她就地前滚,一刀砍在寨门上,魔刀竟弹开了,一个绿色的光罩覆盖了整个大寨。 “居然有法阵!”楚芳华后撤了一段距离,蹬地而起,双手举刀高过头顶,一声怒喝,奋力劈斩,那魔刀竟然化出十几丈长的巨大虚影,轰然劈在寨门上。防阵的光罩晃了晃,并没有被击破,但颜色明显暗淡了许多。 “快,给我射死她!”寨中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高声喊道。想必那就是薛仲苍了。 这时,石灏明和雷啸炎拍马赶到,楚芳华喊了一声:“破阵!”两人心领神会,雷啸炎将左锤摆低,石灏明双脚踏于其上,抱住星芒枪蜷缩起身子,雷啸炎单锤将他举起,对准寨门的方向,然后用右锤对着左锤用力一砸。只听“咚”的一声惊天巨响,霸王锤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浪,石灏明趁势蹬锤借力平飞了出去,人枪合一,如同一支巨大的利箭射向了大门。星芒枪光芒大盛,枪尖的金光耀眼夺目,笼罩着大寨的光罩哪里抵得住如此迅猛锐利的攻击,就像水泡一样碎裂开来。星芒枪又接着穿透了大门,将门后的海盗连续穿死了七、八个才势止。 楚芳华看了不禁赞叹:“好个合击之法!” 大门一破,海盗们不再龟缩防守,一窝蜂从寨中涌了出来。恰好其他人也杀到了寨前,双方喊声震天,打得好不热闹。 楚芳华一直在人群中搜索着薛仲苍的身影。可是四面八方全都是海盗,并不见哪个人是指挥者。“莫不是从大寨后门逃了?”她心想。 这一批海盗大多是五行、六合级,萧天河与叶玲珑也有一战之力,加上白樱雪、杨月玫两个妖族时刻不离二人左右,他们暂时没什么危险。杨月玫的华岩盾发挥了大用场,几人背靠着礁石,竖在前面的华岩盾几乎挡住了所有来自正面的攻击,白樱雪的伴月杵一分为二,在左右两侧来回穿梭,对着海盗们的脑袋一通乱打,她本人也放出了一股股毒虫,将靠近的海盗们蜇成一滩滩脓血。见附近的海盗杀得差不多了,杨月 玫抱起华岩盾,以脚跟为支,横端着转起圈来,当旋转速度达到极致,将华岩盾对着敌人最为密集的寨口甩了出去,飞旋的大盾威力无匹,海盗们撞着就死、磕着就残,同时杨月玫自身也如同闪电一般急追盾牌而去。盾牌扫清了整条道,杨月玫在寨门内追上了华岩盾,抱着往地下重重一杵,一股澎湃的气浪迸发,周围一大圈的海盗们都被吹飞了,哀号连天。这是杨月玫的一个绝招——旋盾冲,原来防御性的武也能有如此厉害的攻招!很难想象,如此刚猛的攻击居然出自一个身形轻巧的女子之手,令萧天河和叶玲珑大开眼界。 “呜呜——”远处突然响起了高亢的号角声。海盗们闻声立即抖擞起精神,边打边向南岸撤退,他们要弃寨了。 萧天河他们一路追到了岸边,只见海盗们像是煮饺子似的纷纷下水,游向了后方的援兵。其他岛的精锐援兵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水上飘满了木板,木板之间都以铁索相连,就像是在海面上铺了一大张“席子”,援兵们都站在席子上。 一个身材瘦小的驼背男子往前走了两步,尖声尖气地喝道:“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害了我于老弟?”听此人声音,他正是先前在大寨里发号施令的“翻波蛟”薛仲苍。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莽汉抱臂而立,戴着一顶斗笠,穿着一件黄坎肩,袒露着肚皮,腰上扎着一条蛇皮腰带,下身穿着一条破了边的短裤。他肌肉鼓胀,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颇为骇人。此人应当也是“热海十二蛟”其中之一,但不知是哪一个。 “无良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楚芳华如同燕子抄水,贴着海面急攻薛仲苍而去。 雷啸炎对那个伤疤大汉颇感“兴趣”,在他看来莽汉就应该对上莽汉,他高高跃起,重重地落在了木板上。可谁知,那木板却突然沉了下去,连着的锁链也齐齐断裂,雷啸炎猝不及防,跌入了水中。 “那不是木板!”敖睚眦皱眉道。 “没错,好像是……石板!”石灏明道。石板浮水,真是闻所未闻 雷啸炎尚未在水中稳住身形,他身旁突然出现了几个大漩涡。敖睚眦喊了一声“不好!”随即鱼跃入海,疾速向雷啸炎游了过去。可是已经迟了,雷啸炎被一股巨大的水柱冲了起来,飞上了半空,水花四溅而落,从水柱之中现出一个穿着白衣的人来。那人在空中对着头顶的雷啸炎连挥了数剑,又转身一头扎进了海中。 雷啸炎已经负伤了,摔落在水中后,水面泛起了一片血红。“奶奶个熊!从水里偷袭,算什么好汉!”雷啸炎怒极,可是他水性不佳,只能在水面上干等。为防再被偷袭,他用霸王锤对着身边的海水乱搅一通。 这时,与薛仲苍交上了手的楚芳华也发觉脚下这片“席子”十分古怪。那些石板一踏就沉,踩得重了锁链也会断裂,要想保持稳定,只能施展身法。可薛仲苍却是如履平地,在石板上东蹿西跳,行动自如。 伤疤大汉一直远远看着,不曾出手。 薛仲苍,伤疤大汉,水下白衣人,看来剩下的“十一蛟”中到了三个。“席子”上的这两个先不说,水下的那个可是个麻烦的家伙,如果一直被他偷袭得手,负伤太多,后面的仗就没法打了。 薛仲苍的本事比起于太冲可是高出了不少,连楚芳华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拿下他。难怪这群海盗能够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呢,有十来个八卦级以上的头领,谁敢招惹? 石灏明担心伤疤大汉和薛仲苍以二对一对楚芳华不利,遂对黎翠嫣道:“缠住那个大汉。”随后他也扎到了水里。睁眼一看,敖睚眦正在水下十几丈深的地方和白衣男子大战。石灏明加入战斗之后,白衣男子见敌不过,立即往水面上逃去。从他的速度来看,石灏明不得不赞叹,对一个人类来说,白衣男子的水性已经达到了极致,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水生的妖族。 在水下往上看,“席子”的石板都起到了很好的指示作用,哪个地方有人站,石板就会没入水中,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观察到每一个人的行动方向。想必这套“石席”战法就是为了水下那个白衣男子而制定的。 石灏明与敖睚眦追那男子不上,只得眼睁睁看他往一个石板凹陷处冲了出去,那里正是黎翠嫣所在之处。黎翠嫣也被白衣男子带起的水柱给顶飞。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柱,要知道孟章界的妖族可都是会飞的,即便被冲到半空也应该能立即稳住身形才对,可是那股水柱中似乎蕴含着一股神奇的功力,会使人的功力在一瞬之间处于紊乱的状态,无法运功也就没办法控制住身形了,更没办法防御白衣男子的攻击。一套剑招之后,黎翠嫣也受了不小的伤。 白衣男子知道水下有两个妖族高手等着他,于是落下之后也站在石板上,并没有下水。他摆开架势狞笑道:“今儿个就让尔等尝尝‘冲天蛟’的厉害!”原来,他就是排行第九的“冲天蛟”潘阡陌。 雷啸炎见黎翠嫣也受了伤,大怒,骂道:“我管你是 ‘冲天蛟’还是‘朝天椒’,碰上我你就是‘死蛟’一只!纳命来!”他冲潘阡陌飞出了一柄锤子。 潘阡陌冷笑一声,举剑相迎,当剑锋触到锤身时,立即收手横拨,飞旋的锤子滴溜溜落向了伤疤大汉,一直抱臂而立的他伸手抓住了锤柄,随即往脚背上一磕,只听“咔嚓”一声响,霸王锤的锤柄竟被磕断了! 雷啸炎惊呆了,那人的脚莫非是钢筋铁骨不成?再仔细一看,伤疤大汉的脚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双古怪的靴子,靴外包裹着青蓝色的金属壳,脚跟上有一个金色的裹垫,垫上还倒伸出一根尖刺。在脚尖处,包着一块黑漆漆的金属兽头,上唇两根獠牙弯向前,下唇两根獠牙斜向上。 “他是个妖族!”雷啸炎指着他大喊。那双怪靴无疑是伤疤大汉的本命武器。 见一柄霸王锤被磕断了柄,雷啸炎恼怒至极,用另外一柄锤子重重砸向脚下的石板,一股凶猛的火浪随即扩散开来,他想把这片碍事的“席子”给毁掉。伤疤大汉一个箭步蹿上前,从石板间的缝隙伸腿入海,横扫了半圈,不仅将锁链扫断,还搅起一波大浪,和雷啸炎发出的火浪相碰,使得火焰消于无形。结果是雷啸炎这边的“席子”全毁,伤疤大汉身后的“席子”还在。 崖上,白樱雪再次放出毒虫,向着敌人席卷而去。只见伤疤大汉高高跃起,双脚分张,没入水中,随即旋扭狼腰,双脚的怪靴搅动着海水旋转,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可他身后的“席子”却依旧漂在原处。 “嗨!”大汉惊天怒吼,横摆身躯“躺”在水面上,双脚交错飞踢,旋涡中立即射出道道又急又快又密的水箭。弹指一挥间,虫群就全军覆没,残破的虫体纷纷下落,像是下了一场“黑雨”。“啊!”白樱雪心疼地捂住了嘴巴,那可是她饲养了多年的虫子,不想竟毁于一旦。水箭消灭了虫群之后依旧向着崖上飞射,威力惊人,一箭竟能将岩崖削去一块,幸好有杨月玫的华岩盾抵挡,崖上的四人暂时安然无恙。 潘阡陌趁机再次下水,石灏明和敖睚眦赶紧跟了上去。潘阡陌下水之后目标明确——伤疤大汉搅出的那个大漩涡。当石灏明和敖睚眦追近之时,伤疤大汉似乎看清了水下发生的一切,搅得漩涡陡然增大,强大的吸力立即将石、敖二人卷了进去并压向了涡底。 潘阡陌却在漩涡上方,显然他和伤疤大汉的这一招配合已经磨练了许久。他突然从漩涡中飞出,从水下斜插至海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向雷啸炎。雷啸炎这一回可是提防着的,可无奈潘阡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眼睛刚看到就已经来不及了,他再一次被水柱撞飞。这一回水柱的冲击力极大,雷啸炎觉得胸膛像是挨了重重一拳,肋骨断裂,吐了一大口鲜血。潘阡陌这时却已经从水柱中脱出,闪到了雷啸炎身后,一剑刺向他后心窝。 说时迟,那时快,黎翠嫣的迷灵扇飞到,撞歪了剑锋,那一剑只扎进了雷啸炎的肩头。同时,迷灵扇上的金丝月牙坠将潘阡陌的手腕连同剑柄一起缠了个严严实实,使得他暂时无法再出杀招。潘阡陌横剑抖腕,将金丝悉数挑断,再度入水。黎翠嫣趁机收回了迷灵扇,架着雷啸炎回到了萧天河身旁。 这时,先前那些“漏网之鱼”的海盗们杀了回来,和崖上的几人斗做一团。 如今的情势是,雷啸炎重伤失去战斗力,黎翠嫣也受了伤但尚能再战,石灏明和敖睚眦奈何不得潘阡陌,崖上的四人也脱不开身。能全力一战的,只剩下了楚芳华一人。 据萧天河推测,伤疤大汉应该就是排行第十的头领——“腾海蛟”柳林枫。他和潘阡陌都水性颇佳,在水里决战不是良计。难怪之前薛仲苍不肯在岛上露面,而是把他们引到海中再打呢。现在的应敌之策只有两个:要么把敌人引到岛上开战;要么寄希望于石灏明和敖睚眦迅速将潘阡陌击杀。可是,两种方法都谈何容易!敌人知道在水中占利,岂肯轻易上岸?潘阡陌功力不低,石灏明和敖睚眦即便能够将其击杀,期间也难保他不会再重伤一、两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二十一章 匪中侠士 因为看到有一团诡异的浪花疾速向着漩涡这边涌来,薛仲苍大喊一声:“小心!”意在提醒搅动漩涡的“腾海蛟”柳林枫。谁知那团浪花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已经钻出水面的“冲天蛟”潘阡陌。只见一道蓝色的光影如同利剑一般从水下冒出,潘阡陌人已在空中不便闪避,只得把身体蜷缩起来,挥剑去挡。可是,剑却挡不住那道光影,“叮”的一声,剑被强大的力量弹开,光影从潘阡陌膝前的空隙“钻”了进去,直插他的腹部。潘阡陌惨叫一声,洒落鲜血摔入海中。 众人定睛细看,原来那道光影是一柄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三叉长矛。萧天河眼睛一亮,那把长矛很熟悉!这时,从长矛旁的水下钻出一个人来,正是老猿沈石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家伙交给我。”沈石沉指着柳林枫淡定地说。 敖睚眦又惊又喜,点了点头,潜入水下追受重伤的潘阡陌而去。石灏明则与其他人一起杀向了薛仲苍等海盗。 柳林枫死死盯着沈石沉。“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柳林枫的声音很浑厚,声调非常平静,好像丝毫不紧张似的。 “侵潮猿族,沈石沉。”这还是沈石沉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本体。 “好!南水侵潮猿一族,如雷贯耳。今日且以吾这一双腾海靴领教阁下高招!”柳林枫踏浪疾奔,每一步都踢出数道水箭射向沈石沉。沈石沉冷笑一声,挥矛斩浪,向远处而去。柳林枫极善腿功,鱼跃入水,紧追不舍,两人一边交战一边踏水围绕岛屿疾行,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薛仲苍、柳林枫、潘阡陌三人的这套围绕着海面上下配合的战法已无法施展,海盗们面对这群威猛的高手,自然是败得落花流水。 “冲天蛟”潘阡陌水性虽佳,但被沈石沉一矛插中之后就战力大减,不仅行动不便,海水的浸泡还使得他疼痛难忍,面对敖睚眦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在水下只打了几下就弃剑而逃,钻出水面往岛上奔去。敖睚眦冲他后背劈出一记追日斩,正中他后心,使得他的伤势雪上加霜。他踉跄刚逃上岛没多远,就被敖睚眦从后追上,没有武器的他勉强用双臂招架了几下,被一刀斩去了头颅。 薛仲苍虽未受伤,但却被石灏明与楚芳华两人前后夹击。他的水性不如潘阡陌,他也知道石灏明在水下有多厉害,那片漂浮的“席子”已被击毁,他即便无处可立也不敢下水。石灏明也聪明,只露出上半身攻击薛仲苍的下盘,如此也可防止他遁水逃跑。薛仲苍从踏石变为踏水,灵巧大打折扣。在两大高手的合攻之下,他很快就挂了彩。仓惶之间寻找可助之人,柳林枫消失不见,却瞥见了对岸上潘阡陌身首异处的那一瞬间,于是方寸大乱,被石灏明一枪从下腹贯穿到后背,连护体法宝也顺带给毁了。 其他海盗本就不是其他几位妖族的对手,现见两位头领阵亡,遂四散而逃。这一回,孟章界的妖族们没有放走一个海盗,把他们全都送下海喂了鱼。经过这场厮杀许久的大战,此片海域已被鲜血染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味。 正当大家为远战的沈石沉担心时,却见他与柳林枫一起从岛的另外一个方向绕了回来。两人没有交手,而是并肩踏浪而行。沈石沉的衣服上有许多处破损,裂口处泛红,应是受了些皮肉轻伤。至于伤疤大汉柳林枫,如今已是**上身,身上有数道伤口,看样子他的伤疤又多添了几条。他脚上的“腾海靴”已经不见了,沈石沉也收起破波矛,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诸位,好久不见。”沈石沉微笑着打招呼。 敖睚眦欣喜地问:“沈老哥,你怎么会来这儿?” 楚芳华道:“是我叫他来的。当初我把法宝送给清雨姑娘时,特意在其上留下了一丁点儿灵魂印记,只为将来急需援手时,还能够取得联系。此次正是时候,于是早早地告知他们赶来元明岛海域助我等一臂之力。” “‘他们’?还有谁会来?”敖睚眦更高兴了。 “我就告知了沈石沉和程羽飞。此行毕竟是为程羽飞报仇,他不到场恐怕不会甘心。而沈石沉与此事也有些关系,况且他在监兵界的妖族中算是水性最佳的一个。”楚芳华竟毫不避讳还有一个“敌人”在场,直接说出了“监兵”二字。 “大人,事到如今,也该明述我的身份了吧?”柳林枫忽然拱手对楚芳华道,“你看那边那位兄台的眼神,恨不能一口水把我吞了。”他说的是雷啸炎,正在几步外怒目而视呢。 楚芳华点点头:“大家不要生疑,这位柳林枫是我的内线。正是他把元明岛海域的详细格局告知我的。” “可惜‘吞日’和‘吐月’二蛟过于狡猾谨慎,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摸清各处法阵、机关的详尽。”柳林枫道。 雷啸炎却是不信,嚷嚷着:“你们休要被他给骗了!刚才他还和那个潘阡陌配合,重伤了我和嫣儿,后来又和沈老哥大打出手。现在见打不过了,就过来装好人,早干什么去了?” “兄台确实误会我了。正因为我是个妖族,所以‘吞日’和‘吐月 ’二蛟首对我并不是十分信任。事起于几个月之前,那两人放话说是要闭关,吩咐我等严加防守元明岛海域,我觉得这正是一次剿除这帮海盗的良机,所以才暗里通知大人前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闭关之事是否有诈。在鼓浪岛的一战可谓是突如其来,结束得也很快,‘吞日’和‘吐月’二蛟或许来不及做出反应。而这一战可是不同了,我就是担心二蛟首会不会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故而不得不先站在海盗这一边。现在‘翻波蛟’与‘冲天蛟’皆殁,‘吞日蛟’和‘吐月蛟’却依旧不肯现身,看来闭关之事应该属实。伤到二位之事,在下万分抱歉。”柳林枫的话说得还算诚恳,条理也很通顺,雷啸炎无从反驳,只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从这番话也可以看出,连两位最大的蛟首都是人类,加上已经死去的三位蛟首也是人类,“热海十二蛟”还是人类占多数。之前楚芳华说元明岛为妖族所占,应该是说的程羽飞带领的流火猴一族。 沈石沉也帮着柳林枫说起话来:“程老弟水性不如我,于是让我先行一步。他特意叮嘱,若见到一个以一双怪靴为武器的妖族,当留他一条生路。我猜当初程老弟能从元明岛脱身,想必也是蒙受了你的帮助吧?” 柳林枫点了点头。 “不对啊,你当初帮助过程兄弟,那说明你早在大人决定剿灭海蛟帮之前就已经加入了这伙海盗。”敖睚眦发现了“破绽”,“说吧,你最初为何要和这群海盗同流合污?” 柳林枫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遇见他们时,正处于负伤休养期间。两位蛟首正是看中我的水性和身手才没有杀我,半迫半诱让我加入了他们。这许多年来,我屡屡目睹他们所做的各种残忍之事,有许多次曾想一走了之。可我走了又能如何?他们一样会四处为非作歹。我留在海蛟帮之中,一来可以找出他们的弱点,将来可助某方侠义之士一举铲除他们;二来可以利用‘蛟首’之一的特权尽力解救一些人,比如程兄那样的高手。我虽受赶尽杀绝之令,却不做赶尽杀绝之事。身在十恶不赦之营,素怀弃暗投明之心。加入海盗在先,认识大人在后。方才与沈兄切磋一斗水性,实乃一时技痒,全程并无杀招,点到为止,还请各位明鉴。” “嚯嚯嚯,柳老弟身手非凡,老夫佩服不已。全力相搏之下,难免一些皮肉之伤,大家不必疑心。”沈石沉捋须笑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众人的戒心总算是放下了。 楚芳华问:“‘热海十二蛟’已去其三,加你一共少了四个。还剩八位蛟首,不知他们能耐如何?” 柳林枫道:“‘啖烟’、‘饮雾’二蛟实力约与‘冲天蛟’潘阡陌相当,但两人乃孪生兄弟,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又有喷烟吐雾的异术,不可小觑。 老六‘喷雨蛟’窦玉峰是个符咒高手,真实战力估计不出,不过光是符咒这一项本事就颇为难缠。 老五‘吹云蛟’董书婷相貌妖娆、行为放浪,她那一身媚术邪功皆是勾引男子双修并吸取其功力而炼成的。听闻每一位与他双修的男子不论多么精壮,都会在数月之内形容枯槁,最后精尽人亡。而董书婷却借此屡叹自己红颜薄命,故作惹人怜宠之态,实乃淫邪至极之人。 老四‘唤雷蛟’姚万钦本是董书婷的师兄,两人的关系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董书婷似乎从未对他使用过媚功邪术。姚万钦本人也是个不好女色、一心求强之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他追随‘吞日’、‘吐月’二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变得更强。 老三‘纳风蛟’毕久英本事不高,算是‘热海十二蛟’中实力最差的一个,但此人心思敏睿,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事堪称一绝,出谋划策方面更是无出其右者。‘纳风纳风’,‘广纳世风’之意,故而以**级的实力稳稳坐定海蛟帮第三的宝座。只可惜此人心术不正、心肠歹毒,不少恶事都是他在幕后一手策划的。 至于‘吞日’、‘吐月’二蛟,极少出手,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说完剩下的几蛟,柳林枫顿了顿,又说,“元明岛外圈有十九秀岛,其中有八座统称‘八卦天罗岛阵’。除却以我们后九蛟命名的九岛之外,阵后只有吐月、吞日二岛以及元明主岛。此岛阵乃是由精通风水的毕久英发现并设计,再经董书婷、窦玉峰二人布下法阵、机关而成,加之苏岳江与苏岳河兄弟二人施展奇术,使得八卦天罗岛阵长年处于迷雾笼罩之中,可谓凶险之极。这八座岛是登上元明岛前必须突破的一道屏障。这么说吧,我们这些排名靠后的‘蛟首’若想登上元明岛,也得通报毕久英,在得到‘吞日’、‘吐月’二蛟的同意之后,再由董书婷引领穿过八卦天罗岛阵。眼下离岛阵还有数岛之遥,诸位可以好好思索一下破阵之策。” 听完柳林枫的讲述,萧天河与叶玲珑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次剿除海盗之行,即便有诸多妖族高手相助,依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光是对付薛仲苍和潘阡陌就已经如此麻烦了,更不用说剩下的八位蛟首。 叶玲珑提议:“或许此时攻岛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群海盗雄踞元明岛海域许久,已安排好了诸多防御之法。不如待他们离开之后,再……”她记得,楚芳华之前曾经说过,元明岛附近的矿藏开采完毕,海蛟帮很快就要离开元明岛了。若是剿除之事易行,那的确得抓住时机,趁他们没走之前速战速决;可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剿除海盗并非易事,强攻一个易守难攻之地,绝非上策。 楚芳华却坚决否定道:“不可。最强的两位蛟首正在闭关,也就是说,目前发号施令之人乃是‘纳风蛟’毕久英。两位最强的蛟首无法参战,正是攻岛良机!待消灭了其他蛟首之后,再着重围攻那两个,大事可成!此外,我的身体……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斩三蛟,万万不可退却!” 萧天河注意到,楚芳华再一次欲言又止。同样的情形自江由界无思谷得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已经出现了好几次。楚芳华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从外表看并非抱恙,真是蹊跷。不过,此时也并非细问之机。 这时,程羽飞终于手持司云棍贴着海面赶到。同在场的熟人打了招呼之后,他也没忘记向柳林枫行礼:“当初承蒙兄台仗义相放,程某感激于心,始终未得机会言谢。今日兄台又助我复仇大事,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不必如此。我也只是提供一些情报而已。况且我亦有要事在身,所以破阵杀敌之事,还得靠你们自己。恭祝各位大功告成,在下先行告退。”柳林枫向众人拱手道别,飞离了元明岛海域。 “嘁,话说得那么好听,结果自己却先溜了!”雷啸炎十分不满。 “哎,他和我只是朋友关系,并不算我的手下。”楚芳华解释道,“有关‘热海十二蛟’以及元明岛海域的事都是他透露出来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没有这些情报,我们误闯了海域中的机关、法阵,那可就不妙了。既然他尚有要事,就让他去吧。” …… 依据柳林枫所言,十九秀岛中有八座组成了八卦天罗岛阵,其位置应该在唤雷岛与吐月岛之间。按元明岛海域的单线螺旋布局,在闯岛阵之前,众人还要经过七座岛屿。 与薛仲苍、潘阡陌等人大战的地方是第二岛翻波岛、第三岛腾海岛之间的海域,所以第二、第三以及第四岛——冲天岛皆无海盗首领。待萧天河这一群人登岛之时,几座岛寨中的海盗都已逃了个干净,众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到了第五岛——由“隐雾蛟”苏岳河镇守的隐雾岛。 原本众人以为此岛上当是云雾弥漫,可并非如此。岛上不仅看不到丝毫云雾,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连蛟首都弃岛而逃了?”萧天河诧异道。 “肯定是逃到他哥哥苏岳江那儿去了!”敖睚眦举目眺望,第六岛——啖烟岛只隐约可见轮廓。 领头的楚芳华只是叮嘱了一句:“大家小心。” 说起隐雾岛和啖烟岛,还有个有趣的地方。这两座岛严格来说应是一座岛,水下有暗礁相连,就像是双峰骆驼的脊背一样,露出水面的“驼峰”就是两座岛屿。正好两岛又是由一对孪生兄弟把守,相映成趣。 众人谨慎地穿过隐雾岛,进入了两岛之间的暗礁海域。在接近啖烟岛时,岛上突然飘来一大股迷雾,将海面罩了个严严实实。 “兄弟俩施展奇术了,当心!”楚芳华提醒道。 大家放慢了速度,彼此聚拢,一点一点向着啖烟岛游去。 石灏明抬起鼻子嗅了嗅白雾,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和寻常的雾看不出任何差别:“这是什么奇术?就连在妖界也没有听说过谁有这等吞云吐雾的本事。” “就和以功力凝火、凝冰一样,冰化了就是雾,你们想做到这一点也不难。”楚芳华道,“苏氏兄弟的奇术之奇,并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对雾气的利用。” 沈石沉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可在雾中视物,躲在暗处伺机偷袭?” “那只是最低级的利用。”程羽飞接话道。他的脸色十分阴沉,“当初他们屠戮我族人的那一场大战,整片元明岛海域都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之中,我们不知敌在何处,敌人却清楚我们每一个人的位置。此外,后部浓雾有剧毒之效,将我们藏在最后的族中弱者全部毒杀;而中部的浓雾则有迷惑之效,使得族人们狂暴难以自抑,彼此厮杀起来;前部的迷雾则有衰弱之效,大大削减了前排精锐高手的战斗力。前有敌人,后有同伴的‘夹击’,很快,前排的高手就都损失殆尽,中间的族人们也在彼此疯狂的搏杀之中纷纷倒下……”程羽飞说着,用双手捂住了脑袋,痛苦地摇晃着。其实这些年以来,他一直不愿回想起族人覆灭的惨状。可此时再一次见到这骇人的迷雾,不禁触景生情,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一听程羽飞说迷雾可能有毒,也可能迷惑人心,白樱雪与黎翠嫣立即警觉起来。白樱雪是用毒高手,而黎翠嫣则在迷惑人心方面颇有造诣,两人生怕会重蹈程羽飞流火猴一族的覆辙。 突然,迷雾深处响起一声刺耳的尖笑,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嘿嘿嘿……” fpzw 第五百二十二章 饮雾啖烟 迷雾深处的诡异笑声让人感到十分不安。雷啸炎大喝一声:“无胆鼠辈,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这一声怒吼威震万里、响彻云霄。 那怪声却不为所动:“我奉劝尔等知难而退,保得性命,否则的话,嘿嘿嘿……” “可恶!”程羽飞旋起司云棍,搅起一片火浪,对着怪声传来的方向甩了出去。沿途的迷雾都被火浪蒸干,但很快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雾气给填补上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尔等有胆,就来闯一闯这烟雾**阵吧!哈哈哈……”怪声尖笑着远去,消失了。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甚的鸟阵!”雷啸炎挥了挥醋钵大小的拳头就要往前走,黎翠嫣连忙拉住了他,劝道:“你伤得不轻,还是回去休养吧!” “怕什么!”雷啸炎擂着自己壮实的胸膛,“我可是堂堂兽部火烈大将,就算只剩下一只手能用,我也照样可以捏死那群杂碎!” 见他不听劝,一向温柔的黎翠嫣也难得起了火,嗔怪道:“敌暗我明,你瞎逞什么强?你那锤子都毁了一把,还怎么打?让你回去就赶紧回去!省得给石大哥他们添麻烦!” “呃……”脾气火爆的雷啸炎算是遇上了“克星”,被黎翠嫣训了一番,气势顿时弱得跟小猫一样,乖乖回孟章界去了。 石灏明摇头轻笑,叹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如今共闯烟雾**阵的人有孟章界的五位妖族,监兵界的两位妖族,以及楚芳华、萧天河、叶玲珑,共十人。 “饮雾蛟”苏岳河显然是投他的兄长——“啖烟蛟”苏岳江来了,也就是说,啖烟岛上的这片迷雾应该是由兄弟二人联手布下的。 众人顺着海滩摸上了岛,穿过一片矮树丛,向着岛中央行进。据柳林枫的情报,啖烟岛当中是一座山峰,岛寨就在山脚下。树丛的树越来越高,逐渐变成了一片树林。烟雾已经浓厚到连咫尺内的情形都看不清的程度,众人只得借助声音来辨认同伴们的位置。白樱雪与黎翠嫣格外紧张,时刻留意着浓雾是否会变得如程羽飞说的那样。 在压抑的气氛中,一行人穿过了树林,浓雾也似乎稀薄了一些。可是,本应该出现的寨子和山峰都没有看见,众人竟来到了海边。石灏明听到了前方的海浪声,回头看了看身后,十分肯定地说:“我们从树林里又转回来了!” 烟雾**阵,与阵法中的迷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是,法阵可以强行毁去,而**阵就不同了。 众人无言,都在思索着该如何破除这麻烦的迷雾。 程羽飞先有了主意:“刚才我的火浪可以在短时间内蒸干雾气,如果我把火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说不定可以一举清除前方迷雾。” 石灏明泼了一盆冷水:“这团迷雾可是覆盖了整座岛屿的,以你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 程羽飞叹了口气:“如果雷兄没有受伤就好了,凭我二人的火属性妖力,至少在云雾中破开一条道是不成问题的。” “谁说除雾一定需要火属性妖力呢?”沈石沉拄着破波矛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对楚芳华道,“老夫只能力尽于此了。” 楚芳华点了点头。 正当其他人猜测沈石沉此话何意时,只见他脱下了衣服,露出了健硕的上身,催动妖力,一股微风轻旋,聚拢于破波矛尖之上。在强大妖力的作用下,破波矛的三叉尖在颤动中发出“嘤嘤”的嗡鸣,气旋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剧烈,整个矛身蓝光耀眼,已逐渐接近青白之色。沈石沉的发带被猛然吹开,灰白头发和胡须一起在风中飘荡,束于腰间的衣袖“呼啦啦”地振响着,气旋卷着白雾在众人眼前左右摇曳,风大得让人睁不开眼。蓄势完毕,沈石沉大喝一声:“归海破!”随即挥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矛:他双手握着矛柄,转身横抡了半圈,蹬地高高跃起,顺势举矛过头顶,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落地,仆步砸矛猛拍一招,那股旋风似是发了狂,呼啸着往前方席卷而去。这一式归海破可是沈石沉从不轻易使用的绝招,其中蕴含着水属性妖力最极致的寒冰冻气,狂风扫过之处皆冰冻三尺,花草树木尽皆冻裂成渣,迷雾自然也耐不住这等酷冷至极的寒气,化为细小的冰晶随即被卷扫一空,前方的情形豁然开朗,远处的山峰清晰可见。 绝招虽然厉害,对妖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沈石沉的妖力近乎耗尽,当即盘腿而坐开始调息。众人在震惊叹服的同时,也明白了之前他那句“老夫只能力尽于此了”究竟是何意。 为防苏岳江与苏岳河故技重施,楚芳华振臂一呼,石灏明、敖睚眦、程羽飞三人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向着山脚处掠去。萧天河让沈石沉也进入了孟章界,随后和黎翠嫣等人一起紧追几位高手而去。 沈石沉的寒气果然强悍,前方几十丈内的土壤皆被被冻得结结实实。仅是踏步其上,都 能感觉到强烈的寒意从脚下袭来。 当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却发现寨子已经被毁了,而且,从竹、木断裂的痕迹来看,寨子被毁已经有些时日了。楚芳华提刀在寨中四下搜索着,残破的寨子根本就无处可藏人,可是,她却依旧没发现苏氏兄弟的踪影。 “难不成是有人捷足先登,杀了一拨海盗?”敖睚眦猜测道。 程羽飞表示赞同,并做出了更进一步的推测:“很有可能,也许这就是‘吞日’、‘吐月’二蛟闭关的缘由,因为他们受伤了!” “不对。前几座岛上的寨子安然无恙,却唯独这座啖烟岛的寨子被毁,说不过去。再说若真有高人在我们之前对海蛟帮发难,柳林枫怎么会只字不提?”楚芳华道。 石灏明在一座残破的木屋前蹲下身来,仔细检查着地面:“你们不觉得这座废寨中少了什么吗?” 经他如此提醒,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来回搜视着本该存在的东西,还是叶玲珑先反应过来:“寨子被毁成这样,为何不见残竹断木?”的确,岛寨完全是由竹、木搭建,不论是何原因被毁,都应该留下痕迹才对。 “不见残竹断木,那就应该是被海盗们给清理了。”楚芳华缓缓走到寨子正中,“也就是说,寨子是被海盗们自己给拆毁的……可海盗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拆毁寨子?把竹木清理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拆毁房屋并清理干净,往往只有一个原因——为了腾出地方。”石灏明拿出星芒枪,“各位,站稳喽!”他猛然蹬地而起,翻身向下,对着地面刺出了一枪。岛上的泥土地根本经不住如此犀利的攻击,炸裂出一个大坑,石灏明连人带枪一起没入其中。众人只觉得地面震颤了一下就轰然塌陷,原来寨子地面的下方竟然有个大洞穴! 杨月玫一边拍打着满身的尘土,一边埋怨道:“石大哥你太坑人,话也不说明白些,再说这哪里站得稳嘛!” 待尘灰落尽,众人环顾四周。这个地洞径约有好几十丈,坑底散落着许多竹木,坑壁的岩石上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看来这个地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从地面挖下来的。海盗们刻意搭起了竹木架子,再往上覆土,把‘大坑’填成了‘大洞’,想必是为了掩藏什么。”萧天河道。 楚芳华道:“我知道了,是矿藏!海盗们在此处挖出一个矿坑,又担心地面坍塌,才搭起的架子支撑,并非是先搭架子再覆土。” 楚芳华的猜测也说得通。萧天河没有争辩,走到身后的坑壁附近仔细检查着那些烧焦的痕迹。他很好奇这些痕迹是从何而来的,因为他和楚芳华的推测都无法解释烧焦痕迹产生的原因。 这时,黎翠嫣忽然道:“大家看那儿!” 众人循向望去,在另外一边的洞壁上,有一股淡淡的白烟正从岩缝中向外冒,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看到白烟,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苏氏兄弟,大家向着岩缝聚拢过来。程羽飞将司云棍一头插入岩缝用力一搅,岩缝裂开了,露出了后面隐藏的又一个地洞。可是这个洞中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白樱雪先探头试了试,确认烟雾无毒之后,冲众人点了点头。于是楚芳华打头,一行人从裂缝处鱼贯而入。 “嘿嘿嘿嘿,想不到你们竟能找到这里!”诡异的尖笑声再次响起,在洞中回荡着,但众人却辨认不出声音的来向。笑声之后,洞壁上的一排火烛同时点亮,洞中总算多了些光明。 “呵,你们以为躲在地下就能逃过此劫吗?”石灏明故意大声喊道。他根据自己声音回荡的情况判断,这个洞穴比刚才那个洞穴稍微大一些。不过洞穴再大,其中的烟雾也不可能赶得上之前笼罩全岛的烟雾那么多。 程羽飞再一次抡起司云棍,试图以火浪驱除烟雾,但却是徒劳,火浪席卷而过,烟雾依旧浓厚。楚芳华向石灏明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贴着洞壁向深处绕去。程羽飞和敖睚眦则分别跟在两人身后,四位高手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孟章界的三位妖女则依旧原地保护着萧天河与叶玲珑。黎翠嫣和白樱雪站在最前,始终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毒雾和**雾。 由于目视不见,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前方的情形,几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突然,黎翠嫣和白樱雪齐齐惨叫一声,衣服飘荡,浑身鲜血迸射,仰天向后倒下。当看清两人正面的情形时,叶玲珑惊叫了一声,那模样实在太恐怖了,两位妖女从头到脚布满了针刺般细小的伤口,每一个伤口都在往外淌血,可谓是面目全非! “暗器!”这是萧天河的第一个念头。可是什么暗器能做到让人毫无察觉,威力又如此惊人呢? “天河,她们这是怎么了?”叶玲珑焦急万分,被她揽在怀里的两位妖女唇色先白再青,嘴角有沫,和着发暗的污血一起涌出,显然是中毒了。 “暗器有毒!”萧天河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花清雨不在,白樱雪就是最强的解毒高手了。 “毒……啊,归元丹!天河,快,九转归元丹!”叶玲珑急中生智。当初从焚天宫出来之后,华林大君尚兴杰曾经赠予何天遥一瓶九转归元丹。何天遥离开皇崖界之前,曾经分给萧天河数颗。九转归元丹可是尚兴杰独门秘制的极品丹药,既可疗伤,又能解毒。萧天河连忙拿出来四颗,往两人嘴里分别塞了两颗。若是尚兴杰在这里,恐怕会被萧天河的“浪费”气得直跺脚。 为了避免再生意外,给两人服下归元丹之后,萧天河将她们收回了孟章界。此时,他才注意到,烟雾深处有打斗声传来,四位高手一定是和苏氏兄弟交上了手。不过,在没弄清刚才伤到两位妖女的究竟是何种暗器的情况下,几人不敢冒然上前。 暗器袭来时不见踪影,伤人后又不留痕迹,究竟是何物?萧天河脑中忽而闪过之前沈石沉的那一招“归海破”。“该不会是……”他抬起头看着空中那些翻腾的烟雾,瞪大了眼睛,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靠近几人的一团烟雾陡然飘近,向着杨月玫罩去。萧天河大惊,出言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幸好杨月玫早有准备,召出华岩盾往身前一杵,只听极其密集的一阵鸣响,像是有千百只针撞在了盾上。“真够阴险的!竟然以雾作暗器!”杨月玫啐骂道。 “嘿嘿嘿……”尖笑声刚落,洞中的烟雾突然向深处聚去,仿佛刮起了一阵旋风,所有的烟雾都在洞的中央区域剧烈地翻腾鼓荡着。另外四位高手正手持武器贴在远处的墙边,看样子几人并没有受伤。 烟雾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一抹红光,骤然,雾团猛烈收缩,随即爆裂开来,洞中巨响连连,华岩盾被磅礴的风力吹起,杨月玫也被雾点击伤了!幸亏萧天河及时地拿出了碧玉玄龟甲,拉着叶玲珑躲在其后。沉重的龟甲挡住了气浪,也防住了那铺天盖地的“暗器”。萧天河连忙又给杨月玫服了两颗归元丹,至此归元丹已经用去了六颗,还剩下六颗。 再看四位高手,身上虽不见明显伤口,衣服却被血迹染红了。敖睚眦气得大骂:“奶奶的,有种就出来跟大爷好好打一场,躲在雾里算什么本事?”说完他对着洞中间的雾团劈出一记追日斩,石灏明的星芒枪也戳出一道金光,两人的妖力波冲进烟雾之后,有如泥牛入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嘿嘿嘿,没用的!”尖笑声似在嘲笑众人的无能,烟雾再一次向当中聚拢。 “先出去!”楚芳华喊道。 叶玲珑离入口最近,转身向外钻时,却迎头遇上一股黑紫色的烟雾,萧天河眼疾手快,将她拉了回来,可是叶玲珑还是有一只手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那团烟雾,烟雾竟像长了眼的毒蛇一样,分出一股绕着叶玲珑的胳膊直往上窜。楚芳华疾步冲到她身边,拍掌于其肩后,输入功力助叶玲珑将毒烟震散。萧天河又塞了一颗归元丹到她口中。叶玲珑喘着粗气,吓出一身冷汗。 楚芳华一刀劈向入口附近的一处,开出来一个新的洞口,余光瞥见那团黑紫色烟雾向她飞来,连忙抽身后撤,以浑厚的功力拍出数道犀利的掌风,将烟雾吹开。谁知烟雾中陡然深处一柄利剑,直刺向惊魂未定的叶玲珑。萧天河立即奋不顾身地挡在叶玲珑身前,那一柄剑直直插向了他的喉咙。 “不!”叶玲珑惊叫一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从萧天河身上竟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浪,利剑竟被震断,连紫雾都被吹散,从雾中闪出一道人影,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咔咔”地咳着鲜血。 楚芳华就在那人旁边,毫不客气地手起刀落将其斩杀。 “二弟——!”洞中间的那团烟雾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呼喊,随即烟雾消散,显出一道人影。他飞奔至墙边,抱起头颅哀号起来。 被枭首的正是“隐雾蛟”苏岳河。一直掩藏在迷雾中的他发现萧天河与叶玲珑一直有人相护,而且萧天河又屡屡拿出救人的丹药,故而他料定这两人才是应该最先解决的人。他控制着毒雾去攻击楚芳华只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目的就是出其不意用毒剑刺杀萧、叶二人。合该他倒霉,他那一剑没刺中叶玲珑,而是刺中了最不好惹的萧天河。就像当初在虫部万鸣森林时一样,落在萧天河身上的攻击全都会被怪力给弹开。这回苏岳河威猛的一剑不仅使得剑被震断,连他自己都被震飞受伤。 苏岳江与苏岳河果然一般模样,并非老者却生有一头白发,双目发白,显然已经瞎了,脸型削瘦,颌下三缕长须,身着白衣,脚蹬锦履,颇有一股凌厉之气。 “尔等胆敢伤我兄弟性命!”苏岳江气得浑身颤抖,将苏岳河的头颅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抽出一把青绿色的仙剑。楚芳华摆开架势,谁知苏岳江竟突然调转剑锋,对着自己的胸膛用力刺了进去! fpzw 第五百二十三章 蚀金腐石 楚芳华本以为苏岳江会全力一战,谁知他竟当着诸多对手的面自残一剑。那一剑从右胸刺入,斜划向左腹,鲜血直淌。虽不致死,但已然算是重伤。苏岳江这莫名其妙的一剑究竟为何? “哈哈哈哈……”苏岳江抽出剑来,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狂妄的笑声。 “就算你打不过我们,也用不着自戮啊!”敖睚眦调侃道。如此临敌自损的人,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苏岳江恶狠狠地说:“无知的人啊,今日就让尔等去给吾弟陪葬!”他伸左手为掌,从丹田处往上挪至胸口,只见伤口中流出的血不再往地上滴落,而是随着他的手掌向上飘浮。到了口边,苏岳江猛吸一口气,将诸多血滴一饮而尽,随即大喝一声,一大团血红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喷出。血雾很快就在苏岳江周身弥漫开来,遮挡住了躯体,只有头和脚露在外面。 “我兄弟二人苦练啖烟隐雾之技数百载,试遍天下邪药奇毒,遭受了无穷的痛楚,但苦于天下虽大却无水可为承,始终练不成最高境界!直至三十年前意外受伤才偶得灵感,原来啖烟隐雾的最高境界是以己血为载!‘要伤敌,先自损,不成功,便成仁!’此乃我兄弟二人领悟的啖烟隐雾**之十二字真诀!今日吾弟已去,大仇不可不报,血雾之技已练成,终可一战!”苏岳江越说越激动,推出一掌,掌力从血雾团中催出一道劲风,向着楚芳华卷去。 楚芳华狂舞单刀抵挡,刀光有如一道屏障竖在自己身前,可就在刀身触到血雾的那一刹那,楚芳华心中暗道糟糕,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手中魔刀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好像变轻了,变软了,不听使唤。血雾缠上了魔刀,迅速地将刀身缠卷住,并向着握柄部分蔓延。楚芳华急忙撇刀,刀落在地上居然连声音都没有,在血雾的“吞噬”之下迅速地生锈腐化,最后血雾散尽,魔刀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多了一滩锈迹,空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气味。好好的一把宝刀,就这样被蚀成了渣。 石灏明难以置信,星芒枪挑起一块大石头砸向苏岳江。苏岳江又拍出一掌血雾,血雾迅速包裹住石头,只听雾中一阵“嘶啦”声,血雾团越来越小,其中的石头自然也越来越小,待飞到苏岳江头顶,血雾已经缩到只有拳头大小。他抬手一撩,将雾中的石头抓了出来,剩余的血雾重新被纳入到他周围的雾团之中。再看他掌中的石头,表面满是蚀烂的孔。他轻轻一攥,石头便碎成了齑粉,从指缝间滑落。“哈哈哈哈……”洞中回荡着苏岳江猖狂的大笑声。 “好毒的雾气!竟能蚀金腐石!”敖睚眦惊叹不已,收起了炀骨刀。妖族的本命武器可不像仙剑、魔刀那样,刀、剑毁了可以再换一柄,本命武器毁了可是得消耗大量妖力去修复的。可是,收了武器就更不是苏岳江的对手了,若是不慎被那血雾触到了身体,后果可想而知! 又一块大石头从众人头顶飞过,砸向了苏岳江的天灵盖。这一回,挑飞石头的是萧天河。苏岳江也再一次用血雾将石头腐蚀成了灰。萧天河仍不放弃,将身边的大石头一块又一块地挑向了苏岳江。 “没用的!”苏岳江轻蔑地笑道。 石灏明忽然眼睛一亮,也和萧天河一样,用星芒枪接连挑起巨石向苏岳江砸去,苏岳江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掌轮流拍出血雾抵挡两个方向飞来的巨石。 “快,大家一起!”楚芳华也反应过来了,抬脚踢飞了身旁的一块大石头。 众人齐心协力,漫天巨石劈头盖脸地乱砸,好在洞里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在用大石头砸的同时,几人还用小石头当成暗器,专打苏岳江的眼、耳、口、鼻。苏岳江应接不暇,被砸中了好几下,虽不至受伤,却疼得龇牙咧嘴的,甚至有一颗石子正好打中他的嘴角,嘴唇立即呼呼地肿了起来。 苏岳江大怒,索性将血雾团拔高拉长,就像是一道屏障,将自己完全护住。飞入雾中的石头无一不化成了灰。苏岳江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挑石攻敌”的计划似乎落空了。再这么挑下去,也很难再伤到苏岳江了。 但是,以萧天河、石灏明以及楚芳华三人的才智,只能想到这个笨拙的办法吗? 当然不。其实三人从一开始就心照不宣,根本没指望靠石头来击败苏岳江。 石灏明一直在仔细观察着,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时机转瞬即逝,唯有抓住那一瞬间出现的破绽,才有获胜的希望。如果失败了,代价也是巨大的——恐怕石灏明就得和陪伴了他一辈子的星芒枪说再见了。 “就是现在!”石灏明眼疾手快,瞅准了血雾屏障露出的那一丁点儿空档,横飞出枪,电光石火,一道金芒直插苏岳江左肋。 苏岳江猝不及防,被戳了个正着。未等血雾合拢,石灏明就已经收枪了。长枪带出一股血流,在地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红线。苏岳江捂着肋部蹲在地上,吐了几大口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你、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想到了破解之法……” 直到这时,其他几人才恍然大悟。血雾固然厉害,但是有破绽!毒雾是以苏岳江的血为载体,而一个人的血是有限的。从楚芳华的魔刀以及石灏明挑飞的第一块石头被腐蚀的情形就能看出,腐蚀物体会对血雾造成消耗。所以萧天河他们三个才 会接连挑飞巨石,目的就是消耗保护着苏岳江的那团血雾。果不其然,血雾消耗多了,屏障就会出现漏洞,只要石灏明出枪迅疾、精准,就能从空隙中攻击到苏岳江。 “找到了破解之法也没有用,今日哪怕我血干而亡,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苏岳江已经彻底发狂了,挣扎着站起身来,将血液从身上的伤口往外逼。不仅如此,他还嫌身上的伤不够多、不够深,用剑在腹部又胡乱划了几道,猛然运力,浑身鲜血飙飞,一团大得可怕的血雾重新聚集而成!苏岳江此时脸色苍白,脚下不稳,身形晃了几晃,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了,他用尽最后的功力,怒吼一声,他身上仿佛平添了千疮百孔,残存的血滴像暴雨一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融入了血雾之中。血雾变得愈加浓厚。 眼见着血雾鼓胀得似乎即将爆裂开来,众人大惊,苏岳江所站的地方正是洞口,除此以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血雾一旦炸裂,所有人都将沐浴一场“腥风血雨”,那就真的要给苏氏兄弟陪葬去了。 “血……云……爆!”苏岳江说出了临死前的最后几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疾如闪电,直接撞进了血云之中,又撞在了苏岳江身上,连血雾带人一起撞了出去,撞回了第一座地洞内。 “天河!”所有人异口同声地惊叫。 入口处被举着碧玉玄龟甲的萧天河挡住了,只有些许红光从缝隙处漏了过来,第一个地洞内“嘭”的一下爆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天呐……”叶玲珑捂着嘴巴,双眼泪光打转,向萧天河冲了过去。刚到身前,却被他一把推了回来。 许久,“滋啦”声逐渐消失,旁边另有几处洞壁竟被血云蚀穿,透过孔洞可以看到,第一个洞穴内的情况可谓是“惨不忍睹”,近乎所有的地方都被抹上了一层深红色,散落的竹木早已不见,洞壁、地面、洞顶的岩石全都被蚀残,整个洞穴凭空扩大了好几圈。 坚硬的岩石尚且如此,人的躯体又当如何呢? 萧天河依然活着。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碧玉玄龟甲,上面已坑坑洼洼、满是裂纹了,像个马蜂窝。“想不到无比坚硬的碧玉玄龟甲也抵挡不住血云之蚀,可惜了。”萧天河遗憾地把龟甲丢在一边。龟甲坠地,“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损了龟甲虽然可惜,但好在萧天河安然无恙。敖睚眦惊讶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萧天河的脸,从头到脚,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萧天河,开起了玩笑:“连吕老爷子的龟甲都抵挡不住的剧毒血云,竟然奈何不了你!你的脸皮是有多厚啊?” 萧天河笑了笑。 “天河,可是护体神力?”石灏明上前问道。自他得知了历太公送给萧天河的“大礼”威力惊人后,他就一直称之为“护体神力”了,因为在他心中,历太公就是一位“神仙”。 “是的。”萧天河点头道。 “那就难怪了。连九宫级高手都能震飞,连虫部堂主的本命武器都能震断,苏岳江的血雾又算得了什么?”石灏明轻松极了,萧天河有“神力”护体,这些孟章界的妖族再也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忧了。 “之前苏岳河的剑被震断,也是因为这股‘护体神力’吧?”楚芳华问。 萧天河回答:“没错。不论是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伤及我的身体,而且攻击时出手越狠,反弹得也就越重。想当初在浑天牢里,一个九宫级剑仙只是扇了遥弟一巴掌,结果还没碰到脸,他的手就齐腕断了。不过……还是有一点很奇怪。在焚天宫时,‘护体神力’完全不起作用,从那会儿起我一直以为这股神力已经消失了,谁知方才挡苏岳河那一剑时又冒出来了,想不通。” “嗨,不管怎样,你安然无恙就好。不过也合该苏氏两兄弟倒霉,接连栽在同一个人手上。”敖睚眦笑道,“若不是你,我们大家都得硬吃一招‘血云爆’,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在地洞这种封闭的环境内不便躲避,利于苏氏兄弟施展啖烟饮雾**,我想这就是他们藏身于此的原因吧。” “果真如此吗?”石灏明走向地洞的另外一端,“如果真是为了藏身,前面第一个地洞已经足够了,何必再挖第二个地洞?”他绕着洞壁检查了半圈,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依然不死心,用力跺了跺地面。众人听到声音之后,心中冒出了同一个念头:地面以下是空的!石灏明也懒得去找开门机关,直接用星芒枪把地面戳了个洞,果不其然,底下还有一个洞! 说来也有趣,在地洞中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更深层的地洞。苏氏兄弟究竟为什么在岛上挖这么多地洞呢? 地洞中黑咕隆咚的,又闷又潮。石灏明俯身探头向内张望了一眼,立即纵身钻了进去。大家围到了洞口旁边。不一会儿,石灏明就带着一个人跳了出来。 地洞里居然还有人!众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那是一名瘦弱的女子,衣服脏兮兮的,破烂不堪,破口处还有许多血液干掉的痕迹。她蓬头垢面,浑身伤痕累累,由于惊怕而一直抱着胳膊颤抖着,游移不定的眼神不安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太可怜了。叶玲珑强忍着想要安慰她的冲动,喝问:“你 是何人?躲在洞中作甚?” “诸位大侠饶命啊!”女子“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众人连连磕头。 石灏明将星芒枪杆垫在了女子脖子下:“不必如此,如实回答问题便是。” “我叫刘青莲,本是大陆岸上一个小渔村的人。两年以前,我被那两个魔头掳到岛上来,一直关押在这座暗牢里,直至如今。”女子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魔头’指的是苏氏兄弟吗?”叶玲珑又问,“他们为何要掳你?” 刘青莲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敖睚眦回到第二座地洞的入口处,一刀撩起苏岳河的头颅,抛到了刘青莲身边:“是他吗?” 刘青莲惊叫一声,吓得瘫坐在地,别过头去不敢看,颤抖道:“对,对,就是他,他就是其中一个。我们全村男女老幼都被两个魔头掳来,死了,乡亲们都死了!”说完,她放声大哭。 叶玲珑叹了口气,拿出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哭了几声之后,刘青莲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她感激地冲叶玲珑颔首,继续道:“魔头抓我们来练什么邪功,乡亲们全都是被吸干了血而死的,就剩下我一个在不见天日的暗牢里等死……” “吸血”、“邪功”,联想到苏岳江最后的那一招“血云爆”,两兄弟的确很有可能以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法练功。 “我刚才看见了,暗牢中白骨累累,太惨了。”石灏明的话似乎证明了刘青莲没有说谎。 “别怕,两个魔头都已经死了,你得救了。”叶玲珑把她扶了起来。 她冲众人连连鞠躬:“谢谢,多谢诸位大侠救命之恩!” 敖睚眦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还有大事,不能带着她啊。她自己又回不去大陆。若是留在岛上,万一有漏网的海盗找来,她还是难逃一死。” 刘青莲一听急了,连忙哀求:“诸位大侠,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我们可是要去剿灭海盗的,非常危险,根本腾不出手来保护你啊。你就权且找个僻静的地方藏起来吧。”叶玲珑劝道。 刘青莲理了理头发,长吐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我也有**级,随便给我把魔刀,我就能自保。再说海盗们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饮他们的血、食他们的肉,为惨死的乡亲们报仇雪恨!反正我这条命是诸位大侠给我的,就让我一起去杀敌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也算是为诸位的大事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级,也算是不错了。”敖睚眦赞许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楚芳华身上,毕竟她才是这次清剿行动的领头之人。 楚芳华说:“让青莲姑娘独自一人或走或留,都不是良策。既然她心意如此坚决,那就勉为其难带上她吧。” 刘青莲大喜,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一行人返回了第一个地洞,苏岳江的尸体已经碎烂,恶心的气味令人作呕,众人连忙从塌陷的地方返回了地面。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星斗满天。 按照“热海十二蛟”的排名顺序,在隐雾、啖烟二岛之后,就该是喷雨岛了。喷雨岛的首领——“喷雨蛟”窦玉峰实力不凡,又是个符咒高手,相当难缠。于是楚芳华决定,先在海滩边休息,待天亮之后再闯下一座岛屿。 刘青莲在海边洗了洗,露出了俊俏的脸庞。换上叶玲珑的衣服之后,更显妩媚。她走到正在沙滩上看海的萧天河身旁,做了个万福:“公子,听说击杀两个魔头之功全在于你,青莲无比钦佩。” 萧天河笑了笑:“哪里。我才四象级,都没有你厉害,如何敢占首功?” “其实我在地洞中也隐约能听到一二,你好像是有什么‘护体神力’来着?”刘青莲自说自话就在萧天河身旁坐了下来,而且靠得非常近。 “谈不上,不过是一位高人前辈临别时在我身上留下一股功力而已,只在危急时刻起护体之效,和护体法宝的作用差不多。”萧天河感觉不太自在,往一旁挪了挪。正好叶玲珑也走了过来,萧天河就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谁知刘青莲故作不知,也往萧天河这边挪了挪,和叶玲珑一左一右把萧天河夹在了当中。她惊奇道:“哎,还能将功力留在别人身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对了,公子,反正我也无家可归,等剿灭海盗之后,不如我跟着你走吧?” 叶玲珑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可不行啊。我居无定所,走南闯北,又时常会陷入危险之中,跟着我会吃苦头的。你还是另寻去处吧。”萧天河劝道。 刘青莲却越来越起劲了,抱起萧天河的胳膊,整个人使劲往他身上贴:“我不怕吃苦呀!闯荡江湖多有趣,还能增长见识。正好,我还想跟着你去拜访一下那位‘神人’前辈呢!” 叶玲珑听不下去了,沉着脸站起身来往别处去,萧天河拉了一把,却被她甩开了手。 “这……不,不妥啊……嗨呀,你真是的!”萧天河也挣脱了刘青莲,追叶玲珑去了。 树林边上,敖睚眦看得笑弯了腰,对石灏明说:“好一出三角恋!不知先前玲珑姑娘对刘青莲的安慰、披衣之举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啊?” fpzw 第五百二十四章 死亡之印 玲珑,你生气了?”萧天河追了上来。 “我不生你的气,我是生她的气!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怎么就不顾羞耻地缠上你了?”叶玲珑吃起了醋。 萧天河笑道:“人家可是把咱当成救命恩人了呢。再说即便她有情,我却无意,待剿灭了海蛟帮,打发她离开便是。” 叶玲珑撇了撇嘴:“哪有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甩不开就躲起来呗。我不信她能一直追到万鸣洞去。好了,别多想了,走吧,我陪你散散步。”萧天河拉着叶玲珑沿着海滩离开了。 刘青莲一直坐在原处没有动,抱着膝盖目送两人走远。 树林旁,看了半天“好戏”的敖睚眦叹道:“啧啧,现在看着却有点儿可怜了。” 正在打坐的石灏明睁眼看了看海滩上孤零零的背影,若有所思。 绕着啖烟岛走了半圈之后,叶玲珑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萧天河刻意避开刘青莲,和石灏明、敖睚眦坐在一起。刘青莲也没再来纠缠萧天河,独自一人望着大海出神。 平静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刚刚亮,海上霎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一场暴雨突如其来。海上的暴雨远比陆上的有气势,狂风掀起巨浪,澎湃的涛声与雷声交相呼应,天地之间光线暗淡,水汽茫茫,雨点足有豆大,打在沙滩上就会留下一个小坑。由于大雨的遮掩,远处岛屿的情形也看不见了,众人下水之后,顶着急风骤雨往东而去。 下一座岛,喷雨岛。 “岛名叫喷雨,老天还真就开始‘喷’雨,好家伙,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敖睚眦道。风刮得紧,雨下得也邪乎,略微一张口,略带腥气的风就带着雨点使劲儿往嘴里灌。抬头看看天上的乌云,已近墨色,把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就好像刚刚黎明之后再度进入黑夜似的。 萧天河想到了名号为“啖烟蛟”和“饮雾蛟”的苏氏兄弟,他们修习的《啖烟饮雾大法》实际是一种通过吞吐水汽从而融入自己功力的奇术。那么“喷雨蛟”窦玉丰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会“喷雨”? 对于萧天河提出的疑问,楚芳华斩钉截铁地回答:“据柳林枫所言,窦玉丰就是个符咒高手,并不会什么歪门邪道。再说刮风下雨是天地之象,并非一介凡人可以左右得了的。” 敖睚眦道:“我看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个姓柳的,他之前还说苏氏兄弟的实力和‘冲天蛟’潘阡陌差不多,结果呢?苏氏兄弟简直比潘阡陌厉害太多!要不是有天河‘一夫当关’,我们岂会安然无恙?”。 “也许是他不知道苏氏兄弟还会‘血雾’这一招吧。他们兄弟两个为了使烟雾更具威力,常年试毒并纳于自身,时间久了,就连血液都可以被催发成腐蚀金石的毒物。昨日若非被我们逼入绝境,苏岳江又岂会轻易使用这种杀敌伤己的绝招?”楚芳华替柳林枫说起了好话。 “呀!你们快看!”叶玲珑指向了前方。 狂风聚成了一团,在几十丈外的海面上疾速盘旋,也带起了下面的海水。 “水龙卷!”石灏明道。鳞部总坛所在的照天海也处于大陆南端,地理环境与元明岛海域相似。夏季酷热时,海面上偶尔会出现龙卷风,龙卷风卷起海水,就成了“水龙卷”,石灏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对于其他人,近距离目睹水龙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所以甚是新奇。 “我在大赤界时也曾见过一次水龙卷。”敖睚眦回忆道,“人们还给这种龙卷风起了个雅名,叫做‘青龙吸水’。”他忽而长叹一声,“其实在我出生时还有一次,只可惜,那次水龙卷是我娘引起来的……‘青龙’在‘吸水’的同时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导致娘被太清剑仙一剑斩杀。当时我太年幼,并不记得具体的情形。这还是之后从他人口中听说的。” “令堂竟能掀风起雨,她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楚芳华赞叹道。 水龙卷来回移动了片刻,越“长”越粗,“咆哮”声也越来越大,并向着众人的方向移动过来。 “被卷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下潜吧。”石灏明钻进了海水之中。 海面以下就平静多了,雨点打在海面上,只传来轻微的“噼啪”声。相比更昏暗的海中,水面上的光线倒显得亮堂了。透过头顶几丈深的海水,可以看到水龙卷依旧在海上摇摆着,水下的漩涡也随之移动。 萧天河一直注视着水龙卷。水龙卷始终在众人前方不远处,也就是说,水龙卷正在与众人同向移动。游在最前的石灏明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带头转了个方向,往东北而去。奇怪的是,水龙卷也跟着转向,还是保持在众人前面一点距离的地方。 这就奇怪了。众人停了下来,一起浮出了海面,观察着怪异的水龙卷。 眼尖的萧天河发现,这时的水龙卷和众人潜水之前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可还未来得及张口,水龙卷就像是突然“发怒”,猛地向众人卷了过来。萧天河这才看清,原来水龙卷里多了许多细小的白色纸片,由于和水花的颜色相近,离得远了根本辨别不出。 那些纸片是何物?从何处而来?联想到“喷雨蛟”窦玉丰的拿手绝技,众人大惊,急忙下潜试图避过龙卷风。可是,“发了狂”的龙卷风已经胀得如同一座通天巨塔,下方的海面也形成了一个几十丈深的巨大漩涡,根本不容众人躲避。被吸入龙卷风还算事小,如 果再被风中的诸多符咒撞上,那可就惨了! 关键时刻,只见水中突然蹿出两道长影,一金一绿,巨大无比。 金色的是一条金鳞闪耀的巨龙。角如鹿,略向上仰,分为两叉。如火焰般赤红的浓眉之下,一双怒目闪烁着蓝光。口有獠牙,唇生金髯,鼻旁两缕龙须随风飘荡。龙头之后长鬃茂密,威风凛凛,庞大的身躯竟不比水龙卷细多少,好一条冲天巨龙! 绿色的则是一条近乎同样巨大的长蛟。长蛟无角,满身细鳞。颈鬃如根根尖钉,环绕在颈部四周,背鬃则是一道道利刺,斜伸向后方的天空。其目赤红,像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大口之中可见一排尖锐的利齿,上唇如同一把倒钩,钩尖闪烁着幽幽寒光。如此霸气凶悍的巨蛟,萧天河等人还是头一次见。 毫无疑问,这是石灏明与敖睚眦在危急时刻一起显露了本体。对于妖族来说,一旦修炼成人形,再化为本体时需要消耗巨大的妖力,但显露本体时的威力也是人形状态不可比拟的。石灏明与敖睚眦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地扬起尾巴,向身前的海面甩去。“轰隆”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很难想象拍水也能发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声音。两股滔天巨浪似乎将附近的海水全部带走,周围的海面明显下降了一大截。显然,巨龙和巨蛟甩尾时催动了妖力,否则光凭力气拍出的浪头不可能如此之高。两股巨浪一左一右向水龙卷夹击,巨龙与巨蛟也顺势一同向着水龙卷撞了过去。 风、浪、龙、蛟,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水龙卷中的符咒悉数生效,各色光波激射乱飞,全部被巨龙和巨蛟庞大的躯体挡了下来。巨浪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更加狂暴的大雨,水龙卷也在这场石破天惊的碰撞之中走向了湮灭。 空中飞落下来几片带着血的龙鳞与蛟鳞,龙与蛟巨大的身影也从天地间消失了,石灏明与敖睚眦从海水中露出头来。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海水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漂浮在水面上的大片泡沫还在昭示着刚才那一场不可思议的恢宏。 所有人都依然处在震撼之中,直到敖睚眦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呵,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拍了拍石灏明的肩膀。 石灏明微微一笑:“自你说了令堂曾经掀起过一场惊涛骇浪,很自然就能想到这一点。如此也好,你我两人合力,消除龙卷风更容易,分担伤害也更安全。”说完,两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目瞪口呆的同伴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程羽飞夸张地感叹:“龙、蛟齐舞,如此壮观的奇景一辈子能见着几回?反正我是此生无憾了!” 萧天河附和道:“是啊!上一回我亲眼目睹了碧灵玄龟和盈阳灵鳖之间那一场荡气回肠的大战,叹为观止,心中久久难平;今日龙、蛟共舞,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妖族显露本体,实在是太震撼了!”顿了一顿,他又说,“哎,睚眦,我观你的本体,与令兄敖囚牛似乎不太一样啊!囚牛当时也和灏明一样一身金鳞,更像是龙。” 敖睚眦道:“我们兄弟九人本就是半龙半蛟。自仙妖大战受伤之后,杜姑娘助我恢复了蛟妖力,所以本体相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龙角没了,我还挺怀念的。”他摸了摸头顶。” “你们真是太……太厉害了!”大开眼界的刘青莲也想赞美几句,却发现词都已经被别人说了,“你们没受伤吧?” 石灏明冲她客气地点了点头:“无妨。多谢关心。” “轻伤而已,不碍事。”敖睚眦大咧咧地说,“就是甩那一下尾巴消耗了不少妖力,若是能休息个几天再上喷雨岛就好了。” 楚芳华道:“不可。这场古怪的风雨显然和窦玉丰有关,看来我之前说的‘刮风下雨是天地之象,并非一介凡人可以左右得了的’这句话该收回来了。再休息下去的话,指不定窦玉丰又会弄出什么奇风怪雨来。” “哈哈哈,说得没错!风雨生于天地之间,一介凡人确实不可左右。但是,我不是凡人,我就是与天地同寿的神!”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狂妄的笑声。 众人抬头一看,“海蛟帮”的六头领——“喷雨蛟”窦玉丰终于现身了! 窦玉丰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外层是黑色的,里衬是白色的。长袍当胸绣着太极阴阳鱼,金色的八卦图案遍布全身。他头戴一顶黑白竖条吹云冠,脚蹬一双金头分梢履,两袖又宽又大,插手于其中,端在胸前。再观他的面相,白净,微胖,留着两撇鲶鱼胡,两眼狭长,额头饱满,眉宇松展,不仅看不出一丝煞气,反而给人一种平易随和之感。 “诸位天赋异禀,着实可惜了。”窦玉丰说着矛盾的话,收了仙剑落下,轻踏在海面上却不下沉。 “有何可惜?”楚芳华上前一步。 “死在吾手,岂不可惜?”窦玉丰笑盈盈的,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楚芳华冷笑一声:“那你也得有足够的实力。” “啧啧啧,”窦玉丰咂嘴感叹起来,“想不到你们如此之快就闯到了这里。堂堂‘热海十二蛟’竟被你们杀掉了一半。不过你们也就到此为止了。”好像他还不知道柳林枫“叛变”之事,而且对于另外五“蛟”之死毫不惋惜。 横握绿莹莹的炀骨刀,敖睚眦喝道:“还啰嗦什么?你觉得能杀掉我们就尽管来吧!我敖睚眦眨一下眼睛都不算好汉!” 窦玉丰却连 连摇头,嗟叹:“在尔等眼里就只有刀来剑去、血溅八方么?果然是一群粗鄙之人!” 敖睚眦简直哭笑不得:“不动刀剑,如何杀人?” “怎么不能杀人?今日就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窦玉丰伸出手来往空中随便抓了一把,石灏明与敖睚眦忽觉胸痛难忍,直挺挺地摔在海面上。 叶玲珑与刘青莲连忙上前扶住两人,却发现他们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睛通红。石灏明艰难地抬起手来指了指左胸,叶玲珑急忙把他的衣服撕开,只见他的胸口多了一个奇怪的印记,就像是一片树叶。那印记正一闪一闪散发着红光,而且还在缓缓地变大。 “结印符!”叶玲珑惊叫一声。 几人面面相觑,结印符是个什么东西? “来不及解释了,当尽快上岸除去印记。你功力高,快随我来为我护法,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叶玲珑对程羽飞道。 程羽飞架起虚脱的石灏明和敖睚眦,如蜻蜓点水般在海上跳了几下,登上了喷雨岛。 窦玉丰也不去追,依旧笑呵呵地远睹着三人的背影。 “快说!结印符是什么!”萧天河恼怒地喝道。连石灏明都放倒了,此物肯定非同一般。看叶玲珑的神情,石灏明不仅是昏迷那么简单,恐有性命之忧。 窦玉丰“呵呵”一笑:“‘结印符’是迄今为止所有符咒之中最厉害的杀人符。” “如何杀人?” “传说中的‘死亡之印’。”楚芳华阴沉着脸。 “正是。”窦玉峰得意洋洋,“吾长年浸淫咒符之道,为的就是修成‘死亡之印’的画符方法。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成功了。” “‘死亡之印’?”萧天河急了,一听名字就知道非同小可,“到底是如何杀人的?” “‘死亡之印’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禁制,可以汲取中印者的功力、精力、体力,总之是一切生命的原力。原力一旦枯竭,中印者也就活不成了。而‘结印符’,就是给人打上‘死亡之印’的符咒。”楚芳华解释道。 萧天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天下还有这等邪恶的禁制?” “‘汲取功力’这种事其实不算罕见。”楚芳华道,“比如妖族的‘吞丹’,就是其中一种。再比如疗伤,其实本质就是一个受伤者汲取疗伤者功力的过程,只不过这个汲取过程是由疗伤者主动提供的。‘死亡之印’就是类似的一种印记,汲取中印之人的功力,再散之于无形。功力耗空,体力自然不支;体力不支久了,精神力也随之崩溃。这对妖族来说格外致命,因为可以使用的妖力耗空之后就会自发损耗妖灵宝珠,一直持续到此名妖族力竭而亡。” “啪啪啪”,窦玉丰竟鼓起掌来,“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也亏你能想得出吞丹和疗伤的例子,这下也省得我解释了,一清二楚。那一龙一蛟实力不低,杀了确实可惜。若你们能够弃暗投明,或许我还能饶他们一命。” 刘青莲恨得咬牙切齿:“大家休要听这厮胡说!何为明,何为暗?颠倒是非黑白,着实可恶!我已经记起来了,当时和两个姓苏的魔头一同前去渔村掳掠的正是此人!姓窦的,我告诉你,你藏脸藏身却藏不了嗓音!当初好几个村子的男女老少被你们平分,快说!你把乡亲们都怎样了?” 窦玉丰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我苦修画制结印符之法,总要找些人来试试威力吧?和苏氏兄弟一样,他们用村民的血来练《啖烟饮雾大法》,而我则用村民的命来试结印符。” “你这个杀人恶魔,看刀!”刘青莲挥着萧天河所赠的一柄魔刀直取窦玉丰。 窦玉丰冷笑一声,踏浪后退,双手依然互插在袖中,仅凭身体摇摆就躲过了刘青莲所有的攻击。刘青莲连砍数下不着,急得“哇呀呀”大喊,一直追着窦玉丰上了岛。 “楚姐,玲珑擅长的是阵法,并非符咒,我担心她解不掉结印!”萧天河焦虑万分。 楚芳华却劝道:“你快去制止她吧。其实‘结印符’是一个统称,有许多种印,‘死亡之印’只是其中一种。根据中印的印纹、部位以及符咒强弱的不同,解法也不一样。而且不管怎样,叶姑娘的实力终究是不够的。胡乱解印失败的话,不仅中印的人会立即死去,印也会转移到解印者身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识破假身 楚芳华说:“据我所知,隐侯大帝项中洋是个符咒高手,他消隐于江湖前就已经修炼到八卦级巅峰了,如今的境界必定更高。如果连他都解不了的印的话,恐怕在这禹馀界就没人能解了。只是隐侯大帝销声匿迹已久,无处可寻呐。” 萧天河愣了愣,随即大笑了一声,飞也似地上了岸去阻止叶玲珑解印,将半昏半醒的石灏明、敖睚眦两人收回了孟章界。孟章界中本有五位妖族,保险起见,程羽飞也进入其中。此时外面只有楚芳华、萧天河、叶玲珑、刘青莲四人。 刘青莲一直在追着窦玉丰狂砍,但显然,窦玉丰的实力远胜过她,她连一刀都没有砍中。窦玉丰起初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被追得久了,不禁恼火,喝道:“我只是懒得动手杀你,你却得寸进尺!” “呸!用不着你可怜!”刘青莲真是发了狂,不肯停手。 “哼,找死!”窦玉丰的袖子晃了一下,刘青莲连他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清楚,就觉得脑门上多了一样东西。 “符咒!”刘青莲急忙去撕,符咒却轰然炸裂。她吐血倒飞,被后面赶过来的楚芳华给接住了。 楚芳华皱了皱眉头,刘青莲伤得极重,头上被炸得皮开肉绽,眼角、鼻孔也有鲜血流出。 “哦?硬吃我一张爆炎符居然还没死?”窦玉丰的神情十分意外。 楚芳华瞥见刘青莲握紧的左手,扳开手指,掌中有一个破损的珍珠模样的东西。 窦玉丰轻蔑地笑道:“呵,原来是被法宝救了一命。可惜,浪费了我一张爆炎符。”这时,他发现远处那两个受伤的妖族不见了。他根据妖族显露的龙、蛟本体,猜测二人应是躲到海底疗伤去了。“哼哼,不管在哪里疗伤,最后也难逃一死。”窦玉丰为他们的侥幸心理而感到可笑,“咒法和阵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此,法阵激发之后要在其范围内才会持续生效,而符咒一旦激发就算使用成功了。中了我的死亡之印,别说躲到海底,就算是飞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窦玉丰吹了一通符咒的厉害之处,萧天河却仿佛没听见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窦玉丰瞅了一眼,那似乎也是一张符咒。在制符高手面前使用符咒?窦玉丰为萧天河的不自量力而仰天大笑。当他看清符咒上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笑得更厉害了:“我入制符之道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只写一个字的符咒呢,是你自创的吗?我倒要看看这符咒有何厉害之处!” 萧天河也不理他,将符咒一撕两半。窦玉丰怔了怔,随即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笑出来似的:“小子,你可真是个制符的‘人才’啊!罢了罢了,我来教教你吧,符咒是要靠功力来激发的!像你那样撕毁,符咒就和废纸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这奇怪的写字符咒是谁制成的,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这蹩脚的制符之术,总之,你以后千万别再使用符咒了!简直是白白浪费符纸!” 萧天河冷冷地回应窦玉丰的嘲笑:“你趁着现在能笑就使劲儿笑吧,你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 笑声戛然而止。窦玉丰感觉到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些蹊跷,他本身实力不强,妖族同伴又躲进了海底,他凭什么如此镇静地说着大话?莫非那符纸真的藏有什么玄机?“臭小子,你刚才撕的究竟是什么?”窦玉丰身形一晃,从萧天河脚边拾起了断为两截的符纸,颠过来倒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 “什么嘛,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符纸啊!”窦玉丰满腹狐疑地盯着萧天河。 一旁的楚芳华看清了符纸上的那个字,她瞬间就想明白了萧天河之前为何会怪笑一声。“亏你还自称是制符高手,”楚芳华摇头挖苦窦玉丰,“你看看符纸上那个字是什么!” 窦玉丰连忙将上下两片符纸对在一起,字很潦草,但能看得出是个“项”字。“项……项中洋!”窦玉丰惊呼一声。隐侯大帝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项中洋又是个制符宗师,在制符界无人不晓。 窦玉丰叹道:“原来如此!这并不是普通的符咒,而是隐侯大帝项中洋自制的一张联络符!”他一边说,一边上下仔细打量着萧天河。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无名小辈也会和堂堂隐侯大帝攀上交情,而且看来交情还不浅呢!“罢、罢,隐侯大帝的制符之术我是佩服的,既然他要来,我就全力与他斗一斗!‘天下第一制符宗师’的宝座,当属于我窦玉丰!” 可是,萧天河召项中洋来只是为了替石灏明、敖睚眦两人解印而已,根本没打算让他相助杀敌。他向楚芳华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步步逼近了窦玉丰。 窦玉丰冷眼瞟了他一下,向后退去:“小子,我不想此时出手杀你。待我击败了项中洋之后,你就会知道你拜错师父了!”他刚才揣摩了许久,认定萧天河与项中洋可能是师徒关系。 “嘁,说得如此冠冕 堂皇,我看你是因为怕输想要节省功力吧?”叶玲珑讥讽道,“单凭一点我就知道你比不上隐侯大帝!” 窦玉丰怒喝:“臭丫头,你胡说什么!我的制符之技哪里比不上项中洋了?” 叶玲珑冷笑:“你刚才说‘我入制符之道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只写一个字的符咒’,没错吧?就凭这一点,已然证明了你孤陋寡闻,坐井观天,根本称不上制符宗师!我告诉你,有一种厉害的符咒,就是上面只写了一个字的!” 窦玉丰嗤之以鼻:“一派胡言!你又不是制符者,见过的符咒能比我多?符咒的实质是一种瞬时起效的法阵,在画符时都会定下形状,看起来就是符咒的图样!写字,呵,什么法阵的图样能和字一样?刚才那小子撕毁的是项中洋特制的联络符,符上其实有图样,但和符纸同色导致你看不见而已。这种最简单的符咒也不需要功力激发,只要撕毁就自动起效。所以说,那个‘项’字其实只是表明制符之人的身份罢了,和符咒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符上写个‘屎’字,项中洋还是能感觉到方位!” 对于窦玉丰的自以为是,叶玲珑也不屑多言。她拿出一张写着“命”字的符咒,对着窦玉丰晃了晃。 “命……”窦玉丰先疑后惊,结结巴巴地问,“莫、莫非那是替、替命符?” “哟,原来你还知道有‘替命符’这东西啊!” 替命符堪称符咒界极品中的极品,即便连窦玉丰这样的高手也只曾听闻,不曾眼见。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珍贵的符咒竟然简单得不像话,只是写了一个“命”字而已。窦玉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中既羡慕又嫉妒还羞愧,却依然嘴硬:“哼,笑话!你以为随便拿个符咒出来写个‘命’字,我就会相信了吗?替命符何其珍贵!你怎么可能得到?” “玲珑,不用和他多啰嗦!今日不用项大帝出手他就得死!”萧天河再次逼近了窦玉丰。 “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不量力还纠缠不休的家伙!”窦玉丰指着刘青莲对萧天河道,“你想像那个臭丫头一样吗?” 萧天河的本意就是想逼窦玉丰出手,如同苏岳河之死一样,只要他一出手,就会被“护体神力”弹伤,楚芳华就能伺机将其斩杀。可窦玉丰为何一直避而不战呢?叶玲珑说他是为了节省功力,可这说不通,若真是实力高强,杀一个四象级的人根本损耗不了多少功力。“啊,莫非……”萧天河恍然大悟,“窦玉丰虽然伤了石灏明和敖睚眦,但却是借水龙卷取巧贴上了符咒。也许他本身实力并没有多强,只是符咒厉害?” 柳林枫透露的消息也没有说窦玉丰是什么实力,只是说他是个符咒高手,很难缠。可能是大家想当然地以为窦玉丰实力很强罢了。 “这个简单,试他一试就清楚了。”萧天河从窦玉丰之前躲避刘青莲攻击的情形推测,他的实力应该在**级以上。一个**级的人要杀一个四象级的人,的确需要消耗不少功力。萧天河刚要出手,却又停住了,因为按照他的思路,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窦玉丰若是实力不强的话,他哪里来的底气欲和项中洋一争高下? 心中有疑未解,就不是出手的时机。萧天河紧盯着窦玉丰,揣测着种种可能的情况:“不,不对,窦玉丰应该是有实力的,否则他也制不出结印符来!此外,激发符咒是需要消耗功力的,当时水龙卷里的高级攻击符咒不下几百张,还都是近乎同时激发,实力不够根本做不到!那他避而不战的原因……难道是功力已然损耗太大,害怕打起来会露出破绽?可是一直避而不战岂不是更容易让人生疑么?” 正当萧天河百思不解之时,楚芳华忽然喝问:“你是个冒牌货吧?真正的窦玉丰究竟躲在何处?” “冒牌货!”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的心头:“对啊,如此一来就全都解释得通了!符咒确为窦玉丰所制,伤了石灏明与敖睚眦的也是他本人,但后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此人只是个替身!对于替身来说,用一张强力的攻击符伤了刘青莲并非难事。他知道自己实力不济,所以不敢出手;他也知道真正的窦玉丰实力很强,所以胆敢放话要与项中洋一战!” 萧天河十分佩服,还是楚芳华的头脑更加敏睿一些。“窦玉丰”的脸色明显不太自然,他慌神了,如此证明了楚芳华判断得没错。既然假“窦玉丰”不是个制符高手,那他认出替命符的原因只有一个——是真窦玉丰传音给他的!也就是说,真正的“喷雨蛟”窦玉丰应该就藏在附近,而且近到可以看清叶玲珑手中替命符! 如此想来,窦玉丰的藏身之处也就可以缩小到几个地方了,叶玲珑展示替命符的时候是面向东边的,能看清替命符并且能藏人的地方包括假“窦玉丰”身后左边的矮崖下面,中间的礁石堆中,以及右侧的小树林里。 楚芳华和萧天河想的一样,她的视线也 从三处地方扫过,然后重新落回了假“窦玉丰”身上。人在慌乱时会下意识地“泄露”出一些信息,并非通过语言,而是通过表情和动作。假“窦玉丰”支支吾吾地不知所言,眼神游移不定,但往树林那边看的次数明显比看另外两处要多。 楚芳华淡淡一笑,对着树林方向喊道:“窦玉丰,不必躲了,出来吧!” “白招大帝果然不一般呐,竟如此之快就能发觉有假并且找到真人的藏身之处,老夫佩服,佩服。”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装束与假“窦玉丰”如出一辙,也是干净白胖,除了真人的个头稍矮、胡子稍长,两者面容有八分相似,。 楚芳华脸色陡然一变,窦玉丰居然说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白招大帝?” “天下大事,老夫略知一二也不为过吧?”窦玉丰笑道。 假“窦玉丰”结结巴巴地说:“六、六爷,我、我已经尽力了,是他们逼我……” 一道寒光从窦玉丰袖口闪过,假“窦玉丰”的头立即滚落一旁,尸体倒地,断颈处血如涌泉。 “无用之物,留着何用?”窦玉丰杀人不眨眼。 楚芳华看了一眼尸首,摇了摇头,拿出魔刀:“今日楚某就领教一下‘喷雨蛟’的高招!” 真正的窦玉丰气场果然不一样,亮出一柄极细的软剑,和楚芳华缠斗起来。软剑的招式偏于阴狠,手上的动作小,难以察觉,但力传到了剑身之后又富于变化,不好防。楚芳华原来的武器被苏岳江的血云给毁了,现在这把从萧天河的魔刀箱中现选出来的武器并不是那么趁手。两人鏖斗半天,从沙滩上打到树林中,又从树林中打到礁石堆里,招式互有胜负。 萧天河看得有些急了,窦玉丰果然实力高强,即便是楚芳华这等高手也短时间内拿不下来。他觉得此时完全可以试试他拟定的那套“借助护体神力”的计划击败窦玉丰,成功的话还能让楚芳华节省下蒙力以应对后面的五蛟。 其实楚芳华也有自己的考虑。首先,窦玉丰和之前遇到的那几“蛟”都不一样,他既有实力,又有头脑,这样的敌人想靠投机取巧的办法击败几乎不可能,原因很简单:楚芳华与窦玉丰实力相近,如果她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反而让一个四象级的同伴去和窦玉丰拼命,这未免太奇怪了。以窦玉丰的头脑,必定能猜到其中有计。其次,“护体神力”不可能一直存在。按照萧天河所言,“护体神力”是高人留在他身上的一股功力,那必定会有耗光的时候。万一此时已经耗光了,那萧天河硬接窦玉丰的攻击无异于自杀。 因此,楚芳华的打算是:能杀则杀,不能杀则拖住他,让他无暇去攻击其他人。此举也可以达到消耗他元力的目的。待项中洋赶到,首要之事肯定是消耗功力为石灏明、敖睚眦解印。那时如果窦玉丰功力大损,即便符咒再厉害,相信也不是项中洋的对手。 正在观战的叶玲珑忽然听见了刘青莲的咳血声。她转头看了看,刘青莲确实伤得不轻,仰天躺在沙滩上,血迹染红了领口和衣襟。“唉……”叶玲珑虽然有些讨厌刘青莲,但还是不忍心见她如此凄惨,遂过去将她扶在怀里,拿出一颗九转归元丹塞入她口中。 萧天河见状笑了笑,心叹姑娘家到底还是心软。直到叶玲珑发觉后瞪了他一眼,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两位高手的对决上。 服下了归元丹的刘青莲气色好了许多,睁眼见是叶玲珑,两唇轻碰,道了一声:“多谢”。叶玲珑勉强笑了笑,将她扶到一块礁石边背靠着坐下,这才回到了萧天河身旁。 “你不去助战吗?”叶玲珑问。 “助战?我过去不是给楚姐添乱嘛!”萧天河讶异叶玲珑怎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总是在一旁畏首畏尾的,也难有长进。”叶玲珑冷冷地道。 萧天河简直莫名其妙:“啊?” “哼,你喜欢袖手旁观就随你的便吧,我可是不想被人当成懦夫!”叶玲珑拿出了魔刀。 “你干什么?”萧天河连忙伸臂挡着她,高手对决时,低手是绝对不能搅局的,一旦叶玲珑上前助战,窦玉丰为免分神肯定会先全力把她杀了。“你本来就是个姑娘嘛,没人会把你当成‘懦夫’的,放心吧。”萧天河以为叶玲珑是太过紧张焦急才会如此,于是借她的话开了个玩笑。 不料叶玲珑却毫不领情,冷冰冰地看着萧天河:“你让开。” “你这是怎么了?”萧天河觉得叶玲珑此时有些像是在生气,又有些不像。总之,她脸上的冷漠神情很少见,她上一回露出这种表情还是在耀明森林外遇到毕公子那伙纨绔子弟的时候。自对萧天河心生爱慕之后,那就更是春风化雨、柔情似水了。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天河兄弟,叶姑娘,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fpzw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以量为限 楚芳华与窦玉丰正在斡斗酣战,天边忽而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萧天河心头一喜,回身喊道:“项前辈!” 来者正是隐侯大帝项中洋。出乎萧天河的意料,项中洋竟会来得如此之快。中了结印符的石灏明和敖睚眦有救了! 项中洋亲切地打完招呼之后,从空中跃下,站到两人面前。叶玲珑没有说话,仅是对他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你使用符咒的时候我正好离这里不远,来得还算及时吧?”项中洋拍了拍萧天河的双肩,称赞道,“好小子!竟有胆气来闯元明岛海域!” “惭愧,我实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萧天河谦虚道,“此番叫前辈过来是想拜托您替我两位妖族朋友解除结印符。” “结印符?”项中洋皱起了眉头。结印符是威力极大的高等符咒,会使用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人。 “是的,就在那儿!”萧天河指了指不远处的礁石后方。他刚才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几名妖族召出来了。 项中洋刚迈开步子,那边窦玉丰却突然撇了楚芳华,蹿到了他身前。两人面对面互相打量了一番。窦玉丰问:“你就是隐侯大帝?” 项中洋点了点头:“早就听闻‘热海十二蛟’中有个会使符的,应该就是你吧?” “没错。”窦玉丰瞅了一眼萧天河,“我们‘热海十二蛟’对魔族的几位大帝还是心存敬意的。项兄的制符威名我也如雷贯耳。说白了,我不想与你为敌,但却非常想与你比一比符咒。”此话似乎不假,因为窦玉丰之前就说过:“隐侯大帝的制符之术我是佩服的”,可见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低项中洋的意思。 项中洋微微一笑:“可惜,你虽不想与我为敌,可你却已经与这位小兄弟为敌。而他与我曾有大恩,我早已许下承诺,日后若有所托,必当竭尽全力。今日你我立场相对,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结印符之事就算我们交手的第一步吧,若我解不去阁下所种的结印符,当即认输离开此地。” 萧天河暗喜,项中洋的口气如此霸气,可见他对解除结印符的把握相当大。 “呵,大可不必。若是堂堂项大帝连区区结印符都解不掉,你也不会成为我一直以来最想击败的对手了。那两人的符是我种下的,就由我来解除吧。如此项大帝便可节省功力,全力与我一战。”窦玉丰边说边往礁石那儿走去。 “慢着!莫非你要暗下黑手?”萧天河连忙喝住了窦玉丰,他自然信不过眼前这个机敏又狡诈的敌人。 “放心,有我在。”项中洋向萧天河示意无妨。 窦玉丰走到石灏明与敖睚眦身前蹲下,正在给两人传输妖力的程羽飞收了势,站起身来:“你若敢玩什么花招,我一棍砸烂你的脑袋!” 窦玉丰不理睬他,伸手在石灏明中印之处点了几下,然后曲指为爪,凭空做了一个向外拉扯的动作,只见一团红光被他从石灏明心口处“拔”了出来。窦玉丰随即用力一攥,光芒消散,石灏明身上的印记不见了。接着,他又以同样的方法将敖睚眦所中的结印符给消除了。 通过他解除咒印时的手法之娴熟,项中洋便知窦玉丰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符咒高手,不禁称赞道:“阁下在符咒之道的造诣果然非同一般。” “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还望项大帝也尊重这场决斗,容我先恢复一下与这位道友对决时所消耗的元力。”窦玉丰指着楚芳华。 “可以。”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声‘道友’还是免了吧。”楚芳华冷冷地说。 程羽飞上前看了看石、敖两人,见他们气色缓和,于是松了口气,向萧天河点了点头。 萧天河冲身旁的叶玲珑笑了笑:“这下好了,他们两个都没事了。有项前辈在,我们……”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叶玲珑就转身走了,仿佛没听见似的。萧天河觉得心里有点儿堵。 “公子,是不是因为我惹得你们不开心了?抱歉。”刘青莲不失时机地凑了过来。 萧天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与你无关。” 这时,窦玉丰又开口道:“项大帝,你我皆是制符的高手,今日只为斗个你死我活未免可惜。不如加上一些规则,让这场决斗变得更有趣一些,如何?” “嘁,又要耍花样!”程羽飞撇嘴道。 “阁下可是要通过符咒一较高下?”项中洋已经猜到了窦玉丰所想。 “正是。符咒的种类五花八门,不如你我轮流各选五种,决斗之中只可使用所选的十张符咒,如何?” 这个条件非常严苛,项中洋问:“那法宝呢?” “除了符咒之外,一律不可用。”窦玉丰铁了心要通过符咒一分高下。 “不行不行!”程羽飞却抢先替项中洋拒绝了,“你说只用十张符咒,万一你偷摸再多用一张伤了项大帝,我们岂不吃大亏了?” 窦玉丰冷笑:“哼,我‘喷雨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项大帝是我尊敬的人,我胜他自然要胜得堂堂正正。” 光明磊落?呵,也不知刚才是谁找人当替身来着。”刘青莲讥讽道。 窦玉丰反驳:“我虽找人当替身,但本人并没有躲在暗中偷袭,如何不‘光明磊落’了?” “那……那是你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我们识破了!” 窦玉丰摇了摇头:“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既然如此,我就再多定一条规则,决斗时所使用的符咒必须当场制成,其他绝不多带,这总可以了吧?项大帝,制符的水平也是衡量一个制符者能力的重要标准,在完全对等的条件下,若是制符失败,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了吧?” “有意思。就依你。不过,有些高级的符咒的确有制作失败的可能,为了减少运气因素的影响,不如打出两张的富裕,就以十二张符纸来制作十张符咒,如何?”项中洋提议道。 “还是项大帝考虑得周详。”窦玉丰此话算是同意了。 刘青莲松了口气,对萧天河说:“还好,项大帝争取来两次容错的机会,果然精明。” 萧天河却摇了摇头:“窦玉丰更加精明。限定十种符咒,又必须以十二张符纸当场制作,如此便能除去许多高等符咒的威胁。比如替命符,如此极品的符咒想必制成得概率极低,即便会画制此符,这回也不敢制了。” 刘青莲想了想,说:“可是条件依旧是平等的,像那结印符,他不是也不能用了嘛。” “结印符肯定比不上替命符珍贵。尤其是他亲眼目睹玲珑拿出来一张替命符,加上项大帝又认识我们两个,所以他现在肯定以为替命符是项大帝制出来后赠给玲珑的。再据此推断,他怀疑项大帝应该还有其他的替命符。有替命符在,他根本毫无胜算,故而定下那条规则,等于是将项大帝的厉害符咒全都给限制了。” 刘青莲好奇地看着萧天河:“如此说来,替命符并不是项大帝所赠的咯?” “不是。”萧天河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 休息了几个时辰之后,窦玉丰起身:“我的元力已经恢复。项大帝,现在就来定符咒的种类吧。你远道而来,就由你先选。”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项中洋推辞道:“不,我已经提议增加两张符纸了,再要先挑符咒的话,将来传出去,难免遭人诟笑。你先选。” “那好。第一张,爆炎符。”窦玉丰道。爆炎符就是之前他的替身伤了刘青莲的那种符咒,激发后能爆发出一圈火浪。是符咒之中攻击力相当高的一种。 “第二张,迅疾符。”项中洋接道。迅疾符,顾名思义,可以增加速度。但是与法宝的加速效果不同,迅疾符还能提升身体的灵巧性。 “第三张,寒冰符。”寒冰符也是一种相当强力的攻击符咒,中咒之人不仅身体会被寒气冻得僵化,还会产生严重的冻伤,若是实力不足的人,甚至有可能躯体坏死。 “第四张,坚韧符。”这是项中洋选的第二种符咒。对此符咒萧天河有印象。在宗飘界耀明森林对付凿山黑飞鼠群时,苏紫依就曾经给他用过这种符咒。符咒的效果也很明了,就是增加躯体的坚韧度。 “第五张,霹雳符。”窦玉丰选的第三种符咒还是强力攻击符咒,霹雳符蕴含着雷霆之力,中咒者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轻则躯体麻痹,重则爆体身亡。 又轮到项中洋选了。“第六张,金身符。”他选的还是一种防御性的符咒,金身符的效果萧天河也曾感受过,在短时间内抵挡攻击,相当好用的符咒。 攻防符咒各有三种,还剩下最后四种符咒了。窦玉丰并没有急着选,想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第七张,迟缓符。”迟缓符,可以让中咒者速度变慢,算是与迅疾符截然相反的一种符咒。 “第八张,清衣符。”项中洋刚报完所选,刘青莲就叹道:“项大帝选的怎么都是防御型符咒?” 萧天河问她:“清衣符有何功效?” “可以清除所中的一切增益和减益效果。比如迟缓符的迟缓,迅疾符的迅疾,霹雳符的麻痹等等。不过,霹雳符带来的实质性损伤是无法清除的。” “第九张,匿光符。”窦玉丰已经做完了选择。他果然没有选难制的结印符。匿光符对萧天河来说也是头一次听说的陌生符咒,刘青莲再次向他说明:“匿光符是个可以暂时剥夺视觉的符咒。这个符咒一般多用于偷袭,与窦玉丰偏于阴险的软剑剑法正相称。” “剥夺视觉?这么厉害?”萧天河觉得匪夷所思。 刘青莲一脸凝重的神色:“是的,中咒者将会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一丝光亮都看不见。项大帝若是想获胜,须得提防窦玉丰使阴招。” “第十张,定身符。”项中洋也完成了选择。他最后一张符咒总算是选了一种攻击型的。定身符的效果也很厉害,可以让敌人瞬间定格,动弹不得。 窦玉丰面露微笑:“这十张符咒都不算难制,相信对项大帝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公平起见,符纸就用我常用的‘祈成箔’吧。” 程羽飞马上提出异议:“既 然是你常用的,何来公平可言?” 项中洋作出解释:“无妨,兄台不了解制符之术。祈成箔算是相当常见的高级符纸,我制符时用得最多的也是它。” 程羽飞悻悻地说:“唔,那就好。” 窦玉丰拿出一沓符纸,数了十二张分给项中洋,然后把储物法宝以及其他法宝都放到了一旁,以示诚意。 项中洋也照做。 楚芳华问:“二位,如果十张符咒全都用完,依然不分胜负又当如何?” “十张符咒用完后肯定不会是完全均等的局势,到时就各凭功夫,直到分出胜负为止。”窦玉丰道。 项中洋表示赞同。对制符高手来说,自身的实力也相当重要。 两人开始制作符咒,从这一刻,对决已经开始了。 萧天河走到楚芳华身边,小声道:“楚姐,那些符咒虽然厉害,但对两位符咒高手来说,想必不难应付。看来最后还是得拼硬实力啊!” “也不尽然。两人实力相近,制成的符咒威力也相近。若想分出高下,还得看符咒的使用手法。” “使用手法还有区别?”萧天河想得简单了,还以为手法不过是激发符咒而已。 楚芳华解释道:“当然。使用符咒的时机就是关键。打个比方,如果你的爆炎符击中了对方的金身符,如何?再有,如果对方使用了定身符,而你的清衣符又已经用掉了,又如何?” 萧天河一捶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金身符可以挡住其他攻击符,迅疾符可以与迟缓符互相抵消,清衣符则能消除一切不利的效果。要想占优势,就得抓住场上瞬息万变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还要有足够的实力顺利地完成贴符的动作并且激发。”楚芳华补充道。她说的这一点也许就是在使用符咒时唯一的不便吧。符咒生效的条件是必须触到相应的目标才可以。比如攻击符咒直接贴在敌人身上,防御符咒则贴在自己身上。也有比较巧妙的办法:比如先将攻击型符咒贴在武器上,当武器触到敌人时再激发符咒。总而言之,符咒必须要接触到目标。窦玉丰击伤石灏明与敖睚眦时用的就是一个依靠数量的激进方法:在水龙卷里投放了大量攻击型符咒,在它们触到两人时激发。 而与项中洋决斗时就不能用这招了,因为能用的符咒总共只有十张。 符咒的制作过程也是十分令人感兴趣的。为了避免打扰到两位制符高手,几人都伫于五丈之外远观。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画符竟然也有不同的方式。说是“画”,其实是将功力凝聚在指尖,于符纸上布阵。若以指尖为笔,其实画符的方式和写字类似。项中洋就像是在使用“狂草”,抬手、画阵、符成,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冗余,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毫不犹豫,胸有成竹,一气呵成。就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众人甚至都看不清制成的符咒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是,在制作倒数第二张符时,项中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是制符失败了。幸亏有两张富裕的符纸,他还能重新画一次符。稍作停顿,项中洋再次开始画符,这一次非常顺利,符咒很快就制成了。可是,最后一张符咒好像很难,项中洋刚画了几下就再一次停住了。符纸只剩下最后一张,项中洋闭目养神片刻,深吸一口气,从容地抬起了手。最终,十张符咒全部制成。 随着项中洋收手的动作,萧天河等人也长舒了一口气。幸亏之前项中洋多争取了两张符纸,否则就只有八张符咒可用了。从成功率来看,项中洋绝非浪得虚名。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窦玉丰。窦玉丰的画符风格和项中洋迥然不同,他更像是在一笔一划地写着工整的“正楷”。他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手非常平稳,可见其控制之精准。比起“一气呵成”,“一笔一划”的毁符概率更高,只要在制符过程中有丝毫的变化,就极有可能导致制符失败。这个“变化”可不单单指环境,也含制符者画符的力度,甚至还包括制符者的心态。窦玉丰敢用这种缓慢的方式画符,足见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有相当的自信。他的制符实力的确也配得上那样的自信,他向众人展示了极高的制符成功率,接连十张符咒,竟无一失败。 是不是说项中洋的制符水平就不如窦玉丰了呢?并非如此。还是以写字为喻,狂草写快了容易写错字,而正楷慢悠悠地写,就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这是由于两种写字方式的风格不同而造成的差异,不能以此来断定正楷就一定比狂草更好。对于制符者来说,项中洋这等十成七八的成功率已是非常骇人了,偶尔有失败的,毁去一两张符纸并不算多大的损失。要知道每一张制成的符咒都弥足珍贵,在市场上可以卖个相当高的价格,故而以价值而言,“狂草”的效率明显高于“正楷”。若是换成最顶级的符纸——天意箔,再掺上彩云粉,“狂草”也能达到百分之百成功的完美概率。 不管怎么说,“狂草”和“正楷”两种方式都在十二张符纸的限制内制成了十张预定的符咒。两大符咒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fpzw 第五百二十七章 符咒对决 两位符咒高手完成了制符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符咒全都收进了衣袖之内。在没有储物法宝可用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方便的方法。 依楚芳华估计,两人制符水平不相上下,制出的符咒威力也应该相近。因此,取胜的关键就在于符咒的用法。 大战一触即发,一仙一魔在宽阔的沙滩上交上了手,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欣赏八卦级以上高手的刀法和剑法完全是一种震撼的享受。不过两人都没有着急使用符咒,而是在小心翼翼试探着寻找对方招法的漏洞,毕竟贴符是先要抓住破绽的。 在萧天河看来,十张符咒中最具杀伤力的无疑是爆炎、寒冰、霹雳三张攻击符,如果能以金身符完美地抵挡住,那无疑会占据非常大的优势。“楚姐,在爆炎、寒冰、霹雳三张符咒之中,不知哪一张攻击力最强?” “符咒本身的威力相差无几。但也要看使用者的功力属性。那个窦玉丰是火属性功力,在他手里,爆炎符最强。” 假窦玉丰用一张爆炎符都能毁掉刘青莲的护体法宝,真窦玉丰使用爆炎符时的威力可想而知。难怪他第一选就定为爆炎符呢。 萧天河记得,项中洋是水属性的功力。如此说来,寒冰符将会是他的制胜关键。“应该先用爆炎符或是霹雳符诱出窦玉丰的金身符,待效果消失之后再用寒冰符。”萧天河为项中洋做着打算。 楚芳华却摇头道:“三张攻击符一定要一起使用,万万不可分开。” 萧天河怔了一下:“要是三张攻击符咒全都击在对方的金身符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非也。金身符能够抵挡的攻击有限,一张攻击符就可以破之,另外两张符则可伤敌,何来‘浪费’一说?高手的破绽必然很少,也十分难抓,一旦有机会一定得把最强的攻击符咒全都使上才行,否则拖下去未必能有那么好的机会。”楚芳华解释道,“你的思维狭隘了。克制符咒的方法可不仅有符咒而已,与其消耗一张金身符去抵挡其他攻击符咒,还不如在被贴符之前就将符咒毁掉更为稳妥。” 萧天河深吸一口气:“还能这样……” “还有,金身符持续的时间短,防御力也不强,即便是一般的挥刀斩剑,用不了很多下也能破掉,与替命符的神奇功效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不能过多地指望它。”楚芳华又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两位高手已经在沙滩上打了数百回合了,战况不可谓不激烈,但在精妙的身法、敏锐的反应、灵巧的动作下,双方都没抓住对方的破绽。 程羽飞感叹道:“我曾听闻所有的制符高手身法必定卓绝,今日一观果真如此!” “正是如此。制符高手最了解各种贴符手段,因此也最清楚应该如何躲避被贴符的危险。等着瞧吧,这场决斗的符咒绝对不会轻易使出,一旦开始使用符咒了,那也就离分出胜负不远了。”楚芳华道。 这时,萧天河扭头看了看独自坐在远处的叶玲珑。她并没有关注沙滩上两位高手的对决,而是低着头闭目打坐。她的脸上毫无表情,像是一潭死水。萧天河越发觉得奇怪,两位高手在她面前过招,按理她应该目不转睛地看着才是,更何况符法和阵法有相通之处,她却连一丁点儿的好奇之意都没有。“难道她真的在生我的气?不可能啊,她的心眼儿不至于这么小吧?再说,她之前说我懦弱之类的话,根本不像是生气……”萧天河百思不解,“玲珑啊玲珑,你究竟是怎么了?” 一阵密集的刀剑交鸣声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场上项中洋突然转守为攻,一套异常刚猛的刀法打得窦玉丰措手不及。为免中符,窦玉丰连连向后退去。就和画符时的“龙飞凤舞”一样,项中洋的刀法全是攻招,不避不守,逼得窦玉丰手忙脚乱无机可乘。窦玉丰退到矮崖边上,脚下一搓,平稳地背身飞跃而下,立于海面之上。 项中洋紧随其后跳落矮崖,顺势一记大力劈斩,海面瞬间被劈出一道沟,激起了澎湃的高浪,一股凌厉的刀波擦着水面直飞向窦玉丰的双脚。窦玉丰把软剑往腰上一缠,双掌猛然下按,硬生生将那道刀波给按进了水里。刀波炸裂,浪花万点,窦玉丰却安然无恙。 徒手接刀波?崖上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是萧天河反应快,喊道:“他手上有……有古怪!” 也难怪萧天河说不出词来,窦玉丰手中的确有两团淡淡的白色之物,但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清楚。 “那是……两团罡风。”楚芳华肯定地说。 “罡风?那是什么?”萧天河问。 “和剑芒、刀芒一样,也是一种凝结的功力。其实功力凝火、凝冰、聚芒、聚风,大同小异,都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消耗功力来达到有‘器’可用的目的。如果说聚芒是凝结出一把‘利器’,那聚风就是凝结出一把‘钝器’,是保护拳头、罡风伤敌的特殊武器。” 程羽飞说:“不过一般罡风都是凝结在拳头外围,像他这样以掌攥‘风’,我还是头一次见。” 罡风……”萧天河默念着,再看窦玉丰,躬身前倾,两臂齐肩没入身前的海水之中,开始画圆搅动起来。一股旋风从漩涡中升起,俨然是一个小号的水龙卷。 项中洋的刀波再次杀到,立即被水龙卷给“吸”了进去,如同泥牛入海,连个响都没有听见。 窦玉丰仰天大笑,旋舞的双臂也从水中举至了头顶,水龙卷越来越大,把他自己也围在其中。萧天河暗道糟糕,窦玉丰似乎是要故技重施,将符咒投入龙卷风之中以达到触及项中洋的目的。 “哼,他这是自取灭亡。”楚芳华冷笑了一声。 萧天河转念一想,对啊,窦玉丰如果真这么对付项中洋的话,反而会被项中洋给利用。与之前那次水龙卷不同,这一回窦玉丰本人就在水龙卷之中,也就是说,窦玉丰自己也可能被符咒给触到。符咒嘛,谁制的都一样,窦玉丰撒出来的符咒,项中洋一样能够激发,到时还指不定谁中符呢!再说一共只有十张符咒,窦玉丰那“铺天盖地撒符咒”的方法确实不再适用。 精明的窦玉丰当然也不会那么傻,他将尚未完全成形的水龙卷向着项中洋的方向推了过去,随即再次在双臂汇聚功力。这一回,聚的不是罡风了,而是烈火。火属性的功力澎湃外涌,将海面映得一片通红。他高举双臂挥旋的动作没变,一个新的“火龙卷”也即将形成。 在海面上“玩火”?窦玉丰耗费大量元力施放的这个绝招似乎并不怎么高明。正当众人纳闷之际,他突然从水上跃起,将“火龙卷”甩到了“水龙卷”的上方。 “啊,两个龙卷是逆旋的!”刘青莲失声叫道。 龙卷叠摞在一起,下层水龙卷,上层火龙卷,猛烈的气旋吸起许多海水,到了半截又被炽热的火焰蒸成了雾,由于两个龙卷旋转方向相反,激烈的震荡使得水汽向四面八方迅速弥漫开来。 项中洋避无可避,身形没入了龙卷之中。窦玉丰也追进了火龙卷里,紧接着,火龙卷开始向下移动,逐渐和水龙卷混成一个更奇异的双层龙卷:外圈水龙卷,内圈火龙卷。常言道:“水火不容。”可如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出现了“水火相容”的奇景! 处在龙卷之中的项中洋看得真切,水、火两个龙卷并不是贴在一起的,当中有一个狭窄的缝隙!而他此时就处在这个夹缝之中。很快,他就知道窦玉丰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他居然挪不动步了! 难道是窦玉丰偷偷地使用了定身符吗?非也。项中洋感到有巨大的压力从内外两侧袭来,水龙卷的内壁和火龙卷的外壁就像是两堵墙,将他紧紧地夹在了当中。龙卷虽不至于伤了项中洋,但他移动困难已然是露出了大破绽。透过气壁,项中洋可以看到,窦玉丰的身影就在火龙卷的中心。他轻抖手腕,暗暗攥了符咒在手。 真正的符咒对决即将开始,可惜崖上的几人什么都看不清。 窦玉丰已经来到了项中洋面前咫尺之处,面对面的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层火龙卷的气壁。 “着!”窦玉丰大吼一声。 “破!”项中洋几乎同时出声,他全身蒙力激荡,上衣震了个粉碎。在喊过之后,他的手脚突然变得灵便多了,窦玉丰也吃了一惊,暗道不愧是九宫级高手,被夹在气壁之间还能靠深厚的功力如此行动自如!可是,两人现在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势,窦玉丰弄出两个龙卷对功力消耗太大,而项中洋为了抵抗气壁之压所耗费的功力比窦玉丰还要大。窦玉丰不愿失去这个攻击良机,项中洋也不想功力耗尽被对手从容的贴符。 所以,两人就这么一边沿着气壁旋转一边开始贴符。 正如楚芳华料想的那样,对贴符咒完全在弹指须臾之间完成,两人的选择近乎相同,先是给自己贴上迅疾、坚韧、金身三张增益符,然后给对方贴霹雳、爆炎、寒冰三张攻击符,还有匿光、迟缓、定身三张诅咒符。 差别就在于顺序上。给自己贴符比给对手贴符要容易得多,所以两人出手时第一个动作就是往自己身上拍。窦玉丰最先贴的是迅疾符,如此不仅能加快移动速度,还可以利用其功效增加贴符的速度。而项中洋则偏于保守,第一个贴的是增强防御的坚韧符,然后再是迅疾符。金身符起效时间短,必然是排在增益符咒中最后一位。 接下来是攻击符。窦玉丰料定项中洋一定会给自己贴金身符,所以第一攻击符选择的是霹雳符,目的有二:一是破除金身符的效果,二是麻痹项中洋的动作。项中洋的第一张攻击符也是霹雳符,可惜,由于窦玉丰先用迅疾符,导致他在速度上略占优势,项中洋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点,还是窦玉丰的霹雳符率先起效。风中一道霹雳震破了项中洋的金身符之效,也震得他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浑身酸痛,迸裂无数小伤口,头晕目眩,身体酥麻,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使不出力气。 窦玉丰占得先机,大喜过望,第二道攻击符——寒冰符紧随而至。项中洋手脚不便,正是贴符的好时机!不想他的手即将触到项中洋时,项中洋却突 然抬手挡开,顺势反手一张符贴在了窦玉丰的手腕内侧。窦玉丰见势不妙却也顾不得收手,反正收手也一样会中符咒,关键是不能浪费了强力的寒冰符。可是,预想的霹雳并没有来,窦玉丰的身体陡然一沉,关节僵化,动作也慢了下来。 “迟缓符!”窦玉丰惊出一身冷汗,马上就被火龙卷的热浪给蒸干了。 其实,项中洋手脚颤抖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在颤抖中也顺便将手中的霹雳符换成了迟缓符。在迅疾符已用的情况下,迟缓符使窦玉丰的速度降回了平常状态。可是,正常速度贴符也不慢,项中洋难道打算硬吃一张寒冰符吗? 窦玉丰目光敏锐,忽而发觉项中洋藏在身后的左手正在发着幽幽蓝光。“他是水属性功力!”窦玉丰恍然大悟,以水属性功力抵挡寒冰符的寒气,的确能减去不少符咒的威力。他也知道了项中洋之前手脚颤抖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你会换,我也会换!”窦玉丰手上的动作小到近乎难以察觉,在触到项中洋的瞬间,寒冰符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张符。 项中洋骤然陷入一片漆黑,暗道不妙,匿光符!原本匿光符对于高手来说并不算多么厉害的符咒,因为高手就凭耳听也一样能在黑暗中从容不迫,而且匿光符起效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数息而已,高手是足以自保的。可是,此时两个龙卷的呼啸声成为了巨大的干扰。项中洋无法靠声音判断窦玉丰的动作。贴符之战也不比寻常交手,数息之后,人家十张符全都贴完了。 不得已,项中洋再次消耗了部分功力,震出一道气浪,将自己反向推出了两个龙卷的夹层。 剩余的功力已经不多了,项中洋处于绝对的劣势。窦玉丰仰天大笑,从龙卷中冲了出来,紧追项中洋跳上了沙滩。项中洋从龙卷中跌落后立即翻滚起身,在沙滩上绕圈跑,此举是为了不把背后让给对手。没有了龙卷的干扰,他已经可以听音判断出窦玉丰的位置。 窦玉丰抓住项中洋看不见的时机,用脚撩起沙滩上一大片沙子,劈头盖脸飞向项中洋。扬沙肯定是伤不了对手的,窦玉丰的真正目的是混淆项中洋的听觉,在大片沙尘之中,一张符咒赫然可见。 可是,项中洋却看不见。沙尘漫天根本无处可躲,符咒也顺利地贴上了。一道金光闪过,项中洋原地急停,双脚如陷入泥泞深潭,再也拔不动了。定身符! 窦玉丰冲到项中洋身边刚一抬手,项中洋居然又一次灵巧地闪开,并且没有反手贴符。窦玉丰愣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道霹雳正中其身,金身符效果破除,他身上也添了不少小伤口。 此时,项中洋恢复了视觉,两人再度交手。窦玉丰心中猜测,刚才项中洋应该是先将清衣符贴在了自己身上却没有激发,在中了定身符之后才激发,一举解除了匿光、定身两张符咒的减益之效。“如此算下来,他手里应该还剩下爆炎、寒冰、匿光、定身四张符。而我手里还有爆炎、寒冰、迟缓、清衣四张符。不过他最大的劣势就是,刚才他身上迅疾符以及坚韧符的增益效果也一并被清衣符给解除了!也就是说,他现在身体的坚韧程度是不如我的!哪怕是对贴攻击符,我也能占得优势!”窦玉丰心道。 想到这里,窦玉丰故意手头卖了一个微小的破绽,挥剑防御时略低了两寸。以项中洋的实力,不会留意不到这个破绽,窦玉丰料定他肯定会针对这个破绽展开攻击。如果是刀法强攻,略失两寸的防守不至于落下太大劣势;如果要贴符咒,窦玉丰就决心硬接符咒,随即和他对贴。 果不其然,项中洋上当了,窦玉丰已经瞥见他藏在手心的符咒。“我身上依然有坚韧符之效,为了将攻击符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他一定会先用匿光或是定身符来逼迫我使用清衣符!也就是说,这次对贴我不会有危险,而他则会受重伤!”窦玉丰从袖中抖出来的是他最强的攻击符——爆炎符。 没想到,窦玉丰的计划又落空了。项中洋在最后关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居然抽回手去,同时后撤拉开了距离。 “可恶!”窦玉丰一边在心中咒骂着一边追了过去,项中洋跑到了礁石堆中,横挥一刀,击碎了一块礁石,碎石像雨点一样落向了窦玉丰。 窦玉丰手持软剑连连抖腕,仅靠剑锋的大幅颤动就将所有飞向他的碎石拨开了。他并不怕石头砸,只是担心项中洋和他之前那样将符咒藏在其中混水摸鱼。结果还真被他料准了,一块被拨落在地的石头滚了两下,露出了藏在其背面的符咒——匿光符。 “哈哈,吃别人嚼过的馒头就没味道了!”窦玉丰为项中洋白白浪费了一张符咒而高兴不已。 项中洋的神情有些急了,他接连将礁石贴地削断,一座座朝着窦玉丰砸去。大块礁石的威力可大多了,窦玉丰此时也没有法宝护体,不敢造次,凝聚元力举剑相迎,软剑在元力灌注之下变得刚硬锋利,像切豆腐一样将落向头顶的岩石挥作两半。 就在这时,项中洋突然大喝一声:“爆!”只听“轰隆”一声,飞到窦玉丰面前的一块礁石骤然炸裂开来。 fpzw 第五百二十八章 隐晦字谜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炸,窦玉丰有点发懵,礁石为何会炸裂?由于近在咫尺,他根本无法躲避,只得用身体硬抗飞射而来的碎石。即便在有坚韧符护体的情况下,碎石依旧将他砸得生疼。直到他看到从空中飘落的一小撮白色粉尘,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礁石是暗红色的,沙粒是金黄色的,都不会产生白色的粉尘。那粉尘究竟是何物?对一个符咒高手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正是爆炎符炸裂后所产生的粉末,也就是祈成箔的齑粉! 看来项中洋真的急了,竟会将一张珍贵的攻击符用在礁石上。即便礁石炸裂的威力再大,也无法对八卦级高手造成多重的伤。 忽然,窦玉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定身符!原来项中洋在礁石上贴了两张符!爆炎符在窦玉丰身前激发炸裂,也顺便使贴着定身符的碎石块触到了窦玉丰。 窦玉丰被定住的同时,项中洋已经冲了过来,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符咒,点向窦玉丰的脑门。 “妙哉!他看似浪费了一张爆炎符,但却赢得了贴定身符的机会。在我被定身之后,用他最强的寒冰符来将我一举击溃!”窦玉丰暗暗赞叹,“不过可惜,他还是忘记了一点,我还有一张清衣符!” 清衣符瞬间起效,窦玉丰身上的坚韧、定身两符效果一并解除,他立即侧身,险险地避开了项中洋的手。 项中洋神色大惊,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从窦玉丰身前掠过。窦玉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早已备好的爆炎符贴在了他的右肋。 “轰隆”一声巨响,项中洋倒飞开去,坠落至沙滩上,手中那张符咒也荡悠悠飘落至海中,被涌来的浪花给淹没了。项中洋想要起身,可是支撑了几次都失败了,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窦玉丰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爆炎符在他手中的威力极大,对方又没有坚韧符护体,重伤是必然的结果。“哈哈,这场决斗我赢了!”他迈开脚步,向项中洋走了过去。 “不好!”程羽飞正要上前,却被楚芳华伸臂拦住了。楚芳华摇了摇头:“不管窦玉丰平时为人如何,这场对决毫无疑问算得上是一场君子之争。若我们出手帮助项大帝,倒是辱没了‘道义’二字。” 程羽飞不太服气:“对一伙海盗还讲什么道义?” “可是海盗也没有趁机偷袭我们,不是吗?别忘了,还有另外五位蛟首呢!”楚芳华道,“若是我们插手,项大帝反而会生气的。瞧着吧,窦玉丰不会杀他的。” 萧天河叹了口气。龙卷风内的情形他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项中洋是从哪一回合开始落了下风。不过隐侯大帝居然输给了海盗蛟首,想想还是挺遗憾的。 大家都已认为窦玉丰赢了。 项中洋挣扎着翻过身来,满身是血,望着步步逼近的窦玉丰。 “能与同用符咒的高手对决,真是过瘾。”窦玉丰大笑,“项大帝,你不必惊慌,我已经说过两遍了,我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肯告诉我替命符的画法,今日我就不杀你。我劝你还是交出符法,赶紧离开元明岛海域,回去疗伤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下第一制符宗师!” “嘁,原来他还惦记着替命符呢!”萧天河撇了撇嘴。 项中洋费力地一边咳血一边对得意洋洋地窦玉丰说:“阁下的话说得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窦玉丰怔了怔:“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肯认输吗?你的十张符咒都已经用完了,我手里还有一张寒冰符和一张迟缓符呢!再说你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再嘴硬就有辱大帝之名了!” 项中洋也不多啰嗦,抬起右手用力一攥,轻喝一声:“破!” 霎时,一股极寒的冻气从窦玉丰双脚往上疾速蔓延,猝不及防的他手脚立即被冻伤,身上的皮肤被冻裂,踝关节被冻得近乎坏死,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窦玉丰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青黑色的右脚,鞋底赫然贴着一张残符。 “寒冰符!”窦玉丰艰难地念叨着,“你、你是何时……” “就在你轻敌的时候。”项中洋捂着皮开肉绽的右肋,拄着魔刀站起身来,“这张寒冰符其实在我从龙卷风里落至沙滩上时就已经藏于沙中了。我故意诱你到此,抓住时机将你恰好定在寒冰符的旁边,为了确保你会踩上寒冰符,最后的破绽也是我故意卖给你的。我当然记得你还有一张清衣符没用,我之前的种种慌乱都是故意让你觉得我已经无计可施,从而诱使你坚决要使出爆炎符,而不往其他地方闪躲。当我贴符时,故意偏向你的右侧,你一定会向左避开从而顺势对我贴符,我要的就是你向左挪这一步,这是注定踩中寒冰符的关键一步!与此同时,我将剩余的功力全部汇聚在右肋,硬生生吃了你一张爆炎符。果然,急于分出胜负的你不舍得把你最厉害的攻击符浪费在我的手脚上,我赌肋部算是赌对了!其实你的爆炎符与我的寒冰符之威力恐怕不分伯仲,可我胜在有功力抵挡,而你却没有!怎么样,我还能动,但你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了,你服是不服?” “哇,厉害啊!”不远处惊呆了许久的刘青莲鼓起掌来。原来直到最后项中洋都在“演戏”,故意以自己的“ 惨状”使得窦玉丰毫无防备地中了他的寒冰符。 “我服,服个屁!”窦玉丰气得咬牙切齿,“你、你分明十张符咒都用了,这张寒冰符又是……从何而来的?哼,堂堂……隐侯大帝,竟不守规则……暗、暗藏符咒,今日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服你!你若不杀我,我就把今日的……对决说出去,让全天下的……英雄好汉……都来评一评理!” “哦,你说那个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呢。”项中洋拿出一张符纸,在窦玉丰眼前晃了晃,“刚才被你炸飞的那张符咒其实和这张一样。若是不让你误以为我十张符咒都已用完,凭你这么精明的人,如何会毫无防备地中符咒?” 窦玉丰傻眼了,盯着那张符咒看了许久,懊恼地长叹一声:“唉,原来……如此!”随后,他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项中洋手中拿的是一张画坏了的符咒,炸落到海中的就是另外一张。“真是个难啃的骨头。”项中洋摇头叹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项前辈!”萧天河跑到了他身旁搀住了他,“原来从一开始制符时你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那两张符都是你故意制作失败的吧?”萧天河对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中洋疼得龇牙咧嘴的:“第一张是真的失败了,不过也给了我布局的灵感。第二张确实是我故意为之。这窦玉丰不愧是当世高手,即便我用功力抵挡爆炎符,也落了个重伤。天河兄弟,我已经尽力了,后面就得靠他们自己了。此外,我要奉劝你一句,‘热海十二蛟’高手太多,元明岛可不是你和叶姑娘能够逞强的地方。” 萧天河点了点头:“多谢前辈好意。” 见他并未萌生退意,项中洋又轻叹了一声,也不多劝,指着窦玉丰说:“他虽用符咒伤了你几位朋友,可我观此人倒也坦荡,并非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诸位看得起项某,恳请给我个面子,饶他一条性命,让我把他带走。如果他还有继续为非作歹之意,哼哼,你们放心,到时我就不管符咒数量了,哪怕用一万张符,我也要亲手杀了他!” “这个嘛……”萧天河转头看了看程羽飞和刘青莲。 程羽飞道:“当初在灭我一族的海盗之中,我的确不曾见过此人。既然项大帝开口替他求情,今日我就放他一马。” 萧天河松了口气,程羽飞这儿还算好说。“可是刘青莲那关却难过了,她可是亲眼目睹此人前去渔村抢掠的……哎,不对,是‘亲耳所听’……”萧天河转念一想,“哎,更不对了,当初她指骂的可是那个假窦玉丰,假窦玉丰和真窦玉丰的嗓音并不像……” “可以。大帝前辈开了口,我等自当从之。只希望此人能改过从善,浪子回头。”那边刘青莲真的答应了。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不管怎样,假窦玉丰可是亲口承认了“掳人试符”的恶行,如果真窦玉丰没做此事,他敢信口开河吗?此外,假窦玉丰辛辛苦苦做替身,最后却被真窦玉丰一剑削去了脑袋,足见窦玉丰心狠手辣。总之,萧天河觉得,刘青莲这声“可以”,未免说得太痛快了些。 …… 喷雨岛的这场惊天动地的符咒对决落下了帷幕,项中洋带着昏迷的窦玉丰离开了。“热海十二蛟”还剩下五个:“吹云蛟”董书婷,“唤雷蛟”姚万钦,“纳风蛟”毕久英,“吐月蛟”上官靖,“吞日蛟”庞思远。 休整之后,众人的下一个目标,吹云岛。 吹云岛主董书婷将是众人此行所遇的第一个女蛟首。一个女子能坐上海蛟帮第五把交椅,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据柳林枫的情报,董书婷貌美心毒,专修媚术,被她诱惑而甘愿拜倒在她裙下的男子不计其数。董书婷又贪男色,所纳之人尽皆健壮英俊,但他们的下场十分可悲——在几个月内迅速变得形容枯槁,犹如七旬老者,最终身亡。 一路征伐过来,蛟首越来越难对付,而萧天河这边可战的人手却越来越少。几名妖族虽受重伤,但不至死,萧天河给他们分了数颗九转归元丹。至此,何天遥给他的九转归元丹只剩下最后两颗了。 还未踏上吹云岛,从其所在的方向就飘来了阵阵浓郁的花香之气。时近黄昏,夕阳西下,海面上泛着一层霞红之色。远看吹云岛,比之前的几座小岛要大不少。岛上呈出一片翠绿之色,在泛红海水的映衬之下,美丽极了。靠近之后,众人发现,岛上碧草如茵,且按照固定的大小用矮篱分成了一块块整齐的方地,每一块方地之中,都栽种着同一种艳丽的花。篱间有可一人行的碎石路埂道,整片草地就像是一座美不胜收的大花坛。 “嘁,那贼婆娘还挺会享受的!”程羽飞对此嗤之以鼻。 楚芳华却笑道:“通过这一点,其实也能获悉董书婷的一些信息。比如,她把草地规划得如此整齐,说明她是个行事严谨的人;再比如,所有的花都被照看得很好,说明她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这样的人若使坏,往往是最可怕的。”刘青莲道。 一行人登上了岛屿,沿着碎石路向岛深处进发。 萧天河故意放慢脚步,等待着一直在队伍最后、始终默默无语的叶 玲珑。 “玲珑。”他轻喊了一声。 叶玲珑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前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萧天河并未生气,抱着胳膊思索了片刻,又迅速跟上了队伍。 隔着一排人为栽种的小树,众人望见了一座大院。院中有三排房屋,其间以长廊相连。来到院前,大门敞开着,院中不见半个人影。大家进入院里,边行边览。白墙青瓦,房屋建设得十分精美考究。每一座屋前都载着果树,每一扇窗前都有一个栽着艳丽花朵的小花坛,每一根柱子上也都雕满了彩色的花朵。除此之外,廊檐下挂着各种各样精致的灯笼,灯笼上还画着画,其内容也大多都是些风、花、雪、月之类的柔美景色,有几个大灯笼上还画着美人。细细看来,那些美人画的似乎都是同一人,她衣着秀丽,青丝垂腰,身姿婀娜,面容姣好,栩栩如生,可见画技之精湛。 几幅美人图左下还有两列蝇头小楷,众人本以为是画者的署名,仔细一看却是同样的一首小诗。 诗曰: “日上高头观碧草, 跬步慢行路迢迢。 妙笔漂泊无水墨, 佳人倚亭抚花梢。” 此诗乍一看似乎在描绘一副美景,可再仔细一品,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按句子释意:白日里一览碧草如茵;悠然慢行去了远方;想要作画却没有水墨;美人在亭边轻抚花木的枝梢。四句诗之间好像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 “虽然词藻堆砌得不错,可却没有表达出明确的意思,更不用说意境了。呵,这就是由一个明明没有才华却强行装作文雅的人所做的一首蹩脚的写景诗。”程羽飞笑道,“写诗的人没有文采,把灯笼挂起来的人更是没有品味。”他嘲笑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如果此诗没有其他深意的话,你说的没错。”楚芳华道。 刘青莲道:“可能真有别的含义吧?董书婷应该不会如此胸无点墨才是。” “你是猜测此诗是董书婷亲手所作的吗?哎,那就对上了!一个强盗嘛,肚子里能有多少墨水?但又不想让人看不起,所以故意附庸风雅写了这首蹩脚诗!”程羽飞坚持自己的判断。 “公子,你觉得如何?”刘青莲转头问萧天河。 萧天河已经注视了那首诗许久:“此诗确实是董书婷亲手所写的。诗句所要传达的意思其实并不是描绘什么景色,而是藏了几个字谜在其中。” “哦?”刘青莲微微一笑,“愿听公子高见。” “先看前两句。‘日上高头观碧草’,都已经‘日上高头’了,可见是起得晚了,也就是‘不早’。后三个字的关键是那个‘草’字,观‘草’而‘不早’,也就是‘草’去掉下面的‘早’字,剩下了一个草字头。 第二句‘跬步慢行路迢迢’,这句里面其实蕴藏着两个成语:‘跬步千里’以及‘千里迢迢’,所以第二句诗着重指的就是‘千里’二字。现在将两句诗所暗指的内容结合起来,一个‘草字头’,一个‘千’,一个‘里’,拼起来是——?” “是‘董’字!”程羽飞惊呼一声。点出这个“董”字,大家就能猜到个八九分了,于是又纷纷将视线转回到小诗上。 萧天河继续分析:“比较难解的是第三句。‘妙笔漂泊无水墨’,其实之前我们理解错了,如果没有‘水墨’,那支‘妙笔’为何还在纸上‘漂泊’呢?所以此句的含义并不是‘想要作画却没有水墨’。这里的‘水墨’可以引申为‘画’的意思,‘妙笔’既然‘漂泊’了,但又不是在作‘画’,那就是在‘书’写了。所以第三句打的是一个‘书’字。至于最后一句,‘佳人倚亭抚花梢。’此句最为简单,我想我不说你们也明白了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单纯莽汉 “貌若天仙,可惜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程羽飞接连捣毁了好几个灯笼,几座精美的花坛也难逃被毁的“噩运”。 “哎,你生气也不用拿花草、物件出气呀!”刘青莲劝道。 程羽飞不以为然:“出气?呵,这还是轻的呢!她不是藏着不肯露面么?一会儿我把整个院子都给毁了,看她出不出来!” 灯笼“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花坛也接连损毁,泥土撒落在干净的石道上,一片狼藉。程羽飞一脚踹开了一间房门,将里面的物什又是一通乱捣,“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从院外草地花坛布局之工整、院内之干净来看,董书婷是个喜爱整洁的人。她也算能沉得住气了,程羽飞在院子里一通搅合,她竟然始终不肯露面。 在连续捣毁了五间大屋之后,程羽飞得出了结论:“看来她不在岛上。” 董书婷不在“吹云岛”守御,又会去哪里呢? 萧天河忽然想起柳林枫临走前曾经说过,董书婷与四蛟首“唤雷蛟”姚万钦的关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于是猜测:“她多半儿是在唤雷岛上。” 楚芳华表示赞同:“姚万钦是董书婷的师兄,两人和苏氏兄弟一样共守一岛也不奇怪。既然此岛无人看守,我们就赶紧去下一岛吧。” 众人出了小院,穿过草地和一片稀疏的树林来到吹云岛的另一端。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唤雷岛的方位清楚可见,因为此时岛上点点火光极为密集,犹如漆黑海面上的一盏明灯。 “果然,那边已经严阵以待了。”程羽飞道。 “怕他个鸟儿!我们一起杀将过去,砸碎他们的脑袋!”雷啸炎忽然从天而降,站在众人身前。在九转归元丹的药效下,他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同时应对两位蛟首一定相当艰难,所以萧天河把他召了出来。在场的外人只有刘青莲一个,而雷啸炎在登上啖烟岛之前就已经回孟章界疗伤了,两人没有碰过面,故而刘青莲应该不会起疑雷啸炎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刘青莲一边打量着雷啸炎一边问萧天河:“公子,这位大汉也是你们的朋友吗?” “没错。他也是赶来助战的。” 刘青莲咂嘴感叹:“啧啧,你们的朋友真多,不仅实力高强,还甘愿为你们以身犯险、两肋插刀,让人钦佩。” 萧天河笑道:“闯荡江湖,最重要的自然是个‘义’字。” “我很羡慕那种云游四方、无拘无束的生活。等剿灭海盗以后,我也跟着你一起闯荡江湖吧。”刘青莲旧事重提。 萧天河下意识地看了叶玲珑一眼,叶玲珑的侧脸依旧面无表情,跟没听见似的。 萧天河搪塞:“到时再说吧。”他不想在此时和刘青莲多费口舌。 一行人涉水而过,抵达了唤雷岛。 唤雷岛可以说是元明岛外十九秀岛之中最小的一座,也是最靠近“八卦天罗岛阵”的一座。从这座岛之后就算是元明岛海域的腹地了。把守此岛的姚万钦也是“热海十二蛟中”除了“吞日”、“吐月”两位蛟首以外实力最强的一位。 隔海眺望时,众人依据火光密集的程度,猜测岛上应该是人山人海。可靠近之后却发现,那些火把都是被树枝架起来的,在岸上围了好几圈,海滩上只有一位壮汉盘腿而坐。 众人登岛之后,壮汉站起身来。好家伙,他的个头颇为惊人,比雷啸炎还高出一大截,目测约有丈二,肌肉健硕、虎背熊腰,双腿开立犹如两根擎天巨柱,昂首挺胸仿佛罗汉金刚。他的头发蓬乱,虬须从下巴一直长到两鬓,和头发连在一起就像是一圈狮鬃,与他那圆鼓鼓的大脸正相称。他目如铜铃,鼻若悬胆,唇厚嘴长,配上那副横眉怒目的神情,威风八面的站姿,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烈霸气。 “你就是姚万钦?董书婷何在?”程羽飞喝问。看来当初流火猴一族被屠杀的时候,姚万钦也不曾露面。 “你们从‘吹云岛’来,为何还要问我?”姚万钦道。他的声音浑厚无比,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真是不严而自威。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砸死了事!”雷啸炎亮出了霸王锤,可惜,双锤如今只剩下一柄了。 姚万钦往前走了两步:“你是个妖族?” “大爷我就是妖族兽部火烈大将!今儿个你遇上我,算你倒霉!”雷啸炎似乎刻意要和姚万钦比一比嗓门,声音也是如同炸雷,久久不绝于耳。 “火烈大将?哈哈,有点儿意思!”姚万钦笑了几声,声音比前番愈加雄浑。他伸手当空一抓,一柄大得惊人的圆锤出现在他掌中。 那锤头的径长少说也有八尺,雕成了一只巨兽的模样,巨兽的眼睛闪烁着绿色的幽光,满口利齿。锤柄约有碗口粗细。姚万钦将巨锤横抡半圈,扛在了右肩上。雷啸炎的霸王锤和这柄巨锤一比就像是个玩具。 原来“唤雷蛟”姚万钧 是个妖族。 雷啸炎见自己的体形、嗓门和武器都比对方小,不禁萌生了强烈的战意。他对同伴们喊道:“谁都不要插手,让我来对付他!” 程羽飞急道:“雷兄,我们又不是来打擂比武的,跟这伙儿伤天害理的家伙还讲什么道义?” 雷啸炎道:“我平生最爱和强者交手,天生的好斗之心,改不了的!既然出来一个也使锤子的妖族,我定要好好会一会他!” “好!如此才合我意!我姚万钦也是向来喜欢挑战强者!”姚万钦大笑道,“这位兄台说的话也有问题,我姚万钦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一向光明磊落,何来‘伤天害理’一说?” 程羽飞近乎要笑出眼泪来:“好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当了海盗的统领,居然还敢说自己‘光明磊落’?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海盗头领不过是个身份,并不代表我就一定做了恶事!”姚万钦依旧振振有词,“我一生所追求的唯有至强的武艺!” 程羽飞还是不信:“一派胡言!你不做恶事还跟着庞思远干什么?” “因为他很强!”姚万钦的回答既简单,又让人无语。 “那你师妹董书婷又怎样?她可是害了无数男人的性命啊!” “她是她,我是我。别人想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只做我自己的主!”姚万钦的处世态度还真是奇怪,“光明磊落不代表就一定要惩奸除恶,在我眼里唯有武力至上!不管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比我强,我就愿意跟着他磨练自身,但是,任何人都无法强迫我去做不想做的事!” 见说不通了,程羽飞激道:“既然你不做恶事,也不愿去管他人之事,那现在为何要帮着庞思远阻拦我们?你若真如方才所说,就赶紧让开吧!” “因为你们很强!你们一路杀到这里,就连苏氏兄弟、窦玉丰那些个难缠的家伙们也败在你们手中,若是不和你们好好较量一番,岂不可惜?”姚万钦做事还真是只遵循他自己的那套古怪逻辑。 这边雷啸炎着急了,用拳头把霸王锤砸得“嘭嘭”直响:“喂喂,你们吵完了没有?” 楚芳华道:“莫急,不要打不明不白的仗。姚万钦,我且问你,你是只打一个,还是要轮流打个遍?” “就他一个,我可没那么多妖力把你们打个遍。”姚万钦冲雷啸炎努了努嘴,“他不是什么‘火烈大将’么?我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到妖域了,正好试一试如今兽部高手的战斗力如何。” 楚芳华点点头:“那好。我再问你,你打胜了的话,如何?” “胜了就胜了,我不做恶事,所以不会杀你们的。你们要去找庞思远的麻烦,我也不会拦着。不过你们若连我都胜不过,奉劝一句,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那你要是打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我会留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若你们能胜过庞思远,以后我就跟着你们。”姚万钦道。 这下程羽飞真的被他给逗笑了:“好厚的脸皮!带着你有何用?你又不听指使!” “可以经常和你们较量了啊。”姚万钦认真地说,“再说我只是不做恶事,也不做我不愿做的事,如果是善事而且有助于提升武艺,不用你们指使我也会做。” “好!要是你输了,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杀庞思远!他是个坏人,杀他就是善事;他也是个高手,和他交手正好可以提升武艺!”程羽飞道。 姚万钦却摇头道:“正因为他很强,所以我一定不会杀他。更何况你们也不一定杀得了他。如果你们死了,我还是会继续跟着他。这位火烈大将,咱们开始吧!” “可算啰嗦完了!”雷啸炎摆开了架势。 这下众人也了解了,正如柳林枫所言,姚万钦不好女色、一心求强,他虽有高超的本领,但一不杀人放火,二不惩恶扬善,他就是一个一心追求武至臻境的单纯家伙,想必庞思远也是欣赏他的本领以及这份单纯,才愿意让他坐一个蛟首之位吧。 “楚姐,既然他只想和雷兄弟交手,不如我们先行一步?反正他爱惜英雄好汉,应该不会对雷兄弟下杀手的。”萧天河小声道。 “不可。过了唤雷岛之后就是八卦天罗岛阵了,我们必须全员同行。正好现在天黑了,就观此一战,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出发。” 刘青莲颇感惊讶:“八卦天罗岛阵……我还以为在元明主岛附近呢!” “八卦天罗岛阵本就是‘纳风蛟’毕久英捣鼓出来的,再经姚万钦、董书婷相助而布成。加之十九秀岛根本就是海蛟帮所起的名字,所以岛阵夹在吐月、唤雷两岛之间并不稀奇。”楚芳华道,“此外,毕久英实力并不强,而吐月、吞日两岛离元明主岛太近了,因此八卦天罗岛阵算是相当关键的一处防守要冲。我猜海蛟帮如此规划安排,就是打算让姚万钦在这里截住高手,以便给毕久英腾出充分的时间做好应敌准备。不过,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吹云蛟’董书婷 。她诡计多端,又不曾露面,肯定是躲进八卦天罗岛阵了。在庞思远和上官靖双双闭关的情况下,由毕久英出谋划策,董书婷提供保护,利用八卦天罗岛阵之威将我等一网打尽。” “那岛阵之中有何凶险?”萧天河问。 楚芳华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柳林枫不是说了么?其他几位蛟首要去元明岛的话,都要通报毕久英,再由董书婷带着穿过岛阵。到时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萧天河想了想,又道:“‘热海十二蛟’果然很难对付,不过也幸好十二个人并不是一条心。若是除了闭关那两人之外的十位蛟首都齐聚一处共同守御八卦天罗岛阵的话,恐怕……” 楚芳华笑了笑:“你说的没错。‘鼓浪蛟’于太冲是死在没有准备上,后面的‘翻波蛟’薛仲苍、‘冲天蛟’潘阡陌不是已经聚在了一起吗?‘啖烟蛟’和‘饮雾蛟’——苏氏兄弟二人也是同在啖烟岛上,而‘喷雨蛟’窦玉丰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所以他独自在喷雨岛上。‘吹云蛟’董书婷没有现身,一定也是和其他蛟首在一起,而‘唤雷蛟’姚万钦又是‘善恶均不沾’,所以董书婷觉得他靠不住,就寻‘纳风蛟’毕久英去了。总而言之,除了几个有‘异心’的蛟首之外,其他的蛟首已经是能聚则聚。”说到这儿,楚芳华转头问程羽飞:“我有个猜测,当初率人杀害你流火猴一族的,恐怕就是庞思远、上官靖、毕久英、苏岳江、苏岳河、潘阡陌、薛仲苍、于太冲这些个铁定的恶人。” 程羽飞沉痛地点了点头:“的确就是他们,他们邪恶的嘴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若不是柳林枫偷偷放我跑了,我也难逃一死。” “我很好奇,董书婷当时为何没有出现。”楚芳华道。董书婷无疑也是个恶人。 程羽飞低头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场面混乱,哀号连天,我眼前满是血光。可是我能肯定,当时率领海盗的首领之中只有一个女子。” “会不会她就是董书婷?而不曾露面的才是上官靖?”萧天河做了另外一种猜测。 程羽飞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董书婷能吸引那么多男人,相貌至少得过得去吧?当初我看到的那个女子却是脸上横七竖八有许多疤痕,模样挺吓人的,言行举止也十分冷酷,这样的人适合施展媚术吗?” “一切等见到董书婷时就明了了。毋庸置疑的是,董书婷和上官靖都是恶人,不管当初露面的女子是她们哪一个,两人皆当诛之。先看那两个莽汉的对决吧。”楚芳华的话结束了这场讨论。 此时,姚万钦已经和雷啸炎打得不可开交。不过,失去了一柄霸王锤的雷啸炎明显落于下风。少了一柄武器,常用的锤法招式就变得不习惯了,威力也大减,他的左手经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一边打,一边在心中把柳林枫祖宗十八代骂了好几遍。其实柳林枫也不冤,谁让他在心知肚明雷啸炎不是敌人的情况下,还毁了他一柄锤呢? 姚万钦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霸王锤本来就只有一柄。雷啸炎力气虽大,但招法确实让他有些失望。“兽部大将就只有这种程度?我看兽部的实力也不咋地啊,过两年我得去猎魂坡逛逛,林水寒该退位让贤了!”姚万钦故意激道。 “哇呀呀!今天不把你揍趴下,你是不知道雷大爷的厉害!”雷啸炎高声叫骂。不过叫归叫,他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姚万钦接连十几锤下来,杀得他一身大汗。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要败了!堂堂火烈大将竟栽在一个海盗手里,传出去可丢大人了!”雷啸炎感觉姚万钦的实力与石灏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本事不论放在妖族哪一部都堪当元帅重用,想要获胜,靠硬拼是不行了,何况他现在还少了一把霸王锤。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章 本相半化 在缺少一柄霸王锤的劣势下,雷啸炎与姚万钦鏖战了许久,感觉有些力怯,以锤法硬拼很难有胜算。于是他施展了绝招——猛虎破。猛虎破的强大威力虽然击退了姚万钦几步,却没有达到雷啸炎预期的效果。显然,姚万钦的防御力也很强,不愧是一直追求武艺巅峰的狂人,简直就是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 雷啸炎是个不肯轻易言败的倔骨头,在猛虎破效果不佳的情况下,再继续施展等于浪费妖力。他终于决定拿出压箱底的绝技。 “自我修习此功法以来,还是头一回用于实战……成败在此一举!”雷啸炎抱紧双臂,颔首、弓背、曲膝,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直冒红光。 姚万钦见状毫不客气地一锤抡了过去,谁知巨锤撞在雷啸炎身上后竟被“咣”的一声弹开。姚万钦大惊,他那一锤的力气少说也有千八百斤,即便雷啸炎能靠妖力硬接,为何还能立稳身形纹丝不动?千钧之力是如何被卸掉的? 接下来的情况更令人瞠目结舌。雷啸炎的身躯忽然发生了变化,只见他的个头猛涨,原本他比姚万钦矮上一头,现在却要高出许多,坚实而粗壮的腿部将裤子都撑出道道裂纹。不仅如此,他的上身还变得格外强壮,筋肉鼓胀得如同一块块铁疙瘩,皮肤表面蹿出许多红棕色的长毛,但他的腰腹却没有多大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怪模怪样的。 雷啸炎伸展双臂,挺胸昂头,大喝一声。众人发现,他的手已经长到了原来的数倍,每根指头都有棍子粗细,手背上的毛与胳膊、前胸的毛连成了一片,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爪”更加恰当。 “他这是……现出本体了吗?”萧天河看得目瞪口呆,“不对啊,他的本体不是老虎么?” 就连见多识广的楚芳华也没见过妖族现出这种半人半兽的形态:“他好像只有四肢变回了本体……也不对,他的手脚虽然像爪,但依然还是五根手指,虎爪并不是那样的……” 变形完毕的雷啸炎咧嘴笑着,捡起了脚旁的霸王锤。“你可是见过本大爷这个绝招的第一个对手!”雷啸炎竖起了一根食指冲天,“大家看着吧,一炷香之内解决战斗!” 姚万钦淡淡一笑:“你大话说得太早了吧?” “小子,一炷香之内打不赢你,老子跟你姓!”雷啸炎对自己的绝技可谓信心十足。 拥有丈二身长、魁梧奇伟的姚万钦几时曾被人如此鄙视过?顿时一股气涌上来,怒道:“你竟敢叫我‘小子’?好大的胆子!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你最强的实力!” 雷啸炎举起霸王锤抛砸过去,把众人吓了一跳,把本命武器当石头使?他猫腰蹲地,双腿肌肉鼓胀到极限,用力一蹬,人就像一道闪电,以雷霆万钧之势飞跃至姚万钦身前,扬起左手朝敌人狠狠抓了一把。 姚万钦则举起巨锤以锤柄架住了那一抓,他双臂曲缩至与额齐平,弓步开立,咬紧牙关,显得十分勉强。即便用这种姿势,他还是硬生生被击退了好几尺,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嗷——”雷啸炎口中发着含糊不清、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向一侧翻了个跟头,顺势抄起了霸王锤,再次蹬地发力。这一回他跳到了半空,双手举锤冲着姚万钦的天灵盖砸了下去。 尽管已经领教过雷啸炎的狂暴力量,此次姚万钦还是不躲不避,竖起巨锤迎向了霸王锤。“咚”,一大一小两把锤猛烈撞击在一起,迸发出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巨响,姚万钦承受不住恐怖的力量,两手户口破裂,双膝跪地,巨锤也落在一边。 雷啸炎身体虽然没什么事,可霸王锤却崩飞了,他借着碰撞之力再次跃起,在空中摆好架势抡腿横扫,踢向姚万钦的太阳穴,同时得意地大吼:“你输了!” 当雷啸炎自信满满地以为姚万钦接不下他这一招时,战局却突然出现了转折。姚万钦抬起左手,竟用小臂将雷啸炎的摆腿给挡住了! 观战的几人齐齐一声惊呼,按照雷啸炎变身之后所展现出鬼神一般的力量,姚万钦此举无异于螳臂挡车,按理应该连手臂带脑袋的骨头一起碎裂才是,可姚万钦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状,而且他还趁机抓住了雷啸炎的脚踝,用力横扯一下又摔了出去。雷啸炎重重摔落在地,闷哼一声,在沙滩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了势头。 雷啸炎自己也懵了,翻身起来定睛一看,姚万钦的手居然也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的手同样变成了“爪”,除了手背上的毛是墨绿色以外,不论是手掌还是手指,甚至包括指甲,都和雷啸炎的“爪”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他能攥得过来雷啸炎已经变粗的脚踝呢! 姚万钦的眼睛闪着绿光,仰天长啸一声,个头竟然也开始变高,腿脚变粗。总之,雷啸炎刚才是如何变化的,他就是如何变化的。 雷啸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也会‘本相半化’?” “就许你会,我就不能会了吗?”姚 万钦道。 “本相半化?楚姐,你听说过吗?”萧天河问道。 楚芳华轻轻摇头:“从未听说过。不过妖族的绝技五花八门,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足为奇。” 萧天河又问:“那程兄,你可会‘本相半化’?” 程羽飞近乎看呆了:“不会。不过看两人的情形就能明白,所谓‘本相半化’,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变形,将身体的局部变回本体,哦,不对,是变得类似本体,这样既不用完全显露本体导致大耗妖力,又能获得比人形状态时更多的力量和速度,妙哉,妙哉!”说着,他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场上的那两人已经打成一团,仿佛两头野兽一样在沙滩上跌爬滚打,就连武器似乎都变成了辅助工具,真正的伤敌利器反而就是自己的“爪”和“腿”。如此震撼的大战使得观战之人大饱眼福,两人的每一次挥“爪”,每一次摆腿,都震人心魄;每一次碰撞、每一次相搏,都惊天动地。这是一场充满了野性与力量之美的战斗,让人热血沸腾。 两人从沙滩上打入海中,从海面打到深海,绕了唤雷岛半圈之后又腾出水面,不分伯仲,难解难分。 “好家伙,雷兄弟真是太强悍了!”程羽飞的鼓掌就一直没停过,“以后我一定要拜托他把那‘本相半化’的绝技传授给我!” “妖族显露本体相斗之时,虽气势磅礴,但因体形庞大之故,不够灵巧,又支持不了多少时间。而‘本相半化’却是力量与速度兼具,强壮与敏捷并存,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后遗症’,对妖族来说堪称一种完美的作战方式。”楚芳华也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刘青莲却说:“有得必有失。‘后遗症’肯定是有的,只是暂时还没显露出来,等着瞧吧。” 观战之人议论纷纷,交战之人也开始了口舌之争。两人从海中重新打回了沙滩上,姚万钦挑衅道:“怎么样?一炷香时间早就过了,我说的没错吧?你大话说得太早了!” “我呸!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雷啸炎破口大骂,“竟然偷学我的绝招,算什么本事?” 姚万钦哭笑不得:“如此强力的绝技怎么可能光凭眼睛看就偷学得会?动动你的脑子!” “我动个屁动!”雷啸炎怒吼,“‘本相半化’是我家族先祖所创的独门绝技,绝不外传,你这厮即便不是刚才偷学的,也一定是以前偷学的!你这个小贼!卑鄙!下作!龌龊!不要脸!”他把能想到的词全都用上了。 “啊呀……可惜了,看来我和那绝技无缘了!”程羽飞听了雷啸炎所言后失望至极,终于停止了鼓掌。 姚万钦大怒:“臭小子,今日不让你尝尝苦头,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突然用双臂交缠住了雷啸炎的双臂,雷啸炎用力一挣却无法挣脱。姚万钦怒吼一声,如同半天中响起个霹雳,震得雷啸炎头晕脑胀。在吼声之中,姚万钦的脑袋变大,耳朵变长,面凸嘴鼓,满脸青毛,獠牙外露,眼冒绿光,俨然化为一颗吊睛青额的老虎头。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雷啸炎的脖颈。 雷啸炎“哇呀”叫了一声,喉咙就再发不出声来了,姚万钦左右猛晃脑袋,昂头将雷啸炎甩至了空中,同时脚下已发力,冲天而起用虎头撞在雷啸炎的肋部。“咔嚓”一声,连观战的几人都能清楚地听见半空里传来的那声骨裂的脆响,接着姚万钦卷着雷啸炎翻了个跟头,抬肘击中鼻窝,鲜血迸射,又拽住他的胳膊,在肚子上瞬间连踹了十几脚,最后一脚时松开了手,将其猛蹬坠地,雷啸炎“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大坑。 姚万钦从容落地,立在坑边。可怜的雷啸炎在那一套连续攻击之后,再也无力爬出坑来了。 观战的几人暗道糟糕,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姚万钦还藏着一手,战局如此急转直下,他们甚至都来不及跑过去相救。 姚万钦攥住雷啸炎的脖子将他从坑中提溜起来,雷啸炎这时已经恢复了完整的人形,满脸是血,还沾了不少沙子。脖子上四个血洞咕嘟咕嘟往外淌血,即便被姚万钦的手挡住也不停地从指缝往外冒,衣服破裂,浑身瘫软无力,惨不忍睹。 “别慌,我不会杀他的!”姚万钦知道身后正有人冲过来,头也不回。 几人放慢了脚步,却依旧在向他靠近。 “你叫什么名字?”姚万钦将雷啸炎放下,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萧天河他们面面相觑。 “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雷啸炎是也!”雷啸炎瞪着他,“哦,对了……我之前说过,输了……就……就跟你姓,大丈夫……说话……算话!从今……往后,我就叫……姚、姚啸炎!” 姚万钦哭笑不得,拿出一颗丹药塞入雷啸炎口中:“傻子!你以为我问你姓名就是为了让你改姓吗?” 萧天河喝问:“你给他吃的什么?” “不用担心,是疗伤的丹药,药效不比你那九转归元丹差!你 的归元丹就留着后面用吧。”姚万钦道。 见他的确没有恶意,众人放下心来,围在两人身边。 “多谢。”雷啸炎感觉舒服了些,丹药的效果确实不错,“输了就是输了,我姚啸炎说到就一定做到。” 姚万钦摇头笑了笑:“其实‘姚万钦’并不是我的本名,而是我为了掩人耳目而起的化名。” “哦?那你的本名叫什么?正好我也嫌‘姚啸炎’不好听。” 姚万钦道:“算你走运,我和你同姓,我也姓雷。不过以后你当吸取教训才是,那种纯粹为了赌气、完全没有意义的大话还是少说为好。不,是根本就不要说大话。” “你也姓雷?”雷啸炎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却是不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雷啸炎第一次说输了跟别人姓,结果还真输了,然后此人又恰巧姓雷?你肯定是在骗我,故意这么说来可怜我,我告诉你,大丈夫能屈能伸,用不着你可怜!” “听完我的话你就信了。”姚万钦道,“你不是生气我偷学了你祖传的绝技‘本相半化’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开始婉婉讲述:“‘本相半化’是烈炎虎一族的三位先祖——雷润平、雷润承、雷润扬共同研创的。提起这三位先祖,还有一个值得说一说的故事。 他们三人乃是亲兄弟,父母早逝。其中长兄雷润平与次兄雷润承天资卓越,但三弟雷润扬却天赋不佳,因此他从小就在颇为看中天赋的雷氏宗族内屡受排挤。雷润扬虽憋了一口气勤学苦练,期望某天能够扬眉吐气,可还是一无所成。就在雷润扬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打算离开宗族一走了之的时候,他的两位兄长拦住了他,安慰他,鼓励他,把他留了下来。 从此三兄弟形影不离,两位兄长不仅尽心指点、传授武艺,还与宗族内看重天资的风气抗争,力保三弟不受他人欺辱。雷润扬感动之余,日以继夜地苦修,终于和两位兄长一样,成为了族内的顶尖高手。 可是,追求上进的三兄弟不满足于单单修习前人传下的功法,于是同心同德,分工协作,最终由雷润扬定下思路并开创,雷润平和雷润承两人来完善,三人共同创出了只适合于烈炎虎一族的神奇功法——本相半化。 本相半化可以在不完全变回本体的情况之下,赋予身体某些部位不亚于本体的能力,如此既可以大幅提高战斗力,也可保妖力不至于迅速耗空。从此,‘本相半化’成为了烈炎虎一族的镇族绝技,代代传承下来。” 雷啸炎从始至终都锁眉细听着,听完之后,他满腹狐疑地问:“你为何会知道‘本相半化’的创作历程?秘籍上虽有记载,但远不如你说的这般详细。” 姚万钦大笑:“我都说了我也姓雷,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虽然烈炎虎一族内有‘本相半化之技不可外传’的说法,但这并不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其实即便外传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套绝技是根据烈炎虎一族本体所创的,外族人根本就学不成。这点你不知道吧?” “是,我之前也怀疑你可能是我的族人,可是……可是我们烈炎虎一族都是火属性功力,而你显露出来的功力属性根本不是火啊!”雷啸炎道,“哪有火冒绿光的?” 姚万钦一声长叹:“唉……烈炎虎一族也不绝对是火属性功力,我就是个例外嘛。就因为我是族内第一位属性变异的人,所以研习那些火属性功法根本就是事倍功半,不见成效。因此我也被当成是没有天资的异类,不受父亲待见,他甚至觉得我配不上‘烈炎’二字,找了个理由将我扫地出门。直到某一天我发现躯体更适合木属性功力,才明白自己并非是天资愚鲁。 幸运的是,我也和雷润扬先祖一样,有一个疼爱我的兄长始终对我不离不弃,在我被父亲赶出家门后甚至偷偷离家出走,陪着我一起浪迹天涯。当我修炼有成,在我的劝说下,兄长回到了父亲身边,后来听闻他成婚生子,我也就安心地云游天下、拜师学艺、寻求武力之巅峰。 一晃就是几百年过去了,我思念兄长,遂回家探望,却发现父亲和兄、嫂原来都已经去世了。我打听到兄长尚有一位遗孤在世,可却不知被谁带走了,也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那家族里的其他人呢?为什么不肯收留那个孤儿?”雷啸炎的眼圈有点儿红了。 “唉,家道早在十几代之前就已中落,族人也分道扬镳,哪里还有什么家族?”姚万钦惆怅无比,“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暗中探寻兄长遗孤的下落,始终未果的情况下,我也有些心懒了。不想时至今日老天方才眷顾,啸炎,你的父亲雷楚心就是我的兄长,我是你的叔父雷楚鸣!” “叔、叔父……”雷啸炎激动得难以自抑,“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靠着身上所带的几册功法秘籍和两位结义兄弟一起生活、修炼,原来我还有亲人在世!叔父,请恕之前侄儿无礼,受侄儿一拜!”他翻身叩首,却因为伤痛直不起腰来了。 fpzw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罗岛阵 雷啸炎的父亲名叫雷楚心,这是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一个秘密,就连结义兄弟汤元星都不知道。而“姚万钦”,也就是雷楚鸣,却准确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足以证明他声称的身份可靠。 “大礼就以后再行吧!你重伤在身,少动为妙。”雷楚鸣道。 “叔父,不知你可曾查过,爹和娘究竟是因何而去世的?”雷啸炎激动地晃着雷楚鸣的肩膀。尽管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十分模糊,但他本能地怀疑,父母在短时间内同死,绝非正常。 雷楚鸣点头道:“当然查过。兄、嫂二人是前往一处除妖战场之后就杳无音信了。想必是死在战场上了。” “除妖战场……”雷啸炎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我也想过,他们离开年幼的你而同赴除妖战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可惜,当年那个除妖战场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山谷间埋骨无数,无法辨认兄、嫂的尸体。个中细节更是无处可查,只能放弃。”雷楚鸣无奈地叹道,“所幸,你还好好的,也算是给我们雷家存留了一份骨血。见你修炼有成,更是做到了兽部大将之位,我甚感欣慰……” 雷啸炎打断了他的话:“叔父,可是你却让我不‘欣慰’啊!为何你会与海盗为伍?” “我已经回答过了,因为庞思远很强,在决战时我输给了他,所以就跟着他。我不会听他的吩咐去做恶事,但我也一样不会去做那些‘惩奸除恶’之类的善事。”雷楚鸣道。 程羽飞冷笑一声:“那董书婷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妖族怎么会和人类成为师兄妹?” “她是我所拜师父的女儿,自然是我的师妹,也是她介绍庞思远这等高手与我认识的。”雷楚鸣倒也坦然,尽管其行径有些偏执,但追求武艺巅峰的诚挚之心的确让人无言以驳。 “好了,过去的都是次要。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楚芳华盯着雷楚鸣的眼睛,“此后你打算如何?” 雷楚鸣笑了笑:“很简单,带着我侄儿离开。” 雷啸炎怔了怔:“离开?去哪儿?” “去养伤,去修炼。你现在气虚体弱,妖力退减,并非完全是因为受伤之故。我想,你的‘本相半化’还没有练到家。” “叔父果然看出来了……没错,我施展‘本相半化’之后妖力就会退减许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使用。长久以来我也没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雷啸炎如实道。 “楚姐,‘妖力退减’是什么意思?”萧天河小声问。 楚芳华解释说:“妖力的消耗在一定范围内是可以圆满恢复的,就和人类的元、蒙之力一样。可是一旦消耗超过了那个界限,就会造成退减,将来即便妖力恢复,实力也会较之前差一截。简单来说,妖力退减就是实力退步。” 萧天河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妖族与人类修炼方式的最大区别。妖族修炼是一个积累并增长妖力的连续过程,妖力消耗超过了限度就会造成实力的倒退,这就是妖力退减。而人类却不一样,人类的实力增长是呈“阶梯”式的,每爬上“一层台阶”,实力就会稳固增长,与功力耗光与否无关。 而雷啸炎在使用“本相半化”之后,虽然妖力消耗没有过限,却依旧会造成妖力退减,这可是个大问题。 “‘本相半化’可是我们烈炎虎一族的绝技,不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简直愧对列祖列宗,等你养好了伤,我一定会严加训练你的。”雷楚鸣严肃地说。 “修炼是没问题,可是……现在我不能走啊!” “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继续替朋友卖命?”雷楚鸣自然不知道雷啸炎被纳入孟章界一事,他还以为雷啸炎是为了朋友义气才来的,于是愤慨道,“逞英雄也要看看时机!庞思远可不会因为你是我侄儿就对你手下留情的!我话放在这里,他们要去杀庞思远我绝对不会阻拦,可要是谁敢妨碍我带你走,我也不会客气的!” “雷兄弟,你就随你叔父去吧!为了我的事你伤重如此,我感激于心。”程羽飞劝道。 “唉呀……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那、那个……”雷啸炎急得抓耳挠腮,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萧天河略微一想就知道他的心思了,笑道:“你是去修炼的,带着一个姑娘总归不便。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替你照顾嫣儿的。” 雷楚鸣惊讶地问:“怎么?你已经有妻室了?” “呃……暂时还算不上,以后嘛……嘿嘿嘿……”雷啸炎憨笑不止。 “那你就更要好好修炼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拿什么去保护人家?给你些时间告别,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立即出发!”雷楚鸣敦促道。 “是!”雷啸炎只好老老实实地应道。 萧天河和程羽飞将雷啸炎架到了海边,召出了黎翠嫣。雷楚鸣与刘青莲都以为她是暗中跟随着众人,所以并不生疑。 “雷……前辈,你就这么走了,那你师妹呢?不知她是否进 入八卦天罗岛阵去寻‘纳风蛟’毕久英去了?”刘青莲问道。 雷楚鸣看了她许久,忽而一乐:“她有自己的心思,我又如何能知道?你与其问我,倒不如直接问她自己更好。”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始终默不作声的叶玲珑,“这位姑娘怎么了?为何一直沉默不语?” “我的事你休要多管!”叶玲珑冷冰冰地没有一丝好气,转身走到一块礁石旁边坐下,对众人看都不看一眼。 萧天河回头远远地望着性情莫名大变的叶玲珑,心中不是滋味。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雷啸炎依依不舍地跟着雷楚鸣向东北方向飞离了元明岛海域。 在临走之前,雷楚鸣还是给众人留下了一点建议,他是这么说的:“诸位,前方的‘八卦天罗岛阵’十分凶险,但最凶险的并不是天罗岛阵本身。这算是对诸位将侄儿引至我身边的答谢吧,不过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保重!”这算是个善意的提醒,不过从中能够获知的信息实在是不多。 在即将离开唤雷岛时,萧天河对刘青莲道:“刘姑娘,再往下的路程更加危险,你还是别和我们同行了。” “是啊,你好不容易才得救,何苦还要再度以身犯险?”楚芳华也劝道。 刘青莲却坚定不移:“正因为如此,我才一定要去。即便你们嫌我功力低微,我也不在乎。情急之时,你们不必顾我。大恩大德,不报枉为人。” 见她意志坚决,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行人离岛下海,前往八卦天罗岛阵。 要闯八卦天罗岛阵,自然要对“八卦”有所了解。幸好在修真过程中,八卦玄学是必须要修习的一项内容,人人皆知。 八卦分乾、坤、坎、离、艮、兑、巽、震,分别代表天、地、水、火、山、泽、风、雷八相。方位为天南地北,水西火东,西北有山,东南为泽,西南鼓风,东北鸣雷。常言道:“天地定位,雷风相薄,水火相逮,山泽通气,八卦相错,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可见八卦之中所蕴含的乃是天地自然之理。 毕久英所布的岛阵,取名“八卦天罗”,想必是依据八卦之理而运变,取闯入者必将陷入“天罗地网”难以逃脱之意。雷楚鸣提示说“八卦天罗岛阵”中最凶险的并非是岛阵自身,那会是什么呢?看来只有亲身闯入岛阵之后才能明白了。 踏水几十里,一座郁郁葱葱的海岛呈现在众人眼前。与之前几座海岛迥然不同,这座岛少沙多树,紧贴着外圈礁岩的就是茂密的树林。说来也巧,在众人登岛之时,阳光霎时暗淡,本该是初辰阳光灿烂之时,怎会突然昏暗?抬首望日,却只见得一片阴沉。沉云布,凉风起。南洋盛夏的酷热骤然消失,周围却泛起一股深秋的冷意。 “像是要下雨,可又不像是夏天的雨。”萧天河自言自语。夏雨常急,尤其在海上。从凝云生风而起势的这种“慢节奏”更像是秋雨。 楚芳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进入‘八卦天罗岛阵’了。” “能够遮天蔽日,看来‘八卦天罗岛阵’应该是个大型的幻阵咯?”程羽飞道。 “是不是法阵还得再细看。从现在开始,大家务必提高警惕,互相跟紧一些。我带头,程羽飞殿后。”楚芳华吩咐道。 进入树林之后,光线就更暗了。草丛齐腰,泥土稀软,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众人一边刀剑开道一边行路,几个时辰之后,安然无恙地出了树林。林外也是一圈礁石,海浪澎湃。向远处眺望,水烟朦胧,几座海岛的轮廓依稀可见。 “岛阵的第一座岛就这么通过了?”程羽飞回头看了看,确认这片海岸绝非是登岛的海岸,也就是说,众人并没有在树林中转向,远处烟雾中的那几座岛屿的确是八卦天罗岛阵的其他几座岛。 萧天河想了想,问道:“‘八卦天罗岛阵’是在唤雷岛的什么方向?” “在东南方向。”刘青莲回答道。 萧天河眼睛一亮,看样子应是恍然有得:“也就是说,我们是从西北方向进入的岛阵。按照八卦的方位来看,西北位应该是艮位,对应着八门之中的生门。生门为吉门,没有危险也算正常。” 楚芳华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八卦岛阵是按照奇门秘术所设?” “常言道:‘无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的本质其实是天地运行的自然之理,乃大虚之事,与实际的阵法并无太大关系。而奇门秘术则是不同,依八卦而生演,却有吉凶祸福之分。故而天下所有与‘八卦’沾边的阵法,实质皆是与奇门秘术相关。这个‘八卦天罗岛阵’必然也是如此。”萧天河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楚芳华从未留意过这些,仔细一品,的确有理,乾坤坎离那些卦象代表着自然的八种事物,真正能和阵法产生联系的其实是依托八卦而衍生出来的秘术而已。她笑道:“若是如此,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何意?”程羽飞不解。 “我们的目的是要出阵,而非破阵,既然八岛代表着八门,我们大可避过凶门,从吉门出阵就是了!” 程羽飞瞪大了眼睛:“那我们该从哪里出阵?” 萧天河解释说:“八门之中的另外两个吉门是休门和开门。休门代表着‘休养生息’,应该不是出阵之路。而开门则是开张起始之意,可为出路。开门对应乾卦,也就是正南方位。” 程羽飞大喜:“那很容易找啊,我们是从西北方位进入的岛阵,这座岛是西北位的艮卦岛,那现在正对面的岛肯定就是东南位的兑卦岛,再往西偏一点的岛不就是乾卦岛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萧天河挠了挠头,“可是我也有点儿起疑,岛阵有这么简单就出得去吗?” “此岛阵是毕久英布设的,目的是为了阻挡敌人。若真如此容易出阵,那他岂不是白费功夫?”刘青莲道。 “唉,说得是啊,如此简单的考虑反而让我心生不安。”萧天河将目光投向了楚芳华,最终还是得她来拿主意。 “仔细想想,确实有一点不妥。乾卦对应的开门更像是入口,而非出口。按一般的八门设置,开门入,休门停,生门出,这样才对。可是我们却是从生门入,打算从开门出,正好反了。”楚芳华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不过,吉门就这三个,我们只能从里面选,总不见得去闯凶门吧?所以还是得去乾卦岛一探究竟。” 于是,众人再度下水。为了避免在烟雾中迷失方向,一行人决定先直行,根据兑卦岛的方位来寻找乾卦岛。 “八卦天罗岛阵”中的八座岛彼此之间的距离比起阵外的那些岛屿可要近得多,据众人估计,穿行岛阵的最远距离大约有二十里左右。不过由于雾气太大,直到距离兑卦岛仅有数里时,众人才看见了岛屿的轮廓。 乾卦岛就在兑卦岛西侧。 转向之后,众人放缓了速度,慢慢接近乾卦岛。此岛和艮卦岛大小相近,“模样”也差不多,都是一圈礁石围着一大片密林。 进入树林之后的情景也是如出一辙,草深地软,令人不适。 不过程羽飞倒是挺开心:“乾卦岛和艮卦岛如此相似,很可能就是出口和入口呢!也许事情根本就没那么复杂,只是被人为地‘想’复杂了而已。” “我还想问你呢,你以前在元明岛住了许久,难道不知道这八座小岛的布局和外观吗?”萧天河道。 程羽飞摇了摇头:“的确不知。一来我族人基本都在元明主岛上;二来这几座小岛实在太不起眼,即便看过也转眼就忘了,哪知后来这里竟会被毕久英给弄成玄乎的岛阵!”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但愿出了这片树林之后,我们就能看到第二岛——吐月岛!” “十九秀岛……好像有点奇怪。”楚芳华忽然道,“我竟一直没有发觉。” 萧天河问:“哪里奇怪了?” “十九秀岛,其中八座岛屿组成了‘八卦天罗岛阵’,应该还剩下十一座岛屿。依柳林枫所言,通过岛阵之后就是吐月、吞日二岛,那么,应是毕久英把守的纳风岛到哪里去了?” 的确,岛阵外侧是唤雷岛,内侧是吐月岛,唯独不见了纳风岛。 萧天河猜测:“如此说来应该是没有纳风岛吧?毕久英把守的应该就是由他所设的这个‘八卦天罗岛阵’。” 楚芳华摸了摸下巴:“那为何不叫‘纳风’岛阵呢?别忘了,这些岛名都是海蛟帮所起的。如果是我,我会将岛阵之后的两座岛命名为纳风、吐月,至于‘吞日蛟’庞思远,当住在元明主岛上才对嘛,为何会再设一个吞日岛呢?” “或许只是为了命名整齐?其实吐月、吞日二岛离元明主岛已经非常近了,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不见得庞思远和上官靖就一定在两岛上把守。”程羽飞道。 楚芳华点了点头:“也许是。天河有一点说得很对,没有纳风岛,说明‘纳风蛟’毕久英很有可能就驻守在这片岛阵之中,大家务必……” 话没有说完,只见远处突然飞来一物。楚芳华眼疾手快,举刀横于面前,“叮”的一声,飞来之物被挡落,定睛一看,却是一小段树枝。楚芳华暗暗吃了一惊,树枝击在刀上的力道可不小,或许是由于事发突然仓惶抵挡,她的手竟然略微发麻。 “是谁!”楚芳华大喝一声,狂奔向前,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可追了许久,依旧不见人影。 “停下吧,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楚芳华回身看了看同伴们,无一不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林中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酷热难耐了。抬头望去,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照得草上光点斑驳。她蹬着树干两步就蹿上了树梢,好家伙,炎炎烈日正在头顶耀武扬威,阳光刺眼,仿佛盛夏的午后。怪就怪在,此时并不是午后。 被阳光灼得难受,楚芳华从树上跳了下来。 “呀,你头上着火了!”刘青莲突然指着楚芳华的头顶惊呼。 fpzw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吉门不吉 一个小小的火苗,对一位高手来说自然造不成什么影响。可是,却给众人心中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不过是露头在阳光下看了一眼情况,居然就被晒得起火了? 很快,事情就如同众人最担心的那样,穿过树叶缝隙的毒烈阳光灼得地上的草丛冒起了青烟,无数道火苗“腾”的一下燃了起来。不仅如此,那些落在人身上的光斑也灼透了衣服,几人齐齐大叫了一声,揉搓着被阳光灼痛的皮肤。显然,阳光正变得愈发毒辣。林中是待不下去了,四下里全是火,遮阳的树冠也被烧掉了不少,照射进树林里的光束越来越多。 “快跑!”楚芳华当机立断,向着南方狂奔,“护住眼睛,不要抬头!” 大家明白,楚芳华是想冲到岛边扎进海里,到了阳光照射不到的水深区域,自然就能避过危险。 萧天河不紧不慢地跑在队伍最后。他上身的衣服已经烧得只剩几片破布了,露出了结实的身躯,但他没有丝毫狼狈。因为即便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也没有感到任何灼痛。“不愧是‘护体神力’,真是刀枪不入啊!”萧天河暗自庆幸。他一边跟着同伴们奔跑,一边仰头观察,他不太相信阳光能烈到如此骇人的地步,哪怕是在法阵之中。 “小心!”跑在最前面的楚芳华突然大吼一声,举刀一顿挥舞,迎面射来了大量带着光点的“暗器”,正是先前那种树枝,只不过现在树枝已被阳光灼烧得带上了火。树枝飞来的力道依旧十分惊人,楚芳华挡下了几十枚“暗器”后,魔刀被击飞了,瞬间,就有好几根树枝扎伤了她的身体,不过好在受伤的部位都在腿、臂、肩上,并非要害。 目前的状况十分危急,楚芳华要是避开,那后面紧跟着的叶玲珑就会被树枝穿成蜂窝;若是不避开,即便实力再高强,仅仅依靠血肉之躯抵挡树枝的话,想必也撑不了多久。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闪现到楚芳华身前,挡住了所有的树枝。原来是杨月玫,在前头竖起了华岩盾,所有的树枝都撞在了巨大的盾牌上,铿然有声。她回头看了看几人,嘻嘻一笑,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暗器”暂时不用担心了,可是头顶上的威胁依旧没有解除。萧天河从最后跑到了最前方,无视所有的树枝,树枝击中他之后纷纷弹开了,看得几人目瞪口呆。 萧天河这时衣服已经烧光了,连裤子都被烧掉了半截,他是用双手提着裤子跑的,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躲在盾牌下面,跟着我!” 好办法!萧天河首当其冲抵挡树枝,取代了华岩盾的作用。杨月玫举起盾牌遮光,另外几人都一起托着盾牌缩藏在其下,一行人就以这这种奇怪的行进方式穿过了树林。 众人本以为出了树林就是海边,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小块空地而已。前面的萧天河突然停住了脚步,就在空地正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人的头顶上有一个古怪的圆盘正在旋转飘浮。仔细一看,那圆盘竟是由无数树枝聚拢而成的!圆盘径长少说也在两丈以上,厚度也有七、八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树枝替那人挡住了所有的烈光。随着他右手挥舞,圆盘最上方已被烈光灼燃的树枝脱离了圆盘,向众人飞来。与此同时,那人的左手也在做与右手类似的动作,只不过方向相反,一股未被灼燃的树枝从周围的密林之中飞出,聚拢在那圆盘的底面。 这是什么古怪的招数?一只手控制着树枝为暗器发射出去,另一只手则吸纳新的树枝填补圆盘。由于巨大圆盘阴影的遮挡,众人看不清此人的相貌,难不成他就是毕久英? “你是何人?”萧天河喝问道,同时拿出一根腰带束紧了裤子。 那人也不回话,即便他看到枯枝撞在萧天河身上之后完全不起作用,也依旧单调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萧天河抽出长庚刀,向前跨了一步,那人毫无反应。 萧天河陡然前冲,一刀刺中了那人的胸口,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始终不停。 萧天河十分惊讶,抽刀而出,带出了一股……灰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他看清了此人的相貌:个头不高,脸颊削瘦,双目黢黑,不见眼白,唇无血色,脸色乌青,就像是中了剧毒似的。 “卸他胳膊!”楚芳华在后面提醒道。 那怪人不躲不藏,就任由萧天河从容地举刀、落刀。双臂落地,自然也洒了一地灰色血液。断了双臂之后,怪人头顶的那个圆盘轰然四散下落,像是下了一场树枝“雨”,竟在地上堆了半人多高。这时,怪人张大了嘴巴,仰起头来对着空中咆哮,扭动着身躯想从树枝堆里脱身。那模样就像一只呼啸的厉鬼,瘆人得很。 萧天河岂会容他挣脱?横挥一刀斩落了他的头颅,又是一股灰色血液喷上了半空。怪人死后,天色骤然暗淡,烈光终于消失了,天上又恢复到阴云密布的情形。 一场危急就这么简单地化解了?萧天河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回头看了看同伴们。除了楚芳华受了点伤以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姑娘, 你是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刘青莲好奇地问杨月玫。 见她起疑了,萧天河连忙解释:“是我昨晚用元灵宝珠叫她来帮忙的,来的时机正好。” “哦。公子真是交友广泛,佩服,佩服。”刘青莲微笑道。 萧天河笑了笑,暗暗叹了口气,有外人在场就是不方便,妖族一个一个冒出来,总编造类似的谎言难免让人越来越怀疑;若是将孟章界中的妖族一下全都召出来吧,又会影响他们疗伤,而且人太多也不便于行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无奈地想。 “我的伤无碍,去找岛阵的出口吧。”楚芳华道。 杨月玫忽然喊道:“啊!我好像有一瓶丹药掉在刚才的地方了,我去找一找。”说完她就一溜烟跑回去了。 刘青莲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众人按照既定的方向一直向南穿过了树林,没再遇到任何危险。过了一会儿,杨月玫也赶上来了。待到了岸边,众人却发现,前方海上又是迷雾重重,这一回连岛屿的轮廓都看不到了。 “这里……不太像是岛阵的出口啊!”刘青莲道。 “也许是毕久英故弄玄虚呢?”程羽飞依旧相信这里就是八门之中的“开门”,“我去前头探探!”他横握司云棍下了水,谨慎地向前行进。可还未等他深入迷雾,迷雾却仿佛突然“活”过来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他笼罩过去。 “不好!”萧天河刚要过去相救,却被楚芳华拦住了。她说:“莫慌!那些烟雾应该都是苏岳江、苏岳河兄弟的‘杰作’,只是为了笼罩住整个岛阵,使得闯阵之人不辨方向而已。何况现在两人已死,烟雾造不成什么危害。” 程羽飞觉察到烟雾的异动之后,陡然提速向前冲出了一大截距离,在空中回身挥棍,一股澎湃的火浪从司云棍梢喷涌而出,迎头烧向了追来的烟雾。随着一阵“呼啦”声,那团烟雾被蒸了个一干二净。 “哈哈!”程羽飞放声大笑,正要转身,周围的海水突然“嘎啦啦”结了一层冰,把他的双脚给牢牢地冻在了海水中。程羽飞大惊,忍着强烈刺骨的寒气向外拔腿,却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一股寒风贴着海面吹过,不仅将烟雾卷了过来,还把烟雾的水滴都凝成了冰针。程羽飞再度发出火浪,将冰针悉数融化,可几丈外的海面冷不丁飞出数道冰箭,射向他的头颅。程羽飞暗道糟糕,举臂护住咽喉和前额,谁知冰箭飞到他身前咫尺突然炸裂,无数冰锥劈头盖脸袭来,程羽飞惨叫一声,鲜血淌满了整个手臂。 楚芳华急忙下水踏浪疾冲过去,一刀劈裂了程羽飞脚下的冰块,将他带回了岸上,急切道:“快!冰上有毒,给他吃颗归元丹!” 萧天河连忙拿出丹药塞入程羽飞口中。程羽飞这会儿才将挡着双眼的胳膊放下,他的脸颊上满是小伤口,左眼血流不止,看来已经瞎了。杨月枚见状惊呼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可恶!”程羽飞恼怒地啐了一口。 “看样子那边不是出口,而是岛阵的外缘屏障。”刘青莲道。 萧天河问她:“屏障?你是说法阵的边界吗?” 刘青莲轻轻摇了摇头,抱着胳膊踱开了步,似是自言自语地分析道:“屏障可比‘边界’厉害多了。其实在被海盗们抓住之后,我曾经逃跑过一次。起初,我和乡亲们是一起被关押在岛寨之中的,几位还算有点实力的乡亲们抓住一个机会杀死了看守的海盗,大家破开牢门四散而逃,由于当时大家只想着尽快离开元明岛海域,就没有顾及到整片海域的格局,一味地向远海方向游。我们几个人下水之后没游出去多远,就遇到了和刚才近乎一样的情形——海水突然结冻,烟雾笼罩过来,寒风席卷而过,将雾气冻成了冰渣。当时最前面的几个人当场就一命呜呼了。不过我们可不似受伤的这位兄台那般实力高强,没等水中射出冰箭,我们就已经被吓傻了,开始往回游,从而再次被追来的海盗们抓住,关进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啖烟岛地牢之中。” “正如柳林枫透露给我的消息,十九秀岛已被布设成了易守难攻的单线螺旋布局,除了一条通向元明岛的水路之外,其他水域都布下了各种机关、法阵。”楚芳华道。 刘青莲说:“正是如此。既然海水冻结、风卷冰针的情形都一样,所以我猜测,‘八卦天罗’岛阵的外围也有一圈同样的屏障,除了出、入两个口是安全的以外,其他地方都有危险,如此也杜绝了从其他方向闯出阵去的可能。”停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找不到出口,就只有困死在里面。” “哎,找不到出口还可以从入口退出去嘛,等多召集些好手之后再来闯阵,何至于困死?”杨月玫道。 刘青莲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我们从生门而入,而开门又并非是出口,那就只有再去最后一座吉门——休门去试试了。”楚芳华无奈,“总不能去闯凶门吧?” 萧天河表示赞同:“只能如此了。休门对应的是坎卦,在正 西方向上。我们现在在正南的乾卦岛,所以向西北方向第二座岛屿就是坎卦休门。” 刘青莲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却不知萧天河已经看在眼中。 稍作休整,一行人又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岛北岸,下水向着西北方向行进。八座岛屿当中的海域虽然也是烟雾弥漫,但却不像边界屏障那样有凶险,众人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差不多正好行至这片海域的中央区域时,从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的巨响,像是夏季暴雨之前的霹雳,震得人耳膜生疼。一直处在安静的环境中众人被吓了一大跳。 “那边是怎么了?”杨月玫举目眺望,但只能看见雾中隐隐约约的一座小岛轮廓。 刘青莲提议:“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可。”萧天河道,“西南方向是巽卦,对应着杜门。‘杜’,有闭塞不通之意,是个中平偏凶的门,最好还是不要去。” “说得对。说不定是毕久英那厮故意弄出点儿动静把我们往那边引呢。”楚芳华道。 提到了“毕久英”这个名字,萧天河问程羽飞:“刚才岛上死掉的那个怪人应该不是毕久英吧?” 程羽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是。毕久英狡猾精明,可你看刚才那家伙,呆头呆脑的,连刀砍过来了也不知道躲,怎么可能是他?” 萧天河自己也觉得刚才的问题有点儿傻,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不记得皇崖界中的灰色痕迹?”当初从焚天宫出来之后,孟章界、监兵界以及陵光界的妖族们曾经和凶妖曲朔衡率领的敌人们夜战过一场。翌日天亮时,地上只留下了大片古怪的灰色痕迹。那灰色,就和岛上怪人流出的血液颜色一模一样。 程羽飞正色道:“当然记得。”其实他还从花清雨处得知,灰色血液和神玉谷天星河中的奇毒也有关系,只是现在并非是探讨此事的时候。 萧天河喃喃自语:“海盗怎么会和凶妖扯上关系呢……莫非海蛟帮也受凶妖的指使?似乎不太可能啊……” “前面就是坎卦岛了。”楚芳华道。 萧天河将思绪收了回来,向前方望去。坎卦岛也和艮卦、乾卦两岛差不多,岛上全是树林。 “看来八座岛的大小应该全都相似,模样也差不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还正好在八个方向上,难怪毕久英一眼就相中了这片风水宝地呢!”楚芳华感叹道。 “哼,正好可以当他的坟墓!”程羽飞挥了挥拳头。 萧天河提醒大家:“休门虽是吉门,可从开门的情况来看,岛上未必安全。” 众人上岛之后,天空豁然晴朗,太阳斜挂在西边的树梢,天边泛起了火烧云,树木的影子在半天红霞的映射下被拉得很长很长,俨然是一副落日余晖、夕照如火的美景。不过,众人却无心欣赏,三座岛屿,阳光三变,这显然不是自然之景。 穿过树林,众人来到了岛屿中央,这里也有一片不长树木的开阔区域。这地方可比乾卦岛上的空地要大很多,地面上覆着一层棕红色的、不知名的枯草,而且中间还有一座小丘。一行人没在此处停留,而是继续往西寻找出口去了。可等到达岛屿西岸后,大家的心又凉了半截。就和乾卦岛南岸的情形一样,坎卦岛的西边也是烟雾缭绕,显然这里也不是“八卦天罗岛阵”的出口。 程羽飞懊恼不已:“休门也是这样了。接下来还能去哪儿?” “别太丧气,这里至少天气晴朗,我们可以去刚才那座小丘顶上瞭望一番,再做决定。”刘青莲提议。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三章 猿猴共斗 众人已在“八卦天罗岛阵”内辗转许久,叶玲珑始终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一直挂着冷漠的神情,可是其他人只当她是因为刘青莲向萧天河示好之事而生气。 在坎卦岛中央的山丘眺望时,长久未开口的叶玲珑突然指着一处道:“那是什么?” 众人循向望去,在两丈之外的地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山丘之顶出现一个开口向天的洞,的确很奇怪。程羽飞走到洞旁边,蹲下身来查探,洞口周围的土突然塌陷并下落,使得洞口暴露得更大。 原来这个洞口足有脸盆大小,坑底覆着一层土。程羽飞将司云棍插入土中探了探深度,触到洞底时,长棍还有不到半尺露在外面。他又用力搅了搅,发现这个地洞上宽下窄,像是个封了底的漏斗。“应该是人工挖掘出来的。”他收了司云棍站起身来。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轻微晃动了几下,又停了。众人莫名,难道是地震?还未等大家回过神来,整个山丘骤然大幅侧移,将所有人都甩落到平地上,硕大的山丘就在摔得灰头土脸的众人眼前翻转、升空,与此同时,周围密林的中的树木也成片地倒下,整个岛屿都在剧烈地震颤,天空中隆隆作响。 大家看傻了眼,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山丘,而是一个巨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浑身长着毛的巨人!地上覆盖的那层棕红色“枯草”是他的毛发,“山丘”是他隆起的肚子,而丘顶的那个“地洞”,竟是他的肚脐! 这个巨人的个头大约有七、八丈高,果真像是座小山,他起身的地方留下了巨大的人形凹坑,惊呆的众人就在凹坑的边缘。 巨人弯腰低头,横眉怒目凝视着几人。他那约有一人粗的眉毛尾梢极长,斜挑向上,头顶也长着棕红色的长毛,桃形的脸呈出青灰之色,双眼大如水缸,黝黑不见丁点眼白,硕大的嘴巴几乎能装下一间屋子,因愤怒而撅起的嘴唇向外躺着口水,四颗獠牙又长又粗,从喉间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他**着上身,下身穿着一件松垮而破烂的短裤,双腿如同柱子一般,黑色的趾甲又尖又长。 “妖族!”萧天河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巨人”大声怒吼,口中吹出的强风掀得众人连连后退。接着,他抡起庞大的拳头,对着众人头顶砸了下来。大家连忙四散而开,不过还是被身后拳风震得飞跌出去,地上留下了一个骇人的拳坑。 “巨人”一拳砸空了,更加愤怒,仰天咆哮,捶胸顿足,小岛连连颤抖,似乎就要四分五裂似的。 楚芳华刚抽出刀来,程羽飞却持棍站在了“巨人”身前,吼道:“谁都不要出手,让我来!” 楚芳华怔了怔,退到了一边。程羽飞举棍遥指着“巨人”喝道:“快住手!” “巨人”见一个“小不点儿”竟敢站到面前对自己指手划脚,更加狂躁了,双拳并举,躬身向程羽飞头顶砸去。 程羽飞却眼睁睁看着拳头落下,一步也不动。 “啊!”萧天河惊呼一声。 刹那间,那对巨拳之下迸发出一片炫目的红光,一个巍峨的身影接住了“巨人”的拳头,用力一掀,“巨人”被掀了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撞毁了一大片树林。 这下众人可看清了,“巨人”腰后还长着一条尾巴呢!正是靠着尾巴撑住地面才没跌倒。 那个掀退“巨人”的庞大身影正是程羽飞,他现出了本体。令人吃惊的是,他的本体和“巨人”极为相似,个头也有好几丈,同样**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白麻长裤,一身赤红的长毛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焰,身后长尾冲天。脸呈白色,龇牙咧嘴,双目炯炯有神。 两头巨兽如此一对比,众人才恍然大悟,那个“巨人”其实就是一只巨猴嘛,只不过因为他腹大如鼓、毛色怪异、面如凶煞,一时间没辩认出来。 “你不记得我了吗?”火猴口吐人言,等来的回答只是一声含糊不清的咆哮。 巨猴两步冲到火猴身前,用肩膀当胸撞了上去,火猴将他纳进怀里,顺势仰天躺倒,双脚蹬天,踹在巨猴的肚子上。巨猴呼号着飞了出去,跌落在岛屿西侧的海中,激起了如同海啸一般的巨浪,竟将沿海的树林都给冲毁了。 “看来那个凶猴是程羽飞的族人。”楚芳华道。 “曾经是。”自看到巨猴黑黢黢的眼睛时,萧天河就知道了,这个妖族也和曲朔衡那批不惧死亡的大军一样,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剩下的仅是一具只会听从命令的行尸走肉而已。 巨猴从水中爬起身来,嘴巴张得更大了,探手成爪,向岸边的地上刨去。岛屿又是一阵晃动,一根深红色的长棍从土里冒了出来。巨猴怒吼一声,当头一棍砸向火猴的天灵盖。火猴就地横翻避过了那一棍,棍落地摇,真可谓地动天惊。巨猴一招落空,当即抡棍横扫,棍梢追着火猴而去。火候刚爬起身来,避无可避,屈身并肘去挡,“咚”的一声,眼见着火候 的左臂被打折了。 观战的几人皆被长棍砸地的震荡晃倒,萧天河简直瞠目结舌:“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命武器?”他一直以为,本命武器是妖族修炼到人形之后使用的兵刃,而妖族本体大多庞大,一旦现出本体之后,本命武器就不再适用了。 “大多数妖族在现出本体后,显露是妖兽之态,依靠自身的獠牙、利爪、重拳、铁尾等部位攻击,以自己的毛甲、皮甲、鳞甲、壳甲进行防御,但也有妖族恢复本体之后依旧类似于人形,如猴、猿等,他们在本体状态仍然便于使用武器和穿戴甲胄,所以在铸炼本命武器时,往往会多铸一把配得上本体尺寸的巨大武器,以提高本体状态下的攻击力。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果然惊人!没有天神一般的身躯,如何挥得动那擎天长棍?”楚芳华感慨道。 火猴程羽飞左臂断、左眼瞎,已处于较大的劣势。而且他感觉巨猴挥棍的力量非同寻常,哪怕他自己在竭尽全力之下,也未必能达到如此程度。巨猴的确曾经是他的族人,他问的那一句话代表了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可惜,巨猴的灵魂已经不在那具恐怖的躯壳内了。现在,他只是剿灭海盗征途上一道必须逾越的鸿沟。 火猴仅存的右眼变红了,瞳仁之中透射出强烈的战意,额顶的长毛根根向上,颈鬃也向周围张开。他双脚开立,右手平伸握半拳,赤红之色的巨大司云棍出现在他手中。“我赤灵猴一族最为善战,今日就以这许久不曾使用的司云棍,超度族人亡魂!呀!”火猴大声呼喊,蹬地疾步上前,将长棍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仿佛一团烈火袭向了巨猴。 巨猴的棍法丝毫不弱,暗红色的棍子带着无穷的凶煞之气,一身毛发变得更黑了,他也高声怪叫着跃上岸来。 只见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小岛西侧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两柄长棍激烈相碰,“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像是做了个宏大热闹的水陆道场。棍端在空中挥动带起的风声沉重而雄浑,仿若凶神厉鬼的呼啸,震人心魄。小小的坎卦岛在两只猛兽的撼动之下,就好像处于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孤舟,眼见着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观战的几人已经跑到小岛东南的岸边,远远地注视着这场惊天之战。 火猴程羽飞已将本事发挥到极致,可依旧明显处于下风。其实巨猴的棍法与他不相上下,之所以力有不逮,一则因为受伤只有一臂可用;二则由于对手丝毫不惧伤痛。巨猴挨了棍击之后仿佛没受任何影响,程羽飞也感觉像是击在一团棉花之上。这情形与焚天宫外那一战完全一样,巨猴不怕伤、不怕死,一个劲儿地向他猛攻,哪怕肋骨断了数根战斗力也未减分毫,实在太可怕了。而程羽飞的情况却是相反,每中一击,伤势就加重一分。再这样下去,他必败无疑。 即便隔着半座岛屿,楚芳华也能觉察到程羽飞有些气虚,动作不似先前那样敏捷,出手的力度也明显减弱。可是巨猴的攻势却越发猛烈,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妖力,联想到巨猴起身前一直以本体形态躺着,楚芳华心中一沉,急切道:“不妙了,必须要迅速解决掉那个大块头!程羽飞是本体作战,对妖力的消耗极大。而巨猴或许是因为岛阵之故,妖力补充源源不断,故而能一直保持着本体,且妖力也维持在巅峰状态!一旦程羽飞妖力不支变回了人形……”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杨月玫也打算化出本体参战了。 萧天河拉住她劝阻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妖族相斗,他们可都是手持武器的!即便你现出本体,以爪、牙与兵刃相搏又有多少胜算?何况敌人还是个不会耗尽妖力的怪物!” “那也不能一直袖手旁观啊!现在只有我一个妖族在,我不去助战就全完了!”杨月玫万分焦急。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说只有一个妖族?老夫来也!”只见一团巨大的身影从海水中蹿出,直飞岛西侧而去。那巨兽身披一身浅蓝色的毛,身形较火猴略瘦,但个头更高。他背形微偻,身后没有尾巴,颌下长了一圈白色长鬃,手持一把三叉巨矛,杵地而立,威风凛凛。老猿沈石沉化出本体参战了! “沈老哥!”程羽飞大喜。 “我左你右!”沈石沉此时已借助九转归元丹恢复了元气,精神抖擞。他挥起破波矛,直攻巨猴的下盘,程羽飞重新振作,奋起仅存的妖力举棍猛戳,两人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 巨猴竖起长棍高接低挡,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不畏伤痛,也无法抽手还击,节节败退,从岛上退入了海水之中。 沈石沉瞅准机会,一矛叉中巨猴的右肩,巨猴右臂抬不起来了,前胸露出了巨大的空档。巨猴见势不妙,竟硬生生顶着破波矛向前挪,好像不打算要那只右臂了似的。沈石沉奋力抵住矛柄,大喊一声:“程老弟!”程羽飞心领神会,横棍拍在巨猴上腹,和沈石沉一起将巨猴向西边推去。 巨猴无法使棍,抬脚乱踢程羽飞,程羽飞不顾其 他,只管手上用力。因为抬脚之故,巨猴更加站不稳当,反被两人架空一直推挤到了岛阵边缘。 触到屏障之后,海水冻结,烟雾凝针,冰箭炸裂,一切都和程羽飞之前的遭遇一样。程羽飞这一回及时后撤,换棍端顶住巨猴腹部。巨型司云棍和破波矛的长度足以使程、沈二人站在危险距离之外。 巨猴愤怒地咆哮着,却挣扎不开,终于,在无数次冰箭炸裂攻击之后,从他圆鼓鼓的肚中爆裂出一大团灰色的血浆。咆哮声消失了,巨猴垂下头颅,结束了没有灵魂的生命。 沈石沉和程羽飞化回了人形。 程羽飞妖力耗尽,气力不支,险些瘫倒在地,沈石沉赶紧扶住了他。这时,同伴们也都赶到了两人身旁。 程羽飞有气无力地说:“此阵大凶,大家……还是出阵去吧。” 楚芳华安慰他:“若是错过此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再要报仇可就难了。你不要多想,好好疗伤去吧,复仇之事交给我们。” 程羽飞转头看了巨猴残破的尸体最后一眼,昏了过去。从他仅剩的右眼中,淌下了晶莹的泪滴。 如此,征伐队伍又少了一员猛将,沈石沉还得一路将他护送回监兵界去,可战的人手的确不多了。 “果真像你们说的,‘吉门不吉’啊!”杨月玫叹道。 刘青莲问:“那我们接下来到底是去离卦景门,还是巽卦杜门?” 楚芳华正要开口,萧天河却抢先道:“去死门!” 刘青莲诧异道:“死门?那可是最凶之门啊!” “这座‘八卦天罗岛阵’,和我们预想的完全不同,我觉得,这说不定是毕久英刻意而为之。按照正常的思路,闯阵者一定都会先选吉门,不会选凶门。或许毕久英正是利用这一点,故意将阵中吉门化凶,来个吉凶颠倒,如此闯阵之人便永远都找不到出路了。”萧天河道出了心中的猜测。 楚芳华点头道:“确实有可能。这种情况下要想出阵,唯有反其道而行之,走凶门,说不定就能‘逢凶化吉’。但是,”她话锋一转,“也有可能我们猜错了。那么,入大凶之门的结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了。” “一场‘豪赌’,‘筹码’是我们的命。”杨月玫总结道。 萧天河环视众人:“大家说怎么办?” 杨月玫轻松一笑:“你们做决定,我跟着大家。” 楚芳华道:“反正三个吉门都已经去过了,并无出路。死门可以一试。” “那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刘青莲道。 几人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人身上。 “死门。”叶玲珑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了两个字。 死门对应着坤卦,位于岛阵的最北方。从坎卦岛过去,要途经进入岛阵的艮卦岛。在经过之时,萧天河往西北方向望了一眼。 “想出阵的话还来得及。”楚芳华打趣道。 “是我建议大家去死门的,结果你们都去我却逃了,非大丈夫所为。”萧天河道,“我就是死,也要和同伴们死在一起!” 楚芳华笑了:“你可是有‘护体神力’的,哪有那么容易死?” 萧天河摸了摸下巴:“唔,你倒是提醒我了。到了坤卦岛之后,由我来开路,反正我刀枪不入,什么都不怕……哎,要不你们都别去,就由我一个人去死门一探究竟吧。若那里是出口呢,我就回来告诉你们;若是大凶之地,我就……呃,我也回来告诉你们。” “呵呵,只怕你回不来呀。别人我不管,我反正是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的。”刘青莲完全是一副“我就跟定你了”的神情。 “大家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哪能让你独自去闯龙潭虎穴?”楚芳华道,“再说也不知道你那‘护体神力’会不会有耗光的时候。” 萧天河叹了一声:“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那位高人前辈究竟为何在我身上留下一股功力呢?而且这股功力似乎有灵智似的,打个比方,你若摸我的脸,就不会触发神力。哪怕你动作快一点,轻拍我脸一下,同样安然无恙。可是如果你心怀怒意扇我的耳光,那护体神力必定崩断你的手。如此精确的触发力度掌控,简直匪夷所思。” “高人实力之高深,又岂是吾等可以参透的?若我能得到这样一股‘护体神力’,末世天劫又能耐我何?”楚芳华艳羡道。 萧天河眼睛一亮:“莫非高人赠我护体功力就是为了助我渡末劫?不过也有点儿太早了吧……” 楚芳华提醒他:“不要忘了,禹馀界的天劫可是有四次的。” 萧天河挠了挠头,的确,当初他渡次劫的时候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很顺利就从三才级升到了四象级。 随着坤卦岛越来越近,天色渐趋昏暗。接近岛屿南岸之时,天竟已黑透,不见明月星光,整个夜空仿佛泼了浓墨的画纸,漆黑一片。 “岛上有人!”楚芳华低声道。 fpzw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孤芳自赏 天空漆黑一片,坤卦岛上却有一线光明。在岸边就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岛上林中有一座亮着灯的小屋。 “岛上有人!”楚芳华低声道。 本该是大凶之门的死门,却因为那座小屋给人带来一丝祥和之感。五人悄无声息地登上岛屿,进入树林,缓缓向小屋摸了过去。 小屋的窗户紧闭着,未透出人影。几人在屋外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屋中传出任何响动。楚芳华悄悄挪到窗下,舔湿了指尖将窗纸捅出一个小洞,向内看去。 屋中的摆设很朴素,一个柜子、一张竹床、一张方桌以及桌上燃着的油灯之外,再无其它物什。 楚芳华回头对同伴们说:“屋里没有人。” “进去看看!”杨月玫道,“死门怎么还住着人呢?” “这里可是岛阵内部,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刘青莲道。 几人来到小屋北侧,将门轻轻推开,屋内飘来一股淡淡的竹香。进屋之后,大家环视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在屋外时看不到的内墙上倒是挂了一些东西,但皆为常见之物:一顶斗笠、一件蓑衣、一根钓竿,以及一把断剑。 萧天河走近仔细瞧了瞧那把断剑,发现剑身上有许多细微的裂纹,断口处也不平整,估计应是在与其他武器相拼时,被对手强大的功力给硬生生震断的。“也许此剑对它的主人来说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所以即便断了也不舍得丢弃吧。”萧天河心想。回过身来,他发现楚芳华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断剑,神情有些怪异。她的嘴半张着,嘴唇在不停地颤动。“楚姐?”萧天河喊了她一声。 楚芳华却和没有听见似的,目光始终不曾从那柄断剑上挪开。 这时,桌上油灯的火苗猛烈地晃了几下,引起了萧天河的注意。火苗动,则说明有风,可房门自五人进屋之后就已经关上了,风从何来?萧天河再次扫视了一眼屋中的几样家具,最终视线落在了墙边的那个衣柜上。 刘青莲正好站在衣柜前面,她伸掌探了探衣柜的门缝,惊道:“好像有风!” 萧天河见她要打开柜门,连忙大声呼喊:“不要!”可是已经迟了,刘青莲一把拉开了柜门。刹那间,房中的地面裂开了一个深幽的洞口,从洞口中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把五个人全都吸了进去。诡异的是,屋中的摆设却都纹丝不动,唯有油灯之火被强风吹熄。而后地洞合拢,房间重新恢复了平静,一股轻烟从灯芯冉冉上升。 地洞之中一片漆黑,在下滑过程中强风呼啸,耳中“嗡嗡”轰鸣,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口。萧天河本能地抓住了身旁的楚芳华,结果黑暗中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疼得他撒开了手,再伸手试探,同伴们都已经不见了,触手可及之处唯有滑溜得无法抓牢的洞壁。 …… 在黑洞洞的狭窄通道内滑落了许久,楚芳华坠落进一个冰冷的水潭之中。刺骨的寒意终于让她从懵懵的状态中清醒。她爬上潭岸,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这里是一个广阔的地下岩洞,洞壁上有人工开凿出的浅坑,坑里燃着油灯。举头仰望,她却找不到滑落至此的那个通道。 顺着油灯的光亮向前看去,满地一人多高的石笋组成了一片石头树林,林中弥漫着腾腾的烟雾,烟雾深处隐约可见白光闪烁。楚芳华谨慎地向石笋林走去。烟雾贴着地面徐徐向她飘来,带来一股浸肤透骨的清凉。烟雾绕着她的双腿打了个旋之后,又缓缓飘向了她身后的寒潭。走了一会儿,楚芳华发觉,这个岩洞的大小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海面坤卦岛的范围。 “想不到,岛下竟别有洞天,莫非这里真的是‘八卦天罗岛阵’的出口?”楚芳华心道,“将出口放在坤卦死门,又通过小屋的机关掩藏通道,难怪号称‘神鬼难寻’呢!可是,那柄剑……那柄剑怎么会……” 正当她疑惑之时,前方的雾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是谁!”楚芳华抽出了魔刀,提气急追。没追几步就冲出了石笋林,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另外一座寒潭。这座寒潭比先前那座要小很多,但从水面不断腾起的冷雾来看,寒冷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潭中有一块一丈见方的石台,台上正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楚芳华。 “你是……”楚芳华看清了那个背影之后,声音有些颤抖。 “你终于来啦。”那人没有回头。 听到了那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楚芳华的身躯晃了晃,险些瘫倒在地。“懿哥,是你吗?”她的眼泪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除了我,还能是谁?”那人起身,慢慢地转过脸来。 楚芳华顿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魔刀从手中滑落,她“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朝思暮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人,就站在几丈之外。 “懿哥……你没死……原来你真的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楚芳华放声大哭,想过去,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坐在地上嚎啕。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换源神器】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常沾懿从平台上跃了过来,走到楚芳华身旁蹲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楚芳华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压抑了长久的情怀充分释放,泪水像是洪水决了堤。可怜可叹,堂堂八卦级大帝,在爱人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常沾懿没有出言安慰, 而是静静地搂着楚芳华,让她倚靠。哭了许久,楚芳华觉得舒服多了,抬起头来,细细地看着那张温柔的面孔。“懿哥,这么多年了,你一点儿都没变。”楚芳华柔声道。 常沾懿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变呢?你倒是憔悴了不少。” “唉……” “你怎么会来这里?”常沾懿问。 “我也想问你呢。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八卦天罗岛阵’里?” “一言难尽呐!”常沾懿感慨万分,“当初我重伤难逃,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却得贵人相救,得以苟活。后来,恩人又替我寻了这片寒潭霜台,供我疗伤。多亏了那座霜台,我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虽不及原先的巅峰状态,但足以自保。”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在‘八卦天罗岛阵’之内?”楚芳华追问道。 常沾懿笑了笑:“岛阵就是我布的,我自然就在岛阵之内了。” 楚芳华愣了片刻,把常沾懿一把推开,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和毕久英是什么关系?” 常沾懿淡淡地回答:“毕久英就是我,我就是毕久英。” “不,不,不……”楚芳华连连摇头,“你肯定是在骗我,你怎会沦落到与海盗为伍?” “庞思远和上官靖就是救我性命的恩人,我当然得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常沾懿解释道。 “那他们所做的那些……不,是你们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楚芳华心中痛苦不已。 常沾懿却摇头道:“何谓善?何谓恶?善恶之分本就不是那么明显。经历了那场劫难之后,我已经顿悟了,即便一心为善,结果又如何呢?在这世上,唯有‘利’字才是永恒。对自己有利的事,就该去做,不是吗?” 楚芳华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顿悟……你就顿悟出来这个吗?” “华妹,醒醒吧!你一直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但你失去的还少吗?”常沾懿语重心长地劝道。 楚芳华陡然睁开眼睛,怒道:“我的失去不是因为我为善而致,而是你所说的贪利之人为恶而造成的!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也成为了那样的人!” “华妹,你我久别重逢,就别为此事争执了。想想看,这里可是坤卦死门,但我并没有加害你那些同伴,反而将你引到这里,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常沾懿动情道。 楚芳华阴着脸:“你把我的同伴们如何了?” “别担心,我把他们送出岛阵去了。” 楚芳华霍然起身:“吐月、吞日二岛必然凶险,我得立即去寻他们!” 常沾懿拉住了她:“你误会了,我是把他们送到岛阵入口之外去了。他们以你为首,你不在的话,他们自然就散了,也省得去日、月两岛送死。” “你是打算留我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怎么能这么说呢?”常沾懿笑道,“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死了吗?现在我们夫妻终于破镜重圆,与我长相厮守,共同修炼精进,不好吗?” 楚芳华皱了皱眉头:“好是好,可是,这里实在……” “既然你我对善恶之事的看法不同,索性就避开喧嚣俗世,远离那些江湖繁杂,岂不乐哉?你我随遇而安,就占着这座海岛孤洞,一起修炼到渡劫飞升吧!”常沾懿劝道。 “嗯……那好吧。我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了。”楚芳华重新投进了常沾懿的怀抱。 常沾懿说:“不过,在隐世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什么事?” “就是监兵佩啊!江湖有传闻,监兵佩已经遗失,我一定要去帮你找回属于你的东西。”常沾懿坚决道。 楚芳华轻笑了一声:“放心吧。监兵佩根本没有丢。” 常沾懿眼睛一亮:“我本就有所怀疑,你如此机敏,怎会将重要的天宝遗失?太好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楚芳华却打断了他的话:“在隐世之前,我也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她学着常沾懿的口吻。 “哦?什么事?” “杀了你!”楚芳华突然一刀捅进了常沾懿的心窝。 “你……”常沾懿握住没入胸口的刀锋,难以置信地看着楚芳华。 楚芳华一脸冷漠,看着灰色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常沾懿松开了手,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好像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想装成懿哥来骗我,套出监兵佩的下落?你实在太愚蠢了!第一,懿哥从来就没有叫过我‘华妹’,你是想当然了;第二,懿哥在和我分别之前,曾经在某处刻下一道伤口,就是为了让我在将来遇到有人冒充他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发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沾懿”不再言语,脸色由红转青,眼睛也完全变黑了,轰然倒下。满潭寒烟骤然消散,原来寒潭都是假的,不过是一洼浑水而已。在远处的洞壁上,出洞的台阶清晰可见。 “哼,若真是懿哥,见此番有沈石沉与我同行,怎会不知道监兵佩根本没丢?再说杨月玫也在,一个孟章界的妖族出现,身为原主他竟丝毫不觉得奇怪,破绽实在太多了。”楚芳华边走边想,“不过此人倒 的确有些本事,竟能将幻颜之术施展在他人身上……而且此人还知道我和懿哥的事,不仅是相貌和声音,就连那柄断剑都模仿得一模一样,骗得我流了一缸眼泪,着实可恨!” …… 再说萧天河。从通道滑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竟跌落在一片芳草地上。不远处飞瀑直下,其色如银链飞泻,其声如万马奔腾,阵阵水烟腾起,甚是华美。在隆隆的瀑布声中,悠悠飘来一阵琴声,仿佛与水声和鸣。 萧天河向前走了数步,山岩后面,一座八角飞檐亭映入眼帘。亭柱之间拉着轻盈白纱,随着和煦的轻风曼舞,飘扬之间,可见亭内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正背对着萧天河优雅地挥袖抚琴。 “公子,既然来了,且听奴家献上一曲《闲云境》。”女子柔声道。 “刀光剑影,江湖纷争,喧嚣红尘无处觅清闲。 侠客遨游,形单影只,光阴似箭今昔是何年。 山高水长,风起云涌,浊酒独饮昂首问苍天, 醇香易散,忧怀难销,只陷迷醉俯泣不成眠。 求一境,景悠然,了夙愿。 登孤峰,入深岭,志心虔。 别故土,涉浩渺,出海远, 踏瑰岛,寻灵洞,意流连。 偶得仙地,白龙坠潭,飞瀑浪花溅, 可怜娇容,映波自赏,寂寞浮眼前。 枕青石,卧幽草,花叶有伴漱声怨, 晶泪落,长袖飘,倩身乱舞影翩跹。 逢君始,青娥舒,抚琴欢歌展笑靥, 知我情,盼之切,莫负此行隐芳缘。” 这一曲,林籁泉韵,洋洋盈耳;那嗓音,凤吟鸾吹,燕语莺声。直听得萧天河心醉神迷,琴曲终了也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女子笑道:“看公子痴迷的模样,应是喜欢我的琴歌,不枉奴家倾心一曲。” “姑娘的歌声有如天籁,令人心驰神往。”萧天河称赞道。 “正如歌中所唱,一个闲云清境,有谁人愿留?一颗孤寂芳心,有谁人能懂?不知公子是否怜这幽境,爱这隽容。”女子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萧天河定睛一看,果然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清眸流盼,简直勾魂夺魄;杏脸桃腮,只觉媚态横生。那女子掀开薄纱,从亭中走了出来,雍容雅步、绰约多姿。她冲萧天河嫣然一笑,轻轻做了个万福。 “姑娘芳容,可令天下间无数男子神魂颠倒,何来孤寂一说?” 女子惋叹一声:“可惜他们只是贪图奴家娇容,不懂奴家之心呐!” 萧天河笑道:“若真懂你心,恐怕再喜美色,也要飞也似地逃走了吧?” 女子扬了扬眉毛:“如此说来,公子果真猜到奴家是谁了?” “‘吹云蛟’董书婷。” “公子果然聪睿,只是你还是不懂奴家。”董书婷摇头轻叹,“若不嫌弃,可否来孤芳亭中一叙?” “去也无妨。”萧天河迈开了步子。 来到亭中,董书婷收了瑶琴,拿出一个茶盘,替萧天河倒了一杯:“公子若是信我,可尝一尝这瀑水清茶。” 萧天河大笑:“既然进了亭子,何惧一杯茶乎?”他喝了一口,却是凉置许久的茶,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禁赞叹道:“好茶!董姑娘写得好字,画得好画,题得好诗,奏得好琴,唱得好歌,泡得好茶,却做不得好事,可否告知一二?” “公子误会了。奴家不喜喧闹,平生只想寻得一处良地,等待一个真心知我、懂我、怜我、爱我之人长久相伴而已。” 萧天河摇头叹道:“如此严苛的要求,何谈‘而已’。” “此‘而已’并非公子所想。正因为这个一心坚持的‘而已’,许多对我求而不得之人心生怨恨,编造谣言四处败坏奴家名声。传而久之,人云亦云。如此,想要觅得一个红尘知己就更难了。”董书婷幽怨地看着萧天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五章 原形毕露 虽然与传言中的妖媚恶女——董书婷相遇,但董书婷对萧天河自始至终都十分客气。在萧天河离开幽境之前,董书婷还特意把他叫住,提醒了一声。 在洞里登梯的过程中,萧天河一直在思索着那句话,直到听到洞外传来的嘈杂声。他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洞穴,发现地洞外面就是坤卦岛的北岸,而叶玲珑正在岸边挥刀追打着刘青莲。 刘青莲看见了萧天河,连忙躲到他身后,委屈道:“公子快救我,叶姑娘不知为何非要杀我!” “玲珑,怎么了?”萧天河问。 叶玲珑喝道:“你闪开!” 萧天河伸臂护住了刘青莲:“你要杀人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坚决要护她?”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哼!我跟着你那么久,你才刚认识她几天?你不信我,却要信她?”叶玲珑气得咬牙切齿。 萧天河回头与含着泪花的刘青莲对视了一眼:“没错,我信她。” “呵,我果然看得没错,稍微一试就试出来了,你已经对她动了心思!”叶玲珑怒道,“从现在开始,我叶玲珑和你恩断义绝!”说完,她用刀切断了一鬓,甩在萧天河脚下。 萧天河低头看了看那一撮青丝,什么也没说。 “公子,真是对不起……”刘青莲泪水涟涟。 “没事,人各有志。”萧天河淡淡地笑了笑。 “哟,我错过了什么?”这时,楚芳华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老远就听见叶姑娘说要和你恩断义绝,你欺负她了?” “断了就断了吧,看错了人就要纠正。”萧天河盯着楚芳华的眼睛。 楚芳华眨了眨眼:“唉,只要你们都没事就好。看来大家都挺聪明,识破了敌人的诡计。” 这回眨眼的是萧天河。 “哼,仅凭区区幻颜之术就想赚人上钩,哪有那么容易?”刘青莲道,“不过这岛阵也太奇怪了,吉门不吉,凶门也不凶啊。大凶死门,却只靠几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骗人,未免太没气势了。” 插一句,【换源神器】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怎么,你还失望了?”楚芳华笑道。 “那倒不是……”刘青莲指着北面的烟雾区域,“这里也不是岛阵的出口,而八门的凶吉又如此混乱,我们接下来该如何选择呢?” “我有一个猜测。”萧天河道,“也许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就是错误的。” 楚芳华眉毛一扬:“哦?怎么说?” “大家仔细回忆一下,进入岛阵的第二座岛,也就是那个骄阳似火、有个怪人用树枝当暗器的岛屿。由于我们认定第一座岛屿是艮卦生门,故而推断第二座岛是乾卦开门。” 楚芳华道:“是啊,我们不正是认为那座岛是开门,所以才去的么?” “但岛上的情形可不像开门,当时我们头顶上有烈阳,迎面有暗器,倒像是惊门。惊,为惊恐奔走之意。” “惊门……对应的可是兑卦啊……”楚芳华忽而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你是说,八卦移位了?” 萧天河点点头,继续分析:“基于这个假设,我们可以按照经历来验证一下。兑卦本位于东南,但却处在正南方向的乾卦之上,也就是说,卦象从左向右旋转了一位。如此来算,位于西北方向的第一座岛屿就不是艮卦了,而是坎卦,坎卦对应的是休门,也是个吉门,所以没有危险。 再看第三座岛屿,我们以为那里是最西边的坎卦岛,休门,结果却碰到了和山一样大的巨猴。按照刚才的移位推测,那座岛其实是西南的巽卦旋转了一位。巽卦岛,杜门。杜门是中偏凶的一门,‘杜’字意为躲避、藏匿,巨猴起先的确是‘藏匿’在岛上的,另外,遇到那样的怪物,如果没有程兄弟和沈老哥两位妖族显出本体与之对抗的话,我们必然也要‘躲避’其攻击,依靠较小的身形‘藏匿’起来,所以也说得通。 至于这座岛嘛,我们以为是坤卦岛,死门,大凶。其实这是西北的艮卦岛旋转了一位,生门,吉。所以就靠着几个行尸走肉骗骗人,小打小闹。” “大体说得通,略有牵强。”楚芳华给出了评价。 萧天河咧嘴笑道:“既然有说得通的部分,就说明有可取之处。在八卦从左向右旋转了一位的情况下,真正的乾卦开门应该在西南方向的岛上,也就是之前传出巨响的那座岛屿。现在想来,老谋深算的毕久英很可能是故意在乾卦岛上弄出点儿骇人的响动,以吓唬我们不敢靠近。” “那现在就去看个究竟吧。”楚芳华道。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了岛屿南岸,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穿过岛阵中央区域的迷雾之后,几人很快就来到了目标岛屿的东北岸。这里和之前在最西侧岛屿上眺望时的阴暗情形完全不同,天气晴朗,太阳偏西,热而不毒。萧天河暗暗估算了一下,众人是从清晨时分进的岛阵,折腾了许久,此时应该是酉时前后。南洋夏季酉时,太阳的位置正好能对上。 刘青莲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热度才是正常的夏季,算一下时辰,太阳的位置也没有错,看来这里就是真正的乾卦开门。在巨猴那座岛上眺望的时候,我就曾经建议过先来这座岛看看,可惜后来没听我的。若是听了我的,说不定早就出去了。” 萧天河听了她的话,怔住了。他突然意识到八卦旋转推测之中的一个致命漏洞!此时,楚芳华已经上了岸,他连忙大喊:“楚姐,快回来!这座岛不是开门!” 楚芳华却“刷 ”的一下亮出了魔刀:“太迟了,敌人已经来了!”说完,她疾步冲向了树林。 萧天河连忙攀上礁石,发现楚芳华已在树林边上与一位披着连帽斗篷的人交上了手。那人个子极高,所使的兵器是一根长棍,散发着乳白色的亮光。 “难道又是程羽飞的同族?”萧天河也慌了,联想到那个推测漏洞,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必须利用“护体神力”助楚芳华迅速把敌人击杀! “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那人突然开口问道。 萧天河心头一颤:“这个声音是……”“啊,前辈,楚姐,不要打了,不是敌人!”他连忙大声呼喊。 楚芳华自那人开口之后就已经有些怀疑了,听了萧天河的话,立即收招退开。 “原来是你啊。”那人也认出了萧天河,“你命挺大嘛,居然还没死。” “我依照前辈所言,‘自求多福’了。”萧天河笑道。此人正是藏在海蛟帮货船暗室里的那个高手! “哟,连那位姑娘也被你救出来了!”男子发现了站在另外一块礁石上的叶玲珑,“你们竟能一路闯到这里,有点儿本事嘛!” “前辈,为何你会来闯这八卦天罗岛阵?”刘青莲问道。 “来破阵呗。”男子回答得很轻松,他走到礁石堆旁边,站在了萧天河对面,“小子,虽然你勇气可嘉,但脑子还是不太灵光。罢了,既然你我有缘重逢,我就再帮你一个忙吧。” 萧天河侧过身来,让出空档,笑道:“那就劳驾前辈了,反正我早看她不顺眼了。”他所指的正是身后不远处的叶玲珑! “公子,你们要做什么?”刘青莲惊诧万分。 “哈哈,孺子可教也!”斗篷男子身影一晃就闪现到叶玲珑身前。 “住手!”叶玲珑大喊一声,斗篷男子的长棍正抵在她的喉咙。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男子饶有兴致地问。 叶玲珑对萧天河横眉怒目地骂道:“枉你我相恋一场,你竟要借他人之手除掉我?你良心何在?” “哦?”萧天河笑了笑,“我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想问你,你若是回答出来了,就不杀你。” “说!” “我姓什么?” 叶玲珑顿时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前辈。”萧天河道。 “呵。”斗篷男子轻轻挥了一下长棍,棍端冒出一道白光,叶玲珑头颅落地,喷出了一股灰色的血液。 “呼……原来叶姑娘是假的!”刘青莲长舒了一口气,“怪不得她先前要杀我呢!公子,你是何时发现她是假的?” 萧天河没有回答她,而是对斗篷男子拱手道:“前辈,你好人做到底,这个也替我解决了吧。” “原来如此。” 还未等刘青莲回过神来,白色长棍就已经顶在她的喉间了。 “公子,你这是……” “行了,不要再装了。”萧天河冷笑,“你早就破绽百出了!” “我对你一直……我不明白……”刘青莲自知不是斗篷男子的对手,故作委屈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呵呵,看来我不说清楚的话,你是不会甘心了。”萧天河伸出右手晃了晃,“从你出现开始,你一共露出了五个破绽,我就按照暴露的顺序来说。 第一个破绽,是在喷雨岛的时候。明明第一个‘窦玉丰’是个替身,你却口口声声说他曾经和苏氏兄弟前去渔村掳掠,还说记得他的声音。” “那……那是因为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当初窦玉丰肯定也是派那个替身前去掳掠的!故而最后项大帝说要带真窦玉丰走的时候,我没有过分为难,你真的误会我了!”刘青莲伶牙俐齿地辩解道。 “好,这个我不跟你争辩。第二个破绽,就是在唤雷岛的时候。你故意问雷楚鸣董书婷的下落,你是这么说的:‘你就这么走了,那你师妹呢?’这分明是话中有话!雷楚鸣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他看了你许久,笑着说你应该去问董书婷自己。这也是话里有话!” 刘青莲摇头道:“这太过牵强,我只是觉得他们师兄妹情谊深重,怎么会轻易一走了之?所以无意多说了那么一句。至于雷楚鸣,他本来就是个十足的怪人,既想帮我们又觉得对不起董书婷,所以回答怪异不足为奇!” “你太小看我的头脑了。”萧天河道,“那好,再说第三个破绽,是在岛阵的第二座岛屿之时。你说你起先是和乡亲们一起被关押在岛寨之中,后来还逃脱过一回。可我们把你从啖烟岛暗牢里救出来的时候,你说的却是:‘两年以前,我被那两个魔头掳到岛上来,一直关押在这座暗牢里,直至如今。’话语前后矛盾,你如何解释?” “虽然逃过一次,但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结果完全无二啊!你们救我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要杀了我,我又惊又怕,在急于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话当然只能拣简单的说,你觉得那种场合有必要把失败的逃跑经历也啰里啰嗦地说出来吗?”刘青莲振振有词。 “呵,我倒是小看了你的口才。可惜你在描述逃跑过程的时候,提到了‘没有顾及到整片海域的格局’,试问你这样一个之前从未逃出过啖烟岛的阶下囚,怎么会知道存在着岛屿格局这等机密?我想海盗还不至于无聊到和你闲聊这些吧?” 刘青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嘴上却依然很硬:“我是很久以前听村里传言说的!据说一伙海盗占据了元明岛海域,并且布下了什么可怕的格局,乱 闯必死无疑什么的。后来被抓走之后,我发现果然是绕着圈到达了啖烟岛,所以证明传言属实。关于这点村民们都知道,可惜已经死无对证了!” “喂喂,小子,你倒是拿出一点儿厉害的凭据呀!让她无话可说的那种!”斗篷男子催促道。 “好吧。第四个破绽,就在刚才那座岛上的木屋中时,屋里突然有风,后来事实证明,风是从地下的空洞中冒出来的,可你却说风是从柜子里来的!而且你一开柜门,我们就掉进地下的洞里,那柜门应该就是触发陷阱的机关!” “我只能说我感觉错了。你也不用回去检验柜门究竟是不是机关了,算我倒霉,无意间触发了机关,你诬陷我是故意的我也百口莫辩。若是因为这一点就要杀我的话,尽管动手好了。”刘青莲看似心灰意冷地连连哀叹。 “你到底行不行啊,根本说不过她嘛!”斗篷男子讥讽萧天河,“这姑娘,端的好口才,不是还有一处破绽吗?姑娘你好好分辩,若是能骗得我回心转意了,我就替你把这小子杀了,好不好?” 连萧天河都被他给逗笑了。其实他用了“骗”这个字,已经摆明了是不会相信刘青莲的话的。 “我也真的佩服你,不愧是能当上蛟首的人物,脑袋的确灵光。只可惜最后一点你永远也无法反驳!从地洞中出来之后,你就没发觉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人吗?” 刘青莲惊呆了,瘫坐在地上,垂下了头。 杨月玫,在地洞中滑落之时,就已经被萧天河收回孟章界了。 “你胆敢把一个人变成玲珑的模样,说明你知道她不会从地洞中出来了。可小玫也没有出现,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声。我想你是猜到那些妖族同伴是从何处来的,也知到小玫究竟去了哪里,所以你才不管不问她的下落。可是,你没有想到吧,真正的天宝,不仅可以纳入妖族,装进人类也是可以的!”萧天河一挥手,叶玲珑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萧天河在将杨月玫收回孟章界之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试了试能不能将叶玲珑也收进去。孟章界也是有界障的,界障就是萧天河的灵魂印记。正常情况下是不能直接收人进孟章界的,须得经过被收纳者的意识主观愿意才行。简单来说,萧天河收人进入孟章界需要两步:一是发出“邀请”,二是收到“回复”。但若是此人在失去了意识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将他收入界中。果然,萧天河没有得到“回复”就把叶玲珑收进了孟章界,说明她已经没有自我意识。 经解毒高手白樱雪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叶玲珑其实是被下了一种丧失意识的毒药,下毒者可以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控制她的言语和行为,所以一直以来她对萧天河的态度才会那么奇怪。想想她转变的时间,再想想同行之人,很容易就能猜出罪魁祸首。萧天河甚至想到了她是何时被下的毒——就是在喷雨岛上,叶玲珑好心为受伤的刘青莲送去九转归元丹的时候。 如此,萧天河仔细回想了一番刘青莲加入队伍之后的种种经历,从而找出了她的五大破绽。此举倒不是为了让刘青莲死心,而是因为萧天河自己不甘心,他后悔为何被骗了如此之久才发现敌人的破绽。好好总结一番,也算是对自己的警示和鞭策。 “刘青莲”,或者说董书婷,当她抬起头来看到叶玲珑所中之毒已解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败在眼前这个四象级“低手”的手中了。她恶狠狠地瞪着萧天河:“原来监兵佩在你那儿!” 萧天河摇头道:“你别想以天宝引得前辈杀我夺宝,他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没错!”斗篷高手应道。 董书婷觉得自己的一想一念都完全暴露在萧天河面前,终究还是比不过他聪明。她忍不住高声仰天大骂:“毕久英!你这个窝囊废!让你看的人不见了,竟然不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已经拖了这么久,你还不来救我?”她此时恨死毕久英了,不过是分工让他去看住一个已经中毒昏迷的叶玲珑,最终却被他给连累了。 董书婷喊完之后扭头就跑,斗篷男子轻笑:“他自救都来不及呢,哪有工夫管你?”只见他一步就追上了董书婷,挥动棍端的光刃。董书婷反手举刀去挡,那光刃却一下斩断了她的魔刀,又顺势削去了她的头颅。人头落地,幻颜之术消散,正是萧天河在地洞之中所见那位弹琴的绝代佳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后天八卦 自萧天河这一伙人于鼓浪岛击杀“鼓浪蛟”于太冲闹出了动静,后方诸岛的蛟首们就陆续接到了传报。 在“吞日”和“吐月”两大蛟首闭关的情况下,“热海十二蛟”中排名第三的“纳风蛟”毕久英成为了掌权人。他深知排名第四的“唤雷蛟”——“姚万钧”是个一心尚武的痴人,在关键时刻不一定靠得住,于是找来排名第五的“吹云蛟”董书婷商议,定下了“混入敌队”之计。 所以,在啖烟岛时,即便石灏明没有发现隐藏的地洞,董书婷也会故意弄出点儿动静让人发现。被救出来之后,她化名刘青莲,按照拟定的计策编造了自己的身世来历。萧天河一行人自然不疑。 董书婷心思敏睿,很快就发觉萧天河在征讨队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加之他有“护体神力”,遂对他格外关注。但想要接近他,必须得支走他身旁的叶玲珑。董书婷心生一计,干脆用邪毒控制住了叶玲珑,一来可以在让她性情大变的情况下转移萧天河的注意;二来最后也可以利用她作为要挟的人质。 萧天河笑道:“说来也巧,自遇到董书婷开始,始终不曾在她面前暴露我的姓氏,不论是孟章界的妖族,还是楚姐,就连项大帝也都称呼我一声‘天河’,这也是董书婷失算之处。”他正是以自己的姓氏提问,让假叶玲珑哑口无言。 “说明你为人厚道,大家都与你关系密切。”叶玲珑道。 “董书婷伶牙俐齿、阴险狡猾,即便你罗列出她的几大破绽,她依旧振振有词。别说,有些辩驳听上去还真有点儿道理。”楚芳华道。 萧天河点点头:“毕久英自知实力不济,而雷楚鸣和窦玉丰又靠不太住,若是苏氏兄弟奈何不得我们,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这座八卦天罗岛阵以及董书婷了。所以我猜他们二人的分工是:董书婷将我们引入岛阵之中的凶险之处,而毕久英则藏在暗处协助策应。” 插一句,【换源神器】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夺取监兵佩,毕竟屡屡出现的妖族已经让他们生疑,他们又知道我的身份。”楚芳华补充道。 “唉。”萧天河叹了一声,“进入岛阵之后,我们来回往复,对布局的种种推测已经彻底搅乱了我的脑子,险些害大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董书婷虽然自己说漏了嘴,可若是没有那位高人破阵,恐怕……其实这座岛正是坤卦死门。” “怎么会是坤卦死门呢?”楚芳华不解,“如此说来,‘八卦旋转移位’的推测是错误的?” “嗯。现在我终于明白‘八卦天罗岛阵’的真正布局了。楚姐,不知你可曾听过‘三大秘术’?” “略有耳闻。三大秘术乃‘奇门’、‘六壬’、‘太乙’是也。”楚芳华忽而双眼圆睁,“你的意思是,这座岛阵并非是依照‘奇门秘术’所布?” “没错!三大秘术之中,‘奇门’最为常见,于是我们想当然地按照‘奇门’来解岛阵,如此必是徒劳。因为这座‘八卦天罗岛阵’,是依照最罕见的‘太乙’秘术所设!” “‘太乙’秘术……”楚芳华喃喃地重复道。虽然她的实力高出萧天河不少,但“三大秘术”并非是禹馀界独有,在大赤界时亦有此玄奥,萧天河对此所知比她多也属正常。 叶玲珑道:“听闻‘太乙’秘术十分奇特,与另外两种秘术大有不同。” “确实如此。‘太乙’秘术之所以罕见而又奇特的原因,是因为与其对应的八卦之相并非是广为人知的‘先天八卦’,而是‘后天八卦’!”萧天河解释道。 “‘后天八卦’!”叶玲珑惊呼,“很久以前,爷爷在指点我阵法之时,曾经提到过。他说:‘大多数人只知‘八卦’表现的乃是‘天地定位’之相,却不知‘八卦’其实还有另外一形,表现的乃是变易发展之道。两种‘八卦’以‘先天’、‘后天’而分,如今你阵法水平尚浅,略晓辄止,不必深研,待将来阵法有成之时,自然会接触到那‘异相八卦’,到时再研习不迟。’后来我竟忘了,方才听你说到,我才想起来这件事!照此说来,‘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卦位不同?” “是的。‘先天八卦’的乾、坤两卦定南、北,坎、离两卦定西东;而‘后天八卦’却是离、坎两卦定南、北,兑、震两卦定西东。其余四卦我只记得方位,却不知其涵义。”萧天河无奈道。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斗篷男子的声音,虽不见其人,但却字字高亢嘹亮,隆隆不绝于耳:“书上有载,‘后天八卦’之卦辞有曰:‘帝出乎震’。所谓‘帝’者,日也。太阳出乎震卦,为一日之始或一年之初。日出东方,故以东为震位。 而后转东南为巽位,于一日内表上午,于一年内表春夏之间。 一日之正午,卦辞说‘光辉而治’,对应一年之夏,正应南向,是为离卦。 下午日偏西时,或指夏末秋初,万物荣华之象渐收,对应西南坤位。 黄昏时节,于一年中乃是仲秋,阴初 生,阳转为衰败,对应正西兑位。 入夜之后,西北乾卦为阳,却入阴境,阴阳交驳相战。此时季节应是秋末。 子夜时分,或是至冬之季,万物消寂,对应正北位坎卦。坎卦三爻之中当中乃是一道阳爻,象征万物不灭,极阴之境犹有一线生机蕴藏其中,只待来年。 夜去冬尽,生机复苏,坎卦之中那一阳爻退出隐藏,向上萌生。坎卦的阳爻向上升位则变为艮卦,对应东北方位。 由此可见,‘后天八卦’所昭示的乃一天之中日月流转、一年期间寒暑易季的变化。在我看来,如果说‘先天八卦’为宇宙之本象,那‘后天八卦’就是变易发展之道理。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男子竟豪快大笑起来。一番言语,将“后天八卦”的卦位缘由讲述得一清二楚,听得众人连连赞叹。 “卦位不同,对应的八门位置自然也就不同了。”萧天河接着斗篷男子的话继续说,“我们从西北方向进入岛阵,正好是乾卦方位,所以对应的依然是‘开门’。” 楚芳华点头感慨:“果然还是从‘开门’而入。接着我们去的是正南方的岛屿,也就是‘后天八卦’中的离位,对应的是景门。” “景门中平,岛上也只有一个算不得厉害的家伙。待到正西方位的岛屿上遇到巨猴时,我们本以为那里是坎卦休门,其实却是兑卦惊门。而我们去的第四座岛屿,‘先天八卦’中的坤卦死门,却是‘后天八卦’中的正北位坎卦休门。现在这座西南方向的岛才是真正的坤卦死门。我记得,卦书上说,太乙秘术设有主、客大将,主大将在兑卦惊门,客大将在坎卦休门。如此来看,那巨猴应该就是主大将,客大将则正是董书婷。故而坎卦休门‘吉’而不吉,董书婷想尽了办法迷惑我等,要不是她惦记着从楚姐口中套出监兵佩的线索,而我又有‘护体神力’,恐怕想要平安出岛没那么简单;兑卦惊门则是凶上加凶,那巨猴果真威力无匹。”萧天河道。 “哈哈,我想本来主大将不应该是那个妖族猴子吧?”斗篷男子的声音再次在众人头上响起,接着,从半空掼下一个人来,骨碌碌在地上滚了数个跟头,跌得鼻青脸肿。 萧天河仔细一看,那人身形瘦小,尖嘴猴腮,一副狡诈之相。 “莫不是毕久英?”楚芳华诧异道。 “正是。”斗篷男子从空中跃了下来,“素闻‘八卦天罗岛阵’凶险非常,我偏要硬闯探个究竟,没想到竟是由一个无胆鼠辈所设。难怪我找遍了八岛都不见他的踪影,原来是藏起来了!” 毕久英翻身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指着斗篷男子气道:“你、你究竟是何人?竟能凭一己之力毁了我苦心布设的岛阵!” “‘一己之力’可算不上。开门无阻自不必谈,景、惊、休三门可是被他们所破的。”斗篷男子不愿“抢占”功劳。 “那又如何?景门不过是个开胃小碟而已;惊门主大将本该是姚万钧,可他却不负责任地溜了,逼得我只好以一个不算多厉害的妖族代替;董书婷身为休门客大将,却一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想要借我的岛阵之助得到监兵佩,哼,痴心妄想!”毕久英恶狠狠地啐道,看来他是故意“连累”董书婷的,“主大将出走,客大将藏私,所以闯过了那三门算不得稀奇!若不是被你毁了死门,我定叫他们有去无回!”看来他十分不服气。 “哦,原来当时此岛传出的那声巨响,就是前辈在毁阵呐!”萧天河恍然。 “也就是死门让我稍微费了些功夫,刚才我又去毁了生、杜、伤三门,八门一破,太乙中宫自然出现,你果然就藏在那里!”斗篷男子道。原来他说的“有点儿事”竟然是去破剩下的三门,并且在萧天河他们交谈期间就顺利破阵并且揪出了布设岛阵之人——“纳风蛟”毕久英。他果然是绝顶高手。 “‘太乙中宫’,那是什么?”连萧天河也没听说过这个词。 “八卦为八宫,环绕着当中的第九宫,也就是‘太乙中宫’。太乙行宫乃是取象于北极星,北斗七星为帝车,北极帝星乘帝车而临御八方,考治八宫而不居,所以我猜布岛阵者一定是把自己摆在帝星之位,藏身在中宫而通治岛阵的。”说着,斗篷男子指着远处,“你们且看那里。” 几人循向望去,岛阵中央区域的烟雾已经消失了,赫然出现一座小岛!大家皆惊,之前他们在岛阵中涉水时,记得八座岛屿中间分明只有一片海,如今却多出了一座小岛,那座小岛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斗篷男子似乎猜到众人心中所想,解释说:“中宫岛就藏在水下深处,岛阵八门一破,它就浮上来了。” “原来那里就是‘纳风岛’,难怪没人知道它的方位呢!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奇妙的九岛格局,只可惜其发现者却是一个恶人。”楚芳华看了毕久英一眼。 毕久英自知难逃一死,恶毒地咒骂众人:“别以为破了我的岛阵你们就能消灭我 们海蛟帮,我敢保证,你们的下场一定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死到临头了还要聒噪!我问你,你们的大哥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你若肯说,我给你留个全尸!”斗篷男子喝道。 毕久英愣了愣神,而后啐道:“呸!想让我背叛大哥,痴心妄想!”话音刚落,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而扭曲起来,一股黑血从嘴角流出,他竟倒地一命呜呼了。 “他吞毒了。”楚芳华道。 “吞就吞了,我本也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来什么。”斗篷男子满不在乎地踢了尸体一脚,将那个定格在狰狞神情的脸翻了过去。 “前辈,”萧天河走过来,“听说‘吞日’、‘吐月’二蛟正在闭关,我想他们应该就在吞日岛或是吐月岛上吧!” 斗篷男子轻笑了一声:“我要找的并不是庞思远那种货色,而是另外一个人。” 楚芳华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问道:“难道‘海蛟帮’真正的首领另有其人?” “那个人应该与‘海蛟帮’无关,但他却是庞思远和上官靖他们真正的领导者。这件事恐怕就连排名靠后的那些蛟首都不知道。其实海蛟帮驻扎元明岛海域正是此人的安排。” 楚芳华惊道:“想不到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幕后主使。能令庞思远夫妇对他言听计从,恐怕此人实力相当高吧?” “确实。连我都没有把握能胜得过他。若是你们对上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斗篷男子的口气凝重了许多。 听他如此一说,几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猜他应该就在元明主岛上。”叶玲珑道。 “不管他在哪里,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出来。”斗篷男子挥了挥拳头,“不过你们不必太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反正你们的敌人不是他,而是庞思远夫妇。” “可是,手下出事,他会不管不顾吗?”楚芳华问。 “哈哈哈,手下?你太抬举庞思远夫妇了。对那个人来说,区区几个‘蛟首’,甚至整个海蛟帮,都只是出苦力的而已。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罢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打听太多。庞思远夫妇的实力对你们来说可不弱,在我寻找那个人期间,可以顺便替你们除掉他二人,算是对你们相助破除岛阵的答谢吧。你们可以就此打道回府了。”斗篷男子劝道。听他那轻松的口气,好像杀掉庞思远、上官靖二人易如反掌。 斗篷男子说完,也不和众人道别,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留下几人在海岛上面面相觑。 “他可真是个怪人。”叶玲珑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小声说道,她似乎有些担心这句坏话被斗篷男子听到。 “但却不是个坏人。”萧天河道,“在船舱中遇见他时,他虽然没救我,但也算是提醒了我有危险。” “可是,以他的实力,救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楚芳华的话似有深意。 萧天河想了想:“也许是他不想过早惊动‘那个人’吧?我倒是十分好奇,他刚才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那个人’真正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不管在乎的是什么,反正他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希望‘怪人前辈’能顺利地将他击败。”叶玲珑道。 萧天河想了想,说道:“前辈刚才说了,那个人与海蛟帮的关系只是利用,而不是指使。换句话说,海蛟帮以往的恶名应该都是他们自己所为……” “那占据元明岛这件事呢?海蛟帮占据元明岛海域时可是对程羽飞的族人大肆屠戮了一番呐!”叶玲珑还以为萧天河忘记了这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吞日吐月 “难道是……天、天外陨铁?”叶玲珑猜测道。 “对,很有可能。”萧天河道,“天外陨铁正符合,无比珍稀却又规模不大。” “若真是如此,那个幕后主使完全没必要安排海蛟帮兴师动众占据元明岛海域啊……自己悄悄取走天外陨铁不是更好?”叶玲珑提出了疑问。 “呃……”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 楚芳华道:“此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天外陨铁落下时必有异象,程羽飞不会不说的。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幕后主使一定是命令了庞思远他们开掘某物,而且此物还是既特别又珍稀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萧天河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在离卦岛上时,阳光格外毒辣,我当时就猜想,也许那根本不是阳光。所以在离岛之前,我故意让小玫回了一趟树林寻找一番,果不其然,最后她发现了这个玩意。”萧天河拿出来一个圆盘形状的古怪东西,约有铜镜大小,盘面明显是由金属制成的,但三人却都辨认不出来那是什么金属。那金属光滑且富有银白色的光泽,非常好看。在圆盘当中,还镶着一个奇怪的球,和拳头大小差不多,通体晶莹剔透。 “这是……银器?”叶玲珑根据圆盘的色泽猜测。 “肯定不是。”萧天河将圆盘递给了叶玲珑,叶玲珑一接过来就有种感觉:轻! “如果是银器,绝对不会只有这点儿重量。”萧天河道。 楚芳华也拿过圆盘掂了掂:“可是,哪种金属会这么轻呢?” 萧天河回答不上来。 楚芳华拿出魔刀,用刀尖从圆盘上轻轻划过,对着光看了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于是她大着胆子对着盘子劈了一刀,铿然有声,盘子只在地上弹了一下,没受任何损伤。“啧啧,真不得了,这种金属竟然如此刚硬!”楚芳华赞叹道。虽然她那一刀仅使出了三成力气,但足以劈岩碎石,结果却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圆盘”。 “可惜毕久英已经死了,要不然还能问问他,这究竟是何物。”萧天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 楚芳华说:“先收起来吧,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也许,制作这圆盘的材料就是取自元明岛的神秘矿藏?”叶玲珑的猜测很有可能。 楚芳华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想要揭开谜底,必须去元明主岛走一遭了。” “可是那样我们就会对上那个幕后主使……”叶玲珑有些犹豫。 楚芳华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现在就剩我们三个,危急时刻咱俩可以躲进孟章界里,天河有‘护体神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呵,这倒是。再说若是能亲眼目睹庞思远、上官靖身亡,将来对程羽飞也算是有个交代。走吧,我觉得这次文举界之行,已经进入尾声了。”萧天河道。 三人离开了坤卦岛,径直往东北方向的艮卦岛而去。毕久英死后,八卦天罗岛阵就算是彻底毁了,所以三人出岛阵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岛阵外,就是元明岛海域的核心地带——元明主岛以及吞日、吐月二岛了。吞日岛和吐月岛比起先前那些岛屿可要小得多,两座岛也挨得非常近,但和啖烟、隐雾二岛不同,这两座岛在水下并不相连。两岛之后,就是元明主岛了。元明岛地势较高,外围还环绕着一圈礁石,不登岛的话,看不到崖上的情形。 三人慢慢接近了吐月岛,小心翼翼地上了沙滩。小小的吐月岛上,只有一座小院,院中立着一座小屋,看来那里就是上官靖的居所。此季正逢夏热,但小屋的门与窗都关得紧紧的,看样子屋内没人。 萧天河轻轻推开了院门,从门楣上扑簌簌落下一些灰尘。“这地方应该是好久没人住了。”他用衣袖扇开了尘土。 “上官靖不是庞思远的妻子嘛,她肯定是去吞日岛和丈夫住到一起去了。”叶玲珑道。 萧天河摇了摇头:“那还多此一举在这儿建座小屋做什么?” 楚芳华说:“据说庞思远和上官靖不合。” “两人真是奇怪,不合还在一起当‘蛟首’。”叶玲珑撇了撇嘴。 萧天河和叶玲珑本不想往院子里走,但楚芳华执意进屋看一看。三人进到屋内,里面的家什简简单单,表面也蒙了一层灰尘。 楚芳华走到桌旁,视线一一扫过上面摆放的各种东西。接着,她又来到柜子旁边,打开了柜门仔细检查。 虽然说调查一下敌人的居所不算什么错事,但按萧天河的想法,最多打开门看一眼也就算完了,这会儿可并非是在岛阵休门时那样,需要仔细寻找出路。在别人的屋子里如此四处检视,总让他觉得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 叶玲珑也有同样的感觉,她小心地问:“楚姐,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楚芳华略微怔了怔,继续手上的动作:“听闻庞思远夫妇有一本非常厉害的秘籍,既然来了,自然希望能弄到手。” “可他们两个是大恶人,修炼的是多半是某种邪功吧?”叶玲珑道。 “我说的不是刀典或剑籍,而是一本关于修炼的秘籍。”楚芳华道,“《句芒秘赋》,听说过吗?” “句芒!木神句芒!”萧天河失声叫道。 “没错,《句芒秘赋》是一本关于木属性功力的修炼秘籍,对于木属性功力的修炼者来说堪称无价之宝,但对其他属性功力之人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萧天河惊过之后又笑了:“楚姐,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可以说在修炼之道上已接近至臻之境,还需要借助什么修炼秘籍吗?即便真需要,你为何不早些寻找呢?” “呵,《句芒秘赋》可不是随便什么等级都能修炼的。据我所知,看懂秘赋的基础就是要通八脉,所以只有八卦级以上的高手才能修炼。对于我这样的修炼趋缓、不知天劫何时来临的刀魔来说,《句芒秘赋》就是一块通向刀尊之路的垫脚石。”楚芳华解释道。 “既然秘赋如此重要,想必不会随随便便藏在房间里吧?一定是放在储物法宝之中随身携带。”叶玲珑道。 萧天河想了想:“那好办,反正庞思远夫妇难逃一死,那位斗篷高手又并非修魔之人,所以《句芒秘赋》对他来说毫无用场,相信你得到秘赋绝非难事。” “说的也是。那走吧,到吞日岛去!” 于是,三人出了小院,沐浴着黄昏时分的霞光,往最后一座小岛行进。 在路上,三人一直谈论着斗篷高手。他用的武器非刀非剑,却威力惊人,按理应是个妖族。可他又说自己并非是十全级妖族,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十全级妖族也有一个类似于剑真、刀尊的敬称,唤作‘妖皇’。”楚芳华道。 “嗯……”萧天河叹道,“比妖王厉害,但比不上妖帝,称为妖皇恰如其分。” 叶玲珑道:“他说自己不是妖皇,莫非是还未达到十全级?” “不可能。我和他交过手,你们知道当时我的感觉是什么吗?”楚芳华看了两人一眼,“无力,完全的无力,我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他,而且我还知道他尚未使出全力。幸好他没有杀心,否则我必死无疑。我可是八卦级后期,与九宫级高手也尚可一战。若他没有十全级的实力,不可能带给我如此恐怖而又无奈的压迫感。”楚芳华的口气十分肯定。 “他的意思恐怕是说自己不是个妖族。”萧天河想到了另外一种意思,“但人类就更不可能了!不用刀或剑修炼的人我还从没见过……怎么想都是矛盾的结果。”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族,那会是什么呢?”叶玲珑喃喃道。 “或许在他与海蛟帮的幕后主使决战之时,会给我们一个答案。”萧天河心想。 吞日岛的大小和吐月岛相差无几,但岛上不见一点绿色,遍地沙土。与吐月岛上的小院相比,吞日岛上的建筑堪称“寒碜”,在岛的西南角有一圈木栅栏,栏柱是以削尖了顶端的木桩制成,高两丈有余,木桩与木桩之间紧密得几乎没有缝隙。在木栅内,还挂着一张厚厚的黑布,将栅栏后面的情形挡得严严实实。 先不说木栅围隔出一小块地方是为何,区区两丈的高度,对修真者来说能有什么用? 萧天河拔腿想跳,结果发现双脚像是被地面给牢牢吸住了似的,根本跳不起来。从双腿传来的沉重感让他以为自己陷入了流沙之中,低头一看地面却没有任何异样。他抬脚迈步,豪不受阻,再试试跳跃,却依旧被地面“死死拽住”。 这可真是奇怪,萧天河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只可走路,不能跳跃,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叶玲珑也发现了异样。 “恐怕是陷入了什么怪异的法阵之中,可以单脚离地,却不可双脚同时离地。如此一来,这片栅栏的遮挡之效就体现出来了。”楚芳华猜测道。 萧天河十分不屑:“嘁,不让看大不了不看。反正元明岛就在前头,我们直接去主岛就是!” “已经迟了。”楚芳华摇头摇头,指了指天上。 夕阳西下,皎月升空,日月当空的情形算不得少见,但低空却飘着一朵黑云,向四面八方扩散,渐有遮天之势。 广个告,【换源神器】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哈哈哈,想不到闭关之末,竟然有人一路闯到了这里!”一个尖锐的女声从木栅后面传来。 “上官靖!”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名字。看来木栅所围的就是上官靖的闭关之处。 “你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你的下场也是一样!”楚芳华抽刀摆势,萧天河和叶玲珑也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兄弟?呵呵,不过一群蝼蚁而已!”木栅后面蹿起一道黑影,轻悠悠地落在三人面前。 看那身形,仿若枯槁老者,似乎弱不禁风。看那面容,如患病般苍白,却留着一点腥红朱唇。眼窝深陷,眼角血红,如同厉鬼。一身黑衣,一顶黑角尖帽,额边露出几缕白发,身后披着一件大披风,在风中呼啦啦地飘着。 “哼哼,果然是你,好久不见了!”楚芳华的话吓了萧天河和叶玲珑一跳,她竟然和上官靖早就认识! “ 哟,你认出我来了?”上官靖颇感惊讶。 “难怪窦玉丰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当时我就猜到,‘热海十二蛟’之中必定有当年追杀我夫妻的恶人!那时你虽然蒙着面,但体形和声音我却记得!”楚芳华忿忿道,“原来藏在面罩之下的脸,竟是这幅鬼样儿!” “哈哈哈!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上官靖笑起来之后,面容更加狰狞了,“失去了丈夫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楚芳华见到仇人分外眼红:“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自上回江由界一别,短短几十年中,我已修炼至九宫级了,如今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上官靖抽出一把极长的细剑,剑锋指处寒芒点点,和楚芳华大战起来。 楚芳华本就在实力上吃亏,更何况还要受到那个奇怪法阵的影响,双脚不能同时离地。而上官靖却丝毫不受影响,飞跳腾挪样样自如。双方你来我往几十回合之后,楚芳华已明显处于劣势。 不过,上官靖号称“吐月蛟”,萧天河确信,她的本事应该还不止如此。 上官靖突施一记冷招之后,楚芳华右臂挂了彩。再这样下去楚芳华必输无疑。萧天河暗暗憋着一口气,只待合适的时机冲过去加入战斗,让“护体神力”发挥作用,相助楚芳华抵挡上官靖的攻击。 “唉,我不是说了让你们离开吗?怎么非要来找打呢?”空中突然传来了斗篷男子的声音,“我本想先去元明岛查探一番,最后再来对付那两个海盗头头,你们却不自量力非得逞强,何苦呢?”男子落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上官靖厉声喝问。 “说吧,你们的‘大哥’藏在哪里?痛快回答的话,给你留个全尸。”男子的话和逼问毕久英时一模一样。 上官靖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给逗笑了:“好一个狂妄至极的家伙!我看真正不自量力的是你吧?”她带着九宫级高手的自傲,撇了楚芳华,挥剑直取斗篷男子。 斗篷男子不慌不忙,向后跳了一小步,使得上官靖一剑劈了个空,随后回身蹬腿,一脚踹在上官靖的肚子上。上官靖倒飞出去撞上了木栅,滑落在地,捂着肚子闷哼了半天站不起身来。 一脚!不过一脚而已!连一招都算不上,就轻而易举地踹倒了九宫级高手! 上官靖又惊又怒,指着斗篷男子:“你、你如何破得我的法阵?” “什么法阵?我根本懒得破。”斗篷男子走到上官靖身前。 另外一边,萧天河他们三个看得目瞪口呆。刚才斗篷男子后跳的那一下,虽然动作有些奇怪,但确确实实是双脚同时离开了地面。 “你说还是不说?”斗篷男子又是一脚,上官靖惨叫一声,将木栅撞破了一个大窟窿。 木栅之后,原来是一个地洞!那地洞不大,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的。上官靖此时正趴在洞口剧烈地喘息着。“天杀的,你还不出来?”她冲着洞口呼喊。 斗篷男子抱臂而笑:“呵,叫帮手了?如此也好,省得我麻烦。” “日阳昭昭,月阴皎皎。 阴阳际会,日月并升。 吞日吐月,负阴抱阳。 日月菁华,皆为我用。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我文举孤界?屠我帮众,伤吾手足,今日定叫你有去无回,生不如死!”洞中传来了幽幽男声。 “什么玩意儿?连韵都不押……”斗篷男子不屑一顾“不要装神弄鬼了,快出来吧!” 洞中突然蹿起一道人影,落在了上官靖身旁。“吞日蛟”庞思远终于现身了!细观他的模样,和上官靖差不多,面色苍白,唯有血唇腥红。他穿着一身白衣,披着一件白披风,带着一顶白色高帽,白发从帽边缝隙中垂下,活脱脱一个索命无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八章 闭关真相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原本即将一触即发的大战,却因为从元明岛方向传来的一声呼喊而暂时停止。 斗篷男子将手中的白色长棍转了一圈,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天空中飞来一名男子,和斗篷男子装扮类似,一件又大又长的白色连帽斗篷从头包到脚。他的个头也很高,与斗篷男子相差无几。他轻悠悠地飘在四、五丈高的半空,抱臂而立。 “你休要执迷不悟了!”黑衣斗篷男子似在恫吓又似在劝诫,“这里不是我们该留的地方!”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的计划太过渺茫,不可能成功的。”新出现的白衣斗篷男子冷冷地说。 “即便希望渺茫,也必须试一试!我们根本不属于这里!难道你就不想家吗?”黑衣高手道。 “哼哼,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哪里有家?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有个词叫‘独善其身’!我可不会傻到把性命作为筹码押在一局必输之赌上!”白衣男子不肯。 黑衣高手急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吗?我告诉你,这世界上一定有比你厉害得多的高手,只是你尚未招惹到他们而已。你的野心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我才要抓紧完成我的计划!你清醒清醒吧,不要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真按她的计划行事,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材料就全都浪费了!你们也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白衣男子反过来劝说黑衣高手。 黑衣高手见无法说服白衣男子,只得摇头长叹:“真正糊涂的是你!今日我言尽于此,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死敌了,我不会让你把材料都白白浪费掉的!”他横端白色长棍,棍端冒出了白芒。 “少威胁我!全力一战之下,你未必打得赢我!”白衣男子伸出上臂,拳头上多了两个“拳套”模样的东西,两件“拳套”分别发出一道一尺来长的紫色光刃。 黑衣高手侧首对萧天河与楚芳华道:“我是无暇顾及你们了,你们自求多福吧!”说完,他蹬地腾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飞向了白衣人。 白衣男子的武器像极了一种叫做“刺”的兵器,属于锋利的短兵。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白衣男子的战略就是贴上黑衣高手,借助武器轻便易藏的优势攻其不备。而黑衣高手则正相反,尽力使自己和敌人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靠着白色长棍的长度制约敌人。两人竟在空中一路打到元明岛去了。 “楚姐,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啊……”萧天河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时间多想了。”楚芳华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对面几步之外的庞思远、上官靖夫妇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三人。 “当心了!”楚芳华叮嘱了两位同伴一声,挥刀攻向了庞思远。萧天河与叶玲珑则以二敌一,对上了上官靖。 虽然上官靖被两人夹击,但毕竟实力摆在那儿,加上奇异法阵之效,在攻击方面,她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不过,过了几招之后她就诧异地发现,她根本无法将优势转为胜势! 一切都是因为萧天河。萧天河仿佛是要“自杀”一样,对于上官靖刺来的剑根本不躲避也不防御,更夸张的是他还一个劲儿地往叶玲珑身前挡,用身体硬接下针对叶玲珑的攻击。上官靖每一剑都仿佛砍在了石头上,除了“叮叮当当”乱响一通震得她虎口发麻以外,所有的招式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现在的战局可以用“诡异”来形容,明明是两个弱者,却偏偏是一副“随便你怎么打都奈何不了我们”的态势。 叶玲珑暗松了一口气,即便是九宫级的高手,也伤不到萧天河分毫。如今这场战斗的实质其实已经演变成了对上官靖的纠缠与消耗,只要她无暇分出精力去帮助庞思远即可,她的功力再高,也迟早会有耗尽之时。 上官靖也“学乖”了,她出招时不再使出全力,而是收着力气打,尽量减少功力和体力的消耗。虽然她被萧天河缠住了,但同样她也缠住了萧天河,如果这么一个“刀枪不入”的家伙去帮助楚芳华的话,庞思远就麻烦了。 此时场上最慌的却是萧天河。因为他发现,“护体神力”已经发生了变化。在以前,有攻击落在他身上时,攻击者会被强大的力量弹开,而且攻击得越猛,受到的反伤也就越强。可是现在,“护体神力”竟只能保住他不受伤而已。也就是说,“护体神力”的威力已经在衰减了!难道真像楚芳华估计的那样,“护体神力”既然是一股功力,就迟早会有耗光的那一天?这时,萧天河突然想起了一件近乎淡忘的事。在浑天牢底的时候,蒋太公曾经叮嘱历太公和余太公:“适度而止,莫要养坏秉性。”而余太公的回答是:“我二人有分寸。既能化险为夷,又不至于有恃无恐。”那会儿,萧天河根本猜不透三人是何意,后来就挨了一掌昏了过去。从浑天牢底的密室出来之后,“护体神力”就已经在他身上了。现在细细想来,三位太公所指的极有可能就是这股“护体神力”,既可让萧天河化险为夷,又不至让他有恃无恐。 “我现在仗着有‘护体神力’去和九宫级高手相斗,应该算是‘有恃无恐’吧 ?目前‘护体神力’还暂时可保我不至受伤,希望能坚持到楚姐或者斗篷前辈胜出啊!”萧天河心中祷念着。 上官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恰巧被萧天河捕捉到了。他暗道不妙,赶紧将叶玲珑收进了孟章界。上官靖见敌人一下子不见了,略微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了正在和庞思远经久大战的楚芳华。她想当然地以为,叶玲珑是被楚芳华收进了监兵界。 “战局这般激烈,她居然还能分心顾及这边的情况?”上官靖不得不佩服起楚芳华来。 “死婆娘!你虚弱得连四象级的低手都打不过了吗?”庞思远挖苦道。 “天杀的!老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上官靖毫不客气地还嘴。 萧天河忍不住想笑,这对夫妻对彼此的称呼也太恶劣了吧?若真是感情不和,为何还要强扭着待在一起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管怎样,叶玲珑暂时安全了。上官靖已经知道只有萧天河一个人“刀枪不入”,刚才萧天河从她的眼神判断,她是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叶玲珑。九宫级高手的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萧天河自忖来不及挡救,干脆提前将叶玲珑收进孟章界,独自一人和上官靖交手。 趁着上官靖和庞思远说话的空档,萧天河也留意了一下楚芳华的情况。楚芳华不到九宫级,而庞思远必然是九宫级,实力有差距。加之楚芳华从外岛一路突破至此,而庞思远却是闭关刚出,功力储备也不对等。楚芳华似已力怯,再拖下去恐怕要输。在那之前,光凭萧天河自己显然是无法耗光上官靖的元力的。 于是萧天河心念一动,把楚芳华也收入了孟章界。 庞思远看到对手突然不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死婆娘!”他喊了一声。 上官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她知道四大天宝能够装人,但若是主人自己进入监兵佩的话,监兵佩就会暴露在敌人面前!“天杀的,赶紧在周围找一找监兵佩,不要让楚芳华给溜了!” “总共这么点儿地方,监兵佩还能落到哪里去?”庞思远用脚拨弄着周围的砂土,“再说落在你布的法阵之内,你不知道?” 他的话提醒了上官靖,她一把将碍眼的萧天河推到了庞思远身旁,闭目细细感知起来。不一会儿,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没有!” “没有?”庞思远纳闷地重复了一声,转过头来,目光盯住被他攥住衣领的萧天河。萧天河毫不畏惧,瞪着眼睛和他对视。须臾之后,庞思远恍然大悟,叫道:“死婆娘,宝贝在这臭小子身上!” 上官靖眼睛一亮:“对啊!我说怎么楚芳华会带着一个四象级的蠢货来闯文举界!原来她把监兵佩给你了!” “咳,二位‘出口成脏’,萧某佩服。”萧天河讥讽道。 庞思远喝问:“老实交代,你和楚芳华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萧天河连眼都不眨一下。 “放屁!”上官靖对着萧天河的膝弯踹了一脚,“之前你还称呼楚芳华一声‘楚姐’呢!” “叫她‘楚姐’是希望她永远年轻漂亮,不行吗?你也应该知道,我娘她根本没有兄弟!”萧天河斜眼瞅着上官靖。 庞思远问道:“死婆娘,可是如此?” “好像是没有兄弟……” “这不就行了?如果是结义姐弟,怎么可能慷慨到以监兵佩那种天宝级的法宝相赠?再说,她已经八卦级巅峰了,我才是四象级,她要结拜也应该找个高手吧?”萧天河振振有词。 “嗨呀,跟他啰嗦个什么劲儿?你没看出来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吗?”上官靖嗔怪丈夫。 她没有说错,萧天河想法设法和楚芳华攀上“母子”关系,确实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如果元明岛那边的战局最后是黑衣高手胜出,那一切都好办了。倘若是白衣男子胜出,萧天河自会借着无人可破的“护体神力”逃离文举界。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死婆娘你懂个屁!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个!当然得问个清楚!”庞思远差点儿脱口而出,又悬崖勒马打住了嘴。 萧天河平静地望着庞思远那苍白骇人的面孔。 “臭小子,你爹是何人?”庞思远手上加了把力气。 萧天河暗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婆娘当初曾经追杀我娘,你还问我?”他故意如此说道。 “常沾懿……那厮不是已经死了吗?”庞思远这话不像是在问萧天河,更像是在问他的“死婆娘”。 “常言道:‘死要见尸’。你可以问问你婆娘,她可曾亲眼见到我爹的尸体?”萧天河瞟了上官靖一眼。他在赌。楚芳华说过,不曾见过常沾懿的尸体,萧天河赌的是当年追杀夫妻二人的敌人们同样没见过。 上官靖皱了皱眉头,她的确没见过常沾懿的尸体,不过她依旧不相信萧天河的话,对庞思远嗔道:“笨蛋!你没听他刚才自称‘萧某’吗?天底下哪有不跟爹姓也不跟娘姓的孩子?他明摆着是在糊弄我们!” “呵,笨的人是你!”萧天河接话道,“有恶人追杀我爹和我娘妄图夺宝,你觉得我还敢用真名吗?萧姓不过是我平时隐姓埋名所用的假姓罢了!”这谎话 编得还真有些道理。 “那你为何现在又要说出实情?不怕我们杀了你?”上官靖恶狠狠地逼问。 “哼哼,法宝在我身上,我隐瞒实情你们就不想杀我了吗?”萧天河轻蔑冷笑,“我告诉你们,我爹根本没有死,而是被高人所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此助战!再说了,就凭你二人,现在又能奈我何?” 这番话气得庞思远夫妻二人七窍生烟,但正如萧天河所言,他们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萧天河看到他们脸上恼怒又憋屈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唬住了二人,心中暗暗得意,遂继续开口威胁:“到时帮手一到,呵,你们刚出生的孩子也就完蛋了!” 庞思远夫妇惊呆当场。 “哈,又猜中了!”萧天河窃喜,故作悲痛状:“可怜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来得及长成人,就要变成刀下之鬼……” “臭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孩子刚出生的?”上官靖走上前和丈夫一起揪住了萧天河的衣领。 “你故意以宽大的衣服和披风遮掩,就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了?你生完孩子的肚子还没缩回去呢!”萧天河道,“你夫妻二人闭关许久,想必就是为了那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不被母亲体内的毒素侵染吧?最后紧要关头,你们甚至放弃了海蛟帮的其他兄弟,好不容易平安诞下了孩子,肯定不舍得他在你们面前一命呜呼吧?” “你……”上官靖抬手想抽萧天河一耳光,却被庞思远拦下了。 “臭小子,说吧,你究竟想怎样?”庞思远问道。 萧天河正色道:“说出你们占据元明岛海域的真正目的,我就不为难你们的孩子。”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换源神器】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那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又向元明岛方向眺望,面色犹豫,似乎是在忌惮那个白衣男子。 “此时不说,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了。别忘了,我可是有监兵佩的。即便我爹没来,我又被你们控制在这里,也照样有人能够接近你们的孩子。”萧天河嘴角微扬,继续不缓不急地施加压力。 “啊!”上官靖抬脚就想走,这次拉住她的却是萧天河。 “我既然如此明说了,就表示我还没有那么做。”萧天河道。 庞思远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告知你实情,不过你们也得放过我们一家三口。” 萧天河两手一摊:“孩子的事我可以保证。但你们两个作恶多端,还曾经屠杀我朋友一族,我保不了你们。” 上官靖一听急了:“天杀的,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当初追杀他爹娘,他怎么可能放过我们的孩子?你速去保护孩子,老娘今天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死婆娘你疯了?孩子没娘了怎么办?”庞思远骂道。真是可悲,以往不知有多少孩子的爹娘葬在他夫妻二人手上,直到他们自己有了孩子,庞思远才懂得了亲情的牵挂。 “你没听他说吗?不放过我们两个!你若再犹豫,咱俩今日得死作一处!那孩子就连爹都没有了!”上官靖已经开始催动元力,扎马摆开了架势。 萧天河不免有些失望,他还是没套出元明岛神秘矿藏的真相,他本来还想在知道矿藏的秘密之后继续套《句芒秘赋》的下落呢!至于拿孩子要挟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不过是诌出来吓唬人的,哪怕敌人再邪恶,孩子始终是白纸一张。以无辜的孩子做要挟,与恶人又有什么分别?他的良心不允许他那么做。 计划失败,萧天河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有“护体神力”相护,他根本不在意上官靖即将施展的招数,依然在思索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征讨。 “哈——”上官靖仰天长吼,头上的角帽被吹飞,满头白发冲天飘起,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道淡淡的光柱之中。天上的云迅速散尽,露出了一轮皎月。皎月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惨白、诡异。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三十九章 母子诀别 庞思远和上官靖夫妇二人确实如楚芳华猜测的那样,两人在修习邪功的同时,也用毒药来调节身体。可不想,多年不孕的上官靖,竟突然怀上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对夫妻二人来说可是非同小可,两人浸染毒药多年,连血液里都充满了剧毒,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面容枯槁,须发皆白,甚至连性情都变得极其阴冷。两人都以为,这辈子不会有后了,所以怀孕之事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惊喜!可是,在喜悦的同时,两人也大为担忧,小小的胎儿,如何能经受得了上官靖体内的烈毒呢? 插播一个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app--换源神器。 面临选择之时,夫妻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决定不论如何也要将孩子生下。但是,为了避免孩子胎死腹中,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首先,上官靖需要降低体内的毒量,只有如此,才能给孩子更多的生机。降低毒量就会造成躯体变弱,躯体变弱就需要让功力大幅退减,这是一系列必须做到的条件。上官靖服了一些抑毒的丹药之后,一咬牙,硬生生震断了自己体内数条经脉,功力大退,其实她现在的功力仅剩下六成,也就是大约在六合级左右。她向楚芳华宣称自己是九宫级,只是为了震吓对方。 其次,庞思远需要用功力控制住上官靖血中剩下的毒素流入胎孩体内。胎孩的位置就在上官靖丹田处,庞思远须得十分小心,不仅不能伤到胎儿,还不能伤到上官靖本已重伤孱弱的经脉系统。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必须立即着手,并且一直持续到上官靖顺利分娩为止。即便在婴儿诞生之后,庞思远也得再为孩子清除已经存留在他体内的毒素。总之,这是一个漫长而又极其消耗功力的过程。 两个恶人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付出。为了避免麻烦,对他人只是宣称闭关。终于,在经过了难熬的九个月之后,上官靖平平安安地诞下一个还算健康的孩子。不知夫妻二人看着孩子的脸时,心中会不会有所悔悟。 庞思远还未来得及着手替孩子驱毒,萧天河他们就攻到吞日岛了。若再不现身,栅栏后的地道口必然会被发现。夫妻二人自知曾经作恶多端,若是孩子的事流露出去,恐怕有失。见庞思远功力耗竭,上官靖率先出洞迎敌。庞思远在服下丹药之后略作休息,将孩子小心藏好,也跳出了地洞。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尽管上官靖竭力掩饰,但心细的萧天河还是发现了她身形的异样,猜到了孩子的事。上官靖为除后患,决心杀了萧天河。在萧天河“刀枪不入”的情况下,虽然上官靖想到了破解之法,可无奈她的功力大幅退损,强行施展吐月神功,对她自身的反伤不可谓不严重。结果就是,萧天河被震得筋裂骨断、耳目流血、脏腑伤重、意识不清,而上官靖自己也经脉尽断,奄奄一息了。两败俱伤。 这个结果上官靖自己已经预料到了,她是为了孩子甘愿自我牺牲。庞思远也知道,从上官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孩子就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了。 吐月神功消散之后,月色从怪异的苍白变回了莹莹之皎洁,点点星辰也在圆月周围重新“眨起了眼睛”。 庞思远再一次从地洞中钻了出来,缓缓走到血泊之中的两人身前,俯视着。他左臂托着一个襁褓,襁褓中裹着一个婴孩。因为有父亲相护,那婴儿并未被母亲的吐月神功震伤,一直在襁褓中睡得香甜。 “天……天杀……的……”上官靖艰难地向丈夫抬起了手。庞思远明其所想,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在妻子的臂弯之中。上官靖侧目深情地凝望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庞思远扭过头去,满面愁容。他一生杀人如麻,自觉心肠早已冷若冰霜,却不想此时此刻竟无法面对妻子与儿子的诀别场面。悲极而怒,他的怒火自然是落在萧天河身上。若不是此人,孩子怎会刚出生几个时辰就要和母亲永别? 萧天河本意真的并非如此,但是事已至此,不可改变。上官靖全力一搏施展的吐月神功绝非他能抵抗,那一招“苍鬼啸月”又是一种直接伤害躯体内部的招式,威力惊人。萧天河现在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隐约感觉到,五感正变得迟钝,连伤痛都仿佛感受不到了。他的意识正趋于模糊,灵魂似乎在一点点离开自己伤重的躯壳。眼前晃动着庞思远朦胧的身影,死亡即将来临。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玲珑,对不住了……”萧天河心道。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闭上了双眼。 庞思远却不解恨:“你逼死了我的‘死婆娘’,想就这么轻松地死去吗?没那么容易!”他已经彻底发狂了,竟撬开萧天河满是血污的嘴,往里塞了一颗丹药。 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灼辣之气从口中直冲腹部,痛楚难以名状。那股灼辣感最后竟冲上脑门,反倒使意识清醒了一些。萧天河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庞思远冷 如厉鬼的面容就在他头上几尺之处。 “此毒能支撑你多活几个时辰,最后毒发时你会化为一滩脓血,而且在这几个时辰内,毒效会使你身上的疼痛之感增加数倍。”庞思远冷声道。 萧天河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你也别想耍花招,都是徒劳!我告诉你,中了此毒的人,既不能催动功力,也不能使用法宝。”庞思远冷笑一声,“你的监兵佩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这几个时辰,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地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痛苦’!”这种毒本就是夫妻两人为了折磨人所研制,此时用在萧天河身上正好可以一解庞思远的“心头之恨”。 恶毒夫妻害人已久,在折磨人方面可以说是格外有“经验”,萧天河能够想象到结局会有多惨。“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在几个时辰内沦为那家伙的辱虐对象吗?那还不如刚才直接死了呢!”萧天河甚至后悔,刚才真应该憋一口气不提上来死了算了。 “我先得弄清楚你究竟带着什么法宝,防御性能竟如此之强,居然刀枪不入!”庞思远用剑锋抵在萧天河的右肩,恶狠狠地逼问,“老实交代,就给你留下四肢!” 原来,庞思远把“护体神力”当成了法宝的功效。这也提醒了萧天河,“护体神力”依旧还在呢!只要庞思远不施展类似上官靖那招“尖啸”,他应该没事。想到这儿,萧天河坦然多了。 见萧天河不回答,庞思远不满地哼了一声:“看来你是不了解我那消命散的威力!”言罢,他一剑刺下,“啪”,剑身竟然断了!对付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根本不需要使多大力气,很明显,仙剑是被保护着萧天河的“法宝”给崩断的! 庞思远十分吃惊,中了毒的萧天河根本没法使用法宝,但护体之效依旧存在!“自动护体?我这回可真是捡了个大宝啊,哈哈哈!”他大笑不止,直到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回首一看,上官靖双目望天,没了呼吸,被笑声吵醒的婴儿已经从她的臂弯中滚落到一旁。“死婆娘……”庞思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撇了断剑,走过去抱起了襁褓,像每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男人一样,笨手笨脚地摇晃着襁褓,哄着其中的婴儿。 不一会儿,哭声就停了。庞思远单臂抱着襁褓回到萧天河身旁:“别以为有法宝护体我就奈何不了你!即便此时伤不了你,天亮之前你也必然会毒发身亡,到那时,你的法宝自然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哼哼,我爹他们马上就到,你想杀我,就只有趁现在了!”萧天河激道。因为庞思远刚才说过,上官靖施展的是“吐月神功”,所以他修炼的应该叫“吞日神功”。听完萧天河的话之后,庞思远的脸色不太好看,左右踱了几个来回。萧天河见状暗自庆幸,看来是猜对了:“吞日神功”中果然没有“吐月神功”之中那种直接攻击躯体内部的招式,否则庞思远这会儿早该用了。 萧天河的真正目的是,逼庞思远赶紧放弃杀人夺宝的念头,立即离开。谁知庞思远却在稍微踌躇之后,又拿出一把剑来!此剑光如烈火,又大又长,柄托雕成了兽首的形状,“口吐”六尺来长的剑身。剑身上满是有规律的短纹,在当中部分雕着一轮红日。光从外形上看,此剑就比先前断掉的那柄要厉害得多。“这柄吞日剑乃一位高超的铸匠专为‘吞日神功’的修炼者所铸,本不该轻易示人,一旦显露便要饮足百人之血!今日为报杀妻之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看是你的法宝更坚硬,还是我的宝剑更锋利!”庞思远的双目之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你不要我的法宝了?”萧天河暗道不妙,庞思远似乎是“欲杀之而后快”。 “毁了护体法宝虽然可惜,但杀了你之后就能得到四大天宝之一的监兵佩,我已经心满意足!”庞思远没有以剑硬搏,而是发出了一道剑气,“嘭”的一声,剑气被“护体神力”挡下并震散。 可是,萧天河却觉得不太对劲。激荡之后,他竟感到胸口如挨了一记重拳似的,痛得喘不过气来。“糟了!‘护体神力’真的要耗光了!”萧天河心道。此时已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 庞思远同样觉察到了萧天河的异样,冷笑一声,又发出了一道剑气。这一回,“护体神力”仅勉勉强强挡下了剑气。萧天河能感觉到,“护体神力”已经消失了。果真如同庞思远之前所言,服毒之后,躯体所受的痛楚会被放大数倍。萧天河只觉得胸口如烧灼般剧痛,胸骨好像全都碎裂似的,垂目一看,却只是留下了一道剑伤而已。 “你受伤了。”庞思远冰冷的声音响起,他再度走近萧天河。对方失去了保护,他要一剑一剑将其肢解。当吞日剑带着沉重的啸声落向萧天河的右肩,奇迹发生了,“嗡”的一声轰鸣,吞日剑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庞思远懵了 ,忽然,一样盘绕着萧天河飞旋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是……”他锁眉紧盯,片刻之后,惊叹道,“莫非是……幽昌镜?夜舞幽昌镜!”自动防御的镜子法宝,又是黑翼神鸟的外形,除了五大灵鸟之中的“北灵鸟”——夜舞幽昌镜之外,还能是什么?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好东西!”庞思远甚觉不可思议,区区一个四象级的家伙,怎会带着那么多奇珍异宝!监兵佩,幽昌镜,加上他自己猜测的“护体法宝”,已经有三个了!幽昌镜是灵宝级法宝,“护体法宝”他推断应是至宝级,监兵佩更是全天下只有四件的天宝级法宝,其中哪一样都足以让人为之痴狂。 “呵,正好!就让幽昌镜来检验一下我这把吞日剑的最强威力!”庞思远持剑于面前,闭目运功,只见吞日剑的柄托兽首喷出一股黑气,萦绕剑身向上蔓延,最后竟将剑身当中的红日都掩盖住了。“天狗吞日,乾坤无光!”庞思远举剑向幽昌镜刺去,剑锋与镜面相触,不分胜负。但随着黑气继续向剑锋蔓延,幽昌镜渐渐颤鸣起来,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而哀号。庞思远双目怒睁,眼角裂开,两股血迹顺着脸颊而下,唇色变青,更显狰狞,随着一声大喝:“破!”幽昌镜的镜面骤然脆裂,滴溜溜坠落到远处的石堆之中。 庞思远踉跄了两步,杵剑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叹道:“五大灵鸟,果然名不虚传……”滴滴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手腕淌下,坠地之后变成了黑紫色,看来盘绕着剑身的那股黑气对他也有反噬之效。邪器配邪功,对修炼者亦有邪处,难怪他先前说吞日剑“本不该轻易示人”呢。忽而,庞思远又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你只能怪自己实力太弱了,若你有八卦级的实力,我根本不可能破掉你的法宝!”他拄着吞日大剑,拖着沉重的步子,第三次走到萧天河身旁,提剑扎向萧天河的左胸。萧天河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还会出现奇迹吗? 当然! 萧天河的身躯突然迸发出一道夺目的金光,庞思远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澎湃的气浪震飞,连吞日剑都被弹到了半空,人和剑一起重重地跌落在礁石堆中。 庞思远仰面朝天,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虽然气浪势猛,但以他九宫级的实力,肯定伤不到他。他惊的是,为何杀一个四象级的低手居然如此困难!突然,他想起了孩子,连忙拨开襁褓看了看,孩子嘴角有血!他伸出了颤抖的手指,放在婴儿鼻前。还好,婴儿只是被震昏了,并没有死。他将婴儿放好之后,捡起了吞日剑,大步向萧天河走去。 萧天河身旁,多了一张残破的符咒。符咒上残存着半个“命”字。 “原来是替命符!”庞思远行走江湖多年,自然见多识广,认得此物。 “你不打算折磨我了?”萧天河抬首问道。从刚才那一剑攻击的位置来看,庞思远是打算直接杀了他,所以他才及时地使用了替命符。 “你身上的古怪太多,此时不杀,恐怕你不会死!” 萧天河“提醒”他:“等到天亮,我自然会毒发身亡。” 庞思远摇了摇头:“我等不到那一刻了。消命散虽然厉害,但并非无药可解,何况你爹还是个解毒的高手。我绝对不会冒那个险。”他再一次举起剑来,双手握住剑柄,对着萧天河的胸膛扎了下去。 最后关头,萧天河奋力扭了一下身子,剑身落偏,扎到了他的右胸。他哀嚎一声,血流如注。庞思远本以为这势大力沉的一剑将贯穿他的身躯,结果剑锋却只扎进了几寸而已。庞思远抽出剑来,拨开伤口旁边的衣物翻看,内外几层之中,萧天河贴身穿的一件布满了暗金色鳞纹的奇怪薄衣引起了他的注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章 一线生机 明明服下了消命散,萧天河却依然在紧急关头使出了符咒,使得庞思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毒药失灵了。 其实原因就在于那柄黑刀祖师所传的神兵——裂空刀。裂空刀之中有无穷无尽的天地修魔之气,在禹馀界对应的就是蒙气。所谓天地之气,虽然带个“气”字,但并非是真正的“气流”,而是一种充斥在天地之间的虚无飘渺的“力”。在修真过程之中,修真者吸收天地之气,转化为对应的天地之力储存在丹田与经脉之中,借着阴阳二气的托载而运转周天。 当修真者使用体内的天地之力时,就会发生由天地之力到天地之气的自发转化,其过程与从“气”到“力”的过程正好相反。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先广纳天地之间的“力”、再转成一种可被人体贮存的形态、最后逆转其形态并集中地爆发出来的过程,可谓是“厚积而薄发”。 因此,不论是铸造时的启灵,还是激发符咒,关键都在于“集中的天地之气”。当想明白这一点时,萧天河就知道自己有救了。一般的魔刀之中确实有通过铸造者而融入的蒙气,但器成之后就处于封定的稳固状态。唯独裂空刀,刀内的蒙气不仅无穷无尽,还能被萧天河引导出来。或许是因为实力不够之故,他引导出的蒙气不会太磅礴,但激发一个符咒却是绰绰有余。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导出蒙气,替命符就能派上用场。 通过这个方法,也能使用法宝了。萧天河及时地将楚芳华和叶玲珑从孟章界中放出,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庞思远哪知其中曲折?他还以为两人早就被萧天河放了出来,只是一直躲在暗处而已。不过他不明白,那两人为何不早些出来,非等萧天河法宝尽毁、身受重伤之后才现身。 不管怎样,庞思远心忖眼下的局势已经十分明了,只要他再伤萧天河,他的孩子也就保不住了。 “罢!罢!罢!”庞思远不甘地摇头叹道,“把孩子还我,我就离开这里!要是你胆敢动他一根寒毛,我拼得元气大伤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来我也没想为难这孩子!”叶玲珑将襁褓抛给了庞思远。 “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了,我一定会来寻你们报仇的!”庞思远御剑升空。 “呸!恩将仇报!”叶玲珑忍不住啐骂道。 “我们杀了他五个兄弟,董书婷和毕久英虽非我们所杀,但也算因我们而死;此外,我们还‘拐’走了他三个兄弟;最后更是逼死了他的妻子,导致整个海蛟帮支离破碎,我们对他确实无‘恩’可言。”萧天河道。 叶玲珑撇撇嘴:“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一直为非作歹!” 楚芳华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天边目不转睛。远处的天上,飞过来一个人。那人径直朝庞思远飞了过来。庞思远见来者不善,立即跳下仙剑立稳,横剑摆开了战斗架势。 来者身穿一件连帽斗篷,看不见面容。落地之后,众人才发觉,他的个头非常高,体形很瘦。 “你是……”庞思远皱眉问道。他对这样的装束不可谓不熟悉。 楚芳华他们也同样好奇,因为那个手持白棍的黑色斗篷高手以及海蛟帮背后的神秘“大哥”也是类似的外形:瘦高型的身材、遮住全身的装束。唯一的区别就是斗篷的颜色不同。斗篷高手一身黑色,神秘“大哥”则是一身白色,如今的来者却是一身深棕色。凭直觉推测,此人和黑、白两位斗篷男子应该有关系。 “你为虎作伥,今日我是来杀你的。”此人开口竟是女声,原来是个女子。 “你是何人?”庞思远见果真来者不善,心有些慌了。 “我是赤熛域的武林盟主,艾娜娜。”女子大大方方报出了自己的名讳。 庞思远干笑了一声:“赤熛域?这里可是无主之地——文举界,和赤熛域之间还隔着偌大的耀瑰域呢!你这武林盟主,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艾娜娜道:“我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杀你只是顺带而已。” 庞思远怒道:“好啊,你来啊!我倒想看看,你如何‘顺带’杀掉一个九宫级剑仙!” “其实你根本配不上那个‘仙’字。”艾娜娜淡淡地说。她伸出双臂,手上带着宽大的手套。 “赤手空拳?”庞思远冷笑,觉得艾娜娜未免也太小瞧他了,“正好吞日剑需要饮血,今日就以你的……” 话未说完,艾娜娜突然攥起拳头对着庞思远挥了一次手臂,速度极快,快到庞思远都没有看清。 “你干什么?”庞思远没发觉任何异样。 “把孩子给我吧,免得摔着他。”艾娜娜道。 庞思远看了看襁褓中依旧昏迷的婴儿,满腹狐疑地盯着对手。忽而,一丝异样的感觉从他左胯处传来,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一道细细的血线正在逐渐显出,并且越来越长。钻心的疼痛骤然爆发,庞思远“啊”的一声惨叫,用手去捂伤口,可在触到腿的时候,他的左腿竟然从身上脱离了。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襁褓被甩出去滚了好几圈。原来艾娜娜刚才那一次 挥拳,竟然斩掉了他整条左腿!庞思远趴在地上,只觉得眼前发黑,眼瞅着一股股黑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 婴儿被摔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看吧,我刚才就说把孩子给我。”艾娜娜向襁褓走去。 “你究竟要干什么!”庞思远忍着剧痛,爬到婴儿前面,挡住了艾娜娜。 “你死了,孩子没爹没娘成了孤儿,总要有人照看。”艾娜娜说话的口气十分平静,显得理所应当。 “哈哈哈,可笑!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你的!”庞思远心知自己不是艾娜娜的对手,她果然没有说大话,杀死一个九宫级剑仙易如反掌,“你要真可怜这个孩子,就放我走!”庞思远赌上了身为一个九宫级高手最后仅存的一点儿尊严,为自己乞命。 “不行。”艾娜娜斩钉截铁地拒绝。 “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庞思远眼中布满了血丝。 “有句话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了朋友,要取你夫妻性命。不过已经有人替我完成了一半。”艾娜娜瞥了一眼远处上官靖的尸首。 “你的朋友又是谁?” “你还记不记得,在三十年之前,你曾经杀害过一个叫做柳连平的人?”艾娜娜问。 “我一生杀人无数,哪记得那么多名字!” “你还废了她妻子的双腿,也间接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子。”艾娜娜继续提醒。 庞思远怔了,他隐约想起了当年那个雨夜,拖着怀孕七个多月的肚子边哭边爬走的可怜女人。 “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朋友,也是前任凌波门主——黄应阁!”艾娜娜又一次挥拳后,庞思远的右腿也和身体分了家,“切掉你的双腿,是为了替我朋友报废腿之仇,接下来就该取你性命了,为她死去的丈夫偿命。” 庞思远失血过多,已近昏迷状态,依旧强作冷蔑之笑:“我杀人无数,若人人都要我偿命,我哪来那么多命去偿给人家?只是,这个孩子……” “我会带走他的。”艾娜娜抬起了手臂。 “休想折磨我的孩子!”庞思远突然奋起一掌,拍在婴儿的胸膛。可怜的孩子,“哇”的一声就一命呜呼了。“啊哈哈哈!”庞思远躺倒在地,仰天大笑。 “死有余辜。”艾娜娜手臂落下,切飞了庞思远的头颅。 另外一边,在艾娜娜与庞思远说话期间,叶玲珑一直蹲在萧天河身旁,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当你是受了伤,没想到竟然伤得这么重,还中了毒……” 旁边的白樱雪满头大汗,为萧天河把脉,一脸愁容:“太迟了,离天亮没多久了,我根本来不及配出解药啊!” “能拖到现在就不错了……”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说,“消命散封住了我的蒙力,若不是我及时想到了使用替命符以及孟章佩的办法,现在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可是使用孟章佩根本不需要功力啊!”楚芳华道,“孟章佩没有什么功效,只是包含着孟章界而已。你的灵魂印记就是开启孟章界的钥匙,不需要靠蒙力去催动的。” 萧天河愣了许久,苦笑一声:“这也许就是我的定数吧……即便不中毒,我的身体也毁了,说起来,还是毒让我又多撑了几个时辰,来得及和你们道个别……”他越说气息越微弱。此时,天边已经破晓。 “不,不!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一定有!”叶玲珑泪如雨下。 萧天河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又无力地垂下了,他陷入了昏迷之中,皮肤开始发暗,生命的迹象正一点点离他远去。 “就是他杀了上官靖吗?”艾娜娜杀了庞思远之后,走了过来。 几人都看着她,不知她问此话有何用意。 “你能救救他吗?”见艾娜娜实力高强,叶玲珑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救不了他。”艾娜娜的回答让叶玲珑彻底绝望了,趴在萧天河身上嚎啕起来。 “不过我可以稍稍延缓一下他死亡的时间,大约半天左右。”艾娜娜又道。 叶玲珑的哭声戛然而止,大喜:“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如此一来,小雪就有足够的时间配出解药了!” 白樱雪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楚芳华却依然愁容不展:“可是,天河的五脏六腑、丹田经脉全都受了重伤,即便能解毒,也会因伤重而死的!” “他应该还有九转归元丹!”叶玲珑在萧天河衣襟内翻找起来。 楚芳华摇了摇头:“他肯定是放在储物法宝里了。只要他不死,就拿不出来。” “拿出来了也不能吃。且不说归元丹对如此重伤是否有效,天河他这几个时辰是靠着毒药之效弥留的,毒药对脏腑、经脉伤上加伤,在孱弱不堪的情况下,突然服下强力大补的丹药,恐怕会有危险。”白樱雪说得有理,就和极渴之人突然喝进大量水一样,未必是好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天河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叶玲珑的眼泪又和珠子一样成串地往下落。 “唉,也算天河运气不好 ,‘护体神力’偏偏在最重要的关头耗光了。”楚芳华摇头慨叹。 叶玲珑心里“咯噔”一下,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啊!去找那个‘神人’!天河说过,他就在浑天牢底!” “可是,浑天牢远在仙族地境啊!半天时间内,无论如何也是赶不到那里去的!” 叶玲珑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凉了。心情几番大起大落,她已经支撑不住了,躺倒在地,呆呆地望着越来越亮的天空。 “我可以帮忙把他送过去。”艾娜娜语出惊人。她对着萧天河伸出右臂,一道细细的白光从她袖口射出,击中了萧天河。萧天河立即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坨,眨眼功夫,冰块就涨到了棺材大小。 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艾娜娜说的“稍稍延缓死亡的时间”就是指这个!即便实力高达八卦级巅峰的楚芳华,也自认没有本事在如此短的几息之间凝出如此大的一块冰。而且这必须是个“急活”,若是换楚芳华来凝冰,萧天河反而会因冻伤而死,唯有像艾娜娜这样瞬间急冻,才会使萧天河体内的毒素停滞,让躯体的状态稳定在被冻的那一刻。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路上你肯定会感觉到有点儿晕,不过没关系,坚持一下就到了。”艾娜娜扬起斗篷将“冰棺”罩住并背了起来,又拿出一根绳子束在叶玲珑的腰上,然后单臂夹住她,一飞冲天,仿佛流星赶月般划过天际,消失不见了。 楚芳华和白樱雪呆立在沙滩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照那个速度,确实可以在半日之内赶到浑天牢。萧天河应该有救了。”楚芳华心想。 叶玲珑稀里糊涂地被艾娜娜夹着飞了起来,直到风啸入耳才反应过来。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嘴唇刚咧开一条缝就有狂风使劲往里灌,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速度实在太骇人了,这岂是‘有点儿晕’……”她觉得胸闷得喘不过气来,用力抬起眼皮一点,发现艾娜娜仿佛根本不受影响似的,还在左右晃着脑袋观察情况。不经意往下瞥了一眼,云朵和地上的景色已经糊成一团,在眼前飞掠而过。叶玲珑突然感到心脏狂跳了几下,失去了意识。 …… 叶玲珑缓缓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抬手去挡,指缝中却看到艾娜娜高挑的身影。 艾娜娜说:“你醒了。” 叶玲珑点了点头,撑着地坐起身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胸腔中上涌,她不禁干呕了几声。 “经过如此高速飞行,你昏迷的时间还算短的,不过两个时辰而已。以你的实力来说,这等体质已经算相当不错了。”艾娜娜称赞道。 叶玲珑想起正事,连忙问道:“我们到了?真的到浑天牢了?” “你看看此处可还有大海之景?”艾娜娜闪开身子,远处的巍峨山峦映入叶玲珑的眼帘。 叶玲珑左右四顾,发现萧天河的“冰棺”就在不远处,只是如今的冰棺已经比初冻时小了一圈。她一骨碌站起身来,催促道:“不要再等了,我们赶紧去浑天牢底吧!” “不行啊,”艾娜娜指了指东北方,“那边有重兵把守,浑天牢不容易进。” 叶玲珑向她所指之处望去,雄伟的浑天牢就座落在前头的山谷之中,两人此时所在的地方正是浑天牢东南边的高崖之巅。 “以你的实力,闯进浑天牢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叶玲珑不解。 艾娜娜却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杀之不妥。” “不必杀啊,打昏总行了吧?”叶玲珑急道。 “可是……听说浑天牢是由仙族的五位大君共同所设,牢内还有他们联手布下的法阵,硬闯的话势必会惊动他们,我还不想与他们为敌。”艾娜娜为难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一章 自有机缘 自上一回浑天牢大乱之后,仙族五位大君又分别调派了高手前来护牢。至于地牢深处的情况,没人敢去探查。五位大君都下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深入地牢。一段时间以来,虽然有关浑天牢深处究竟藏着什么的传言在江湖上传得五花八门,有的说是浑天牢镇压着上古神兽,有的说是绝世高手在牢底苦修,还有的说是仙族几位大君故弄玄虚、以吓唬外敌不敢乱闯,但是,牢内总算还是太平了很长一阵子,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人或物从深处上来。守卫们也渐渐习惯了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你在牢底修你的炼,我们在上头看我们的人。 直到这一日,牢中的平静突然被打破。正在牢中地下三十层巡逻的守卫们忽而感觉到从背后涌来一股猛烈的气流,推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即便用手攀住墙角也没用,那股邪风越来越强劲,竟能将人整个吹起,守卫们只好松开手,再不放开胳膊就要被扯断了。那邪风好像一场龙卷,从下往上一层层席卷而去,就连大门的门栓都被吹断了。大门敞开之后,陷在风中的守卫们一股脑儿地被卷了出去,大门随之“哐当”一声关得紧紧的。 众守卫莫名其妙地被“席卷出门”,但无一人受伤。有胆子大的上前推门,怪了,断了栓的大门任你使多大力气都纹丝不动。“莫非……和牢底的那个怪物有关?”有守卫忽然想起了这个江湖传言,如同沸油锅里洒了一滴水,立马炸开了,大家根据听闻结合自己的猜测,各抒己见。显然,这样的争论肯定是得不出结果的。 这时,从山崖上突然落下两个人来,一个披着棕色的大斗篷,另外一个则是一脸焦急神色的美貌女子。在披着斗篷的人肩上,还扛着一大块冰。透过冰向内看去,里面似乎冻着一个人。 一名守卫询问来者的姓名,另外一个守卫则想让两人速速离开,却被艾娜娜误会,以为守卫们在戏耍她,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出手,把所有的守卫都给撂倒了。 艾娜娜并不知道牢中刚刚发生的怪事,她正要掌劈大门,大门竟自己打开了。她稍微愣了愣,然后扛起冰块往里走,刚进门口,却被一股罡风给硬生生顶了回来,连人带冰块摔倒在地。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牢内传出一个低沉而雄浑的嗓音。 “我们是来找……找……”叶玲珑想搭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并不知道那些神人叫什么,此外她也不清楚在牢内说话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可以向他说出牢底的秘密。 “你自己带着萧天河进来吧。”那声音道。 叶玲珑大喜,能叫得出萧天河名字的,肯定就是那位神人了。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考虑为何神人不许艾娜娜进入浑天牢了,扛起冰块就往里冲。 叶玲珑的身影消失在牢内的黑暗之中,大门再一次紧紧关上了。 艾娜娜对着大门看了好半天,又环视了一番四周躺得东倒西歪的守卫们,悻悻地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开了。 浑天牢中昏黑一片,叶玲珑扛着的冰块正在一点一点化成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她沿着地牢盘旋在墙壁上的阶梯层层向下狂奔。除了昏暗以外,牢中还死气沉沉的,听不到任何响动。长长的阶梯一圈圈延伸至无边黑暗的深处,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叶玲珑明显感觉到冰块正在一点点缩小,越发着急,恨不得从当中区域直接跳下去。 谁知她刚冒出这个念头,那个浑厚的声音就说:“跳吧。” 叶玲珑吓了一跳,往阶梯边移了两步,探头向下看去,自然是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见。她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好像在高崖上俯视无底深渊似的。但扭头看了看肩上的萧天河,她还是咬了咬呀,纵身往下一跃。 坠落的感觉十分不好受,气流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隐约觉得有无数暗淡的光影从眼前飞速掠过。人在下坠,心仿佛还留在原处似的,胸中一阵翻腾。她双手紧紧搂住冰块,紧闭双眼,任凭身躯在空中旋转翻腾。 也不知坠了多久,叶玲珑发觉速度慢了下来,睁目俯视,一条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道路就在她脚下不远。道路向前方延伸,看不到尽头。落地后,她沿着通道一路狂奔,直到一处变转方向的地方站住了脚步。这里已是一片光明,光源却非灯非火,而是整个通道的洞壁。顶壁散发着莹白之光,左右两壁嵌满了璀璨的五彩琉璃石。通道就在几步外扭转向下,螺旋盘绕。 叶玲珑定了定神,走到了由直变曲的连接处,一股强大的吸力陡然爆发,将她连人带冰块一起吸了进去。通道越往深处延伸,旋径就越短,叶玲珑转得头昏眼花,直到撞上一堵墙才停了下来。幸好,萧天河的冰块并没有撞碎。在另外一侧的墙壁上,有一扇小门。“想必那里就是‘神人’的居所吧!”叶玲珑心想。 推门进去,叶玲珑发现这里近乎伸手不见五指,房中央有一座圆台在散发着莹莹的紫光。圆台后方,有几个身影正坐在那里,虽然看不清相貌,但他们高大的身形散发 出一股凌厉的威严。 “怎么伤得如此之重?”未等叶玲珑开口,为首的一人问道。 叶玲珑言简意赅地将征讨海蛟帮的事讲述了一遍。“叶玲珑在此恳求诸位神人,务必要救萧天河一命!”她“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第二排右边的一人道:“我们可以救他,但并非易事。” 叶玲珑闻言大喜,如捣蒜般连连磕头:“劳烦神人前辈们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 “你先别着急磕头,其实救他不难。”那人说了一句看似前后矛盾的话,“‘并非易事’仅是对你而言。他伤势过重,又中了剧毒,想救他唯有以命换命。你可愿意?” “以命换命!”叶玲珑惊愕不已,她从未听说过天下间还有这等医术。显而易见,“神人”的意思是,她和萧天河之间,只能活一个。 叶玲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爱人,冰块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她伸手轻轻在萧天河那尚留一层薄冰的脸上抚过,垂头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其实,她心中根本就没有犹豫过,她只是在留恋永别之前的最后一刻。 “我愿意。”叶玲珑平静地回答道。 “你想好了吗?救活了他,你的命可就没了。”那人再次提醒。 “只要能救他,我愿意。”叶玲珑泪如雨下,对着萧天河道了一声,“天河,我们来世再见。”说完,她垂头引颈,闭目静静地等待着。 房中沉寂了片刻。 为首的那人开口道:“好了,二弟,不要再戏耍她了。你把人家姑娘都给弄哭了,于心何忍?” 叶玲珑讶异地抬头:“怎么,难道……” 第二排左边的那人笑道:“姑娘莫怕,二哥是在故意吓唬你,根本就没有以命换命那回事!” “啊?”叶玲珑又惊又喜。 “大哥,我也不是胡乱吓人的。她能把萧天河送到咱们这里来,说明萧天河已经向她透露了秘密,所以我才故意考验她一番。若她甘愿为萧天河而死,那也就罢了;若是不愿意,哼哼,即便救活了萧天河,我也要问他个口风不严的罪过。”停了一下,他又说,“照这情势,想救他也确实不易。恐怕得去大人那儿走一遭了。” “就让三弟陪你同去。我们给你们护法。”为首的那人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必那般顾忌,直接让任何人都杀不了他不就省事了?”“三弟”叹道。 “肆无忌惮不是什么好事。我曾经说让他修炼至七星级时回来这里,他却在正逢选定功力属性的重要关头受此重伤,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带去大人那里,大人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为首的“大哥”说完之后一挥衣袖,圆台突然紫光大盛。 第二排的两人站起身来,着实令叶玲珑惊愕不已,两人的身长少说也有一丈半,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两人分别对着冰块伸出一手,萧天河就平稳地“飞”至两人中间,他们一头一脚抬着冰块,踏上了圆台。“大哥”抬起双手,一个金色的光球将三人罩在其中。接下来,无比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三人的身体在光球之中迅速缩小,直缩至米粒般长短,两位“神人”向圆台中心一跃,不见了。 叶玲珑连忙趴在圆台边向内看去,原来里面是一圈一圈向下缩小的“漏斗”形状,“漏斗”底部有个拳头大小的圆洞,洞边一块扇形的物体正是所有紫光的来源。刚看清圆台的构造,叶玲珑就觉得头昏脑胀,浑身气血翻涌,难受至极,近乎要昏厥过去。最后还是“大哥”隔空轻送一掌,将她从台边推开。 叶玲珑骨碌碌滚到一旁,鼻孔中流出两股血来。 “不要靠近圆台,那儿的威压不是你能承受的。”“大哥”温和地说。 “晚辈鲁莽,抱歉。”叶玲珑心中叹服,这伙人果然非同一般。她甚至有一种直觉,这些“神人”的实力远在十全级刀尊、剑真之上。“想不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刀尊和剑真更厉害的人……在刀尊、剑真之上的境界,该是什么呢?他们为何没有飞升至上一界,而是挤在这一座奇怪的小屋中?他们的身躯为何那般高大?那座圆台又是怎么回事?那两人带着萧天河去了哪里?他们口中所称的‘大人’又是何人?难道在‘神人’之上,还有更‘神’的人?”叶玲珑此时满肚子疑问,却不敢细问,只得暗自赞叹:“世界之大,略知几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萧天河的情况,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去做。”“大哥”对叶玲珑道。 叶玲珑将思绪从遐想中拉回:“前辈客气了,对晚辈何须用‘拜托’一词?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晚辈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哥”笑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寻两个人来。” “寻人虽然简单,不过……我担心到时他们不信我的话,不肯跟我来这里。”叶玲珑略显为难。的 确,江湖上关于浑天牢底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哪怕她实话实说,又有几人会相信?再说浑天牢是仙族五君共同设防的关押重地,一般人还真没那个硬闯的胆量。 “无妨。他们也曾来过这里。我让你寻的两人一人名叫何天遥,一人名叫花清雨。” “是他们俩啊!”叶玲珑放下心来,“前辈尽管放心,我与他们也是旧识,保证把人带到!”说完她起身作揖,打算马上离开。 “且慢!”“大哥”叫住了她,“念在你对萧天河有情有义,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换源神器。 叶玲珑正要推辞,却发现圆台中冉冉升起一物,正是那个发着紫光的玩意儿。那东西飘悠悠地向她飞来,她伸手接住。紫光在她掌心渐消,她终于能看清,原来那是一块深紫色的玉佩。“这个形状是……”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大哥!”后面几排的诸位“神人”齐齐惊讶地喊了一声。 “我心中有数。”“大哥”示意众人稍安,“再说大人早有嘱托,我看这位姑娘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她也才四象级……”第三排当中的一位“神人”道。 “无妨。就在刚才,大人已有指示。”“大哥”道。 “神人”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道:“既然是大人的命令,我们就不必担心了。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这时,叶玲珑上前几步,到了圆台附近又犹豫了,不敢轻易靠近那些“神人”,伸掌道:“前辈,这么贵重的东西,晚辈可不敢收,晚辈何德何能……”话还没说完,叶玲珑就感觉先前在圆台边时的那种不适又出现了,虽然她此时离圆台并不近,但威压却比前一次更加强烈。 “大哥”伸出手指对着叶玲珑指了一下,叶玲珑身上多了一个金色光罩,她立即觉得轻松多了。 “既然你知道那是执明佩,说明萧天河他们已将拥有天宝的秘密告诉你了,也足证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执明佩你就好好收着吧。不过,此时执明界的妖族都不在,你务必要好生珍藏。由于没有了执明佩的镇压,圆台附近的威压更大了,你功力尚弱,切莫靠近。” “是,多谢前辈。”叶玲珑收下了执明配。 “呵,你可以和萧天河他们一样,称呼我一声‘蒋太公’即可。” 叶玲珑乖巧地点了点头:“叶玲珑见过蒋太公和诸位太公。” 蒋太公身后的几人皆笑。 “好了,你去吧。等你把人带到之时,我自会接你们下来。”蒋太公道。 叶玲珑向他们深深做了个揖,刚要退出房间,蒋太公却对她隔空拍了一掌。她猝不及防,被掌风击中了丹田,倒飞出神秘的小屋。紧接着,一股气浪直接将她送入盘旋的通道,疾速向上飞升而去。叶玲珑又惊又怕,昏了过去。 …… 待睁开眼时,叶玲珑发现自己正躺在浑天牢的地下三十层。她一骨碌爬起身来,检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还好,除了在前襟上吐了一口血以外,丹田安然无恙。周围的昏暗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似有一股幽幽的冷意从脚下袭来。她抱紧胳膊,顺着阶梯向上奔去。浑天牢中一片寂静,不闻人声。叶玲珑在出牢之前,好奇地向一间囚室之中看了一眼,里面虽然有人,但和大门外的守卫一样,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看来是蒋太公把他们弄昏的。”叶玲珑心想。想到蒋太公,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倒不是因为蒋太公突然拍她一掌而害怕,而是在蒋太公凌空一指以光罩保护她时,她看清了蒋太公的手指,让她惊恐的,就是那根食指的模样! 蒋太公的食指很长,露在宽大衣袖外的部分就足有半尺多,那还仅是前端的两个关节,还有一段依旧掩盖在袖中呢。要说蒋太公一丈半高的身长,有如此惊人的长指也不算多奇怪,可他那手指不单单是长而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二章 鼎立之势 艾娜娜和叶玲珑带着伤重的萧天河离开后,楚芳华和白樱雪轻松了许多。但艾娜娜给她们留下的震撼,却是久久不绝。且不说艾娜娜轻而易举地击杀了“吞日蛟”庞思远,光是在一瞬之间将人冻成大冰坨的本事恐怕就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在半日之内飞越整个魔族地境外加半个仙族地境到达浑天牢了。 庞思远和上官靖夫妇已死,但元明主岛上的战斗尚不知情况如何。楚芳华十分清楚,那两个分别蒙着黑、白斗篷的高手之间的战斗,她这样的实力根本无法插手。好在程羽飞当年的深仇大恨算是报了。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楚芳华问白樱雪。 白樱雪道:“我独自一人不便在人族地境乱逛,就先去兽部猎魂坡吧。正好汤大哥也在那里。等天河伤势痊愈之后再去寻他。” 楚芳华点点头:“正好我也往西北方向去,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两人正要离开,从元明主岛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楚芳华远眺一眼,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冲着这个方向而来。她暗道不妙,连忙拉着白樱雪几步冲到庞思远和上官靖夫妇先前藏身的地洞旁边,一跃而下。 地洞很深,也很狭窄,沿着在洞壁上掘出的陡峭阶梯,两人下到了距离地表大约有二、三十丈的深处。 “刚才那两个人影是谁?”白樱雪自啖烟岛之后就一直留在孟章界之中,直到萧天河受伤后才被召唤出来,所以不清楚那两位神秘高手的事。 “白衣的那个是海蛟帮幕后真正的主使,不是你我可以惹得起的人。”楚芳华面色凝重,“黑衣那人的实力同样高深莫测,在征讨海蛟帮一事上虽然和我们处于同一立场,但是善是恶、是敌是友仍未可知。” 白樱雪想了想,说:“刚才我看见是白衣人在追赶黑衣人,看来是黑衣人战败了。” “这也正是我拉你藏进来的原因。” “难道他们两个都是十全级?”白樱雪猜测道。 “有可能。我能够肯定的是,他二人之中任何一个想要杀掉我们都不费吹灰之力。” 白樱雪闻言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十全级高手果真如此厉害?” 楚芳华自嘲地笑了笑,摇头慨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枉我以前凭八卦级实力踞一方称帝,现在想来也只是夜郎自大而已。这世界上有许多真正的高手,平日里深藏不露,与他们相比,我等一众狂妄自大之人咋咋呼呼地在江湖上闹腾,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当真达到了‘叱咤风云’的境界,恐怕在那些真正的高人眼中,我们更像是一伙儿在耍戏的跳梁小丑……” “九宫级高手隐世是为了迎接末世天劫,理所应当。十全级刀尊、剑真、妖皇都是即将飞升的人物,又何须介入江湖之事?如此,江湖自然就是八卦级高手的天下!你尊为一方魔帝,说一声‘叱咤风云’并不为过。即便是那些真正的高手,须也是从一元、两仪这般修炼上来的,当他们在八卦级的时候,又有多少作为呢?更何况,十全级高手少之又少,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不够贴切,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白樱雪笑道。她只当楚芳华是被十全级高手所展露出的实力所震慑,从而生出一股挫败之感。 楚芳华看了她一眼:“十全级高手可不见得是‘凤毛麟角’。光是此次文举界之行,就遇到了三个。” “三个?”白樱雪皱了皱眉头,忽而恍然大悟,“啊,对了,还有那个艾娜娜!” “没错。即便是九宫级高手,也无法在半日之内穿过魔族地境。她必然是十全级!” “元明岛有两位十全级高手相斗,再聚来一个也很正常。”白樱雪分析道,“他们也许本来就是旧识。” “奇怪的是,他们三个使用的武器非刀非剑,可又声称不是妖族……”这是最令楚芳华感到不解的一点。 白樱雪叹道:“也许有朝一日自己也成功渡过了末日天劫,就能明白吧。” “我们已经知道的十全级高手还不止他们三个。”楚芳华又道,“别忘记了在萧天河身上留下‘护体神力’的高人,必然也是十全级。” 白樱雪也只是听说过浑天牢底之事,并不清楚个中详细。她喃喃地说:“四个十全级高手……一个在浑天牢掀起了一场风波,一个成为了海蛟帮的幕后指使,还有一个当上了赤熛域江湖帮派的武林盟主……看来十全级高手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低调呀。” “别的我不知道,但现在至少能调查一下那位白衣高手为何要占据文举界。”楚芳华指着前方,“也许,这个地道就能告诉我们答案。” 本以为这只是庞思远夫妇用来藏身的地方,下到底之后方知没那么简单。原来狭窄的入口连接着的是通往元明主岛的一条长长的海底通道! 显然,这条通道应该是白衣高手支使庞思远夫妇开掘而成的,因为就连柳林枫都没有 透露丝毫关于通道的消息。至于为何要挖出这样一条通道,楚芳华猜测,恐怕是因为整个元明岛都被法阵给封住了。 果真如萧天河推测的那样,白衣人是在元明岛采集天外陨铁吗?只要到了元明岛,应该就能清楚。 通道中虽有油灯,但光线很暗,仅够看清道路而已。两人沿着通道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光亮。加快步伐,走出通道,一个硕大的海岛洞穴展现在两人眼前。 根据距离估计,这个洞穴就在元明岛的正下方。这里灯火通明,照得整个洞穴如同白昼。白樱雪贴着洞壁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因海水侵蚀而成的洞穴墙壁往往曲线柔和自然,但这个洞穴却是棱角突兀分明,故而她得出结论:“这个洞穴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一切应该都是因为那个!”楚芳华的视线停留在洞穴中央放着的一件庞然大物上。洞穴的顶壁呈拱,地面成洼,所以中央区域的高度是最高的。那东西估摸着少说也有二十几丈高,距离顶壁也就仅有一丈左右的距离。它的外沿长度也很惊人,大小和一艘船差不多。此时,其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帆布。 “那是什么东西?”白樱雪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想不到任何一样物体的形状与此相似。 两人缓步接近,不料在距离物体几丈处突然撞上了一堵光壁。光壁不仅阻挡了两人前进,还释放出一道奇怪的光,使得两人全身如火灼般疼痛,接着手脚麻痹无力,倒地半天都动弹不得,连意识都模糊了好一阵。 许久,重回清醒之后,楚芳华无奈地说:“看来还是无缘得知真相呐!” 由于白衣人随时都会回来,楚芳华和白樱雪不敢在洞穴中久留,只得带着疑惑又沿着通道返回了吞日岛,并且迅速离开了元明岛海域,出了文举界,往耀瑰域而去。 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楚芳华一直将白樱雪送到了含枢域边境,沿途无事。分别之后,楚芳华折向南,往江由界去了。白樱雪则踏入了妖族地境。 自被收入孟章界以来,白樱雪已经许久不曾独自行游了。虽然依旧惦记着萧天河的状况,但久违的自由惬意之感还是使得她心情舒畅。估计萧天河伤愈之时尚晚,她干脆放慢脚步,一路沿途悠哉观景,向着北地的猎魂坡行进。 …… 这一日,正午时分突然天降冰雹,白樱雪往山里躲,到了大树下才停下。常言道:“久热生雹”,看来此地已经许久没下过雨了。她向远方眺望,前头群山耸立,左右绵延开有数百里之遥。一条入山小径,两边树木丰茂,像是一处幽然之境的入口。 头顶的树枝忽而被一颗大雹子砸中,“咔嚓”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窣之声。冰雹就在白樱雪身前不远处坠地,正巧砸在一颗大石头上,“啪”,冰雹应声碎裂。白樱雪的目光落在石头上就再也没挪开。 那石头约有酒坛大小,上鼓下平,周围还有些拳头大小的小石块儿。白樱雪根据经验判断,这样的大石头下面,应该会有蜈蚣。 “蜈蚣是一种常见的毒虫,其中种类依毒性排列:‘毒天龙’首屈一指,‘赤头棘’次之,再次‘雷公须’。”白樱雪脑中浮现出一段药书上的记载。像大赤界的剧毒蜈蚣——龙蝍蛆,其毒性在禹馀界也只能排在蜈蚣一类的中下游水准。回想起自己辛苦饲育多年的毒虫——血飞蛉已经毁于一旦,白樱雪心痛不已。带着一丝并不奢望的侥幸,她推开了那块巨石,想看看这片山域能育出何等毒蜈蚣。 当看到石下潮湿土壤上的那个孔洞时,白樱雪惊讶地轻呼了一声。她能肯定,洞内一定是个蜈蚣窝。那洞口有人的拇指粗细,说明洞里的蜈蚣体形非常大。“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拉出来遛一遛。”白樱雪心想。当然,她不可能用手指去“拉”剧毒之虫,而是靠引。她拿出一个香包,里面装着黎翠嫣为她特制的“聚虫粉”。那其实是一种特殊的香料,对大多数的毒虫都有吸引之效。 聚虫粉果然有效,不一会儿,蜈蚣就从洞中探出头来了。一看蜈蚣头,白樱雪就十分欣喜,暗红色的头颅油亮亮的,两根长须呈倒八字,末梢向内回钩并且分成三叉。“赤头棘!”白樱雪万万没有想到,山边树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底下,竟然藏着天下第二毒的蜈蚣!“可惜这只毒虫已经长得太大,错过了饲育的良期。”她心想。白樱雪和一般的炼毒者不同,她寻求毒虫并不是为了入药炼毒,而是为了驱使,所以重要的不仅是毒虫的种类,其他的诸如习性、个头、年龄也十分关键。 引出的这条“赤头棘”不适合饲育,但白樱雪并不失望。根据书中记载,“赤头棘”是群居习性,见着大蜈蚣,窝里肯定还有小的。她先将探路的这条引远,然后继续在洞口以聚虫粉诱之。 不得不说,窝里的赤头棘个个都是好耐性,任白樱雪引诱,就是不肯出洞。她无聊地引着那只大蜈蚣绕着石头跑了一圈又一圈,不 知不觉雹子都已经停了。“难不成真是个寡虫?”所谓“寡虫”,即是指独居的虫子,白樱雪已经决定要掘开蜈蚣窝了。她拿出一根筷子粗细的扁头小铁棍,往上抹了一点膏药一样的东西。这种膏是她自己特制的“驱虫膏”,其功效和聚虫粉正好相反,是以虫子不喜的气味驱赶它们,避免在挖掘虫窝的时候将虫子们弄伤。 擦完驱虫膏之后,白樱雪先往树根下撒了一圈聚虫粉,引得大蜈蚣绕着树干爬圈。然后蹲在洞口旁,小心翼翼地将铁棍的扁端伸入洞中轻轻搅动。此举是为了让驱虫膏的气味尽快在洞中散开。 洞中始终没有动静,白樱雪手上正要用劲儿,却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虫鸣声,“吱吱嘎嘎”的声音以及急促的节奏,表明“赤头棘”已经“战意大发”了!她惊而回头,只见“赤头棘”扬起上半身,伏于树干之上。而上方几尺处,另有一只青绿色的大蜈蚣正在缓缓下爬! “那只是……‘毒天龙’!”白樱雪惊诧万分,这里居然还有一条天下最毒的蜈蚣!大多毒虫性烈而好战,因此按理来说,强大的毒虫所居周围,都不会有其他毒虫存在。可是这条地下的“赤头棘”竟然和树上的“毒天龙”成了“邻居”! “蜈蚣之中,属‘赤头棘’善战。其毒性虽比‘毒天龙’略逊一筹,但似有‘定要与之一争高下’之意,故而‘毒天龙’所居的树旁方圆两丈之内,多见‘赤头棘’。”白樱雪又想起了书上的一段话。不过,记载归记载,实际却并非如此。白樱雪遇到过几次“毒天龙”,可在其周围都不曾见“赤头棘”的踪影,所以她一直都以为书上的内容有误。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想明白了!其实那段记载并没有错,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两强相斗必有一伤,“赤头棘”善战,“毒天龙”毒强,相斗的结果必是一死一伤,伤者又会吞食死者之尸恢复元气,故而很难同时遇见这两种毒虫。 今日,百年也难得一见的蜈蚣毒性榜之“状元”与“榜眼”的这场大战,终于被白樱雪给撞上了! 白樱雪只觉得心头狂跳,既想阻止两大蜈蚣互相残杀,却又对相斗的过程十分好奇。正在犹豫之间,“毒天龙”已经离“赤头棘”越来越近了,两条蜈蚣的触须近乎要碰到一起。“罢了罢了,反正那两只大家伙也不可能饲育,索性看他们斗上一场,也算是开开眼界。”白樱雪心中如此安慰自己,按捺住了想要制止的强烈念头。 忽而,两条蜈蚣一起向右摆头,居然又有一条黑油油的大蜈蚣从树干后面绕了出来。一看那标志性的卷须,白樱雪就脱口而出:“‘雷公须’!” 这下可有意思了,继“状元”和“榜眼”之后,连“探花”也到齐了。 三条蜈蚣一青、一红、一黑,微微昂头,不断左右摇晃着,似乎对另外两条大蜈蚣都有敌意。“哟,还是个鼎立之势呐!”白樱雪看得兴奋不已,甚至都忘记去考虑这个场景有多么的不寻常。 这时,头上飘来一阵怪异的笛声,三条大蜈蚣就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起调头,各归各处去了。白樱雪傻眼了。 “啧啧,不过打了个盹,险些让他们咬起架来!”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女孩儿,上下打量着白樱雪。 白樱雪也在看她。她光着双脚,裤脚卷至膝上,上身穿着一件不知原本是什么颜色的脏衣服,头上扎了两根钻天小辫。 小女孩看了看白樱雪,又瞅了瞅树根,指着她说:“我说它们怎么会‘狭路相逢’呢,原来是你搞得鬼!” 白樱雪对她的无礼并不生气,拱手道:“抱歉了,我不知道那几只蜈蚣是你饲养的,还以为是野生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临终托付 《毒虫经》,是一本较为系统地介绍各种毒虫的博物类书籍。其中大部分内容是描述毒虫的辨认方法、生活习性以及饲育技巧。但对于炼毒者来说,毒虫是虫毒的产出来源,他们更关注的是虫毒的毒性如何,单炼或是与其他毒物合炼时诸多源材之间的配比,还有解毒之法等等。所以《毒虫经》上的内容在炼毒方面基本无用。 白樱雪师从一位驱虫大师,尽得真传。不过她觉得驱使无毒之虫意义不大,因此专注于毒虫的饲育与驱使。《毒虫经》对她来说就是一本宝书。可惜的是,从师父那儿得来的那本《毒虫经》早已残破不堪,缺章少页,字迹和图示也十分模糊。未能通阅全本《毒虫经》一直是白樱雪心中的一个遗憾。 当那个邋遢的小姑娘一字不差地说出《毒虫经》上的一段内容之后,白樱雪又惊又喜。看过《毒虫经》的人本就不多,小姑娘还养着毒性最强的三种蜈蚣,显然她也是同道中人。从那三条蜈蚣的硕大的个头和鲜亮的“壳色”来看,她养蜈蚣的水平还不低呢。 “你刚两仪级就读过《毒虫经》?”白樱雪问道。她记得,师父把《毒虫经》传给她时,她已经修炼到五行级了。依师父所言,毒虫大多性烈气躁,有资格录上《毒虫经》的毒虫更是各类毒虫中的王者。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驱使了,就连饲育都成问题。想要养毒虫,首先得会解虫毒才行,否则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蜇上一下就可能稀里糊涂送了性命。两仪级,竟能将“毒天龙”、“赤头棘”和“雷公须”饲养得如此之好,而且三只蜈蚣从剑拔弩张的大战之势突然戾气消散、各回各家,仅是听了小姑娘一声笛鸣而已,这一点白樱雪自叹不如。 小姑娘搓着鼻子回答:“因为那本书就是我爹爹写的,我看过又有什么稀奇?” “你爹爹?”白樱雪更喜了,竟然在荒山野岭得遇《毒虫经》著者的线索,真可谓机缘从天而降。 “是啊,我爹爹可是饲养毒虫的行家!不过他早已经去世了。” 白樱雪十分遗憾:“啊……那太可惜了。你饲育蜈蚣的本事,都是以前跟你爹学的么?”如果真是这样,小姑娘恐怕从一元级开始就已经在研习《毒虫经》了,白樱雪有些难以置信。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换源神器】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不是,我所会的全都是哥哥教的一些皮毛而已。”小姑娘还挺谦虚。 “原来如此。”白樱雪笑道:“我也是饲养毒虫的……的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你哥哥?”她本来差点儿脱口而出“行家”二字,忽觉在小姑娘面前,似乎没有资格如此自夸。 白樱雪本以为小姑娘会满口答应,不料她却连连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行,哥哥他身受重伤,正在闭关休养,谁都不见。” “他受伤了?那你更要带我去看看了,我还会一点儿医术。”白樱雪道。 “你是路过此地?”小姑娘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的。”白樱雪如实回答。 “那你还是别上山了,山里危险,你绕道走吧!”小姑娘说完就顺着树干三两下爬到了高处。 白樱雪理了下思绪,叫住了她:“哎,你先别走。我问你,你哥哥是否遇上了什么敌人,所以被打伤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帮你们。” 小姑娘听了这话,又抱着树干滑了下来,狐疑地抬头盯着白樱雪:“你很强吗?” “七星级。”白樱雪笑道。 “七星级……也算是有一战之力吧!”小姑娘的口气十分勉强。 白樱雪哭笑不得:“你哥哥究竟惹上什么人了?这荒郊野外的,我可不信会遇上八卦级的妖族。你知道不知道,五部的妖王才是八卦级!” 小姑娘不服气:“我怎么不知道?同一级内也有初期、中期、末期之分,初升八卦级的人肯定打不过八卦级巅峰的高手,没错吧?” “嗯,你说得对。我虽是七星级,但已是末期巅峰了,一般的敌人还是足以应付的。”白樱雪认真地说,“你哥哥是什么等级?他的敌人呢?” 一听白樱雪说自己是七星级巅峰,小姑娘似乎稍稍安心了些:“我哥哥也是七星级的。敌人是六合级。” “七星级的妖族应该不至于被六合级的敌人击伤吧?” “双拳难敌四手,”小姑娘伸手比划着,“架不住对方人多啊,而且还是两拨人轮番来挑衅。” “那走吧,带我去你哥哥那里。或许,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为了《毒虫经》全本,白樱雪也不在乎被卷入纷争之中了。 小姑娘挺高兴,认为自己拉到了一个强劲的帮手。她对着大树的方向说:“你们好好藏着,没听见我的笛声莫要出来。” 白樱雪知道她是在和三条大蜈蚣说话,连忙到树根旁边抹了一圈驱虫膏,免得蜈蚣再次被聚虫粉的香气吸引出洞来。 在和小姑娘上山的路上,通过交谈,白樱雪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座山名叫依霞山,是这片山域之中较大的一座。小姑娘和哥哥两人一直在 此山上隐居。按她哥哥的话说,这里天气湿暖,土质柔和,山周围又多岩石和树林,夏不顶炎日,冬少落冰雪,故而适宜虫类生长。环境优越,其他虫类又可当毒虫的食物,所以此处正是饲育毒虫的风水宝地。 按《毒虫经》上所言,应该在合适的环境下放毒虫自然生长,饲育者所做的更多是为毒虫挑选环境、改造细节,既参与毒虫的生长,但又不进行过多干涉。随着岁月流逝,依霞山以及附近的几座山俨然变成了毒虫的乐土。 前些年,太平的日子终于被打破。不知从何处先后来了两伙强人,分别占据了依霞山旁边的源阜山和开仁山,并且大有夺取依霞山之势。小姑娘的哥哥当然不愿意失去悉心饲育多年的成果,坚持不让。争端就是这么挑起来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两拨人也不是同一路,彼此之间也打得不可开交。三山鼎立之势倒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当小姑娘的哥哥在某一次恶斗中为了保护妹妹不得不施展了笛声驱虫之技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平衡终于被打破,那两伙人忌惮这可怕的技巧,遂先结成了同盟,彼此之间歇战,轮番来依霞山找事。不得已,哥哥一次又一次施展驱虫之术,辛苦饲育的毒虫也在一次次地出击中渐渐消耗殆尽。虽然敌人亦有伤亡,不过他们对毒虫的毒性似乎也颇有些研究,所以有时毒虫的攻击也并非那么有效。 眼见战况岌岌可危,哥哥不得不再次挺身而出,这一回,他被数名六合级敌人围攻,受了伤。他拼尽全力将小姑娘送出重围,让她下山逃命,只是小姑娘不忍离开,故而藏身在山脚下的大树上,直至遇上了白樱雪。 听完了小姑娘的叙述,白樱雪能够肯定一点,那两伙人恐怕都是冲着毒虫而来的。 到了半山腰,小姑娘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从前面开始就危险了,我们不能再走大道,得从小路上山。” 白樱雪瞧瞧那山道,已经窄到无法两人并行了,居然还算是“大道”。小姑娘拉着她的衣袖拐进了一片竹林,沿着不是路的“路”小心翼翼地向山顶摸去。 “竹林里有许多哥哥培育的毒蛇,小心别被咬了。”小姑娘提醒道。 白樱雪点点头。她其实已经看见好几条隐藏在竹叶中的毒蛇了。 穿过竹林,离山顶已经不远。两人先猫着腰在林子里观察了一番。山顶那间竹屋周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好像敌人都撤离了。”小姑娘小声道。 “保险起见,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探一探。”白樱雪在竹林路挪了一段距离,从另外一处出了林子,往竹屋方向跑去。 竹屋外围着一圈篱笆,不过大半已经被毁。当踏入院中时,白樱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院子里满地都是毒虫的尸体!除了蜈蚣以外,还有蝎子、蜘蛛、蜂、蜮等等。有的毒物四分五裂,有的被踏为肉泥,惨不忍睹。在院子一角也有两具人的尸体,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显然是中了虫毒毒发而亡的。 可以想象,这座小院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人虫大战。寻常人们都以毒虫性烈、貌丑而厌恶,甚至将毒虫划为邪恶的生物,但这一回,毒虫却是正义的一方。白樱雪绕过虫尸,不忍践踏,来到了门前。她轻轻一推,门开了,屋里突然蹿出几条毒蛇,咝咝呼啸着向白樱雪咬了过来。白樱雪眼疾身快,避过了攻击。院外传来一声笛响,小姑娘奔了过来,喊道:“不许咬,她不是敌人!” 几条毒蛇很听话,游回屋里去了。小姑娘冲进屋内,一头扑到床上,呼号道:“哥哥!你怎么样了?” 白樱雪也随着她进了门。屋内的情形又让她吃了一惊:刚才那几条毒蛇都静静地盘在床脚,数只壁虎伏在墙壁上,房梁上倒吊着一群蝙蝠,床尾趴着一些蜥蜴,还有好几只蟾蜍就蹲在床头,每一只的肚子都一鼓一鼓的,见有陌生人进屋,个个都瞪起圆溜溜的眼睛瞅着白樱雪。它们好像一群忠诚的卫士,共同守护着床上那个受伤的男子。 男子鼻青脸肿,身上还有许多伤口,身下的血迹有新鲜的也有干涸的。“哥哥,哥哥!你怎么伤成这副样子!”小姑娘急得流出了眼泪,摇晃着兄长的身体。 男子闻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轻声埋怨道:“小波,你怎么又……回来了?” “哥哥,我从山下找来了一个厉害的帮手!”小姑娘将白樱雪拉近床前,“这个姐姐和你一样也是七星级,你们两个联手,就不用再怕那些坏蛋了!” “唉,傻丫头!哥哥已经无力再战了,单靠她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那些家伙?我刚刚打退他们,趁着这个空档,赶紧走!”男子将小姑娘轻轻推开。 小姑娘更急了:“哥哥,不是还有‘五虫五兽’吗?你们一定能击败他们的!” “小波,你没看到院子里那些死去的毒虫吗?哥哥辛苦多年的成果已近乎耗尽,眼下就凭屋中这些毒兽,根本不行的!”男子说着,眼角竟淌下泪来,“姑娘,在下多谢你的好意。 还请帮我一个忙,带我妹妹速速离开这里!” 根据院中的情形和男子的伤势来看,白樱雪自知不是那两伙敌人的对手。但就这么走了,她又于心不忍,故而提议:“我带着你一起走吧!” 男子却摇头道:“万万不可,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追下山四面搜寻,到时我会连累你和妹妹的!”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床沿的某处,床侧突然弹出一个暗匣来,暗匣不高但挺宽,里面并排放着两本书。其中一本就是白樱雪梦寐以求的《毒虫经》全本,另外一本白樱雪没有听说过,名叫《十绝调》。《毒虫经》较新,应是一副抄本,而其字迹又与《十绝调》的字迹一样,因此白樱雪判断,《十绝调》应该就是此男子亲手所著。 “姑娘,你是个好人。我将这两本毒物之书交托给你,你若有兴趣,尽可通阅研习;若没有兴趣,就先替吾妹收着,待将来她修炼有成时再交给她。在下……感激不尽!”男子说着就咳起血来。 “罗兄……”白樱雪赶紧扶住了男子,精通医术的她一看男子吐出了暗黑色的血块,知道已伤及脏腑,恐怕活不长了,“实不相瞒,我这亦有一本家师传下的《毒虫经》残本。方才在山下时,听令妹说《毒虫经》乃令尊所著,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上山来看一看。令尊在饲育毒虫方面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让我钦佩不已。这两本书乃是令尊和罗兄毕生的心血,我一定会悉心保管,请你放心!”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猜到我姓罗。其实父亲亡殁之前曾经叮嘱过我兄妹二人,不可透露本家姓氏,而《毒虫经》只在末章才写有著者的名讳。所以知道我姓罗的人,一定通读过《毒虫经》!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这两本书交托给你,也不算辱没了父亲的心血!”男子咳嗽得越发厉害。 忽而,盘在床脚处的几条毒蛇齐齐昂首,频频吐着蛇信。 “他们又来了!你们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男子催促道。 “哥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我们兄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这就把山下的大青、大红和大黑它们叫上来!”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掏出藏在腰带内的一根小巧的竹笛。大青、大红、大黑,想必就是“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那三条大家伙了。 “来不及了,快走!”男子一把将竹笛夺了过去。 白樱雪冲着小姑娘后脖颈敲了一下,将她打昏了。 男子点了点头。 “罗兄……”白樱雪还想道个别,却不知该说什么,保重?后会有期?这些都是无意义的话。 “永别了!”男子露出一丝微笑,替白樱雪说出了最合适也是最凄凉的一句话。 白樱雪叹了一声,抄起暗匣中的两本书,扛起昏迷的小姑娘冲出房门,从另外一个方向飞速下山而去。 不一会儿,竹屋就飘起了清亮的笛声,那是男子吹奏的最后一曲战歌。笛声伴着白樱雪下到了半山腰就戛然而止。白樱雪摇了摇头,口中轻念一声:“一路走好。” …… 是夜,露重。白樱雪燃起一堆篝火。 小姑娘苏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之中,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遂失声痛哭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留在那里?到底为什么!”她嚎啕着。 “如果你我留下,恐怕都会死。我怎能辜负你哥哥的嘱托?”白樱雪道。 小姑娘拔腿就往洞外跑:“我要去为哥哥报仇!” 白樱雪也不阻拦:“你的命是你哥哥甘愿牺牲自己换来的,你如果非要如此挥霍,就随便你。” 小姑娘一听此言,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血饲之法 “别着急。我已经把它们‘接’过来了。”白樱雪指了指山洞的角落,那里摆着一个带盖儿的竹篓。 罗静波眨了眨眼睛:“竹篓是你编的?” “那当然。下山的时候我顺手砍了几根竹子。编得还不错吧?”白樱雪笑道。 “竹子要先削成竹篾,才能编成竹篓,然后你还返回依霞山脚把它们三个抓进竹篓里……”罗静波挠了挠头,“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我下手稍重了些,你昏迷了半日有余。” “可是……它们三个对外人可是很凶的呀……你没被咬吗?”罗静波拉起白樱雪的胳膊仔细翻看着。 “我没用手碰。我不过是在竹篓里撒了一点‘聚虫粉’,将它们吸引进去罢了。” 罗静波闻言立即向竹篓跑了过去,焦急道:“糟了!你那香粉会让它们失去理智的,这会儿恐怕已经‘三败俱伤’了!” 打开盖子,罗静波却看见三条蜈蚣已被隔层隔开了,安然无恙。她松了一口气。 “怕它们咬穿隔层,我略施小计,让它们都陷入了深眠状态。如果你觉得我干扰了它们的习性,只要撒下这一瓶药粉即可。”白樱雪抛了一个小瓶过去。 “罢了,现在我们处于逃亡时期,还是委屈它们呆在竹篓里好了。”罗静波将竹篓的盖子盖上,回到了白樱雪身旁,“虽然你也会驱虫,不过和我们罗家的驱虫之术却不一样。你是靠气味,我们是靠声音。” “《毒虫经》上并没有关于驱虫之技的内容,这气味驱虫之技是我师父苦心自创出来的。与你们罗家的技巧相比,还是麻烦了些。一是需要制作香粉;二是只能按照抛撒香粉的轨迹驱使毒虫。后来,师父好不容易发现并饲育出一种不需要借助香粉就能驱使的毒虫,结果最后在我的手里‘全军覆没’……”一想起那群死去的血飞蛉,白樱雪就心痛不已,那可是师徒两代人多年的心血啊! “不需要借助香粉……那又是通过什么方式驱使的呢?”罗静波十分好奇。 “是动作。血飞蛉十分聪明,可以通过视觉来进行引导。” “呀!那岂不是出现了第三种驱虫方式?你师父可真了不起!”罗静波赞叹道。 “我师父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对其他虫类如法炮制,却一无所获。不管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只有血飞蛉一种能如此驱使。” 罗静波不无遗憾地说:“那是可惜了。血飞蛉的毒性一般。不过如果数量成群,也不失为一股强大的战力……训练它们看得懂人的动作,想必要花很大的功夫吧?” 白樱雪回忆起师徒二人训虫群时的艰辛,尤其是血飞蛉那种聚群却没有虫首的虫类,她慨叹道:“那是当然。其实以香粉驱虫还有一个劣势,就是作战时需要在最前方。当师父发现可以用动作驱使血飞蛉后,大喜过望,于是就一直在训练它们如何看懂并听从本命武器的指挥,这样驱虫者就可以在虫群后方驱虫了。” “以武器的‘动作’代替驱虫之人的‘动作’,你师父真聪明!”罗静波认真地说,“我也能理解他为何大喜过望,为何付出巨大的艰辛就仅仅为了可以在后方驱使虫群。你可知,香粉驱虫和声音驱虫或是动作驱虫最本质的区别在哪里?” 白樱雪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这等深奥的问题。她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考虑得这么深。“恳请赐教。”她诚心地说道。 “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爱听,但却是事实。严格来说,‘香粉驱虫’根本不能算是‘驱使’,而是‘引诱’。” 白樱雪惊呆了。 罗静波摇头晃脑地继续说:“呐,利用香味把毒虫引诱到某处,利用其天生的好战之性对敌人进行攻击,或者更极端一些,利用另外的香气诱使毒虫进行攻击。总而言之,都离不开‘引诱’二字。就像之前的情况,你用香粉把大青、大红、大黑它们三个引诱到一起,但似乎无法有效地阻止它们自相残杀,即便你清除了香味,你也很难再让它们分头回去,难不成用手拿?用棍拨?呵,那样你自己反而会陷入危险,还有可能伤到它们。除非,你还有另外三种专门针对‘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而特制的香粉,再分开抛撒引诱它们散开。在我想来,恐怕很难制出功效指向如此精确的香粉吧?不管怎么说,香粉驱虫都太麻烦了。换成是我,只需随身带着一枚小小的虫笛,简简单单几声笛响,就能完成聚拢它们再使其分开的过程。” 白樱雪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一瞬间甚至都想拜罗静波为师了。“针对不同种类的毒虫,笛声也应该不一样吧?”她问道。 罗静波点点头:“不同的毒虫对于声调、音色、节奏有不同的敏感区域。其实这一点可以扩大到各种毒物甚至是所有活物。换一换声,调一调音,变一变奏,就能催动不同的毒物或是传达不同的命令。不过,声调、音色等等包含的范围太广,仅仅以一根笛子就想做到驱使所有的毒物确实太困难了。比如有的毒貂类就喜欢偏低沉的声调,比起笛子,箫也许更合适。所以,哥哥他潜心研究多年,选择了以笛子较易驱使的五种毒虫和五种毒 兽作为主饲对象,并将各种驱使笛曲加以完善,著成了那本《十绝调》。要驱使十种毒物绝非易事,但总比你配置各种香粉、香膏还是要简单多了。” 白樱雪拿出来《十绝调》,轻抚着封面,长叹道:“原来《十绝调》是一本笛声驱虫的高深秘籍!令兄真是不简单啊,在我看来,他在这方面的的造诣已经不输令尊了!” “是驱‘毒’,不是驱‘虫’。”罗静波纠正道。 白樱雪快速翻看了一遍书中的内容,此书分为上、下两部,每部五集,也就是“五虫五兽”的每种毒物各一集,每一集里又细分为许多篇,对应着一类毒物的不同种。比如蜈蚣一集之中,就包含了十篇,第一篇就是有关“毒天龙”的内容。而且每一集中还有一篇不针对确切种类毒物的通篇,以供遇到某些没有单独记录的同类毒物时使用。在每一篇里还分为数章,有介绍毒虫的章,有饲育的章,还有一些章节记载着驱使以及训练的详细记录。往往每一集中最后几章就是驱使的笛谱,按照饲育、驱使、令战等小节极有条理地编排。光看这记录的规模就可以想象,罗奂笙为著此书耗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 上部是毒虫部分,下部则是毒兽部分。白樱雪忽然发现,驱使毒虫与毒兽的竹笛好像不太一样。“怎么毒虫和毒兽使用的笛子长短不同?”她问道。 “你还挺细心。没错,笛子的长短不一样,驱使毒虫的较短,驱使毒兽的较长。除了长短不一样以外,笛孔的大小、位置紧密也有所不同。正如我刚才所说,不同毒物对笛声敏感的区域不同……” “是音域吧?”白樱雪理解罗静波的意思,替她说了一个更为确切的词。 “哎对对对,就是音域。哥哥发现,五虫和五兽分别对轻扬、欢快以及圆润、柔美的笛声较为敏感,两者却很难统一在同一根竹笛的音域上。于是哥哥决定干脆彻底分开,不过是随身再多带一根笛子嘛,并没有多少不便。我因为功力尚浅,所以就先带着易吹的短笛,从蜈蚣篇开始着手练习。哥哥说了,先选一部修习,等以后我把五虫的短笛曲都练熟了以后,再教我长笛的吹法。可惜,哥哥已经永远没办法再教我了……”罗静波说着,眼泪又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罗静波所说的将笛曲“练熟”,绝不仅是学会吹奏笛子而已,从光会吹曲到能靠笛曲驱使毒虫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白樱雪本来也会吹奏几首简单的笛曲,相信学起驱虫的笛曲来应该用不了多久。但她自知,肯定达不到刚学会笛曲就能成功驱使毒虫的程度。 见罗静波又想起了伤心事,白樱雪赶紧转移她的思绪:“据我所知,较短的竹笛有个名字,叫‘梆笛’,而长一些的笛子则称为‘曲笛’。当今世上喜爱吹笛的人不在少数,也有很多‘梆’、‘曲’双精的吹奏高手,若是他们学起来,应该会更容易一些吧?” “有的事是要看天赋的。按爹爹的话说,就是与毒物‘心意相通’。哥哥也曾说过,吹奏技巧只是辅助的形式,真正的内涵其实不在笛子,更不在曲谱,而是在人的心中。”罗静波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不过我一直不太理解。哥哥当时还给我打了个比方,有的人把笛曲吹得惊天地泣鬼神,可毒物就是纹丝不动;有的人吹笛水平差得一塌糊涂,偏偏毒物们就爱听。这种事很难寻出个道理来,简单点儿说,就是两个字——” “天赋!”白樱雪和她异口同声。 白樱雪摇头苦笑:“虽然蒙令兄所托,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天赋。万一我不行,就只能靠你将来继续开创驱毒之道的前路了。” “放心吧,我哥哥不会看错人的。”罗静波安慰道,“你也像我一样,先选一部练习起来。我练的上部,我看你就练下部好了,如此一来,为哥哥报仇的时候也能互相配合。到时我们‘梆笛’、‘曲笛’来个‘梆曲和鸣’,那可就厉害了!《十绝调》中的五虫五兽,还从未一起出战过呢!十类毒物倾巢而出,把那两伙恶人杀个片甲不留!”她越说越兴奋,连连挥舞着小拳头。 白樱雪纳闷地问:“咦?五虫五兽从未一起出战过?怎么,连你哥哥都没有精通《十绝调》吗?” “我哥哥是著者,怎么会不精通呢?他可是精通得不得了。不过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到驱使十种毒物的,呐,我做给你看。”罗静波从地上拾了一短一长两根树枝,放在唇边,“瞧,即便拥有‘梆笛’和‘曲笛’,也是无法同时吹奏两种笛子的,连手指头都不够用嘛!要想驱使十种毒物,就只能吹完一根再换一根,还不够麻烦的。而且笛曲一旦停歇,驱虫的效果就消失了,在作战时换笛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所以我哥哥一向是以容易聚群的毒虫为攻,以数只毒兽为守,五虫和五兽分工明确。 “原来如此。难怪在竹屋院子里全都是毒虫的尸体,毒兽又都聚集在竹屋内呢!”白樱雪又翻了翻《十绝调》的下部。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意外地瞥见了一段单写的蝇头小字,于是定睛仔细看了一遍: “吾带着吾妹隐居于依霞山已久,在周围山域内饲育了无数毒物,不想却因此招来横祸,遭奸邪之人觊觎。吾势单力 薄,恐命不久矣;吾妹静波又功力低微,不能复仇。遂记下此言,欲将家父与吾所著两本心血秘籍藏于此处,若将来被有缘者发现,可按笛曲修练。练成者可去秀林山之山洞中,里面藏有家父与吾精挑细选的诸多毒物可供驱使,还望替吾报仇。如修炼未成,则务必将此二书永远埋藏。大恩不言谢,罗奂笙敬上。” 白樱雪眉头紧皱,这段话明显是最近才写上的,可视为罗奂笙的“遗言”。看来他原本是想把两本书藏在某处,后来是因为白樱雪突然出现,他才决定将两书相托。这段话让使白樱雪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罗奂笙拼死将罗静波送下依霞山,肯定是不希望她再回去,两本书既然是罗士冉和罗奂笙父子的毕生心血,为什么不把两本书托付给罗静波呢?“遗言”最后也说了,“如修炼未成,则务必将此二书永远埋藏”,这太奇怪了。 “小波,你听说过‘秀林山’吗?”白樱雪试探着问道。 “没听过。怎么,姐姐要去那里吗?”罗静波十分好奇。只要不牵涉到驱毒之技,她就又恢复了天真的秉性。 “不是,我只是突然忘记了在哪儿听说过那座山名而已。”白樱雪笑了笑。“罗氏父子二人连秀林山之事都瞒着罗静波,究竟是为什么呢?”她心想,“既然‘遗言’说要将‘二书永远埋藏’,那从书里应该就能找到答案。”于是,白樱雪把目光放在了《毒虫经》上。师父传下的残本部分,她已经很熟悉了。重点要检查的是没看过的内容。 当翻到《毒虫经》靠后的部分,某一页上端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跃入了白樱雪的眼帘:“血饲之法”!以她饲育毒虫多年的经验判断,“血”和“饲”两个字连在一起出现,肯定十分凶险。她定了定神,继续细看这一章的内容。其中靠前的几段写道: “毒虫之所以‘毒’,乃是对人而言。驱使毒虫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攻击人。因此,如何使毒虫之毒更‘毒’,是一名饲育者的首要任务。虽毒虫的最佳生长环境乃是天然,但不代表饲育者无事可做。以吾前文之观念,挑选环境、改造细节乃是首要,而投食则是一种影响毒虫习性的禁忌。可是,如果影响毒虫的习性反而会使其毒性更强,何不为之?‘投食’者,‘饲’也。‘饲育’本身就是一种通过供食使其更强的行为。但对毒虫而言,大多饲食反而会降低其战意及毒性,不可为。唯有以血饲之法,方可。 血饲可分为数种,分次列举。 其一,死兽之肉。此肉与一般的肉食无异,当弃。 其二,活兽之肉。可提某些毒虫之战意,但长期饲虫,反而会淡化其毒性,效果不佳。 其三,活兽之血。兽血有性热性寒之别,更有膻腥之气,大多毒虫不喜。 其四,死尸之肉。人死则血凝,其效一般。久死者带尸毒,绝不可饲。 其五,活人之肉。应可增强毒性,却乃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 其六,活人之血。取血可不伤人之性命,可为。血气既能提升毒虫好战之性,久饲亦可加强其毒性。但人与人之血亦有不同,换血则效低。故而最好以同一人之血长期饲虫,供血时以直接噬咬为优。” 这几段内容,看得白樱雪毛骨悚然。罗士冉写的“分次列举”中,这个“次”原来是指“血饲之法”中几种形式的恶毒程度!幸好在“活人之肉”这一段中,罗士冉注明了“却乃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表明他还没有丧失人性。 “看来秀林山山洞之中的毒物皆是以‘血饲之法’培育出来的了。之所以瞒着罗静波,可能是担心吓着她。”白樱雪心中猜测。忽而,她又恍然大悟,连忙又开始翻看起《十绝调》来。 这一回,她翻看的速度很快,在诸多字迹中寻找着“血饲”二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五章 虫兽同驱 罗静波见白樱雪快速地把两本书翻了一遍,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摇头慨叹,于是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白樱雪平复了一下动荡的心境:“没事,只是佩服令尊与令兄的造诣。我问你件事,令尊是因何而去世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罗静波摇头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在临终之前的几年,爹爹的身体已经糟糕至极,一直气弱体虚,像是受了重伤似的。也许是怕我伤心,父亲只让哥哥一个人伺候,都不允许我进他的屋子。直到有一天,哥哥突然从房中走出来,告诉我爹爹前夜已经去世了,于是我们兄妹二人就一起在屋后埋了他。后来我渐渐长大,也曾想过爹爹是因何而死的。他为人和善,一生没有什么仇敌,所以我想,他应该是病死的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抱歉了,让你想起了难过的回忆。” “没关系。其实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多好。他对别人很和善,唯独对我很凶,不让我靠近他,还不许我修习驱毒之技呢!说句实话,当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我都流不出眼泪来。后来哥哥也渐渐变得和爹爹一样德性,对我冷冰冰的,教我驱毒之技是被我苦苦哀求了数次,实在拗不过,才只教了我一点儿皮毛,而且教了之后就不再管我,实在太差劲了!”罗静波嘟起了嘴。 “那你娘呢?” “我娘去世得更早。我不敢问爹爹关于娘的事,因为一问,他就发脾气。后来还是哥哥告诉我的,娘好像是早年间因为被爹饲育的毒虫叮咬而丧命的。”罗静波道,“娘和爹都死了之后,就只剩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了,所以我还是希望哥哥能活着……”说着,她又眼泪汪汪了。 白樱雪怜宠地将罗静波搂入怀中安抚着。原来她衣着邋遢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没人管而已。白樱雪已经对罗家的事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罗士冉创出血饲之法后,应该想到了以自己的血饲育毒虫,但他后来发现此法不仅要遭受痛苦,体内的虫毒还无法彻底清除,日积月累之下,身体终究会被虫毒侵蚀。所以他不想让年幼的罗静波离他太近,更不想让一对儿女继续修习驱毒之技。只是为时已晚,儿子罗奂笙已经入道,也已经看过《毒虫经》上所记载的血饲之法。罗士冉只好将“以己血饲虫”的秘密吞进肚里,带入坟中。 可是,罗奂笙颇有天赋,在修习驱毒之技达到一定深度后,他也同样想到了“以自身之血亲饲毒虫”的方法。不知不觉中,他踏上了父亲苦心掩藏起来的“老路”,其后果可想而知。父子两代人都把血饲出来的毒虫留在了秀林山的山洞之中。经过比较,罗奂笙应该立即发觉了父亲曾经也走到过这一步,也应该很快就能理解父亲为何一直对罗静波那么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之后,罗奂笙当然不愿让妹妹再一次重蹈覆辙,所以才会和父亲一样对她很冷淡。但罗静波同样遗传了罗家驱使毒物的天赋,堵之不如疏之,如果能引导她不走血饲之路,未尝不可。可惜,罗奂笙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恶人所破坏,担心妹妹为复兄仇而踏上不归路,他只能将两本秘籍另托他人。幸运的是,白樱雪适时出现,使得事情有了新的转机。她实力不低,又心地善良,看了血饲的内容后应该不会再选这条路。若她按书修习有成,必然会给罗静波指一条正确的修习之路;若她修习未果,也只要按照罗奂笙的嘱托,等罗静波有足够的实力后再将两本秘籍交还,到了那时,父亲与兄长的悲剧应该就不会在罗静波身上重演了。 “也许师父给我《毒虫经》残本时,也是故意撕去了血饲部分的内容吧!他时常教导我的那句‘虫虽毒,心不可毒’不正是希望我走正路,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吗?”白樱雪心想。 “姐姐,你会帮我哥哥复仇吗?”怀里的罗静波仰头问道。 “一定会。”白樱雪郑重地做出了承诺。 “那……报仇之后呢?”罗静波又问。 “什么意思?” “我……我可以跟着姐姐吗?”罗静波觉得白樱雪十分温柔,又是个热心肠,跟着她就不会无依无靠了。 “当然可以。”白樱雪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她以后是要返回孟章界中去的,总不能让罗静波也一直留在孟章界吧?“不过姐姐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你跟着我会吃苦的。” 罗静波的眼睛立即暗淡下去:“哦,我明白了。” 白樱雪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并非嫌你是累赘。接下来我会去兽部总坛猎魂坡,到时我把你安顿在那里,如何?猎魂坡既安全,又有高手可以指导你修炼。”她估计,以雷啸炎兽部火烈大将的身份,安顿一个小姑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我就想跟着姐姐。”罗静波眼巴巴地看着她,“再说只有你会驱虫之术,任谁都不如你更适合指点我修炼。” 白樱雪心软了,应道:“那好吧,不过我先提醒你,跟着姐姐修炼的生活会非常枯燥。你能受得了吗?” “能!在依霞山时我不也是一直独自修炼?简直无聊死了,可是我依然坚持下来了。”罗静波信心十足。 白樱雪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雪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习笛声驱毒之术呢?” 白樱雪知道罗静波着急复仇,回答道:“从现在开始 。” 于是,在前往猎魂坡的路途上,白樱雪多了一名同伴。一路上她都专心修习《十绝调》中的驱毒之技,笛子是罗静波新作的,练习的对象就是罗静波饲育的那三条大蜈蚣。 起初,三条蜈蚣对于白樱雪的笛声毫不理睬,反而在竹篓里隔着隔板互相挑衅。白樱雪每练上一阵都不得不撒上催眠的药粉使三条蜈蚣陷入沉睡的状态,否则隔板真要被它们给咬穿了。 罗静波俨然成为了指点白樱雪的“小师父”,虽然她也只会些皮毛,可也比初涉此道的白樱雪要强很多。 屡屡失败,有时白樱雪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天赋,罗静波却始终对她抱有极大的信心。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夜里,也许是因为旅途劳累,罗静波沉沉地睡去了。白樱雪拿出笛子,再一次轻轻地练习吹奏。她练的是最简单的驱使蜈蚣的笛曲,功效是使蜈蚣从狂暴的状态下恢复平静。 从沉睡中苏醒的三条蜈蚣很快又在竹篓里闹开了,“吱吱嘎嘎”地吵个不停。由于白樱雪白日里刚给竹篓替换过隔板,所以任它们吵闹的时间放长了一些。笛曲吹了一遍又一遍,虫鸣声始终不绝于耳。白樱雪不禁回忆起跟着师父刚开始修习驱使血飞蛉时的情景,那会儿遇到的困难比现在还要大,毕竟视觉的影响对虫类来说比听觉更微小。师父也是不厌其烦地教导并鼓励白樱雪,直到她能够成功地驱使一小群血飞蛉,才放手让她自己继续修习。 “当时我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现在也同样不能让小波失望!”白樱雪决心今天一定要把笛曲吹到起效为止。 也不知吹了多少遍,白樱雪忽而发觉,虫鸣声似乎不那么响了,她心头一动:“究竟是蜈蚣闹累了还是我的笛曲有效果了?”她向竹篓内看去,下午刚换的厚厚的隔板已几近被咬穿,但三条蜈蚣此时并没有贴着隔板,而是各自在隔间当中“摇头晃脑”。 “也许……”白樱雪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检验笛曲是否奏效,有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她将手放在隔板上,犹豫了须臾,一下子将隔板抽出了竹篓。 “赤头棘”大红和“雷公须”大黑直面相对。 两只蜈蚣都是“暴脾气”,见着对手,伏下的上身又“呼”地扬了起来。白樱雪见状立即开始吹奏笛曲,可两条蜈蚣仿佛没听见似的,一点点互相靠近。白樱雪心中叮嘱自己沉住气,静气凝神专注于笛曲之上。两只蜈蚣的触角就要碰到一起了,白樱雪把心一横,索性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她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两只蜈蚣的上身已经重新趴下了!她大喜过望,按照脑中的印象,开始吹罗静波从树上跳下来后吹的那首笛曲。驱虫的笛曲都很短,不过了了数声,白樱雪自觉吹得应是分毫不差。再看竹篓内,大红和大黑竟真的调转方向,往自己原先盘踞之处悠悠地爬了回去,成功了! “啧啧,我果然没有看错,姐姐的确有天赋!”罗静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站在白樱雪身后。由于白樱雪吹笛过于投入,竟毫未察觉。“当初哥哥教我这首笛曲时,我可是足足练了七、八天呢!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掌握了,厉害啊!”罗静波由衷地赞叹。 “有意思!”白樱雪在笛声驱毒的方面算是“初窥门径”,十分兴奋。 “姐姐你继续好生修炼,为哥哥复仇就指日可待了!”罗静波也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可惜我不识字,不能自己照着书修炼,以后少不了麻烦姐姐费心指点……” “没关系的。”白樱雪将隔板重新放回了竹篓。原来罗静波看不懂书上的内容,难怪罗奂笙会将“遗言”留在书上呢,有人指点罗静波修炼,她就不会走偏饲育之道了。 罗静波忽而又哀叹道:“更可惜的是,哥哥悉心培育的毒物都没了。源阜山和开仁山上的毒物恐怕已被恶人抓去炼毒,依霞山上的又都惨烈战死……我刚才还想着复仇之时指日可待,现在却是如梦初醒。想要重新饲育一大批毒物到可以出战的程度,可是相当费时费事的,更何况敌人实力高强,毒物更要厉害得不得了才行。就连哥哥那样的驱毒水平,最后都落了个惨败,现在姐姐却是从头学起,花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到时恐怕仇家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唉……” “小波,想要复仇的话,有两种方法。”白樱雪道,“第一,姐姐去拜托本领高强的朋友,请他们出山,剿平了那两座山头,替你哥哥报仇;第二,姐姐尽快修成驱毒之术,驱使毒物将那两伙恶人全都毒死,至于饲育毒物之事,你不必担心,令尊和令兄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大批可供驱使的毒物,现在就沉睡在秀林山的山洞之中。令兄将此事记于《十绝调》,想必是打算待你将来修炼有成时再告诉你。好了,我问你,你选择哪种复仇之法?”白樱雪既然已经决定以后指点罗静波修炼,就不再隐瞒秀林山的秘密了。 罗静波根本就没考虑,激动地回答:“第二种!当然是第二种!原来爹爹和哥哥已经为我的将来做好了安排!恶人们是为了毒物才害死了哥哥,用哥哥饲育好的毒物替他报仇,也算理所应当!” 白樱雪笑道:“好!姐姐一定努力修习,争取早日练成绝技!” …… 白樱雪带着罗静波万里迢迢赶到猎魂坡时,受到了兽部妖王林水寒的热情接待。因 为白樱雪与雷啸炎、汤元星之间的关系,林水寒将两人的居住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自此,这姐妹二人在僻静的居所日夜苦修,驱毒之技日益增长。 推荐下,【换源神器】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很快,白樱雪就已经掌握了《十绝调》上部的毒虫五集。由于训练的对象只有罗静波的那三条蜈蚣,所以下部的毒兽五集只能练,不能验。毒虫和毒兽对于笛曲的敏感音域差别较大,故而白樱雪也不知道自己下部五集究竟练得如何。 罗静波已经等不及了,她认为白樱雪驱使毒虫的水平已然可以和恶人们一战,于是经常催促她赶快动身前往秀林山,但白樱雪却屡屡将她安抚下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次数多了,罗静波终于耐不住性子,一天晚上,她趁着白樱雪不在房里,披着茫茫夜色,偷偷地溜下山来,她打算自己去秀林山。 可是下山没有多久,白樱雪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挡住了去路。 “小波,跟我回去。”白樱雪命令道。 “我不回去!”罗静波把脖子一梗,“我要去秀林山!” “你知道秀林山在哪儿吗?” “在天涯海角我也能自己一路找过去!” “找到了又能如何?你的驱虫水平能堪一战吗?” 不说还好,一说罗静波更来气了:“是,我是不堪一战,但我也不会做缩头乌龟!有人倒是能堪一战,但却胆小怕事,不肯替哥哥报仇!” 白樱雪拉下脸来:“小波,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还不到复仇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难道等那些恶人都死了吗?我们已经离开依霞山快一年了,那些恶人恐怕早就离开了,这仇还怎么报?哥哥临终将我罗家的两本秘籍相托于你,你修炼成了却贪生怕死,不愿以身犯险为哥哥复仇,哥哥当初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罗静波的眼泪夺眶而出。 “啪”,白樱雪将一样东西甩在罗静波身前。 罗静波垂头一看,那是白樱雪的本命武器——伴月杵。只不过,这时的伴月杵似乎和以往所见不同,杵上下两段竟分别钻出了一排圆孔! 罗静波吃惊地擦了擦眼泪:“姐姐,你这是……” “我前几日托兽部善铸之人将伴月杵改成了两根笛子。”白樱雪道。 罗静波再仔细一看,可不是嘛,伴月杵的上端已经被截短了,中心也被挖空呈管状。“姐姐,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本命武器,竟然被改成了这样……”实心的杵被挖成了空心,表面还钻了许多孔,其坚韧程度必然大幅下降。再者原本伴月杵上下两段等长,可以拆为两根短棍,现在却是一长一短,不论是拼在一起还是分开双持,都不如原来那么趁手。 “如此梆笛、曲笛就齐了。不仅携带容易,还不像竹笛那么容易损毁。正合适驱使毒物。” “唉,竹笛易毁就多带几根嘛,可以放在储物法宝里啊!”罗静波还是替白樱雪可惜。 白樱雪摇头道:“大战激烈,胜负分于转瞬之间,怎可抽空换笛?此外,我改造伴月杵还有别的目的。”她捡起伴月杵,一分为二,将两根“笛”并排,吹孔对齐。如此,伴月杵竟变成了有两根笛管的“排笛”。 罗静波瞪大了眼睛。 “我要同时驱使五虫和五兽!”白樱雪语出惊人。 这可是连罗奂笙都做不到的事,罗静波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能做得到吗?真正的排、排笛吹孔可是在端侧啊,你这两个吹孔都在上表,怎么吹?还有,你的手指怎么忙得过来?即便同时吹两根笛子,笛声难道不会相互干扰吗?” “排笛的每根音管只负责独立的音高,也没有按孔,和我这两根联排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的笛子每一根都能独立吹响笛曲,联排的位置、角度以及按孔的位置都经过音律高手仔细地调校,使得我可以凭一口同吹双笛。你可记得前些日子来访兽部的那位羽部尊者?” “记得,是百鸣尊者康少炎!”罗静波慨叹道,“原来你是找他帮的忙!百鸣尊者确实精通音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六章 女人直觉 同时驱使五虫和五兽,这可是当初罗奂笙断言“绝对不可能做到”之事。白樱雪虽按《十绝调》修习,但并未完全循规蹈矩,她敢于去想罗奂笙不敢想的事,最终看似是成功了。 罗静波将一长一短两根“伴月笛”拿在手中仔细端量着,兽部真武大帅古非缨的铸技确实高超,吹孔和按孔的边缘整齐光滑,仿若天成,唯一不太美观的地方,就是按孔之间不太规则的间隔。“雪姐姐,伴月杵粗细不均,你这长笛吹孔在偏细的一头,短笛吹孔却在偏粗的一头,为何不都钻于细头以便同时吹响啊?” “那样的话两根笛尾都是粗头,会导致小指按孔不便。按百鸣尊者的话说,‘短笛头粗音亮,长笛尾沉音浑,正合适梆、曲两笛之音色’。况且,并在一起之后整体粗细均匀,也更美观不是?” “可是现在两个吹孔距离有些远,若想吹响远端的那根笛子,须得口吐有力、气流猛锐才行。唉,即便能吹响,也会因为气流扩散势消而导致笛声虚乱、杂声相扰,恐怕……”罗静波摇了摇头。 白樱雪笑了笑,摊开掌心,她手中还攥着一个小玩意儿:“秘密全在于此物。”她拿回两根笛子,将那个小玩意儿往吹孔附近安上,卡住双笛。“这是用伴月杵上截下来的那段废料铸成的吹嘴,有了它,就可以同时吹响两笛了。” 罗静波定睛细看,那是一根类似于吹管的东西,两寸长短,一头是单吹嘴,另外一头则是一长一短双孔。卡在双笛上之后,吹管的两个小孔正好斜对着笛子的吹孔。这个东西确实巧妙,吹笛时只要从吹管的吹嘴过气就行了。 “雪姐姐果真……比哥哥聪明!”罗静波由衷地赞叹道。 “现在还怪姐姐不?” “不怪了,都是我太心急。”罗静波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其实你已经算非常有天份了,竟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十绝调修习至大成,换作是我连想都不敢想。雪姐姐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催促你了。” “大成……”白樱雪轻轻抚着两根笛子,“都没有试过,又何谈成败?我是该去秀林山走一遭了。” 罗静波大喜:“何时动身?我和你一起去!” “待明日问清了秀林山的位置,即刻出发!” “哈,太好了!”罗静波高兴得手舞足蹈。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白樱雪就离开了小院,往惊云宫去了。罗静波本想在房中静修等候,却耐不住即将动身的兴奋,来到院子里活动筋骨。每隔一会儿,她的视线就会落向院外那条小道。可是,白樱雪许久都没有回来。 晨雾渐渐散去,视野也越来越远,罗静波也不知往山道上眺望了多少次,就是不见人来。直到日近晌午,她再也等不及了,掩上院门踏上山道,也往惊云宫去。走了没几步,远处拐角转过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正是白樱雪。罗静波立即飞奔迎了上去,到了近处,发现白樱雪的神情却有些古怪,眉头微蹙,垂目颔首,连罗静波跑过来都没有发觉。 “雪姐姐,怎么了?”罗静波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波,我查了一上午,竟然没发现有‘秀林山’这么个地方……”白樱雪说话的口气略带着歉意。 罗静波诧异不已:“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看漏了?” “我一个人看漏还说得过去,难道大家都看漏了吗?”白樱雪摇头道,“真武大帅古非缨,还有太一大将严华青、九幽大将鲍川椋、十方大将赵烟平,四个人陪我一起在地图上查找,最后连林大人都过来帮忙,可还是找不到呀。” 罗静波当然不甘心:“那……那肯定是地图漏画了!有不太著名的荒山野岭,制图之人偷懒不画或是不注明山名也很有可能啊!当寻一幅细节更加详尽的地图来找才是!” 白樱雪十分无奈:“你能想到的,我们都想到了。在上午这几个时辰内,我们可是将兽部所有的总图、局部图、山系图都找了个遍呢!” 罗静波眼神霎时黯淡下来:“难不成……哥哥是在撒谎吗?”说完,她仰头看着白樱雪。四目相对,白樱雪从她的目光中读到了复杂的情感。 “不会的,令兄完全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依我之见,地图还是不够详尽,所以才没有记录下‘秀林山’。你想,那里可是令尊和令兄掩藏毒物之地,当然是越隐秘、越不引人注意为好。” “可是未免也‘隐秘’得过头了吧?所有的地图上都查不到,哥哥又没有留下位置线索,这可让我们如何去找……” “别太灰心,在离开惊云宫之前,林大人给我指了条路。据他所言,羽部有一幅非常巨大的地图,上面的标注十分详细,我们可以去那里试试……呃,试一试。”白樱雪安慰道。她本想说“试试运气”,却担心罗静波听到“运气”二字会更失落,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羽部,连霞峰……那么巨幅的地图想必标注了一些战略要地,不知到时会不会允许我们查看……”罗静波对这条“路”并不报太大希望。 “不许我们查看,可 以替我们查看,反正我们只要知道秀林山的位置就可以了。走吧,我们这就动身。”白樱雪拉着罗静波往山下去了。 …… 离开了白玉山域,穿过辽阔的瀚海戈壁,两人接近了羽部总坛连霞峰所在的赤流山域。头一回来这儿的罗静波自然对这片黑秃秃的山地没有什么好感。不论是难耐的炙热,还是呛鼻的烟尘,都让她原本心中对连霞峰的美好期待化为了泡影。 “我曾听说连霞峰是个让人流连忘返好去处,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我看‘忘返’的人恐怕都是被那刺鼻的烟尘给熏傻了吧?”罗静波说着反话抱怨。 “耐心一点儿,还没见着尘烟宫呢,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白樱雪笑道。她知道此地的玄机。 罗静波却不以为然:“尘烟宫……听名字也知道不会是个多么干净的地方,估计也就和一般的柴火炉房差不多。” 比喻有趣,白樱雪“哈哈”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罗静波一路叽哩咕噜地表达着对赤流山域恶劣环境的不满,直到看到那五根冲天的擎宫巨柱才闭上了嘴。等白樱雪带着她飞上尘烟宫之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多么的可笑。她东张西望,前瞻后顾,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怎么看都看不够,连百鸣尊者迎过来都不曾注意。 “白姑娘,康某在此等候多时了。”康少炎始终保持着翩翩的风度。 前些时候康少炎去兽部时,罗静波并未见过他,所以这回也是头一次亲睹他潇洒俊逸的英容。她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有劳尊者。”白樱雪颔首。她对这位地位高贵又平易近人的尊者十分尊敬。 “我已接到了真武大帅的传讯,说是你们要看一下‘万里江山图’,随我来吧。”康少炎引着两人往一座偏殿而去。 白樱雪道:“为了我的事,真是劳烦你们了。” 康少炎微微一笑:“哪里。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姑娘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康某钦佩不已。略尽薄力,理所应当。” 进了大殿,白樱雪发现殿里空荡荡的,什么摆设都没有,只在殿中立着一座约有三、四层楼之高的巨大石壁。石壁表面蒙着丝绒布,康少炎飞身而起,摘取石壁顶上的几处挂钩。丝绒布滑落之后,一幅无比华丽的地图展现在两人面前。 地图表面有高有低,做出了微型的山峦沟壑,有水的地方以蓝墨涂画,大到江海,小到湖潭,无所遗漏。削小木为树林,粘绿绒为草原,铺金屑为沙漠,端的精细无比。白樱雪估计,光是雕出这样一幅石壁地图,就要耗费数十年之久,而且雕琢之人还得是个巧匠才行。 罗静波一见“万里江山图”如此宏伟,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在兽部修炼期间,她已经学会了不少字,于是立即仔细寻找起来。 康少炎替两人搬来两架梯子,悄然退出了大殿。 石壁上地名的标注格外详细,连依霞山、源阜山和开仁山那三座不太被人所知的山名也清清楚楚地标在地图上。看到三座山,罗静波不禁又想起了死去的哥哥,难免心中生哀,热泪盈眶。 白樱雪留意到罗静波在偷偷地用衣袖擦眼角,心知她想起了伤心之事,于是打岔道:“哎,连那三座山名都有,秀林山一定也在图上标明了!” “嗯!”罗静波振作精神,继续在无数地名之中逐一搜索。 两人分工协作,一个从左上角开始找,一个从右上角开始找,从上到下一条一条将地名读过,直到在地图当中相遇。居然还是没有发现秀林山!两人难以置信,又交错身位,继续把对方所查的一半地图又复查了一遍。 确实不曾看漏,“万里江山图”上压根就没有秀林山这么个地方。 “怎么会……”罗静波累得头昏眼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下白樱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 “雪姐姐,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机象门挂个委托?天大地大,只要有‘秀林山’这个地方,就一定有人知道!”白樱雪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 “唉,也只好这样了。有希望总比绝望强。”罗静波无奈。 白樱雪将她拉了起来,揽过肩膀:“姐姐保证,一定找到秀林山!” “要不,你还是请高手出山替哥哥报仇吧。”罗静波突然想起,当初白樱雪还提过另外一种报仇的方法。 “秀林山的毒物是令尊和令兄为你留下的一份宝藏,即便找高手为令兄报了仇,我也要继续帮你找到秀林山!”白樱雪坚定不移。 罗静波大为感动,她一直以为,在白樱雪成功地用《十绝调》驱使秀林山的毒物为哥哥报仇之后,那些毒物自然就归白樱雪所有了,没想到白樱雪自始至终就从来没有萌生过占得那些毒物的念头。 这时,百鸣尊者进殿来:“白姑娘,蓝大人正殿有请。” “蓝大人要见我?”白樱雪有些受宠若惊。 “萧天河、石灏明他们都是蓝大人 的朋友,你自然也是。”康少炎笑道,“不知这几日你们是否在地图上找到了想找的地方?” 两人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康少炎十分惊讶:“怎么,连‘万里江山图’上都找不到?那多半是个小到不足以标注在地图上的偏僻之处吧?” “我也不知道。”白樱雪苦笑一声。 “别着急,蓝大人和其他几位尊者都在大殿之中,一会儿可以问一问他们。像孔雀、彤鹤他们几个,见多识广,也许听说过你们要找的地方。”康少炎安慰二人。 随后,三人来到了宏伟的尘烟宫正殿。或许是刚刚议事完毕,部主蓝晓宁在高座之上,另外七位尊者都在正殿两侧的座位上交谈着。 别说罗静波了,就连白樱雪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隆重的场面,羽部妖王以及座下八方尊者齐聚一堂,气势非凡。 在走过大殿的过程中,白樱雪向诸位尊者一一行礼,罗静波也跟着行礼,行礼之后还不忘好奇地盯着每一位尊者仔细打量一番。经过仔细观察之后,罗静波心中总结出了羽部八方尊者的几个共同的特点:第一,八人全都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不论是出身大家的彤鹤尊者,还是靠着毅力从最底层修炼至高位的蓝凫尊者;不论是清冷淡泊的孔雀尊者,还是热情洋溢的奔雉尊者,每个人都有生着一张堪让诸多女子折服的俊朗面容。第二,八人的衣尽皆华丽而不招摇。孔雀尊者宋恩成,头戴飞云冠,身着绿绦袍,身后附着孔雀翎羽;彤鹤尊者云怀仙,红衣搭配金丝坎肩、白色鸾带;蓝凫尊者晏海秋,天蓝色的衣服外面,套着海蓝底色、白色花纹的外衫;雪鸮尊者慕岩西,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的绸衣,头发束带上还有几尺长的白羽当装饰;紫燕尊者郦飞泽,白衣紫衫,两云袖一直垂到地上;招风尊者甘无名,身着得体的杏黄劲装,头戴一顶黄羽半额冠;奔雉尊者曾令远身穿一件黑衫,衣服后摆以五彩拖地长羽代替;加上穿着雅致淡绿色衣衫的百鸣尊者康少岩,八位尊者各有风格。 高座上的妖王蓝晓宁,论面容也是风华绝代,丝毫不输给虫部妖王金蝉玉。罗静波看后暗自赞叹,羽部真是好一殿的俊男美女! 寒暄过后,白樱雪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秀林山”三字不在“万里江山图”上之事也着实让这些羽部高层吃了一惊。惊讶之余,众人纷纷仔细回忆,在漫长的修真生涯之中是否听过“秀林山”这三个字。从尊者们的神情上来看,“秀林山”同样也不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至此,罗静波已然不抱任何希望了,不知血饲之事的她甚至有点儿怨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为什么要选一个如此不知名的地方来掩藏毒物。 这时,蓝凫尊者晏海秋开口道:“‘秀林山’我确实不曾听说,但我却知道有一个地方叫作‘秀林湖’,也许两者有什么联系。” “秀林湖?那湖边是否有山?”白樱雪追问道。山水同名的情形很常见。 晏海秋摇了摇头:“那湖的周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方圆几百里内都没有山。哎,也许只是碰巧了同名而已。” “‘万里江山图’上多少山名、水名,都没有重名的,我觉得这个‘秀林湖’一定和秀林山有什么联系。不知此湖在何处?”罗静波问。 “在妖族地境的西南角,已接近西海,离这里非常远。我很久以前曾在那里修炼过。靠言语很难描述,我画个简图给你们吧。”晏海秋走到大殿西侧回廊摆着的长几旁,掭墨挥毫画了起来。 蓝晓宁沉吟道:“妖族地境的西南角……听说那里是块凶地啊。” “凶地是什么意思?”罗静波扭头问白樱雪。 “就是有危险的地方。” 蓝晓宁提议:“让百鸣尊者陪你们同去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七章 乡谣暗谜 自蓝凫尊者那儿得到了一个不确定的线索之后,白樱雪和罗静波二人就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好在妖域地广人稀,风光秀丽,一路过去倒也不觉得无聊。两人故意放慢速度也有另外一个原因:白樱雪想在行程期间检验一下《十绝调》的修习成果。 各种毒物都有独特的生活习性,所以白樱雪多拣阴湿、草密的地方走。罗静波在寻找毒物方面不折不扣是个行家,在她的指引下,一路上捉到了不少毒物。白樱雪几次试验十绝调的效果,都非常不错。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沿途所捉的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大多没有单独记名在《十绝调》之中。这样的毒物不堪驱战,因此白樱雪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放了。 见检验的效果不错,白樱雪不再浪费时间,开始带着罗静波飞行赶路。无数山川河岳在下方掠过,两人逐渐接近了妖域的西南端。罗静波似乎非常喜欢飞行的感觉,一到天上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很是兴奋,更加憧憬着将来修炼到五行级以后能够自己飞行。 这一晚,在野地里休息时,罗静波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忽而感慨道:“这广袤的大地真是无边无际啊,幸亏修真者可以飞行,要是只靠双脚,出一趟远门都要一年半载的,那可太耽误事了!” 此话偶尔触动了白樱雪的一个念头,她问道:“小波,你和你哥哥到了依霞山之后,他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趟远门?” “没有啊。哥哥他一心扑在驱毒之技上,极少下山的。偶尔下山去,也是去附近的那两座山去照看毒物,早出晚归,一日便回。怎么了?” 白樱雪心中一沉,不过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随便问问。你们兄妹跟着父亲修炼时,是在何处修炼?” “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住在一个小村子里。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那会儿连哥哥才刚修炼到三才级呢!” “那你还有没有印象,那个村子离依霞山是近还是远?” 罗静波肯定地回答:“远!哥哥把父亲埋了之后,带着我背井离乡,走了好远好远的路。途经依霞山时,哥哥才选定那里作为定居之处。” “还记得当时走了几天吗?” “大概二十来天吧,最后我都累得走不动了,是哥哥背着我走的。”罗静波道,“雪姐姐,你问这些做什么?” 白樱雪叹了一声:“恐怕你那女人的直觉是错的,我们此行又是一场空呐!” 罗静波一骨碌爬起身来:“何以见得?” “既然秀林山有你哥哥饲育的毒物,那他应该时不时去照看才对。方才你说他下山也只是一日就回,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到达妖域西南端那么远的地方,秀林山多半不在那里。”白樱雪道。 “呀,还真是!我竟然疏忽了这一点!” “也有极小的可能,令尊和令兄在很久以前就完成了毒物的饲育。令尊去世之后,令兄就一次也没有去过秀林山。不过照他当时的实力境界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顿了一顿,白樱雪又道,“你小时候不会飞,你哥哥带你走的又是荒山野岭没有路的地方,还边走边寻找合适的居所,所以二十几天步行的距离,靠飞行往返的话估计也就是一日的工夫。据此推测,你原先居住的小村子离依霞山应该不会太远。如此说来,秀林山也应该不远才是。” “那我们还是该在依霞山附近寻找咯?明天就调头回去吧。”罗静波道。 “恕我冒昧,如果你们就此打道回府,必然是找不到秀林山的。”草丛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白樱雪将罗静波一把揽在身后,喝道:“是谁?” “姑娘莫慌,我不是恶人。”一人多高的草丛被一把折扇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翩翩男子。他一身青衣,外套一件黄褂,长发束于脑后,眉清目秀,面如温玉,昂藏七尺,气宇不凡。他微微一笑,拱手躬身:“在下令狐瑞,惊扰到你们了,抱歉。” “你为何偷听我们谈话!”尽管对方彬彬有礼,可白樱雪依然没有放下戒心。 “两位在这荒郊野外点燃篝火,我是被火光吸引而来的。在没确定你们是善人还是恶人之前,我自然不敢冒然现身。”令狐瑞说得合情合理。 白樱雪继续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是要去秀林湖。”令狐瑞坦然相告,“二位可是要寻秀林山?” “你知道秀林山在哪里?”白樱雪十分怀疑,怎么就那么巧,遇到一个同是要去秀林湖的人? “秀林山,就在秀林湖之中。”令狐瑞语出惊人。 “湖中有山?”罗静波连连摇头,“不可能!蓝凫尊者说过,那湖周围是一大片荒地,若是湖心岛上有座山,他岂会不知?”白樱雪赶紧掐了她一把,在没弄清楚令狐瑞的来路之前,提及羽部尊者之名不是明智之举。 令狐瑞笑道:“谁说山在湖心岛上了?秀林山就在秀林湖底!” 白樱雪和罗静波对视了一眼。若秀林山真的藏在湖水之中,确实有可能一直不为人所知。不过此事还是有疑问,白樱雪道:“那你是如何知 道湖中有山的?” 令狐瑞道:“我猜的。” 罗静波顿时泄气了,撇嘴道:“闹了半天是胡说八道啊!” “这可不是乱猜,我是有根据的。”令狐瑞自说自话地在篝火旁座下,“‘莹莹之绿泽,何乃现光辉?双目一相对……” “‘显山又露水’!”罗静波惊讶地和令狐瑞异口同声念出了最后一句。 令狐瑞“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怡然自得地扇了起来:“原来小姑娘也曾经听过这段乡谣,那就应当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这是什么乡谣?”白樱雪看向罗静波。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小时候父亲确实让我背过这首小诗。我对诗词歌赋丝毫不感兴趣,只记其词,不解其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若非他提及,我压根就想不起来。” 白樱雪想了想,说:“据我理解,这四句话的意思是:一片莹莹的碧绿之水,为何会闪耀光辉?和某人双目相对,然后展现才能。不过很奇怪,‘双目相对’其实是个错词,正确的应是‘四目相对’才是。而且四句话的意思看似并无关联。” “就是‘双目相对’,若是‘四目’,反而不对了。”令狐瑞解释道,“错,必然有错的理由。若是此处的‘目’,并非是指眼睛,而是‘木头’的‘木’呢?‘双木’,不就是个‘林’字嘛!” “那‘秀林’的‘秀’字又在何处?”白樱雪问。 “在前句的‘何乃’二字,若是‘禾苗’之‘禾’,与‘乃’字正好拼成一个‘秀’字。不论是‘秀’字拆为‘禾’、‘乃’二字,还是‘双木相对’,都昭示着‘分开’之意。而‘莹莹之绿泽’,可以理解为湖水。湖水左右二分,则‘露水’而‘显山’。所以这首乡谣的真正含义,就是表明秀林山就在秀林湖水之中。”令狐瑞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言之有理。况且罗静波也背过这首乡谣,证明它不是令狐瑞自己瞎编的,使得白樱雪和罗静波不得不信服。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就是令狐瑞的目的。白樱雪问她:“你去秀林湖做什么?” “为了宝藏。”令狐瑞收起折扇,略微向两人凑近了些,小声道,“‘莹莹之绿泽,何乃闪现光辉?’因为湖中有宝贝嘛!” “还能这么理解?”白樱雪诧异道。 “当然,‘乡谣其实是寻找宝藏的口诀’,这只是一个传闻,不过世人大多想不到‘莹莹之绿泽’是指什么地方,自然也就不知道秀林湖中有宝藏了。”令狐瑞得意道。 “既然你好不容易猜到了乡谣的秘密,却为何轻易地告诉我们?”罗静波也觉得这个令狐瑞有些不太对劲。 “我刚才听到你们的交谈,知道你们所寻之物并非是那份宝藏。我观二位面善,不似有歹心之人。再说,宝藏不易得,即便你们想夺宝,呵呵,也未必能成!”从令狐瑞这番话判断,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白樱雪说:“我们对什么宝藏不感兴趣,也希望你到时不要妨碍我们。” 令狐瑞欣然同意:“如此说来,二位是愿意与我同行咯?” …… 深夜,令狐瑞坐在篝火旁闭目静修。白樱雪和罗静波则坐在火堆另外一侧。 “雪姐姐,你觉得那个人可靠吗?”罗静波小声问道。 看着火光之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白樱雪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 白樱雪拿出一物,朝罗静波使了个眼色。罗静波心领神会,拿出一根竹笛“呜呜呀呀”地吹了起来。 “小姑娘露宿荒野尚能有这份雅兴,着实令人佩服。鄙人不才,愿与姑娘和上一曲。”令狐瑞竟亮出一根长箫,和着罗静波的曲调吹了起来。 笛箫和鸣,在旷野上空悠然飘荡,倒别有一番韵味。罗静波暗自好笑:“你尽管和便是,我的笛曲可是有玄秘的。”一曲寻常的小调结束之后,罗静波紧接着吹起了《十绝调》中的驱虫笛曲,白樱雪适时地打开了竹篓盖子,三条蜈蚣悄然无声地爬了出来,绕过篝火,向令狐瑞爬去。 令狐瑞不会驱虫笛曲,就把箫放下了,静静听着罗静波一个人吹奏。 罗静波看向了白樱雪,白樱雪点了点头,于是她转了个调。这时,令狐瑞又突然开始吹箫,箫声一改之前的和缓,骤然高亢尖锐。他一边吹一边起身后退,随后收箫狂笑:“在下以诚相待,二位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罢,二位好自为之!”说完,他的身影化为一道白光,在旷野上疾速而去,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罗静波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他刚才竟然以箫声乱了我的笛声!” 白樱雪闻言大吃一惊。 “大青、大红和大黑它们本该昂起首来摆出攻击之态,听了箫声之后竟然都被震昏了!”罗静波道。 “这怎么可能?”白樱雪箭步冲到火堆另外一侧,只见三条大蜈蚣正侧蜷着身子,腹部外翻,长须也耷拉着,果然是昏了。 白樱雪转过身,和罗静波面面相觑。“能震昏蜈蚣的箫声,为何我们 听了没感到任何异样?”白樱雪十分费解。 “不是单纯的靠声音震昏,而是跟箫曲有关。那应该是超出《十绝调》范畴以外的驱虫之曲!”罗静波非常肯定,“那个令狐瑞是个驱虫高手!” 白樱雪叹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本想用三条蜈蚣试他一试,结果竟诈出一个驱虫高手来!” “呸!那个家伙果然不是好人!”罗静波朝着令狐瑞离去的方向啐骂,“亏他风度翩翩、道貌岸然的!” 白樱雪却说:“是不是好人我现在也无法确定。你背的那首小诗如果真是乡谣,那肯定很多人都听过。试想令尊和令兄怎么会挑乡谣暗指之处来存藏毒物呢?我当时就觉得令狐瑞在撒谎,那首小诗想必是你父亲自己编出来的,在你年幼时让你背诵记熟,等实力有成时自己参悟明白。” “何必如此麻烦呢?直接告诉我秀林山的位置或是让哥哥转达给我不就行了?”罗静波想不明白。 “呃……也许令尊有他自己的考虑吧。”白樱雪自然不会泄露血饲的秘密,她赶紧转移话锋,“不过问题来了,令狐瑞是如何知道这首小诗的?我思来想去,怀疑他很可能是曾经跟你父亲学习过驱虫之技,所以才打算用蜈蚣试一试他。一来看看他是否听得懂你的驱虫笛曲;二来看看他对毒虫的反应如何。现在已然明了,他果真是个驱虫高手,证明我的猜测应该没错。你对他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罗静波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自我记事起,就不记得有人拜过爹为师。爹的徒弟也只有我们兄妹两个。要不就是我出生之前,爹曾经收过别人为徒?不过爹他屡屡同我说过,驱虫术是我们罗家的绝技,我想应该没有外传之理吧?” “不外传么……”白樱雪摸了摸下巴,“小波,你娘姓什么?” “姓高。” “那你可有姑姑?” 罗静波摇了摇头:“爹和哥哥从来没说过……”忽而,她似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很久以前,有一段时间内,有个女子经常来家里做客。爹和哥哥对她很客气,不过他们没说此人是谁……” 白樱雪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她说:“这就对了。那个女子应该就是你的姑姑。你姑姑后来嫁了一个复姓令狐的人,那个令狐瑞,多半是你的表哥。如此,他既会驱虫之技,又知道那首小诗,也就不足为奇了。” “表哥……那他直接如实相认就是了,为何不说呢?”罗静波很不满,“该说的不说,废话却说了一大堆,最后还一溜烟跑了。恐怕他还不知道哥哥去世的事,按理来说,他既然是我的表亲,也有责任为哥哥复仇的!” “还是别指望他人了。他至少告诉了我们秀林山的位置,否则即便我们到了秀林湖,恐怕也不会想到往湖水里探寻的。”白樱雪道。其实“令狐瑞是罗静波的表哥”仅是一种看似合理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并未解决所有的疑问。比如,令狐瑞声称的秀林湖宝藏应该和血饲的毒物是两码事;再比如,罗奂笙是如何在一日之内往返于秀林湖和依霞山的。这时,白樱雪突然想起了艾娜娜,那个半日之内可将萧天河送到浑天牢的神奇女子。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些事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 “他不是要去秀林湖吗?我们也抓紧时间赶路,到秀林湖去等着他。再看见他之后,我一定要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罗静波道。 白樱雪却不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他刚才不愿意说破,即便你到时逼问他,他想必也不会承认的。何况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至少近期是这样。总之,他的实力在我之上,由此可见他并没有加害我们的意思。至于他所说的宝藏是真是假,我们到时也可以检验检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八章 饲毒冰窟 一连几日,罗静波都显得心事重重,在飞往秀林湖的途中,她对地上的景致失去了兴趣。原因全在白樱雪的那句话上:“这种绝技正是你们罗家驱虫之术的克星!” 驱使毒物之术乃罗家的祖传绝技。虽然不能算是独门,但不管在妖族还是人族之中,会此技的人少之又少,更是无人可及罗氏父子所达的高度。如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能够破除此技的高手,罗静波心中当然不是滋味。因为罗家人从未倚仗此技横行霸道、伤天害理,而是偏安一隅默默地研究,有何必要针对此技创出破解之法呢?此外,破解之法只对虫,不对人,可以说除了对付驱虫之技以外没有任何攻击用途,创出破解之法的意义何在? “也许,有人是跟我们罗家有仇,所以才专门针对我们。”罗静波起初如此猜测。可是,父亲罗士冉和哥哥罗奂笙都是低调和善之人,这样的两个人能结下什么仇家?真是仇家的话,有破驱虫之技的方法,还不早就杀上门来了?在依霞山害死罗奂笙那伙恶人,明显没有令狐瑞的本事。 白樱雪见罗静波少言寡语,后悔不该说得太明白,毕竟她年级不大,承受不了太多事。“小波,别多想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令狐瑞的身份扑朔迷离,但至少不会是敌人。或许那箫声只是一种特殊的攻击手段罢了,对我们没用是因为他没有使出真本事。驱虫之技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光是《十绝调》中就记载了不下五十种毒物的驱使笛曲,要针对这么多毒物创出专门的破解之法,简直是费力不讨好,没人会那么傻的。”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意义嘛,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修炼呢,实力足够直接击杀驱虫之人,也比先对付毒虫来的明智。”罗静波紧绷了数日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 妖域西南端的荒地越来越近了,白樱雪记得,在羽部的“万里江山图”上,这片荒地的名字就叫“大荒”。大荒可比瀚海戈壁荒凉多了,方圆数百里内寸草不生,地势十分平坦,连个土包都看不见。荒地上长年干旱,雨雪冰霜绝迹,地面块块龟裂,呈一片苍白色。至于秀林湖,在大荒的西端,再往西去绿意渐多,直到辽阔西海之滨。在绿地和大荒之间,隔着一片矮山,山里有泉,大多往西流入海中,唯独只有一条小河反道而行,向东流入大荒,在凹地聚成了秀林湖,也成为了秀林湖唯一的水源补给。 作为大荒境内唯一的水域,秀林湖十分易寻,白樱雪在高空俯瞰,灰白色的大地远端那一丁点儿莹莹之绿,就是秀林湖所在。“莹莹之绿泽,何乃现光辉?”白樱雪不由得想起了这两句乡谣。“难不成大荒以前也是一片泽国?”她脑中胡思乱想。 罗静波感慨道:“蓝凫尊者当初竟选了这么一个鬼地方修炼,真是想不通。” 白樱雪笑了:“蓝凫尊者的天资并不算高,修炼远比他人刻苦数倍,终获如今之成就。所谓‘勤能补拙’,正是如此。恶劣的环境才更加磨练人的身体素质和心性呢。” “嗯,我也佩服他。要不以后我们也在这儿修炼,好好磨练磨练?” “哈哈,你放心吧,姐姐以后带你去的地方也绝对不是个可以享乐之处,风景虽比这儿优美,但寂寥、单调的程度却是不相上下。”白樱雪降落下来,最后一段距离,还是步行过去比较安全,也能趁机恢复一下消耗在飞行上的妖力。在妖族中,飞行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像白樱雪这样的,本体是月德兔,兔本来不会飞,修炼有成之后,借助妖力飞行,和人类飞行的方式大同小异。另外一种就是像石灏明那样,本体为金鳞龙,龙原本就会飞,故而飞行不需要消耗妖力,耗费的唯有体力而已。 落地后,两人愈发能感觉到来自大地的炽热,滚滚热浪从龟裂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隔着鞋子都觉得地面发烫,连远处的景物都因为热浪的翻涌而扭曲摇曳。 “已经是秋季了,居然还这么热?”罗静波把手搭在眼前,仰头望天,太阳似乎没有那么毒辣。 “这里的热并非来自太阳照射,而是从地下深处散发上来的。”白樱雪拿出两顶斗笠,分别给自己和罗静波戴上。 罗静波咂嘴叹道:“啧啧,难怪说是凶地呢,简直就是一口平底锅!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不被烤成人干才怪呢!” 白樱雪莞尔:“人家蓝凫尊者在这里修行了数十载,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哎,你看那里!” 罗静波顺着白樱雪的指向望去,不禁呆立当场,远处天空中竟出现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海面波浪滚滚,海上则是朵朵浓云。 “那是海市蜃楼,头一次见吧?” 罗静波使劲儿点了点头,即便汗水流入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生怕少看了这等奇景。下方灰白色土地,中间蔚蓝色大海,上空白色的云层,美不胜收。“怎会出现大海的景色?”她好奇地问。 “西海的景色被映在天上了呗。冷热差别较大的地方,经常会出现这等奇景。”白樱雪解释道。 “也就是说,大荒这里热,西海沿岸 冷,是么?” “没错。” “那我想不明白了,地热的来源不应该是岩浆么?为何地面的冷热界限会分得如此清楚?不过隔了几座矮丘,这边就热得像铁锅,那边却是凉秋。按理来说,岩浆应该是热一大片才对……哦,大荒的范围也不小……”罗静波自问自答说了一大通。 她的话确实触动了白樱雪的心思,即便大荒再广阔,地面也不会因为矮丘的阻隔骤然由热变冷。更何况,如此炽热的来源若真是岩浆的话,附近理应有个火山口才对。 “雪姐姐,这么恶劣的地方,你觉得那些毒物还活着吗?”罗静波忧心忡忡。 白樱雪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秀林山若真在秀林湖水之中的话,山洞也应该是阴凉潮湿的。” “山洞应该被水淹了呀,但愿那些毒物没被淹死。” 白樱雪安慰她:“放心吧,令尊所选之处一定是个适合掩藏毒物的地方。” …… 当两人真真正正站在秀林湖畔时,却惊愕地发现,秀林湖面居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湖面很低,离湖畔足足差了一丈有余。冰层似乎很厚,看不清冰下的情形。罗静波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两人身后可是辽阔的炙热之地——大荒啊!且不说大荒又热又旱,光是秋季结冰这一点就很不可思议,通常情况下,南域的水只在隆冬时节才会结冰。 “这可怎么办?”罗静波没了主意。 “砸开冰层!”白樱雪斩钉截铁。 “砸、砸得开吗?” “试试就知道了。”白樱雪说完,跳到了冰面上,罗静波也随她跳了下去。 白樱雪拿出伴月杵,用力往冰上砸去,“啪”的一声,只在冰上留了道白印。 “怕是连湖底都给冻严实了吧?”罗静波道。 蛮干不是办法,白樱雪收了伴月杵,在冰面上巡视起来。罗静波不明所以,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地跟着。 “‘两木一相对,显山又露水’。小诗是这么说的没错吧?”白樱雪道。 “没错。你是在找树吗?”罗静波不解,秀林湖沿岸可是寸草不生的。 白樱雪没有答话,继续往湖中心走去。小湖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湖心区域。白樱雪猛地站住了,招呼罗静波:“小波,你快来看!” 前方冰层下面,隐约可见青黑色的阴影。 罗静波趴在冰面上仔细往下看:“那是……是山?” “不仅是山,还有树呢!”白樱雪指着“小山”顶端两簇长长的影子。 “原来是水草啊!”罗静波大喜。 白樱雪仔细辨认了一下:“那应该是水札草,通常簇团生长,长茎彼此缠绕,最终绞成一股硬质的粗茎,就像是一株‘水中的树木’。那两簇水札草,必定就是‘两木相对’的‘林’了!” “哈哈,令狐瑞他猜得还挺准!”罗静波这时反而有点感激令狐瑞了,要不是他,两人必定会折返,依霞山附近又是凶险之地,不敢冒然接近,等耗费了许多时间之后,在依霞山周围却依旧寻不到秀林山,那可太令人失望了。 白樱雪道:“湖底隆起的小丘竟然这么高,已经接近水面了。这里的冰层肯定没那么厚!”她用力跺了跺脚,果不其然,冰面发出的声音已经不似岸边那么沉闷。“‘两木相对’,应该就在这儿!”白樱雪走到两簇水札草当中的区域,用伴月杵奋力一砸,“咔啦啦”,冰面裂开了几道纹。 她正要再砸第二下,那几道裂纹却突然迅速延伸扩散,整个冰面都随之颤动起来。未等两人回过神来,冰上骤然陷下去一个大洞,两人应声落下,重重地摔在了“山石”之上,接着顺着斜坡一路滚下,掉入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之中。 白樱雪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小波,你没事吧?” “被岩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罗静波带着哭腔,“最后摔那一下好像还摔断了腿!” “什么?”白樱雪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摸了摸罗静波的腿,在右脚踝处肿起了一个大包。她松了口气:“没断,是崴脚了,忍着疼,我给你正一下。” 弄完脚伤之后,白樱雪抬头看了看,山洞的入口在头上七、八丈高的地方,阳光透过冰层照在洞口,却照不进洞内。 “雪姐姐,真是太神奇了,冰窟窿下面竟然没有水!”罗静波啧啧称奇。 “这座冰湖不简单……似乎就是一大块冰,整个儿盖在湖底的山包之上。” “那个蓝凫尊者也真是的,既不告诉我们大荒的炽热,也不知会我们冰湖的古怪!但凡提醒几句,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呀!”罗静波埋怨起来。 “蓝凫尊者在大荒修炼恐怕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大荒说不定还不是这样。”白樱雪道,“既然这座山是秀林山,那令兄所指的山洞应该就是这里了。” 罗静波挠了挠头:“难道爹爹和哥哥每次来这儿都需要破冰这么麻烦?没有水的话,他们离开后冰面又是如何冻上的呢?” “这世界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何必非要弄清所有的奥秘?还是快点儿找那些毒物吧!”白樱雪又拿出了伴月杵,略度妖力,杵发出了莹白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但照亮山洞已是足够。 当看清周围的情形时,连白樱雪都被吓了一跳。几丈开外满是石笋和石钟乳,影影憧憧的不知有多少座,每一座上都盘绕着数条毒蛇!“我的天呐!”看着花花绿绿的颜色,密密麻麻的蛇鳞,白樱雪瞠目结舌。 罗静波就像是发现了一座宝库似的,欣喜地冲了过去,口中不停念叨着各种毒蛇的名字。她留意到,这里所有的毒蛇都比正常的尺寸超出一大截,有的毒蛇甚至已经接近了“蟒”的体形。“爹爹和哥哥果然厉害!竟饲育出这等佳品!”罗静波兴奋地直拍手。 “‘血饲之法’果然厉害!”白樱雪心中赞叹着,也走进了钟乳石林当中。 山洞中本就十分阴冷,待靠近石钟乳和石笋之后,更觉寒气逼人。罗静波向一座石笋上哈了一口气,立即凝成了白霜。她又轻轻碰了碰一条毒蛇,蛇鳞冰冷,蛇身僵硬,像是死了似的。 “令尊偶然发现了这座常年不化的冰湖,觉得奇怪,经仔细探查之后,又意外地找到了这个湖底之山的山洞,认定此处简直是一个天然的藏放毒物的良所。毒物在这等寒冷的环境中都陷入了类似假死的长眠状态,无须饮水吃食,只待有朝一日被重新唤醒。”白樱雪推测出罗士冉发现山洞的大致经过。 “而那一日,就是今天!”罗静波试着将一条毒蛇从石笋上拿下来,可是僵化的蛇身就像是“长”在了石头上似的,任她使多大的力气就是拿不下来。 “先不要着急,这座山洞中的毒物肯定不只有这些毒蛇而已。”白樱雪拉着罗静波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 穿过钟乳石林,后方是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果然如白樱雪所料,这里出现了第二种毒物——蟾蜍。 一块块平坦的石板上,趴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毒蟾蜍,每只都紧闭着双眼,身上覆着厚厚一层白霜。蟾蜍不比毒蛇,它的毒都在身体表面,所以罗静波不敢直接用手触碰。寻常的蟾蜍可取蟾酥入药,但这座山洞里的各类毒蟾蜍毒性太强,哪怕指尖沾上一丁点儿也会导致皮肤溃烂、毒素侵体。 白樱雪算是开了眼界了,各种毒蟾蜍琳琅满目,有的眉骨带刺,有的身后拖尾,还有的爪上有钩,都是些非常罕见的种类,也不知罗氏父子是如何找到这么多只的。 踮着脚尖走过“蟾蜍区域”,山洞在前面拐了一个小弯。绕过弯角之后,不远处又有一个洞口,两人跨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堪比殿堂大小的大洞展现在两人面前。 白樱雪加强了伴月杵的亮光,并控制着杵在空中飞旋了几圈,看清了这座巨型洞窟中的情形。此处简直是一座硕大的毒虫窟:墙上停满了鬼蜮,顶壁挂满了蜂巢,各个拐角、岩缝都结满了层层蛛网,网上趴着的全都是最毒的蜘蛛。地面左半区域蜷缩着颜色各异的毒蝎,有黑蝎、红蝎、黄蝎,甚至有些毒蝎连白樱雪都叫不上名来。地上右半区域则全是毒蜈蚣,像“毒天龙”、“赤头棘”、“雷公须”这些蜈蚣,加起来少说也有数百条,而且比罗静波那三条“大青”、“大红”和“大黑”个头更大的蜈蚣不在少数,看得罗静波只有连连咂嘴的份。 巨洞里五虫齐全,五兽却还差三种。“毒蝎”和“蜈蚣”两片区域夹着当中一条狭窄的过道,一直通往巨洞的另一端,那里也有一个洞口。 两人穿过巨洞继续往前,这个洞口的走向急转向下,通往更深的地方。两人顺着洞口下落到另外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比之前那个巨洞小了很多,差不多位于巨洞的正下方。洞里更加寒冷,罗静波有点儿承受不住,冻得瑟瑟发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四十九章 血之召唤 白樱雪举起伴月杵仰头看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石室顶壁是拱形的,穹顶处倒吊着一具“庞然大物”——一只巨大的蝙蝠! 白樱雪惊异的,是蝙蝠的体型。那蝙蝠比人还要“高”,巨大的翅膀紧裹着它的身体和头颅,即便身上蒙着厚厚一层白霜,依然能看出它躯体呈现暗红色。 “雪姐姐,你带我上去。”罗静波道。 近距离看那蝙蝠,更显巨大。翅尖的爪子呈墨绿色,爪尖还发着荧绿之光,显然有剧毒。罗静波伸出手来,拨弄着蝙蝠的翅膀。 “小心!”白樱雪叮嘱道。 罗静波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两支翅膀分开一道缝,看到了蝙蝠的面目。那蝙蝠长着两根又长又尖的獠牙,从口中冒出一直伸到胸前。罗静波轻轻摸了摸牙尖,还往下按了按,想试试尖牙的锐利程度。结果,她的手一下子就被利牙给刺破了。“幸好这种长牙是没毒的,毒都在爪上。”罗静波小声道。说完,她摸了摸蝙蝠的胸口,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丝热气。 就在这时,白樱雪忽然瞥见毛骨悚然的一幕:蝙蝠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她还没来得及落下,只见蝙蝠猛然垂头,那钢针一般的利齿一下子扎进了罗静波的胳膊。 罗静波疼得惨叫一声。 白樱雪一脚把蝙蝠踹开,抱着罗静波落在了地上。仔细查看,她的小臂上面多了两个洞,血流如注。 穹顶的蝙蝠没有落下,借着白樱雪那一脚的力量来回晃荡起来,把身上的白霜悉数抖落,石室中就仿佛下了一场雪似的。接着蝙蝠展开了巨大的双翼,扇动起来,在石室内卷起了一阵狂风。 白樱雪连忙将伴月杵一分为二,对着较长那段的吹孔吹了起来。可习惯性地吹了几个音符后,她傻眼了,《十绝调》中虽然有驱使毒蝙蝠的篇章,但眼前这只巨大的蝙蝠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也就是说,《十绝调》的《蝙蝠集》中所写的笛曲,不一定对这只蝙蝠有效! 巨型蝙蝠发出尖锐的嘶啸声,从穹顶落了下来。“石室”太小,它飞不开,但它的后肢却远比其他蝙蝠结实,以两腿撑地居然爬得一点儿也不慢,龇牙咧嘴地朝着两人扑了上来。 白樱雪见势不妙,拉起罗静波往“石室”外面逃。那蝙蝠到了洞口边,一缩翅膀,也钻了出来,继续追着两人。等到了外头壁虎和蜥蜴所在的“大洞”,它展开双翅挥了一下,直接飞落到两人身前。 白樱雪将罗静波往旁边一推,自己则趁着大蝙蝠“立足未稳”,一个鱼跃将蝙蝠顶到了洞壁上,大喊道:“小波快走!”而后握着两段伴月杵对着蝙蝠身上一通乱砸。蝙蝠疼痛难耐,叫声愈发尖锐,双翅拍墙翻身,倒飞开去,顶着白樱雪又撞在了另外一侧的洞壁上。白樱雪余光瞥见罗静波还傻呆呆地站在洞口旁,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吼道:“快点儿走啊!” 罗静波担忧白樱雪的安危,就是不肯走,反而拿出竹笛吹了起来。她也知道这只巨型蝙蝠不同于《十绝调》中所记的任何一类,但她想“死马当成活马医”,随便按着一支驱使蝙蝠的笛曲吹了起来。 神奇的事发生了,刚才还暴怒发狂的蝙蝠骤然停止了攻击,转过身爬到罗静波的身旁,望着她不动了。看着它鲜红透亮的眼睛,明晃晃的长牙,罗静波有些紧张,笛子吹得也有点儿走音了,但蝙蝠仿佛被驯服了似的,一动也不动。罗静波试着缓缓放下笛子,没有笛声的洞中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蝙蝠还是抬头看着罗静波。须臾,它似乎厌烦了等待,蹬地而起,吊到洞顶去了。 罗静波对着目瞪口呆的白樱雪拍了拍胸口,长吐了一口气。 白樱雪两步冲到了她身前,晃着她的双肩:“小波,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吹笛子呀,驱使蝙蝠的笛曲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我先头吹过那支笛曲啊,根本不管用!” “这……”罗静波挠了挠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樱雪叹了一声,自嘲地笑道:“难道是我没有天份,只能驱使你那三条蜈蚣,其他毒物都不行?” “怎么可能呢?若是没天份,别说三条蜈蚣了,就是一条你都甭想!”罗静波仰头看了看蝙蝠,猜测道,“也许是……蝙蝠只对竹笛的声音敏感?” “啊?”白樱雪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两根已经被钻了许多孔的伴月杵,“那我这不是白弄了?” “不不不,我只是瞎猜而已。”罗静波连忙安慰她,“要不你试试其他笛曲吧,反正这里的毒物都冻僵了,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白樱雪点点头,用“曲笛”开始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在山洞之中回荡,连罗静波都觉得这是白樱雪吹得最好的一次。可是,所有的壁虎和蜥蜴都纹丝不动。白樱雪越吹越失望,最后只得悻悻地放下了笛子。 “再用我这根试试。”罗静波把竹笛递给了她。 白樱雪定了定神,又吹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一只毒物理睬她的笛声。“小波,看来姐姐真的没天赋,让你失望了。”她无奈地把笛子还给罗静波,“你来吹吧。有了这一山洞的毒 物,相信替你哥哥报仇并非难事。” 罗静波知道,最失望的人其实就是白樱雪自己。“也许是它们都冻僵了,所以没反应。等带到外面热乎热乎,应该就没问题了。”她吹起了笛子,心中却头一次希望毒物们不听驱使。 竹笛声再一次在山洞中响起。壁虎和蜥蜴似乎还是一动不动。罗静波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看吧,果然还是因为冻僵了的缘故。” “小波,别停啊!”白樱雪指着一处。 罗静波循向望去,她右侧有几只蜥蜴竟正在慢慢地站起身来,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自己以及同伴身上的寒霜。 罗静波继续吹笛,那几只蜥蜴真的晃悠悠向她爬了过来。 “小波,还是你厉害!”白樱雪由衷地赞叹。 “呜呜呀呀”吹了一阵子,罗静波再一次放下了笛子,累得有些气急:“不行了,吹来吹去就只唤醒了这么几只,看来我的水平还是太低了。” “是这样吗?”白樱雪留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几只蜥蜴虽然互相舔舐,但范围就只限于这几只,别的冻僵的蜥蜴它们都不舔。“几只蜥蜴分明不是同一种类,何至于彼此舔舐冰霜?太奇怪了……”她喃喃自语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们只是在彼此打招呼,谁让它们不会说话呢?比如说,舔一下脑门,就是在说:‘嗨,老兄,你醒啦!’然后回舔一下脖子,就是在回答:‘是啊,老弟,你也醒啦!’”罗静波自己都被逗笑了。 罗静波打趣的话无意间提醒了白樱雪:“莫非,它们果真不是在舔舐冰霜?” “对啊,在‘打招呼’嘛!” 白樱雪笑了笑,她当然不相信蜥蜴们是在“打招呼”。她在考虑,几只蜥蜴究竟在舔舐什么。她发现,苏醒的几只蜥蜴所在之处正是罗静波之前被她一把推开之后所站的地方! “嗨,你别不信,爹爹和哥哥既然能饲育出那么巨大的毒蝙蝠,也就能饲育出靠舌头来打招呼的毒蜥蜴!哎,对了,它们可别中了彼此的毒,为了‘寒暄两句’却把小命给丢了,那可就划不来了!”说完,罗静波拿出了相应的解毒药粉,撒在了几只蜥蜴身上。 白樱雪心头一震:“对啊!血饲!”她立即咬破了指尖,将血滴在了脚边的一只蜥蜴身上,屏息凝视。 热血融化了些许冰霜,蜥蜴终于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伸出舌头开始舔舐血液。不仅如此,就连这只蜥蜴旁边的几只也都随之苏醒,也开始舔它身上的血。 原来秘密在于此。这座山洞里所有血饲出的毒物,对血腥味最敏感,想要唤醒它们,必须要用血!想明白了这一点,先头那几只蜥蜴,包括那只大蝙蝠苏醒的原因就很清楚了:罗静波在试验蝙蝠尖牙锐利程度的时候被戳破了手指,鲜血唤醒了大蝙蝠;随后大蝙蝠又弄伤了罗静波的手臂,罗静波被白樱雪推了一把时偶尔洒下了几滴血,从而唤醒了那些蜥蜴。 但对于罗静波,当然不能说实话,白樱雪只得胡诌,说毒物大多嗜血成性,所以才会见血苏醒。 听白樱雪说完之后,罗静波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唔……道理上的确是说得通,可是……” “怎么?”白樱雪还没发现自己这个结论的“破绽”。 “蝙蝠在被我的血唤醒了之后,为什么你吹笛就无效呢?”罗静波道出了关键。 白樱雪一愣,强行解释道:“莫非这些毒物只听从供血之人的驱使?” “这怎么可能呢?毒物又分辨不出是谁在吹笛子!”罗静波摇了摇头,又冲着白樱雪脚下努了努嘴,“喏,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樱雪低头一看,刚才她唤醒的那几只蜥蜴已经舔光了血液,吐着舌头向她爬来了。她赶紧拿起笛子吹奏起来。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蜥蜴都跟没听见似的,只想爬到她身上咬她。 罗静波也拿起竹笛吹了几声,蜥蜴却立即站住了,缩趴在地上。“看吧!你的血唤醒的蜥蜴,不照样也听我笛声的命令吗?你那说法讲不通的,喏,若是吃了谁的血就听谁的命令,那作战时怎么办?咬了敌人之后,难免一嘴血,难道就开始听敌人的了?” 白樱雪哭笑不得:“那你说是为何?果然还是因为我没天份么?” “先别想那么多,总之把这一洞的毒物都唤醒带出去再说吧。回去之后对着它们好好练一练,说不定就练成了。当初对大青它们三个能练成,对这些毒物一定也能练成的!”罗静波鼓励道。 “希望如此吧。”白樱雪挺不甘心。 想要唤醒所有的毒物可不折不扣是个硕大的工程,还好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若只有罗静波一个,恐怕血放光了都不一定够。起初,是一只毒物一滴血,后来两人发现这样耗血太多,开始一堆毒物滴一滴血,待毒物苏醒之后立即吹笛驱使,只要控制着血不被舔光就能唤醒一大批毒物。 即便有了这等事半功倍的好办法,架不住洞穴之中的毒物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两人只得分批驱使,将一拨毒物带离洞穴之后休息个数日,再循环往复。如此也不至于让两人失血过多。稍微麻烦一点的 是,秀林湖冰面上那个窟窿在两人休息时就会重新结冻,所以每次返回山洞都需要重新破冰。 白樱雪不得不感叹,罗士冉和罗奂笙父子真是厉害,许多年来竟血饲出了这么多的毒物,需要喂血多少次?她都不敢细想。难怪罗奂笙身形削瘦,除了毒聚于身之外,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如果这时有人来大荒之地的秀林湖边瞧一瞧,想必会惊得毛骨悚然,各种毒物铺天盖地,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罗静波看在眼里,喜在心中,有这批毒物“大军”可供驱使,杀兄之仇,何愁不报? 而白樱雪在兴奋之余,驱使无效的遗憾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每当休息时,她都会拿出伴月杵笛,整宿整宿地吹。有时候,毒物也有反应,但效果不佳,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清似的。倒是竹篓里的大青、大红和大黑三条蜈蚣,非常给“面子”,每次都听得很“欢”。“一定是血饲的毒物和寻常的毒物有所不同导致的,在离开大荒之前,我必须要找到不同之处究竟在哪里……”白樱雪暗暗下定了决心。 又过了几天,洞中的毒物再需一次就能全都带出来了,可白樱雪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她破例没有吹笛,而是独自坐在湖畔苦苦地思索。 “莫非是血脉之故?毒物是罗氏父子血饲出来的,而小波身上也流淌着罗家的血液……”白樱雪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这和之前那个‘饮谁的血就听谁命令’的推测如出一辙,毒物听的是笛声之令,和血脉无关,不可能分辨清楚究竟是谁在吹笛。退一步说,即便是血脉之故,在驱使毒物作战时,毒物都是远离驱使者的,不可能有那么灵敏的嗅觉……如果我确实有天份的话,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笛子上!”想到这里,白樱雪来到罗静波身旁,问她要了竹笛,仔细地对比起来。 材质不同,粗细不同,伴月杵笛和竹笛其实也没有什么鲜明的对比。白樱雪用纤纤玉指轻轻抚过伴月杵的每一个笛孔,她近乎要放弃了。 “雪姐姐,”罗静波凑了过来,“要不你再用我的竹笛试试?上一次你吹竹笛时,几只蜥蜴刚沾了我的血,还没来得及完全苏醒呢,之后你就一直没吹过竹笛了。” 白樱雪点点头,拿起竹笛放到嘴边,其实她心中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笛声一响,蜈蚣类的毒物“呼啦”一下子全都昂起了头,荒地上像是长出了一片“草地”。白樱雪先惊后喜,转变笛曲,蜘蛛,鬼蜮,蝎子,毒蜂,全都像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她又赶紧换“曲笛”试了试,“五兽”也是一样乖乖听令,那只大蝙蝠虽然不是《十绝调》上所记载的种类,但一样也听从命令,而且不管是什么种类蝙蝠的笛曲它都有反应,简直听话得不得了。 罗静波高兴极了,连连给白樱雪鼓掌。 “难道真是我的笛子不灵?”白樱雪再度换回伴月杵笛试了试。果然,毒物们又变回了“没睡醒”的模样。 罗静波惊呼:“呀!雪姐姐,莫不是因为笛膜之故?”要说她那竹笛和白樱雪伴月杵笛的差别,这或许是唯一的一点。 其实笛子不需要笛膜也能吹奏,只是有笛膜的笛子音色更优美一些。在白樱雪看来,对于不懂得“欣赏”笛曲的毒物们,声音优美与否根本无关紧要。罗静波的竹笛在刚做好时也是没有笛膜的,只是后来在白玉山白樱雪忙着修习《十绝调》时,她偶感无聊,于是自己在竹笛上添了笛膜孔,又用竹子的内膜当笛膜。 “百鸣尊者当初说过,伴月杵是我的本命武器,本就刚硬,故而钻孔越多,其坚硬程度就越差;而且多了笛膜的话,更容易被敌人针对,因为一旦笛膜被毁,笛子就吹不响了!所以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多钻一个笛膜孔……”白樱雪道。 罗静波拿出一个锥子模样的玩意儿,在白樱雪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画蛇添足,试一试就知道了。当然,如果你舍得的话。” “这是什么?”白樱雪盯着那个尖锐的东西,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你的本命武器?”认识罗静波这么久了,白樱雪还真没看见过她的本命武器。 “嗯,这是饮血刺!是爹爹为我铸炼的,坚硬无比,钻个笛膜孔应该不成问题。” 白樱雪看了看伴月杵,叹道:“已然‘面目全非’了,又何惧再多一个孔?尽管钻便是!” 饮血刺是硬,可伴月杵也不软,两人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钻出了一个粗糙的笛膜孔。 “笛膜用什么?”白樱雪知道,已经粘在竹笛上的笛膜一撕下来就会损毁,寸草不生的大荒之地又没有可以当作笛膜的材料。 “就用这个。”罗静波的储物法宝中还有没来得及做成竹笛的竹子,她掰断了一根,用饮血刺尖一点一点往外挑竹子的内膜。不一会儿,一张薄如蝉翼的笛膜就粘在了笛膜孔上。 罗静波把伴月杵笛递给白樱雪,投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白樱雪强捺住心里的紧张,缓缓送气,由弱到强。杵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亢亮之音,响彻云霄,所有的蜈蚣立即向着白樱雪聚拢过来。 “哈哈,成啦!”罗静波高兴得双脚直跳。 fpzw 第五百五十章 山下巨怪 这些时日以来白樱雪思来想去不解的问题,竟只在于一张小小的笛膜之上。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她又生疑惑:“为何之前在没有笛膜的情况下,也能驱使‘大青’那三条蜈蚣?包括在前来大荒之地的路上,用捉到的毒物检验驱使效果,分明也是不错的,怎么对这些毒物却不灵了呢?” 对于白樱雪的疑惑,罗静波猜测可能是这些毒物冰冻沉睡已久,对笛声的感知变迟钝了。这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 “令尊和令兄所使的笛子都有笛膜吗?”白樱雪问道。 罗静波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有!” 白樱雪点了点头。她知道血饲的秘密,也许正是血饲的缘故才使得这群毒物“喜爱”更清脆高亢的笛声吧。“等明天把最后一批毒物带出来就大功告成了!”白樱雪道。 “雪姐姐,这么多的毒物,我们该怎么带回去啊?”罗静波犯起了愁,“先得统统带回白玉山,等替哥哥报仇的时候又得统统带去依霞山,将来我再跟着你去别处修炼,还是得统统带走……以前哥哥饲育的毒物都在依霞山周围,我们兄妹本不打算离开那里,从未这么万里迢迢搬来搬去的。” 白樱雪挠了挠头,这的确是个麻烦。即便能用笛声驱使,毒物“赶路”的速度还是慢,如此长途跋涉,恐怕连人带毒物都得累个半死。再说这般“浩浩荡荡”的毒物大军,不惹人注目才怪。哪怕真是回到了白玉山,这么多毒物聚集在猎魂坡周围,她们也没法向林水寒交代。 “储物法宝又不能装活物……雪姐姐,你以前走南闯北的时候,是怎么带着那群血飞蛉的?” “这个……”白樱雪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当初她被收进孟章佩时,那群血飞蛉连带着桂花林也就一起搬进了孟章界,所以她还从未遇到过这等麻烦事,“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离开大荒之地了。”她无奈地说。 “为什么?”罗静波想不明白,“早走晚走不都一样?迟早得面临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反正白樱雪本来也打算将来把罗静波带进孟章界修炼,干脆这时就把此事说清楚。 罗静波听了惊讶万分:“你的意思是,等孟章佩的主人伤势复原之后,来这里接我们走?” “是的。其实我去猎魂坡也是为了在那里等着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同意我进孟章界?” 白樱雪笑了:“放心。他人很好。” “所以你才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没错。还记得为我们安排了住所的汤大哥吗?他也是孟章界的一员。我们一共有七人,都是一心辅佐、保护萧天河。” 罗静波使劲咽了一口唾沫:“那些妖族想必都很厉害吧?” “嗯,都比我厉害。” “真想早点儿见见他们呀……”罗静波看向远方,手中把玩着竹笛。毒物中那只巨型蝙蝠爬了过来,像只小狗一样乖巧地蜷缩在罗静波的腿边。罗静波轻轻抚了抚它的头和翅膀,它似乎很惬意,晃了晃脑袋,睡了。 白樱雪乐了:“瞧瞧,这个家伙似乎很喜欢你啊!”她心里暗暗吃惊,血饲出来的大蝙蝠,应该性狂气躁才对,就像在洞中攻击她时那样。怎地如今对罗静波这般顺从?而且这种顺从只对罗静波一人,对白樱雪就不是这样。 罗静波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雪姐姐,你知道吗,小飞似乎是所有的毒物的首领哩!” “小飞?你连名字都起好了啊!” “山洞中各类毒物都有许多种,每一种还有许多只,唯独小飞,只有一种,也唯独一只,还单独在一间‘石室’之中长眠。我能感觉到,其他毒物似乎对小飞有敬畏之心,它就是所有毒物的王者。” “又是‘女人的直觉’?” “哈哈,没错!” 白樱雪心头的遗憾已去,两人心情大好,“叽里咕噜”地聊了一整夜。 …… 翌日,太阳初升之后,两人再一次破冰返回了秀林山的山洞之中。洞中只剩下最后一批壁虎和蜥蜴依旧还在沉睡。 “待驱完这批毒物,我们就往西海进发。翻过西边的那片矮山就是绿地,也适合毒物们栖居。”白樱雪道。 “爹和哥哥也真是,干嘛非得挑个这么偏远的地方藏放毒物。我现在知道哥哥是如何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来这儿了!”罗静波道。 “哦?” “以前哥哥偶尔会监督我修炼数日,十分严厉,每次修炼到最后我都累得筋疲力尽,昏昏欲睡。当我醒来时,肯定是躺在竹屋里的床上。想必哥哥就是趁我昏睡期间往返于秀林湖和依霞山的!” “你一睡就能睡好多天?” “肯定是哥哥暗中耍诈呗,每次是如何睡着的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清醒之后,哥哥就说我只睡了一天。”罗静波道,“另外,他还常对我说‘山中无岁月’。其实究竟睡了多少天我根本不知道,全凭他说是多久就多久。后来等我渐渐懂事了,他就不再监督我修炼了,想必是觉得骗不过我,所以他也不太来秀林湖了。” “原来如此。”白樱雪笑道,“令尊挑选这里藏放毒物是因为这里环境特殊。毒物在 冰冷之境陷入深眠,也不至于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跑得到处都是,或是惹出麻烦。” “在萧大哥来接我们之前,这些‘麻烦’就都得靠你来‘解决’了!”罗静波用饮血刺扎破了指尖,开始滴血。 壁虎和蜥蜴苏醒后,白樱雪举起“梆笛”吹奏起来。加了笛膜的伴月杵笛之声在空旷的山洞中更显清亮,在一连几座洞穴之中来回激荡,久久不绝。见壁虎和蜥蜴都十分“听话”,白樱雪吹得更起劲了。 突然,脚下的地面似乎颤动了一下。白樱雪停止吹笛,看了看罗静波。罗静波的神情和她一样惊讶,看来那一下颤动并非错觉。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了短暂而低沉的隆隆声。 白樱雪急道:“快出去!这山洞恐怕要崩塌了!” “只听说巨响能引起雪崩,还没听说过能引起‘山崩’、‘洞崩’的,再说你吹得也没多响……”罗静波话音未落,地面再度颤动起来,这一次颤动的幅度可比上一回厉害多了。 “怕是地震了,被埋在下面就糟了!赶紧走!”白樱雪推了罗静波一把,继续吹笛,驱使毒物和她们一起往洞外逃去。 地面颤动得越来越剧烈,山洞深处的轰鸣也越来越响,如同滚滚的闷雷,震得人耳膜生疼。就连整座秀林山、整个秀林湖都在一起颤动,碎裂的冰块、冰渣稀里哗啦地往山洞中倾泻,山体和冰之间已经出现了很大的空隙,有不少爬得慢的蜥蜴跌落到缝隙之中,被山体和冰块擦挤成了肉泥。 白樱雪和罗静波及时地冲出冰窟,攀上了湖畔。岸上的毒物们显得十分焦躁不安,有不少已经开始互相撕咬。两人见状连忙吹起笛子,一人吹梆笛一人吹曲笛,将毒物们悉数安抚下来,随即回头向秀林湖望去。 湖中的冰“嘎啦啦”地碎裂、交错、崩塌、融化,冰块碎渣被抛向了天空,然后落在了大荒之地上,像是下了一场冰雹。“冰雹”被炙热的大地烤化,腾起阵阵薄烟。再看湖里,秀林山竟从冰块之中拱出尖来,而后伴随着巨响迅速升高。 “啊……啊?”眼见着“秀林山”真成“山”了,罗静波目瞪口呆。 “这不是地震!”白樱雪道,“怎么好像……有人在山下往上抬……”话没说完,她的嘴巴就惊愕得动不了了,秀林山下还真有一个活物!不过那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那可真是一头庞然大物,整个身躯足有三、四丈高,秀林山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大缝,随着怪物抖了抖身躯,它背上的山石断裂成数块掉落下来,轰然作响。 细看那怪物,浑身没毛,肤呈靛青之色,背弯成拱,脊上生刺,根根都有数丈之长,山石就是被那些刺给戳断的。他上身高壮,下身稍短,腿若铜柱,爪如石墩。头大肩宽,头顶生着一簇黑色长毛,双眼大如磨盘,两耳又尖又长,向两侧伸出。鼻小几乎不见,下面却生着一张血喷大口,上下共长着四根利剑一般的雪白獠牙。 那怪物抖落背上的秀林山石之后,向湖岸上扫了一眼,看到了白樱雪和罗静波二人,遂张开大口怒吼了一声。光是从他口中喷出的腥臭狂风,就几乎要把两人掀翻,那些毒物更是被吹得七零八落的。 “姐姐,那、那是什么东西……”罗静波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白樱雪也不曾见过这等可怕的怪物,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罗静波挡在身后。 “啊——是谁,是谁唤醒了我——”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言,仿若打雷一般。 白樱雪没有应答。 怪物却看见了她手中的伴月杵笛,仰天大笑:“原来是你吹的笛子!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终于清醒了!” “你是谁?”白樱雪鼓起勇气问道。 “我?”怪物抬起一只前爪指了指自己,“哈哈哈,尔等鼠辈,怎配知道我的大名?” 罗静波从白樱雪身后探出头来,忿忿不平:“怎么不配?还是雪姐姐的笛声把你唤醒的呢!” “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竟有这等不知名的小屁孩儿胆敢对我出言不逊!”怪物叹道,“我的确是被那高亢的笛声唤醒的,作为报答,我就把你们两个给吃了吧!”说完,怪物一跃从湖中跳上了岸,落地时简直是地动天摇,白樱雪和罗静波甚至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接着又被激荡而起的风尘吹得睁不开眼睛。 怪物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又大笑了一声,向她们伸出一爪拍去。 白樱雪见状连忙化出本体——一只巨大的白兔。说是巨大,仅是相对“人”而言,对那个怪物来说,只算是“小白兔”而已。白兔十分“漂亮”,毛色洁白无暇,两只长耳尖端分别生有一个月牙形的红色印记,那正是“月德兔”的标志。她也十分“漂亮”地架住了蓝色怪物的那一掌。 “哟!”怪物略吃了一惊,又加大了掌力。月德兔长耳紧贴着脊背,浑身颤抖,就要支撑不住了。“小波,快逃!”白樱雪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罗静波这才回过神来,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后跑,一边吹着笛子。她交替吹长短两根竹笛,毒物们分成了两股,大股跟着她一起逃,小股会飞的毒物——毒蜂和鬼蜮则聚拢飞向了怪兽的头颅。 怪兽见飞来了一群碍眼的小飞虫,张开大嘴猛吸一口,所 有袭来的飞虫都被他一股脑儿地吸进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下之后,怪兽啐了一口:“呸!真难吃!还是这小兔子看着可口,比人类那点儿肉强多了!” 接着,怪兽翻掌将月德兔往侧方一拨,随即又拍来另外一掌,两掌夹击,拍得白樱雪吐了一大口血,骨头断了不少根,差点被拍昏过去。眼见着怪物把自己往大嘴里送,白樱雪及时地化回了人形,从怪物两掌之中漏了下去,摔落在地。 “雪姐姐!”罗静波急得直跳脚,可她的实力又不济,上去也只有送死塞牙缝的份。 “跑!”已经站不起来的白樱雪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了一声。 “我不走!”罗静波誓与白樱雪共存亡。她弓下腰来,双手伏地,眉头拧紧,张嘴咆哮着:“呜——”她也化出了本体——一只黄褐色的大蝙蝠!她的体形比那只“小飞”还要大好几圈,胸口的黄毛中还夹杂着规律的红色斑纹。她的獠牙没有小飞的那么长,但耳朵却更尖、更长。她的翼展比小飞大很多,但可惜的是,那是一对残翅,翼膜并不完整,所以,她不会飞,只能借助有力的后肢在地上疾奔,冲到怪物身前高跃而起,张开大口向怪物脖颈咬去。 “嘁,一只破蝙蝠!”怪物就像拍蚊子一样,当头一掌将罗静波扇飞出去。 罗静波吐了一大口血雾,拼命扑打着残破的翅膀,可却无济于事,翻着跟头向地上栽去。 眼见她就要倒栽葱摔落在地,一道迅疾的白光电光石火一般从远处贴地掠来,赶在罗静波头部触地之前将她接住了。罗静波睁眼一看,竟是那个被她们赶跑的令狐瑞! 令狐瑞垂头对怀里的罗静波低语了几句,罗静波忽然不见了,接着那些毒物也都消失了,最后消失的则是在怪物爪下痛苦挣扎的白樱雪。 “哦?你是何人?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怪物惊讶地问。 令狐瑞微微一笑:“时隔如此之久,你依然恶性未消,看来当初对你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些。” 怪物十分恼怒,咆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揭我的短?” “你不认识我,我只是碰巧知道你的过去而已。”令狐瑞淡然自若。 “小子,那你可知道我的神通?”怪物吼道,“那五个家伙此时肯定已经不在此界了,换句话说,我已经天下无敌了!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倒可以网开一面,囫囵吞了你,不嚼烂,哈哈哈!” 令狐瑞扇起了折扇,冷笑不止:“五祖当初心慈,给你们兄弟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现在看来却是枉然,你这种邪物就该被灭为齑粉!” “哈哈哈,我呸!”怪物啐骂道,“还说什么‘给我们兄弟一个机会’,当我们不知道么?那五个家伙当时同样伤重,要强杀我们兄弟,他们也得死掉三、四个!我告诉你,我们兄弟一时不慎被封,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熬过来了!待我们兄弟重聚之日,就是尔等灭亡之时!”暴戾的怪物也不管当初的对手已经不在禹馀界了,竟将怒火迁于当世。 “狂妄至极!五祖既然当初封印了你们,就已经料到如今解印之时的情况!你觉得他们会不传下对付你们的方法吗?”令狐瑞收起折扇,轻蔑地一笑,“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又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大荒之地的远方。 蓝色的怪物虽然气得直喘粗气,但却没有追过去。他的身形越缩越小,最后也化成了人形,一个身高接近一丈的虎背熊腰的大汉。 “走着瞧吧!”大汉自言自语了一声,又跳回了秀林湖之中,消失在山体的大洞里。 …… 白樱雪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小屋之中。床沿上趴着罗静波,此刻睡得正香。白樱雪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罗静波醒了,欣喜地握着白樱雪的手:“雪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小波,姐姐没事。”白樱雪挣扎起身,浑身的伤痛让她龇牙咧嘴,出了一脑门虚汗,“令狐瑞呢?”在昏过去之前,白樱雪知道被何人所救。 “他就在外面。瑞哥哥,你快进来,雪姐姐她醒了!”罗静波对着窗外呼喊道。 “我都说了,不要叫我‘瑞哥哥’,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呢?”门帘被折扇挑开了,令狐瑞跨了进来。 “啊?”看清令狐瑞时,罗静波惊呆了。 白樱雪怔了怔神,随即摇头笑道:“连我都被你给骗了,厉害!” 眼前的令狐瑞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她穿着一条罗纱长裙,挽着发髻,带着发簪,分明是一个仙姿佚态的女子! “抱歉,只因男装赶路更为方便,又担心变回女装会让你们生疑,所以前番未能如实相告。不过最后还是惹得你们起了疑心,把我赶走了。”令狐瑞的嗓音也变回了女声。 罗静波连忙申辩:“瑞哥,啊,不是,瑞姐姐,其实你误会了!雪姐姐当时只是想试一试你来着……” “没事,我能理解。”令狐瑞虽然换回了女装,但风度未减。 “令狐姑娘,我有诸多疑问。” “白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令狐瑞坐在床尾,“刷”的一下,潇洒地甩开了折扇。 fpzw 第五百五十一章 比武招亲 当叶玲珑走出浑天牢之时,被艾娜娜击昏的守卫们依然未清醒。她呼喊了几声艾娜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许她等得着急,先行离开了?”叶玲珑心想,“她真是个神秘人物,且不说瞬间将人冰封的绝技,在半日之内飞越了整个魔族疆域外加半个仙族疆域,速度太惊人了……以她的实力,怎么会去当一个江湖的武林盟主呢?不管怎样,这次天河得救多亏了她,下次有缘再见时,我再向她道谢吧!” 何童界在仙族疆域的东北方向,也就是说,为了完成太公的吩咐,叶玲珑此行要踏入极北的寒地了。仙族地境北部的大片疆土都属于混元域,由于天气寒冷,冬期较长,故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但水属性功力的混元大君诸葛封偏偏看上了这片地广人稀之境。身为仙族五大君之中最为年长者,诸葛封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八卦级后期,其领地没多少人敢觊觎,故而混元域一直是疆土最大的一域。 叶玲珑出生于魔族赤熛域南端地境,从未涉足北地。正值秋末冬初,混元域已是寒霜遍地。越往北去,霜雪就越厚。叶玲珑乐得自在,一边赶路一边欣赏北地风光。天高日小,冰河雪林,又罕见村庄乡镇,和南国旖旎风光迥然不同。 在穿过一片广袤的密林之后,叶玲珑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大河向东而去,流入一大片山丘壑谷之中。她沿着河水之畔行进,发觉宽阔的河面已结了一层冰,远观对岸,又是密密的一片松柏树林。阵阵凛冽寒风从湖上飘来,她遂紧了紧衣襟,低头只顾赶路。走了没多远,前方隐约传来喧闹之声。叶玲珑举目眺望,在远处河水的冰面上,有几个孩童。她本以为是小孩儿嬉闹,走近了却发觉并非如此,几个孩子似乎围着一个地方,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 几个孩子身后的冰面已经裂开了好几道缝,估摸着冰层就快碎了。出于善心,叶玲珑连忙提醒:“喂,你们几个快上岸来!冰要裂了!” “姐姐,快来救救我的小狗吧!”一个孩子转过身来哭喊道。 “狗?”叶玲珑站在岸边细看,冰层下面确实隐约有一黑物,“怎么回事?” 孩子们之中一个较大的回答说:“我们起先在那边的冰上玩耍,不料冰面突然裂开一个大洞,想必是陆家爷爷垂钓留下的钓洞尚未冻实吧。我们倒是没事,可是他的狗却掉进去了,接着就被河水冲到这儿才停了下来。” “你们都先上来!”叶玲珑急道。 孩子们挺听话,回到河边爬上了岸。叶玲珑松了口气,接下来该想想办法怎么救冰下的小狗了。冰面已接近碎裂,不可承重。若等它慢慢冻实,狗肯定就没命了。叶玲珑急中生智,下河之后,趴在冰上,手脚尽量伸开,一蹬河岸,整个人滑向了河中间。 到了黑影上方,叶玲珑定睛细看,黑影一动也不动。从体形估计,这条狗也就七、八个月大小,掉在冰河里,恐怕凶多吉少。为了不让孩子们失望,她还是拿出了飞花魔刀,顺着冰上的缝隙插了进去,奋力一搅,冰层瞬间裂开。原来小狗是被冰下的一个凸起给挂住了,冰层碎裂之后,在小狗即将被河水冲走的瞬间,叶玲珑眼疾手快,将它捞了上来,趁着身下的冰还未完全碎裂,她连忙调转方向,又趴着滑回了岸边。 上岸之后,叶玲珑轻轻地将早已冻僵的小狗尸体放在了地上,孩子们围了上来,小狗的主人伤心得哇哇大哭。几个小伙伴都挺义气,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 “现在天还不够冷,冰层不够厚实,你们可不能再下河玩了。”叶玲珑叮嘱几个孩子。这次掉进窟窿的幸亏是只小狗,若是一个孩子,恐怕也难活命。 “哎,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叶玲珑问道。有孩子,就说明附近有人家。 那个较大的孩子说:“我们都是潜龙庄的,这些日子庄里来了好些人,格外忙碌。大人没空管我们,我们就约好出来玩了。” “潜龙庄……”叶玲珑念叨着,“正所谓‘潜龙勿用’,我猜庄子应该不是很大吧?” “也就四十来户人家,彼此都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别看我和他们几个年纪差不多,按照辈分,他们都得管我叫声舅舅呢!”那孩子略显得意。 叶玲珑笑了一声,又问:“那最近庄里为何来好些人呢?” “是阮家姐姐,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姐要嫁人了呗!” “可是夫家来接亲?那也不会逗留太久呀,接了亲不就走了嘛。” “哈哈,姐姐你不知道,阮姐姐凶巴巴的,还偏偏要找个倒插门的,所以才来了那么多人!”另外一个孩子笑嘻嘻地说。 大孩子把眼一瞪:“什么‘姐姐’,按辈分你得叫姨!要是阮姐姐在这儿,非得教训你们几个一顿不可!” 另外几个孩子却一起喊唱道:“阮箐莎,凶巴巴,找个夫婿把门插!人家新娘娇滴滴,她不当姐姐却当姨!”唱完之后,几个人就嘻嘻哈哈地跑远了,只剩下气鼓鼓的大孩子和那个失去了小狗的小男孩。 见庄里的孩子还编了顺口溜,叶玲珑不禁莞尔。 “姐姐, 不如你和我们回庄去吧!喜宴可能要摆好几天,热闹着呢!”大孩子热情相邀。 叶玲珑连忙摆手:“不了,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参加喜宴恐怕不妥,多谢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这时,一直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小男孩站起身来,拉住叶玲珑的手:“不行,不管怎么说,姐姐今天帮我把毛毛从冰下面捞了上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你才是。你就来我们庄上做客吧!我爹和娘他们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接着,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搀住叶玲珑一只胳膊,先头跑远的几个孩子又回来了,大伙儿一拥而上,簇拥着叶玲珑往潜龙庄的方向走。 叶玲珑无奈,只得由着他们。顺着羊肠小道拐了几个弯后,远处一片房屋映入眼帘。原来这座潜龙庄西靠密林,东依山丘,北傍大河,平日里人们进出庄子唯有南面一条道,庄北至河畔的大片空地俨然成了潜龙庄的“后花园”。叶玲珑行深野,穿密林,走的并非是大道,所以才闯进了那片“后花园”。 还未进庄,就远远听见庄中人声鼎沸,传来一片喝彩叫好之声。“想必是阮姑娘的婚礼已经开始了吧?”叶玲珑道。 一个孩子“噗哧”一乐:“才不是呢!想必是阮姐姐又打趴了一个!” “哦?”叶玲珑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想明白了,“莫非是比武招亲?” “正是,阮姐姐一身好本事,就是为人刻薄了些。所以阮家伯伯才给她张罗着比武招亲,指望着能找着个有手段的夫婿镇一镇她。”大孩子道。 “呵,有意思。” “嗨,有什么意思?姐姐你不知道,阮姐姐出手可狠了!” “是啊,我娘说,来打擂的人,不管是江湖侠客,还是大家公子,不少条胳膊或是断条腿,就甭想下台来!” “明摆着呢,比武招亲有些时候了,夫婿一个没招到,倒是添了一大批伤员。” “听说阮家伯伯为这事儿很是头疼哩!”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叶玲珑道:“我不明白,既然阮姑娘凶巴巴的,出手又重,还要求倒插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前来挑战呢?” “因为她漂亮呗……”大孩子道。 “不至于吧?就因为漂亮,就让那些侠客、公子前赴后继?”叶玲珑不信。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阮姐姐的确漂亮,不过……”大孩子说着又好好看了看叶玲珑,“我觉得她还是没你漂亮!” () “我?”叶玲珑惊讶地指着自己。 “哎,对的!我之前就想说来着!” “姐姐你不仅比阮姐姐漂亮,脾气也比她好。” “以前阮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现在最漂亮的就是姐姐你了,阮姐姐只能排第二了。” “姐姐你也去招亲吧,保证大家都喜欢你!” 孩子们再次热切地议论起来。 童言无忌,不过孩子们的话也提醒了叶玲珑,她拿出了许久不戴的帷帽,遮住了面容。 进了潜龙庄之后,正赶上擂台散场,人们都往自家走去,谈论着今日的比武。潜龙庄本就不大,如今庄里的路几乎都被外来之人占满了,简简单单用树枝搭个棚子,挂上块布,就成了临时居所,谁让村小又没有客栈呢。一路走来,叶玲珑发觉,果真有不少受伤的男子在简陋的“居所”里躺着,还哼哼唧唧的,看来都伤得不轻。 失去了小狗的男孩将叶玲珑引到了潜龙庄西南边的一户,推开院门跑了进去。出于礼貌,叶玲珑站在院外候着。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了一名妇人,热情地将叶玲珑迎了进去。 经过攀谈,叶玲珑了解到,这家人姓龙。龙姓算是这个庄子的主姓,四十多户人家之中有一半姓龙,“潜龙庄”中的这个“龙”字,正是来源于此。正说着,这家的男主人观擂归来了。见家中来客,又赶紧去庄中的酒肆打酒去了。 当晚,龙家人摆了一桌酒菜款待叶玲珑。叶玲珑本不喜酒,但无奈主人盛情难却,她只好喝了几盅。乡酒劲烈,尤其是这严寒之地的乡酒,入而灼口,咽则烧心,叶玲珑实在是喝不惯。主人夫妻见状哈哈大笑,不再劝酒,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 “叶姑娘,这几日别走了,就在我家住下。白日可以去看看打擂的热闹。待阮家招着夫婿之后,正好再参加一场婚宴。”男主人道。 叶玲珑婉拒:“不必了,多谢美意。我仅是路过贵庄,尚有要事在身。若非令郎之故,我可能都不会进庄。” “是嘛,那今晚可得在我家好好休息一夜。要上路,明日不迟。”女主人道。 “既然如此,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夜,叶玲珑与龙家的小男孩儿住同屋。小男孩好像很喜欢叶玲珑似的,兴奋不已,“叽哩咕噜”地同她说到半夜才慢慢睡去。 叶玲珑从小男孩口中得知,潜龙庄虽然不大,可其名气却不小,远近闻名,与其名中的“潜龙”二字完全不符。原因就在于庄主——龙再兴。据说,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似 乎有些关系。在龙再兴觅得这块空地建庄之后,又把故乡的一干亲友全都迁徙于此。正是从“潜龙勿用”一词中得感,加之本家姓龙,于是龙再兴将庄子命名为“潜龙庄”。庄中之人大多修习水属性功法,对这片夏短冬长的地方颇为喜欢。之后随着嫁娶婚事,如今庄中一共聚居了四十八户人家,而“龙”姓,自然而然成为了潜龙庄的主姓。 “潜龙庄主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有些关系”的说法,已经不知是从何时兴起的了。曾有一伙匪人来庄中洗掠,却被龙再兴凭借一己之力悉数打退,人们这才知道潜龙庄主原来身手不凡。之后没过多久,混元大君诸葛封竟现身潜龙庄,与龙再兴推杯换盏,秉烛长谈了一宿。如此人们便知,那个流传了许久的传言属实。有高强的实力镇庄,又有雄厚的势力撑腰,潜龙庄声名鹊起,自此太平,无人再敢来犯。 潜龙庄地位高了,想迁来庄中居住的人自然就多。可是龙再兴十分排外,非本家人一概不许入住,故而许多人盯上了“婚娶”这一途径。女子嫁入潜龙庄自不必说,就连本庄姑娘招婿,许多男子都愿意当个上门女婿。这不,阮家有个漂亮姑娘出落成人,远近多少男人都盯着呢。别说阮箐莎貌美如花,就算是歪嘴斜眼,相信也不愁招赘不到丈夫。 只是阮箐莎养尊处优,从小到大阮家没少宠她,故而心性冷酷,脾气古怪,为人刻薄。任说媒的踏破门槛,就是一个都不要,说得多了不厌其烦,甚至直接将说媒之人打出门去。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登门说亲了。阮箐莎的父亲见女儿如此不懂礼数,勃然大怒,遂定下这比武招亲之事。消息传开,周遭未曾婚娶的男子趋之若鹜。阮箐莎自然不甘心,故而上台后出手格外狠重。今日已是比武招亲的第四天,被她打伤的男子少说也有三十几个了。 小男孩说得玄乎,叶玲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奇怪。首先阮箐莎真就那么漂亮?性格如此恶劣,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入赘?“想当初,我们叶家也是声名显赫、雄踞一方,赤熛大帝纪豫丘也曾和我叶家交好过。至于我的相貌嘛,想必不会比那个阮箐莎差多少,何况我的脾气还比她好。即便如此,当初为了我而登门向爷爷提亲的人也没有这么多,更没有这般疯狂啊!其中一定有其他原因……”叶玲珑心想。其次,就是阮箐莎的实力问题,即便打擂限制修真级别,难道同级内就没有男子能够镇得住她吗? 虽然好奇,但叶玲珑也不想多事,只待天亮后上路。 翌日巳时,叶玲珑告别了好客的家主,往潜龙庄外走去。还没有出庄,就听见庄中响起一面铜锣,惊天动地的,诸多人家往街上涌,和路边露宿的人们一起向庄子中心区域挤去。 “呵,看这情形,比武招亲又开始了,不知今日又会有几家公子倒霉。”叶玲珑压了压帽檐,大步流星离开了潜龙庄。 从潜龙庄往东去,是一片连绵的矮丘。山上松林密布,山下石头遍地。穿过山域唯有一条不算宽也不算平坦的石头路,路径更是九曲十八弯,在诸多山丘之间盘来绕去的,通往各座山头的岔道无数。好在前夜龙家给了叶玲珑一张地图,照着图上的标注走,用不了几日就能走出山区。 说来也有趣,叶玲珑发现,拿着地图在山间赶路的人远不止她一个,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有七八个男子手持地图迎面而来了。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赶去潜龙庄打擂应选之人。“有意思,这半个月以来我遇见的行人也没有这半个时辰内遇见得多……”叶玲珑甚觉好笑。 前方拐角转来一个车队,头车的车厢内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大胖子,不断催促着车辕上挥鞭的车夫加快速度,而车夫却无奈回答这山间的石头路太崎岖,马车根本就行不快。再往后看,后面两辆平板车上绑着几个大箱子,箱上还盖着布。“虽然带着给阮家的赠礼,可是,高傲的阮家小姐能看得上他吗?”叶玲珑避在路旁目送车队经过,轻笑着摇了摇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一场闹剧 当叶玲珑发觉原本戴在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不见了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法宝里有两件重要的物品! 其一,是她们叶家祖传下来的阵法宝书——《上古阵法秘籍》!当初叶玲珑的祖父,也就是叶家的家主——叶元圣被赤熛大帝纪豫丘逼得走投无路,只得亡命天涯。在逃亡之前,他让最疼爱的孙女叶玲珑将整本《上古阵法秘籍》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然后忍痛亲手烧掉了这本传家宝。后来,叶玲珑担心时间久了会记忆模糊,所以在皇崖界修炼期间,她将秘籍整本默写了一份,就保存在那个储物戒指之中。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执明佩!在浑天牢底的神秘房间里,蒋太公把执明佩交给了叶玲珑。由于执明界中目前没有妖族,所以她没有将其认主。而存放执明佩的地方也是那枚储物戒指! 即便戒指中没有这两样宝贝,叶玲珑也舍不得。那可是萧天河赠给她的,被她视为定情信物,怎能就这么丢了? “昨天夜里还在,那一定是今天丢的……”叶玲珑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摇着折扇的贵公子,“是他!一定是他!在故意和我相撞的瞬间,把我的戒指给撸下来了!”此时,她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那个贵公子竟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戒指,偷技了得。 “冷静,冷静!”叶玲珑在狭窄的小道上徘徊着,整理着思绪。最关键的一点是,贵公子偷戒指的目的为何? “难道他知道戒指中有宝贝?不,不对!我那储物戒指和寻常的首饰外观无二,他怎会知道那是个储物戒指?再说不论是我们叶家的《上古阵法秘籍》还是四大天宝之一的执明佩,存在于戒指中的事都是秘密,他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那他莫非是想偷戒指去换钱?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他那样的贵公子还会缺钱?再说区区一枚戒指能卖几个钱? 即便他眼慧,认出来是个储物法宝,想夺取法宝内的物品,那也不对啊!储物法宝已经被我滴血认主过,他根本就打不开,除非是我自己解除认主,或是他把我杀了……”想到这儿,叶玲珑抬头看了看四周,荒郊野外,不见人影,要下手早就该现身了才对。 “看来,他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想要引我去见他。”叶玲珑攥紧了拳头,“也许是想要挟我解除认主,也许是想逼迫我用大价钱赎回戒指,不论如何,为了那两件宝贝,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打定了主意,叶玲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回潜龙庄的道路。 回到了潜龙庄,叶玲珑没有迟疑,直奔庄子中间的招亲擂台而去。此时,应招的人和看热闹的人将擂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阮家为壮声势,还找来了锣鼓队,敲锣打鼓,闹得那叫一个欢畅。叶玲珑心急如焚,无心关注擂台上的情形,只在人群之中搜索着那名贵公子的身影。 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坐的有站的,擂台周围四面八方都被堵得水泄不通。除此之外还有攀在树上的,趴在房顶的,大家时不时还会呐喊喝彩,怎一个乱字了得,叶玲珑找得眼都花了。 “噗通”一声,又一名男子被阮箐莎给飞踹下台,撞在了远处的围墙上。看他胸上凹陷的脚印,少不了断几根肋骨。台下的观众们又是一片叫好。 “箐莎!”台后坐席上站起来一人,面有愠色,责备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下手轻一点儿!你怎么就不听呢?” 阮箐莎满不在乎地轻笑:“爹,我怎么没听?你让我下‘手’轻一点儿,所以我刚才下的是‘脚’啊!” 台下哄堂大笑。 “强词夺理!”阮家家主大声斥责,声音竟盖过了众人的笑声,“别人说媒,你高不成低不就……” 没等父亲把话说完,阮箐莎就打断道:“哎,爹你可说错了。何来‘高不成’一说?我可是‘高不就低更不就!’” 台下笑得更大声了。 “住嘴!”阮家家主震怒,“爹煞费苦心给你办了这场比武招亲,你却肆意胡闹!你打伤了诸多诚心来应选的公子,把我们阮家,不,把整个潜龙庄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阮箐莎不耐烦地说:“唉呀!我又没说不嫁,但必须得嫁个打得赢我的呀!谁叫那些家伙都没本事!” “哎,行了,他爹,箐莎说得没错。他们本事不够,也怨不得别人。”阮箐莎的母亲开始打圆场。 “都是你!平日里宠溺过度,才教养出这么个不懂礼数的倔丫头!”阮家家主道,“箐莎,你给我听好了,今日再选不上丈夫,明日擂台干脆就别摆了!” “真的?”阮箐莎面露喜色。 “改成抛绣球!砸着谁是谁!”阮家家主一甩袖子,愤然离场。台下顿时迸发出一片叫好之声。 “箐莎呀,你就听你爹一回吧!今天好好选个夫婿。我去劝劝你爹!”夫人也赶紧离开了擂台。 阮箐莎撇撇嘴,剑指台下扫了一圈,喝道:“哪个不自量力地还敢上来跟我打?” 无人应答。阮家家主都说了,今日选不上女婿明日就改抛绣球,谁还会傻乎乎的上台挨揍? “一个个的都是孬种!”阮箐莎跺脚骂道。 “大伙都 散了吧,明日再来抢绣球喽!”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引起阵阵附和,大家纷纷离场。 这下叶玲珑急了,人都散了就更找不到那个贵公子了。“不行,必须得让他知道我已经回来找他了!”叶玲珑打算采取主动,一跃上了擂台,喊道,“我来打!” 一听有人上台打擂,没走多远的观众们又都聚拢回来。 “你?”阮箐莎上下打量了一下,冷笑道,“你一个女子,打什么擂?这可是我选婿的擂台,你要急着嫁人可以自己也摆一个!” 竟然有姑娘参加比武招亲,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人们等着看一场好戏。 “我……我是看不惯你出手太重!”叶玲珑只得如此说道。她有点儿后悔了,刚才头脑一热就上了台,现在骑虎难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哟,原来是个打抱不平的。正好,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拿你出出气!你是什么级别?”阮箐莎还挺精,担心自己吃亏。 “四象级。”叶玲珑如实回答道。 “噗!”阮箐莎笑出了声,“区区四象级,也敢上台来替人强出头?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来到擂台边,却从来不往擂台上看一眼,只在人群之中东张西望,老实交代!你来我潜龙庄意欲何为?” “我是来找人的。” “怕是她相公瞒着她偷偷来打擂,所以她才找到这儿来的吧?哈哈哈!”台下有人喊了一声,人们一阵哄笑。 “才不是呢!这个姐姐她……”一个尖细的童音在人群中响起,正是龙家的那个小男孩儿,可是他爹没等他说完就捂着他的嘴带走了,看来是害怕得罪了阮箐莎。 阮箐莎根本没把叶玲珑放在眼里:“管你是什么目的,既然胆敢上台来挑衅,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看招!”她一抖仙剑朝着叶玲珑挥了过去。 叶玲珑举刀招架,两人各自施展本领打斗起来。过了几十招之后,叶玲珑估计,阮箐莎的实力应该是五行级。按理来说,五行级打四象级,占不了多少便宜。可是,阮箐莎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起一股冷风,刺骨难耐不说,还会使得手脚行动不便。“端的好功法!”叶玲珑暗暗赞叹,难怪那些男人都打不过阮箐莎呢,原来他们并非是输在力气和招式上。 “再这么下去我也要输给她了,在这里受伤不值得。”叶玲珑突然喊了一声:“停!不打了!阮姑娘技艺超群,我自叹不如,多有得罪。”她拱了拱手就要下台来。 观众们见“好戏”才刚开始就要结束,发出阵阵嘘声。 叶玲珑想得太简单了,心性高傲的阮箐莎会容她说走就走吗?当然不会!阮箐莎冷笑一声,从背后挥出力道恰好的一剑,将叶玲珑的帷帽切成了两半,掉落下来。和帷帽一起飞扬的还有叶玲珑满头的青丝,叶玲珑吓了一跳,略显慌乱地站在擂台边上。 众人定睛一看,呵,原来藏在帷帽之下的竟是如此一副绝世容颜,尤其是和面带戾气的阮箐莎同站一台之上,愈发觉得叶玲珑惊为天人。于是,嘘声都变为了热烈的叫好声,甚至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阮箐莎气得七窍生烟。她自认貌美如花,本想再从容颜上羞辱叶玲珑一番,谁知却成了陪衬的绿叶,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哇呀呀”尖喝了一声,举剑劈头盖脸地朝着叶玲珑挥了过去。 叶玲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不想再和阮箐莎过多纠缠,于是挡下几招之后就跳下台去。阮箐莎却不依不饶,大步追下台,也不管其他无辜观众,只顾追着叶玲珑的身影猛攻。这下可热闹了,潜龙庄的这块空地本就不算太大,又被擂台占去了一半,剩下的地方全被观众塞满了,阮箐莎发狂乱追乱打,人们想逃却互相拥堵,彼此踩踏,乱成一团。丈夫护着妻子,父母护着孩子,能往高处逃的就往高处逃,可房顶站的人多了又承受不住,重压之下塌了好几间,尘灰飞扬,鸡飞狗跳,呼号连天。 叶玲珑真生气了,阮箐莎竟然丝毫不顾其他人的安危。不得已,她只得又跳回台上,和阮箐莎继续斡斗。叶玲珑出手有分寸,阮箐莎却如同遇上仇敌似的招招取人性命,打斗时间长了,叶玲珑破绽越露越多。最后,阮箐莎终于觅得一次机会,一剑刺向叶玲珑的心窝。“去死吧!”阮箐莎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从斜刺里飞了过来,正撞在阮箐莎的剑锋之上,清脆有声。阮箐莎握剑不住,仙剑竟被击落,扇子弹回之后,被人接住,那人潇洒地落于台上,展开扇子,悠悠扇了起来。 阮箐莎一看,上台者乃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男子,遂收起了几分嚣张气焰,问道:“你是何人?” “无名路人。只希望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男子躬身拱手,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 叶玲珑松了口气,她要找的人终于现身了。他飞扇救下自己,也证明他的确不想“杀人越货”,否则只要任由阮箐莎一件刺死叶玲珑,那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就全是那男子的了。 “是她挑衅在先,打不过就想逃,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是我阮家的事,与你无关。”阮箐莎拾起了仙剑。 “哦?我倒是觉得这位姑娘是个热心肠。这本就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场 闹剧而已,阮姑娘还是不要咄咄逼人为好。”贵公子讽刺道。 一听男子说是“一场闹剧”,阮箐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如前番那般发作,只能从她那颤抖的仙剑上看出她在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万事和为贵。两位姑娘,在下告辞了。”贵公子风度翩翩。 “且慢!”阮箐莎和叶玲珑竟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接着,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想在对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贵公子回过身来:“两位姑娘还有何事?” 阮箐莎抢先道:“你、你不许走!你虽是为了拉架,但也算站上了擂台,所以你、你……” 台下刚刚恢复了平静的观众们议论纷纷,一向伶牙俐齿的阮箐莎怎么突然显出小女儿的娇羞之态了? 这时,擂台后方的人群被拨开,阮家家主和夫人接到了擂台大乱的消息之后,立即赶回来了。阮家家主刚要上台喝斥,却被夫人一把拉住:“她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箐莎她八成是看上那位公子了!” “哦?”阮家家主惊讶不已,捋须细看台上的情形。 贵公子问道:“阮姑娘的意思是?” 阮箐莎定了定神,鼓足勇气:“既然你站上了擂台,就得和我打上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嫁给你!” 台下人群一片哗然。 阮家家主看那公子果然俊秀潇洒,气宇轩昂,笑叹道:“呵呵,箐莎还挺有眼光!” “我就说嘛,箐莎抗拒招亲是因为一直没遇上心仪的男人。这不,遇上了自然就愿意了,不论那公子是强是弱,只要箐莎故意输给他,这桩婚事就算成了!”夫人笑眯眯地说。 “唔!归根结底还是我设的这场比武招亲之功啊!”阮家家主自然也是一万个满意。 夫人摇头暗笑,也不知是谁之前还吹胡子瞪眼的。 “抱歉,阮姑娘,在下无意婚娶,恕难从命。”贵公子道。 人们这下可算是“炸开了锅”,这算是什么事?阮箐莎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看上那位公子了!只要他和她象征性地过一过招,她就会佯装输给他。这等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儿,贵公子竟然还不愿意。有人暗叹可惜,也有人讥笑贵公子傻,更有人暗自偷笑,阮箐莎这等刁蛮任性的女子此回终于也被人羞辱了一番。 阮箐莎甚觉丢人,剑指着男子:“你、你难道不懂‘比武招亲’的规矩吗?” “方才阮姑娘下台追杀这位姑娘时,我可丝毫没看出来‘规矩’在何处。”贵公子此言妙极,既应答了阮箐莎的喝问,又暗讽了她没有教养。 这下可好,几日来这个不嫁那个不嫁,现在想嫁了,人家还不要。阮箐莎越想越气,恼羞成怒,竟举剑向贵公子刺去。 贵公子冷哼一声,待剑锋几乎触到鼻尖时,突然闪身让过,一扇子敲在阮箐莎的手腕上。阮箐莎痛得撒了手,仙剑再一次落地。 “你……可恶!”阮箐莎抡起一掌扇向贵公子,却被他攥住胳膊顺势轻推一把,脚下再被他一绊,摔趴在擂台之上。见台下人们对自己指指点点,阮箐莎眼圈红了,抬头狠狠瞪了贵公子一眼,起身下台,撞开人群跑了。 贵公子耸了耸肩,对叶玲珑说:“那你叫住我又是为何?” 叶玲珑刚要开口,擂台另外一边,阮家家主喊道:“公子,老夫有话要问你。” 贵公子冲叶玲珑点了点头,意思是“一会儿再说”。 “公子,请问尊姓大名?”阮家家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不失礼数。 “姓名就不必问了吧?我只是路过贵庄看看热闹罢了,没想应选夫婿。刚才上台,也是为了救人而已。”贵公子道。 阮家家主瞅了一眼叶玲珑,又问:“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萍水相逢。” “那你可曾婚娶?” “不曾婚娶。” “那你为何不愿娶我家箐莎为妻?” 贵公子哭笑不得:“结婚嫁娶本就该两情相悦才是。我为什么就非得当你女婿?还是个倒插门的。再说就凭令嫒那个脾气,呵呵,我是‘无福消受’。”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夫人忍不住上前。 “你且退下!”家主拦住了她,皱眉道,“公子,莫非你不知道我阮家,不,应该是我们潜龙庄的实力?” “如何不知。潜龙庄庄主龙再兴与混元大君诸葛封乃是亲兄弟,两人分别保存着一卷《共工秘赋》,诸葛封的那本是上卷,龙再兴的那本是下卷。而你阮家与龙再兴乃是姑表亲。”贵公子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潜龙庄的秘密。 旁边的叶玲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入赘阮家呢!共工,传说中的水属性功法之先祖,与木神句芒一样同属五行大神。当初在文举界时,楚芳华曾说过,《句芒秘赋》对木属性功力的高手十分有用,那《共工秘赋》对于水属性功法的高手来说一定也是至宝。龙再兴实力强大应该就与这本秘赋有关。 可是,既然这么多人想入赘阮家,就证明《共工秘赋》之事并非是秘密。潜龙庄真正的秘密,其实是龙再兴与诸葛封的关系。 fpzw 第五百五十三章 明逃暗保 混元大君诸葛封与潜龙庄庄主龙再兴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又拜得同一高人为师。龙再兴本名诸葛兴,其父为二子取名皆有其义:长子乃将来继承家主之人,势必强也,但强势过度则为自负,当以势虽强而秉性谦恭为佳,是以“气正而封敛”,故其父为长子取名“封”字;次子乃长兄之辅佐,势偏弱,但将来也要成家立业、当家作主,为主家兴起另一分枝,因而其势当隐隐而强也,故其父为次子取名“兴”字。 至于为何后来诸葛兴改姓,乃与其母家的一场变故有关。“龙”正是其母之姓。龙家本也是人丁兴旺,可后来因为一场江湖仇怨,与另一大族互拼至两败俱伤,家道自此中落。龙家变得无后,只得求诸葛兴之母,恳请将次子过继,以承龙家家业。其父肯准,遂诸葛兴改随母姓,复姓‘诸葛’变为单姓‘龙’,为求三字姓名之吉,龙家赐其一“再”字,望龙再兴“再兴”龙家之势。 外人不了解个中详细,只当龙再兴是诸葛封的师弟,遂传出两人有些关系的传言。其实两人关系之密切远超外人所想。 时过境迁,如今两人乃是兄弟之事已经没什么人知晓了。龙再兴虽顶着“再兴”的吉名,可也没能实现龙家的殷殷之望。一代大家就此没落,倒是其兄诸葛封占地而立,当上了仙族大君,威风八面。细细想来,这应该和两人的秉性有关。诸葛封其实并非谦恭之人,正应了“长子势强”这句俗语。而龙再兴从小生活在长兄的庇护之下,性情内敛,不愿出风头,故而乐得归隐山林,最终选择了一处远地设立潜龙庄。说起来这“潜龙”之名,还是诸葛封所起。“潜龙”二字意为龙在水中,此时虽隐忍,彼时必当飞黄腾达,这是他对弟弟的鼓励与期望。为了给潜龙庄壮势,诸葛封还故意大张旗鼓地造访,使得潜龙庄远近闻名,无人敢惹。不过诸葛封从未公开两人乃是亲兄弟这个秘密,这也是遵循了龙再兴的意愿,故而即便是潜龙庄的人,除了个别大家之主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而阮家家主阮元祯,恰巧正是庄中知道这个秘密的几名家主之一。 当他听到一个外来的贵公子随随便便就说出了龙再兴和诸葛封的真正关系,不免大惊失色。台下的人们闻言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一派胡言!我们龙庄主乃是大君大人的师弟,这点人尽皆知!至于《共工秘赋》,乃得传于二人尊师,分别有一全本,何来上下两卷之说?”阮元祯只得如此应对。 “誊本也许有全本,原本必然只有其中一卷。唉,可惜了水之圣祖传下的这本珍贵的秘赋,竟被人硬生生撕成两个半卷,太可惜了。”这种就连阮元祯都不清楚的细节,贵公子居然知道。 “这位小友,还请来寒舍一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深沉的呼喊。潜龙庄的人都知道,那正是庄主龙再兴的声音。 贵公子大笑了几声,收起折扇,对叶玲珑道:“姑娘,若无急事的话,就随我同去吧。” 叶玲珑连忙拒绝:“不,我与你、与潜龙庄都没什么关系,就不必去了。” “咦?姑娘方才不是还说找我有事么?可以等见过龙庄主之后再说嘛!”贵公子“好意提醒”道。 叶玲珑眼角的余光留意到台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觉得此时并非是提那枚储物戒指的时候,但她又不想去见什么龙庄主,正在思索该如何应答时,龙再兴又喊话了:“这位姑娘也请同来。” 人家庄主发出了邀请,叶玲珑只得接受,两人在阮元祯的引领下,来到了龙再兴的院门前。 院中正站着那个阮箐莎,满脸泪痕未干,原来她是告状告到庄主这儿了。 “箐莎,为何打扰庄主静修?随我回去!”阮元祯道。 阮箐莎把脖子一梗:“我不,我等庄主为我做主!” “放肆!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啊?”阮元祯恨不得抽那不懂事的闺女两耳光。 “阮老弟,你且回去吧,箐莎受了欺辱,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屋中的龙再兴道。 “是,是。”阮元祯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贵公子向叶玲珑吐了下舌头,小声道:“看来不妙啊!” “还不都是你惹的!”叶玲珑打心里对他没有好感。 贵公子却委屈道:“喂喂,你讲不讲理啊?事情本就是因你而起,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上台的!” “行了!你们俩一个好的都没有!就不要再互相推托了!”阮箐莎带着哭腔对着房门呼喊,“姑父,你可得为我做主呀!”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位都请进来吧!” 屋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蒲垫之上闭目养神,他就是龙再兴。 龙再兴睁开眼睛,抚须笑道:“箐莎,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拒婚,难免觉得丢人。你来我这儿哭诉也并非是想让我出手替你杀了他们两个,而是想托我促成你和这位公子的婚事,我说得可对?” 龙再兴开门见山,一语中的,阮箐莎不得不害羞地点头承认。 不料,龙再兴却直截了当地回答:“若是别人吧,我还能以咱们潜龙庄的实力诱一诱,以我的身份压一压。可是,唯独此人却是不行啊。” 阮箐莎急了:“为何不可啊?姑父,不瞒你说,我一心想嫁一个本事比我高强的男人,可不论是以前聘媒的还是最近打擂的,都不行啊!唯独他,能够飞扇子打落我的 仙剑呢!” “箐莎,婚娶当两情相悦,怎能以实力来定啊?”龙再兴瞅了贵公子一眼,“我之所以说此人不可,有两个原因。第一,此人非我族类,乃是名妖族。” “妖族?”阮箐莎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贵公子。 贵公子摇扇微笑:“龙庄主果然眼慧,识破了我的身份。” “小友谬赞。我本以为你的本命武器就是那把折扇,现在对面而视,才知道我猜错了。而且,我也看不出你的实力境界,‘眼慧’二字愧不敢当。”龙再兴口气还挺客气。 “姑父,即便是妖族,我也认了。只要……只要他不是来毁我们潜龙庄的。”看来阮箐莎是动了真情。 “唉,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龙再兴轻轻摇了摇头,“第二个原因,此人并非男子,而是个女子。” “什么?”阮箐莎和叶玲珑再次异口同声。 “哈哈!想不到连这个都被庄主看穿了!”“贵公子”恢复了女声,“小女子深感佩服。” “你……”阮箐莎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夺门而出,跑远了。 龙再兴叹了一声:“小友,现在你该实话实说了吧?你究竟是谁?来潜龙庄有何目的?” “贵公子”收起笑容,拱手道:“在下复姓令狐,单名一个瑞字。来潜龙庄正是为了见庄主。” “令狐瑞……”龙再兴捋须想了想,“老夫并没有结交过姓令狐的妖族朋友,所以你肯定不是故友之嗣,那就应该是奉了某人的命令而来的吧?” “正是。不过,奉了何人的命令恕我无法相告。” “唔……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乃是为了一件大事,此事虽然起因于上古时期,但却会对现今世界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令狐瑞神情十分严肃,“庄主修习过《共工秘赋》,心中应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龙再兴眉头紧皱,长久不语。 叶玲珑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样的事能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难不成《共工秘赋》之中蕴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许久,龙再兴长叹一声:“想不到,那件事竟然是真的。” “所以,希望庄主将《共工秘赋》慷慨相赠。”令狐瑞道。 叶玲珑吓了一大跳,乖乖,真是好大的口气,《共工秘赋》这等珍宝,也敢张嘴就要? “这……恐怕不妥。《共工秘赋》得传于家师,乃本庄数个家族的镇庄之宝,岂能轻易赠予外人?再说,我对你的背景根本一无所知,若将秘赋相赠,我没法向兄长交代。”龙再兴道。 “咦?之前阮家家主不是还说,潜龙庄有整部《共工秘赋》的誊本吗?” “呵,那是他瞎说,你瞎猜而已。你觉得小小一个潜龙庄,能有几个八卦级的高手?《共工秘赋》需要誊写那么多本么?外人之所以对箐莎的比武招亲趋之若鹜,那是因为大多数人不了解研习秘赋的必备条件,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龙再兴说的没错,楚芳华说过,《句芒秘赋》只对八卦级以上的高手有奇效,想必《共工秘赋》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令狐瑞点了点头,“不过,祸起之时,不知庄主当如何自处?” “唔,这恐怕才是你此行真正的目的吧?你的主使者是想问我要一个态度。其实很简单,你看,我兄长贵为一方大君,而我却乐得设一小庄偏安一隅,还不够明显吗?”龙再兴笑道。 令狐瑞道:“龙庄主果然超脱凡尘,不问世事。但我还有一句话要传达给庄主:有些事,是不找而自来的。” “我不找事,也不怕事。小友回去之后,替我多谢你家主子。” “最后一事,恳请庄主告知。” “你说。” “不知《共工秘赋》上所写的地点是?” “你来。”龙再兴招呼令狐瑞凑上前去,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令狐瑞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居然是那儿!” “有何不妥?”龙再兴不解。 “没,没有……”令狐瑞虽然嘴上这么说,行动表现却处处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她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拱手道:“龙庄主,今日你我所谈之事,还望保密。在下尚有要事,先告辞了!”说完,她拉起有如坠入九天云雾之中的叶玲珑往屋外走。 “且慢!”龙再兴叫住了她们,“令狐小友,虽然你是有事前来我潜龙庄,但戏弄阮箐莎却是事实。此事未了,作为庄主,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 令狐瑞挠了挠鬓角,分辩道:“我何曾戏弄过她呀,明明是她一直为难我的么……” 叶玲珑赶紧拉了她一下:“谁让你不一开始就表明女儿身的?不表明就算了,还故意装出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样子,结果惹得人家姑娘彻底动了心。总之戏弄就是戏弄,且听听龙庄主如何处理吧。” “哈哈,还是这位姑娘看得明白。恕老夫失礼,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姑娘尊姓大名?” “在下叶玲珑,只是路过潜龙庄罢了。观擂时一时没忍住,上台打抱不平,所以……” “非你之故,不必抱歉。”龙再兴爽朗极了,“令狐小友,作为惩罚,你满足我一个要求即可。箐莎那边,我劝劝也就没事了。” “龙庄主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龙再 兴饶有兴致地问:“我此生遇到的妖族不多,所以对妖族十分好奇。你能不能展现一下本命武器和本体,让我开开眼界?” 令狐瑞怔了怔,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龙再兴着实随和。她欣然同意:“这点要求当然可以!” “听闻有的妖族本体很大,我们去院子里吧!”龙再兴道。 “不必了,我的本体并不大,这间房中的地方足够了。”令狐瑞先拿出一对两尺来长的勾爪,“这就是我的本命武器——拨日爪。”随后她站到房屋正中,现出了本体——一只和桌子一般大小的白鼠,胡子如同钢针,尾巴又长又细,背上则有几道折形黑纹。白鼠虽然比不得一些巨兽,但在鼠类之中已然算是庞然大物了。白鼠立起身来,拱手对龙再兴拜了两拜,口吐人言:“不知龙庄主可否满意?” “嚯嚯嚯,当然!有趣,有趣!” …… 出了潜龙庄之后,叶玲珑一把拉住令狐瑞:“你的事完了,该我的事了吧?” “哦,你是说这枚戒指吧?”令狐瑞倒是痛快,直接把那枚储物戒指拿了出来。 “果然是你偷的!”叶玲珑把戒指抢了回来,戴在了手上。 “哈哈,抱歉,抱歉。当时为了把你引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令狐瑞打着哈哈。 “为什么要把我引来?” “嗨,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我是奉了蒋太公之令来接应你去何童界的。”令狐瑞道。 “啊?蒋太公?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令狐瑞无奈:“太公有令不让我明说嘛!我那时若说和你结伴同行,你会相信吗?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那不就是了!” “哎,太公既然有令,你怎么现在又肯跟我说实话了?” “因为有新状况发生,所以我也不想再对你编瞎话了。至于太公那儿,到时他要罚就罚吧!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接应你以外,见龙庄主也是太公的命令,所以我就设计把你先引回潜龙庄,等办完事情之后,再引你一路追我至何童界,假装是逃跑,实则暗中保护。”令狐瑞道。 “为何要保护?去何童界难道有什么危险不成?” “唔……也不是,不过江湖凶险嘛,我就是这么一说。” 叶玲珑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这‘接应’岂不是毫无意义?这么远我都独自一人走来了,后半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还有,你说的‘新状况’,又是什么?”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你不必多问,我们上路吧!”令狐瑞催促道。 两人向东再次进入了山丘地带。一路上,叶玲珑自然少不了问东问西,令狐瑞似乎心事重重,始终有一句没一句的。至于她和龙再兴所谈的那件“大事”,她更是只字不言。被叶玲珑逼得急了,令狐瑞就以一句“太公有令,我已经违令告诉你很多了”来搪塞,故而叶玲珑直问得口干舌燥,却没获得多少有用的讯息。最后,叶玲珑干脆不问了,两人一路再无话说。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到了一个复杂的岔口,令狐瑞忽然站住了脚步。 叶玲珑讽刺道:“不知道走哪条岔路吗?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来接应我?”她摇了摇头,拿出了地图。 “你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那么迟钝?我们早就被人盯梢了,没发觉吗?”令狐瑞道。 “怎么没发觉?反正人家也没有恶意,有什么好担心的?”叶玲珑满不在乎。 令狐瑞叹了口气:“喂,帮我出个主意啊,该怎么办?” “哈哈,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叶玲珑干脆走到路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腮,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真不义气!”令狐瑞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喊道,“阮姑娘,别藏了,出来吧!” 拐角后,转过来一身红衣的阮箐莎。她阴沉着脸,慢慢走到了令狐瑞面前。 “阮姑娘,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诚心诚意道歉。”令狐瑞先向她行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失踪事件 令狐瑞换回了女装,三位姑娘结伴而行,几日后,走出了那片连绵的山域。期间,叶玲珑曾经问过令狐瑞,既然她是奉命来接应的,为何不带着自己直接飞往何童界呢?对此,令狐瑞是这么回答的:“何童界的那些修真者并不认识我,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是个妖族,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再说接应之事本就是你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是脚踏实地步行过去为好。”叶玲珑也曾悄悄问过阮箐莎有关《共工秘赋》的事,很可惜,阮箐莎不过是五行级,她还没资格研习秘赋,所以对书上的内容一无所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叶玲珑发现,阮箐莎其实并非不易相处。从小娇生惯养,的确惯出了一些“大小姐”的毛病,可是她本质不坏。这回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对她也是一种磨练,那些高傲的“锋芒”,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阅历给“磨平”。 “你们看,那里应该就是邀月镇了!”阮箐莎指着远方。她们走出山区之后就进入了一片低洼的平地,那时已经可以依稀看见天边的那座小镇。如今又走了两个时辰,时近黄昏,小镇只在几里开外。 “早就听说邀月镇十分热闹,如今终于可以亲眼得见了!”阮箐莎兴奋不已。 令狐瑞道:“这儿和潜龙庄只隔着一片山区,并不算远,难道你长这么大从未来过吗?” 阮箐莎撇了撇嘴:“可不是嘛!正如叶姑娘之前所说,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潜龙庄,因为姑父严令禁止庄中之人随意出庄,尤其是像我这种姑娘家。” “这是为何呀?我觉得龙庄主也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古板之人呐?”叶玲珑道。 “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吧?”阮箐莎猜测道,“姑父一生淡泊名利,荣辱不惊,乐得隐世逍遥。若非如此,以他的实力,当个大君我看也绰绰有余。” “淡泊名利?”叶玲珑想了想,问道,“莫非龙庄主以前也曾身居高位?” “‘高位’谈不上。”阮箐莎回答说,“我也是听父母闲聊时说的,姑父一向与世无争,与大君大人完全是相反的秉性。当初大君大人登位之时,姑父也没少出力,但他彻底放弃了原本拥有的一切,甚至包括大君大人给他的诸多赏赐,只身回了龙家。后来,他只向大君大人讨了潜龙庄那块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而已。” 令狐瑞叹道:“也许正是因为龙庄主的这种安贫乐道的作风,才使得诸葛大君能一直与他称兄道弟、和平相处吧!设想一下,如果龙庄主也是一个锋芒毕露、争强好胜的人,那恐怕诸葛大君和他早就斗得天翻地覆了。看来有时选择‘独善其身’也并非坏事。” “你错了,姑父他可不单单只为他自己考虑。你们觉得潜龙庄是为谁而建?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些亲眷?据说龙家早年间可是名门旺族,后来与另外一个大家族相耗过度才没落的。没落之后的日子自然很不好过。姑父本可以独自隐修,但他为了亲眷不受欺辱,遂凭借一己之力,在原本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建起了潜龙庄,并把亲眷都迁了过来,接着又在这片地域迅速地树立起潜龙庄的威名。庄里的人都认为他很伟大,所以都十分遵从他的命令。”阮箐莎的话语之间充满了对龙再兴的尊敬。 “所以就连被我拒绝这种小事,你都去找他诉苦。”令狐瑞开起了玩笑。 阮箐莎俏脸一红:“他就是潜龙庄的顶梁柱、主心骨,所以大家一有事就都跑去找姑父做主,习惯了。” “那他没有子女吗?怎么一个人独居呢?”叶玲珑问道。 阮箐莎叹了一口气:“听父母说,以前我也有过一个表姐。可是姑姑早殁,表姐早夭,姑父就一直一个人了。那些都是在我出生之前发生的事了。” “原来龙庄主也是个命苦之人。”令狐瑞惆怅地感慨道。 叶玲珑微蹙了一下眉头,令狐瑞说了个“也”字,结合她的神情和口气来看,或许她也曾有一段凄凉的过去。 前方路上迎面走来一高一瘦两位年轻男子,还背着好几个大包袱。两人显然是从邀月镇出来的,见着三位俊俏姑娘,两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双方在小路上相会,分别侧身相让。在擦身而过的时候,阮箐莎留意了一下两人背上的东西,当她看到一个包里明显放着帐篷时,轻笑道:“我劝二位一句,比武招亲已经结束了,你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两名男子站住了,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阮箐莎。高个子问道:“姑娘,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除了你们还会有谁?” 另外一名男子挠了挠头:“什么比武招亲?” “装什么蒜?难道你们不是去潜龙庄参加阮箐莎的比武招亲大会吗?”阮箐莎有点儿不高兴。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只是途径此地,根本不知道什么潜龙庄,更不认识阮箐莎是谁。告辞了。” “站住!”阮箐莎喝道,“你们不是去参加比武招亲的话,为何往潜龙庄方向走?还带着帐篷?” 被这么喝问,两名男子难免有些生气。偏瘦的男子说:“姑娘,‘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 们往西去,就一定是去潜龙庄了?我们带着帐篷,又碍着你什么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令狐瑞本想劝一劝,一听那句“狗拿耗子”,顿时不乐意了,她的本体正是“耗子”。她板起脸来:“二位,我们不过问几个问题而已,用得着说那么难听的话挖苦人吗?” 见两边快要吵起来了,叶玲珑连忙挡在中间:“行了行了,一场误会。因为看到二位背着帐篷,她就误以为你们是去参加比武招亲的,所以好心提醒而已。” 高个儿男子解释道:“我们俩是走生意的客商,靠着在雪原森林采一些稀罕的药材卖点小钱。天寒地冻的,带个帐篷好在夜里御寒而已。因为穷,所以买不起储物法宝,就只能这么背着了。不知三位姑娘对我的回答是否满意?” “哦,原来是卖药的,难怪身上一股子呛鼻的怪味儿。”阮箐莎皱眉搓了搓鼻子。 此言太过无礼,叶玲珑立即喝道:“阮姑娘!” 高个儿男子咬了咬牙,转身对同伴道:“我们走!” “等会儿!”瘦子不乐意了,对阮箐莎说,“你姓阮?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比武招亲的‘阮箐莎’吧?” “是又怎样!” “怪不得呢,就你这臭脾气,哪个愿意娶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招着丈夫吧?哈哈,也好!谁要是被你招着,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瘦子讥讽道。 “你……找打!”阮箐莎气急败坏,抬手就扇,被叶玲珑一把攥住了手腕。 “阮姑娘!不要惹事!”叶玲珑斥道。 那边高个儿男子也把同伴给拉走了,数落道:“唉呀,你也是,跟个姑娘家呕什么气呢?快去给人家道个歉!” “你也过去陪个不是!”叶玲珑道。 在两人的掺和下,瘦子和阮箐莎分别不情愿地向对方赔了个礼。 “二位兄台,我有一事相问。”一阵子没说话的令狐瑞开口道,“现在日头已落,你们为何不留在邀月镇过夜,反而要出镇赶路呢?”的确很奇怪,从邀月镇往西几日的路程都是荒郊野岭,这会儿赶路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瘦子说:“我们其实也是刚到邀月镇没多久。可是最近镇上有个惊悚的传闻,我们俩觉得与其冒险留在镇上过夜,还不如去山里搭帐篷。” “哦?什么传闻?”阮箐莎连忙问道,好像把刚才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似的。她初涉江湖,难免好奇心重。 瘦子也有点儿惊讶,心想这个凶巴巴的姑娘怎么变脸如此之快,他回答道:“听说镇上最近有好几个人失踪了,发生的时间都是在夜里,而且都是好好地待在自己家中,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人影了。” “竟有这种事?”阮箐莎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瘦子点点头:“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这还是在大街上听别人说的。我们两个过路人,餐风露宿惯了,住不住镇上都一样,所以就上路了。”停顿须臾,他还是好心提醒道,“姑娘要是打算去镇上过夜的话,那可得小心了,听说失踪的都是漂亮女子呢!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毕竟空穴不来风么!” “唔……谢谢。”阮箐莎笑了笑,人家不记前嫌好心提醒,她自然也得有所表示。“真是那样我也不怕,这两个姐妹都比我漂亮,怎么也轮不到我吧?”她指着令狐瑞和叶玲珑笑道。 “呵呵,那就祝三位姑娘吉人天相!我们告辞了。”瘦子和高个子一起向三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目送两人走远,阮箐莎满意地评价道:“嘿,那两个人心肠还算不错!”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因为你差点儿打起来!”令狐瑞没好气地埋怨。 叶玲珑也叹道:“是啊!‘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吗?你这张嘴要是再不改啊,以后免不了吃苦头!” “好了好了,下回注意就是。现在我们应该更关注那则惊悚的传闻才对!”阮箐莎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镇上看看就知道了。”令狐瑞迈开大步向邀月镇走去。 “哎,你怕不怕?”叶玲珑逗阮箐莎。 阮箐莎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因为遇见新鲜事而感到高兴:“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我实力可比你高哦!令狐姐姐,等等我!” 叶玲珑摇头笑了笑,也追了上去。 来到了镇上,只见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 “不过酉时而已,街上竟然不见人影了。这儿也没你说的那么热闹嘛!”令狐瑞对阮箐莎道。 “咦?不应该呀……方圆几百里内,就这么一个镇子,我听说就算到了夜里,镇上也是挺热闹的。 ‘夜来星光暗, 百户亮千灯。 暖酒敢邀月, 醉意舞清风。’ 这诗说的就是邀月镇呐!”阮箐莎道。 “肯定是因为那个传闻之故,我们还是找个人问问吧。”叶玲珑提议。 令狐瑞看到街角有一家茶馆。茶馆可是个打听消 息的好去处,来往客人较多,客人又不似酒馆的酒客那般酩酊,说话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到了门口时,茶馆正要打烊。店中不见伙计,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看见三位姑娘要进店,连忙走出来:“茶馆打烊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老丈,我们不是来喝茶的,是想打听点儿事。”叶玲珑道。 “那你们问完了就赶紧走,”老头道,“最近镇子不太平。” “我们要打听的正是这个。” 老头叹道:“唉,我们这小镇也不知犯了什么煞星,最近少了好几个人。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邀月镇为好。” “究竟是怎么回事?”阮箐莎问。 “我可不知道。”老头摆了摆手,“我只知道一点,失踪的都是像你们这样的漂亮姑娘。” 三人互相看了看,看来镇外遇到的那两个男子所言非虚。“那你们怎么不去潜龙庄求救呢?龙庄主实力高强,肯定会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阮箐莎不解。 “唉,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哪里好意思去打扰龙庄主呢?再说镇上也有几个实力不俗的人。这不,前几日他们连同另外几个热心肠的过路客一起去调查此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奇怪了,前几日到潜龙庄的人也有不少是从邀月镇方向过去的,怎么没听人提起呢?”阮箐莎道。 “去打擂的人肯定都一心急着赶路,生怕你招了别人,不见得会在邀月镇上停留。”令狐瑞分析道。 “又提这事儿……”阮箐莎撇撇嘴。 叶玲珑问:“老丈,听说失踪的人都是在家里不见的,那调查可有方向?” “镇里不见人,那肯定是被劫去镇外了。被劫走的又都是貌美的女子,大伙儿估计应该是一伙儿山匪强贼在作怪。出了邀月镇往西、往东、往南都是平地,如果贼匪是从这三个方向来的,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唯独往北是一大片森林,还隔着一条河,平时人迹罕至,所以贼匪一定是从北边来的。” “可若是贼匪作怪的话,镇子里也会留下痕迹啊,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掳走呢?”叶玲珑的话一针见血,点出了不合情理的地方。 “这……我哪儿知道啊!”老头两手一摊,看来从他这儿再问不出什么来了,“你们快走吧,我可要关门了!” “且慢!还请老丈告知我们失踪之人的住处。”令狐瑞转变了思路。 老头忽然警惕起来:“你们该不会想去偷东西吧?” 令狐瑞大笑:“老丈别误会。我们在镇外就听说了这件事,却依然敢于来镇上过夜,就是为了彻底查清此事。我们想去失踪之人的家中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镇上已派人去查过了,结果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们稍待。”老头去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拿来一张纸,“我这儿有幅镇子的地图,失踪事件发生的地方我已经在图上标注了。就送给你们吧。” 令狐瑞接过地图,向老头道了谢,三人转身离开。 “唉,到时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老头在她们身后一边叹息,一边掩上了茶馆的大门。 走了一阵,三人尽皆不语,各自思索着。最后还是阮箐莎打破了沉默:“你们觉得可能是山贼匪类作怪吗?” “眼见为实。”令狐瑞按着地图所示,拐进了一条小巷。发生失踪事件的正是巷尾那户人家。 三人来到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着她们三个。 “大娘,我们是奉了潜龙庄龙庄主之令,来邀月镇彻查失踪之事的。”为了避免麻烦,阮箐莎撒了个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举世皆弱 听令狐瑞这么一说,阮箐莎连忙追问:“令狐姐姐,你快说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令狐瑞点了点头:“就是那层灰尘。那间房本来有人住,所以不可能积攒下来那么多灰尘,而且,后来进屋的人都在灰尘上留下了脚印,也就是说……” “灰尘是女子失踪的那一晚,被带入房间之中的。”叶玲珑说出了结论。 阮箐莎吓了一跳:“灰尘是恶人带来的?那人得脏到什么程度才能带来这么多灰尘?” “那些灰尘严格来说并不‘灰’,而是偏黄的颜色,颗粒也比较粗,更像是……土灰。”令狐瑞若有所思。 “唔……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阮箐莎觉得这条线索似乎没什么用。 令狐瑞道:“别着急,把另外几处查探完再说。” 接着,三人又去了镇上其余三户人家。失踪的女子一共是四人,彼此之间不算熟,生活情况也各不相同,比如有和父母一起住的,也有独居的。总之,这四人除了都很漂亮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共同点。由此来看,镇民们怀疑贼匪掳人是不无道理的。 依据黄色灰尘的线索,三人特意留意了一下,果不其然,每一个房间内都有那种奇怪的黄色尘土。 等四个地方都查完时,已经是深夜戌时许了。最后一个查的地方正是一名独居女子的住处,所以此时家中没有其他人。 “先头我看镇上的客栈都已经打烊了,反正今夜我们也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这儿吧。”令狐瑞提议道。 “在这儿过夜?怪吓人的……”阮箐莎看着屋中凌乱的情形,不太情愿。 “有我在你怕什么?”令狐瑞笑道,“现在查也查完了,我们该讨论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了。” 阮箐莎说:“我还是想不明白,四个地方都有‘黄尘’,究竟代表了什么?” 叶玲珑道:“现在‘黄尘’并不是唯一的线索。” “你也发现线索了?” “我记得前三户人家在讲述情况时,都提到了同一个词——大风。” 令狐瑞点头道:“是的。我也发觉了,但是好像他们只是在描述中无意间提到了这个词,并非是特意说的。结合这里的地形和地势,还有那句‘醉意舞清风’,我估计邀月镇可能经常刮大风,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叶玲珑道:“嗯,但是四桩失踪事件正巧都发生在刮风的深夜,而且大风能够带来尘土,如此就值得玩味了……” “不对,黄色尘土肯定不是大风刮来的。”令狐瑞十分肯定,“否则整个镇子都会覆上一层‘黄尘’才对。” “也是,那如此说来……”叶玲珑顺着线索往下推测,“‘黄尘’只可能是劫人者带来的了。” 阮箐莎有些泄气:“这不是又兜回来了吗?我之前就说了,什么人能带来这么多灰尘?” “阮姑娘,我们不得不考虑‘劫走四位姑娘的并非是人类’这种可能性了。”叶玲珑幽幽地说。 阮箐莎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人类,那是什么?妖族?” 令狐瑞道:“妖族修炼成人形,也就和人没什么两样了,比如说我,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多灰尘?叶姑娘的意思是,劫走人的可能是某种怪物。”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怪物!”阮箐莎心中直发毛。 令狐瑞继续说:“这种怪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乘风而来,带着大量尘土,抓了人之后又乘风而去。” “而且飞行速度还非常快,让人难觅其踪。”叶玲珑补充道。 “别、别说了,我越听越瘆得慌……你们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阮箐莎道。 “既然怪物是风里来风里去,那镇民们对于方向的判断就没有意义了。东西南北皆有可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怪物是最近才来到这片地域的,而且它的藏身之处一定就在方圆几百里之内,否则它不会专门盯着邀月镇。”令狐瑞道。 叶玲珑说:“我觉得这个怪物还是有一些灵智的,首先它懂得利用大风隐匿自己;其次,它居然分得出男、女,美、丑。所以绝非妖兽那么简单。令狐姑娘,你以前应该来过这片地方吧?”她估计令狐瑞肯定去过何童界,两人相遇时,她又是从东边来的,所以如此猜测。 叶玲珑没猜错,令狐瑞回答道:“虽然没有来过邀月镇,但的确曾经路过这片地域。” “那在你的记忆里,邀月镇附近方圆几百里内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这片地域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坦的原野,视野开阔,不适合藏身,所以怪物只可能藏在有山或是有水之处。 “容我想想……”令狐瑞在昏暗的房中来回踱了起来。 “哎,怪物会不会就在西边那片迷魂山域里?”阮箐莎忽然道。 叶玲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片山域显然离潜龙庄更近,怪物没理由舍近求远的。” “也是……” 许久,令狐瑞叹道:“唉,这里山虽少,但也并非只有一、两座,水就更多了。以前我路过时也不曾特别留意,如今怎么想得起来呢?就连大概的方位都记不清了……光记得东北方……啊!” 令狐瑞说到一半儿忽然不说了,眼睛越瞪越大,随即惊呼道:“难道是……” 另外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往屋外看去,院中一片寂静,分明什么都没有。 “令狐姐姐,你吓死我了!”阮箐莎拍着胸口嗔怪,“我还以为是怪物来了呢!” 叶玲珑问:“你刚才说,难道是什么?” 令狐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可知,邀月镇的‘邀月’二字是从何而来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齐摇了摇头。 “很久很久以前,禹馀界的飞升区不是现今的三个,而是四个。”令狐瑞话题一转,又说起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这件事我知道。”叶玲珑道,“据说后来被妖族毁了一个。这件事与邀月镇有关系吗?” “四大飞升区分别位于大陆的东、南、西、北,被毁的飞升区是北方的那个,名字就叫‘邀月区’。”令狐瑞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原本的位置就在邀月镇东北方向八十余里处!” “等等,你说得不对啊!”叶玲珑反驳道,“飞云区、落霞区和摘星区都在仙族地境和魔族地境的交界处,哪里是东、南、西、北?” 令狐瑞道:“这个可是上古时期的秘密,其实在邀月区被毁之后,是有人将另外三座飞升区挪到了现在的位置。” 叶玲珑和阮箐莎惊得目瞪口呆,飞升区还可以挪? “其实飞升点的本质是一种特殊的法阵。”令狐瑞解释道。 “但这种法阵是连接着大赤界和禹馀界的单向通道,岂能说布就布,说挪就挪啊?”叶玲珑不太相信,“当世阵法高手都有谁?赤熛大帝纪豫丘,玉田城主叶元圣,虫部左使尉迟风,说得上名号的寥寥无几,即便是他们,也没有挪动飞升点的本事啊!” “哟,想不到你还知道尉迟风这等人物!”令狐瑞惊讶道,“不过,他们的阵法水平再厉害,也只是普通的修真之人。当初挪动飞升点的,可不是寻常修真者可比。说起来你们一定也有所耳闻,他们就是开创五行修真的五位圣祖!” “五行圣祖……”叶玲珑和阮箐莎对视一眼。 “金、木、水、火、土”称为五行,当初五位圣祖分别以躯体内一个重要的器脏为源,为功力增添属性,开创了五行修真的先河。于是后人将他们视作“五行之神”。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五位圣祖分别传下了一本秘赋,使得修炼已近至臻之境的后世子弟依然可以得到诸多良益指点。这不,五行秘赋之中,《蓐收秘赋》在浮柔山挥雨峰东侧谷底的那位元姓阵法高手手中;《句芒秘赋》在文举界庞思远和上官靖夫妇手中,但两人已死,秘赋不知所踪;《共工秘赋》被分成上下两卷,分别在混元大君诸葛封和潜龙庄主龙再兴手中;还有两本秘赋下落不明。 令狐瑞道:“叶姑娘说的没错,飞升点不是说布就能布,说挪就能挪的,更不是说毁就能毁的。当初毁掉邀月区的妖族,不,已经不能说是‘妖族’了,他们也有对应的称呼——五行邪祖!” “邪祖?”叶玲珑和阮箐莎更吃惊了,这个称呼她们从未听说过。 令狐瑞继续说着不为人知的久远秘密:“五行圣祖都是从大赤界飞升至禹馀界的,而禹馀界原本也有实力不亚于五行圣祖的高手——五行邪祖。但是,五圣祖心善,五邪祖心恶。有下界飞升的高手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五邪祖自然心有不甘,大战在所难免。这场大战持续了许多年,禹馀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五邪祖也没有想到,下界飞升之人竟然拥有与他们不相伯仲的惊天实力。为了杜绝再次发生同样的事,他们决定毁掉四个飞升点。所幸,在刚毁了其中一个之后,五圣祖就击败了他们,使得剩下三个飞升点得以留存。五圣祖正是为了保护飞升点,所以才合力将三个飞升点挪到了现在的位置。” “原来如此……”叶玲珑内心无比震撼,“怪不得我的一个飞升者朋友曾经告诉我,在大赤界也广为流传着五行之神的传说,原来五行圣祖都是从大赤界飞升上来的啊!” 阮箐莎道:“为什么当世之人都只听说过五圣祖,但不知五邪祖的事呢?” 叶玲珑道:“因为圣祖之事流芳百世,他们还为后世修真子弟留下了珍贵的秘赋。反观五邪祖,使禹馀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事迹即便流传下来也是遗臭万年。” 令狐瑞叹道:“其实这是五位圣祖的意思:邪祖之事必须封锁,不得再传。” 叶玲珑与阮箐莎齐声问道:“为何?” “因为五邪祖当初只是被击败,并未被击杀。”令狐瑞道,“若是被后世心怀叵测之人得知,或许会引来巨大的麻烦。” 五邪祖没有死! 令狐瑞继续道:“不知为何,五圣祖在击败了五邪祖之后,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我想,恐怕当初五圣祖也是惨胜,已经无力再杀了吧?”毕竟是久远时期的事,具体情况已经无人知晓,令狐瑞的这个猜测还算是比较合理的。 “那后来五邪祖如何了?他们复元之后岂不是会继续作恶吗?”阮箐莎 问道。 “五圣祖虽然没有杀死五邪祖,但将他们的功力封印住了,并且分别封押在禹馀界的五个地方,让他们陷入了长眠之中。因为不想让后世怀有邪心之人寻机作恶,所以五圣祖下令封锁了一切有关五邪祖的消息。五邪祖被封之处,也无人知晓。” 阮箐莎松了口气:“那还好,功力被封也就无法复元,又陷入了长眠,跟死了没多大区别。” 令狐瑞却摇了摇头:“可是,最近封印却有松动的迹象。也许用不了多久,五邪祖就会重现人间了。” “什么?”两人惊得呆若木鸡。 五邪祖还活着,但是五圣祖已经不在禹馀界了! “那、那该怎么办?”阮箐莎焦急道,“是不是该集结一些八卦、九宫级高手,趁着封印未破,赶紧将五邪祖击杀呀?” “八卦,九宫?”令狐瑞苦笑,“恐怕在五邪祖面前都成了‘跳梁小丑’。上古时期的高手,实力远非今世之人可比。” “也不一定吧,五邪祖的功力一直不曾复元,也就是说,即便封印被破除,他们也应该处于被五圣祖击败时的状态,击杀他们并非没有可能。”叶玲珑分析道。 “希望如此。我是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实有件事非常奇怪,在五圣祖、五邪祖鏖战的那个时期,修真者的实力似乎远比现今的修真者高。” “你怎么知道?除了五圣祖、五邪祖这特殊的十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关于其他高手的传说啊。”阮箐莎不解。 “从五行秘赋上就能看得出来。五行秘赋对于当世修真者来说,只有修炼到八卦级以后才有作用,实力不够强行修炼的话,反而会灵台不稳而陷入癫狂,轻则功力全失,重则殒命。可是,当初五圣祖著下秘赋,却是为了指点卡在中级修炼瓶颈的修真者们,以助他们突破。所以说,现在禹馀界八卦级修真者,在五圣祖的年代也就是中游水平而已。”令狐瑞解释道。 叶玲珑说:“要说上古时期的高手,也不只是五圣祖、五邪祖十人。比如羽部的五位先祖,如今羽部的妖族也称他们为‘五方圣祖’,鳞部则有龙祖,相信兽部、介部、虫部一定也都有实力高强的先祖。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羽部八方尊者的先辈,兽部四圣大帅的先辈,鳞部九辰战龙的祖先等等,那些人想必当初也是叱咤风云、惊才绝艳的人物。” “那时候,一定是一个群雄争霸、高手层出不穷的时期。”令狐瑞由衷地慨叹。 “那我们这些后世的修真者,岂不是一代不如一代,给先祖们丢脸么?”阮箐莎自嘲地笑道。 叶玲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历史变迁,无人可以抗拒。要说弱,也是举世皆弱,没什么丢脸的。” “话虽如此,但五邪祖可是要在这禹馀界‘重生’了啊!当世之人谁能制服得了他们?”阮箐莎道,“这事也怪当初五圣祖,既然把五邪祖都封印住了,为何不等功力恢复了之后再把他们杀掉,反而留下了如此之大的隐患呢?” “圣祖的心思,我们如何猜得透?”令狐瑞道,“不过,五圣祖还是留了一手,就在五本秘赋之上。一旦五邪祖的封印减弱,秘赋上就会自行显现出封印之地,以便后世修真之人有所防备。” 阮箐莎道:“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后世子弟会变弱……五邪祖对于我们来说,恐怕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了吧!” “莫慌莫慌,即便‘举世皆弱’,也还是有些神秘高手‘横空出世’的。”令狐瑞一边说,一边对叶玲珑眨了眨眼睛。 叶玲珑知道,她指的正是浑天牢底那几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太公。 阮箐莎自然不知这些:“是么?”顿了一顿,她又说,“哎,令狐姐姐,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还是没有说清楚,被毁的邀月区和邀月镇的这几桩失踪事件究竟有什么关系?” 令狐瑞一拍脑门:“瞧我,越说越远,都忘记说最重要的事了。邀月镇正是得名于邀月区,我怀疑,当初也许有一位邪祖,就被封印在邀月区的废墟之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六章 土之邪祖 土之邪祖,封豨。对于叶玲珑和阮箐莎来说,自然一无所知。 看两人一脸茫然的神情,令狐瑞详细解释道:“‘封印’之‘封’,‘豨莶’之‘豨’。像五圣祖、五邪祖这等实力高强之人,本体都是天生地孕的宇宙菁华。听闻当年后土圣祖和封豨邪祖于玉龠山巅经久大战,那两股惊天动地的妖力相搏,硬是将高耸入云的玉龠山夷为了平地……” 阮箐莎看她的目光越发奇怪起来,问道:“令狐姐姐,为何你会知道如此之多上古时候的事?”其实叶玲珑起初也感到奇怪,后来想起令狐瑞乃是听命于诸位太公的,也就释然了。 “偶尔翻阅过古籍而已。”令狐瑞如此回答。 阮箐莎的疑虑依旧未消:“可你刚才不是说,五圣祖下令封锁了关于五邪祖的消息吗?又怎会有古籍传下?” “阮姑娘难道忘了,五圣祖在五本秘赋之中留下了线索之事吗?有古籍传下,想必也是为了警醒后世修真子弟吧?”叶玲珑替令狐瑞打圆场。 “唔……”阮箐莎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令狐姑娘,你在潜龙庄与龙庄主交耳所问之事,莫非就是水之邪祖的封印之地?”叶玲珑问道。 “正是。幸好龙庄主所持的半本《共工秘赋》是下半卷,若此半卷在混元大君诸葛封手中,想知道水之邪祖的封印之地,可就没这般容易了。”令狐瑞庆幸不已。 阮箐莎使劲儿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那水之邪祖究竟被封印在何处?” “妖域西南,大荒之地。”令狐瑞的眼中闪动着亮光,“待事情办完之后,我就去那里查探查探。” 当听到水之邪祖被封之处相离甚远,阮箐莎暗暗松了一口气:“五邪祖乃全天下之敌,想必妖族五部那些人也不会对邪祖之事坐视不理吧?” 令狐瑞皱着眉头:“话虽如此……可是,妖族如今也有凶妖之乱,内患未除,不见得能分出多少精力来解决外优。况且,邪祖之事乃是绝密,他们未必知道。” “令狐姐姐,你不也是妖族吗?你大可去知会他们一声啊!以你的实力,应该不会遭人怀疑吧?”阮箐莎提议道。 令狐瑞却摇了摇头:“没有秘赋,一切都只是空谈。不知邪祖被封在何处,更不知封印何时会破,如何应对?何况我也只是对那场大战略知一二而已。如今只知道水之邪祖——凿齿被封在大荒之地,偏偏那里又是个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处,听闻最近凶妖活动频繁,妖族五部皆披坚执锐、严阵以待,故而此时并非是处理邪祖之事的良机啊!” “令狐姑娘,你该不会打算凭一己之力寻找水之邪祖的下落吧?而且,我观你在得知水之邪祖的封印之地后,神情似乎有些焦急,为何?凿齿又是个什么样的妖族?”叶玲珑在龙再兴屋中当了许久的“看客”,观察仔细的她将令狐瑞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记在了心里。 令狐瑞叹道:“唉,说来也巧。有一位故友,在亡故前,曾将一些珍稀之物藏于大荒之地,我有些担心,所以想事毕之后去看一看。至于凿齿……我仅知其名而已。好了,言归正传,如果这次我猜的没错,那邀月镇失踪的四位女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如何?”阮箐莎紧张地问,“莫非邪祖封豨好色不成?” “据说,邪祖可是会吃人的。”令狐瑞盯着阮箐莎的双目说道,吓得后者不由之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妖族吃人,这种事非常少见。第一,能被称为妖族的,一定是修炼小有所成。“吃肉果腹”这等残忍血腥之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第二,妖族也会修炼成人形,除了修真方式不同以及有一个本体之外,与人类无异,再吃人肉,在道义方面就和“人吃人”没什么区别。 堪与五行圣祖匹敌的五行邪祖,竟然会吃人? 叶玲珑不太相信,如果是邪祖吃人之故,那为何失踪的偏偏都是美貌女子呢?她刚想细问,只听令狐瑞幽幽地说了一句:“起风了。” 两人转身向屋外望去,果然夜风吹起,带来阵阵寒意。三人来到屋外,只见层层暗云遮天蔽月,风劲越来越猛,竟卷起不少断枝枯叶,擦着房顶乱飞。空中还飘扬着不少霜尘,落在身上感觉格外的冷冽。 令狐瑞问阮箐莎:“潜龙庄可曾刮过如此寒冷的夜风?” “只在隆冬才见过猛烈的暴风雪。若说此季,即便夜间起风,也没有这么大的。” “走,上街看看!”令狐瑞一跃跳上了房顶,踏着瓦片飞速向巷外奔去。 阮箐莎有点儿慌了:“是、是邪祖?” “去看看便知。真是邪祖的话,此时也并非是完备之态,否则以他的实力,还用得着过一段时间来吃一个人吗?说他能一口把邀月镇给吞了我都相信!”叶玲珑拉起阮箐莎的手冲出院子。 到了街上,风已经大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地步了,粗枝、瓦片、土块、石头,甚至还有几家店铺的招牌和旗子都被狂风吹得在地上乱滚。令狐瑞站在十字街头,用衣袖 捂着脸,向四方查看。 见两人过来了,令狐瑞指了指一个方向,说话声却完全被风声给淹没。 循向望去,大街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灯都没亮几盏,在杂物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萧条。凑近之后,两人才听见了令狐瑞的声音:“刮的是旋风!” 可不是嘛,那些杂物就在街上来来回回,这正是旋风的标志。这般强劲的大风,竟是个旋风,难道是龙卷风?但往天上看去,黑云压顶,既不见半点星月之光,也看不见龙卷风的风柱。 大风方向不定,吹得三位姑娘也走不了路,可能势头再稍微猛一些,就能将她们卷走。正当三人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突然,风收云散,霎时之内竟消停干净,只留下满街狼藉。 令狐瑞的叹声在宽阔的大街上回荡着:“恐怕已有第五位女子遭殃了……” 这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传入了三人的耳朵。在听到尖叫声的刹那,令狐瑞冲着来向疾奔而去,几步之后身影就消失在街角。 阮箐莎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问道:“叶姑娘,令狐姐姐她是什么等级?”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很强!”叶玲珑道,“咱们也赶紧跟过去看看吧,风停之后却有尖叫声,也许这次的姑娘没被大风卷走。” 到了那户人家,只见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门口嚎啕着,令狐瑞则站在房中,低头看着那一地黄尘。从房中的摇篮等物品来看,之前屋中应该有一个婴孩儿。 “这位姐姐,你先莫哭,孩子是被大风卷走了吗?”叶玲珑问。 女子抽泣得难以言语,许久之后才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一阵狂风突然把房门和窗子都吹开了,随即涌进来一大团黄烟,女子下意识地抱住了身旁的婴儿,却不想被黄烟之中的一道黑影给硬生生夺了过去。女子情急之下拽住了婴儿的双脚,岂料那黑影力大无穷,女子根本争抢不过,婴儿又疼得哇哇大哭,女子不忍,只得松了双手。于是,婴儿被拉进了黄烟里,随即发出了一声惨叫,黄烟也迅速散去,留下了一地黄尘以及一片血迹。 “姑娘,从这滩血迹来看,你的孩子恐怕已遭毒手,还请节哀。”令狐瑞道。 女子一听,又开始呼号哀哭起来。 “不过我们一定替你报仇的!”令狐瑞竟做下这样的保证,“你们俩留下,我去镇外探一探。”还未等阮箐莎和叶玲珑回答,令狐瑞就跃上了房顶,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真是个急性子。阮姑娘,你去不去?”叶玲珑问。 “去、去哪儿呀……” “先头她不是说了个地方么?我们往东北方向追去,一定能找到的。” “可是……”阮箐莎有些犹豫。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只身犯险啊,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叶玲珑不满道。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去就去!我们三人联手,不见得打不过他!”阮箐莎道。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那位号哭的女子的注意,她擦了一把眼泪,急忙问道:“莫非你们知道凶手是谁?” “这……”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们一起去!”女子站起身来。 呼——,这时,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大风再起!这一次,风势变强的速度比之前那一次更要快上好几倍,还未等三人躲进屋子,一股浓浓的黄烟就从天上压了下来。刹那,已经看不清同伴的身影了,叶玲珑只觉得身体在风中发飘,于是赶紧伸出双手拉住身旁的女子和阮箐莎。忽然,一团强大的风劲将三人一起从地上带起,而且还有一股恐怖的力量撕扯着,使得三人不得不松开了手。三人都在黄烟之中疾速地飞旋,眼睁不开,眩晕不止,耳旁则是隆隆的风之呼啸。 大风卷走了三人,再一次留下了满地的黄尘。 …… 来自背部的撞击感与疼痛感使得叶玲珑从昏迷之中清醒。当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一道巨大的黑影就立在她身前两丈处。令狐瑞则手持拨日爪立于黑影对面。阮箐莎和被夺走孩子的女子都躺在不远处,看她们的样子也是刚刚苏醒。很显然,三人刚才是从空中被掼下来的。 既然令狐瑞站在黑影对面,也就是说,黑影是敌人! 叶玲珑打量了一眼,那黑影足有两、三丈高,俨然像一座小山。高耸的脊背,健壮的四肢,长长的鬃毛,粗大的尾巴,尖锐的长角,弯曲的獠牙,哪怕没看见正脸,光从背后看去也能想象得到其面目的狰狞。 令狐瑞已经受了伤。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声道:“果真是你!邪祖封豨!” 封豨! 两个字重重地敲在叶玲珑的心头,一切都被令狐瑞给料中了! 听到“封豨”二字,阮箐莎惊得向后挪了挪身躯,此举也引起了封豨的注意。他微微侧首,低声笑道:“呵,都醒了!” 封豨的侧脸果然令人毛骨悚然,巨嘴凸 向前,鼻子又粗又大,满嘴都是凸于唇外的利齿,还有两根一直弯曲到头顶的巨大獠牙。他的脸上长着道道黑色的斑纹,下颌垂着几尺长的须毛,斗大的眼珠子有一半凸在眼眶之外。总之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若是走夜路遇上恐怕都能吓死一两个人。 “孽畜!把儿子还我!”女子也顾不得危险,举剑冲了上去。 “别……”令狐瑞急忙大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封豨头也不回,轻轻扭身,粗大的尾巴凌空扫了过来。女子举剑去挡,却被那尾巴一击撞断了仙剑,又拍中了肋部,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女子右侧的肋骨齐齐断裂,被抽飞出去。封豨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出现在远处,伸手攥住被击飞的女子,往空中抛去,然后在她落下时,仰头张开了巨口。女子翻着跟头落在了满口獠牙之中,封豨竟“嘎吱”、“嘎吱”地咀嚼起来,嚼到最后,“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如此残忍的情景,看得叶玲珑毛骨悚然。另外一边,阮箐莎已是瑟瑟发抖。 “噗”,封豨吐出了一团暗红色的东西,那是粘满了女子血液和封豨唾液的残破衣物,“味道还不赖!”封豨声如闷鼓,咂嘴的声音都快赶上敲锣了。 “邀月镇失踪的几位姑娘,都是这样被你给吃掉了吗?”令狐瑞喝问。其实答案已经一目了然,她这么问,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令狐瑞虽拼命向叶玲珑和阮箐莎二人使着眼色,但旷野的深夜昏黑一片,也不知道两人看到没有。 “没错。”封豨得意地笑道。 “想不到堂堂邪祖封豨,竟然沦落到对无力反抗的婴儿出手的地步!”令狐瑞故作镇静,冷笑不止。 “呵,对我来说,你们镇上所有人都是‘无力反抗’,包括那个可笑的搜查队,自己送上门来足足让我美餐了好几日。”封豨走回了原处,叶玲珑和阮箐莎逃跑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说吧,你是如何知道吾之本体的?” “五行邪祖,至恶之极,吃人不吐骨头。你又随风来去,伴尘现隐,略微一想便知道你是土之邪祖了!”令狐瑞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脱身。她在出了邀月镇之后,直奔邀月飞升区遗址而来。不想封豨去而复返,再次乘风降临邀月镇,将叶玲珑她们三个一并掳了过来。封豨的速度比令狐瑞更快,所以他们在去往邀月区遗址的半道上就相遇了。就在叶玲珑苏醒之前,令狐瑞已经与封豨过了一招。仅仅只有一招,令狐瑞就受了伤。她虽然猜到了恶行乃是封豨所为,却没有想到封豨的实力竟如此之强!他似乎已经从和五圣祖大战后所负的伤势中完全恢复了。 “少说废话!知道我们弟兄五个的人恐怕都已不在禹馀界了,你是从哪儿得知‘封豨’这个名字的?”封豨的吼声在旷野上空回荡着。 “哼,你怎么不想一想,五位圣祖既然当初封印了你们,就一定料到了迟早会有破除封印的那一天!难道他们就任由你们在解封之后继续作恶?”令狐瑞面无惧色,“我只是没有想到,后土圣祖的封印居然这么快就被你给破了!” “后土!”提到了仇人之名,封豨愈发愤怒起来,“那个臭娘们把我害得好惨!哼,所以我从长眠中醒来之后,格外想吃女人,尤其是那种漂亮的女人!” “原来如此……”令狐瑞心道。其实她也是刚刚知道,后土圣祖是名女子。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瞅你尚有几分姿色,今夜就用你填肚子!”封豨又回头看了一眼紧张的叶玲珑和吓傻了的阮箐莎,笑道,“今晚收获颇丰啊,小小的一间民宅,竟然抓来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娘们。刚才那个滋味不够鲜美,在吃你这只不自量力的小妖之前,我先拿她俩开开胃!” “不、不要吃我……”目睹了女子命丧封豨之口,阮箐莎始终没回过神来,听封豨这么一说,她怕得脚都软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七章 地下州城 见叶玲珑被封豨吞入口中,令狐瑞心中一沉,叫苦不迭,后悔不已。虽然封豨去而复返不是她的过错,但她本可以不管邀月镇的事,带着叶玲珑直接向何童界去。护送叶玲珑可是蒋太公吩咐的任务,非但任务没完成,叶玲珑还被吃了,她该如何向太公交代? “别说交代了,就连我自己能不能逃掉都是个问题……”令狐瑞心道,“罢罢罢,大不了跟封豨拼了,就算是死,至少也能给太公留下一条线索,五邪祖的事没那么简单!” “咔咔咔”,封豨用力咀嚼,却突然痛呼一声,把叶玲珑给吐了出来。 叶玲珑身上沾满了封豨的口水,口水中还夹杂着血丝。是叶玲珑被咬伤了?似乎不像,她已经站起身来了。 接着封豨又吐了第二口,这一口唾液之中的血更多了,还有好几颗碎牙。封豨捂着腮帮子直揉,指着叶玲珑“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叶姑娘!”令狐瑞大喜。 叶玲珑也刚刚回过神来,她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遂笑道:“我告诉你,封豨,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封豨勃然大怒,抡起胳膊就向叶玲珑扇了过去,这一巴掌可谓势大力沉,以叶玲珑四象级的实力,非得被扇得粉身碎骨不可。 令狐瑞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在封豨的手触到叶玲珑的瞬间,一股磅礴之力从她身上迸发,封豨的巨掌被猛烈弹开,掌心被崩烂,血肉模糊,恐怕连骨头都断了,痛得封豨捂着右掌原地乱蹦,哇哇直叫。 令狐瑞看呆了。起初她还以为是叶玲珑带着某种护体法宝,现在看来绝非如此,封豨的掌力她可是领教过的,法宝再厉害,也不可能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 “我都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叶玲珑的声音冷若寒冰,她抽出魔刀,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封豨见势不妙,遁身入地,弹指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声大吼在天地间回荡:“你给我走着瞧!” 令狐瑞赶紧上前替叶玲珑仔细检查伤势,结果是除了粘了一身口水之外,毫发无伤。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叶玲珑小声道。她拉起来傻呆呆的阮箐莎,三人匆匆向东而去。 赶了几十里路之后,天渐渐亮了。看到东边远处的山峦轮廓,叶玲珑松了口气:“封豨应该不在附近了。” “封豨乃是土之邪祖,会土遁之术也不算稀奇。他吃了那么大的亏,想必当时就逃远了。”令狐瑞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不敢再回邀月镇做恶了。” “但愿如此吧。”叶玲珑道,“我就怕他遁入地下之后,躲在暗处偷听。到了这里,他应该不会跟来了。” 阮箐莎看向叶玲珑的眼神充满了钦佩:“叶姑娘,没想到你的实力竟是如此强劲!”说着,她向叶玲珑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叶姑娘在潜龙庄时对我手下留情!” 见她误会了,叶玲珑连忙解释:“不用多礼,其实我并不强,真的只是四象级而已。我最后对着封豨拔刀,实乃虚张声势。他虽杀不了我,但杀你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只求将他吓跑。” 阮箐莎疑惑地望着她:“四象级的话怎么可能崩伤封豨的手掌?” “这……”叶玲珑扭头看了看令狐瑞。 令狐瑞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笑道:“莫不是太公之故?” “嗯。太公在我身上留下了一股护体神力,此天下间恐怕无人伤得了我。”在硌断了封豨的几颗牙后,叶玲珑突然回忆起来,在离开浑天牢底密室之前,蒋太公曾在她的丹田处拍了一掌。那莫名其妙的一掌并没有击伤她,再联想到萧天河曾经描述过他也曾挨过历太公相似的一掌,叶玲珑当即明了,“护体神力”就是这么得来的。 “果然!除了诸位太公,天底下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得到了!”令狐瑞欣慰不已,由衷地慨叹着太公的强大。 “‘诸位太公’是谁啊?”阮箐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本以为仙族五君、魔族五帝、妖族五王就已经是江湖上明面上的至强高手了,至于隐世的九宫级高手,她从未听说过。当听令狐瑞提及五行圣祖和五行邪祖之时,她已然震惊,现在又冒出来什么“太公”,而且看样子比五位邪祖还要厉害!那她区区一个五行级剑仙又算得了什么?回想起从前自己的种种井蛙自大、自以为是,她不禁汗颜,心中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溜出潜龙庄来闯荡一番的决定是正确的。 令狐瑞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他们肯定是好人。我这条命就是他们救下来的。”原来太公们曾经有恩于令狐瑞,故而她如今听从太公们的命令。 “即便封豨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去邀月镇抓人,此事也当尽快向太公禀报才行。”叶玲珑道。 “是的。五邪祖的封印本不该如此之早就被解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封豨提前现身。另外四个邪祖的封印情况尚不知晓,除了水之邪祖凿齿,还有三个邪祖的封印之处未明,当下重中之重,是尽快找到《蓐收秘赋》、《句芒秘赋》以及《祝融 秘赋》的下落……”令狐瑞似是自言自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大君大人的功力属性为水,正好《共工秘赋》就在他手中。另外三本秘赋,会不会亦是如此?”阮箐莎提供了一种思路。 叶玲珑眼睛一亮:“确有可能!五帝五君之中,金门大君白琢东和含枢大帝宇文朔是金属性功力;昌阳大君余子齐和耀瑰大帝楚芳华是木属性功力;郁绝大君穆里莎和赤熛大帝纪豫丘是火属性功力。” “别忘记还有妖族的五大妖王,他们的妖力应该分属五行属性吧?”阮箐莎提醒道。 “兽部妖王林水寒是金属性功力;虫部妖王金婵玉是木属性功力;羽部妖王蓝晓宁是火属性功力……”令狐瑞说着,蹙眉沉吟了片刻,“说来也巧,我发现五部妖王的功力恰巧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全,有意思……” “鳞部妖王石破天的妖力应该是水属性无疑,可是介部妖王……他的本体不该是碧灵玄龟吗?”叶玲珑不解。 “碧灵玄龟生于水,功力就一定属水吗?这一点恐怕许多人都会误会,其实吕老爷子的妖力属土,绝对没错。”令狐瑞十分肯定。 叶玲珑说:“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妖族的每一部之中,各种妖族形形色色,五行属性必然俱全。即便是同类但不同种的妖族,妖力属性也不见得相同。比如虎类,有修炼火属性妖力的烈炎虎,也有修炼水属性的寒晶虎。五部妖王恰为五行属性只是碰巧而已。据我所知,上一任羽部妖王——大鹏王邬旬阳的妖力本来属火,后又属阴。” 令狐瑞略显吃惊:“想不到你连这种事都知道……其实,羽部真正的妖王之位一直属于凤凰一族。邬旬阳与蓝晓宁之父,也就是再上一任妖王蓝鸿波乃是结拜兄弟。后来蓝鸿波飞升之际,蓝晓宁年岁尚幼,功力尚浅,蓝鸿波遂将妖王职位与邬旬阳暂代。因此严格来说,大鹏王邬旬阳算不得羽部妖王,仅是‘代妖王’。而凤凰一族的妖力一直都是火属性……” “哎,不仅是妖族,就连仙魔两族也是一样呢!”阮箐莎道,“除了刚才说的几位大君和大帝,剩下的华林大君尚兴杰,功力属性为土;隐侯大帝项中洋,功力属性为水;灵威大帝周文轩,功力属性为土。也就是说,五帝和五君的功力属性,也正好是金木水火土,一样不缺!” “你如何知道?”令狐瑞疑惑地看着阮箐莎。别的帝君不说,隐侯大帝项中洋可是许久不曾在江湖上露面了,一个从未出过潜龙庄的五行级女子,怎么会知道他的功力属性呢? “姑父与项大帝还算有些交情,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阮箐莎道。 “唔……”令狐瑞抱臂若有所思。 三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令狐瑞忽然道:“从当初的五行圣祖、五行邪祖,到现在的仙族五君、魔族五帝、妖族五王,功力属性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全,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有人刻意为之?” 两人闻言都觉得奇怪,世事变幻莫测,五帝五君他们并非是一条心,至于五圣祖和五邪祖,那更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于是,叶玲珑问道:“如何为之?” 令狐瑞悻悻地笑了笑:“罢了,就当是我一时异想天开吧!” “关于邪祖封豨,我挺在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给我走着瞧’,”叶玲珑再次提及此事,“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如今实力并非鼎盛,我们先前的估计应该没错,他依旧没有复元。” 阮箐莎惊得直咋舌:“还没复元就已经那么厉害了,完全复元之后该有多强?毁天灭地、倒转乾坤?” “唉,等五位邪祖都复元了,以当今世人之实力来看,‘毁天灭地’并非不可能。”令狐瑞慨叹,“等此行任务完成,我立即就回去见诸位太公。” “你的任务不就是护送我去何童界吗?这里离何童界已经不算远了,沿途也都是深山旷野,又有阮姑娘相伴,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就算有,反正我有神力相护,想必无妨。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吧!”叶玲珑催促道。 “不。”令狐瑞摇了摇头,“送你去何童界只是任务的一部分而已。到时你就明白了。” …… 在经历了邪祖封豨的波折之后,三人向着东方疾行。披星戴月,御器飞行,三日之后就到达混元域的东北边境。此地再往东去几百里,就是何童界了。 混元域与何童界的边界是一片叫做“五灵海”的冰湖,湖东畔则是巍峨的雪山。翻越雪山之后,一片冰川雪原映入眼帘。从此开始,三人改为步行。据令狐瑞所说,何童界的人十分排外,冒然飞入该区域,势必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童界,比其他任何一个无主之地都要大很多,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诸多飞升者的聚集地。这些飞升者之中,有像花珺一脉那样受到欺辱压迫的人,也有不想加入仙、魔两军的人,还有想要在禹馀界‘自立门户’开创一方势力的人。总而言之,他们都有一个共通之处——不愿意受到禹馀界五帝五君统治格局的束缚。 一连走了几日,四面八方全都是一片白雪皑皑,不见半个人影。待看见一座比“五灵海”稍小的冰湖之后,令 狐瑞就不肯再往前走了。她指着远处说:“前面就是清明湖,过了此湖之后就算是何童界真正的本土。我是个妖族,身份不便,就留在这儿等着你们。” “应该没人会发现你是个妖族吧?”阮箐莎道。 “呵,连龙庄主都能一眼看出我是个妖族,更何况何童界的高手。”令狐瑞苦笑,“何童界可是有九宫级高手的,我以前吃过亏……好了,你们快去快回。” 叶玲珑感到奇怪,原来令狐瑞并不是想把阮箐莎留在何童界。那她先前所说“合适的去处”又是哪儿呢? “叶姑娘到此是有正事要办吧?我又不认识何童界的人,不如也留下来陪令狐姐姐。叶姑娘你就自己去吧!”阮箐莎在潜龙庄也曾听说过何童界的事,她打心眼儿里不太愿意和那些排外的飞升者们打交道。 叶玲珑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就是去找两个朋友而已,很快便回。” 和两人挥手暂别,叶玲珑独自涉冰过湖,踏上了清明湖的另外一岸。此岸苍松林立、云杉高耸,叶玲珑不得不踏着一尺来厚的雪毯在林间行路。偌大的松杉树林,足足让她走了三日,才终于到了另外一边。 当叶玲珑两腿带起一大团雪雾冲出树林时,还没来得及细览一番林外的雪景风光,一柄冰冷的寒刃就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一个一身白衣的蒙面男子在她身侧喝问:“你是何人?来何童界作甚?” 叶玲珑镇定自若:“兄台足足跟了我一天了,为何此时方才现身?” 蒙面男子不太高兴,压在叶玲珑肩上的剑沉了不少:“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来找两位高人前辈。一位叫郭世冕,一位叫易千绝。”当初在皇崖界时,两位高手曾亲口告诉萧天河自己的姓名,在场的叶玲珑记得十分清楚。此时她故意报上两位九宫级高手的名讳,就是为了减少麻烦,如果说来找花清雨和何天遥,万一蒙面男子不认得,又得费口舌解释半天。 两位何童界的镇界高手,蒙面男子如何不知?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境界?” “四象级。” “四象级?”蒙面男子满腹狐疑,“你区区一个四象级低手,找郭、易两位前辈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你放心好了,我根本不会御刀飞行,证明未到五行级,不可能对两位前辈不利的。” 蒙面男子觉得有理,轻蔑地笑道:“就算你会飞,你敢飞一个试试?呵,来我何童界,就得守我何童界的规矩。否则即便是大帝、大君,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随我来吧。” 蒙面男子引着叶玲珑往北走了一段距离,推开一块巨大的岩石,露出了一个洞口:“进去吧,里面自有人会带你去见二位前辈。” 叶玲珑顺着阶梯进入地道之后,蒙面人在外头重新推石堵上了入口。 长长的地道比起文河村那条有过之而无不及。叶玲珑走到第一个岔口时,迎面跑来了一个小伙子,也问了和蒙面男子一样的问题。听叶玲珑说是来见两位镇界高手时,他又引着叶玲珑继续往前走。走了一阵,叶玲珑终于明白过来了,这不仅仅是一座地道,而是一个硕大的地下州城!四通八达的地道就是州城的街道,开阔的洞穴就是州城的广场,地道两壁上的门户就是人们的居所。在几丈深的地下建起这般宏伟的州城,称得上是一个奇迹! 外界常年严寒,冰天雪地,地下却是温暖如春。偶有经过的人,无一不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叶玲珑这名外来者。“怪不得令狐瑞不愿意来呢……”她心想。 本以为小伙子会直接带她去见郭世冕和易千绝,谁知并非如此。小伙子把她领到一个巨大的地洞后,又把她交付给一位矮胖的女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八章 清明双杰 迎面走来了两名男子,看见矮胖女子时一起拱手行礼:“潘姐。” “唔。”矮胖女子似乎不想多搭理两人,径直往前走。两名男子连忙侧身避让。女子无礼,但两名男子却不敢多言,看样子女子的地位比两人要高。当叶玲珑经过两名男子身旁时,她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在她脸上乱扫。 “啊,该不会是……”叶玲珑特意留意了一下矮胖女子,发觉她那带有恶意的余光时不时瞟向自己的脸庞,心中顿时了然。叶玲珑长得漂亮,矮胖女子生得丑陋。当两人走在一起,漂亮的就愈发显得漂亮,丑陋的自然也就更显丑陋。集市人多热闹,矮胖女子是故意选人少的路线行进的。 “呵,竟然为了这种事……”叶玲珑已经知道矮胖女子是个妒忌心极强之人,于是拿出斗笠带上。 矮胖女子发现了她的举动,却显得更不高兴,也许她觉得叶玲珑遮住容颜的原因是出自对她的怜悯,遂带着一丝愠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来见两位高人前辈是有要事相商,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为好。”叶玲珑道。 “嘁,故弄玄虚……”矮胖女子冷笑不止,“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见到我们‘清明双杰’?” “‘清明双杰’?”叶玲珑头一次听说。 矮胖女子得意地讥讽:“孤陋寡闻! ‘藏地千尺深, 有我清明城。 仙宫入坤土, 玉阙落凡尘。 灯火为日影, 萤石代月轮。 不闻双杰事, 枉为天下人。’ 我们的‘清明双杰’,天下闻名,你居然不知?清明城这座‘地下奇迹’就是仰仗他二人方能建起的,若换成别人,怎能有这般成就?” 叶玲珑哭笑不得:“此话怎讲?我就是来见二位前辈的,如何不知?只是不曾听说这个名号而已。” 矮胖女子的神情有点尴尬,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不知道双杰的名号,就证明你和他们不熟。不管怎么说,双杰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尤其是想凭借着一点儿姿色就想攀上高位的人!”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叶玲珑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再理睬那女子。 矮胖女子却以为自己猜中了,开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一边讥讽嘲笑叶玲珑“无耻下贱”,一边不忘为“清明双杰”不贪女色的高尚品质歌功颂德。叶玲珑根本不想和矮胖女子多做无聊的争辩,可是那女子见叶玲珑一直沉默不语,反而越来越起劲,像是要将内心的嫉妒和不满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不过,矮胖女子有一句话倒是引起了叶玲珑的注意,据她所言,自清明城建起之后,有不少人来何童界投奔。人人都知道“清明双杰”在何童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有些人就想走歪道和双杰攀上点儿关系。 “潘姐,你的意思是说,清明城的人不仅仅是飞升者?”叶玲珑打断了矮胖女子的话。 矮胖女子有些惊讶,她也没想到,叶玲珑被讥讽了如此之久,从说话的口气中竟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那当然了!清明城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都是飞升者?禹馀界有不少在五帝五君地盘上混不下去的,更有许多和五帝五君结仇的,多亏了我们‘清明双杰’豁达开明、义薄云天,收留了这些人。总之,只要心怀正气、光明磊落,都可以投奔何童界为双杰效力!”她自豪地说。 叶玲珑连忙问道:“那不知可曾有一位名叫叶元圣的阵法高手前来投奔?”她的祖父叶元圣和赤熛大帝结仇后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按矮胖女子所言,的确非常有可能投奔在“清明双杰”麾下。 “叶元圣?从来没听说过。”矮胖女子的回答让叶玲珑十分失望,“再说当今世上的阵法高手屈指可数,‘南有赤熛大帝,北有孔卞世家’,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叶元圣的,恐怕还不够格儿吧?” “孔卞世家”和叶家类似,也是以阵法见长的名门旺族。孔、卞两家常年缔结姻亲,在阵法之道的套路如出一辙,所以人们并称为“孔卞世家”。叶玲珑听说过这两家,但叶元圣早年就说过,两家的阵法水平其实不如叶家,只是被心高气傲的修仙者们刻意推捧出来,以和魔道赤熛大帝在名气上“抗衡”。于是,“南有赤熛大帝,北有孔卞世家”这句话不胫而走。如今矮胖女子只闻“孔卞世家”,却不知叶元圣之名,她才是真正的孤陋寡闻。 叶玲珑暗自好笑,心道:“爷爷的阵法造诣,岂是区区孔、卞之流可以相比?看来问她无用,还是等见着‘清明双杰’再细问吧!” 矮胖女子带着叶玲珑上上下下,也不知拐了几个弯,终于来到了地洞边缘一座三层小楼的门前。回首观望,先前叶玲珑进入地洞的地道入口与这座小楼遥遥相对。小楼每一层都延伸出一条廊道,与地洞中央区域的诸多楼宇连接在一起,此外还有上下两条廊道与洞壁上的地 道口相连。向下俯瞰,小楼距离洞底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更让人吃惊的是,洞底居然有一条河,河边有一座栈头,水上还停着一艘船!小楼下方有一座旋梯,一直垂到栈头旁边。 矮胖女子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名大汉探出头来,疑惑地看着两人。女子满脸堆笑:“徐大哥,此人说是有要事求见两位大人,我就把她带到这儿来了。李姐可在?” 男子上下打量了叶玲珑一眼:“你先进来吧!” 叶玲珑进了小楼,矮胖女子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男子挡在了楼外:“哎,你就不必进了。李姐现在忙着呢!”说完,男子就客气地关上了门,矮胖女子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男子把叶玲珑领进一间屋子,让她在一张长几前坐下,自己则坐在长几的另外一边,还懒洋洋地把双腿架在几上,问道:“姓甚名谁,来自何处,有何目的,一一说来。” “这是审问犯人么?”叶玲珑虽然心中很不舒服,也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叫叶玲珑……” 没等她说完一整句,男子就喝道:“连规矩都不懂吗?把斗笠摘下来!” 叶玲珑照他说的做了,把斗笠轻轻放在长几之上。 谁知男子一看见叶玲珑的脸,神情马上变了,他连忙把脚从桌上拿了下来,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以和蔼的口气说:“叶姑娘的名字甚是好听。不知你从何处而来?见两位大人所为何事?” “我乃是赤熛域玉田城人氏。见两位前辈是想找几个人。” 男子一听,笑了一声,往前坐了几寸,拍着胸口道:“原来只是找人啊。这事不必惊动两位大人了,交给我办即可。在这清明城之中,还没有我铁嘴徐海盛不认识的人!” “哦?那就有劳了,我要找三个人:何天遥、花清雨、叶元圣。”叶玲珑直接报上了三人姓名。 徐海盛的表情又是陡然一变:“这……” “你可认识?” “认识倒是认识,可是……不太好办呐!”徐海盛面露为难神色。 叶玲珑心头一紧:“为什么?难道他们出事了?” “没有,叶姑娘不必担心。也不知为什么,何天遥自打来了我们清明城之后,就一直被两位大人奉为上宾。后来又听说他出身于大赤界太清宗,于是就被禹馀界太清宗的那些人给带走了。花清雨,应该就是花珺一脉那个新来的女子吧?他二人虽在清明城,但各有归属,所以要见他们不是容易的事,须得经过太清宗和花珺脉的掌事前辈肯准才行。至于叶元圣……我思来想去,城中并没有这号人物,恐怕叶姑娘所得的信息有误。” “唔,没关系。我这趟来主要就是想找何天遥和花清雨二人。不知徐大哥能否替我向太清宗和花珺脉的掌事前辈通报一声?” 徐海盛尴尬地支支吾吾:“这个……叶姑娘,太清宗与花珺脉的掌事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我还是得向上通报才行。如果能请得两位大人出面,那就没问题了。” 叶玲珑甚觉好笑,徐海盛的话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他还不够格。他大话说得太满,兜了一圈又绕回来了,看来还是得先见“清明双杰”。由此可见,清明城的层级管理制度十分森严,而且似乎还分成几个派系,这点让叶玲珑心中挺不舒服的。 徐海盛的上级,就是他之前向矮胖女子所说的那个“李姐”。他说“李姐”现在不在,个把时辰便回。之后他就和叶玲珑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叶玲珑实在承受不了这份“热情”,于是说想去集市逛一逛。徐海盛更殷勤了,非要陪着一起去,说是担心叶玲珑一个人迷路。叶玲珑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陌生的面容的确惹人注意,有徐海盛领着倒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出了小楼之后,徐海盛滔滔不绝地向叶玲珑介绍着这座恢宏的清明城。原来,这座地洞“广场”还不是最大的一座,而是城西部的“白虎窟”。城东、城南、城北各有一座大小相当的洞窟,和“白虎窟”一样,皆以四象命名。四窟围绕着一个更大的洞窟,起名“洞天”,乃取自“别有洞天”之意。洞天窟才是清明城的中心,“清明双杰”的居所就在那儿。白虎窟是城中市集买卖、欢聚饮酒的区域,所以人多热闹;北部的玄武窟则是一个天然矿藏,不仅有钱矿,还有一些稀罕的金属矿。玄武窟顶上的地表乃是一大片树林,林中生有许多珍贵的雪地药材。正因为那里上有药材,下有矿藏,故而玄武窟是清明城几大窟之中唯一一个完全由人工开掘而成的;东部的青龙窟则是炼丹、铸器的区域,也是清明城的储物仓库,从外界得来的各种材料都会储存在那里,在铸造或炼制成修真物品之后再通过地下河运送至白虎窟的市集;南部的朱雀窟是清明城的主要居住地,可是,居住在那儿的人反而都是地位相对较低的。在朱雀窟南边,有一大片小型的地洞群,略经改造即可住人,如果实力足够强,即可申请一个单独的洞窟。像太清宗、花 珺脉那些势力,更不屑和他人一起挤在朱雀窟,正因为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在清明城外围有几座相隔较远的大型洞窟专供他们居住和使用。至于洞天窟,则是清明城中顶尖高手的居住之处,另外洞天窟中还建有十几座演武台,以供修真者们切磋之用。 叶玲珑不住地感叹,清明城其实已经不是“城”了,它已然类似于五帝五君各自统治的疆土。人们都说何童界地处极北,环境恶劣,人烟稀少,谁知在深深的地下,竟然隐藏着如此的繁华! “相信叶姑娘现在能够理解清明城的层级管理为何这般森严了吧?若非这样,清明城的秘密恐怕早就传遍天下了!”徐海盛笑道。 叶玲珑半信半疑:“话虽如此……可是这么浩大的工程,这么多修真者,想要完全封锁秘密应该不太可能。再说了,‘清明双杰’屡次在江湖上现身,诸位帝君恐怕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飞升者势力吧。” “哎,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五帝五君其实是看不起两位大人,看不起我们何童界,认为我们折腾不出什么动静来,他们迟早会后悔的!哼哼,他们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清明城竟然发展至如今之盛势!据两位大人的规划,将来还要进一步拓展,先地下,后地上,从无人看好的何童界开始开辟属于我们自己的疆土!”徐海盛自豪地说。 叶玲珑对徐海盛所言并不赞同。在她想来,一个由两位九宫级高手领导的势力,五帝五君想要端掉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反过来,郭世冕和易千绝想要铲除十位帝君之中的任何一个也绝非易事,一来势力不够强大,二来“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郭、易二人绝不会傻到去招惹众怒。所以说,现在何童界和仙魔两族的格局平衡相当微妙,对五帝五君来说,你飞升者势力不过占据一个环境恶劣的无主之地,只要不来犯我疆土即可,在自己的地盘上随你折腾;对于飞升者势力来说,更乐得无人来扰,自由发展。但叶玲珑相信,各方雄才伟略的领导者们内心之中一定有着长远的规划,目前这种稳定的格局最终将会走向何种结果,只有等待时间的验证。 此时此刻,叶玲珑并不想和徐海盛探讨这种天下大事,她只想早些见到两位故友。 徐海盛领着叶玲珑在集市大楼上下转了一圈,集市上认识他的人不少,见他身后跟着一位漂亮姑娘,人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徐海盛也很享受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又提出带叶玲珑去别的楼逛一逛。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从廊道的阶梯走上来一名女子,体态丰腴,也颇有几分姿色。 “李姐!”徐海盛连忙向女子拱手行礼,随后简单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女子听后,负手绕着叶玲珑走了一圈:“你和太清宗以及花珺脉的那两个人是朋友?” “是的。” “你和何天遥是什么关系?”女子的问题很奇怪。 “就是朋友关系。” 一旁的徐海盛闻言很是兴奋。 “呵,你来得不巧,何天遥在两个月前已经离开了何童界。”女子的口气似乎有点儿幸灾乐祸。 叶玲珑眉头微蹙:“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女子两手一摊,“我只是碰巧看到他出城而已。” 太奇怪了,何天遥一心惦记着禹馀界的太清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怎会轻易离开?“难道是去探望故友了?”叶玲珑想了想,自皇崖界分别后,到如今不过才几个月而已,何天遥肯定不会去找她和萧天河的。除了两人以外,称得上故友的就只有花清雨、费徒空以及赵湘琳三人了。花清雨也在何童界,费徒空远在赤熛域,赵湘琳所在的朝欢峡就更远了。“李姐,不知他离开清明城时,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五十九章 尽在掌握 “李姐”的一声喝斥,让徐海盛自觉非常没面子,但又不敢当面发作,只得铁青着一张脸向叶玲珑拱了拱手,一边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一边离开了。 “跟我来吧。”“李姐”走在前头,领着叶玲珑穿过白虎窟的中央区域,到达了先前徐海盛所在的三层小楼。 推门而入,叶玲珑本以为“李姐”会往楼上走,谁知她竟沿着盘旋而下的楼梯向下走。旋梯在转过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室外。两人顺着旋梯一直往下走到了洞底,来到了栈头。“李姐”跳上了蓬船,向叶玲珑招了招手。叶玲珑不禁心中生疑,“李姐”这是要将她带到哪儿去? 带着一丝忐忑,叶玲珑登上了蓬船。“李姐”解开了船缆,蓬船顺着这条湍急的地下河流向白虎窟西北方向漂去。到了西北洞壁,河水流入了一个仅有一丈来高的岩洞之中,蓬船顶擦着洞顶勉勉强强地钻了进去。这个岩洞中黑漆漆的,隔很远才在洞壁上有一盏小小的油灯。那微弱的光亮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岩洞。叶玲珑注意到洞两壁上有一条长长的细沟,细沟随着岩洞的走势略微倾斜向下,看来,岩洞中所有的油灯都是通过这条细沟从洞外供油的,只需在细沟上每隔一段掏出一个坑洞,就可以储存可供数日燃烧的灯油。 叶玲珑记得徐海盛曾说,地下河的流向是从青龙窟穿过洞天窟,再进入白虎窟的。但他没提到流出白虎窟之后又会流到哪儿去。昏暗的岩洞很长很长,河水又十分汹涌,蓬船与洞顶时不时的摩擦撞击声显得格外刺耳,气氛压抑极了。 “船顶覆着一块薄铁皮,所以声音才如此刺耳。一会儿就好了。”“李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与叶玲珑一起并肩站在船头。 叶玲珑忍不住问她:“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前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亮点,出口终于到了! “站稳咯!”随着“李姐”的一声提醒,蓬船和河水一起冲了出去,洞外的情景却惊得叶玲珑哑然失色,河水流到洞外之后居然变成了一个瀑布!蓬船借着速度“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段距离,势末之时落在了两根架好的巨木之上,顺着木架的倾斜疾速向下俯冲,直至木架底部的弧形缓坡,才减缓了速度,并且因为木架两边的高低差距以及表面的弯曲,船身慢慢横摆,最终侧着轻轻地靠在了几艘原本就停在木架上的蓬船旁。 叶玲珑虽然没有从船上跌落,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回首仰望,岩洞出口高悬在十几丈高的岩壁之上。 “哈哈哈,每次都是那么惊险刺激!”“李姐”显得很兴奋。 惊魂未定的叶玲珑感叹:“能想出这种停船方式的家伙一定是个疯子……” “疯不疯的我不知道,但此举确实将河流与下游的这个大洞利用起来了。”“李姐”解释说,“那条地下河水流太急,下游又是瀑布,因此根本无法逆流而上。这样将船一一排列停稳之后,再用瀑布的水力牵动绳索,通过那边的木轮道把船送回上游的青龙窟,妙哉,妙哉!” 叶玲珑循着她的指向看到,瀑布下方有一个巨大的水车,水车没有扇页,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个水斗,水斗盛满水后即会下沉,从而带动水车转动,也带动了缚在水车上的铁索。铁索上有钩子,可以勾住包着铁皮的蓬船顶,拉着蓬船沿着一个木头架起的斜坡离开这座岩洞。斜坡的坡面当中是一个个巨大的木轮上缘,使得铁索不必“费力”就能带动蓬船。速度是慢了些,但完全不需要耗费人力运送船只,真可谓是清明城的又一个奇迹。 “我在清明城的职责之一就是看管这套运送蓬船的机关。那边的小屋就是我的住所。”“李姐”走到屋前,推开门,向叶玲珑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玲珑进屋之后,“李姐”将门关上。房中很暗,桌上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旁边还有一个烛台,不知为何没有使用,上面还盖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坐。”“李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下。 叶玲珑觉得很不自在,这种情形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砰”,李姐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插在了桌子上,吓了叶玲珑一跳。 “你想干什么?”叶玲珑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你手上戴的应该是个储物戒指吧?”“李姐”不怀好意地笑道。 “是又如何?想不到堂堂清明城,也有人敢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卑鄙勾当!”叶玲珑强作镇定,她根本不知道“李姐”是什么实力,但仅凭自己四象级的水平,恐怕是没多大希望能打得过“李姐”,虽然有“护体神力”,但此时却在“李姐”自己的地盘上,根本没有路可逃,她得想出一个脱身之计才行。 “谁说要杀你了?”“李姐”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你放心,我不要你的戒指。” “哦?” “呵,只要你把戒指里的东西都交出来就行。”“李姐”故意说话大喘气。 叶玲珑心中一沉,戒指里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就是家传的《上古阵法秘籍》和四大天宝之一的执明佩了。 事情大有蹊跷,储 物法宝本身价值已算不菲,而“李姐”只说要戒指中的东西,据此判断,她应该是知道储物戒指中一定有好宝贝!叶玲珑的额头沁出了细小的汗珠,她在思考“李姐”的真正目标究竟是哪一件宝贝。 执明佩?不太可能。除了那几个太公高人和叶玲珑自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那“李姐”的目标应该就是那本《上古阵法秘籍》了。也就是说,“李姐”认出了叶玲珑是叶家阵法的传人。可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叶玲珑初来清明城,和“李姐”也是头一回见,她是如何认定的呢? 这会儿“李姐”口中却依然说着狠话:“我不杀人,只是想‘越货’而已。” 叶玲珑先将储物戒指中的另外几样物品拿了出来。有丹药,有药材,还有些钱财。 “李姐”看都没看桌上的那些东西:“靠点儿丹药和蓝元石就想打发我?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一介穷人,没有其他更珍贵的东西了。”叶玲珑道。 “呵。休要骗我。非要我动匕首你才肯说实话吗?”“李姐”威胁道。 叶玲珑眉头紧蹙,她有“神力”护体,当然不怕那区区匕首,只是她想弄清楚,“李姐”究竟知道多少秘密。于是,叶玲珑故作忍痛状,将《上古阵法秘籍》拿了出来:“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的来历。你究竟是什么人?” 谁料“李姐”瞥了一眼秘籍之后,竟冷笑道:“这依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储物戒指里还藏着一件宝贝!” 叶玲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李姐”居然知道执明佩的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叶玲珑在脑中将从浑天牢这一路走来的过程匆匆过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泄露过秘密,甚至都从未将执明佩拿出来看一眼。“她莫不是在诈我?以便获得更珍贵的东西?”叶玲珑怀疑地看了“李姐”一眼,“那她为何不让我解除认主,连戒指一起夺去岂不是更好?” “赌一把吧!”叶玲珑把心一横,“这卷《上古阵法秘籍》是我叶家祖传的阵法典籍,是就连赤熛大帝都梦寐以求的孤本,我真的没有更珍贵的宝贝了。” “还不肯承认?”“李姐”拿匕首在叶玲珑眼前晃了晃,“我说了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你,但我会在你漂亮的脸蛋儿上多划几道……” “你非要划我也没办法,悉听尊便。”叶玲珑闭上了眼睛。 “好个硬骨头!难道你也不在乎朋友的性命吗?” 朋友!叶玲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天遥,莫非“李姐”声称的“何天遥离开了清明城”是假的?再仔细一想,“花珺脉集体闭关”的消息也是“李姐”说的!两人都有可能落入“李姐”之手!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呵,说来就来了!”“李姐”笑道。 叶玲珑知道那个声音,那分明是蓬船停靠在木架上时与前一艘蓬船相碰的声音!可是,“李姐”说的究竟是谁“来了”呢? “我在清明城的职责之二,就是掌管白虎窟和清明城西路的几条地道口,以及地道口外界的区域。别以为你留下朋友独自前来清明城的事可以瞒天过海。”“李姐”大笑不止。 “糟了,是令狐瑞和阮箐莎!”叶玲珑这才回过神来。 “李姐”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玲珑的担忧:“你那两位朋友已经被绑缚在船上送到这儿来了。除了我的心腹以外,没人知道你们在我这个小玄武窟中。如果你不肯把最后那件宝贝交出来,你两个朋友性命难保!” “卑鄙!”叶玲珑咬牙切齿。那两人可是没有“护体神力”的。令狐瑞的实力并不弱,如此也证明了这个“李姐”的实力更强。 现在叶玲珑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一是“独善其身”,坚决不交出执明佩,但极有可能牺牲两位同伴;二是“重情重义”,拿珍贵的执明佩换取两位同伴的性命。 “我可以交出那件宝贝,但希望你遵守承诺,放过她们两人。”叶玲珑没有过多犹豫,在她心中,同伴的性命更重要。 “李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想清楚了?” “当然。不过我有个要求,我要亲眼看她们离开何童界,三日之后,我再把宝贝交给你。” “哟,你自己不走?”“李姐”十分惊讶。 “你做出这等卑鄙之事,如若被我捅到‘清明双杰’那儿去,必然吃不了兜着走,你又怎会轻易放我离去呢?”叶玲珑深知“护体神力”的威力,在这清明城中,无人能伤得了她。她当初亲眼看见“清明双杰”对萧天河与何天遥他们持何种态度,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她一定要向双杰讨个说法。 “敢威胁我?”“李姐”似乎被激怒了,冷不丁用匕首向叶玲珑的眉心扎去,叶玲珑下意识地举手相护,匕首正好扎在了她的掌心。 一丝疼痛传来,叶玲珑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的伤口,虽然不深,但确确实实淌出血来。“怎么回事?我的‘护体神力’呢?”她心中已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没想到太公们“厚此薄彼”,给她的“护体神力”这么快就耗尽了!如此一来,之前的种种打算全都化为了泡影,能不能活 着见到“清明双杰”都成问题! “哼哼,你还以为没人伤得了你么?”神秘的“李姐”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那柄明晃晃的匕首。 “好了,不要再戏弄叶姑娘了。”屋外响起一个声音。 “令狐瑞!”叶玲珑刚回过神来,令狐瑞就推门而入。 根本不像“李姐”所说的那样,令狐瑞并没有被绑缚! 叶玲珑脑中闪过一道精光,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令狐瑞道:“原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是又如何?”令狐瑞拿出一把折扇,边笑边摇。 “枉我把你当成朋友!”叶玲珑气急,拿出魔刀就要砍,却被“李姐”的匕首架住。 “收刀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令狐瑞淡淡地说。 “太公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叶玲珑料定令狐瑞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否则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秘密。 “嘿,别误会,这可是蒋太公的意思。我们只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得稍微有趣了一点儿。”令狐瑞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把执明佩拿出来吧。” 叶玲珑现在已经彻底迷糊了,令狐瑞为何说“是蒋太公的意思”呢?“如果蒋太公让令狐瑞取回执明佩,当初又何必给我?似乎有诈!”叶玲珑还是不敢轻易拿出执明佩。 “李姐”这时却扯掉了桌上那块覆盖着“烛台”的黑布,叶玲珑定睛一看,原来那不是烛台,而是一个托盘,托盘之上,一颗拳头大小的圆形宝珠正在散发着莹莹的紫光。 “这是什么?”叶玲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说是属性宝石又不太像。 令狐瑞伸手在托盘上一抹,盘上又多了一颗相同大小的白色珠子:“只要你拿出执明佩便知。” 事到如今,叶玲珑决定再信令狐瑞一回。她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执明佩,攥在手中,顿时一股温润之感从执明佩传出,与此同时,桌上那个托盘轻鸣了一声,其上两颗宝珠光芒大盛。叶玲珑连忙摊开手掌,原来是执明佩触到了她掌心伤口的鲜血,滴血认主了。 “李姐”与令狐瑞相视一笑,接着“李姐”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扯去了外衣。叶玲珑惊异地发现,“李姐”不仅面容变了,衣着变了,连体形都变了!现在这名女子,身形偏瘦,体态轻盈,面容清秀,一袭白衣。 白衣女子与令狐瑞一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属下拜见主人!” 叶玲珑已经将执明佩滴血认主,自然也就明白了,原来桌上那个托盘本就是属于执明界之物,那两颗圆溜溜的宝珠,正是白衣女子和令狐瑞的妖灵宝珠。但叶玲珑没有料到,她二人竟都是执明界的妖族,难怪令狐瑞声称“是蒋太公的意思”呢。 “属下刘归琼,跟主人开了个玩笑,还望海涵。”白衣女子道。 “呃……这个……无妨,你们快快请起。”事情转变得太突然,叶玲珑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忙去搀扶二人。 两人起身后,令狐瑞咧嘴笑道:“其实这是我们二人早就合计好的,想试试看主人到底是在乎珍宝,还是更在乎朋友。” “呵,结果还满意么?不过,如果你们真把我当朋友,‘主人’二字就不必再叫了。”叶玲珑道。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归琼,“刘姑娘,我们是否在何处见过?” “万鸣森林,一面而已。”当初在炎弩城受伤之后,刘归琼以及其他几名金婵玉的手下都被萧天河收进了孟章界,在造访虫部总坛时,将他们留下养伤。就是那会儿,叶玲珑与刘归琼打过一次照面。 经她提醒,叶玲珑也想起来了。不过她怎么会来了清明城呢?而且还化身“李姐”混上了高位。 “我来清明城是奉了诸位太公之令,还请叶姑娘替我保密。”刘归琼道。 “那是当然。”叶玲珑点点头,“你那柄匕首也是太公所赠的吧?难怪可以破除‘护体神力’。” 刘归琼再次拱手:“的确如此。我没敢用力,只是划了一个小伤口,以便滴血认主而已。望叶姑娘见谅。”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章 似曾相识 除妖战场,是人类单方面所起的名字。起初划出战场的目的的确是为了消灭妖族,故而除妖战场基本都在妖族密集的地方。许多妖族是被迫加入战斗之中的,由于妖灵宝珠乃是珍品,许多妖族都因为莫名的种族仇恨以及利欲熏心的贪婪而丧命,故而妖族称战场为“英魂战场”。 可是随着人族疆域和妖族疆域的界限日趋稳定,大多数除妖战场已经消失了。如今仅存的几个战场,也已经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战场中的情形不再是人与妖两族相抗,而变成了人人皆敌的乱斗格局。无法无则,武力至上。如此,许多人都把如今的除妖战场当成检验修炼成果与磨练武艺之地。 当叶玲珑听令狐瑞说太公想让她与花清雨也去英魂战场磨练一番,疑惑道:“可是,蒋太公分明是让我把何天遥与花清雨带去浑天牢呀……” “太公知道何天遥去了英魂战场,你如果要找他,自己肯定也得去。既然去了,就顺便以战悟道嘛。反正太公没有限定你将两人带去浑天牢的时间。”令狐瑞说得有理。 “好吧。原来你说的‘合适的去处’是指除妖……啊,不,英魂战场!” “正是。” “说起来,阮姑娘在哪里?”叶玲珑差点儿把她给忘了。 令狐瑞笑道:“没事儿,在外头躺着,睡得正香呢。” “那我现在如何才能见到清雨姑娘呢?” “花清雨的事可以请双杰出面,相信花珺脉的人不会不给他们面子。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刘归琼拍着胸口。 “你的妖族身份……不会被发现吧?”叶玲珑有些忐忑。 刘归琼道:“不必担心。太公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除了你们两个人之外,没人能知道我是个妖族。” …… 身为白虎窟的管事,刘归琼化成的“李红香”在清明城中的地位不低。她向上通报,消息很快就传达到了“清明双杰”那里。因为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这几人都和“清明双杰”想象中的“十全级高手”关系密切,所以当他们听闻叶玲珑是那三人的朋友时,不敢怠慢,立即邀请叶玲珑当天下午前去洞天窟一见。 令狐瑞与阮箐莎不便相陪,因此叶玲珑独自前去。到了大殿门前,叶玲珑却被守门之人给拦了下来。“抱歉,两位大人正在会客,还请姑娘稍待。”守卫毕恭毕敬地说。 “无妨,是我来早了。”叶玲珑找了一处台阶坐下,看着下面几层的数座演武台。台上有些修仙者正在切磋,台下有一些观众。随着台上的对决渐入精彩,看客们时不时喝几声彩。“宁静的日子……”叶玲珑不禁想起了从前的生活。玉田城叶府远近闻名,府中诸多子弟也都是修魔好手。从小,她就喜欢在府中的场院上看着哥哥、姐姐们上下翻飞、你来我往。随着家势的败落以及赤熛大帝的追捕,叶家子弟屡屡牺牲,活着的又四散于江湖,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重聚之日。回忆这些年四处躲藏的亡命生涯,叶玲珑感慨万千。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在失去了靠山之后,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从孤独无助、形单影只到如今结识了几位两肋插刀的挚友,她很知足,也感激上苍,给她安排了一个磨练意志、自我成长的命运。 只是,她非常思念生死未卜的叶元圣,有时她甚至都在想,哪怕爷爷真的不在人世了,死而见尸,让她死心也好。“爷爷啊爷爷,你到底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不知不觉,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姑娘有伤心事?”守卫远远地走了过来。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任谁看了也不忍心。 “没关系。”叶玲珑自觉失态,连忙抹干了眼泪。 守卫继续劝道:“姑娘当真有难的话,一会儿尽管向两位大人诉说。谁人不知我们‘清明双杰’义薄云天?他们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嗯,谢谢你。”叶玲珑向好心的守卫回报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时,殿门开了。三个身影从殿中走了出来。其中左边和右边的两人正是何童界的统治者——郭世冕与易千绝。两人对当中的那名客人十分尊敬,笑脸相送,拱手道别。能令两位九宫级高手如此恭敬对待的,一定是个地位非常高的贵客。 叶玲珑好奇地偷偷打量了那人一眼:身高九尺有余,肥头大耳,膀阔腰圆,头顶光溜溜的,眉毛和胡子却很长。豹头环眼,鼻孔朝天,一脸的凶相,不似什么善类。他走路的架势也是大摇大摆、趾高气昂,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自负模样。 “这种家伙,也值得两位高手尊敬?”叶玲珑暗自摇头。 那人也留意到了阶梯旁的叶玲珑,两人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叶玲珑分明感觉到,那人的嘴角似乎露出一抹邪笑。 “真是个无礼的家伙……”叶玲珑远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对那人有一种淡淡的似曾相识之感。“也许是好色之徒见得多了?”她心想。 “叶姑娘,请进。”“清明双杰”招呼道。 叶玲珑连忙向两位高手行礼,三人一起进了议事大殿。 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郭世冕答应翌日就前往花珺窟找掌事。在交谈期间,两位高手问起了萧天河的情况。当听说他在剿除海蛟帮时身受重伤,两人不失时机地提出了邀请。“孤军奋战自然不如仰仗一方势力。” 郭世冕如此劝说叶玲珑拉拢萧天河一起投清明城来。叶玲珑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想拉拢那个始终不曾露面的“十全级高手”。 对此邀请,叶玲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萧天河正在高手那儿疗伤,一切等他伤好之后再做决定。两位高手也没有多言。在他们想来,反正何天遥与花清雨都算是加入了飞升者势力,有他们牵绊着,萧天河投奔过来是迟早的事。 …… 离开大殿之后,叶玲珑看看时候尚早,决定四处逛一逛。此时已经将监兵佩滴血认主的她,十分清楚两位妖族的位置。“李红香”已经回到了白虎窟的那座三层小楼,而令狐瑞依然留在小玄武窟的木屋之中。 从青龙窟到朱雀窟,再兜回洞天窟,这时已是傍晚酉时了。“再去玄武窟瞧一瞧,从那儿回小玄武窟去。”叶玲珑如此计划。 这回穿过洞天窟,叶玲珑走的是最高的一条廊道。在这条纵跨南北的廊道上,可以俯瞰整座洞天窟。在经过几座演武台上方时,那些修仙者依旧还在较量着,热情丝毫不减。回想起当初叶府的场院也是通宵达旦热闹非凡,叶玲珑脸上露出了微笑。 忽然,议事殿的大门打开了,三个人影走了出来。叶玲珑惊讶地“咦”了一声,此次的情形竟和下午那次一模一样,“清明双杰”再一次送那个凶神恶煞的光头贵客离开。“那家伙怎么又来了一次?”叶玲珑不禁好奇起来。算一算时间,光头贵客前后两次来访仅仅相隔两个时辰而已。 目睹着光头贵客往玄武窟的方向而去,叶玲珑打算偷偷尾随探个究竟。她立即沿着阶梯和旋梯走到了议事大殿的那一层,远远地跟着那个悠哉悠哉的背影。 光头贵客进入玄武窟之后,连续拐了几个弯,走进了东南角的一座相对偏远的小屋之中。叶玲珑暗暗记下了位置,打算回去之后问一问刘归琼。她心中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光头似的。可是,如此富有特点的一张面孔,应该过目不忘才是,但她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光头贵客进入小屋就再也没出来过,但房中也没有亮起灯光。正当叶玲珑打算离开时,小屋附近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将周围的灯火全都吹灭了,一大片区域陷入了黑暗之中。玄武窟本就是个巨大的矿洞,这个角落平日更是鲜有人来,四周一片寂静。 “洞中生风,着实怪异。为何唯独只有这间小屋周围的灯火被吹熄了?”叶玲珑又不想走了,悄悄蹲藏在廊道的一个拐角处,隔着围栏远远地观望着动静。 等了许久,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许是连日以来的赶路使得叶玲珑过于疲惫,她只觉得昏昏欲睡。 迷糊之中,下方远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叶玲珑精神一振,睁大眼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条从别的小洞窟连接过来的廊道,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可惜光线太暗,叶玲珑看不清两人的面容,只能大致看出轮廓。从说话声音判断,那是两名男子,他们的肩上分别扛着一个大麻袋。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叶玲珑竖耳细听也听不真切。 两名男子来到小屋门前,将麻袋轻轻放在门口,然后又说了两句话。这次,叶玲珑终于听清楚了。 其中一人说的是:“记住,今日之事绝对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另外那人应道。 随后,一人轻轻敲了三下房门,然后走下台阶,看样子是要和同伴原路返回。 门突然开了,一道黑影冲了出来,直冲那两名男子而去。叶玲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名光头贵客!两名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他勒着脖子捂着嘴巴拖回小楼中去了。 从未关门的房中传来了“呜呜”声以及桌椅的碰撞声,好像两位男子正在剧烈挣扎。就在叶玲珑犹豫是否该现身相救的时候,一道血迹溅上了窗户,挣扎声也随之消失了。 “死了!”叶玲珑心中毛骨悚然,光头贵客为什么要杀人? 须臾,光头贵客从房中走了出来,将门旁的两个麻袋拖回了房中,把门关上了。 “那两人已经丧命,此时不可打草惊蛇……”叶玲珑心道。于是,她猫着腰,顺着来路悄悄离开了玄武窟。 …… 当叶玲珑回到小玄武窟的木屋中时,“李红香”、令狐瑞还有阮箐莎都在。 “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未等叶玲珑开口,“李红香”就问,“‘清明双杰’邀请你前去赴宴呢!” “赴宴?我和他们下午才刚见过面啊!” “想必是为了巴结你吧?闲话少说,我赶紧陪你去洞天窟,现在还来得及。”“李红香”推着叶玲珑出了小木屋。 “也好,到时可以顺便打听一下光头贵客的身份。时机合适的话,还可以将今晚之事告知两位高手。”叶玲珑心想。 带着心事,叶玲珑跟着“李红香”在白虎窟中“穿街过巷”,来到了连接着白虎窟和洞天窟的地道前。突然,侧方的房顶闪出一道人影,张弓搭箭,朝着叶玲珑射了一箭! 叶玲珑反应不及,冷箭正中她的左肩,但她身上穿着龙鳞衣,箭并没有刺入,而是弹落在地。那人影射出一箭之后就立即缩了回去,逃了。“李红香”大怒,见叶玲珑并无大碍,立即脚下一蹬跳上了房顶,急追而去,叶玲珑喊都没喊住。 叶玲珑其实在中箭的那一瞬间就发觉了,那支箭只有箭身,没有箭矢,说白了就是一根木棍而已。事有蹊跷,她捡起那支箭仔细一看,箭头上包着一块纱布。解开纱布,内面只写了四个字以及两个标点:“别去,快走!” 这是一封警告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叶玲珑可以肯定,报信之人不是坏人。如果“李红香”伤了他就不好了。叶玲珑连忙也跃上了房顶,追“李红香”去了。 幸好,没追出多远,叶玲珑就看到“李红香”揪着一个人从廊道上走来。那人的面罩已被扯去,原来是名女子。再仔细一看,还是个熟悉的面孔。“苏姑娘!”叶玲珑欣喜地从房顶跳到了两人面前。 此人正是阔别已久的“三花聚顶”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老油条”——苏紫依。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李红香”松开了手。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叶玲珑高兴地拉起苏紫依的手。 苏紫依却是满脸焦急之色:“叶姑娘,你千万别去赴宴,赶快离开清明城!不,离开何童界!走得越远越好!” “这是为何?”“李红香”诧异道。 “是两位大人……嗨呀,还是别问了,快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苏紫依推了叶玲珑一把。 “休走!”从上方廊道跳下来一名女子。 “我来挡住她!”苏紫依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护送叶姑娘快走!” “既然你选择了背叛,就休怪为师无情了!”那女子阴沉着脸,抽剑攻向了苏紫依。 “走!”“李红香”拉着叶玲珑向小玄武窟的方向疾奔,没跑出多远,就听见后方苏紫依一声惨叫。叶玲珑惊而回头,只见苏紫依已经倒在一滩血泊之中。“苏姑娘……”叶玲珑热泪盈眶,两人自飞云城一别,这么多年未曾相见,如今刚刚重逢,却永远阴阳两隔了。 苏紫依死后,她的师父只是朝“李红香”和叶玲珑的背影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追的意思。 一进小玄武窟的木屋,叶玲珑就大声抱怨:“为何清明城竟如此之乱,想杀人就杀人啊?” “刚才那个女子我认识,是青龙窟的掌事,地位比我还高呢。更何况她杀的是自己的徒弟,缘由也说清楚了,是因为徒弟的背叛。清理门户这种事没人敢说什么的。”“李红香”道。 令狐瑞与阮箐莎面面相觑。令狐瑞问:“发生什么事了?叶姑娘,你不是去赴宴了吗?杀人又是怎么回事?” 叶玲珑含着眼泪简单说了几句。 “听那位苏姑娘的意思,似乎是‘清明双杰’要对叶姑娘不利啊?”阮箐莎猜测道。 令狐瑞在房中踱了一圈,自言自语:“不可能啊……他们明明知道叶姑娘背后有位神秘高手,还敢对她不利?” “是啊!当清雨姑娘与何天遥来清明城时,两位高手可都是相当热情友好呢。”“李红香”也想不明白。 “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苏姑娘。”叶玲珑泪如泉涌,“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了,我现在就离开清明城!” “李红香”叹道:“罢了,经过这么一闹,恐怕我在清明城也待不下去了。大家赶紧从西边的地道撤吧!” “只好如此了。你在前,我殿后。”令狐瑞道。 由于几人当机立断,出城的过程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很快,四人就重返地面,往东南方飞离了清明城区域。 “可惜,没来得及把清雨姑娘带出来。”令狐瑞道。 “李红香”这会儿已经变回了刘归琼,她分析道:“清雨姑娘应该不要紧。‘清明双杰’需要借助花珺一脉的毒术和药术,怎会对其门下弟子不利呢?听说花珺脉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在清明城中无人敢招惹她们。”顿了一顿,她也叹了一声,“我才可惜呢!费心费力,还出卖了一点色相,才混上了白虎窟掌事之位。谁知此次节外生枝,诸位太公吩咐给我的任务也完不成了……唉,叫我如何向他们交代啊!” “这会儿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太公们委派给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令狐瑞好奇地问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一章 胖瘦二侠 “谁?是谁?”刘归琼欣喜地追问叶玲珑。如果叶玲珑知道《后土秘赋》在谁手中,那么蒋太公吩咐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可惜的是,叶玲珑所说的“那个人”并非是指《后土秘赋》的拥有者。 “那个光头贵客啊!”叶玲珑的神色十分凝重,“难怪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人面面相觑,她们都没有见过光头贵客。 叶玲珑解释说:“那是我去见‘清明双杰’时遇到的一个怪人,他在我之前与双杰会面,过了两个时辰,我再一次看见他和双杰在一起。我觉得奇怪,于是跟踪他一直到了玄武窟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外,后来又亲眼目睹他杀了两个人。” “《后土秘赋》就在他手里?你是如何知道的?”刘归琼纳闷地问。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曾与那个光头贵客打过一次照面,他生得丑陋无比,一脸凶相,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方才听你们说起邪祖封豨之事,我才猛然意识到,那个光头贵客恐怕就是……”叶玲珑一字一顿地说,“邪祖封豨!” 几人皆惊。首先提出怀疑的是令狐瑞:“你如何确定?毕竟我们没看见过封豨的人形啊!” 阮箐莎也附和道:“封豨的本体头上确实挺光,也生得很丑,可是化成人形之后应该多少会有些改变吧?”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对了,打照面的时候他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冲我看了几眼呢,我觉得他就是邪祖封豨。” 令狐瑞哭笑不得:“我的好‘姐姐’,你大概是没意识到自己长得有多么漂亮吧?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那人生得丑陋,遇着漂亮姑娘就多看两眼也很正常。” “好,就算是我多心了,可是我亲眼目睹他杀了两个人呢!如此便证明他一定不是好人……”说着,叶玲珑一捶手掌,似乎恍然大悟,“啊!被杀的两人是悄悄扛了两个麻袋送到光头那儿的,我一直好奇,那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我记得,邪祖是吃人的,麻袋之中也许装的就是……”叶玲珑瞅了瞅令狐瑞。 令狐瑞眉头紧锁,如果叶玲珑猜错了还则罢了,那个光头不过是一个潜藏在清明城的凶徒而已。可是,如果她猜中了,那背后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封豨为何会在清明城出现?又为何会被礼待为上宾?那两个被杀之人又是被谁派遣去的?最关键的是,苏紫依声称的凶险究竟是什么? 刘归琼回头看看远处:“这里离清明城已经很远,我就不再送了,我得立即回太公那里禀报。瑞姐,接下来她们就拜托你了。” 令狐瑞点了点头:“一路小心。我把她们送到英魂战场之后也要立即回去。” “令狐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进英魂战场吗?”阮箐莎看了叶玲珑一眼,“以我们两人的实力,恐怕……” “阮姑娘,英魂战场是个以战悟道的好地方,我们也不能总是依靠他人吧?”叶玲珑鼓励她,“呐,何天遥,就是我的那位朋友,他都独自一人在战场中闯荡呢!” “何天遥可不是独自一人去的哟!”刘归琼道,“当时还有另外一人与他同行。” “另外一人?是谁?”叶玲珑好奇地问,“莫非也是太清宗的飞升者?” “是个生面孔。”刘归琼也不知道,“好了,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刘归琼匆匆飞离,三人继续往英魂战场的方向飞去。令狐瑞的神情一直很严肃,她最初以为土之邪祖封豨破印现世乃是一桩意外,后来听刘归琼所言方知其实是有当世之人从中作梗。倘若真如叶玲珑怀疑的那样,邪祖破印之事牵涉到某方势力,那局势就会变得异常复杂。于是,她打算将叶玲珑和阮箐莎送至英魂战场之后不返回太公处禀报,而是立即启程前往大荒之地,查探一下水之邪祖凿齿的封印情况。她虽信得过龙再兴,但她信不过诸葛封。此外,她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怎么就那么凑巧,凿齿偏偏被封印在那儿呢?但愿她们不要先我一步前往大荒……”“叶姑娘,我有一事相托……”她对叶玲珑小声道,保险起见,她打算借执明佩一用。 叶玲珑听了她的话,略显吃惊,随即点了点头。 英魂战场,位于清明城东南方向,与郁绝域隔着茫茫雪山与冰原。严格来说,其实这片地方也算是妖域,但毕竟与妖域本土隔着辽阔的人族疆土,所以妖族各方势力对其“鞭长莫及”。本地的妖族原本不少,但自几位大君联合开辟了除妖战场之后,孱弱的妖族大多亡殁。其余除妖战场日渐没落直至消失,这里却一直留存至今,主要是因为一个江湖传言:“这片战场中,藏着一件无比珍贵的稀世珍宝。”许多江湖人士都为此前来碰碰运气,而战场又是一个“弱肉强食、无法无天”之地,久而久之,使得这里的局势异常混乱。有人是前来寻宝的,寻不着稀世珍宝,大可杀几名妖族取其妖灵宝珠,也算是大赚一笔,若是连妖族都遇不到,甚至可以杀几个人,越几番货,反正一入战场就不受任何规则制约,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有人是前来磨练的,这里鱼龙混杂,人人身怀绝技,在战场里打上个三年五载 的搏命之战,实力增长速度堪比在外界修炼个二、三十年。 “过了前面这座高山,就属于英魂战场地域了。”令狐瑞指着皑皑雪峰向同伴们介绍,“英魂战场中的打打杀杀虽说不受任何约束,但也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实力弱者,往往在外围游走,实力强者,才有资格前往深处。叶姑娘我是毫不担心,至于阮姑娘,你已经是五行级,只要不冒然前往深处,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叶玲珑知道,令狐瑞如此说,就是准备分道扬镳了。 令狐瑞又道:“如今尚不知与何天遥同行的是何许人,可能太清宗是调派了一个顶尖高手保护他。依我之见,你们先绕着战场外围寻一圈,若寻不着,切不可轻举妄动前往深处,不如在外围等待他们出来。我尚有要事,就此作别。” “令狐姐姐,多谢你一路护送照顾。”阮箐莎向她鞠了一躬。 “哈哈,好说!你我虽做不成夫妻,也可做对好姐妹。姐姐先行一步,我们后悔有期!”令狐瑞向两人拱了拱手,化作一道白影,踏着雪尘一溜烟去了。 令狐瑞离开之后就直奔妖域西南的大荒之地。幸好,水之邪祖凿齿的封印尚未破除。四个月之后,她与白樱雪、罗静波二人相会。此话前文表过不提。 再说叶玲珑与阮箐莎。已经接近英魂战场地境,不可再飞,两人徒步翻越高山。高山之后是一片连绵矮山,从此算是进入了英魂战场。此处已离开北地寒境,气候湿凉,山间多有大雾,日夜露重,密林茂草,行路不便。据令狐瑞所说,这片英魂战场方圆八百余里,三面环山,东毗无边大洋,环境封闭。其中矮丘山域算是外围,中圈平地乃是中段,当中盆凹之地算是腹地深处,大致如此而分。换言之,叶玲珑和阮箐莎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将要一直在山地之中转悠。 在越过高山之后,叶玲珑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阮箐莎。阮箐莎接过一看,一张薄纸,上书一个“命”字。“这是什么?”长年不曾出外闯荡的阮箐莎自然没有认出替命符的见识。 “我有护体神力,战场之中无人奈何得了我,你却不然。此符咒唤作‘替命符’,好生收着,待危急时刻激发,可救你一命。” 阮箐莎虽然没听说过“替命符”,但光听其功效就知道此物并非凡品,遂笑道:“叶姑娘竟有这等宝贝?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玲珑也笑了,她本以为阮箐莎还会推辞两句,没想到对方倒是爽快。“有如此率真性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今后我和她相处会很轻松。”叶玲珑心想。 林间昏暗,大雾遮天,未到酉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两人走了几个时辰,身上已是湿漉漉的,衣物都粘在身上。 “此地露凉,衣物不可久湿,否则寒气入骨,容易得病。我看我们就找一处休息吧,生一堆篝火烤烤衣服。”阮箐莎提议。 “前方小溪边上似乎有个空地。”叶玲珑连连挥刀,在荆棘杂草中开出一条路来。到了溪边的“空地”,两人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大块青石,表面覆着一层薄土而已。不管怎样,可以生火的地方算是有了。这里柴湿,生火之后,还要预备一些木柴堆在火边炙烤,以便续燃。两人换上了干衣,将湿衣挑在火边的树杈上。休息期间,闲来无聊,两人谈起天来。叶玲珑这些年在江湖上奔波,历经艰难险阻,增长了不少见识。诉说自身的经历,讲述江湖的恩怨,阮箐莎听得津津有味儿。不知不觉,夜深了,时而吹来的轻风愈发寒冷起来。林声簌簌,影影幢幢,一股凉意从青石上泛起,顺着双脚涌上身来。两人都往火堆旁靠了靠。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咕——咕——”夜枭凄厉而又古怪的叫声不时从远方林间响起。阮箐莎略显不安,四下里张望着:“叶、叶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周围似乎有些怪异?” “哦?”叶玲珑环顾周围,笑道,“难道你害怕这里也封印了一个邪祖不成?” “邪祖虽是没有,但也绝非善地。我们在明,未知的敌人在暗,尚未开战,我们已经处于劣势了。”阮箐莎说的不无道理。 叶玲珑起身,“噌噌”上了一棵高树,举目远眺。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八方皆是昏黑一片。她心中“咯噔”一沉,喊道:“快把火熄了!” 两人撤柴掀土,几下扑灭了篝火,叶玲珑解释说:“几百里内都没有任何光亮,我们点火乃是犯了大忌,此地不可留,当速速离去为好。” “嘿嘿嘿,太迟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声响起,从小溪对岸的树林中蹿出两道人影。两人的个头都很高,一个偏瘦,一个偏胖。 阮箐莎壮着胆子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姑娘,算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们‘胖瘦二侠’,否则可就危险了!”“胖侠”走上来,伸手往阮箐莎的下巴撩去。 阮箐莎大怒,后退一步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举剑指着对方鼻尖骂道:“呸!淫贼休得轻浮!” “咦?你怎知我们的别称?我们也叫‘淫*荡二侠’,专好淫*人妻女,窃玉偷香,哈哈哈!”“胖侠”说着无耻之言,不退反进,向阮箐莎迈了一步。 “看剑!”阮箐莎气急,一剑刺去, “胖侠”从容闪过,身影一晃出现在阮箐莎身后,一手勒紧她的脖子,一手攥着她的手腕。阮箐莎吃力不住,松开了手,仙剑掉落在地。 “胖侠”“桀桀”地狞笑着在阮箐莎的香腮上舔了一口。 阮箐莎受如此轻薄,以她那孤傲的心性如何忍受得了?她尖叫一声,狠狠一口咬在“胖侠”的胳膊上,又用后脑勺重重地撞了“胖侠”的鼻子一下。“胖侠”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攻击,手上松了点劲儿,被阮箐莎抓住机会挣脱。阮箐莎也不去拾剑,转身劈头盖脸一顿乱抓,抓得指甲都翻了一片。“胖侠”脸上火辣辣的疼,抬腿就是一脚踢在阮箐莎的肚子上将她踹开,揉着脸颊骂道:“臭娘们!看你有几分姿色,本想留下你的性命陪咱们兄弟好好乐一乐,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哥,直接杀了得了!” “哎,着什么急嘛!青楼里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你不是也不喜欢么?其实越是这种泼辣的越够味儿。”“瘦侠”贼溜溜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叶玲珑的脸蛋。 叶玲珑从容不迫,从篝火灰烬之中抽出几根树枝,吹了吹,阴燃的火苗重新变成了明火。火光照亮了“胖瘦二侠”。两人容貌有五分相似,看来应该是嫡亲兄弟。他们虽然长得不丑,但此时一人脸上满是戾气,一人脸上全是淫邪,令人生厌。 “呵,就凭二位这幅尊容,想找我们姐妹的乐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叶玲珑冷笑不止,缓步向“瘦侠”逼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瘦侠”见她这副架势反而有些心虚,往后退至小溪边。 “怕她个鸟!连武器都不拿,还想吓唬人?”“胖侠”从侧边过来对着叶玲珑的腰踹了一脚。 叶玲珑侧目瞥了一眼,抬手对着“胖侠”的脚底轻轻送出一掌。可就是这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却带出了千钧之力,“胖侠”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停了下来。“瘦侠”惊而望去,树干已经断为两截,上半截树“哗啦”一声倒了。“二弟!”“瘦侠”连忙跑过去搀扶疼得“龇牙咧嘴”的“胖侠”。 “你们给我等着瞧!”“瘦侠”最后撂下一句无力的“狠话”,兄弟二人落荒而逃。 “呸!什么东西!”阮箐莎气鼓鼓地冲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叶玲珑刚要开口,忽觉身后草丛响动,回身喝道:“谁?出来!” “两位姑娘,在英魂战场这种险地居然有胆量燃起明火,在下佩服。”草丛中走出一人,头带毛毡斗笠,顶端系着一道红缨,身着麻白衫,外头斜裹一件半肩线绦缠衣,脚蹬一双鹿皮带毛靴,腰间系着一条青布带,绕身盘了几圈,腰侧别着一个酒葫芦。 阮箐莎怒气未消,正好把火气撒在此人身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绝非善类!哼哼,想不到姑奶奶一团火竟招来这么多奸人,找死!”她脚尖杵地一勾,挑剑入手,直攻那人而去。 那人不亮武器,负手于身后,左避右闪,双脚纹丝不动,竟避过所有锋芒。阮箐莎见状,以为他在蔑视自己,手上出招更狠了。 “姑娘,我已让你三十招,已算礼尽,你为何还不收手,却得寸进尺?”男子有些火了,不再躲闪,举臂硬挡下阮箐莎一招。剑剁小臂,铿然有声,阮箐莎被震得虎口发麻,剑又掉了。但她依然不服气,撩起一脚将那人的毛毡斗笠踢飞了。 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一副英俊而又刚毅的面容。 “啊……”见此面孔与预想中的奸邪之容大相径庭,阮箐莎轻呼了一声,怒火已然消了大半。她向那人的小臂看去,从衣服的破口之中,可以看见里面的金属护臂正反射着亮光。 男子捡起仙剑,递还给阮箐莎:“姑娘这下可解气了?” “要你管!”阮箐莎一把将剑抓了回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二章 狭路相逢 男子的飞镖疾如闪电,几乎贴着两位姑娘的腮边飞入了她们身后的树林中,甚至削飞了几片较高的草叶。一边林中立即传出“叮”的一声清脆鸣响,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要逃! 男子丝毫没有追击之意,右手指缝间再次亮出三枚飞镖。这回他的动作更大了,挥臂的姿势看上去既充满了力量,也不失优雅。三镖飞出之后,似乎有两镖是击中了树干,他没有停,左手也亮出三枚飞镖,接着又是右手,左手,右手,飞镖仿若流星赶月,划出道道银亮的轨迹,伴随着悦耳的啸声,树林中草叶乱飞。 阮箐莎看得呆了,叶玲珑则在暗暗计算着飞镖的数量。终于,在射出第十四手飞镖,也就是四十二枚飞镖后,男子双手并举,每个指缝都夹着一枚飞镖,以这八枚飞镖为这一场华丽的演出拉上了帷幕。 整整五十枚飞镖。叶玲珑侧首看了看树林,大片杂草已经被削矮了一大截,连树都断了好几棵。断裂的木头中间,趴着一具尸体,背上已经被飞镖扎成了刺猬。 这时,男子从另外一边的树林中也拖出来一具尸体,掼在了空地上。这具尸体上只有三枚飞镖,也就是说,男子的第一手飞镖攻击全中。一枚在胸,一枚在喉,最后一枚正中脑门中央。 “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已在暗中藏匿多时。方才若不是我主动现身,恐怕他们就会暗中偷袭你们了。”男子将“刺猬”拖到同伙的尸体旁边,自说自话地从叶玲珑手里接过火把,往尸体上一扔。 “恐怕你也在暗中藏匿多时了吧?”叶玲珑冷笑一声,“不仅连我们两人没发现,就连地上那两个也没有察觉。” 男子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姑娘说得没错。你们敢犯大忌点燃篝火,我自然要来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不过我和他们不同,他们心怀歹意,我却救人有功。怎么样,我可以与二位同行了吧?” 叶玲珑与阮箐莎对视一眼。按照叶玲珑所想,除妖战场中人心叵测,即便男子杀了两人,但又如何能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如今两具尸首已经死无对证,是善是恶还不是全凭男子一张嘴?但是,叶玲珑也洞悉了阮箐莎的心思,那姑娘恐怕是自打挑开男子斗笠的那一刻,就已然对他动情了。为了阮箐莎,叶玲珑还是决定冒一回险:“我有两个要求。你若能答应,我们就结伴而行;若是不肯,你还是趁早在我们面前消失为好。” “姑娘请说。” “第一,我们实力有限,只在战场外围区域闯荡,绝不深入一步。” “可以,我也不敢轻易到深处去,听说盆地里有好些个实力高深莫测的老怪物呢!”男子嘻笑道。 “第二,我们来战场主要是为了寻人,一旦找到,我们就会离开。” 男子依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在你们找到人之前,我们彼此照应。” “呵,你若有些犹豫,我倒不奇怪。可你回答得如此痛快,我就不得不怀疑了,你此举到底图什么?”叶玲珑道。 “就图二位的风姿卓越。”男子一点也不掩藏自己对于两位姑娘美貌的赞赏之情,“能与两位美人同行,是在下的福分。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心弦一直紧绷,有愉悦之事来缓解一番,在下自然不想错过这等良机。” 阮箐莎戏道:“那你就不怕与两位美人同行太过显眼,甚至招来嫉恨?” “哈哈,谁让我有幸遇见二位?在下甘当那护花之人,越多人看见,我反而越得意。” 两位姑娘相视一笑。 男子毕恭毕敬地作揖:“在下唐凌俊,还未请教二位姑娘高姓大名。” “我叫阮箐莎,竹青为‘箐’,草沙为‘莎’。她叫叶玲珑。”阮箐莎涉世未深,不知当喜怒不形于色,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不过以她的真性情,恐怕也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吧。 “原来是阮姑娘和叶姑娘。二位,依我之见,那堆火恐怕已经引得不少人往这边聚拢,此地不宜久留,不如边走边聊。”唐凌俊提议。 这一夜,三人一路向南,交谈了许久。据唐凌俊所言,他是一名妖族,来自很远的南方,飞镖就是他的本命武器。要说在妖族之中,使用远程武器的并不多见,且其中大多以弓、弩为主。毕竟使用远程武器会面临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箭矢的数量。所以使用远程武器的妖族高手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一定要取得成果。通常来说,妖族弓、弩类武器的箭矢都不会准备太多,因为铸造本命武器是需要消耗妖力的,追求的结果应当是少而精。而唐凌俊着实称得上是一名异类,飞镖这种武器因为其轻巧、隐蔽的特点,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被当作辅助之用的暗器,更何况被选作本命武器之后,应该只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为佳。像他之前那样一出手就是五十枚飞镖,简直就是浪费。对此,唐凌俊却显得相当不以为然,从他甚至不去捡回树林里散落的飞镖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对那些消耗妖力打造出来的飞镖并不是很珍惜。 关于过去的经历以及前来英魂战场的目的,唐凌俊只字不提,即便叶玲珑问了,他也是含含糊糊,一笑而过。关于两位 姑娘的事,除了名字之外,他就没再打听过其他,反倒是阮箐莎一直“叽里咕噜地”说个没完。 相比刚进入战场区域的两位姑娘,唐凌俊对外围的地形更显轻车熟路。哪里有湍河深潭,哪里有嶙峋峭山,甚至哪那片区域有高手出没他都一清二楚。由此可见,他在战场之中闯荡的时间可不短了,故而接下来的几日,一直是唐凌俊在前面领路。 这一日,三人走下一个山坡,忽而迎面扑来一股热风。叶玲珑与阮箐莎颇感惊讶,明明是冬季,哪来的这股热浪? 唐凌俊指着天边:“在前面二百余里外,有一条深涧。热风都是从涧底升腾上来的。到了这里,湿气已经不那么重了。” “深涧中为何会有热风呢?”阮箐莎问。 “深涧极深,据说底下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岩浆。不过毕竟没有人能下得去深涧,所以传言是真是假仍是未知。” 阮箐莎不解:“这又是为何?御剑飞下去一瞧究竟就是咯,有什么难的?” 唐凌俊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随着离深涧的距离越来越近,热浪也越来越明显。待到了三十里之内,地面腾起的热量已经使得三人如度暖春。 阮箐莎伸了个懒腰,叹道:“这里可真是惬意!”连日走山路让她深感疲惫,甚至想借着这暖洋洋的感觉美美地睡上一觉。 叶玲珑道:“这里已是树木稀少,再往前恐怕要变成不毛之地。我终于知道那条深涧为何没人下得去了,一定是涧中炙热难耐,无人可以抵挡可怕的岩浆之热,唐公子,我说的可对?” “非也,非也。”唐凌俊依然在卖关子,“其实深涧附近三十里范围内,热的程度都差不多。所以我猜想,岩浆的深度极深,范围也很广。深涧周围比这里热,但完全不到‘炙烤’的程度,别说二位了,就算是个初级修真者,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心怀着好奇又行了三十里路,但想象中的天堑依旧不见踪影。正当叶玲珑想再次细问时,走在前头的唐凌俊扬了扬手:“我们到了!” “哪儿呀?”阮箐莎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只有光秃秃的灰白山岩,哪有什么深涧? “就在前面那块岩石下面。” 顺着唐凌俊的指向,他们走到了岩石边缘。此处约有两丈左右的落差,但下方仍旧是山岩。 “哈哈,不仔细找的话是不容易发现,喏!”唐凌俊指了指上、下两层岩石之间的缝隙。 两位姑娘目瞪口呆,那岩缝不过一掌左右的宽度,这也能称得上“深涧”?须臾,她们齐声大笑了起来。 “怪不得没人能下去呢!能下去的话不得瘦成纸片呀?”阮箐莎笑弯了腰。 唐凌俊的表情却十分肃穆:“可是,真有两个人曾经下去过。” “哦?” “其一,是羽部的圣祖之一——火凤凰。” “凤凰圣祖曾经下过这道深涧?”叶玲珑难以置信。 “确实有此传说,”唐凌俊道,“说是当年凤凰圣祖曾在此涧中修炼,底下那些岩浆都是山岩被他修炼时所激发的炽热烧化而成,万年不息,时至今日依旧散发着滚滚热浪。” “那第二个下去的人是谁?” “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他为了追随凤凰圣祖的足迹,也曾下去过。” 阮箐莎沿着岩缝走了个来回:“可是,这如何下得去啊?” “并不难。不过,还需要二位相助。”唐凌俊道。 阮箐莎吃惊地望着他:“你要下去?” “你故意引我们到此,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我们相助吧?”叶玲珑有些不快。 唐凌俊坦然承认了:“是的。不过那时我们初遇,恕我无法如实相告。否则以你们的戒心,定然不会同意。” 阮箐莎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不是说这个战场中藏有天下奇珍吗?该不会就在这条岩缝里吧?” 唐凌俊根本不信:“那个传言应是无中生有,想必目的是吸引各方高手前来战场而已。” “那你为何要下去?”叶玲珑断定唐凌俊肯定有重要的目的。 “我那位故人也曾在深涧之中长期修炼,他很有可能在涧中留下了一样东西,我就是来取那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一件宝贝。” “这不还是有宝贝嘛!”阮箐莎道。 “与那胡编乱造的传言不同,这件宝贝的下落无人知晓。”唐凌俊振振有词,“故人已去,作为知情之人,我不能让他的心血就这么被埋没。若二位能助我取得此物,我定将厚报,并且竭力相助二位寻人。如何?” “叶姑娘,你怎么说?”阮箐莎这么问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她已经同意了。 叶玲珑也只得同意:“好吧。你说我们要如何相助?呵,若是想让我们劈开岩缝,那可无能为力。” “不难。深涧狭窄,只能攀爬下去,到时我身上系一条绳索,上端固定在岩石上。你们只需帮我看着 绳索就行。”唐凌俊道。 “嘁,原来是担心被人使坏……”阮箐莎笑道,“行,此事容易!” “别耍什么花招,倘若被我察觉,我就一刀剁断绳索!”叶玲珑半警告半威胁。 “好说,好说!”唐凌俊打着哈哈,把身上套着的半肩线绦缠衣解了下来,扯开几个活扣之后,竟拆成了一条绳索。接着他又将拧编成绳索的三股拆开,如此若是头尾相接,绳索可以增长两倍。但这还没完,他把一条绳股的每一条线都单独分了出来,然后再接在一起,并与第二条绳股相连。 看着那细如发丝的线,实在无法将它和“绳索”二字联系在一起,感觉被岩石边缘磨个几下就会断似的。可唐凌俊竟打算用如此细的线把自己吊住。 “竟将天蚕丝编成缠衣,妙哉!”阮箐莎拍手称赞。 “明明一个储物法宝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麻烦?”叶玲珑的态度却是迥然不同。 唐凌俊道:“未入英魂战场之前,我也以为深涧广阔,到此方知这般狭小。拆衣分线连成绳索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他把细丝系在腰间,将另外一段于一块巨大的棱石角上绕了七、八圈,打成死结。两位女子好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看他如何进入岩缝之中。唐凌俊绑好绳索之后,走到了岩缝的一头,躬身立于一块岩石之下。这块岩石位于岩缝上层,露出地面的大小约有一丈见方,在岩缝上空向外凸出约有三尺来长,正好可以以肩扛之。唐凌俊撸起衣袖,露出了小臂上套着的薄臂甲,他面对岩石,双肩顶住,稳步扎马,两臂托举,大喝一声:“起!” 岩石从土里被掀了起来,原来在土下还藏了一部分,唐凌俊憋得满面通红,青筋鼓胀,奋起神威,一举将岩石掀了个个儿。没有了岩石的遮挡,土坑边缘的那道地缝已经变宽了许多,可以容一人钻入了。唐凌俊最后检查了一下细索:“那就劳烦二位了,遇事以急拉三下绳索为号。”说完,他手脚分别撑着两侧岩壁,下到那条冒着热气的地缝之中。 天蚕丝连成的细索很长,也很结实,不过现在还不到靠它承重的时候。从细索微微地颤动可以看出,唐凌俊一直在往深处行进。 阮箐莎略显不安,一直站在岩缝边往下看,但涧中太暗,且稍有倾斜,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她感慨道:“他的胆子真大,换作是我可不敢下去,万一两边的岩壁合拢,岂不是被夹成了肉饼?” 一旁打坐的叶玲珑说:“即便是一个宽敞的火山口,下去也需要些胆量,更何况如此狭窄的地方,万一被卡住,上不去,下不来,连喘气都费劲。再加上岩浆这么一烤,变成肉饼也会是个热乎的,呵。所以我很好奇,他的朋友究竟留下了什么宝贝,值得他如此以身犯险。” “等他上来之后就知道了。唉,希望他平安无事。下面的事靠他自己,地上的事就靠我们了。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阮箐莎跳到了上层岩石上开始打坐,两人一上一下分别守在岩缝两边。 事情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阮箐莎说是在打坐,心中却是一直惦记着深涧中的情形。她每隔一会儿就睁眼看一看那条细索,有时还会心神不宁地起身去棱石旁检查一下绳头是否有松动。 日光渐消,夜幕降临。算一算,唐凌俊已经下去七、八个时辰了,可那细索还是在微微晃动着。 日升月降,东方破晓。唐凌俊还是没有出来。 叶玲珑忽然睁开了眼睛,山坡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哈哈哈,二位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光头大汉肩扛两个麻袋走了过来。 叶玲珑心中一沉,来者正是在清明城杀了人的光头贵客! “你是何人?”阮箐莎喝问。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三章 灵鸟现世 “封豨,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断齿裂掌之痛了?”叶玲珑冷笑不止,抖腕振刀,横眉厉目地喝道,“这一回,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哈哈哈!”封豨仰天狂笑,“不要再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护体之法了,就和袋子里这小子一样!”他踢了一个麻袋一脚,里面的人骨碌碌滚了出来,双手双脚尽被缚紧,口中塞着布团,鼻青脸肿,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不少伤口。 “天遥!”叶玲珑惊诧万分,扑上前去。 何天遥努力睁开已经红肿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快逃!” “呵呵,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封豨吼道。 既然何天遥伤成这样,说明他身上的那股“护体神力”已经消失了。不过叶玲珑不明白,何天遥明明已经炼化了四大天宝之一的陵光佩,陵光界中的妖族乃是七星聚齐,为何不召唤他们出战呢?“莫非七妖族合力也不是封豨的对手?”叶玲珑心中骇然。萧天河曾经跟她说过,孟章界的七位妖族实力很强,只要两、三个联手,恐怕连妖王都不是对手。既然孟章界的妖族如此强劲,想必陵光界的妖族也差不到哪儿去。倘若真是七人联手都打不过封豨,那封豨该有多强? 来不及多想,叶玲珑挺身而出,率先向封豨发难。封豨惧其护体神力,只守不攻。“休要猖狂!你的‘护体神力’终究有耗完之时!”封豨果然知道了“护体神力”的秘密。究竟是谁泄露的,可想而知。“我真是看错了他们!”叶玲珑心怀对“清明双杰”的愠怒,出招之势更猛了。 可是如此一来,叶玲珑的真正实力就暴露无遗,封豨只要小心一点儿,“护体神力”就完全伤不了他。只是他不知道,“护体神力”是能持续很长时间的。在他想来,叶玲珑与何天遥是一伙儿的,何天遥的“护体神力”已经消失了,想必叶玲珑的也快了。 封豨不能攻击,只待“护体神力”消失之时;叶玲珑知道自己这点儿实力根本奈何不了封豨,一心思索着脱身之法。在双方都有他心的情况之下,这一场战斗打得格外无聊。 “阮姑娘!”叶玲珑喊了一声。阮箐莎如果是个聪明的,可以赶紧带着何天遥逃走。可是比起封豨,深涧里的唐凌俊更让她在意。只要唐凌俊不返回地面,她是绝对不会先逃的。 “这可如何是好……”叶玲珑暗暗叫苦,就算“护体神力”不消失,她也迟早会耗尽蒙力,到时就无法为其他人营造逃跑的机会了。 正当叶玲珑一筹莫展之时,岩缝之中突然射出数道飞镖,直冲封豨而去。封豨“咦”了一声,闪到一旁。岩缝里骤然跃出一道身影,唐凌俊带着一身火焰从天而降,落地后潇洒地振臂甩袖,将衣服上的火苗尽皆扑熄。 封豨与唐凌俊打了一个照面,两人对视了片刻。 “你就是土之邪祖封豨?”唐凌俊竟然也知道邪祖之事。 “正是老子!”封豨粗鲁地嚷嚷。 唐凌俊抱臂冷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在破除封印之时一定消耗了不少妖力,再加上本来你就被后土圣祖给打成了重伤,所以如今你的功力恐怕连两成都不到。” “胡说八道!”封豨矢口否认。 “怎么,是他自己破除的封印?”叶玲珑问道。她有点不敢相信,若真是如此,那另外四位邪祖也极有可能已经解印现世了! “五行圣祖消耗巨大妖力所布下的封印,岂有轻易破除之理?”唐凌俊道,“虽然在五曜连珠的特殊时期,封印之力大幅衰减,但想要破印还是太难,须得有他人相助解印,与邪祖里应外合,方可去除封印。可是,破印的代价就是邪祖伤上加伤。” 见唐凌俊将破印的过程解释得一清二楚,封豨也就不再掩藏了,只是依旧嘴硬:“不到两成又如何?杀掉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呵,我看未必!叶姑娘,阮姑娘,你们分别攻他一脚,我们三人合力,可以一战!”唐凌俊抬手投镖,如招宝七郎,势头一起便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漫天镖雨仿佛长了眼睛,一股脑射向封豨的七窍。同时,阮箐莎攻左腿,叶玲珑攻右腿,限制住封豨的身法。步伐不稳则下盘动,下盘不稳则全身滞。封豨起左手,飞镖则追到左腕;抬右臂,飞镖则追到右腕,再看唐凌俊,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后来更是原地旋起身来,就像在翩翩起舞,无数飞镖已经看不清是从哪只手发出来的了,脚踝、膝盖、前胸、后背、甚至脑门,似乎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能射出飞镖似的。而且那些飞镖与寻常暗器不同,它们可是带着唐凌俊妖力的。即便是和光煦日的白天,也能清楚地看见每一支镖尾所带的一抹青光。 封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逼到如此窘迫,他现在完全就是靠着皮糙肉厚勉强抵挡。当初叱咤风云的土之邪祖,如何忍得过这等窝囊气?封豨怒从心起,抱臂垂首,身体膨胀,肤色变深,并且长出了长长的黑色鬃毛。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封豨露出了他那丑陋而狰狞的面孔。 唐凌俊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这……是大野猪吗?” 这话惹得封豨更愤怒了,抡起一掌拍了过来。 小小的飞镖似乎奈何不得皮肉坚实的封豨本 体,唐凌俊向后翻了个跟头,在空中也化出了本体。那是一头青色的巨兽,个头与封豨相当,头宽如虎,但长着两根长长的眉角。口如狼,向前凸出,獠牙上下交错。鬃毛如狮,如同火焰一般的红毛一直覆到身体的一半,在那长鬃之下,却是如同小山一样的背壳。仔细看去,那背壳是由一个个密集的鳞片聚成,俨然像是一副鳞甲。每片鳞片上都生有一根骨刺,且越靠近尾部,骨刺就越长。长长的尾巴亦被鳞片包裹,每一根骨节都向上生出一根骨刺,尾端却长着宽大的鳍。 这又是个什么妖兽?叶玲珑和阮箐莎都没见过。虽然外表有点吓人,但比起封豨无疑还是要顺眼许多。 两头巨兽剧烈地碰撞在一起,翻滚相搏,地动天摇。论个头,两兽相差无几;论力气,两兽势均力敌。一番激烈的缠斗之后,两兽皆伤。青兽后跳了一段距离,猛然甩身,尾部的骨刺竟全部飞射出去。这些骨刺的威力可远比飞镖要厉害许多,根根没入封豨的厚皮,痛得他狂啸不止。封豨腾起上身,双爪拍地,山岩崩裂,随即他将獠牙插于岩石裂缝中,铲起数十块巨石接连飞向青兽。青兽左右闪躲,冷不防身下突然冒出数根尖锐的岩刺,避闪不及,伤了手脚,身上却因有那密集的鳞甲保护而安然无恙。青兽大怒,再度甩尾,尾上早已重新生出骨刺,尽皆射向封豨的面门。尝过骨刺威力的封豨不敢造次,施展绝招遁入地中,从地下向青兽冲去,沿途拱出一道大沟,地面上山岩碎裂四飞,若被砸中非死即伤,惊得叶玲珑和阮箐莎慌忙后退。叶玲珑没忘记拖上受伤的何天遥,可是另外一个麻袋距离太远,无法顾及,只得眼见着碎石块如雨点般落在麻袋上,顷刻竟堆起一座“小山”。 此时,封豨与青兽已经团在一起滚下坡底去了,激起的尘土飞扬蔽日。两兽经久大战,虽然青兽很强,但封豨毕竟是邪祖,即便功力只残存不到两成,也比青兽略胜一筹。叶玲珑与阮箐莎立在半坡之上,不敢轻易下坡靠近。阮箐莎心急如焚,担心着青兽唐凌俊的安危。可是,青兽越能战,叶玲珑的戒心就越大,就连令狐瑞都远不是封豨的对手,唐凌俊的实力该有多强?这么强的一位妖族高手,何至于找两个低手相助?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这一场妖兽恶斗,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妖族在本体状态下战斗是需要消耗非常多妖力的,所以只有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现出本体搏命,维持的时间自然不会太长。可是封豨和青兽足足战斗了一个时辰,妖力竟然还是没有耗完。青兽的四肢和脖子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连披身的鳞甲上也都是白印。封豨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许多地方都留下了骨刺扎出的血洞。 再一次的交锋之后,两头巨兽气喘吁吁地对面而立,虎视眈眈。“我可是土之邪祖!我可以一直保持在本体状态下作战三、五个月都不成问题,可当世的妖族却是不同,只要等到他妖力耗尽的那一刻,就是我大获全胜之时!好生了得的一头妖兽!若是吞了他的妖灵宝珠,势必能恢复我不少功力!”封豨心道。其实吞丹的行为对于实力高强的妖族来说可是相当危险的,搞不好会功亏一篑,反而损失自己的修为,可封豨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吞丹成功,不愧是土之邪祖!“可是这家伙的妖力怎么这般充沛?我和他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了,他射出的骨刺不计其数,为何依旧不见其疲态?” 封豨思索之时,精神稍有松弛,青兽抓住战机,卷土重来,甩身射出骨刺。这一回,连他背上的骨刺都飞了出去。封豨见势不妙,召起土墙抵挡,可仍有不少骨刺穿透了土墙,给封豨所受之伤雪上加霜。“啊……”封豨惊呼一声,却不是因为伤痛,而是由于他无意间发现,在青兽甩动身体的瞬间,红色长鬃之下隐约泛起了一道青光。 “法宝!”封豨终于明白了,为何青兽能够以本体作战如此之久。 “终于被发现了么?”青兽口吐人言,抖了抖脖子,一个圆形的翡翠项圈从长鬃之中滑了出来。 “那是什么法宝,竟能为你节省那么多妖力?”虽然猜中了,可封豨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此乃青天发明镯是也。”青兽得意地笑道。 “青天发明镯!”叶玲珑小声默念了一遍。名震天下的“五大灵鸟”之一,失传已久的“东灵鸟”——青天发明镯,终于重现人间!就连足不出庄的阮箐莎,同样听说过“东灵鸟”的鼎鼎大名,如今得见,暗叹果真名不虚传。 可是,邪祖封豨被封印的年代过早,他并不知道“青天发明镯”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过,从功效上他也能判断出,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见宝起贪念,他用放肆而又贪婪的眼光将那宝贝好好打量了一遍。只见那圆镯之上,阴雕细线勾勒出一个羽丰翼满、胫圆身健的巨鸟形象,线沟之中仅上两色,一为金,金喙、金目、金冠;一为青,青羽、青翎、青绒。此青又与镯体之青不同,镯为玉青之色,而羽则为天青之色。金青二色交相,赏心悦目。诗曰: 青羽梳祥风, 翅扬盖福地。 金目瞻四海, 浑爪撑天立。 性和温如水, 身怀薄云义。 临凡唳雅声, 逖闻九霄际。 “杀了你,它就是我的了!”封豨道。 “你是杀不掉我的。”青兽道。 封豨化回了人形,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剑。那大剑两边皆是钝刃,剑身足有一丈来长,剑身雕着卷云纹。他将大剑从肩上抡下,杵地之时轰然有声,剑端正好压到一块岩石,岩石却不飞不滚,原地被压成了渣,足见这把无锋大剑之重。封豨轻抚剑身,叹道:“许多年不曾用我这稼穑重剑了,今日就以你的血祭剑!”言罢,他挥剑奋起,向着同样已经化回人形的唐凌俊天灵盖劈砸过去。 唐凌俊身形矫健,避过势大力沉的攻击。但封豨落剑劈空之后非但不止其势,反而愈发用力,以剑砸地,只听“轰”的一声,地面陷下一个大坑,山坡震颤不止,仿佛地震一般,大量迸射的土渣和石砾四散飞溅,像是雨点般密集。叶玲珑无事,阮箐莎却被数颗石块击中。被正面击中之处,仿佛挨了重拳似的闷疼,皮肤上甚至可以看到瞬间生出的紫淤。被侧斜击中之处,轻则破皮擦伤,重则翻皮露骨。阮箐莎顾不得难忍之痛,双目视线在飘扬的尘灰中来回搜索着唐凌俊的身影。 唐凌俊被震荡给击飞,胸口结结实实挨了数颗石子,个个打出血来。还有石子击中面部,鲜血迸流,所幸七窍未伤,唐凌俊仍可一战。他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紧盯着封豨的动作。 “哈哈哈,让你尝尝我邪祖封豨的厉害!”封豨又是一剑落下,尘灰也再度将唐凌俊淹没。这次,山坡晃动更久了。 叶玲珑忽然想到那条深涧,大惊,对阮箐莎道:“由于深涧相隔,此山坡并非浑然一体,若是再被封豨砸个几下,恐怕会引起山崩!倘若真的坍塌下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即使不死,也非得被活埋不可!” “那封豨自己不也完了?”阮箐莎还没想明白。 “他可是土之邪祖,会遁地之技啊!”叶玲珑恍然明白了封豨重剑劈山的真正用意,并非是为了靠飞石击伤众人,而是想毁了山坡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阮箐莎亦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和叶玲珑合力抬起何天遥欲逃,可是环顾四周,退路在何处呢?她们现在处在半坡的位置,坡底就是封豨和唐凌俊交战的地方,不可下去。若逆行上坡翻越,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离开这座山体。 正当两人焦急万分之时,坡下,尘烟之中突然卷起一道火烈之风,炽热的气流将灰尘全部吹散,显出了唐凌俊的身影。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唐凌俊左手所持的东西之上。那东西乍一看像是一卷布片,散发着烈火一般的红光。唐凌俊轻轻抖了下掌,布片伸展开来,大约有一尺来长,杏黄色的底色,外缘裹着一圈白边,上端是倒芭蕉金挂,下端是坠莲花分穗,一分为五穗,每穗上各绣一团火焰,从左到右按黄、红、青、蓝、白五色排列。布片中段则鼓绣一只稀羽大鸟,长喙圆尾,单脚而立,展翅昂首,呈冲天之势,周身还环绕着一圈金焰。天上挂着一轮红日,外缘也是一圈金焰,天地两轮金焰上下呼应,相互辉映。金焰之外则是漫天赤霞,丹红一片。 阮箐莎捂嘴惊呼:“啊!那个该不会是……” “丹霞焦明幡!”叶玲珑一字一顿地说。 同样也是失传已久的“南灵鸟”,居然与“东灵鸟”一起现世了! 诗曰: 足生五色火, 身绕金光焰。 玫冠向日举, 圆尾华翎嵌。 翼疏不失凛, 欲登青云殿。 常闻铃悦耳, 丹霞朦中现。 不仅是阮、叶二人,就连封豨都有点儿懵神。方才生风吹散尘灰并且爆发出澎湃热浪之物,无疑就是那面小幡,单从威力方面判断,此幡绝非凡品。再者,看那黄幡上所绣的红鸟,其外形的华美程度丝毫不亚于玉镯上的那只青鸟,也就是说,这两件法宝极有可能是同一品级的。既然玉镯已让对手占得大益,那黄幡应该也有不次于其的功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四章 秘密任务 眼见着两**宝是抢不到了,封豨萌生退意。可是此番前来英魂战场,总不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吧?已经得到的,封豨并不想拱手相让。他抓到的两人,有一个已在叶玲珑与阮箐莎的保护之下。 “把那个臭小子交出来!”封豨转而威胁叶玲珑。 叶玲珑挡在何天遥身前:“没门!” 封豨怒火中烧,眼冒凶光,但他根本奈何不了有“护体神力”的叶玲珑。于是,他的视线投向了受了些轻伤的阮箐莎。 阮箐莎觉察到封豨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叶玲珑身后藏了藏。 “人留下,你自己走!”唐凌俊喝道。 封豨压住怒火:“好,好!今日我暂且不同你计较。不过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只是不想耗费太多功力在你身上,免得耽误了大事。来日方长,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完,他向另外一个麻袋走去。 “站住!”唐凌俊闪现到他身前,冷目相对,“我刚才的话你没有听懂吗?人留下!包括此人!” 叶玲珑冲唐凌俊感激地点了点头。 封豨已经快气炸了,他已经做出让步,唐凌俊此举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得寸进尺,他咬牙切齿,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休要逼人太甚!” “我不介意再和你打上一场。”唐凌俊故意以轻松的口吻激道,“经过方才一战,想必响动已经引得不少人向此处聚集而来。到时你我两败俱伤,你孑然一身,而我却可以在两位姑娘的保护之下顺利逃离。哎,叶姑娘,你说,一位邪祖的妖灵宝珠,能值多少钱呢?” 叶玲珑忍着笑意,配合着认真地说:“哎呀,那可是无价之宝啊!连我都想要呢!” 封豨心里那个恨啊,只怪自己托大,没带着帮手一起来。可是谁又想得到从地缝中会杀出一个妖族高手呢?而且还是拥有两件珍稀法宝的妖族高手!封豨攥了攥拳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上了坡顶,遁地消失了。 确信封豨走远之后,唐凌俊整个身躯都松了劲,向坡下踉跄了几步,仰天栽倒在地。 “唐公子!”阮箐莎连忙过去搀扶。 唐凌俊剧烈地咳嗽不止,还有血迹从口鼻之中喷出,原来他伤得这么重,全靠一口气顶在那里。 “唐公子你没事吧?”阮箐莎心忧。 唐凌俊连连喘着粗气,笑了一声:“邪祖之威,果然非同凡响。方才他若是再不走,麻烦的可就是我了。阮姑娘不必担心,我虽然受伤不轻,但大多都是皮肉外伤,此时气力不支是因为功力耗尽之故。此地不宜久留,快快扶我往西南方山脚去,差不多三里左右有一个山洞,到那里休息个一天半日的,我就能恢复一些。” 于是,阮箐莎扶着唐凌俊,叶玲珑架着何天遥,两人再一手抓着麻袋一角,向山洞方向去了。 幸好这里是战场外围,敢于来闯英魂战场的低手寥寥无几,而真正的高手还来不及从深处赶来这里,所以几人沿途没遇到其他人,顺利地到达了唐凌俊所说的山洞。 何天遥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叶玲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是一直藏着九转归元丹没有吃。这点可以理解,被封豨捉住,吃了归元丹又能如何?反而可能会招来更多苦头。对于救命恩人,何天遥自然也不会吝啬,分了一颗九转归元丹给唐凌俊。唐凌俊服下之后,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他不打坐冥想,却一头睡倒,还打起了鼾。细心的阮箐莎拿来一件衣服为他盖上,然后就抱膝坐在他身旁,静静地凝望着那张英俊的脸庞。 何天遥打开了那个麻袋,里面装着一名男子,叶玲珑不认识。 何天遥也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归元丹,轻轻推了一把,呼道:“顾兄,顾兄!你还好吧?” “他伤得比你重,自然要花更长的时间恢复。先让他在这儿好好休息,你跟我过来!”叶玲珑抓起何天遥的胳膊,往山洞深处走。 到了内穴,何天遥拱手躬身:“天遥拜见嫂嫂!” “嫂你个头!”叶玲珑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幸亏我来寻你了,要不你岂不成了封豨的腹中之物?” 何天遥无奈地摊手:“我不是也没有办法嘛!本来想和顾兄一起借故离开清明城,谁知那恶人竟一直追来这里……” 叶玲珑凑近他,压低声音问:“那你的陵光佩呢?有七位妖族相护,何至于伤成这样?” “唉,一言难尽!”何天遥一声长叹,开始讲述事情的始末。 何天遥来到清明城后,受到了“清明双杰”的热情接待,也见到了一心向往的禹馀界太清宗诸人。其实禹馀界的太清宗并非完全是由大赤界太清宗的飞升者组成,毕竟下界太清宗只是青龙宗的一方分支而已。大赤界中能成功渡劫的高手凤毛麟角,更何况其中还有不愿入宗修仙的散修者。即便飞升者到了禹馀界之后,最终也不一定能来到何童界加入清明城势力。有的被卷入种种江湖矛盾而身陨,有的被编入五帝五君的军队之中,也有的依旧倾向于独善其身。故而清明城的太清宗仅是当初由一位来自于大赤界太清宗的飞升者创立而得名的所收之人并无特别要求,只 要愿意修习太清宗的功法,哪怕是禹馀界的修仙者,同样可以拜入门中。不过试想,禹馀界的修仙者又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自身所学转投他派呢? 不过,收人规则宽松,但宗派规矩却很严格,但凡加入太清宗之人,未经掌事允准,不许离开太清窟半步。 听到这条规矩时,叶玲珑十分惊讶:“这是为何?太清窟总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不许离开岂不是闷死了?” “谁说不是呢?但也没有办法,这是宗派的掌事前辈亲自制定的,门内自上至下全都严格奉行遵守这条规矩。至于原因嘛……不瞒你说,有人曾悄悄跟我说过,清明城的局势并非像明面上那样繁华安定,而是另有暗潮涌动。真是如此的话,前辈定下严苛规矩也就说得通了。” “看来他是想和清明城划清界限。”叶玲珑估计太清宗掌事应该也是觉察到了“清明双杰”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迹。 “真要划清界限谈何容易!太清宗所踞的地盘都是清明城的。再者说,若是没有了清明城的庇护,太清宗也难有今日之势啊!”何天遥先是摇了摇头,转而又显出轻松的神情,“嗨,那种大事也不用我一个小小弟子来操心,相信掌事前辈一定自有考量。” “嗯,你继续说。” “其实我这次来除妖战场另有任务在身,我是来寻一个人的。” “哦?何人?” “我也不认识。”何天遥道,“此事乃是机密。据说此人本领高强,很久以前就来了这片除妖战场,但始终不曾回过清明城。” 叶玲珑很奇怪,这不清不楚的算是哪门子机密任务?“既然是高手,那就应该在战场深处啊,你如何寻得?再说你又不知道他是谁,怕是见到了也不认识呀。” “这个不难,需要我做的只是留下一些特殊的记号而已。” “唔……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 何天遥攀在她耳边说:“玲珑姐莫急,这还得从此次寻人任务说起。你可知,任务的委托者不是别人,正是清雨姐!” “是她?那她要寻的人,应该就是花珺一脉的某位前辈咯?” “似乎不是。关于此人之事,清雨姐没有细说,也许是因为当时时间紧迫无暇多言,亦或是她也不清楚要寻之人的真正身份……总之,听她的口气,只有此人可解花珺脉之危!” “花珺脉之危?”叶玲珑更迷糊了,“花珺脉不是全体闭关了吗?”这可是从刘归琼那儿得来的消息,应该可靠才是。 “‘全体闭关’……清明城中是这么传的吗?”何天遥冷笑一声,“哪里是闭关?分明是被软禁了!我还是在顾兄的帮助之下才好不容易见了清雨姐一面呢!” “到底怎么回事?”叶玲珑急切地问。 “不清楚……” “哎呀,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叶玲珑啼笑皆非。 “顾兄说可能是因为花珺脉掌事与‘清明双杰’意见不合,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意见不合,我们这些底层弟子不可能知道的。”顿了一顿,何天遥又说,“我本来想叫上清雨姐和我一起走,可是,她却为了花珺脉心甘情愿留下了。” “即便‘护体神力’消失了,她也有监兵界的妖族高手相护,安危应该不成问题。” 何天遥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此话怎讲?” “清雨姐留下来的用意,我料想应该是以太公为筹码,赌‘清明双杰’不敢对花珺脉怎么样。可这并非长久之计。再者,花珺一脉的掌事肯定知道清雨姐拥有监兵佩之事,那可是四大天宝啊,在‘护体神力’消失以后,全脉的前辈们必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得清雨姐周全。我有种感觉,‘清明双杰’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乐得看到清雨姐留下,从而可以‘牵一发而动其全身’。往大里说,清雨姐又何尝不是被‘清明双杰’利用,以来牵制花珺一脉呢?总之,现在花珺一脉与清明城之间的局势算是僵住了,留么留得憋屈,走么又走不得。所以清雨姐让我来战场寻人,以便打破僵局。”何天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有猜测,有分析,不得不说,还是挺有道理的。 叶玲珑道:“哦,我明白了。封豨是从清明城赶来的追兵,你不想让他获悉你有陵光佩的秘密,以避免自己被‘清明双杰’利用去牵制太清宗!” “正是。我与顾兄远不是那个封豨的对手,但他不下杀手,只将我二人打伤之后装进麻袋,明显是要带回清明城去,如此便使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伤,我可以用丹药治愈,可是万万不能被别人知道陵光佩的秘密,更何况……唉,不说也罢!”何天遥忽然惆怅地叹起气来。 叶玲珑沉吟片刻,说:“我听闻花珺一脉极其护短,历代门人上下齐心,十分难得。所以,即便花珺一脉的前辈们知道了监兵佩的事,也不会对清雨妹妹如何,反而会保护好她,以便将来清雨妹妹成长为一方高手之时,靠着监兵佩为宗脉谋取更多利益。但你那太清宗却是鱼龙混杂,若是陵光佩之事曝露,别说清明城的高手对你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光是太清宗内部恐怕也会冒出贪婪之辈对你不利。我说得可对?” “玲珑 姐果然聪睿,把我不想说的话全都猜出来了。” 叶玲珑微微一笑,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可以,可以。想不到区区几个月未见,你的心思竟然已经变得这般细腻了,懂得利害分析,从而决断当如何行事。以后即便我和你哥哥不在你身边,我们也不会担心了。” “对了,天逍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外穴的那两人又是谁?” 叶玲珑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将自皇崖界分别之后的大致经过述说了一边。 何天遥听说萧天河伤重差点一命呜呼,担心得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值得庆幸的是,萧天河已被交到神通广大的诸位太公手里。只是不知此时他身在何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休要伤感,太公嘱托给我的任务是带你和清雨姐前去浑天牢,相信到时就能看见天河了。”叶玲珑安慰道。 “要把清雨姐带出来,恐怕不易。等顾兄清醒之后,我们大家商量个对策吧。”何天遥道。正好这时,外穴传来了咳嗽声。“哈,顾兄醒了!”何天遥向外穴奔去。 九转归元丹的功效斐然,顾晚兴恢复了意识时,觉得身上伤痛已经缓解了大半,只是喉咙干涩发痒,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带出了血滴,而且还引发了胸痛,让他半天没缓过气来。“你醒啦。”耳边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他缓缓睁开双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托着一块白帕的纤纤玉手。顺着胳膊向上看去,果真是一副配得上那只洁白柔荑的秀美面容。带着些许关切的目光从脸上那双星眸中透射而出,看得顾晚兴骤然心跳加速,咳得反而更凶了。他从阮箐莎手中接过白帕,却没舍得擦。 “顾兄,你终于醒了!”何天遥跑了过来。 “我吃了什么丹药,疗伤效果竟如此神奇?”顾晚兴摸着胸口。 “那可是华林大君特制的九转归元丹,不仅疗伤,还能解毒呢。” “连九转归元丹你都能搞到手?”顾晚兴诧异不已,“罢了罢了,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稀奇了。”他又转向阮箐莎拱手道:“多谢姑娘借帕之恩。我叫顾晚兴,‘回顾’的‘顾’,‘夜晚’的‘晚’,‘高兴’的‘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顾晚兴似乎想把自己的名字牢牢地印在阮箐莎的心里。 “呵,一块手帕而已,言重了。我叫阮箐莎,是玲珑姑娘的朋友。”阮箐莎话音刚落,那边唐凌俊也从昏睡之中醒了过来。她赶紧过去搀扶,甚至从衣服上撕下一块来替唐凌俊擦拭脸上伤口的血迹。 顾晚兴这会儿才注意到,原来洞里还有个人。阮箐莎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看在眼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失落,也有羡慕。 唐凌俊伤口的血已经干了,不好擦。“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就没敢碰你。”阮箐莎没有多想,用布沾了沾口水,想帮唐凌俊将腮上的血痕擦去。 唐凌俊连忙推开了她,冷冷地说:“不必了,姑娘自重。” 阮箐莎有些不高兴,手依然尴尬地举在半空,略微鼓起嘴巴,瞪着唐凌俊。唐凌俊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站起身来。 叶玲珑暗道:“这丫头真是……哪有把自己的口水往别人脸上抹的?”她赶紧过来打圆场:“唐公子,阮姑娘性情单纯,一时心急,所以……” “阮姑娘可是一片好心,你不想让她擦,婉拒一声也就算了,何必说那不中听的言语?”那边顾晚兴已经开始替阮箐莎打抱不平了。 “噗……”看出了端倪的何天遥捂嘴偷乐起来,叶玲珑狠狠瞪了他一眼。 唐凌俊看了看顾晚兴,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阮姑娘的那点儿‘金汁玉液’,我是无福消受。”唐凌俊故意将“金枝玉叶”改了两个同音字,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 “你还说!”顾晚兴有点儿恼火了,竖眉瞪着唐凌俊,走了过来。 “不用你多管闲事!”阮箐莎反而冲着顾晚兴嗔了一句。顾晚兴愣住了。阮箐莎又对唐凌俊说:“是,我的行为的确不妥,但我们不是并肩战斗的同伴么?你何至于如此讥讽我?”说话的时候,眼泪在阮箐莎的眼中直打转,顾晚兴心疼不已。 “呵,并肩战斗?”唐凌俊摇头笑道,“阮姑娘有些妄自尊大了吧?明明是我独自战那邪祖封豨的呀!” “你……”阮箐莎的巴掌扬了起来,却没有落下,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跑到洞外去了。 “你这家伙……”顾晚兴气得过来就要动手。 “行了!”叶玲珑拦住了他,“你没看出来么?唐公子是故意的!” 顾晚兴怔了怔,怒道:“不是故意的我还不怪他了呢!” 叶玲珑又责怪唐凌俊:“哎呀,你也是,婉拒不会吗?何必用这么尖锐的言语刺激她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还对你一片痴心!” 唐凌俊笑了笑,没应叶玲珑的话,却对顾晚兴道:“我要是你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兴?”顾晚兴莫名其妙。 “嗨呀,简直笨得要死!”何天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过来将顾晚兴向着洞外用力推了一把,“你此时不追,更待何时啊?” fpzw 第五百六十五章 神通广大 顾晚兴被何天遥推去追阮箐莎了。叶玲珑目睹他的背影,暗自好笑。“正好,我们趁这个机会商量一下带出清雨妹妹的对策。”她对剩下的两人道。 “可是……”何天遥瞅了唐凌俊一眼。 叶玲珑知道何天遥的担忧:“唐公子是自己人,不妨事。而且这回行事恐怕少不了拜托唐公子,毕竟你、我、阮姑娘、顾公子皆是从清明城出来的,复返的话容易被守御入城地道的人认出来,从而坏事。唐公子却是从未去过清明城,可以借投奔之由混进城去。” “承蒙叶姑娘看重,在下自当尽力。我在下深涧之前曾经承诺,若寻到宝物必当重谢。可是我没有钱财,两大灵鸟请恕无法相赠,不如这样,我答应为你们做三件事。方才你们所说的寻人之事,就算是第一件吧。”唐凌俊道。 “不,唐公子舍生忘死击退封豨,已算救下我等性命。重谢之事就不必再提了。” “在下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许诺过的事又怎可不提?”唐凌俊执意要还人情。见叶玲珑还要继续推辞,他又说:“如果叶姑娘实在于心难安,那击退封豨就算作三件事中的第一件吧。第二件则是帮你们去清明城中寻人。” 见唐凌俊言语诚恳,叶玲珑只得同意了。 何天遥道:“依照玲珑姐方才之计,相信唐兄不难混进清明城。只是花珺一脉如今仍被软禁,若城中无人帮忙的话,一张生面孔接近花珺窟,恐怕还是会惹人怀疑。” “言之有理……”叶玲珑点了点头,神情惋惜,“原本我有一位朋友在清明城中担任白虎窟掌事,可为内应,只可惜,这次她是和我一起逃出城来的。” “逃?”何天遥闻之惊愕,“我还当你是自行离开清明城的呢,莫非你在城中遇到了什么凶险不成?” “算是有惊无险吧。”叶玲珑想起了为此而送命的苏紫依,不禁心痛万分,不愿再提,“此事以后再说,先着重于清雨姑娘之事。” 唐凌俊道:“方才何公子所言甚是,城中最好有人可以帮忙,而且此人最好拥有一定的地位。就像叶姑娘那位朋友,白虎窟为清明城的五大主窟之一,其掌事地位颇高,出现在花珺窟附近不易遭疑。” 叶玲珑无奈:“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先别灰心,我倒是有个信得过的朋友,应该可以帮得上忙。”何天遥道。 叶玲珑眼睛一亮:“可也是某一大窟的掌事?” “不是,她的地位不高,实力也不算强。可是,从她的话判断,她的师父在清明中的地位似乎相当高,听说常和‘清明双杰’共同议事呢!” “不行不行,”叶玲珑连连摆手,“软禁花珺脉的就是‘清明双杰’,你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我要找的不是她师父,而是她。到时她只要宣称奉了师命前去花珺窟不就成了?”何天遥道。 “唔……如此的话,一定要确定此人靠得住才行。” “没问题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的确切姓名,但有关城中‘暗潮涌动’的消息还是她透露给我的呢!若非是她偷偷告知我花珺一脉遭到软禁,让我快走,恐怕我也出不来了。” “哦?听你的意思,此人与你非亲非故?” “是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助我。” 唐凌俊道:“可是你连此人姓名都不知道,到时我们该如何联系?” “只是不知道名而已,姓还是知道的。她是名女子,姓苏,常在洞天窟出现,好穿蓝色衣衫。” 叶玲珑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她可是叫苏紫依?” 何天遥怔了怔,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个头与我相似,比我稍微瘦些,脸腮略黄,眼缝狭长,鼻头尖而无肉,唇薄,下颌圆润,可是这般相貌?” “这个……好像是吧?”何天遥回答得模棱两可,“毕竟我几次见她都是在暗处,我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的脸细看,所以印象不深……” 叶玲珑只得伸手笔划:“细节看不清,那大处总清楚吧?刘海到这儿,鬓发垂至这儿,头发则到腰!” “唔,应该没错!”何天遥先是肯定,但口气又一转,“不过嘛……女子发型多变,照你方才所说的相貌,恐怕整个清明城能找出一群来……啊,对了!”何天遥拿出一沓符咒,“这是她送给我的符咒,说是亲手制的。唐兄,你若怕认错人,就带着这些符咒。自己做的符咒,她总归能认得出来吧?喏,有的符咒上还有字迹,肯定不会认错的。” 叶玲珑一声长叹,难过地说:“不必找了,她已经……死了。” “啊?”何天遥吃了一惊。 “你可知她是谁?她就是天河与我在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时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叶玲珑道。 “我记得你们那个‘三花聚顶’小队总共是四个人,除了你和天逍哥之外,还有一个楚姐,如此说来,苏姑娘就是你们共同闯荡宗飘界的最后一名队友?” “就是她!”被勾起了回忆的叶玲珑泪湿眼眶。 何天遥眉头紧锁,须臾之后一拍大腿:“难怪,难怪她要帮我!她只说她们师徒二人都在洞天窟任事,而我当初刚到清明城时,‘清明双杰’在大厅设宴款待,席间曾经问我关于天逍哥的事。想必她是那会儿得知了我是天逍哥的弟弟,所 以才关照我……唉!苏姑娘是怎么死的?她的师父似乎地位挺高啊,清明城中谁敢对她不利?我想以‘清明双杰’的实力,还不至于为难她这么一个实力并不高强的女子吧?” “她正是为了向我通风报信而被视为叛徒,最终被她师父亲手杀死的。”叶玲珑痛心无比,抹了抹眼角留下的泪滴。 何天遥低头沉默不语。 听了许久的唐凌俊慨叹:“苏姑娘舍生取义,着实令人钦佩。罢了,既然内线已断,须得靠我自己行事。二位休要担心,在下自有妙计。” “是何妙计?”叶玲珑问。 唐凌俊卖起了关子:“保密。花珺一脉的清雨姑娘,是么?那她的名字应该就是花清雨咯?不是唐某夸口,只需三日,定将她从清明城中带出!” “三日……”叶玲珑与何天遥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唐凌俊有些托大。要知道,从这里赶去清明城,就得耗费两天半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半日,他又能做什么呢? “是的,三日。届时你们于城南主出口等她即可。”唐凌俊对他的妙计胸有成竹。 “那你呢?” “我就不出来了。”唐凌俊看着两人惊愕的表情,“放心,我留在清明城也不会有危险的,这也是我妙计中的一部分。正好我也想拜访一下闻名遐迩的‘清明双杰’。” 叶玲珑提醒道:“可是封豨就在城里,到时你万一撞见他,岂不是全完了?” “清明城人多,又是在地下,他不会跟我大动干戈的。放心,我自有分寸。” “唐兄,我得提醒你一句。”何天遥道,“花珺一脉毒药双绝,本是天下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对象。‘清明双杰’好不容易将其纳在麾下,如今却不顾情谊将花珺门人全部软禁,其中一定有尖锐而且严重的矛盾,很有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处于一种危险的临界状态,你若是无意间激化了矛盾,不仅你自己会被卷入灾祸之中,甚至整个花珺一脉都有可能遭到覆灭,那事态可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唐凌俊郑重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即刻出发。你们先离开英魂战场,待半日之后再动身前往清明城。三天后的酉时,我让花清雨姑娘准时出现在城南主出口处。” “唐兄,万事小心。”叶玲珑与何天遥一起向唐凌俊拱手道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有缘再见。叶姑娘,不如你此时就将那第三件事告诉我。”唐凌俊还记得此事。 “这……一时间我也想不出……” “不必想了!”洞外突然响起阮箐莎的声音,她走向了唐凌俊,“第三件事就是带我一起走!”不知为何,她显得有些怒气冲冲的。 在她身后,顾晚兴也跟进洞来,面红耳赤,神情尴尬。 “唯独此事不可。”唐凌俊断然拒绝。 阮箐莎瞪着唐凌俊:“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 “承蒙阮姑娘错爱,你的情谊我心领了,但大事未成,我无心顾及儿女私情。见谅。”唐凌俊向她抱拳,又对叶玲珑说,“既然叶姑娘无事相托,那这份恩情暂且记下。有朝一日你我重逢之时,再相了却。诸位,后会有期。” 唐凌俊走了。阮箐莎咬着嘴唇目送他离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姑娘……”顾晚兴刚一开口,阮箐莎就把头偏开:“我不想听!”气氛尴尬至极。 何天遥赶紧把顾晚兴拉到旁边,又冲叶玲珑使了个眼色。叶玲珑心领神会,一边柔声细语的安慰着阮箐莎,一边把她领到内穴去了。 “你怎么搞的?把阮姑娘气成那个样?”何天遥数落起顾晚兴来。 顾晚兴抓了抓脑袋:“我也没说什么呀,也许她不是生我的气呢?是不是生刚才走掉的那个人的气?” “大哥……刚才人家都不愿意听你说话了,还说不是生你的气?”何天遥觉得顾晚兴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来,跟我说一遍,你在洞外都对她说什么了?” 顾晚兴脸更红了:“还能说什么?你不是让我去追求阮姑娘么?我就倾诉衷肠……” “啊?”何天遥的嘴巴张得足以放下一个盆,“你……你……”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不该表白么?”顾晚兴皱眉道。 “当然不该!”何天遥觉得既好气又好笑,“阮姑娘刚被拒绝,正伤心呢,我是让你去安慰安慰人家,一来是防止她赌气跑了;二来也可以让你给她留下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本来就感情受挫,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没揍你就算不错了!” 顾晚兴下意识地抬起左手,随即又放下了。 何天遥看在眼里,笑道:“怎么,真被揍了?被扇耳光了吧?” “嗯……” “哈哈哈!”何天遥捂着肚子蹲下了,前仰后合。 “有个词不是叫‘乘虚而入’吗?那会儿阮姑娘情感空虚,心情失落,不正是我‘乘虚而入’的最佳时机?”顾晚兴还振振有词,觉得自己挺有理呢。 “是该‘乘虚而入’,就像我说的那样,好好安慰安慰……罢了,看你这笨嘴拙舌的模样,也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花哨来。其实哪怕什么都不说,仅是给她递上一块手帕,也算是不错的‘乘虚而入’了。可你倒好,直接来个‘乘虚破门而入’,阮姑娘当然得把你扇走!”何天遥又被自己的话给 逗乐了,摇头叹息,“顾兄,一直觉得你挺精明的,怎么在感情方面如此懵懂?” 兴许是被挖苦得郁闷了,顾晚兴没好气地说:“是是是,这方面我不行。我哪儿比得上你啊?随随便便一脱衣服,就把婷儿给哄到手了……” “哎,可不是那么回事……”何天遥站起身来,“莫非你一直以为我是故意脱了衣服让婷儿看的?我当初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是为了潜入湖中才脱了衣服,后来那野猴子小克……”正说着,何天遥突然停了,神情忧伤起来,幽幽地叹道,“唉,婷儿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分辩的……” 顾晚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别再多想了。好兄弟,听哥哥一句话,以后遇到合适的,千万不要错过。我相信如果婷儿泉下有知,也不愿你为她一直伤心下去。人得向前看,路也得往前走。” 何天遥挤出一丝笑容:“好。” “还有……我这事,以后也得靠你多帮忙啊,我……”顾晚兴话未说完,叶玲珑和阮箐莎一起从内穴走出来了。 叶玲珑想必已从阮箐莎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当与顾晚兴视线交汇时,她忍不住低头掩嘴笑了起来。 “我们赶紧离开除妖战场吧。”何天遥道。 “那清雨妹妹托你寻人的事怎么办?”叶玲珑没忘记这件事。 何天遥大步往洞外走去,扬了扬手:“没事,记号已经留了,那人能不能看见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反正只要唐公子能把清雨姐送出清明城,我别无他求。” “我有点担心,如果清雨妹妹就是不肯离开花珺脉怎么办?” 何天遥骤然停住了脚步,须臾,他回过头来,认真地说:“那我们就闯进去把她强行带走!” …… 三日后,按照事先的约定,叶玲珑、阮箐莎、何天遥、顾晚兴四人悄悄接近了清明城南主地道口。可以确定,地道口外一定有人在暗中守御。所以四人没敢过于接近,而是藏身在树林里,静静等待着黄昏的降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玲珑让另外三人候在原地等待接应,自己则悄悄摸向了地道口。她打算万一不小心被守卫发现,自己也能仗着“护体神力”缠住守卫争取时间。 落日余晖,最后的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分外耀眼。地道口附近静悄悄的。叶玲珑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注视着雪地里那块突兀的岩石。 不一会儿,岩石附近的雪动了起来,岩石缓缓挪开,一人从地道中探出头来,四下张望。叶玲珑定睛一看,正是花清雨,心中狂喜。她远远地挥了挥手,花清雨也看见她了,于是走出了地道,还不忘把岩石推回原位,然后笃悠悠地向林子走来。 叶玲珑赶紧跑过去将她拽入了树林,嗔道:“这里有守卫,你怎么还那么大摇大摆的?” “莫慌,这里的守卫已经被支开了。”花清雨道。 叶玲珑不得不佩服唐凌俊神通广大,他不仅让正处于软禁之中的花清雨成功地离开清明城,而且连沿途的“障碍”都给扫清了。 “就你自己么?”花清雨问。 “不,还有别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在远离清明城之后,几人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叶玲珑与何天遥围着花清雨说个不停,他们有太多的疑惑想问个明白。阮箐莎和顾晚兴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你是怎么出来的?”叶玲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花清雨回答:“就……这么走出来的啊……” “清雨姐,你们不是被软禁了么?他们如何肯放你走?”何天遥不解。 “哦,软禁解除了。花珺门人重获自由,自然就可以随意离开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叶玲珑与何天遥瞠目结舌,难道这也是唐凌俊所为?“是谁告诉你从南面主地道出城的?”何天遥追问。 “当然是本脉的掌事啊。她说酉时从地道出城,城外自会有人接应我,而且守卫都已经被支开了。我本以为只有天遥和顾公子在外头等我,没想到玲珑姐也来了。” “怎么会是掌事前辈呢……”何天遥想不明白,看了看叶玲珑,“难道唐公子是掌事前辈乔装打扮的?” 叶玲珑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怎么可能呢?” “掌事前辈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昨日,监视着花珺窟的眼线都被撤走了,今晨,‘清明双杰’又突然召掌事前去议事,她回来之后就告诉我,让我酉时出城。” “啊,莫非唐公子是‘清明双杰’之一乔装打扮的?”何天遥又胡乱猜测。 叶玲珑摇了摇头:“那他折腾这一场,图个什么呢?” “据我所知,‘清明双杰’前段时间都没有离开过清明城。”花清雨停了片刻,又道,“要离开也就是最近几日的事。” 叶玲珑锁眉深思片刻:“是不是苏紫依姑娘一直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花清雨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认识她?正是苏姑娘买通了一名眼线,一直将城中的消息递进花珺窟。不过最近几天她都没有来,我们原本还在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现在想来,也许是她知道‘清明双杰’即将与掌事和解,所以才没再冒险传信的吧。” 听了这番话,叶玲珑心里更难受了。 fpzw 第五百六十六章 双喜临门 见叶玲珑的神色不太对劲,花清雨细问缘由。于是,叶玲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花清雨恍然道:“难怪苏姑娘甘愿冒险为我们花珺脉通风报信呢,原来是因为天河之故。” “我们都蒙受了苏姑娘的恩情,可是却没有机会报答她了……”何天遥道,“她那个师父也够狠的,亲徒弟也舍得下杀手!” 阮箐莎想笑,但觉得时机不宜,强忍住了,说:“‘徒弟’还有什么亲不亲的?据我分析,既然苏姑娘能获得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消息,那说明她在清明城中有相当高的地位啊!” 见阮箐莎是个陌生面孔,花清雨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应该说是她的师父有相当高的地位。她们师徒二人一直在洞天窟中任事,城中重要人物的往来她们都很清楚,所以泄密乃是重罪,她师父不下杀手的话估计也没法向‘清明双杰’交代。玲珑姐,苏姑娘既然舍命相告赴宴有危险,想必是‘清明双杰’对你没安什么好心。” “我已然有数了。邪祖封豨不仅能在城中自由出入,还被‘清明双杰’奉为上宾,哼哼,事情已经非常明了。那晚送去封豨住处的两个麻袋之中装着的多半就是‘清明双杰’献给他的‘牙祭’之物,谁知封豨胃口大,把两个运送的倒霉鬼也给吞了。”叶玲珑心中的诸多疑惑终于连成了圈。 “那个封豨为何又要抓我们两个?”顾晚兴问。 何天遥说:“这还不明白吗?封豨和‘清明双杰’相互勾结,抓我们两个回去必然是为了要挟太清宗,否则直接把我们吃了不是更省事?我估计,他抓我们也只是顺便,主要还是来追玲珑姐和阮姑娘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半道竟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唐兄,把他的如意算盘全都给搅乱了。” “说了半天,那个邪祖封豨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呢?”顾晚兴十分好奇。 叶玲珑又把五行圣祖和五行邪祖的惊天之争说了一遍,听得几人连声称奇。说到最后,叶玲珑慨叹一声:“封豨的‘小算盘’确实被搅乱了,可是‘大算盘’却依旧有条不紊。如今想来,唤醒邪祖封豨的人已经一清二楚了。” “啊,你是说,《后土秘赋》在‘清明双杰’手里?”阮箐莎道。 “多半是。”叶玲珑的神色十分凝重,“五行邪祖原本的实力毁天灭地,一旦五本秘赋落在有野心的人手里,就很有可能萌生借助邪祖之力实现野心的想法。” “《共工秘赋》之事不必担心。龙庄主他向来与世无争,没什么野心可言。所以当前的要事应该是找寻未知下落的三本秘赋。”阮箐莎道。 叶玲珑惋惜地说:“可惜我与《句芒秘赋》失之交臂。原主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现在已经死了,但是秘赋也不知所踪了。” “《五行秘赋》么……我倒是碰巧知道其中一本的下落。”花清雨道。 “哦?”几人一起看着她。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们细说。在赤熛域东境的浮柔山挥雨峰东侧谷底,隐居着一位元姓的阵法高手,《蓐收秘赋》就在他那儿。” 一听是位隐世高手,何天遥松了口气:“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心吧?” “有没有野心只是其次,五行邪祖封印松动之事已成定局,无非是破印早晚的区别。所以即便他没有野心,我们也要去打听出来金之邪祖的被封之地。”叶玲珑道。 何天遥点头称是:“唔……可是隐世高手大多脾气古怪、不易相处。不知此人如何?” “此人倒是随和。我相信,探听出金之邪祖的下落来应该不难……”花清雨突然变了脸色,“不妙!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此人早年间曾经与本脉的前辈打过交道,或许他也认识‘清明双杰’!如果‘清明双杰’知道《蓐收秘赋》在他手中的话,那就危险了!” “那我们现在……”何天遥看了看叶玲珑。 叶玲珑斩钉截铁:“当然是先去浮柔山走一遭了!清雨妹妹,不知你是否与我们同去?” “那是当然。本来我是打算去寻天河另作商议的,可是他如今正在疗伤。” “清雨姐,那你们花珺脉的那些前辈怎么办?”何天遥问道。 “放心,‘清明双杰’依然有求于本脉的毒术与药术,所以即便是软禁,也没有和前辈们撕破脸皮,她们暂时性命无虞。我打算等天河伤愈之后,大家联合起来闯进清明城,救出诸位前辈!后路我也想好了,去投奔楚姐,她若是不肯收留,哪怕去妖域都比留在清明城强!” 阮箐莎由衷地赞叹:“花珺一脉果然都是奇女子!这份胆气绝非常人可比呀!” 几人相视一笑。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光他们三人手下就足足有二十一位妖族高手,除却身在外的雷啸炎、汤元星、白樱雪三人,也有十八位之多。再加上楚芳华,甚至是来自人族、妖族地境的江湖朋友,区区一个清明城,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 由于会飞行的只有阮箐莎与顾晚兴两人,所以众人还是决定陆行前往浮柔山。大致行进路线如下:先向西折回混元域,再转向南,穿过郁绝、华林两域之后,进入赤熛域。 混元域天寒地 冻,路上又遇着好几场大雪,待几人到达郁绝域边境时,已逢年末。进入郁绝域之后,人烟骤然多了起来。在仅有寥寥数座小山的平坦地带,说是百里一城也不为过。 这一日,五人来到一座小镇住宿。不过百十户人家的小镇,却相当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尽管天色已晚,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阮箐莎坐在客栈的酒桌旁向街上张望,大为赞叹:“平日常闻南方繁华,今日可见一斑。区区一个和潜龙庄差不多大的镇子,竟也能热闹到如此地步!” 顾晚兴猜测:“也许是时值新春佳节之故?” “即便是春节,也不至于如此啊!”何天遥说,“你曾在落霞城待过,春节时的那里可比得上这儿?” “说的也是,落霞城作为三大飞升区的主城之一,理应比此处繁华才对。” 叶玲珑指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你们看,这些马车来去格外匆忙,即便生意再繁忙也不至如此。而且进镇的都是满车大箱小箱,出镇的都是空车,东西都卸到哪里去了?” 花清雨忽然笑了一声,轻轻叩着桌子:“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啊,天遥,你可曾想起?” “记得,炎弩城。” “炎弩城?”叶玲珑惊讶地看了看两人,曾经被赤熛大帝囚困折磨的她,自然对赤熛帝都的名字相当敏感。 “就是那会儿去救你的时候,正逢赤熛大帝娶妻,街上也是这幅光景。车来车往,热闹非凡。”何天遥解释道,“看来这座镇上必有喜事!” “但愿别又是霸女强娶之事。” “这还不简单?找跑堂的过来一问便知。”花清雨向着堂中招了招手。 “来咧!”跑堂的搓着手跑了过来,“几位客官有何吩咐?” “这镇上如此热闹,所为何事?可是有甚喜事?” “几位想必是初来此地吧?如此大喜之事竟然不知?”跑堂的小伙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双喜临门,想不热闹也没辙呀!其实不仅是我们绝里镇,方圆近千里,乃至整个郁绝域,都在为这‘双喜’而庆贺呢!” “哦?说来听听。”几人都来了兴趣。 “第一喜就是新春佳节!岁末降瑞雪,迎春兆丰年嘛!” 花清雨点点头:“嗯,春节本就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喜事更大,乃是我们郁绝大君的大喜之庆!”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郁绝大君穆里莎要出嫁了? 跑堂的故作神秘:“你们可知新郎是谁?” 何天遥与花清雨相视一笑:“应该是金门大君白琢东吧?” 跑堂的显得有些失望:“原来此事已经传开了呀……” 何天遥暗自好笑,当初白琢东在浑天牢中无意间当着诸多高手说漏了嘴,江湖上早就传遍了。 “不知二位大君何时成婚?”顾晚兴问。 “除夕当夜,新旧交替之际,就是二人的婚庆开始之时。届时金门、郁绝两域同欢同庆,共贺春节和两位大君大人的新婚!” “怎么都爱挑半夜成婚呢?”何天遥小声嘀咕,赤熛大帝纪豫丘娶第三房妻子时也是选择在深夜举行婚礼。 跑堂的听到了这声嘀咕,笑道:“借着春节的喜庆劲儿呗,深夜又有何妨?” 这时,邻桌的一人插嘴道:“你这跑堂的也是胡猜瞎说,两位大君大人喜结良缘,这还不够喜庆?哪里用得着借春节庆贺?” “客官,那您说是为何呀?”跑堂的不太服气。 那人神秘兮兮地说:“金门大君为咱们郁绝大君准备了丰厚的彩礼,我听说,其中可有一件稀世珍宝呢!” 与他同桌的人不解地问:“那又如何?聘娶大君为妻,聘礼当然得丰厚一些。这同白天深夜举行婚礼不相关啊!” “你知道什么?我这可是来自金门君府的绝密消息,聘礼其实早就已经送达了,不过呢,那件稀世珍宝始终不曾开箱,据说,金门大君是要在婚礼时当场开箱献宝呢!你想啊,白天光亮,哪里显得出宝贝珍贵?唯有在不见阳光的深夜,在万千灯火的映衬之下,方可凸显奢华!” “不会是什么夜明珠之类的吧?”堂中另外一位客人问道。 “珠光宝气之物,大君大人见得多了,夜明珠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人加入了此次闲谈。 自此,客栈大堂中议论纷纷,连掌柜都走出了柜台,和客人们一起海侃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从这次婚礼谈到了郁绝大君穆里莎的为人,又谈到了她姓名的由来以及她的身世和父母。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儿。其实每个人的叙述都是真假参半,江湖传言自然不可尽信,只听个热闹就好。不过,关于此次大婚之事以及这座小镇为何格外热闹,几人还是获取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座小镇原本之名并非为“绝里”,而是穆里莎从名与号中各取一字改成的,至于小镇本名,早已被人遗忘。穆里莎的养父养母不喜喧嚣,在穆里莎离家之后,两人就一直居住于此地。后来穆里莎坐上了大君之位,为了探视方便,特选东南方五十里外 的一座大城——朔单城为帝都。如今,虽然二老皆已亡殁,但墓就建在镇西郊外,故而穆里莎对此镇格外情深。此番她将白琢东所赠之礼分出近一半赠予镇上的几十户百姓,以感谢他们长久以来对其养父母生前的陪伴,以及对两人死后坟茔的照顾。 “你们说,白大君会给穆大君什么稀世珍宝?”何天遥饶有兴致地问。 “说起金门大君的宝贝么,最有名的当然就数那一件咯。”花清雨道。 叶玲珑也赞同:“没错。其实那些帝君有什么好东西,寻常人一般是不知道的。只是那件宝贝太过出名,想瞒都瞒不住。” “白大君还真是舍得。”顾晚兴赞叹道。 “结了婚,娶进门,再分你的我的有何意义?”何天遥道。 “到底是什么稀世珍宝啊?”依然不知道的只有阮箐莎一人了。 “‘西灵鸟’——鹔鹴踏雪瓶。”顾晚兴道。 阮箐莎像是自言自语:“‘五方灵鸟’,果真如此珍稀?灵宝级,只是第三品级的法宝啊……” 何天遥解释说:“其实法宝原本只有六个品级。后来在最上又加出来一个品级,也就是第一品级——天宝级。天宝级法宝全天下就只有四件,四大天宝皆出于神匠之手,而且其原材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是不可遇更不可求的盘古之晶,所以恐怕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撇去这一级,灵宝级其实算是第二品级,已是不可多得之物。还有一点,由于‘五方灵鸟’的‘出身’不太好,故而被刻意贬低了,其功效不折不扣是至宝级的。” 不知为何,阮箐莎听完之后眉头紧蹙,似是心事重重。 叶玲珑略微一想,就猜到了事因:“阮姑娘,你可是想起了唐公子?” 阮箐莎目露惆怅,点了点头:“果然瞒不过你。我刚才在想,既然‘五方灵鸟’如此珍稀,那拥有其中两件的唐凌俊岂非是……” “嘘——”叶玲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一点儿!客栈里这么多人,你怎地如此大胆?倘若有人听见起了歹心,抓起你来逼问怎么办?” 阮箐莎尴尬地笑了笑,她涉世未深,哪能考虑得那般周详?不过她说的话正是几人心中所想的,唐凌俊是个巨大的疑团,且不说他是如何使得“清明双杰”“听从”他的安排,单是拥有两件一直下落不明的“五方灵鸟”,就足以让人对他的身份来历产生各种猜疑。 “我们一直忙于赶路,竟忘记了春节将至。我提议,大家歇息两天,等大后日再上路,如何?”何天遥道。 顾晚兴一语道破:“我看你是想去两位大君的婚礼凑热闹吧?” “方才不是有人说了么,这场婚礼就在朔单城中心广场举行,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后天就是除夕了,所以婚礼就在后天夜里。而朔单城离这儿不过才五十里之遥,过去只需几个时辰而已。” “好啊,我也想去!”阮箐莎十分兴奋。 “我很好奇,想看看那‘西灵鸟’究竟是什么模样,就是不知秘赋之事……”花清雨看向了叶玲珑。 叶玲珑道:“也不差这一、两日,那就看完婚礼的翌日清晨再上路吧!” 几人皆喜,热烈地讨论起来。这时,心细的花清雨提醒道:“两位大君的婚禧可谓是一大盛事,届时必定四方豪客云集,说不定有些我们不想见的人也会来,大家务必小心。” 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各自心中猜想着那“不想见的人”。 …… 第二天一早,五人就离开了客栈,出镇往朔单城的方向走去。冬日的早晨格外清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离朔单城还很远,就能清楚地看到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城墙。墙头彩旗飘荡,城中还隐约有锣鼓喧鸣声传来。城外的道路已经被八方来贺的宾客礼车占满了,城门的守卫还兼起盘点贺礼的临时职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七章 应喜趣词 除夕当夜,朔单城四处点灯,百姓涌上街头载歌载舞,全民同乐。城中心的广场更是被照得如同白昼,早在几个月之前就搭建完毕的高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台正中以金线绣出一个大大的双喜。临近子夜,高台周围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人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呼喊着两位新人现身。高台北面的大道上架起了一座观礼台,上列席位三排。不用说,坐在这座观礼台上的都是贵客,要么是地位高,要么是实力强,总而言之,他们在江湖上具备相当高的名望。 叶玲珑他们五个早早来到了广场,精明地选择了附近一座酒楼的房顶作为观礼之处。在付给酒楼掌柜一笔可观的费用之后,掌柜欣然同意,还主动提出在楼顶平台上为五人摆上一桌酒菜。 冬夜的寒冷驱不走庆祝双喜盛事之人的热情,终于,在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新郎官——金门大君出场了。大婚之日,他自然穿得十分华丽:大红新郎袍,外套一件红底金丝坎肩。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颗明光烁亮的大光头,与周围的灯光交相辉映。 何天遥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瞥了一眼婚台上正在左右行礼的金门大君,笑道:“如此佳时,偶有所感,即兴赋词一首,各位且听我这首《如梦令》: 欢庆迎新辞旧, 喜宴灯如白昼。 人海觅新郎, 金顶耀凌星斗。 回首,回首, 今夜月明足够。” 几人一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首《如梦令》,不过只以词牌为名不妥,还得起个合适的标题才行。”花清雨笑眯眯地看着何天遥。 “这有何难?”何天遥摇头晃脑,“就以词的最后两句为引,天上有一轮明月,淡悠悠地亮着,当空高悬;地上也有一轮‘明月’,滴溜溜地转着,‘左右逢源’。唔,题目就起一个《双月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更乐。“敢于取笑金门大君的光头,还取笑得如此文雅,佩服,佩服!”阮箐莎笑道。 谈笑间,婚台上新娘也出场了。到底是郁绝大君,并不拘泥于凡俗缛节,一不穿霞帔,二不盖喜帕,头上戴着一顶璀璨金凤冠,身上却是一身朱红色的劲装,配上她那张稍显冷峻的面容,虽不见新娘娇羞,但别有一番飒爽之姿。 “天遥,我考考你,你能否再行一首《如梦令》,夸一夸新娘,与新郎的那首凑成一对?”叶玲珑替何天遥斟满了酒。 “容我细思。”何天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围着酒桌踱了两圈,拍手笑道,“有了! 身裹疾服精干, 美酒红花相伴。 人道是新娘, 不见媚眸流盼。 嗟叹,嗟叹, 月暖却生寒颤。 题目嘛,就取个《怪佳人》,不错吧?” 叶玲珑摇头嗟笑:“让你‘夸一夸’新娘,你这能算是夸么?” “刚才那首《双月会》也不能算是夸,你让他再行一首《如梦令》凑成一对,一褒一贬自然不太合适。”阮箐莎道。 何天遥道:“‘贬’字从何而来呢?虽然言语俏皮了一些,但都是事实嘛!” “明月悬空高照, 无谓琼浆村醪。 应喜赋新词, 却以戏言相报。 皆笑,皆笑, 权当此人胡闹。 天遥,我这首《如梦令·笑子谈》就送给你吧!”顾晚兴道。 何天遥惊而回首,拿过两只空碗,倒满了酒,将其中一碗端到顾晚兴面前:“只知顾兄英武,却不知原来你也有这般文采!虽然你赠我一首‘贬’词,我偏要回你一首‘褒’词。顾兄且听好: 四海漂泊无定, 心慧亮如明镜。 酒间现文才, 方晓顾兄灵性。 失敬,失敬, 与月互相辉映。 这首《如梦令·顾兄赞》送给你,让我们借着这轮在四首《如梦令》中都出现的明月,痛饮此碗!” “好!”顾晚兴也举酒站起身来,两人碰碗豪饮。也许是因为刚才那首词,阮箐莎觉得顾晚兴并非完全是个不通风雅的粗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五人热切交谈,频频举杯,为了这难见的婚礼,为了这难逢的佳节,更为了这难得的闲暇而庆祝。店小二适时地送上来一些松果、花生、核桃之类的干点,正好给几人下酒。环顾周围,不少人也学他们的样,在房顶摆起了小宴,等待着双喜盛事的开始。 子时已至,沉匀的钟声已经从远方传来,朔单城中爆发出一阵阵欢闹,新的一年来到了!天公作美,一场悠悠的小雪飘撒而下,将这一夜点缀得更加美妙。 婚台上,金门大君白琢东牵着郁绝大君穆里莎的手走到了台中央,以洪亮的嗓音向所有的宾客宣告:“我们两人今日结为夫妇!”在此起彼伏的贺喜声之中,两人双膝跪地,叩首拜天,拜地。高堂早已不在,故而拜过天地之后,直接就是夫妻对拜。 拜完大礼,就该拜谢宾客了。能有资格坐上观礼台的人,出手自然不会小气。台上转出一名司仪,拖腔拉调地向台下高声通报着贵客姓名以 及所赠的贺礼:“混元大君诸葛封,特赠北地珍草十箱、金材十车!恭祝两位新人双宿双飞!” 每报完一声,台下就是一片喝彩,新婚夫妇二人一起向宾客奉上一杯美酒,再深鞠一躬。 “咦?那个‘金财’是什么东西?”何天遥不解,金、银等物若当作铸器材料,性质不够优秀,所以在全民修真的禹馀界,它们的价值并不高。也就是因为颜色华丽,故而大多被制成女性的首饰。堂堂混元大君,怎会拿出这等凡物当作贺礼呢? 叶玲珑知道他想错了,解释说:“是‘材料’之‘材’,并非‘财物’之‘财’。贺礼虽然通报,但不必说得十分详细。‘金材’是指可以铸炼武器、法宝的材料统称。同理,‘珍草’也是一样,是指可以炼药、炼毒的材料。常闻‘寒地出珍宝’,混元大君所赠之物,必然十分精贵。” “原来如此。”何天遥点了点头。 台上又喊:“昌阳大君余子齐,特赠奇毒二十瓶,炼毒秘籍两卷,九炼化魂丸两瓶!” “啧啧,人家大喜之日,居然送什么毒药!真是不吉利!”阮箐莎撇嘴啐道。 顾晚兴说:“阮姑娘,你可不要小看了那余子齐,据说他的炼毒之技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连其麾下‘毒寒三友’那样的炼毒高手,恐怕本事也不及其七、八呢!” “嗯,本事是有,就是有点儿缺德。”阮箐莎笑道。 “他擅长炼毒,以毒当礼也无可厚非。再说炼毒本来就是六艺之一,并无贬义,只是有些心歹之人把事给做歹了而已。”花清雨道,“我倒是挺羡慕的,听本脉前辈说,那九炼化魂丸堪称毒之极品,虽无性恶性烈的毒性,却依旧可以让中毒者痛苦而死。而且此毒极其难解,即便是本脉掌事,在材料和时间都足够的情况下,解毒的把握也不会超过两成!” 阮箐莎惊道:“听闻花珺一脉炼毒、炼药之技高超绝伦,想不到那九炼化魂丸竟然这么厉害,连花珺脉掌事都没有多大把握可解!” 花清雨微微笑了笑:“很正常,即便炼药之技再厉害,也不敢说能解全天下所有的毒。不过嘛,九炼化魂丸却有一个克星。” 这时,台上正好在报:“华林大君尚兴杰,特赠九转归元丹两瓶,天外陨铁护心甲两件!” “喏,就是那九转归元丹!”花清雨道,“当初本脉的花辛瑶前辈曾经根据气味判断,九转归元丹可解九炼化魂丸,可是,知道其为解药却无法炼制,经过本脉数位前辈的刻苦钻研,也没能复制出九转归元丹,只得另辟蹊径,以另外一种方法制出了类似的解药。不过,那种解药有四个严重的缺点:第一,炼制极难,以本脉掌事九宫级的雄厚功力,也只有三成左右的把握可以练成;第二,不易保存,练出丹药之后,只消半个时辰,就会化为一滩废水;第三,效果过于针对,它只能解九炼化魂丸的毒,不仅不似九转归元丹那样还有疗伤愈体、恢复功力的功效,而且在没中九炼化魂丸之毒的情况下误服的话,反而会让人中毒;第四,解毒效果微乎其微,一颗九炼化魂丸的毒,竟要消耗十颗解毒丸方可化解。所以,在炼制的三成把握上再减去一成,解毒概率就只剩下我先前所说的两成了。” 叶玲珑叹道:“原来何童界还有第三名九宫级高手!” “本脉还有一个副掌事,已是八卦级巅峰,估计也快升至九宫级了。不过前辈们一向低调,不喜声张,所以外人都不知道。” “连花珺脉九宫级的门人都炼不出来解毒药……难怪余子齐能够独霸一方呢,确实厉害!”阮箐莎感慨着,心中对余子齐肃然起敬。 花清雨又道:“听闻余子齐与尚兴杰两人从收集材料到炼制成丹,每一颗都需要花费好几年的功夫呢!他二人分别以‘看家本领’所炼之物相赠,绝不能视为一份‘薄礼’啊!” 五位大君之中的两位喜结连理,另外三位全部到场,五人相互礼毕之后,彼此交谈起来。因此,通报之声暂歇。 何天遥凑近花清雨,小声问:“清雨姐,你刚才提到的花辛瑶前辈,莫不就是……” “嗯,她就是费兄弟的娘亲。不过本脉其他前辈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说出去。况且,花辛瑶前辈如今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又何必声张?” “唔……”何天遥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我记得你在大赤界时曾经说过,你们花珺一脉有两种特殊的炼毒、炼药技艺,分别叫什么来着?” “‘太极浑天炼药法’和‘九转升云炼毒法’,乃是由本脉的花静枫与花凝紫两位前辈所创,”花清雨对花珺族谱上所载之事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你问这个做什么?” “呐,‘九转升云炼毒法’,是不是可以简化成‘九炼’二字?而余子齐的独门奇毒叫做‘九炼化魂丸’,恰应‘九炼’二字,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而且我还记得,你刚飞升上界时,抓捕你的就是昌阳大君余子齐吧?” 花清雨心弦一动,目瞪口呆。 何天遥见状连忙说:“我就是这么瞎猜乱问一声,你不必太在意。” “不,我觉得你说的……甚有道理。”花清雨眉头紧锁,小声咕哝着,“现在本脉的掌事乃是第十 二代门人,花蓉辉,其实力已达九宫级,应该比余子齐强。副掌事则是第十三代门人,花玉洁,她的实力也高达八卦级。而第十四代门人花怡婷已经身陨,无从比起。再往下的门人就是七星级了。估计余子齐的实力嘛,差不多应与第十三代门人花玉洁相当,而花凝紫前辈乃是第六代门人,与第十三代之间差了七代,唔……” 花清雨的声音越说越小,何天遥听不清楚,忍不住问:“你叽哩咕噜说什么呢?” “你说,第六代门人——花凝紫会不会和第十六代门人,也就是花辛瑶一样,嫁人了?”花清雨问。 “这……我哪知道啊?”何天遥哭笑不得,“你是怀疑,那位创出‘九转升云炼毒法’的前辈嫁给了一个姓余的男人,然后就将炼毒之法外传了?如今正好传到余子齐这一代?” “不,”花清雨摇了摇头,“我估计余子齐实力相当于第十三代门人的花玉洁,和第六代门人花凝紫之间差着七代呢,时间长得很。况且即便花凝紫前辈嫁了人,也不一定就生男丁啊,当中岔出去几代生女儿的,夫家之姓还不知道换过几次呢,所以她当时嫁的人不一定姓余……” 何天遥愣了愣,叹笑不止:“咳,我当你要说什么呢……一边是结婚生子,一边是收徒传功,怎么能混在一起算‘代’呢?” 花清雨却认真地说:“不都是‘传宗接代’嘛!只不过生子传的是宗族血脉,收徒传的是宗脉功法,仅此差别而已。你可知,当时余子齐特意在飞升楼中摆下一套乾坤八王鼎以诱骗花珺门人暴露身份,而第一个铸炼出乾坤八王鼎的前辈乃是本脉第三代门人花若灵,论辈分正好也在第六代的花凝紫之前。” “乾坤八王鼎是花珺一脉炼毒、炼药的工具,闻名于江湖并不稀奇。我觉得你还是别再去想了,年代如此久远的事,如何搞得清楚?恐怕连你们的掌事也不知道吧?”何天遥劝道。 “那可不一定,”花清雨笑道,“我是第二十代门人,和掌事之间差着八代呢。所以当掌事当初和我现在这样弱的时候,很有可能见过第六代的花凝紫前辈,不,甚至是相处过!多谢你的提醒,以后我定会向掌事提一提此事。”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花珺一脉也没有不许成婚的规定呀!”何天遥疑惑道。 花清雨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万一余子齐的炼毒之法真是传自于花凝紫前辈,那就算是与‘九转升云炼毒法’同根同源了,也许只要将此法做一些改变,说不定我们花珺脉也可以炼出九炼化魂丸来……再不济,了解了化魂丸的炼制之法,还可以改进其解药不是?”自言自语着,花清雨抱臂陷入了沉思。 何天遥暗自好笑,他不过借着名字之故随便猜了一句,花清雨竟思考了那么多。“不愧是花珺门人呐,一沾到毒与药的事就会入迷。”他心想。 婚台之上,五位大君已经聊完了,司仪继续高声通报着其他贵客的姓名与贺礼。值得一提的是,魔族五帝之中也有三位前来祝贺,分别是灵威大帝周文轩,赤熛大帝纪豫丘以及耀瑰大帝“楚芳华”。至于另外两位没来的,都有其因:含枢大帝宇文朔当初曾经趁乱来攻浑天牢,还和混元大君诸葛封打了个两败俱伤,估计是自觉没有面子来参加婚礼。隐侯大帝项中洋则是因为行踪无定,无处可寻。再者他还在文举界和海蛟帮的“喷雨蛟”窦玉丰斗了一场,受的伤不轻,想必此时正在某个偏僻静谧之地养伤呢。 再次看见纪豫丘,叶玲珑心中不是滋味儿,闷了一大口酒。 三位大帝所带贺礼的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三位大君,不过那些贺礼都不是今夜的“主角”。来朔单城观礼的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想要一睹“西灵鸟”——鹔鹴踏雪瓶的“芳容”。 和宾客们一一行礼之后,夫妻二人回到了台中央。白琢东大声道:“今日白某有幸迎娶穆姑娘,特备两份厚礼,于此奉上!” 台下轰然一片,人们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可以看见踏雪瓶的真面目了,惊的是还有什么“厚礼”堪与堂堂“西灵鸟”相提并论? 白琢东接下来的话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先将相对较差的一份厚礼献与穆姑娘!”可他掌中托着的,却是一个小小的长颈瓶子! 鹔鹴踏雪瓶竟然是“相对较差”的礼物!白琢东还故意将“较差的”三个字说得很响,这下,连贵宾席上见多识广的高人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郁绝大君穆里莎已经难掩期待之色,比“五方灵鸟”还要珍贵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有四个字简直要让所有人都呼之欲出。 只可惜,只有叶玲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四大天宝,已经各有所属了。但她的期待之心丝毫不亚于其他人。 在穆里莎接过踏雪瓶之后,白琢东又拿出了一样东西,成千上万只眼睛都紧紧盯着他攥起的手,台上台下皆是一片寂静,此时飘入人们耳朵的,恐怕也只有那微弱的落雪之声了。 “这就是第二件礼物。”随着白琢东手指慢慢展开,一颗赤红色的珠子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珠子比红蒙石大一些,颜色更鲜红,光芒也更盛。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所有人心中都萌生了这个疑问。 fpzw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下奇珍 神秘红珠的出现,彻底抢走了本属于鹔鹴踏雪瓶的风头。台下的人们拼了命地伸长脖子,恨不能冲到台上去一睹究竟。穆里莎不解地望着白琢东,眼中映着通红的光芒。观礼台上的贵客们也纷纷翘首等待着白琢东说出红珠子的名堂。 “那个珠子……”顾晚兴放下了酒碗,起身迅速走到屋顶边缘。 “怎么,你见过?”何天遥诧异地问。另外几人也是如此猜测。 “没见过。不过……”顾晚兴的口气很怪异,“那绝对是个好宝贝!” 阮箐莎笑了一声:“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金门大君拿出来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怎么可能不是宝贝呢?” “不,不,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能感觉得到,那个红珠子不是凡物!”顾晚兴回过头来,不解地扫视了几人一眼,“难道你们都没有那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几人面面相觑。 “难以名状……就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让人心心向往的感觉,总之很奇妙!” 几人一起摇了摇头:“没有!” 观礼台上,赤熛大帝纪豫丘已经忍不住走上台来了,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红珠子,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他咽了下口水:“金门大君,这颗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琢东见此物果真如他事前所料,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遂得意洋洋地笑道:“它的名字叫做火圣珠!” “火圣珠!”近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那它的功效是?”纪豫丘的声音都在颤抖。 “哦,我忘记了,”白琢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赤熛大帝的功法也是火属性,难怪看到火圣珠会如此激动呢!”说完,他轻轻抖了抖托着珠子的手掌,顿时,一道可见的红色光圈以珠子为中心扩散开来。 纪豫丘感到脸上一阵灼热,不由自主地眯缝起眼睛。透过眼缝他瞧见,光圈渐渐扩大,上升,慢慢消散,竟将婚台上空飘飞的雪花都给烘化了,变成雨滴落了下来。 白琢东将珠子递到穆里莎手中,穆里莎小心翼翼地拿到眼前仔细观察着。 “这颗火圣珠对于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人可谓是极品法宝。它可以大幅提高招式的威力。”白琢东笑眯眯地介绍。 原来是个法宝。不过在加持类辅助法宝之中,“增幅”之效虽然不常见,但也算不上多珍贵。因为增幅法宝对于攻击力的提升效果往往并不大。 既然白琢东如此隆重地拿出火圣珠,其增幅效果想必非常高。 “增幅能达到几成?”穆里莎问。 “很遗憾,我的功力属性不是火,所以无法亲身试验。不过,根据麾下钟元帅所试结果,增幅之效最高可以达到……”白琢东伸出右手晃了晃,“五成!” 人群“哗”地一声炸开了锅,增幅五成的法宝!这简直可以用“天下奇珍”来形容了,寻常的增幅之效能达到两成,就已经足以让法宝划入灵宝级范畴了。增幅五成的法宝,自然是至宝级! “增幅五成也不见得是好事啊!”贵客中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唱起了反调。人们循向望去,说话之人乃是华林大君尚兴杰,他也走上婚台,朗声道:“所谓增幅,不过是将体内的功力提前抽取调用罢了。增幅五成,也就是说功力消耗同样也加大了五成,可以持续作战的时间也就相应减少了一半。” 何天遥闻言冷笑:“呵,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穆里莎不服气,反驳道:“那在功力耗空之前一鼓作气击败对手不就行了?” “呵呵,谈何容易。” “那按照尚大君之意,增幅是个无益的功效咯?那索性减幅算了,减幅个五成,持续作战的时间就能加倍,这样的法宝才是极品吗?”穆里莎故意反着说。 “穆大君真是说笑了,减幅五成,哪里还有胜算可言?” 穆里莎笑道:“哦,减幅五成没有胜算,那增幅五成的情况下,怎么还是‘谈何容易’呢?” 不少人都笑了,正过来说反过来说都不行,明摆着尚兴杰是嫉妒了。 可尚兴杰是何等人物?他脑子一转,就找到了化解尴尬的说辞:“敢问穆大君,假设在敌我双方实力完全持平的情况下,增幅五成,招式威力为对方的几倍?” “自然是一倍半。” “好!”尚兴杰抚须笑道,“那如果是减幅五成的话,对方招式威力为己方的几倍?” 穆里莎怔了怔,答道:“两倍。” “这就对了嘛,”尚兴杰见成功地把穆里莎绕了进去,得意道,“两倍与一倍半哪个更有胜算?显而易见。” 穆里莎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尚大君心思敏锐,自愧不如。” “言重了。”尚兴杰拱了拱手,正要退回观礼台,却瞥见一直在一旁冷笑不止的白琢东,于是说,“不知白大君有何高见?” 白琢东叹了一声:“真是难为尚大君了,煞费苦心教会我等粗人算术。只可惜,尚大君的这份‘睿智’完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为这颗火圣珠还有另外 一个更为惊人的功效:所有的招式都不会消耗一丝一毫的功力!” “什么?”尚兴杰的眼珠子差点飞出来,“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他连连摇头,只是一个不信。 不光是尚兴杰,其他人也都不信,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叶玲珑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没听错吧?” “天底下真有这等稀奇的法宝?”何天遥道。 “若是真的,铸宝之人一定是个惊才绝艳的神匠,其大名必将并列于四大神匠之后而毫不逊色。”花清雨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可是,这原理上说不通啊!”何天遥难以置信,“即便是具有减耗功效的法宝,其原理也是在日常生活之中持续不断地攒聚功力并贮藏于法宝之中,待用时,以法宝中贮藏的功力代替部分自身功力,以达到减耗的效果,可是,不论减耗功能多么强大,哪怕是减掉九成九,也需要靠自身先发出那一丝丝功力来激发法宝的功效,更何况还从未听说过有法宝可以减耗到九成九的程度!完全不消耗功力,如何做得到啊?” 顾晚兴说:“也许另有蹊径呢?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且看白大君如何说。”花清雨道。 “哈哈,我知道大家一定不信,不过这个简单,是真是假,夫人试一试便知!”白琢东大笑。 穆里莎向他兴奋地点了点头,满脸期待地白琢东解除认主。 白琢东又说:“无妨,此法宝无须认主,直接使用即可。” 不用认主的法宝?这再一次颠覆了所有人对于法宝的认知。 穆里莎的表情却很复杂,先扬眉,后锁眉。 何天遥略微一想,笑道:“呵,白大君的心思还是单纯了些。” 顾晚兴觉得好奇:“此话怎讲?” “若换做是我,我就不会说刚才那句话。要说也是私下里悄悄说,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有何不妥?” “若是须要认主的法宝,相信即便有觊觎之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毕竟以白大君与穆大君今日的实力和地位,想要杀掉原主夺取法宝相当不易。可是,不需要认主的法宝,也就是说谁得到了谁就能用。想当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很难,但是当个梁上君子却简单多了。”何天遥指着穆里莎,“你们没看见穆大君的表情吗?眉毛都快拧成一团啦!” 叶玲珑乐了:“恐怕今晚洞房花烛夜,新郎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喽!” 婚台上,穆里莎沉着脸,对着白琢东发出了一道剑气。剑气不强,伤不了白琢东。 “夫人,如何?”白琢东问。 “不行啊,我的元力还是消耗了啊。”穆里莎摇头道,“看来不滴血认主的话还是没办法发挥功效!” 白琢东到了这会儿依然“不识时务”,满脸疑惑之色:“不可能啊,先前我……”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穆里莎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只好将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可能先前是我弄错了?我这就解除认主。” 穆里莎的眼神立马柔和了许多。 何天遥道:“补救得还不错。就看有没有胆大的‘妙手空空’敢于一试了。” 之后的事都和白琢东所说的一样。穆里莎将火圣珠“认主”之后,又试了一回,果然,招式威力增大,元力丝毫未减。 穆里莎笑吟吟地对一直呆立在一旁的尚兴杰说:“尚大君觉得此法宝如何?今后我的元力就只需要消耗在身法上了。”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尚兴杰讪讪地赔了一笑,拱手道,“恭喜穆大君获得至宝!” …… 翌日一早,叶玲珑一行人重新踏上了前往赤熛域的路途。谁都没有想到,原本观摩婚礼是为了亲眼目睹鹔鹴踏雪瓶,结果却冒出来一件更加不得了的东西,以至于再提起鹔鹴踏雪瓶的外观时,五人之中竟无一人记得详细。 出城走了许久,一路上大家都在谈论着踏雪瓶以及火圣珠,唯独花清雨寡言少语,若有所思。何天遥以为她还在想“九炼化魂丸”的事,遂劝她勿要多虑。花清雨却忽然说了一句:“那火圣珠,恐怕不只一个。” 几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等她细说。 “哎,也不对,应该说,圣珠不只一颗,属性不一定是火。” “你怀疑圣珠和五行秘赋一样,五种属性各有一颗?”何天遥道。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花清雨问顾晚兴,“顾兄,你的功力属性可是火?” 顾晚兴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正因为你的功力属性是火,所以昨夜我们之中唯独你对那颗火圣珠心生向往之感。当时我就想起,我以前曾经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心生向往,感觉奇妙。”花清雨回忆道,“那是在妖域鳞部的海天宫做客之时,有一日,我在宫中闲逛,欣赏龙宫美景,排解抑郁的心情。在经过一个偏僻的小院门前时,心中就萌生了那种强烈的异样之感,仿佛院中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似的。不过,当时院门紧锁着,我也没来得 及细看,就被一个人给驱走了。” 何天遥问:“可是石部主?” “不是,是敖副部主。他说那个小院是鳞部的禁地,里面供奉着龙族传承至今的珍宝,我去不得。” “你怀疑那珍宝是一颗圣珠?” “是的。以龙族为首的鳞部妖族大多修炼水属性功法,而我们花珺一脉的功法也是水属性。如此串起来一想,结果就显而易见了:水圣珠就在那座小院里。” 叶玲珑提出了疑问:“你说的那座小院,我也曾在其附近走过,而且我们叶家的功法也是以水属性功力为基的,为何我却没有那种感觉?哎,不对啊,那会儿我们俩都是两仪级,功力尚未达到区分属性的级别呢!” “是吗?看来是我想多了?”花清雨尴尬地笑了笑,“我还以为自己修炼的功法与水属性较为契合,故而也能感应到水圣珠呢。如此说来,水圣珠之事就是子虚乌有了。” 阮箐莎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此次到朔单城观礼大开了眼界,不仅看到了鹔鹴踏雪瓶,还意外地亲眼目睹了一件至宝,总算是不虚此行。” 顾晚兴附和道:“说的是。我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着至宝级的法宝,果然名不虚传,在我看来,火圣珠可比‘西灵鸟’厉害多了,‘五大灵鸟’被划在灵宝一级,不冤。” 不知为何,叶玲珑觉得,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愈发强烈。五行秘赋,‘五大灵鸟’,火圣珠……包括外人不知的四大天宝,这些让世人趋之若鹜的珍宝接二连三地重现江湖,其中是否隐藏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玲珑姐,我问你,你经过海天宫那座小院是在什么时候?”花清雨凑过来小声问道。 “嗯……就在离开海天宫之前不久。我是去寻你的,不过你那时好像已经回大殿了。”叶玲珑道,“怎么,你还在想水圣珠的事?” “其实还有一个说得通的解释,”花清雨神秘兮兮的,“有可能你经过小院附近时,那颗水圣珠已经被人取走了!” “会是谁呢?” “既然是禁地,一般的鳞族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们在海天宫逗留的时间不过半天而已,我是在那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之后去散心,而你则是清晨时分去寻我一起离开海天宫,我估计前后相差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在那段时间内,石部主一直留在大殿之中,所以能够进入小院并取走水圣珠的人只有一个。” “敖天波!”叶玲珑脱口而出。 “没错!” 叶玲珑边想边说:“唔……不过是敖天波又如何呢?他身为鳞部的副部主,本体也是龙族,他取走龙族传承的珍宝使用,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嘿,说得也是。是我钻牛角尖了,非想弄清那件珍宝到底是不是水圣珠。” “瞧瞧,没见着水圣珠,你就已经向往成这样了,若真的看见,你不得冲上去明抢啊?”叶玲珑开起了玩笑。 笑过之后,花清雨正色道:“我是在担心,如果也存在水圣珠的话,那一定就还有金圣珠、木圣珠、土圣珠。这种至宝级的法宝,若是落在好人手里还则罢了,倘若被你所说的邪祖封豨那种家伙得到……” 叶玲珑也笑不出来了。火圣珠拥有两大神奇功效,想必另外四颗圣珠亦是如此。而功力亏空的五行邪祖正需要这种法宝!不耗功力,那邪祖的伤势复原与否就无所谓了;提升威力,更是让邪祖无可匹敌。若真被邪祖得到圣珠,就算是五行圣祖在世,恐怕也不是对手!后果不堪设想。 “唉,可是我等实力低微,难堪保护全天下的重任。等见着太公之后,再向他们禀报此事吧。”叶玲珑只得将麻烦事都托给太公。 “是啊,只能如此了。”花清雨也十分无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六十九章 往生棋局 “挥雨峰东侧的深谷,名叫‘往生台’。谁能想得到‘往生台’竟然是一座山谷的名字?所以第一次来寻时,我们可是大费了一番周章。那座山谷,是我们最后一个寻找的地方。”花清雨介绍道。在飞越沼泽的过程中,她已经向同伴们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甄家那场恩怨。 关于那位元姓的神秘高手,花清雨问了问叶玲珑。叶玲珑并不知晓,她回忆了须臾,说道:“要说赤熛域的阵法高手,最出名的当然就是赤熛大帝纪豫丘,其次是我的爷爷。以前与我们叶家往来的人中,的确也有不少擅长阵法的,但爷爷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能称得上制阵大师的,唯有他与纪大帝。若那位元前辈一直住在往生台,以我们叶家的手段,爷爷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爷爷曾经说过,剑林庄的甄庄主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值得深交,可我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元姓的阵法高手。与爷爷相识的朋友之中,似乎也没有一个姓元的……我估计,那位元前辈在往生台隐修的时间应该不长。” “也许他是个极为低调的人,所以你爷爷才不知道。”阮箐莎猜测,“隐世高手嘛,差不多都有一个‘讨厌被人打扰’的古怪毛病,从他选择的这个隐修之处就能看得出来,他这‘毛病’恐怕格外严重。若是被人知道往生台谷底住着一个阵法高手,那来拜师的人还不得烦死他呀?” 花清雨也好好回忆了一番元姓老者那一日说过的话,反驳道:“你说的不对。他当时曾经提及过,在甄涂海丧命之前的那段时期,他自己也是性命难保,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如此判断,他应该是被卷入了江湖恩怨之中,并且有人在追杀他。玲珑姐,不知这件事,你爷爷可曾提到过一二?” 叶玲珑无奈地笑道:“江湖恩怨比比皆是,江湖关系纷繁复杂,江湖纷争此起彼伏,如何记得清楚……” “就是,被人追杀,那一定是满世界逃命呗,他不一定就是赤熛域的人。再说了,逃命也得隐姓埋名不是?他那个‘元’姓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顾晚兴道。 叶玲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问道:“清雨妹妹,你快点跟我描述一下那位高手的相貌!” “嗯……个头很高,偏瘦,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脸色红润,身板笔挺……”花清雨连说带比划。 “那他的眼睛呢?眼睛怎么样?” “眼睛……挺清亮的呀,不见老态龙钟那般浑浊。” “哦……”叶玲珑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 “怎么,和你的爷爷不像吗?”花清雨问。 叶玲珑摇了摇头:“我爷爷偏胖,不蓄胡须,也没有白头发……看来应该不是。” 顾晚兴道:“你说的那些胖瘦啦,须发啦都不是关键,反正一会儿就能看见他,到时亲眼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其实,我爷爷……已经双目失明了。”叶玲珑惆怅地说,“当初为了保我周全,爷爷被人伤了双眼。” “呃……那、那叶姑娘可以向他打听一下,说不定他知道你爷爷的下落呢。”顾晚兴不知该如何相劝了。 “嗯!”叶玲珑挤出一丝笑容,“只要爷爷还在人世,那就一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连绵七百余里的沼泽在下方疾速掠过,四人飞入了山区。花清雨指着前方:“远处那座灰蒙蒙的高峰,就是挥雨峰了。” 浮柔山区的雾比沼泽还要重,天上灰蒙蒙,地上雾蒙蒙,明明是正午,天地之间却暗得如同黄昏之末。 “如此看来这‘挥雨峰’之名还真是有趣,意思就是提醒你,到了这儿就不得不挥起衣袖擦雨。”顾晚兴不停地用衣袖擦拭着从云中飘落到脸上的雨滴。这一回,他学精明了。没忘记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旁边并排御剑的阮箐莎。 阮箐莎听了他的笑话,“扑哧”一乐,欣然伸手接过手帕。 就在这个瞬间,前方近在咫尺的乌云中突然闪出一道白影,顾晚兴眼疾手快,大喝一声“当心!”同时推了阮箐莎一把。可他自己已经来不及抽回手去,被那白影击中了胳膊,惊呼一声跌下剑去。没有了御剑之人,花清雨和仙剑也一起跌落,坠入了树林之中。 顾晚兴那一下推得很用力,阮箐莎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仙剑,在她身后的叶玲珑也险些摔下去,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刚才若不是顾晚兴反应快,那白影就将和阮箐莎迎面撞在一起了。往下方俯瞰,两人、仙剑、白影都不见踪影,只有那块手帕在空中缓缓飘落。 “刚才那是什么?”阮箐莎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也没看清楚。先别说这个了,赶紧下去找他们呐!”叶玲珑焦急地扫视着树林。 阮箐莎连忙下落。 暖春时节的树林已经十分繁茂了,杂草与荆棘铺满了林间的地面。这里正好是两座山头之间的鞍部,地势相对缓和。 “喂!花姑娘!顾公子!”阮箐莎双手笼在嘴旁大声呼喊。 叶玲珑连忙制止:“嘘——还没弄清楚那白影是人是妖、是敌是友呢!”她心中叹息,这个阮箐莎行事实在是太莽撞了。进入树林一是为了寻人,二是便于隐藏。她可倒好,扯开嗓子这么一吼,恐怕附近几座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找人并不难,笔直下落的情况下,也就是那一点点范围。叶玲珑随便扫了几眼,就发现了两人。“喏,在那边树杈上呢!”她指给阮箐莎看。还好,方才御剑飞行的高度不高,两人分别抱着一根粗枝,看样子没受什么 伤。 叶玲珑刚往树干方向走了两步,却发现花清雨在冲她使劲摇头,顾晚兴也在频频摆手。“有情况!”叶玲珑赶紧拉着阮箐莎蹲下藏在了草丛里。 “通、通、通!”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阮箐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么东西在泥土地上的脚步声竟然如此之响?树杈上,花清雨悄悄拿剑在手,贴藏在背后。 树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影。刚才突然从云层中蹿出来的就是他!可说是人,未免长得也太奇怪了些。他的个头约有丈许,膀阔腰圆,通体雪白。真的是“通体”,不管是皮肤还是衣服、裤子、鞋子,甚至连眉毛、眼珠、嘴唇都是纯然一色的白。他没有头发,戴着一顶奇怪的圆帽。皮肤光滑,沾了山间的雾气之后,脸上竟反射着光亮。他双手没拿武器,赤手空拳。他的步伐虽然沉稳有力,但却显得相当僵硬,好像是在刻意“跺脚”似的。他的手脚都大得出奇,攥起的拳头快赶上酒坛子了。 “那、那是什么怪物?”阮箐莎十分紧张,转头问叶玲珑,声音发颤。她从未见过有人能白到这种程度,连一丁点儿的眼黑都看不到,正是这种令人窒息的白色,使得他的身躯和衣服浑然一体,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 叶玲珑手心都是冷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白色身影。白影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向着两人藏身之处迈了过来。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叶玲珑与阮箐莎索性从草里站了起来,两人手持刀剑严阵以待。白影走到两人身前停住了脚步,巨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叶玲珑抬头看着巨人,巨人的脸面向前不动,眼睛却斜了下来,居高临下瞪着两人。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叶玲珑喝问。 白色巨人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别同他废话!”阮箐莎挥剑劈了过去。 白色巨人居然不躲不避,眼睁睁地看着仙剑落下。 “叮”的一声脆响,白色巨人毫发无伤。阮箐莎有点愣神,刚才那一剑她用的力气可不轻,但感觉却像是砍在了坚硬的石头上,震得虎口生疼。可白色巨人分明没有穿铠甲之类的坚硬之物。被砍了一剑之后,他也不生气,还是沉默不语,一动也不动。 顾晚兴和花清雨从树上跳下,四人将白色巨人围在当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们?”叶玲珑再次问道。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顾晚兴揉着肩膀:“其实也算不上是偷袭,他从云中钻出来后是向下坠的,并非朝我们撞过来。确切地说,是我们撞上了他。” “连胳膊都差点断了,还替敌人说好话?”阮箐莎气愤道,“刚才若不是你,我非得被他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这倒是。我还以为是撞在了石头上,”顾晚兴道,“这位兄台,你真的没穿什么宝甲吗?” 白色巨人始终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哎,他会不会是个聋子?”阮箐莎想到了这一点,随后抬起手掌在白色巨人眼前晃了晃。 “那你试他眼睛干什么?”顾晚兴哭笑不得。 “我且看看他这双大白眼是不是瞎,竟对我们几个熟视无睹!”阮箐莎道。结果是,那双眼睛一直随着她的手晃动。 花清雨冒出一句:“他可能不是人。”她刚伸出手来,想摸一摸白色巨人,身后突然迸发“轰”的一声巨响,吓得四人齐齐一哆嗦。 回头一看,四人大惊,就在几丈之外,居然又冒出来另外一个巨人!那个巨人不论是个头、长相、还是装束,都和白色巨人一模一样,唯独有一点迥然不同——新出现的巨人通体黢黑,黑到可笑。 很明显,黑色巨人也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那声巨响就是他落地的声音。地面出现了一个凹坑,黑色巨人就笔挺地站在坑中央。 僵立了许久的白色巨人这时动了起来,他转过身来,与黑色巨人四目相对。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两个巨人都变成了“雕塑”。 四人莫名其妙地看了许久,心中想着同一个疑问:“他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正当四人迷茫之际,“轰”,又是一声巨响,白色巨人右侧几丈之处,多了一名他的同伴。那名新同伴就和白色巨人一模一样,真像是雕塑,而且还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雕塑。 这时,四人都敢伸手触碰巨人了,巨人体表凉飕飕的,滑溜溜的,绝非**。 “我看大家还是先躲一躲吧,万一再有巨人掉下来,被砸中可不是闹着玩的。”顾晚兴道。可是,谁都不知道巨人会从何处落下,又该往何处躲呢? 还是阮箐莎急中生智:“哪也不用去,就在巨人旁边,他们总不会落在同伴的头顶上吧?” 过了一阵子,树林中已经陆陆续续落下了二十来个巨人了。经过观察,四人发现了一些特点:第一,巨人是按照白、黑、白、黑这样的顺序坠落的;第二,巨人之间相隔的距离似乎有特殊的规律,比如最近的距离,差不多就在五丈左右,在这五丈之内,不会再有巨人落下。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几人就不必再紧贴着巨人站了,只要在相邻的两个巨人之间的五丈内,就是安全地带。 可是,巨人下落的时间间隔有长有短,让人捉摸不透。长时,好久都不见巨人落下,短时却是接二连三的。 巨人越落越多,落下之后就不动了,四人看得甚觉无聊。但也不知这种怪事何时才 会停止。 “总这么等着不是办法,我觉得应该趁着空档冲出树林去。”阮箐莎不耐烦了。 “我也这么觉得。”刚被花清雨医治了胳膊的顾晚兴表示赞同。 叶玲珑道:“那就等个时间间隔稍长的空档,大家一起施展身法冲出树林去,然后迅速御剑升空,飞离这片山头。” 始料未及的是,在下一个巨人落地之后,那群“雕塑”再一次动了起来。 十几个黑巨人率先行动,这回可不单单是走路那么简单了,他们竟挥动起巨大的拳头,和另外几个白巨人打了起来。被打的白巨人也开始反击,双方拳打脚踢,“乒铃乓啷”打得好不热闹,甚至连周围的大树都被撞倒了好几棵。每一拳都铿然有声,每一脚都碎屑乱飞,可奇怪的是,打架的就只有这二十来个巨人,其他外围的巨人们依旧保持不动。 在数量占优的黑巨人围攻之下,那几名白巨人的躯体渐趋残破,果真像石头一样,碎块越来越多,直到“支离破碎”为止。黑巨人也并非“无一伤亡”,也折损了两人,还有几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看见同伴被欺负,那些白巨人居然袖手旁观看热闹,也不上去帮忙!”阮箐莎已经忘记了空中发生的那次“偷袭”,反而为“死去”的几名白巨人忿忿不平起来。说起来也有趣,由于黑、白两色对比过于鲜明,以至于几人想当然地就把巨人们按颜色分了边。 叶玲珑大笑了三声:“我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也知道了!”花清雨亦笑道,“我们误入这场对战,当想个办法提醒一下才是。” “这个容易。”片刻之后,叶玲珑就在巨人们周围布下了一个攻阵。巨人的皮肤再坚硬,也接不住攻阵的猛攻,两个已经“负伤”的黑色巨人碎成了渣。 阮箐莎依旧不明所以:“你这是在干什么?” 叶玲珑解释说:“我们已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之中。我刚才提醒了布阵之人一声,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现。” “他们?” 花清雨道:“哈哈,当然是‘他们’。若只有一个人布下这种法阵,那该多无聊啊!” 阮箐莎看着两人的笑脸,甚觉莫名,直到顾晚兴恍然大悟惊呼了一声:“嗨,原来是一局手谈!” 空中果然传来了布阵者的声音:“是何人胆敢破坏‘往生棋局’?” 叶玲珑高声道:“前辈,晚辈几人误入棋局,还请……” “那个声音是……”花清雨欣喜地打断了叶玲珑的话,喊道,“尉迟前辈,原来是你!花清雨在此!” “尉迟?”叶玲珑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布阵之人竟是妖族虫部的万鸣左使——尉迟风!其实在万鸣森林时,叶玲珑曾经听过尉迟风的声音,可是当时尉迟风伤势严重、气弱体虚,与此时的说话声相差挺大。 “哦?原来是熟人。”两道身影穿过层层枝叶,降落在林中。其中一人正是尉迟风。此时他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旁边那位白色须发的健硕老者,想必就是隐修在往生台的元姓高手了。 叶玲珑的目光始终不从老者身上挪开过,她泪眼婆娑,身躯因为激动而颤抖:“爷……爷爷!” 老者同样十分激动,伸开双臂呼喊道:“玉儿,爷爷终于见到你了!” 玉儿是叶玲珑的小名,这点连萧天河都不知道。 祖孙二人拥抱在一起,叶玲珑放声大哭:“爷爷,你怎么瘦成这幅模样?还有你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 “日夜担心,如何不瘦?长年忧虑,头发怎会不白?”叶元圣老泪纵横。 “呵,有意思。”尉迟风笑道。 那两人的情绪可能需要释放一阵子才能平复。花清雨对尉迟风拱手道:“尉迟前辈,你不是在万鸣森林养伤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这人呐,闲不住。况且我已经闭关修炼阵法好些年头,阵法水平已达瓶颈,近期不想再闷头研习阵法了。可是光待在森林里养伤又太无聊。这不,听说此地有个阵法高手,我就来寻他切磋切磋。” 花清雨抿嘴一笑:“那是切磋么?分明是在下棋。” 尉迟风道:“你可别小瞧了这盘往生棋局,我二人以挥雨峰为中心,在八个方向上各摆下一个棋局,分别持四盘黑、白手,同时下着八盘棋呢!再说这下法也和寻常围棋不同,围杀吃子,是要进行一番棋子较量的!被吃之子不见得‘死’得痛快,围杀之子也不见得‘全身而退’,其中蕴含复杂变数,驱子对战可全靠阵法之功。你不知道,这可比待在森林里养伤有趣多了!” “八盘棋!”花清雨惊道,“那你的妖力能支撑得住吗?” 尉迟风望向叶元圣:“全仗元兄,对了,应该说是‘叶兄’,全仗他布下棋盘大阵,而我只要管着所使的那些棋子就行,虽然消耗一些妖力,但不妨事。正巧,我与叶兄棋艺相当,这盘往生棋局我们已经连战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分出胜负。其实今日你们一入阵我们就知道了,但本以为误入者见着黑白棋子之后就会被吓跑,谁知你们竟胆大毁了我两颗黑子,呵!” 花清雨赔礼道:“抱歉打扰了两位前辈的棋兴,不过我们是为了重要的事特意来寻叶前辈的。” 阮箐莎与顾晚兴两人也向尉迟风行了礼。当听说他的身份之后,两人愈加敬重。 尉迟风见那边祖孙二人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些,于是笑道:“叶兄,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呀!” fpzw 第五百七十章 秘籍渊源 “砰”,两只碗碰在了一起,碗里醇酒荡漾,十分清冽。酒香弥漫,气醉人心。 “一来恭喜叶兄,终于祖孙团圆!二来贺喜叶兄,眼睛复明!”尉迟风天生性格豪爽,洪亮的嗓音在往生台山谷中回荡,“这花露酒可是我们万鸣森林的名产,酿造相当不易,若非有什么重要的喜事,我才舍不得喝呢!今日为了庆贺,我可是一点儿都没藏着,全拿出来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元圣兴奋得红光满面:“复明是多亏了一位医术高超的江湖朋友;团圆则应当是我好好感谢尉迟兄救我孙女性命才是!只可惜我这往生台谷中没什么好东西,无法报答。待日后……” “休说日后,现在即可。叶丫头,你过来。”尉迟风冲叶玲珑招了招手,“我早就听萧天河说,你孙女是个修习阵法的可造之才。正好我欲收一徒弟,他就答应促成此事。只不过因为我身受重伤之故,一直没机会完成师徒之礼。今日遇见,方知叶丫头原来是出身于阵法名族,难怪阵法天赋颇佳。依我看,捡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拜师收徒之后,我就带着叶丫头返回万鸣森林!” “可是……前辈,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办完,等事毕之后,再去万鸣森林不迟。”叶玲珑道。 “这个无妨,不耽误今日拜师之礼。咱们江湖豪客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你给我磕个头,再敬一杯酒,咱们就算礼成了!从今往后就以师徒相称,省得‘前辈’、‘丫头’什么的啰里啰嗦,还不中听!”尉迟风道。 “是!徒儿拜见师父!”叶玲珑纳头便要拜。 “且慢!”叶元圣却伸臂挡住了叶玲珑,“玉儿,先不要急着拜。尉迟兄,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乐意与你结识就是看中你豪气干云,千万别来那些文绉绉的。有话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叶元圣放下酒碗,拱手道,“多谢尉迟兄高看我孙女,收徒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玉儿她一直修习的是我叶家的功法,半道换师,有所不宜。” 尉迟风笑道:“妖族的修炼功法肯定不适合人类,这点你可以放心,我只授她阵法,不教其他。” “玉儿修习的阵法也是我叶家的。我叶家的阵法套路堪称天下第一,这些年来我隐修又有所成,我自会悉心教导她,就不劳尉迟兄费心了。” 尉迟风一听这话,斗胜之心又被提起来了:“我尉迟风的阵法那也是举世闻名的,绝对不次于你那叶家阵法!不,应该说绝对要胜你一筹!” “哈哈哈,不可能!”叶元圣捋须大笑,“若胜我一筹,为何往生棋局你却处于劣势啊?再继续下去,你准会败阵!” “那是因为我伤势未复之故!若是鼎盛之时,我早就拿下你了!”尉迟风不服气。 “一派胡言!”叶元圣一甩衣袖。 “胡说八道!”尉迟风面红耳赤。 两位阵法高手,就这么针尖对麦芒,当着几位小辈的面,不顾形象地争吵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事因叶玲珑拜师而起,自然也得她出面调节。“好了好了,爷爷,尉迟前辈的阵法水平的确登峰造极,又对孩儿有救命大恩,在加上拜师是早已说好之事,你又何必阻拦呢?” “就是!”尉迟风见叶玲珑的话风偏向于他,不禁得意非常。 叶元圣道:“玉儿,我们叶家阵法博大精深,你又不是不知。即便尉迟兄阵法卓绝,你就舍得放弃本家阵法了?” 叶玲珑睁大了眼睛:“爷爷,这是哪里话?我怎会放弃本家的阵法呢?” “一个人精力有限,到时不由你不放弃。”叶元圣摇头道,“天下之绝诸多,怎可兼收尽取?当择一而精才是。既然你生在我们叶家,就得‘从一而终’呐!” “爷爷,修习阵法又不是择婿嫁人,何来‘从一而终’之说……”叶玲珑苦笑,“我知道,我们祖孙久别重逢,我又是仅存的叶家嫡系子弟,你一定很舍不得我去别处长久修行……” “你知道就好。”叶元圣道,“我当初让你背下全本《上古阵法秘籍》,你又可曾通晓?正好,这些年来我苦修有成,就传授与你,保证你的阵法水平可以提升一大截。” “这……”叶玲珑为难地看了看尉迟风。 尉迟风知道,叶玲珑的处境是左右为难,还是得把“矛头”对准叶元圣。他说:“什么《上古阵法秘籍》,听都没听说过。叶丫头,你有所不知,我这儿可是有阵法界最为顶尖的秘籍——《阵法》,哎,花清雨知道这事!你可以问问她!” 花清雨笑道:“没错。《阵法》一书的确堪称阵法秘籍之冠。不过可惜的是,尉迟前辈处只有第四卷。” “呵,就凭这一卷,也远超他那本什么《上古秘籍》了!”尉迟风道。 叶元圣见家传秘籍被看低,哪里忍受得住,当即驳道:“我们叶家的《上古阵法秘籍》也是一本残卷!我穷一生至今,也不敢说完全吃透。哼哼,此书之深奥,岂是其他无名的杂书可比?”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花清雨劝道:“两位前辈别再怄气了。晚辈倒是有一个折衷之法。就在这往生台山谷之中,二位分别指点玲珑姐修习一个月的阵法试一试,如何?既然那两卷秘籍都堪称顶尖秘籍,说不定会有些共通之处。若是能一起修习,何乐而不为呢?” “一起修习?”两人异口同声。 “ 即便能一起修习,今后又当如何?我可不愿待在这座破山谷里!”尉迟风撇了撇嘴。 “不愿待你可以走啊,我绝不强留。”叶元圣给了他一个白眼。 叶玲珑业劝道:“爷爷,如果真像清雨妹妹所说,两本秘籍可以一起修习,那你大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万鸣森林嘛!那里也比此处安全不是?” “嗯,这是个好主意!叶老头,我跟你说,我们万鸣森林的精致之美在妖界可是出了名的,保证你看了就再也不想走了!”斗了半天嘴,尉迟风把“叶兄”这个敬称都给扔了。 叶元圣抚须不语。 叶玲珑知道他心动了,于是趁热打铁,抱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爷爷,你就听玉儿的吧!尉迟前辈一片好心要指点我修行,你也不想我成为一个不守信用之人,是不?再说,我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谷里。既然我们祖孙重逢了,就轻易不再分开了。” 叶元圣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叶玲珑的额头:“好好好,爷爷依你!只是秘籍之间内容相通的可能性很小,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为好。其实我也曾问过尉迟兄,他那本阵法秘籍的内容大多是关于阵法叠加方面的,而我们叶家的秘籍却是关于如何聚集大量微阵为阵法集群。” “微阵……集群……叶老头,如此说来,纪豫丘那厮的阵法水平提高就是偷师了你们叶家的阵法套路咯?”时隔许久,尉迟风依然对赤熛帝府那一场阵法大战记忆犹新。当时帝府的地下预先埋设了大量的微阵,而且纪豫丘也亲口说过,红莲山被一个洞悉巨阵所覆盖,炎弩城中每一个人身上又都有一个屏蔽微阵,这也可视为一个微阵集群。 叶元圣痛心疾首地说:“正是。为了抢夺叶家这本代代传承的秘籍,他抓去了许多叶家子弟,威逼利诱,软硬皆施,不服者即会遭到严刑拷打。他从诸多叶家子弟口中陆陆续续套出了大半本秘籍,剩下的那一小半只能从我或者玉儿口中凑齐。他寻我不着,所以才抓走了玉儿。他很清楚,我叶元圣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嫡亲孙女,即便玉儿不知道剩下的部分,他也可以利用玉儿为人质,逼我现身。” “唔……原来如此。叶老头,我不得不承认,你叶家那本秘籍的确有点门道。若非我修习《阵法》秘籍小有所成,还真斗不过他。”尉迟风赞赏有加,忽而,他又长叹一声,“只可惜,秘籍乃是残卷。若是能得全本,修成天阵,区区一个赤熛大帝,又算得了什么呢?” “尉迟兄,你刚才说的什么阵?” “天阵。天阵是《阵法》秘籍中提到的一种神秘法阵,堪称‘法阵之王’!”尉迟风的口气听着有些自豪,但更多的是无奈。 “那可真是巧了,”叶元圣道,“我们叶家《上古阵法秘籍》中最厉害的法阵也叫天阵!” “咦?我怎么不知道?”叶玲珑诧异不已。叶元圣已经让她背下全本秘籍,里面根本没有提到过“天阵”二字。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叶元圣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女一眼:“只可惜,秘籍中有关天阵的内容已经失传了。既然是个只有名字的‘虚幻泡影’,为了不让你分心,我刻意没告诉你。尉迟兄,不知《阵法》一书中关于天阵可有详述?” “巧了,没有,也是个徒有其名的‘虚幻泡影’!”尉迟风的眼睛直放光,“叶兄,我觉得我们俩应该就两本秘籍好好谈一谈!” “说的是!” 两位阵法高手到往生台深处去了。四名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本秘籍的著者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天阵”,而且都没有详细说明“天阵”是怎样的格局与原理,是纯粹的巧合,还是说两本秘籍的确有某种联系? 花清雨问:“玲珑姐,《上古阵法秘籍》的著者应该是你们叶家的先祖吧?如此说来,《阵法》的著者恐怕是同一人呀,亦或《阵法》与《上古阵法秘籍》根本就是同本秘籍!” “这……我也不知道!爷爷传授我《上古阵法秘籍》时曾说过,这本秘籍是我们叶家的镇族之宝,代代传承至今。我一直以为,此书是由某位先祖所著,现在看来,也许……还是看爷爷和尉迟前辈讨论的结果吧,我有一种直觉,那两本秘籍肯定有联系!” 半个时辰之后,往生台深处传来了两人开怀大笑的声音,尉迟风与叶元圣勾肩搭背走了过来。 “叶兄,请务必来我们万鸣森林长住!”尉迟风热情相邀。 “一定,一定!稍后立即动身!等到了万鸣森林之后,咱俩马上就开始闭关!” “一言为定!”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好夸张的两人,顷刻不见,关系竟然变得好似亲兄弟一般。 “爷爷,你们闭关了我怎么办?谁来指导我修习阵法呀?”叶玲珑哭笑不得,叶元圣似乎把她这个刚刚重逢的孙女给忘记了。 叶元圣一把将叶玲珑拉到尉迟风面前:“尉迟兄,我这孙女,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了!” “放心,她以后就是我的开山兼关门弟子,我肯定会悉心教导的!” 叶玲珑道:“爷爷,你同意我拜尉迟前辈为师了?” “当然。到时我会同尉迟兄一起授你阵法。” “叶兄,我看我们不如就此结拜吧!” “正合我意!” 两人就像是演戏似的,就地撮土为香,在早已被惊得瞠目结舌的四位小辈面前拜了把子。 “我虚长些年岁为兄,委屈你了,叶老弟!”尉迟风拍 着叶元圣的肩膀。 “兄长在上,受小弟一拜!”叶元圣一躬到底。 尉迟风大喜,上前扶起:“正好我们虫部万鸣右使之位空缺,待我上禀金部主,那位子就由你来坐吧!” “多谢兄长抬举。等我们阵法修炼完毕,就左、右使一起出动,去寻赤熛大帝复仇!” “对,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两人越说越不着调了。 叶玲珑好奇地问:“爷爷,尉迟前辈,那两本秘籍可是有什么联系?”能让一向沉稳的叶元圣激动得失态,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是的!咱们家那本《上法古阵秘籍》,不对,是《上阵古法》,也不对……反正就是那本秘籍,其实就是《阵法》秘籍其中一卷!”叶元圣欣喜地语无伦次,连家传阵法的名字都说不清楚了,“我估计是我们叶家某位先祖偶尔得到了一卷《阵法》,精习之后又将其改了个名字,就代代传承下来了!” 尉迟风笑道:“而且凑巧的是,两本秘籍正好是连着的!叶老弟那本秘籍之末正好可以和我那本《阵法》的开头接上,所以他那本是第三卷,我这本是第四卷!” 难怪两位阵法高手这般欣喜若狂,照着两本秘籍修炼,两人的阵法实力必然还会往上提升一大截。 花清雨用胳膊肘碰了碰叶玲珑:“两位前辈必将成为阵法之道上的执牛耳者,正好他们两人还同仇敌忾,唉,那个可怜的赤熛大帝要倒大霉喽!” 众人皆笑。 两位高手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要离开往生台往万鸣森林去。直到这时,叶玲珑才忽然想起来,正事还没办呢! 听了叶玲珑的讲述之后,叶元圣拿出了那本《蓐收秘赋》,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果然出现了以前没有的字迹。扫了一眼之后,叶元圣的眉头骤然锁紧。 “爷爷,金之邪祖的封印之处在哪里?” 叶元圣却将秘赋拿到尉迟风眼前:“尉迟兄,你看,这地方是不是……” 尉迟风疑惑地往书上瞄了一眼,立即大惊失色:“怎么会在那儿呢?这下可不好办了!” “到底是哪儿呀!”叶玲珑急了。 “赤流山,连霞峰。”叶元圣一字一顿地回答。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来着?”叶玲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向了花清雨。 花清雨恍然惊道:“那不是羽部总坛嘛!” “啊,对!尘烟宫就在连霞峰上空!”叶玲珑记得,连霞峰是座火山,山口之中竖起的擎宫巨柱,正是尘烟宫的根基。 金之邪祖居然被封在连霞峰!会是在山脚下,还是在半山腰,亦或是最差的可能——在山口之中? “不行,我得先去一趟羽部,给蓝部主提个醒。”尉迟风面色凝重。他虽然没听说过五行邪祖之事,但从叶玲珑的讲述可以判断,那五个家伙如若破除封印并复原,必将成为禹馀界的祸害。 “别急!”叶元圣叫住了尉迟风,“这一页底部还有一行小字呢!‘金之圣珠,藏于五神殿。’” “金圣珠!”叶玲珑、花清雨、阮箐莎、顾晚兴四人齐声呼道。 “金圣珠是什么东西?”叶元圣惊讶四个小辈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爷爷,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那个金圣珠是一件至宝!武神是谁?武神殿又在哪里?” 叶元圣解释道:“不是‘武道’之‘武’,是‘五个’的‘五’。尉迟兄可知五神殿在何处?” 尉迟风摇了摇头。 “五神,会不会就是五行圣祖?”花清雨猜测道,“那五神殿就应该是个祭祀五行圣祖的地方咯!” 顾晚兴道:“若真是如此,情况可不太妙啊!” “此话怎讲?” “金圣珠在五神殿,那另外四颗圣珠应该也在五神殿才对。可是,火圣珠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五颗圣珠可能都被金门大君得到了!” 阮箐莎道:“不会吧?那他为何只拿出一颗火圣珠呢?” “如果地上有五珠钱,你会只捡其中一珠吗?”顾晚兴打比方说,“因为郁绝大君穆里莎是火属性功力,所以他只拿出来一颗,把另外四颗藏了起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一章 妖灵大帝 无边的黑暗之中,不见一丝光明。 “我……这是在哪儿?”朦朦胧胧的意识在脑海中复苏,萧天河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可是,睁眼和闭眼又有什么区别呢?上、下、左、右,皆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难道我瞎了?”萧天河心头一紧,可是昏迷之前的记忆陆续浮现,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伤到过眼睛。而且很快,他就觉察到了另外一处异样:他辨别不清自己的状态!是站着?感觉不像;是躺着?感觉也不像。黑暗使他失去了空间感,沉寂让他觉得连时间都凝滞了。 “可能……是死了。”萧天河脑中冒出一个比“瞎了”更可怕的念头,“对,对,我在文举界被‘吞日蛟’和‘吐月蛟’夫妇击成重伤,还身中剧毒,此时应是死透了。这无边黑暗想必就是阴曹地府吧?我现在也只是个灵魂而已,魄既毁,魂便飞,于是就飞到这幽冥之界来了,难怪辨别不出自己是站还是躺呢……”话虽如此,可是,萧天河又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躯体和四肢,颈、臂、手、腿、脚,无一不能动,仅是感觉不到周身有依托之物而已。 “就算是魂儿,也不会始终困在黑暗里吧?”萧天河试着用游泳的姿势划了几下,但依旧无济于事,甚至连自己是否挪动了位置都无法确定。 “怎么会这样?”萧天河觉得有些慌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环境反而会给人以最大的压迫感,如果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无尽等待,那还不如魂飞魄散化作尘土呢。 “死人也会心慌吗?”在突然意识到这个可笑的问题之后,萧天河转变了想法,他确信,自己还没有死。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他到底在哪儿?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大喊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不过,他却依旧得到了回答,一个深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好。” “你是谁?”萧天河张了张嘴,依旧说不出话来。 但对方却似乎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并做出了相应的回答:“你在虚空之中。” “虚空……是什么意思?”萧天河不禁想起了大赤界的那门绝技——通灵术,说话者不用动口,只用灵力传递言语。可是,通灵术只是单向传讯,也就是说,只能传递想说的话,但并不能从对方脑中探得回应。而如今这个深沉的声音,明显是知道萧天河脑中在想什么。 “有许多事超乎你的想象,你没有必要弄清一切。”那人道。 萧天河小心地问:“那……我还活着么?” “呵呵,当然。”那人笑了,让人莫名感到安心的笑声在萧天河脑中回荡着,“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你可以检视一下自己的丹田与经脉。” 萧天河照他说的,闭上双目,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功力。陡然,他睁大了双眼,“这……这是……” “你如今已是五脏皆满,六腑具丰,七络全盛了。” 五脏、六腑、七络,不正是五行、**、七星三个阶段的修炼对象吗? “如此说来,我已经是七、七星级了?”萧天河难以置信。 “正是。” “啊……”萧天河只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五行、**、七星可是非常难于修炼的三个阶段,更何况当中还要渡过一次相当不易的“中劫”呢!世上大多数修真者都止步于此间,能突破七星级进入八卦级者,就已经是堪比魔族五帝、仙族五君、妖族五王的高手水准了。萧天河却在“一觉醒来”之后提升了三个层次。有一个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恐怕真的“一觉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是虚幻泡影。可是,在经脉中奔腾的蓬勃之力,又让他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此时十分清醒。 “多谢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萧天河激动地冲着黑暗一躬到底。他已经认定,说话之人必是个超乎想像的高人,不仅医好了他的伤,还提升了他的修真境界。 “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那人反倒客气起来。 “前辈妙手回春,并传我功力,怎能不谢?” “你的躯体受损过重,整个躯体都差不多废了,脏腑、丹田、经脉尽需重塑,所以我才让你置身与虚空之中。而且你有裂空宝刀,在极阴之气的滋养与强化之下,重塑躯体之后实力提升是理所应当的。我唯一做的就是帮你稳住极阴之气,仅此而已。”那人说了一通十分难懂的话。 “可也是前辈把我带到这片虚空里来的,不是吗?” “呵,并不是我,而是你的命运将你引领到这儿来的。” 萧天河不解,天底下受伤、丧命的人不计其数,为何只有他一人“命中注定”地大难不死、因祸得福呢? “阴阳之道,双生双衍。说起来,到了最后,应该是由我来感谢你才是。”那人道,“好了,既然你已苏醒,就回那双衍宇宙之中去吧!禹馀界动荡不安,还要指望你们呢!” 萧天河还想再问些什么,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微弱的光点,并迎面向着他疾速飞来。他在心中呼喊了几遍“前辈”,却没得到任何回答。随着离光点越来越近,萧天河很快发现,并非光点飞向他,而是他在“飞”向光点,只因为虚空之中没有任何感觉与参照,才会造成先前的错觉。在光点“变”大之后,萧天 河看清了,那其实是一个“洞口”,光芒正是从洞的另一边照射过来的。他还看清了,自己身外原来还有一个淡淡的“球”,就像是水中的气泡一样,将他裹在其中。“球”比那个“洞口”略小一圈,正好可以从中经过。就在穿过洞口的刹那,那个神秘的声音再度于萧天河心中响起:“我们还会再见的。” 洞口的这一边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外围高墙一圈一圈渐高,像极了焚天宫中的擎羊冢。萧天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地变大,直到下方那座“广场”在他眼中变成如同一张圆桌大小。 “球”带着萧天河在空中飘了两下,骤然消失了。萧天河落地之后,才注意到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不大的小屋,神秘的圆台,以及那些笼罩在昏暗之中的魁梧身影,令萧天河恍然大悟:“浑天牢!”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虚空”原来就是那座圆台底部的小洞所连接的地方。如此,将他送入“虚空”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 “晚辈萧天河,拜见诸位太公!”萧天河对着十人稽首。 历太公笑道:“从四象级提升到了七星级巅峰,看来你在大人那儿可真是受益匪浅呐!” 连高深莫测的太公都称呼虚空里那个声音为“大人”,惊得萧天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蒋太公的口气却是和那位“大人”如出一辙:“一切皆是注定。萧天河,如今你体内十二正经的修炼已然大成,阴属性功力精纯,在裂空刀无尽阴气的辅助之下更是如虎添翼。不过你虽已是七星级巅峰,但五行、**、七星三阶段皆是由于经络重塑之故而完成的,对于阴属性功力的应用并不纯熟。故而接下来你的首要任务就是静心修炼,增强对于阴属性功力的掌控,争取早日开始对于奇经八脉的修炼,也就是八卦级。” “是。” 八卦级,一个令无数人遥不可及的境界。平日人们常说“经脉”二字,其中“经”即是指“十二正经”,包含五条脏经、七条非五脏络,在经过五行、七星两阶段的修炼之后,八卦级修炼的就是“经脉”中的“脉”。由于八条大脉既不直属脏腑,又没有表里配合的关系,因此被称为“奇经八脉”。八条大脉分别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阳跷脉、阴跷脉。之所以称这一阶段为“八卦级”,因为八条大脉分别与八卦相应。 蒋太公又说:“我且告诉你一个修炼的去处。鸿雁原,黑曜岩林。” “黑曜岩林……原来如此,太公是要我去找大鹏王邬旬阳。”萧天河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公们的用意,因为邬旬阳也是阴属性功力。随即,他又犯起了愁,“可是,邬前辈独自隐修,不喜被扰,恐怕到时不愿意指点我啊……” “这个无妨,到时你只要说是我们让你去的即可。”历太公道。 “这……太公有所不知,上回我们前去黑曜岩林时,曾经报上过您的名号,可是邬前辈当时声称并不认得什么‘历太公’……”萧天河为难不已。 历太公大笑,笑声震得萧天河耳膜生疼:“这也不能怪他,他的确不知道我的姓氏。到时你报上‘妖灵大帝’四字就行了。” 萧天河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妖、妖、妖灵大帝?” “没错,妖灵大帝!”历太公的话如同一柄重锤擂在萧天河的心头。他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的小屋,如何返回到地面,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戒备森严的浑天牢中走出去的了。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牢外的一处山口。回首眺望,浑天牢大门紧闭,不似曾经开过的模样。“也许是太公,不,是大帝,用神力将我给送出来的吧?”萧天河心中如此想道。传说中的妖灵大帝,那个从未露过面却又真实存在的妖族首领,原来就在浑天牢底,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足足十位!这下太公们的卓绝实力就有合理的解释了:妖灵大帝嘛,怎么可能不厉害呢?此外,萧天河还知道了一件更了不得的事,其实在妖灵大帝之上,还有更高层次的统治者——那个住在虚空之中、连妖灵大帝都要尊称一声“大人”的男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萧天河心中由衷地慨叹。 蒋太公提出了修炼方面的要求,萧天河自当遵从。在虚空中被重塑的躯体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坚硬如铁,刚强如钢。“何不试试七星级的威力?”萧天河拿出了长庚刀,活动手腕挥了几下,轻松自如。又对着不远处的一座凸岩,一刀落下,硕大的刀波从刀尖激射而出,把萧天河自己都吓了一跳。刀波威力无匹,不仅将那凸岩利索地切成了两半,在没入山体后更是炸出了一个大洞,碎石乱飞,大地颤动。 “好家伙!纯阴的功力竟如此强劲!”萧天河欣喜地瞅着自己的手腕,他记得金婵玉曾经说过,在功力属性之中,阴、阳两个属性远比五行属性威力更强一些,不过相应的,修炼的难度与消耗的时间也更高、更多。 这时,远处的浑天牢门开了,几名守卫连同牢外的守卫循声奔了过来,刚才那记刀波动静太大,自然也传到了浑天牢里。在浑天牢接连出了几次事之后,牢里的守卫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生怕又有人前来闯牢。 萧天河见势不妙,连忙收起长庚刀溜了。 从浑天牢到妖域鸿雁原,步行怕是得花上一、两年。萧天河正害愁该如何提高赶路的速度,忽而意识到,自己已是七星级了,已经可以御刀飞行了。“哈哈,怎么忘记这事了呢?”萧天河在大赤界时已会御刀飞行,所以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回了飞行的感觉。唯一不妥的是,脚下的长庚刀显得过于耀眼。于是,萧天河又拿出了一柄普通的魔刀。在禹馀界,大多数可以飞行之人都备着至少两把武器,一柄是主攻的兵刃,另一柄则是飞行的工具。既然是飞行的工具,这柄武器的品质通常不会太高。 山川大地在下方飞速掠过,萧天河心中无比惬意。“此生不过根骨稍佳,却屡得贵人相助。娘,见孩儿有今日之果,你的在天之灵,也能得以慰藉了。”他心想。 在受伤之前,萧天河记得时值盛夏,如今则是夏末,由此可见,萧天河呆在虚空之中的时间并不长。不知为何,他却有种自己已经昏迷了许久的错觉。“遥弟,清雨姐,赵姐,费兄,你们都还好吗?还有……玲珑,你如今在哪儿呢?”萧天河小声念叨着,“等再见到你们的时候,想必会吓你们一大跳吧?”想象着好友们为他七星级的高深功力而瞠目结舌的样子,萧天河笑了。 …… 鸿雁原东南角,与瀚海戈壁交界之处,就是大鹏王邬旬阳所在的黑曜岩林。这里的石山依旧还保持着当初那个被金婵玉双掌拍毁的情形。 夏末秋初多风多雨,萧天河刚降落,空中压抑了许久的乌云就开始电闪雷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浇了个透湿。由于来过这里一次,萧天河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黑曜岩林所在的山谷。 身披黑色长斗篷的大鹏王邬旬阳,依旧仿佛一块黑曜石,一动不动地坐在岩林前冥思。这一回,萧天河没有冒然打搅,因为他知道,以邬旬阳的实力,恐怕在他进入山谷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于是,他在邬旬阳身后几丈之外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淋着大雨开始冥想。 此季雨短,来得急,去得也快。大雨疯狂地倾泻一阵之后,骤然云收雨歇,重现骄阳。萧天河不知不觉已经入定,能清楚地感觉到阴属性功力正于经脉中游走,虽然有力,但却无章。功力如此运转周天可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萧天河加强了对于那股功力的控制,并试图催动它更条理、更顺畅、更迅速地运行。可是,那股功力却仿佛一匹桀骜难驯的野马,不去管它还好,一旦对它加以束缚,反而愈发狂野,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幸亏萧天河的经脉得以重塑,已是今非昔比,否则以他过去的躯体素质,恐怕经脉早已被功力给冲断了。 功力越紊乱,萧天河就越发心急,更想要驯服那匹“野马”。此时他的状态已经不能叫“入定”了,浑身上下都在轻微地颤抖,手脚没有用力却是青筋暴起,满脸虚汗,与未干的雨水混合之后直往下滴。匪夷所思的是,外界环境的变化同样使得萧天河倍感不适,尽管阳光晴暖,但照在身上却似炙烤般难熬,他只觉得耳边依然雷鸣阵阵,体内热血奔腾,澎湃的功力在经脉中四处冲撞,脑中一片混乱。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却根本控制不住奔逸的思绪,各种各样的经历、往事都一并浮现在脑海之中,互相交织错乱,好像有千百个人在不停地讲述着不同的事情,萧天河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 就在萧天河即将崩溃之时,忽然,从背后涌入两股“清流”,理平了经脉中所有的动荡,安抚了功力的狂乱。桀骜的野马霎时变成了驯服的良驹,蒙力重归平静。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在他身后,大鹏王邬旬阳纳功收掌。 萧天河转过身去,感激道:“多谢邬前辈相救!” “幸亏你的功力属性与我相同,否则以方才你走火的状态,不消半个时辰,你就完了。哪怕不死,也是个疯子。”邬旬阳摇头叹道,“前番你与金婵玉同来之时,还没到如今的境界。如此短的时间内,竟已修炼至七星级!我起初还以为你是走了歪门邪道,本不想救你,但念在金婵玉的情面,我还是出手助了你一把。但出手之后,我才发现,你的阴属性功力无比精纯,甚至比我还要略胜一筹,这等成果绝非那些歪门邪道的功法所能达到的。” “邬前辈谬赞了,晚辈深知修炼当循序渐进,稳扎稳打,绝不敢走什么歪门邪道。” “那你就更不该了,明理却非要妄为,你的功力虽然精纯,但精神力远不够强,强行运功时,根本守不住灵台清明!可奇怪的是,你的躯体、脉络却是强悍有余。我不管你用的什么奇葩方法修炼到这种地步,但总而言之,你太过急于求成了。” “前辈教训的是,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希望前辈不吝赐教,指点晚辈一二。”萧天河如今更清楚蒋太公的用意了,他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明明是一个壮汉却仅有婴儿的头脑,空有一身本领,却根本谈不上“运用”二字。 “你我修炼之道不同,况且我需要全意参悟神迹,无心他顾。你要拜师,还是另寻高人吧。”正如萧天河所料,邬旬阳断然拒绝了。说完之后,邬旬阳一挥斗篷,坐着“飘”回了原位,重新开始冥思。 不得已,萧天河只得搬出诸位太公的真实身份:“邬前辈,实不相瞒,其实是妖灵大帝让我来的。” 邬旬阳“腾”地站起身来。 fpzw 第五百七十二章 等待机缘 一向沉稳得如同磐石一样的大鹏王邬旬阳,也会有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时刻。当他听到“妖灵大帝”四个字之后,立即从地上弹起,双手紧紧握住萧天河的肩膀,不停地问:“你见到妖灵大帝了?你是在何处见到的?他亲口说让你来找我的?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问题太多,萧天河也不知从何说起。看来邬旬阳对诸位太公的了解并不多,否则也不会不知道几位太公的姓氏。而且从他的疑问来看,他还以为妖灵大帝只有一个人呢。 “前辈莫要心急,且听我从头道来。”萧天河道。既然当初诸位太公没有吩咐他保密,那就可以说与邬旬阳听。于是,萧天河从第一次闯浑天牢的经历说起,将牢底神秘房间的情况讲了一遍。不过关于“虚空”的那一段,他还是隐去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听完之后,邬旬阳呆了半晌,最后一声长叹:“原来妖灵大帝并非是一个人……在你临来之前,他们没提到关于我的事吗?” 见邬旬阳又问了这个问题,萧天河回答:“虽然没有明确地提到你的名字,可是蒋太公说得很清楚,让我来黑曜岩林修炼。后来我担心前辈你不肯留下我,历太公就说只需报上‘妖灵大帝’即可。他们都知道你在这里隐修的事。” 邬旬阳笑了,可笑容却是一脸愁苦:“他们当然知道,因为当初就是他们让我辞去羽部王位来黑曜岩林隐修的。” “啊!”萧天河睁大了眼睛,邬旬阳辞去王位、独自隐修这些令诸多妖族费解的奇怪行为,原来是受了太公们的命令!那么,用意何在呢? 邬旬阳接下来的话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黑曜岩林有神人留下的天书,这件事许多妖族都知道。我以为,妖灵大帝让我辞去羽部王位赴此修炼的目的,就是让我抛下一切,全心参悟天书以得真道。只可惜,我天资愚钝,辜负了大帝的期望,参悟了许多岁月,依旧不解天书的奥秘。” “既然是天书神迹,哪有那般容易参悟之理?相信不少人也曾来黑曜岩林看过,但无一坚持下来,唯独邬前辈,锲而不舍、持之以恒,晚辈佩服!”萧天河说的是真心话,自拓下天书之后,他从来没研究过。邬旬阳冒着雨雪风霜,一年到头,一天到晚,始终面对着那些枯燥无味的数字参悟神人的战意,单是这份过人的心性,就十分值得尊敬。 “那又如何?”邬旬阳自嘲道,“参悟与否得看机缘。有缘之人,片刻即可通晓;无缘之人,哪怕花上一生一世,恐也难有所得,比如像我这样的庸人,白白在此耗费了漫长的岁月,却一丝一毫感悟都没有。” “前辈妄自菲薄了。天下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大鹏王邬旬阳?”萧天河只得如此安慰。 邬旬阳兀自摇头,他并不在意那些虚名。 萧天河怯怯地问:“前辈,这许多年以来,难道你就从未想过放弃吗?” “放弃……”邬旬阳负起手来,将视线投向了远方,“若是我自己的意愿,恐怕我三、五个月也坚持不了。你可知兽部的白玉山壁?” “知道,那里是兽部的禁地,山壁上也刻着古怪的天书。” “没错。兽部历任妖王尽皆惊才绝艳之辈,但白玉山壁的奥秘从未破解过。我邬旬阳自忖比不过那些兽部的高人,又如何敢奢望破解黑曜岩林的天书之意呢?只是……我在焚天宫中曾经得到妖灵大帝的谕示——黑曜岩林的天书唯有一人可以参透,之后大帝又亲口跟我说,让我莫要心急,专心在此修炼,等待机缘的到来。所以我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有缘之人将会是我。”邬旬阳捋了捋那两撇长眉,口气中尽是沧桑之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处一共是五十六座黑曜岩,别说悟透其中一座了,我就连一行都没有想明白!现在想来,妖灵大帝也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也许所谓的‘机缘’,仅是他们对我的期待吧!” “唔……”萧天河思索了一会儿,“邬前辈,那你觉得,十位妖灵大帝是否知道天书的奥秘呢?” 邬旬阳的眼睛刹那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摇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曾经这么怀疑过,黑曜岩林的天书也许就是妖灵大帝留下的。如此的话,与‘三界之中只有一人可以参透’的谕示并不冲突。所以我本以为大帝让你前来寻我,是带来了什么解密的提示,可你又说,他们没有提及,所以我也不清楚了。” “晚辈有一点儿个人的看法,权且说与前辈听听。诸位太公不仅神通广大、本领非凡,更是通晓天下之事。若是连他们都无法理解天书的奥秘,又怎会指望邬前辈当那个有缘人呢?在我想来,天书恐怕就是太公所留,吩咐邬前辈的那句话也并非期待,而是十分肯定的命令。既然太公说了有‘机缘’,那就一定会有。现在邬前辈没有参透一丝一毫,那就是‘机缘’未到之故。”萧天河认真地分析。 邬旬阳向他点了点头:“多谢。如今太公没提天书之事,那我们也暂且将其放下。太公让你前来寻我,我自然会不遗余力指点你修炼。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对我坦诚,你究竟是如 何修炼到如今这一地步的?你不必担心,哪怕真是什么旁门左道,我也不会批判你什么,只求如实相告,让我可以计划一下该如何引导你。” 话虽如此,但牵涉到“虚空”的秘密,萧天河还是不得不撒谎:“我受了重伤、中了剧毒,本该命归黄泉,多亏了诸位太公出手相救,医治我的伤势,重塑我的经脉,并将我的功力从四象级提升到了七星级。” 邬旬阳恍然大悟,不禁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萧天河,咱们俩的际遇相似,但你却远比我幸运得多啊!” “哦?此话怎讲?”萧天河记得邬旬阳曾经说过,他的功力属性是从别的属性转为阴属性的。 “这就要从焚天宫之行说起了……”邬旬阳开始回忆久远的往事。 原来上一次闯荡焚天宫的,只有七个人。除却邬旬阳之外,还有三名妖族、三名人类。三位妖族皆是高手,他们的名字或许“名不见经传”,但说起三人的本体,那可是赫赫有名:鹔鹴、发明、焦明。 萧天河听了之后大为惊讶,与大鹏王邬旬阳一同前去焚天宫的竟然是五大灵鸟中的三位铸匠,这四位妖族全都来自羽部!也就是说,七块朱天七曜板中的四块都被羽部妖族给得到了。这是何等的巧合!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对此,邬旬阳是这么说的:“焚天宫之主乃是冠绝天下的铸匠,最后朱天七曜板落入杰出铸匠手中也算合情合理。鹔鹴冯琴贺、发明祝禹双、焦明司崇焕皆是闻名遐迩的铸匠,当时,在五大灵鸟的铸匠之中,幽昌曲星玄下落不明,凤凰蓝鸿波,也就是我的结拜兄长已经渡劫飞升,剩下的三人齐聚同行,我隐约觉得似乎是有人计划好的一样。” “那人族的三人呢?都是谁?”萧天河问。 邬旬阳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也就是说,你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咯?” 邬旬阳奇怪地看了萧天河一眼:“为何有此一问?焚天宫凶险,同行之人当彼此照应才是,若各怀鬼胎,如何能共渡难关?” 萧天河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当初在闯过焚天宫的第七层——天马层之后,萧天河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在前几层所得的宝贝,用以换取牺牲同伴的灵魂。那时孟管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果然比上一回要‘圆满’!”正是根据这句话以及“上一回诸多高手命丧焚天宫”的传言,萧天河推测:上一次焚天宫之行,有人在最后面临抉择之时,没有选择复活同伴,而是选择了保留宝物。大鹏王邬旬阳正是唯一的生还者,恐怕做出抉择的就是他。何天遥为这样的抉择做出了一个解释:“或许对某人而言,死去的不过是‘同行之人’,而不是‘同伴’。”可是,这个解释和如今邬旬阳的话并不相符。 “你能从焚天宫中生还,想必也知道那个奇怪的规矩吧?”没等萧天河询问,邬旬阳先提到了此事,“我想,你一定以为,我当时是为了宝贝而放弃了同伴的性命,对不对?” 萧天河诚恳地说:“难道不是吗?毕竟上一次焚天宫之行只活下来前辈一个人……抱歉,我并不是想责怪前辈,我虽然不支持,但我能理解你历经九死一生之后所做的选择。”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邬旬阳好歹也是一部妖王,岂会做出那种不仁不义之事?更何况,同伴之中还有我羽部三位杰出的铸匠,无论如何我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弃他们于不顾的地步吧?”邬旬阳的声音十分落寞,“其实,我在焚天宫中也‘阵亡’了,最后做出选择的人,并不是我。” “什么?”萧天河这下彻底被弄迷糊了。做出选择的人如果不是邬旬阳,那就说不通了。若是选择了宝物,那邬旬阳就不会复活;若是选择了同伴,那就不会只活下来邬旬阳一个人。 “我很感激那名人类同伴,他的无私让我们牺牲的人全都复活了。本来是一场全员生还的喜事,但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出焚天宫的刹那,发生了一场意外。”邬旬阳沉痛地说,“正是那场意外,使得我负伤,也使得同伴们身亡!” “这……莫非是有人埋伏在宫外偷袭?”萧天河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可是,以这批人的实力,什么样的高手能够让他们伤亡惨重? “的确是被‘偷袭’了,但对方却不是人。”邬旬阳道,“危机出现得太过突然,我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东西非人非兽,而是……一道古怪的黑刃。”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黑刃?” “我也没有看真切,只觉得是一道突如其来出现在我们身旁的无柄黑刃,其上激荡出一股澎湃的力量,瞬间将所有人击垮,最靠近黑刃的冯琴贺与祝禹双直接被撕成了碎片,他们身后的司崇焕弹指之后也断为几截。站在我身前的那人虽然没有即死,但已是浑身皮开肉绽,眼见着活不成了。最后只有我和另外一人算是幸运,站得离黑刃最远,也来得及催动功力护体,不过依旧被震晕陷入了昏迷。”回想起当初的凄惨情景,邬旬阳依然难以释怀。 萧天河觉得像是在听说书:“天下还有如此厉害的神兵利器?”要说神兵,他觉得黑刀祖师传下的裂 空刀应该当仁不让,可即便是九宫级高手,也不至于不现身影直接靠兵器瞬间剐杀诸多高手吧?更何况兵刃无柄该如何使用? 九宫级高手做不到,那莫非是十全级高手所为?可是,已经渡过了末日天劫即将飞升的刀尊、剑真、妖帝,又何至于为了焚天宫的宝贝而杀人呢?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那前辈后来又是如何逃脱升天的?”萧天河问。 “在昏迷之前,我眼前一片模糊,好像隐约看见一道伟岸的身影闪现到我们身前,替我们挡住了黑刃,随后我就陷入了昏迷。后来我被一个声音唤醒,这个嗓音我曾经听过,正是妖灵大帝。今日听你细说,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妖灵大帝中的一个。想必就是大帝大人救了我们的性命。可是我受伤严重,妖灵宝珠近乎全毁,幸亏有大帝大人留给我的一样宝贝,借助此物,我的伤势才得以复元,并将原本的金属性功力转为了阴属性。但我的功力并没有像你那样提升,所以我说,咱俩经脉被毁的际遇相似,但你却比我更加幸运。” “原来前辈所得的那件宝贝并非是焚天宫之物啊!” “发生意外之时,我还没踏出焚天宫呢,所以上回见面时,我说是‘在焚天宫中得到的宝贝’,而非‘从焚天宫中得到的宝贝’。毕竟这种事说出来太过骇人听闻,我谁也没有告诉。” 萧天河点点头,不过邬旬阳的话还是有些让他疑惑的地方,他打算一一问个明白:“前辈,我们出焚天宫时是被孟管家一挥衣袖给传送出来的,为何你们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邬旬阳显得十分诧异:“孟管家?何许人也?” “焚天宫的管家啊!你没见过?” 邬旬阳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在焚天宫内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见过一个人,只有凶神恶煞、奇虫异兽。” “咦?那么那条‘放弃所得复生同伴’的古怪规矩是谁告诉你们的?” “是写在最后一层的墙上的。”邬旬阳比划了一下,墙下有一座石台,台中摆着一只大瓮,只要把所得之物都放在里面,就算是放弃了。” 萧天河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问:“焚天宫一共几层?” “七层啊,每块朱天七曜板开启相应的一层。”邬旬阳更显吃惊,心道萧天河去了一趟焚天宫,怎么连有几层都不知道。 萧天河估计,焚天宫出现第八层应该就是因为中宫戒现世之故。如此,先前的两个疑问就都能说得通了。孟管家出现是为了引导何天遥进入第八层——中宫层;而传送众人出焚天宫是因为焚天宫马上就要幻化回陵光佩了。 剩下的疑问就是人数问题了。萧天河道:“前辈,在方才你描述的意外中死了五个人,后来你又说‘大帝救了我们的性命’,难道生还的人不止你一个?” “是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类也侥幸未死。” “那为何江湖传言说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这点的确奇怪,虽说传言不可尽信,可像“是一还是二”这种简单的事应该不会有错才对,况且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邬旬阳忽而笑了:“其实传言起初也没有错,只是后来被人误解了。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出了焚天宫’,因为另外那个人留在了焚天宫内。当然,这也是大帝大人的意思。” 萧天河的眉毛掀到半天高:“还有这种事?” “那个人的伤势比我还重,大帝大人将他留在焚天宫内想必是帮他治伤吧。”邬旬阳摸了摸胡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个人……有些奇怪。他是在焚天宫开启之前的最后一刻才匆匆赶到的,而且当时已经负了伤。在闯宫的期间,他一直蒙着面,还少言寡语,几乎不和我们说话,连走路都刻意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像是……时刻防备着什么似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三章 有缘之人 人体十二正经,有阴六条,三行手,三行足。人体脏腑,五脏为阴,六腑为阳。心包附属于心脏,仍归脏器,故而心包经为“手阙阴”。正因为六条阴性经脉分为三手三足,欲修炼阴属性功力,首先当在四象级阶段完化四肢经脉,但四象级乃是功力属性分化之基,即便非阴属性的功力同样也需要强化四肢经脉,因此无需多言强调。对于阴属性功力的修真者来说,最重要的阶段当属五行级。 五行属性功力之人在五行级阶段修炼有所偏重,而阴属性功力之人需要修炼六条阴属性经脉,比寻常人多修炼一条手阙阴心包经。这条经脉本属于七星级的修炼对象。同理,选择阳属性功力之人当强化全部六腑经络,六腑经络也属于七星级的修炼对象。因此对于选择阴、阳属性功力修炼的人来说,五行、六合、七星三级的界限非常不明显,差不多可以看成是一个大阶段。 大鹏王邬旬阳如是将修炼的理论讲述与萧天河知晓。 萧天河提出疑问:“那中劫呢?若算作一个‘大阶段’,是否意味着阴、阳属性功力之人就不必渡中劫了?” 邬旬阳瞥了他一眼:“想得倒美。中劫乃是区分高手与一般人的一道分水岭,只有渡过中劫踏入七星级之人方可称得上‘修真小有所成’。你别忘了,五行、六合两级修炼的可是五脏、六腑,乃是躯体最后两道薄弱环节,六合级结束之后,躯体里、表皆无实质部位可强化,剩下的七星、八卦、九宫三个乃是‘修神’阶段,不论是七魄、八脉还是九部死穴,皆为眼见不着、手触不到的偏虚之物。故而不论修炼何种属性的功力,在脏腑强化完成之后,上天就会进行一场‘筛选’,渡劫成功之人继续逆天修真,完善躯体以达到超脱禹馀界范畴之境;失败者则功亏一篑,化为天地烟尘。” 萧天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前辈,那我现在当如何修炼?” “你已是七星级,自然当以修炼七魄为主。但你又缺失了对于自身功力控制与运用的长久磨练,所以,从今往后,应在我的指点之下,全力补回这一缺失的阶段,再以七魄修炼为辅。我想,这也是太公的意思。” “是,徒儿拜见师父。”萧天河毕恭毕敬地向邬旬阳磕了三个响头。邬旬阳如今已是九宫级,是即将面临末日天劫的重要时刻,他独自在此参悟黑曜岩林的天书,就是为了迎接天劫的考验。如今却为了指点萧天河修炼,甘愿停止悟道,这份恩德,萧天河感到无以为报。 “嚯嚯嚯,”邬旬阳高兴得左手捋眉,右手抚须,笑道,“想不到我邬旬阳在修炼末期,竟有缘收下一位新徒,而且还是个人类的徒弟。快起来吧,常言道‘良师如益友’,为师一生恣意,并不看重那些繁缛的礼节。” 起身之后,萧天河才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师父,人类与妖族的修炼方式不同,若说学习某种技艺还则罢了,可是关于功力的运用……对于我这样一个修魔者而言,苦练刀法才是佳径,而你的本命武器……” “呵,无妨。我的武器也是刀。”邬旬阳手掌一翻,召出了一把银色白光的刀。那刀的外形优美,光芒柔和,一看就是一把好刀。 “咦?”萧天河对此刀的模样颇为熟悉,因为这把银刀与他那柄金刀——长庚刀一模一样! 在萧天河召出长庚刀之后,邬旬阳比他更显吃惊:“你的刀……是从焚天宫中得来的?” “是啊,师父的刀为何与此刀一模一样?”萧天河心中猜测,莫非是邬旬阳见过长庚刀之后,刻意仿铸的? “你的同伴呢?金婵玉如何了?”邬旬阳的目光无比锐利,他的想法很简单:萧天河拿着焚天宫的宝物,也就是说他在最后一层时为了宝物而放弃了同伴的性命。这种选择他断然无法接受。 萧天河连忙解释:“师父误会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这柄长庚刀,乃是出了焚天宫之后,孟管家所赠的礼物。” “那个‘孟管家’居然还有这等权力?”邬旬阳皱了皱眉头,“那柄金剑呢?” “也被孟管家赠予了我弟弟,他是个剑仙。” “唔……莫非就是前番那个带着‘中宫戒’的人么?” 邬旬阳提到“中宫戒”,使得萧天河想起,上次众人来寻邬旬阳相助之时,他那次奇怪的态度转变。可是,邬旬阳去焚天宫那一回第八层——中宫层并没有出现。“师父,你是如何知道‘中宫戒’之名的?”萧天河好奇地问。 邬旬阳笑道:“在出焚天宫之前,妖灵大帝曾经传音吩咐过,以后若是有戴着‘中宫戒’前来寻我之人,我必须答应此人的要求。作为区分,大帝大人说会在戒指上留下特殊的记号。前番你们临去之时,我忽然发觉那枚戒指上传出的一股特殊的妖力波动,那股妖力波动在大帝大人出现时我亦曾感受过,因此我断定,你那位兄弟戴的就是中宫戒,他就是大帝所说之人。” 何天遥在浑天牢底时,蒋太公曾经为他解除过中宫戒上的禁制,想必“记号”就是在那时留下的。不过,太公对邬旬阳吩咐在先,留下“记号”之事在后,也就是说,太公早在第 一次焚天宫开启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萧天河心中惊叹:莫非太公们预先知道中宫戒会被何人捡到?还知道此人将来会向邬旬阳相助?难道天底下当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成? 邬旬阳并不知晓这些事,他若有所思地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我猜那个‘孟管家’恐怕多半是妖灵大帝中的某一人幻化而成。为师的本命武器早已损毁,这柄昏定刀也是大帝所赠,正是借助了这件宝贝,为师的功力才顺利转变为阴属性。” “昏定刀,长庚刀……长庚,昏定;启明,辰省……”萧天河口中念叨着,“师父,该不会还有一柄银色长剑,名叫‘辰省剑’吧?” “这就不清楚了。于焚天宫擎羊冢时,只见过金刀与金剑。昏定辰省,礼节之词也可为刀剑之名,有意思。”邬旬阳道,“这下你放心了吧,好刀法不分妖力还是蒙力。明天开始,每日寅时至亥时皆随为师修炼刀法,只留子、丑两个时辰冥想,不得倦怠,否则有负大帝之望!” “是!” …… 人有七魄,一魄尸狗,对应手阙阴心包经;二魄伏矢,对应手太阳小肠经;三魄雀阴,对应足太阳膀胱经;四魄吞贼,对应足阳明胃经;五魄非毒,对应足少阳胆经;六魄除秽,对应手阳明大肠经;七魄臭肺,对应手少阳三焦经。由此可见,七魄象征着由五脏阴属性经脉向六腑阳属性经络的过渡。在腑、络二分之后,六经络与心包经合为“七络”,对应七魄,一魄为阴,引领六阳经络。 常言道:“魂独于精,魄依于体。”继胎光、爽灵、幽精三魂之后,七魄的名字也相当触耳不好听,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花清雨曾经说过:“肉体凡胎,本是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呱呱坠地之后又依五谷而生,此乃天道人伦也。即便修真取纳天地之菁华,须也离不得除污弃秽,且也免不了毒侵病入。三魂七魄,不过一名耳,触耳与否,又有什么分别呢?” 萧天河目前掌握的刀法,是以《鹏安》、《煜天》两套刀法为基础,又结合了皇崖老祖尤玄达所传的《火浪》刀法,再加上一些自己根据《煜天刀典》中《禹馀集》的各路散招拼合的刀法糅合而成。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驳杂不精。不过这也怪不了萧天河,此乃飞升者招法路数的通病。 观摩萧天河接连舞了一阵刀法之后,邬旬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缺陷:“你方才所示的招法虽然看似连贯,套路却迥然不同。你记住,每一套刀法都有相应的心法,也就是说,对于催动自身功力的方式、程度都是有差别的。博采众长不是不可以,但终究是要根据各套刀法的套路融汇贯通成一套全新的、属于自己的刀法。如果做不到这样,还不如择一修炼,走前人开辟的道路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恳请师父指点一套刀法。”萧天河也觉得自己的刀法路数略显凌乱。 邬旬阳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根据萧天河的刀法一一点评起来:“在我看来,你的招法共有三种套路。第一套刀法,虽然稳固,但却不是禹馀界的路数,应该是你在下界时所学的吧?” “师父眼光敏锐,《鹏安》刀法确乃家母所创,可惜她没能飞升上禹馀界,此套刀法也就断了。” “嗯。以稳固的刀法为基也不是什么坏事。第二套刀法,虽是禹馀界的路数,但只算平庸之阶,而且攻击面很窄。注意,我说的是攻击面,并非是攻击范围,那套刀法大开大合,粗犷大气但细节不精,而且破绽很大。呵,说句不中听的,如果应敌之时没有另外一人与你配合,耍此套残缺刀法完全是在送死。所以我估计,此套刀法应当属于合击套路,可对?” 萧天河佩服不已:“正是。此套刀法乃是两仪级时跟随另外一位师父所学,学习的目的仅是为了辅助‘仙魔合击’的攻击套路,并非精习。 邬旬阳笑道:“仙魔合击,想必是为了配合你那剑仙兄弟而修炼的吧?兄弟情深,刀剑合璧,倒是有趣。可是此套刀法似乎并非是依阴属性功力所创,于你来说略有不当。” “师父,还请再评价一下第三套刀法。”萧天河拱手道。这套刀法是他在升入两仪级之后,经金婵玉提点,于太安宫中短短数月之内,依据《煜天刀典》中《禹馀集》里所著的诸多散招特点,独自创出的一套简短的刀法。在听过邬旬阳对于前两套刀法的点评之后,萧天河深知这位师父真乃刀法高手,于是迫切想听一听他对于此套自创刀法的评价,也算是对自己所创套路的一种检验。 邬旬阳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最后一套刀法……有些奇怪,虽然仅有寥寥数招,但我还是看出来一些东西。刀法路数粗浅、招式搭配不佳,算是比较下等的刀法。我且问你,此套刀法是由何人所创?” 萧天河十分尴尬,果然他对《煜天刀典》中招式的理解领悟还不够深刻,被邬旬阳一眼就看出了不足,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让师父见笑了,此套刀法是我自创的……” “自创?”邬旬阳半信半疑,盯着萧天河的眼睛看了许久,摇头道,“徒儿休要欺骗为师,我之所以说刀法奇怪,是因为刀法的一招 一式都堪称精妙,但遗憾的是招式虽佳,套路较差,从而使得刀法的威力大打折扣。我本以为是某位精于招式、疏于套路的怪才所创,你却说是由你自创。徒儿,并非我看低你,只是以你今日的实力,还不足以创出此等刀法招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萧天河再也掩藏不住了,只得如实道:“不瞒师父,刀法招式确实是从一本刀典中所学,刀法套路则是我自创的。” “唔。刀法招式绝佳,那套路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你为何却要自创套路?”邬旬阳不解。 萧天河无奈:“此乃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刀典上只有诸多散招,没有套路。” 邬旬阳一听倒是起了兴致:“哦?还有全是散招的刀法?” 萧天河忽然灵机一动,拱手道:“师父,要不我将招式全都演示一遍给你看,你帮我修改一下套路?” “你可将刀典上所有的散招全部练熟?” 萧天河兴奋地说:“早已滚瓜烂熟!” 邬旬阳点了点头:“也好。其实为师的刀法是我们大鹏一族依照金属性功力所创,于阴属性妖力来说也算‘略有不当’,所以我正犹豫是否要传于你。从你所学那本刀典的招式来看,若创出好的套路,必将是套强劲的刀法,胜过我们鹏族的刀法。” 萧天河大喜,于是将诸多招式一一报上名字,在邬旬阳面前通通打了一遍。 看完之后,邬旬阳叹道:“想不到招式竟然如此之多,想必著下刀典的高人也是将精力全部投于研创招式之上,实在无心力创出可与招式匹配的套路,可惜啊,可惜!”停顿了片刻,他又说,“既然你已经对招式有所感悟,那我就先以你已创的套路为大体,将其修改精妙,如何?” “如此甚好。” “你的起手式两招还算不错,只是后面的第三式‘一拍两散’乃是精攻,范围过窄,破绽相应较大,不适合接在动作幅度较小的起手势之后。方才你演示的招式过多,我也做不到过目不忘,只记得其中一些,且从所记的部分中选一式替代吧。我观你有一式‘劳燕分飞’,攻击方向与你原本那招‘一拍两散’相似,适合作为第三式……”邬旬阳的确厉害,萧天河只打了一遍,他就已经将不少招式划分好了类别。 邬旬阳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萧天河将每一个字都仔细记于心中。“‘劳燕分飞’么……”萧天河对《煜天刀典》禹馀集的每一个招式都了然于胸,甚至连招式所著的页数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式“劳燕分飞”,就在禹馀集的第十九页页底。他心中回忆着:“那一页总共记着十二个招式,‘劳燕分飞’正是最后一式,此十二个招式基本都是攻击下三路的招式……” 萧天河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十九页,第十二个招式……”他觉得这两个数字的组合似曾相识。“该不会是……”萧天河的视线转向了一旁。当一块黑曜岩映入他眼帘的瞬间,他浑身汗毛全部竖起,并非因为冷,而是因为激动。 “怎么了?”邬旬阳也发觉了他的异样。 “师、师父,我再打一套刀法,你看看如何?”萧天河有点儿语无伦次。 “你还会别的刀法?”邬旬阳纳闷他之前为什么不演示。 太过激动的心境不适合挥刀练武,于是萧天河闭上眼睛,呼吸吐纳好几番,让心态平复,随即朗目圆睁,抬手势起。 长庚刀影映着悠悠明月,金*光道道仿若坠天流星。柔美的破空之声如同天籁,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际。萧天河的身影翩跹灵动,有缓有急;动作顺滑流畅,有轻有重。恍惚间,像是整个人都融入了茫茫夜色,只剩金色刀影当空“飞舞”,好似一群萤蝶。阵阵凉风拂面扑来,不知是人随风动,还是风随人起。好一套酣畅淋漓、潇洒自如的刀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尘烟告急 大鹏王邬旬阳苦悟黑曜岩林的天书数百载却一无所获,谁知最终机缘却在萧天河身上。在理解了妖灵大帝当初话语的玄机之后,邬旬阳回首这几百年,感慨万千。既然此时机缘已到,他又怎会轻易放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跪伏在萧天河面前,恳求将神人所创的刀法相授。 萧天河本还在想着该如何出言安慰邬旬阳,见状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师父,徒儿如何受得了你这番大礼?” 邬旬阳却不肯起:“时至如今我方才如梦初醒,大帝大人让我专心在此修炼,等待机缘的到来,我竟一直领会错了。那‘机缘’并非是悟透天书,而是指你!此刀法与阴属性功力相辅相成,堪称完美,远胜我鹏族刀法!还请师父念在前番邬某割珠相助的情谊,不吝赐教,传授我这套神人刀法!” “传授刀法可以,但万万不可拜我为师!我们已行师徒之礼,师父对我亦有点拨之功,怎能再反过来?何况让堂堂大鹏王对我卑躬屈膝,岂非让人不齿?师父快快请起,休要折煞小徒!”萧天河强行搀扶,但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邬旬阳? 邬旬阳执拗得很:“鹏族刀法依金属性功力所创,与我如今阴属性功力并不完美相匹,一直是我心头之撼。既然神人所创刀法在此,我还有甚资格和颜面指点你修炼?应当是你指点我修炼刀法才是!我现在全明白了,妖灵大帝大人安排你来解开天书之谜,乃是对我莫大的恩赐,我又怎可违背?之前师徒之礼无人知晓,以后自然也无人不齿。师父,你今日若不收我为徒,我就长跪不起!” 这情形真是有趣,两个人一个劲儿称呼对方为师父,自己甘当徒弟。萧天河没想到邬旬阳竟是如此执念的一个人,只得暂且答应下来。七星级收九宫级为徒,本就是一大稀奇,偏偏邬旬阳还是个威名远播之人,萧天河无奈,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将来传出去会招来多少非议。 邬旬阳在萧天河首肯之后,依旧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一连磕了六个头,前三个算是还礼,解除原本的师徒关系,后三个才是新的拜师礼。萧天河虽然拗不过邬旬阳,暂且当了师父,但他还是提出了平时以友相称的要求,若是邬旬阳不答应,他即刻拔腿就走。如此,两人算是各退了一步,一起在黑曜岩林修炼起神人的刀法来。 神人刀法招式皆出自《煜天刀典》,自然就叫煜天刀法了。当邬旬阳问起刀典的著者究竟是何方神圣时,萧天河只得装糊涂,并把刀典的来源推到十位太公身上。 有这样一个传说,在很久以前,曾经有两位神人于瀚海戈壁鏖战,一人施展了一招“冰封万里”,冻死了草原上所有花花草草,另外一人则用一招“野火燎原”将整片草原化作了一片荒凉焦土。 还有一个传说则是关于两处天书的来历,白玉山壁的天书据说是某位神人留下的,那么黑曜岩林的天书也应如此。 当初石灏明提到这两则传说时,就曾怀疑过,两则传说中提到的两位神人应该是相同的。据此,萧天河猜测,那两位神人极有可能就是黑刀祖师、白剑祖师。现在黑曜岩林的天书与《煜天刀典》已经对上了,而白玉山壁上所刻的数字萧天河也记下了一些,但和《煜天刀典》上的招式并不相配,如此证明他所猜没错,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于瀚海戈壁大战一场之后,分别在黑曜岩林与白玉山壁留下了刀法、剑法的套路。 也就是说,应该有一本可与《煜天刀典》相匹的、由白剑祖师所箸的剑籍!可白剑祖师是何许人?他可以任意穿梭于大赤、禹馀、清微三界之中,谁知道剑籍究竟在哪一界?此外,黑刀祖师铸出裂空刀,而白剑祖师的铸造神技与其相比毫不逊色,故而可能也有一把绝世剑器。剑籍、剑器,至今毫无线索,萧天河估计,如果它们没在白剑祖师的自爆中被毁,那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清微界了。 清微界,不久之前还似乎遥不可及,在萧天河意外地升至七星级后,感觉近了许多。 萧天河本就不是吝啬之人,另外通过与邬旬阳打过的这两次交道,他认定邬旬阳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所以在传授煜天刀法时,他毫无保留。以邬旬阳的本事,修习起刀法来自然竿头直上,有时他反倒会指出萧天河招式中不到位的细节,两人当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自此,两人日夜苦练刀法,每日只冥想两个时辰。从夏至冬,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刀法练着练着,却出现了问题。 和《大赤集》部分按照修真九个等级分章节的结构不同,《禹馀集》的散招大致是按照攻击方向、方式、范围等排列,彼此之间没有明显的划分隔断。黑曜岩上的刀法亦是如此。从“甲子”到“己未”,总共五十六座黑曜岩上记载的刀法仅以句号为分隔,并没有关于修真等级的限制,再加上萧天河本就练熟了招式,修习起刀法来自然是从到尾,打算循序渐进一口气将所有 的刀法套路全都练熟。 但邬旬阳发现,随着刀法的精进,对于妖力的消耗也在相应提升。渐渐的,他越来越觉得妖力不够用了,因此不得不减少练刀的时间,增加冥想的时间。当修习到标注着“壬子”二字,也就是第四十九块黑曜岩上的刀法时,他的妖力彻底入不敷出,一夜冥想恢复的妖力竟然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完全被耗空了。若是以大量恢复妖力的丹药辅助修习,他又舍不得。 令他万分惊奇的是,萧天河却丝毫不受刀法高深的影响,依旧保持每日只冥想两个时辰的习惯。七星级的功力竟然比九宫级的还要深厚?邬旬阳当然不信,他询问萧天河,可萧天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过这半年的修习,邬旬阳深感这套煜天刀法之精妙,无奈妖力不够支持他修习完全部刀法,只得遗憾地止于半途。 看着邬旬阳惆怅的神情,萧天河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其实他知道原因,只是无法如实相告。以萧天河自身的蒙力,早在第三十八块黑曜岩时就已经支撑不住了。在他即将放弃的关键时刻,裂空刀中突然涌出一股蓬勃的蒙气,补充了萧天河蒙力的亏空,并且耗多少就补多少,源源不断、绵绵不绝。萧天河当时也吃了一惊,裂空刀中蒙气无尽是不假,但以往须得靠萧天河以蒙力引导,方可引出,还从未发生过这般自发释放蒙气的现象。 很快,萧天河又发现,这种情况只有在他修炼煜天刀法、并且自身蒙力耗尽之时才会发生,若换成别的刀法,即使蒙力用尽了也不会得到补充。“也许是裂空刀有灵性,感觉到了我正在使用黑刀祖师创出的刀法,所以才会如此吧?”萧天河如是猜测。有了裂空刀中无尽的蒙气作为“强大后盾”,他自然完全不必担心功力不足的问题。 萧天河本以为是自己七星级的实力不够强才导致功力消耗过快,原来连九宫级的邬旬阳都有支持不住的时候。 于是,邬旬阳的修习中断了,但萧天河却能继续修炼下去。邬旬阳不禁望洋兴叹:“看来我与神人刀法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 转眼之间,又是半年过去了。即便经过了暖春盛夏,荒凉的黑曜岩林依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苍天枯地,黑石黄土。 这一日,萧天河正在岩林中练习刀法,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南方天边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鹏王大人!鹏王大人!”那人远远地高声大喊。看来他只知道邬旬阳在这片山中,但不知具体位置,也许是因为黑曜岩林所在的山谷比较隐蔽吧。 邬旬阳从岩林地下走出,站在萧天河身旁仰首远眺。大鹏王眼力非凡,一眼认出来者身份,念了一声:“他怎么来了?”然后腾空飞起。 来者看见邬旬阳,立即向着黑曜岩林方向飞来,刚进入山谷范围,就晃晃悠悠坠下,摔落在地。 萧天河这才看清来者相貌:一身红衣,金丝坎肩,白色鸾带,一头绚丽的红发,这不是羽部的八方尊者之一——彤鹤尊者云怀仙嘛!萧天河曾经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兽部斗魂坳,第二次是在羽部尘烟宫。萧天河对他印象十分深刻,在羽部八方尊者之中,孔雀尊者与彤鹤尊者两人都是衣着华丽、面容英俊、身形潇洒、气宇不凡,堪称当世难寻的美男子。不过此时,彤鹤尊者却与一贯的俊逸形象大相径庭,红发散乱,满面血污,衣着破烂不整,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正在淌血。 “怎么了?”邬旬阳知道情况不妙,连实力高强的彤鹤尊者都被伤成这幅惨样,尘烟宫一定是出事了。 彤鹤尊者吐出几口血,有气无力地说:“大事不好,强敌大举进攻尘烟宫,兄弟们被围困杀不出来,另外几位尊者护着我冲出一条血路,赶来向鹏王大人求救,蓝大人……”话没说完,彤鹤尊者就头一歪昏了过去。 邬旬阳起身道:“他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飞来求救的,看来情况万分紧急,我得马上赶去尘烟宫!彤鹤就交给……” “我与你同去!”萧天河斩钉截铁地说,“把彤鹤尊者搬去地下小屋,没人知道那里,足够安全。” “可是……” “羽部高手如云竟被围攻,看来敌人的数量一定很多。好歹我也是七星级,去了总能派上点用场!” “那好吧,我先代羽部谢谢你了!” “都千钧一发了还如此啰嗦……” 安顿好彤鹤尊者之后,两人立即往赤流山方向飞去。 从黑曜石林到赤流山连霞峰,飞得再快也得花上近一天的时间。邬旬阳心急如焚。彤鹤尊者本该是镇守尘烟宫的大将,如今却被逼无奈拼命逃出求救,天知道尘烟宫的妖族们正在遭受何等的凶难。彤鹤尊者伤重,去、来的时间一加就是两日,邬旬阳甚至都怀疑自己赶到连霞峰时是否还有 用。如此危急的情形,相信鳞、兽、虫、介四部也来不及驰援,但愿羽部能挺过这一难关!此外,邬旬阳还十分在意彤鹤尊者没有说完的话,羽部妖王蓝晓宁若遭遇不测,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不惜消耗大量功力,将飞行速度提升到极致。危急时刻也顾不上惹眼不惹眼了,萧天河踩的是长庚刀,可邬旬阳还是嫌慢,在最后一段路程时,他干脆现出了本体——一只庞大无比的金翅大鸟,眉羽如同两根利剑竖指天空,腹下生有四爪,却是人臂、人腿模样,翼展足有十几丈,振翅之声如滚滚闷雷。萧天河坐在巨鸟的脖子上,紧紧拽着颈部的金羽,大鹏鸟就这么驮着他,伟岸的身影划破当空,直插西南天际。 刚进入赤流山域,就可以看见天边连霞峰附近空中满是人影。敌人还在同羽部的妖族们鏖战。大鹏鸟无心与那些空中的敌人纠缠,猛扇两下金翅一头扎入了浓雾之中,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尘烟宫。 尘烟宫原本的隔绝阵法已破,宫中此时已是烟雾弥漫。殿前广场上的五方羽鼎正向高空喷吐着浓浓的青烟,相信此时另外四座五方鼎的羽部一侧也在冒着青烟。大殿上空,数只大鸟正同一大群密密麻麻的敌人战斗着,其中有青羽长翎的孔雀,乾位尊者——宋恩成;湛蓝荧羽的蓝凫,坎位尊者——晏海秋;一身洁白的雪鸮,艮位尊者——慕岩西;华丽紫羽的紫燕,震位尊者——郦飞泽。八方尊者中竟已有四位现出本体做最后的搏命之战了!天上尖锐的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大殿周围躺着不少羽族的尸体,血流成河。血中还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羽毛,怎一个凄惨了得! 邬旬阳收了本体,立即挥刀冲进了敌群。萧天河则略有迟疑,没有动身,而是扫视着地上的血迹,在鲜红色颜色中,还夹杂着一股股奇异的灰色。再看来犯之敌的尸首,伤口淌出的正是灰色的血!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一见那灰色血液,萧天河立马想起了出了焚天宫之后的那一场大战,当时凶妖曲朔衡带着一大群实力参差不齐的古怪属下与诸多高手鏖斗了半宿,翌日天亮之后,不见任何血迹,却只留下一片灰土。莫非这次围攻羽部尘烟宫的敌人,也是凶妖一伙? 但是,此次的敌人可远比焚天宫外那一次要强多了,十几人围攻着已经现出本体的四位尊者以及其他羽部妖族,打得它们的羽毛七零八落,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紫燕尊者先被击落,重重地摔在大殿顶上,又掉落到大殿门口,滚下了台阶,化回了人形,吐了一大口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附近立即有三名敌人围了上去。邬旬阳这时已经飞到天上去了,萧天河见势不妙,疾步冲向了紫燕尊者。 说时迟,那时快,大殿门轰然而开,三道金光从大殿中飞出,一闪而过,将那三个敌人的头颅削上了半空。金光触地,萧天河定睛一看,原来是三片凤凰翎。台阶上响起高亢的笛声,有如鸟鸣,响彻云霄。满身是血的蓝晓宁目光如炬,庄严地吹奏着凤鸣笛。笛声在,则证明蓝晓宁还活着,羽部的妖王就是如此激励着同伴们为了保卫尘烟宫而浴血奋战。 十几名敌人撇开对手,一起向蓝晓宁聚了过去,蓝晓宁杏目圆睁,两柄匕首横在胸前,伏下身躯,踏开弓步,似要死守大殿大门。萧天河见她浑身是血,恐怕有失,施展龙游身法冲向敌群。新练的煜天刀法起势,一阵刀影之后,十几人“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哇!好强!”萧天河自己都不由得赞叹起来,七星级巅峰境界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更何况刀法还是黑刀祖师武艺之精髓! 蓄势待发的蓝晓宁见敌人顷刻间全被一人砍翻了,略吃一惊,冲萧天河客气地点了点头。她对萧天河有印象,可当她反应过来此人是谁时,不禁瞠目结舌,暗道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修炼速度如此之快的人?因此她料定萧天河以前必然是刻意掩藏了实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五章 决一死战 羽部尘烟宫突然遭到大批强敌围攻,守御的妖族们也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敌人,实力高强不说,还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在受伤之后反而愈发狂暴好战。 “蓝大人,怎么伤亡如此惨重?”石灏明觉得奇怪,以羽部尘烟宫的实力,即便是遭到突袭,想要消灭这批以六合、七星级别为主的敌人也不难。 蓝晓宁长叹了一声,环视着殿外满地的尸首,眼神非常复杂:“主要是……下不了杀手啊!因为这些敌人……都是我们羽部的妖族!” 几人面面相觑,羽部妖族?还是石灏明反应迅速,惊呼一声:“啊!五州十六城!” 辽阔的鸿雁原上,有羽部的五州十六城。其中七成的居民乃是羽部妖族。原来围攻尘烟宫的是这批人!难怪数量众多,实力高强呢!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羽部的内乱咯?”敖睚眦道。 “唉,也不知他们是中了什么邪,突如其来,到了尘烟宫之后忽然都红了眼,见人就杀。宫中有不少妖族都与他们相识,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无辜伤亡了不少……即便后来大家开始反击,也念在故友之情下不了杀手……”蓝晓宁摇头悲叹。对方是嗜杀之心,己方却是念旧之情,自然落于下风。 石灏明扫视着那些灰色血迹:“这些家伙恐怕已经不是羽部族人了……只得狠心消灭。” 蓝晓宁扶起了紫燕尊者,虽然伤重,好在没有性命之虞。 天上传来大鹏鸟愤怒的嘶鸣声,已被彻底激怒的邬旬阳化出了本体,振动金翅掀起狂风,将敌人吹得七零八落,大鹏鸟的四爪如同人的四肢,所以在本体状态下依然可以手持昏定宝刀,他施展新学的煜天刀法冲进了人堆。依然在空中的三位尊者为其策应,萧天河也领着石灏明与敖睚眦杀到了天上,蓝晓宁紧随三人身后。这时,招风、奔雉两位尊者也分别率领着数名妖族从东、西两向合围过来,众人齐心协力,总算将大殿上空的敌人灭了个干净。 “百鸣尊者何在?”蓝晓宁见几名领兵在尘烟宫外奋战的尊者少回来一个,忧急万分。 “战况混乱,不知杀到何处去了!”招风尊者道,“听报大人受了伤,我们立即撇开敌人回救,也顾不得他了!” “我再去外面寻他!”奔雉尊者伤势较轻,自告奋勇。 “哎,敌人好像撤退了。”雪鸮尊者指着远处,零星几处敌人纷纷飞离了尘烟宫,残存的守卫们也向着大殿聚拢而来。雪鸮尊者连忙吹了一个响哨,不一会儿,烟雾之中也传出一声轻微的哨声回应,看来百鸣尊者无事。 大鹏王邬旬阳脸色铁青:“我去迎他!晓宁,你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同伴吗?自己好好想想吧!” 敖睚眦目睹邬旬阳的背影,十分不解:“鹏王他怎么冲着你来了?” 蓝晓宁苦笑一声:“怪我没当好这个羽部之王呗!” “都已经浴血奋战成这样了,还不满意啊?真是个古怪的家伙!”敖睚眦撇了撇嘴。 “敖老弟!”石灏明嗔了一声。说来有趣,两人每日在孟章界中切磋,情谊越来越深,两人的义气比起他们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石灏明对敖睚眦的称呼也变得和石破天称呼敖天波一样了。石灏明道:“也怪不得鹏王他生气,按照以往,羽部的消息堪称五部之中最灵通的。五州十六城的妖族往尘烟宫齐飞本就是件怪事,当提防发生异变才是。再怎么顾念旧情,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还不是被那个尉迟风给害的!”招风尊者相当不满。 蓝晓宁道:“怎能这么说?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尉迟前辈?他不是在万鸣洞养伤吗?”萧天河道。 “说来话长,大家还是进大殿里说吧。”蓝晓宁道。 殿中也是一片狼藉,能坐的椅子已经一把都没有了。众人只好席地而坐。不一会儿,邬旬阳就扶着百鸣尊者康少炎走进了大殿。 百鸣尊者气喘吁吁,环视左右的数位尊者,挤出一丝笑意:“原来你们几个家伙都还活着呐!鹏王来救,说明彤鹤也没死,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这次糟了,得替你们七个连唱七遍挽歌呢!”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几位尊者尽皆苦笑。 邬旬阳将他按坐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大家赶紧服药疗伤,以免敌人再杀回来。晓宁,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邬叔叔,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五州十六城的人?” “如何不知!刚才围攻几位尊者的人中,还有我两个旧识呢!”邬旬阳道,“不过看他们那样子,已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给他们一个了断也算是让他们解脱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连一点儿警觉都没有?被一群七星级的家伙就这么轻易地攻进来了?我可不记得尘烟宫的守御能力有这么弱!”果然,和石灏明估计的一样,邬旬阳就是因为蓝晓宁的麻痹大意而生气。 “事情要从半 月之前说起。忽然一日,虫部万鸣左使尉迟风与一位人类老者匆匆来访……”蓝晓宁如此这般地将尉迟风与叶元圣来告知金之邪祖封印之处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邬旬阳、萧天河他们尽皆不语。五行邪祖,他们都没有听说过。叶玲珑是从令狐瑞口中得知五行邪祖之事,然后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尉迟风与叶元圣,然后两人再传达给蓝晓宁,由于传话的过程中隐去了五行邪祖与五行圣祖当初鏖战的部分,所以大殿中这些人仅是听尉迟风说五行邪祖很强,但是强到什么程度,他们毫无概念。 “金之圣祖蓐收在《蓐收秘赋》上留下的信息总不会有假,金之邪祖——大风,应该就被封印在连霞峰。由于事态紧迫,于是这半个月以来,我发动宫中羽族于附近仔细搜寻,故而疏忽了四方打探消息。”蓝晓宁解释道。 雪鸮尊者接话:“可是我们昼夜不停地四处寻找,掘地三尺也没发现什么金之邪祖,白白浪费了时间和人力!” “别再抱怨了。五行邪祖破印复生乃是关乎全天下的大事,人人皆有责任。既然秘赋上说了金之邪祖就封印在连霞峰,我们自当竭尽全力寻找。”百鸣尊者道。 奔雉尊者也是满腹牢骚:“可尉迟风带来的那个老头儿也不知道是否可靠,万一秘赋上的字迹是他自己写上去的呢?哎,对啊,他故意编出五行邪祖之事诓骗我们,转移我们的注意,为这次突袭打掩护!” “尉迟左使虽然有些浮躁,但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孔雀尊者道,“那名老者的阵法水平与其不相伯仲,这等高手,岂会用小孩子家的把戏来骗人?五行邪祖之事,一定是真的。” 奔雉尊者撇嘴道:“就算是真的,封印消散还不知是猴年马月之事,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只要稳守着连霞峰,即便邪祖复生又能如何?” “既然已经知道了邪祖之事,当然不能无所作为。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蓝晓宁说着,自嘲地笑了笑,“罢了,我也没资格说这句话。” “诸位,依我之见,现在将其他所有事情都放在一边,先查一查五州十六城的妖族们究竟怎么了。”孔雀尊者道:“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出手狠戾,不顾死活,就好像……失去了灵智一般。” 接着,石灏明向蓝晓宁和几位尊者提起了焚天宫外的那场大战。这两起事件的共通之处就是敌人尽是行尸走肉,且都嗜血好杀,血液也皆是灰色。既然前番是由凶妖曲朔衡带头作恶,那此回之事自然也被算在了凶妖头上。 “还有,那次兽部百方争霸大赛时围攻猎魂坡事件也是凶妖策划的!我看凶妖是越来越大胆了,短短数十年内竟接连对兽部和我羽部下手!”蓝凫尊者挥舞着皮开肉绽的拳头,愤恨无比,“偏偏这么多年来,就是找不到凶妖的老窝,我们一直在明,他们一直在暗,这仗打得真是窝囊!” “上一次凶妖攻击猎魂坡时,并没有出现如此奇怪的敌人。这两次袭击,四大凶妖也都没有露面。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呢?”孔雀尊者抱臂沉思。 这时,邬旬阳将蓝晓宁拉到一边,两人轻声交谈起来。萧天河好奇地瞅了一眼,不知邬旬阳为何沉默了这么久。他的面色十分阴沉,说了两句之后点了点头,又退到一遍默不作声了。 “好了,先不探究被围攻的原因了,当务之急是大家尽快疗伤。邬叔叔,萧公子,你们两人就暂且留在尘烟宫吧,羽部需要你们。”蓝晓宁恳求道。 萧天河答应了:“自当鼎力相助。”邬旬阳也点了点头。 …… 敌人撤得无影无踪,尘烟宫暂复太平。所幸,羽部的高层战将无一牺牲。两日后,隔绝烟雾的大阵被修复,尘烟宫重现以往的宁静。第三日,彤鹤尊者撑着伤体赶了回来,八方尊者再次聚齐,与前后两任妖王共同镇守尘烟宫。 可惜,短暂的太平也就仅仅维持了三日而已。 这三日来,石灏明经常飞到烟雾之外向天边眺望片刻,每次都是面带忧色回到大殿内。萧天河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 “天河,事情有些不对劲。”石灏明眉头紧蹙,“三天前大战之时,羽部的五方鼎分明是点了求救烟的,怎么其他四部至今都没赶来驰援呢?就算其他三部路途遥远,但兽部可离得不远呐!” 听他这么一说,萧天河心中“咯噔”一下:“会不会又和对付介部吕老爷子那回一样,敌人围攻羽部,引得四部来救,再于半路伏击?” “上次吕老爷子被困是吃了单枪匹马、急于救人的亏。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哪会那么容易受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使得他们无法来救!”石灏明道。 一旁的敖睚眦有些担忧:“那我们俩要不要立即赶回惊霖岛去?” “不可。照天海鳞族众多,救援惊霖岛很方便,不似连霞峰这边仅有一宫之人而已。”石灏明这话也仅是自我安慰罢了,若只有鳞部一部未来救援 还算好说,也许是赶来的半路同敌人打了起来。可是,四部都没来救,这意味着什么?石灏明不敢再往深处想,不论如何,羽部此时正缺人手,肯定不能离开。 敖睚眦无意间瞥了一眼殿外,顿时惊叫道:“快看那儿!” 殿中的众人一起向外望去,石台上五方羽鼎的四侧,此时都在冒着滚滚青烟!龟壳、兽爪、鱼鳞、虫须,分别代表着介、兽、鳞、虫四部,都冒青烟的意思就是,四部同时在向羽部求救! “这……”所有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朝欢峡、猎魂坡、惊霖岛、万鸣洞,四部总坛同时被袭击,显然是同一伙人约定好的,可何方势力能拥有这等实力,同时向四部妖族发难呢?最受怀疑的自然是凶妖一方,可是凶妖的势力已经壮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还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名羽族守卫慌忙来报:“大人,不好了!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了!” 不止是四部,而是五部同时遭袭!这简直是晴天落下个霹雳,轰得所有人都懵了。尘烟宫刚遭重创,又造此劫,还能挺得过去吗? 蓝晓宁不安地回头看了看伤势未愈的八方尊者,又看了看邬旬阳,头上沁出滴滴冷汗,她真的慌了。 “来吧,先一人一颗吃了再说!”萧天河拿出了八颗丹药,分给八位尊者。 邬旬阳走到蓝晓宁身旁,握住了她的肩膀:“怕什么?大不了一死。”而后,他又大声呼喊道,“五部同时遭袭,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大家准备好决一死战!” 八方尊者皆是勇者,自然无所畏惧,纷纷召出本命武器,做好了英勇就义的觉悟。 石灏明将星芒枪抡了一圈,铿然杵在地上,对萧天河道:“我看你如今的实力已经不输我们几个了,你带头,我与敖老弟为左右翼,嫣儿在后,小玫依旧去护着蓝大人。” 尘烟宫外围,羽族守卫已经同敌人交上了手,嘶声震天。没过多久,战圈渐渐缩小,敌人再一次杀到了尘烟宫外沿。刚修复的隔绝大阵对御敌并没有多少作用,好几股敌人直冲大殿而来。 这次来攻尘烟宫的,依旧是五州十六城那些“中了邪”的羽族。“不妙了,这次敌人中有八卦级的高手!师父,随我杀过去!其他人死守大殿!”邬旬阳说完之后一马当先迎向了敌人。 情急之间,邬旬阳竟忘记了“以友相称”的约定,萧天河哭笑不得地跟着邬旬阳冲了过去,石灏明、敖睚眦、黎翠嫣略有迟疑,紧随其后。五人仿佛一把利刃,直插敌群。 在台阶上一字排开的八方尊者和蓝晓宁惊得大眼瞪小眼。师父?他们起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邬旬阳与萧天河所使的刀法又分明是同一套,连武器模样都一样,仅是颜色不同而已。 又有几拨敌人绕过邬旬阳他们五个,向台阶上涌来。守卫大殿的战斗一触即发。 蓝晓宁是八卦级中期,八方尊者也都是八卦级高手,对付这批五行、六合级的妖族还算轻松,可当七星级的敌人围过来时,打得就相当吃力了,毕竟有伤在身,战斗力减弱了不少。 邬旬阳是九宫级,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夹杂在敌群里的个别八卦级高手。要判断是不是八卦级也很简单,只要萧天河他们四个打了许久都杀不死的,一定是八卦级。仗着卓绝的刀法与无限补充的蒙力,萧天河完全可以与八卦级高手相抗衡,但想要击杀对方,还是困难了些。邬旬阳十分清楚,其他人都功力有限,能坚持到最后的必定是萧天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六章 火鹤冲天 九宫级,是个修炼全身死穴的修真阶段,也是渡大劫之前的最后一个阶段。在八卦级修炼奇经八脉完毕之后,修真者即可获得一项特殊的能力——将功力从身体的部分穴位中逼出。 这种逼出功力的方式与寻常施展功力截然不同,如果将人体经脉比作一条条通路,那穴位就相当于通路上的小岔道,只不过,这些岔道都是死路,末端有着躯体这堵“石墙”相阻。功力好比是通路上奔驰的一群骏马,正常施展功力时,马群奔驰到通路末端,冲出体外;而从穴位逼出功力,就好像马群之中突然有一股蹿到了岔路上,并且以迅猛而磅礴的力量冲破那堵石墙。这种方式的攻击无疑比正常施展功力更加威猛。 不过,也不是每一个穴位都可以逼出功力的。人体全身总共七百二十个穴位,只有足够“宽”的“岔道”才能在瞬间纳下那么多匹“骏马”,若非要强行从一般的“窄道”“突破”,结果就是穴位直接坏死。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最宽的“岔道”,一共有三十六个,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十六死穴”。从死穴中逼出的“宝贵”功力,自然不能浪费了,要想获得有效的收益,只有同样用于攻击敌人的穴位上。常言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获益最大的攻击目标,无疑也是“三十六死穴”。故而与其说是“死穴”,不如说是“要穴”或‘大穴’更为恰当,只是这些要穴被外来功力冲毁之后极有可能导致死亡,所以人们习惯于以“死穴”二字相称,这也算是对于保护这些“穴位”重要性的一种警示。 由于经脉穴位藏于体内,而功力是从体外攻击,故而逼入功力比逼出功力更难。要想防守“死穴”,方法也很简单,同样驱使一股“骏马”踏上“岔道”与对手的“骏马”相抵,只要“骏马”的数量可与对方相匹,那自然安然无恙。也就是说,想要完美防守住九宫级高手的“封穴”攻击,只有自己也修炼到九宫级才行。 由于逼出功力的能力是修炼完奇经八脉之后才拥有的,而奇经八脉对应于八卦,八卦宫加一中宫,是为“九宫”,正好对应“九部三十六死穴”,故而“九宫级”之名就是这么来的。 九宫级高手虽然会此绝技,但却极少对九宫级以下的敌人使用。原因就在于前文所提的缺陷。九宫级高手逼出功力也会导致穴位受伤,要想攻击奏效,须得精准送入对手的死穴才行。如果一个八卦级对手身手矫健灵敏,功力送得不准,没伤到对手自己反而会受伤,得不偿失。所以在功力已然占优的情况下,九宫级高手一般不会采用封穴的方法。 既然说到了“封穴”,就不得不细说一下“九部三十六死穴”。所谓“九部”,并非是指人体的九个“部位”,而是对于穴位划分的一种归类方式,乃“通、灵、静、正、觉、光、精、气、神”九部是也,九部各有四个死穴,封穴时分别有麻、晕、轻、重之效。麻则瘫,晕则伤,轻则残,重则亡。 “通”,乃通彻天地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涌泉穴,晕穴——膻中穴,轻穴——志室穴,重穴——百会穴。 “灵”,乃灵慧机敏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神阙穴,晕穴——曲骨穴,轻穴——心俞穴,重穴——太阳穴。 “静”,乃静宁稳安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肺俞穴,晕穴——三阴交穴,轻穴——哑门穴,重穴——鸠尾穴。 “正”,乃正大亨达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期门穴,晕穴——商曲穴,轻穴——神庭穴,重穴——巨阙穴。 “觉”,乃觉警览变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肩井穴,晕穴——耳门穴,轻穴——章门穴,重穴——膺窗穴。 “光”,乃光色通感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足三里穴,晕穴——睛明穴,轻穴——乳中穴,重穴——厥阴俞穴。 “精”,乃精萃华彩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肾俞穴,晕穴——气海穴,轻穴——人中穴,重穴——乳根穴。 “气”,乃气纳万千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气海俞穴,晕穴——人迎穴,轻穴——关元穴,重穴——命门穴。 “神”,乃神通自成之意。此部四大死穴为麻穴——风池穴,晕穴——太渊穴,轻穴——中极穴,重穴——尾闾穴。 九部三十六死穴,自此明矣。“九部九修”,就是九宫级修炼的内容。 …… 再说尘烟宫被第二次围攻之事。此次来攻的敌人之中不乏八卦级高手,不怕伤、不畏死的疯狂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大增,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必须尽快将八卦级高手剿灭。镇守尘烟宫的人里,就只有大鹏王邬旬阳能做到了,敌人已然丧失了灵智,不会刻意保护全身死穴,正好用封穴之法除之。 封穴会伤及自身穴位,同一穴位不可多次受残,也就是说,一个人在一场战斗中封穴的理论极限,就是三十六次。可是,从古到今还从未有人做到过封三十六次穴于一战,因为不等自身三十六死穴皆伤,恐怕就早已一 命呜呼了。 邬旬阳已是九宫级末期,三十六死穴已经练完了八成,再者他在黑曜岩林静坐多年,功力蕴养得极为深厚,他自忖,留下一半死穴自保,封穴个十三、四次他还能顶得住。换言之,如果一击即中的话,他可以让十来个八卦级敌人丧失战斗能力。从目前已经发现的八卦级高手来看,其数量不过才三个,封穴制敌绰绰有余。可邬旬阳心里并不乐观,谁知道尘烟宫外那浓厚的烟雾之中,又隐藏着多少敌人呢?而且,还有另外一点让他颇为担心:这批失去了灵智的敌人背后一定有一位指挥者,可是,此人至今为止仍未现身。 封穴时不需借助兵刃,邬旬阳换为左手持刀,右手伸出食、中二指为封穴之“器”,从穴位中逼出的功力将聚于指尖,精准地送入敌人的死穴之中。高手出马果然非同凡响,被“封穴指”点中的八卦级敌人连哼都不哼一声就轰然倒地,即便不昏不死,也只能干瞪着眼爬不起来了。 如此,原本与几位八卦级强敌鏖战的萧天河他们终于解脱出来,再度杀入敌群之中。值得庆幸的是,敌人即便身死也不会现出本体做殊死一搏。邬旬阳在解决掉三位八卦级敌人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大殿。八方尊者浴血奋战,快要坚持不住了。 烟雾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鸣叫声,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呼应。与孔雀尊者一起站在大门前的彤鹤尊者大喜,立即现出本体——一只满身火羽的大鹤,昂首短鸣两声,长鸣一声。蓝晓宁大喊:“大家坚持住,彤鹤家族赶来助战了!” 话音刚落,一大片滚滚翻腾的火浪从烟雾中扑出,扫向了敌群。邬旬阳冲萧天河他们喊了一声:“去殿前!”几人抛开敌人,疾速退守至大殿门前。火浪经过之处,功力较弱的敌人倒下了不少,连地面都被灼黑了。其他敌人根本不顾身上烧灼的火焰,转身迎向了尘烟宫外。大批红衣羽族有如神兵天降,与敌人交起手来。为首的一人须发皆白,但眉毛却依旧是朱红的火色,他手持一杆火云长枪,一戳一线,一扫一片,信步杀到大殿前。 “蓝大人,抱歉,云天烈来迟了!”老者拱手道。 蓝晓宁欣喜无比:“哪里,云爷爷,你们住得那么远,能及时得到消息并赶到援救,已属不易。云家子弟众多,解此大难,晓宁难忘恩德!” “爷爷!”彤鹤尊者单膝抱拳跪拜。 “仙儿!”老者将他扶起,称赞道,“好,好!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果然是我云家的好儿郎!” 彤鹤尊者苦笑:“爷爷,你看看,哪位尊者不是如此呢?不只是我们,还有诸多其他羽族的弟兄们,全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我本在闭关静修,族里接到你的急报之后,就急忙把我叫了出来。我率领云家子弟倾巢而出,日夜兼程,可是,在半途偶遇一群强敌,耽搁了些时日,所以来得迟了。先解此围,再作详谈。”云天烈挥枪再入敌群,枪芒过处,喉破血扬。 “云爷爷!”石灏明也认识他,杀至他身旁,拱手行礼。 云天烈道:“原来你也在这儿!好久不见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杆星芒枪上,长叹道,“此枪也是久违了。我时常会想起与你爷爷较量枪法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可惜,石世侄铸炼本命武器时非要在枪尖两边加上两个小刃,那模样还能叫‘枪’吗?幸好,你没学你爹的怪毛病,石大哥的星芒枪也得以传承。” 云天烈当初与石灏明的爷爷,也就是鳞部上一任妖王——石致远私情不错,源在石、云两家以枪论交,石致远与云天烈时常约定见面切磋枪法。在石破天铸出三尖盘龙枪时,云天烈相当不满,但石致远却不以为然。自家父亲不说什么,外姓“叔叔”自然不便多言。虽然石破天的枪法很强,但就因为多了两个枪尖的缘故,枪法路数与石家枪法差别甚远,故云天烈始终对石破天的枪法不甚满意,石、云两家的枪法交情也就到石致远与云天烈这一代为止了。后来,石致远卸任飞升,云天烈却为了云家刻意放缓了修炼速度。 有趣的是,石破天的儿子石灏明继承了祖父的星芒枪与石家枪法,可云家枪法却在嫡系一支上失传了。云天烈的儿子早殁,留下孙子云怀仙。令云天烈万万没想到的是,云怀仙是个比石破天更“怪”、更“拗”的人,竟然彻底放弃了云家枪法,选了长棍作为本命武器,云天烈气急,险些将云怀仙逐出云家。好在云怀仙争气,不仅以一杆长棍击败了诸多同族子弟,赢了族内的比武大赛,而且还击败了其他竞争尊者之位的外族高手,成功地再一次把离位尊者之位留在了云家。自此,云天烈才终于对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刮目相看。想要修炼有成,途径有很多,就算是云家子弟,也不一定非得修习枪法。 “可惜啊,我这杆火云枪没有合适的继承者,待我渡劫之后,它的命也就走到头了。”云天烈惆怅地叹息。 妖族的本命武器在禹馀界还算好用,等到了更高一层的清微界,必然无用,就好像当初萧天河从大赤界带上 来的天仇刀一样,所以妖族飞升之前往往会将本命武器传给后人。如此,继承者只需稍许重铸一下即可,不必新铸一把本命武器了。而敖睚眦的炀骨刀本就是由下到大赤界的杜怀柔重铸的,上界来之后石灏明又曾经帮他完善过一回,故而堪当一用。 慨叹完之后,云天烈又瞅见了邬旬阳:“原来鹏王也在,老夫有礼了。” “云前辈。”邬旬阳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也不敢不敬,“别来无恙。我们先杀退这帮凶敌再好好叙一叙!” 云天烈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敌人和地上的尸首,轻轻晃了晃脑袋。五州十六城的羽族高手,何尝不是他的朋友?与阔别多日的老友兵戎相见,心中滋味儿当然不会好受。 “罪不在尔等,待老夫揪出那个幕后主使,定将他碎尸万段,遥祭诸位在天之灵!”云天烈心道。 因为云家这帮生力军加入,战局再一次改变。有云天烈与邬旬阳两个九宫级高手,外加云家数位八卦级高手,敌群中的八卦级高手就不够看了。八方尊者的压力骤减,有两位伤势实在太重的已经退回大殿疗伤去了。 突然,烟雾中射出一道蓝光,比妖力波的速度更快,仿若奔雷闪电,一闪而过,正面击中了云天烈的胸膛。他身上多了一个从胸口穿到后背的洞,洞大到足以纳下一个水桶。直到他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地,众人才反应过来。 “爷、爷爷!”云怀仙惊呼一声,连忙冲了过去。可惜,云天烈已经死了。“这……”云怀仙已经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云天烈面色从容,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凶险的降临。刚才那道蓝光究竟是什么?暗器?不见踪影;妖力波?速度不像。更诡异的是,蓝光的威力为何如此之大?云天烈身上可是有火羽护甲的,究竟是什么,能一击将穿着护甲的九宫级巅峰高手穿个大洞? 邬旬阳在骇然之余,抬手就是一发妖力波,直飞刚才蓝光射出的方向。藏在烟雾之中偷袭的敌人并没有走,妖力波击中了他,轰然炸裂,狂风大作,气浪翻涌,将周围烟雾一扫而光。 一个又高又瘦的怪人正立在空中。 他的个头大约丈许,身披一件残破的白色斗篷——想必是被邬旬阳的妖力波给轰烂的,破烂之处露出了里面所穿的一件奇怪的“甲胄”。那“甲胄”无棱无角,从头到脚浑然一体,紧裹着那人的身躯。“甲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表面十分光滑柔顺,只在手臂和大腿两侧有几个古怪的半圆形凸起。男子的四肢修长,手脚却很大。他的双脚脚底正发着淡淡的白光。 邬旬阳没有冒然攻击,因为此人手中并没有拿着武器。刚才那道“杀人蓝光”,是他发出来的吗? 此人现身之后,那些敌人们纷纷退至他的身后。很显然,他就是幕后的指挥者。 “你是何人?”邬旬阳举刀喝问。 “呵呵呵……”那人忽然怪笑起来,笑声既诡异,又难听,“啊!说起来,你还真是幸运,本来躺在那儿的应该是你才对,没想到今天又冒出来个高手,我觉得他更厉害点儿,就只能先‘照顾’他了,暂且多让你活些时日。”他指着云天烈的尸体。 “你为什么要攻打我尘烟宫?”蓝晓宁恨得牙根直痒痒。 “不为什么。”那人道。“今日一战,我势在必得。” 蓝晓宁一愣,势在必得?他是想得到什么东西么? “恶棍!你杀我爷爷,我要你的命!”失去了理智的云怀仙刚要冲上天,却被身旁的孔雀尊者一把拉住了。“彤鹤,冷静!”孔雀尊者劝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七章 八卦神羽 萧天河紧紧盯着空中那个又瘦又高的男子,目不转睛。 旁边的石灏明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见过。还记得海蛟帮吗?此人就是热海十二蛟背后的主使!” “你能确定?”石灏明仔细打量着那男子,斗篷虽破,但面容依旧被掩藏着。 “当初在吞日岛时,此人曾和神秘的黑色斗篷高手斗过一场,一路打到了元明主岛去,我们忙于对付庞思远与上官靖夫妇,就没跟过去。身形奇特,白色斗篷,声音也对得上,一定就是他,不会错的。” “既然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儿,那位黑色斗篷高手想必是被打败了。”石灏明道。 萧天河有些不寒而栗。那位黑色斗篷男子实力之强劲已经是匪夷所思,竟斗不过这白色斗篷男子?再加上那个神秘的赤熛域武林盟主艾娜娜,三人都是又高又瘦、手大脚大、口音怪异、不露面容,实力也都高得可怕。他们三个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时,彤鹤尊者现出了本体,一只火鹤腾空而起,巨大羽翼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点点火星,振翅两下,彤鹤扑向了白色斗篷男子。那男子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那个抱臂而立的姿势。 在彤鹤冲至面前时,男子双拳部位突然闪出一点紫光。萧天河在侧面看得真切,大声提醒:“当心!”那紫光他也见过,是白色斗篷男子的兵刃——一副古怪的拳套。虽然彤鹤尊者实力高强,但萧天河知道他远远不是白色斗篷男子的对手。 男子骤然换了个姿势,彤鹤终于也看清了那两道紫光,可是势已起,不可停,他索性不管那么多,鼓起胸膛,一口怒焰喷向了男子。 男子豪不在意那炽热的火焰,抬手上撩,紫光骤然变长,向彤鹤削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青影从斜刺里蹿了过来,用丝毫不亚于彤鹤的庞大身躯将彤鹤硬生生撞开。紫光扫过,一声嘶鸣,片片飘零的翎羽之中,一只青绿色的长翼“飞扬”起来,孔雀巨鸟的身影却凌乱翻滚着向下坠去。 孔雀拼命地扑打着左翼,可只剩一只翅膀的鸟又怎么可能飞得起来呢?最终,孔雀重重地摔落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化回了人形。孔雀尊者宋恩成面色惨白,右臂齐肩断裂,血如泉涌。 彤鹤来不及等落地就化回人形,高高跃下,大声呼喊:“孔雀!”然后冲到了孔雀尊者身边。好友为了救他,不幸失去一臂,他心中如何过意得去? 空中,男子还在冷嘲热讽:“谁说我的手段只有‘蓝光’一种?哎呀,你没被‘紫光’切成两半儿,真得好好谢谢那只绿鸟!” 彤鹤没理会他,看着疼得面如土色、满头冷汗的好友:“孔雀,你不要紧吧?” 孔雀尊者睁开眼睛,看了看断臂处,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可能不要紧呢?断了左臂还则罢了,可惜是右臂,没法使用武器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彤鹤尊者为方才的莽撞而感到后悔。 “道歉之事以后再说不迟。此人不除,今日我羽部覆巢之下定无完卵,我又残废了,实在迫不得已之时,就只好……”孔雀尊者盯着彤鹤尊者的眼睛。 彤鹤尊者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上的另外六位尊者,彼此视线交汇的瞬间,六位尊者也都知道孔雀尊者的意思了。于是,彤鹤尊者向孔雀尊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敖睚眦用臂肘轻轻碰了下萧天河:“你看到了么?刚才彤鹤那口火,根本没触到那人!” “嗯。他应该有一个很强的防御法宝,火焰到他面前一尺就被挡开了。” “这下可不好办了……何天遥又不在这里,除了金凤朝阳匕之外,还有什么能破了那件防御法宝呢?”敖睚眦自言自语。 白色斗篷男子忽然向着大殿飘去。 蓝晓宁喝道:“你要干什么?” “今日挡我者死。”男子淡淡地说出了无比霸气的话语。敢当着羽部之主和八方尊者口出这般狂言的人,天底下还真没几个。 “想灭我羽部,没那么容易!”蓝晓宁毫不迟疑,口衔双匕,昂首挥臂,一身蓝衣在炫目的蓝光之中化为华羽,飘荡的后摆变成了长长的尾翎,她现出了本体——瑞鸟凤凰!而且,这还不是一只普通的凤凰,而是一只十分罕见的蓝凤。蓝晓宁身上原本佩戴的各种金色首饰,如发簪、耳环、项圈、手环、脚环等等,都化为蓝羽中点缀着的片片金翎,最漂亮的当属凤凰头顶的那簇足有一尺来长的羽冠。凤翼扇过之处,祥云缭绕,瑞气盘旋,一部之王的气势,果然非同一般。 “真是太美了!”敖睚眦已经陶醉了。 “听闻蓝大人一族早年姓朱,后来改了姓氏。”黎翠嫣道。 “金翎蓝凤,名不虚传。”连见多识广的石灏明都只有咂嘴赞叹的份儿。 白色斗篷男子竟也 被这种华美所吸引,慨叹道:“好一只漂亮的大鸟!你还是赶紧让开吧,我真舍不得杀你。” “犯我宫殿,杀我族人,我恨不得啖你之肉,饮你之血,又岂会任你摆布?”蓝凤口吐人言,声音空灵而又甜美,仿若天籁,“今日尘烟宫在我在,尘烟宫毁我亡!受死吧!”蓝凤双翼大振,扇起两股迅猛的罡风,呼啸着袭向了斗篷男子。紧接着,蓝凤又昂首拍翅冲天飞旋而起,眼冒幽光,张开凤喙,高鸣一声,只见无数匕首光影如漫天飞雨,劈头盖脸地射向斗篷男子。 一部妖王于本体状态下施放的绝招,男子也不敢造次,举双臂护在脸前,风团与匕首光影全都被挡下,不过这次众人也看真切了,男子身前竟清清楚楚地显现出一层光罩,而光罩的源头就在他双手的腕部。 尽管如此,蓝凤依旧没有放弃,随着振翅的频率,一股又一股罡风吹向男子;随着呼吸的次数,一波又一波匕首光影射了过去。 此举有效!男子身周的光罩越来越淡,也越来越小,最后,手腕处的光源闪了几下,光罩消失了,罡风瞬间将男子笼罩。 “成了!”八方尊者大喜。妖王的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那凌厉的罡风团,就连金属都能切成碎渣,石头都能震成齑粉,更别说还有那万千匕首光影了。据他们估计,此时此刻,罡风团里那名男子恐怕已经四分五裂。 可是,一声大吼之后,男子从风团中冲了出来,除了身上的斗篷被撕得粉碎之外,他居然毫发无伤! “怎么可能?”八位尊者不禁瞠目结舌。 斗篷没了,男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一身流光华彩的乳白色怪异“甲胄”,一颗奇丑无比的头颅。他的皮肤是深蓝色的,表面还有些许深浅不一的波浪斑纹,两只诡异的黄色眼睛透露着让人心颤的凶光,三对长耳与头顶竖起的鱼鳍状凸起,都表明着一件事——他不是人类。 可他也不是妖族啊。看外表,像是鳞部水族,可他体表又不见最重要的标志——鳞片。若说他化成人形后鳞片就看不见了,那他如今这副怪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再说妖族化人形,只是在高矮胖瘦上有些差别而已,总的来说还是属于人类的外观,像此男子这般瘦的如同竹竿麻杆,实在少见。此外,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鳞族拥有三对耳朵,石灏明就是鳞部王子,他自然最清楚。话说回来,鳞部之外的妖族,有生着三对耳朵的吗?石灏明虽然没见过,但不敢断言,毕竟妖族中的确有些天造地设、天生地孕的珍禽异兽,世上唯独一只,没有其他同族。难道,此男子也是这类珍兽?似乎又说不通了,他还有黑色斗篷男子和艾娜娜两个同族呢! 这会儿,男子似乎因为光盾被毁而格外愤怒,他挥舞着拳头对蓝凤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非拔光你的毛炖汤喝不可!” 好大的口气,居然要把凤凰拔毛炖汤。 “想杀她,先过我这关!”大鹏王邬旬阳挡在蓝凤身前。 “都死!”男子振臂一呼,他身后那些丧失了灵智的羽族再度一拥而上,尘烟宫前又一次大混战。 邬旬阳知道此时自己是己方实力最强者,如果他都奈何不了那名男子,说实话,倒真不如弃了尘烟宫逃命,至少能保存下一部分有生力量,不至于被一锅端在这儿。若是这些实力高强的羽族战将悉数战死,那羽部也就完了。 交上手之后,邬旬阳第一个感觉就是,此男子的力气非常大!他的胳膊虽然很细,但出拳又快又猛。男子身体素质非常好,也十分灵活。邬旬阳看不透他的套路,他的招法动作看似很随意,没有章法可言,但却很有效,惹得邬旬阳不禁暗暗喝彩:“此人的近身搏斗技巧堪称精湛!” 不错的打斗技术,迅猛的速度,恐怖的力气,已然使得男子跨入高手的行列,但并不是不可企及的程度。邬旬阳自我感觉,如果男子不出什么“奇招”的话,还是有和他一较长短的机会的。而“奇招”,即是指男子展现过的攻击方式:“蓝光”仅一击就让即将渡劫的云天烈毙命;“紫光”一挥就轻而易举地斩断了孔雀的右翼。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藏着什么别的可怕“绝招”。 也许是被邬旬阳缠斗得烦了,男子突然抽身后撤了一段距离,收了拳套,左手往左腿外侧的椭圆凸起上一摸,然后抬臂抖了抖手腕,冷笑一声。 邬旬阳一直盯着男子的左手,他手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男子身形一晃,从邬旬阳身前一闪而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邬旬阳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不好,他要偷袭晓宁!”邬旬阳赶紧急追而去。蓝晓宁这会儿已经化回了人形,正和八方尊者一起同敌人厮杀,忽觉头上飞来一道阴影,下意识地将左手的匕首抛了过去。 男子骤然急停,横抡左臂,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线从左手掌心飞出。此线看来极为刚硬,在空中延伸出好几尺,竟然不飘不动,像是 一根长长的“钢针”。“钢针”通体散发着一道柔和的白光,扫过蓝晓宁的匕首,“滋啦”一声,匕首竟被削成两截! 蓝晓宁大惊,她那匕首可是父亲蓝鸿波亲手替她铸炼的,左手刃,又厚又重,质地偏刚,右手刃,又薄而轻,质地偏韧。两刃各有名字,左手刃名叫“凤刺”,右手刃名为“凰切”,合起来称为“凤凰双匕”。攻击时双手双刃互相配合,厚刃主做一些挡、架、刺、扎等动作,薄刃则多是划、切、削、剜类的轻细招式。现在,坚硬的“凤刺”竟被“钢针”给切断了!蓝晓宁心疼不已。 令她更心疼的事还在后面。其实男子甩出“钢针”另有目的,毁了“凤刺”只是无意撞上了而已。钢针弹指之间就延伸到好几十丈长,连大殿的圣祖玉柱都被穿透,好刚强的“针”! 男子又攥着“钢针”斜斜地向上一划,多么可怕的锐劲,大殿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削塌了一半! 疲于应敌的尊者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身后轰隆隆巨响,回头一看,无一不目瞪口呆,尘烟宫大殿被毁了! 男子身后,邬旬阳杀到,带着满腔怒火的刀斩狠狠地劈在男子背上。出乎意料的是,男子身上的古怪“甲胄”竟使得昏定刀砍不进丝毫!刀是挡住了,但力量却没卸掉,男子被砍飞了出去,撞进大殿的碎石堆中去了。 邬旬阳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刀力作用之下,“甲胄”顺着刀刃凹陷,说明那光滑的“甲胄”原来是软的。“看来应是类似天蚕衣、龙鳞衣之类的软甲。”邬旬阳心中猜测,“可是一不见线缝,二不见皮褶,从上到下浑然一体,什么材料能制成那样的软甲?” 邬旬阳估计,刚才男子硬吃那一记重斩,即便有软甲护体,骨头应该断了不少,内脏也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不过现在大殿附近尘灰飞扬,不宜冒然冲进废墟杀那男子,万一被他以那骇人的“钢针”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邬旬阳将弦绷到最紧,缓步走上大殿的台阶。果然正如他所料,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烟尘中射出一道白光,邬旬阳闪身避过,顺势一刀切在“钢针”上。 “铿”的一声,邬旬阳感觉像是砍在了厚厚的铁板上,昏定刀竟被崩出一个缺口,他握着刀柄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右手虎口已裂,整个小臂都被震麻,一时间动弹不得。 “哈哈哈!”男子从石堆后面站起身来,嘴角挂着一道怪异的绿色血迹猖狂大笑,“能砍断这根‘杀人线’的武器根本不存在!”他话音刚落,邬旬阳身后蹿来一人,刀影当头落下,他下意识地双手拉起那根“杀人线”抵挡,“喀”的一声脆响,“杀人线”竟被砍折了,弯成一个角,抵在男子肩膀上。 这回轮到他呆若木鸡了,刚说完大话,立马就被人“教训”了。他的视线没去看劈刀之人,而是落在那把刀上:黑漆漆的,毫无出彩之处。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这是什么刀?”男子难以置信。 “‘夺命刀’!”萧天河故意编了个和“杀人线”相呼应的名字。黑刀祖师传下的裂空宝刀,自然比邬旬阳的昏定刀厉害多了。可是,效果还是比萧天河的预期要差一些,那根“杀人线”的确非同小可,裂空刀一刀下去仅是将“杀人线”砍折,如此也只能说萧天河的实力还是不够强。 既然一刀斩不断,那就两刀。趁男子看着宝刀分神之际,萧天河再次举刀劈下,这一次,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不但想砍断“杀人线”,还要劈开男子身上的“流光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八章 破封之环 要说一个羽族身上最为独特之处,当数羽翼。挥翼驾风起,振翼腾云升。挥翼攻击,是羽部妖族特有的一种攻击方式。 “八卦神羽阵”,正是一种借助羽族之翼方能起效的暴攻阵。神羽阵摆成之后,每一卦位都是一座阵脚,立于该位的羽族振翼催风,数股狂风依照阴阳之序在阵内疾速盘旋,直至一举冲开阵法障壁,化为无数凌厉的风刃,将周围的敌人一扫而空。 此阵须得八人配合方可摆成,八人的实力又与神羽阵的威力息息相关,所以由羽部妖王之下最强战力——八方尊者来摆阵最合适。其实八方尊者之卦位,也是由此而来的。孔雀尊者德高望重,为人刚健又不失谦和,堪当“乾卦”重任,故而居为乾位尊者。乾卦乃八卦之首,孔雀尊者自然也是八方尊者中地位相对最高的一个,何时以“八卦神羽阵”应敌,全听他的号令。 此番尘烟宫遭遇大劫,大殿被毁,羽族战将死的死,伤的伤,毫不夸张地说,羽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于是,孔雀尊者宋恩成不再犹豫,号令七位同伴化出本体,摆成“八卦神羽阵”。 阵法一成,立即有八股狂风在阵内盘旋,此时正是白日,属阳,故而卦盘右旋,八方尊者庞大的本体竟逐渐隐没在颜色各异的风团之中。唯一可惜的是,孔雀尊者已残一翼,实力有损,阵内青色的风团也比其他风团略小一圈。 “破!”狂风中突然传出孔雀尊者洪亮的喊声。 另外七位尊者齐齐应喝了一声,攻阵外缘的障壁骤然迸裂,各色风团挥洒着明显可见的风刃向敌人席卷而去。风刃到处,头颅四下乱飞,尸体到处乱滚,敖睚眦躲得稍慢了一些,衣服后摆立即被扯进风团撕碎,而且不是碎成“布片”,是绞成了“布粉”,瞬间不见了踪影。风声狂啸,风刃“咻咻”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敖睚眦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好险,差点儿变成肉泥!” 这一股摧枯拉朽的狂风将殿前毁得一片狼藉,当真是飞砂走石、天昏地暗。待风刃消失,重见天日时,敌人连同尘烟宫外的烟雾全被一扫而空。 好强的阵法,一击灭敌!那名古怪男子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逃了,还是被绞成了碎渣。 “好家伙,有这等无敌的阵法,怎么不早用啊?”敖睚眦惊异地大呼小叫。 石灏明从背后拧了他一下,冲殿前使了个眼色。敖睚眦循向望去,八方尊者已经撑不住了,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前各有一滩醒目的血迹,其中犹以孔雀尊者身前的那一滩最多。 “快!抬他们进大殿……呃……”蓝晓宁忽然意识到大殿已经不复存在了,“就、就在这儿吧,原地替他们疗伤!邬叔叔!萧公子、石公子、敖公子,还有两位姑娘,拜托你们了!”她心急如焚,身为羽部妖王,她自然清楚在重伤状态下强摆“八卦神羽阵”所付出的代价。她恳求的六人加上她自己,才刚够七数,还差一个。幸好,来援的彤鹤云家族人之中有高手可以替彤鹤尊者疗伤。 萧天河从未替妖族疗过伤,不过情势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度入一股温和的蒙力至百鸣尊者体内,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刚游走了半个周天,他的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尽管心里有所估计,可百鸣尊者的伤势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已经不能用“伤”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废”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萧天河觉得,八方尊者接下来数百年就别想再为羽部作战了。 “这……这怎么治?”敖睚眦叹道,“说句难听的,他们八个今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你就不能先看看场面再张嘴?”石灏明呛了他一句。 在雪鸮尊者身后的蓝晓宁已经泪流满面。 “晓宁!一部之主,哭什么?就算刚才他们爆体而亡,也是为羽部大义战死的!光荣!”邬旬阳嘴上如是说,其实亦是心痛不已。“八卦神羽阵”把八位尊者的妖力彻底抽干了,再加上在这两次守卫尘烟宫之战中牺牲的羽族战将,蓝晓宁此时已经和孤家寡人差不多了。偏偏敌人还来了个“釜底抽薪”,将鸿雁原五州十六城的诸多高强羽族全部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将羽部重新集结得力战将的机会全都给抹煞了。 蓝晓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着头,那凄楚的模样谁看了都心疼。 “蓝大人,离开这儿吧,带着残兵去我们照天海修生养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石灏明提议道。 蓝晓宁不置可否。前几日还繁荣昌盛的羽部,如今却十存一二。若非情势危急,身为一部妖王的她如何肯放弃总坛? “他们走,我留下。”蓝晓宁环视着台阶下满脸血污的残存羽族们,“我须得弄清,敌人两度来犯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敖睚眦道:“那还不简单么?彻底剿灭羽族呗!今日八方尊者拼上性命,好不容易才将敌人驱走,你却独自留下,岂不正合了敌人的意?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并不见得。”邬旬阳道,“且先运功护住八方尊者最后一丝 心脉,稍后再详谈。” “万一敌人去而复返该如何是好?”萧天河十分担忧。 “敌人的伤亡同样不轻。那名瘦高男子吃了我一记重斩,又受了神羽阵的攻击,即便不死,也得重伤,相信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可是……”邬旬阳话锋一转,“奇怪就奇怪在那一记重斩。以那男子先前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他应该有能力化解我的攻击……” 杨月玫道:“鹏王出招迅猛,他闪避不及而中招,若非那奇怪的护甲,他早就一命归西了。这些大家分明都看到了呀,何怪之有?” “不对,即便是闪避不及,那也应该有闪避的动作,可他却是原处纹丝未动硬吃我那一招。”邬旬阳回忆着,道出了心中的看法,“我觉得,他是故意被我击中的。” 众人面面相觑,凡事皆有因,真如鹏王猜测的那样,男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从废墟中爬起时可是受了伤的,不惜受伤硬扛一位九宫级高手的攻击,匪夷所思。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萧天河在心中将羽部近期来发生的事稍微串了一串,似乎隐约瞅见了一处苗头,他连忙问道:“蓝大人,不知关于金之邪祖的下落可曾有眉目?” 其实蓝晓宁也在怀疑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联,她摇头道:“很遗憾,毫无眉目。连霞峰周遭皆已寻了个遍。赤流山域山峦众多,还未来得及细查,就遭遇了敌人。” “《蓐收秘赋》上既然明说了在连霞峰,就一定在这周围,不会偏到赤流山其他峰头去的。圣祖蓐收,总不会骗人。”邬旬阳道。 蓝晓宁道:“可是我们羽族世代以连霞峰为根基,不是我夸口,我对方圆数百里内的每一寸土地都堪称了若指掌……实不相瞒,敌人第一次来攻之前,我们本打算放弃寻找金之邪祖,改为搜寻‘五神殿’的,但还没来得及派人侦查,就被围攻了。” “你说什么?”邬旬阳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五神殿’?你找‘五神殿’做什么?” 蓝晓宁不解他为何这般激动:“《蓐收秘赋》上还另外提到了一个叫做‘金圣珠’的玩意儿,说是藏在‘五神殿’之中。那位与尉迟风同来的叶元圣又说,他孙女亲眼目睹过‘火圣珠’的威力,堪称至宝,所以……” “金圣珠?”“叶元圣?”邬旬阳和萧天河一起发问。 萧天河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先说说‘金圣珠’的事吧!” 蓝晓宁继续道:“据那位叶元圣声称,火圣珠是个至宝级法宝,不仅能大幅增强火属性功法的威力,还能免去功力消耗。如此来看,金圣珠亦当如此才是。邬叔叔,莫非你知道‘五神殿’在哪儿?” 邬旬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往大殿废墟中走去,口中似是自言自语:“道听途说,也不一定是真的……” “既然叶元圣说是他的孙女亲眼所见,那就一定是真的。”萧天河道,“邬前辈,其实你也见过他孙女。前番相见之时,与我们同行的那位紫纱白袍的姑娘就是。” 邬旬阳回头与萧天河对视一眼,他对那个漂亮的姑娘有印象。随即,他长叹了一声,转身走回孔雀尊者身旁:“原来如此!” 众人都望向他,等待着他细说。 “说起来,五神殿,其实你们都见过。”邬旬阳指了指身后的废墟,“喏!” 大家齐齐摆头看了过去,又不约而同地一起惊叹了一声。原来尘烟宫大殿,就是五神殿! “当初,我们羽族五位圣祖八拜为交,开创了羽部的一片天地。他们采集赤流山域特有的岩玉雕成了五根玉柱,又以玉柱为基建起了这座大殿,作为羽部世世代代的总殿。正因为玉柱出于五位圣祖之手,故而后世子弟称其为‘圣祖玉柱’,后来又将五位圣祖的本相刻于柱上。可以说,此殿代表着无数后世羽族子弟对于五位羽族圣祖的崇拜敬仰之情,对我们来说,他们就是神明。‘五神殿’这个称呼,就是由此而来。只是此名不常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邬旬阳解释道。 “啊!那名男子率敌来攻的目的,原来是金圣珠!怪不得他要拆毁大殿呢!”蓝晓宁恍然大悟。 “没错!”邬旬阳的面色十分凝重,“他先毁去大殿,又故意中我一记重斩,其实是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藏在圣祖玉柱中的金圣珠!” “不过是为了一个法宝,竟将羽部毁至如此程度,未免也太……”石灏明摇头慨叹,“敌方为了不让羽部得援,甚至大动干戈兵分五路攻打五部总坛,金圣珠就真的那么珍贵吗?” 邬旬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蓐收秘赋》上特别提到了金之邪祖和金圣珠,恐怕那圣珠的秘密不仅仅是个至宝级法宝那么简单。它会不会和邪祖之事有什么联系呢?” 蓝晓宁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是邪祖破封之事!叶元圣曾提到过,有一位邪祖已经提前破封了,好像是……是土之邪祖!也许,圣珠就是破除邪祖封印的工具!” 石灏明眉头紧皱,劝道:“倘若如此,蓝大 人,你就更应该带领羽部之人去我鳞部避难了,那名男子得到了金圣珠,下一步就是破除金之邪祖的封印,所以休整之后一定会再来连霞峰的!” “不,有些不太对劲。”邬旬阳道,“金神蓐收可是金之邪祖的死对头,他会把邪祖封印之处与破除封印的‘钥匙’一并写在秘赋上吗?万一被一个图谋不轨的恶人得到了秘赋,岂不是将陷全天下于危险之中?蓐收圣祖应该不会这么做。我想,金圣珠应该破除不了金之邪祖的封印,而是……另外一位邪祖……” “五行相克,金克木!”石灏明眼睛一亮,“金圣珠一定可以破除木之邪祖的封印!” “木之邪祖……也就是说,敌人须得知道《句芒秘赋》上所写的封印之处。”蓝晓宁道。 《句芒秘赋》!这个名字何其熟悉。萧天河一声长叹:“恐怕《句芒秘赋》已经落入敌人之手了!”接着,他把文举界与热海十二蛟的那一场战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句芒秘赋》本该在庞思远与上官靖夫妇手中,可后来遍寻不着,加上夫妇二人又听命于那位白色斗篷男子,如此,所有的线索都窜起来了:庞思远与上官靖将《句芒秘赋》交给了白色斗篷男子,于是白色斗篷男子知道了木之邪祖的封印之处。要解除封印,还得需要金圣珠,于是他就领兵来找羽部的麻烦了。 听完萧天河的讲述之后,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四大凶妖之事未平,又来了五行邪祖。而且白色斗篷男子与凶妖曲朔衡都带领过“行尸走肉”大军,天知道凶妖和邪祖之间又隐藏着什么联系。 “眼下当务之急,尚有四件事需要解决。”邬旬阳总结道,“第一,既然《蓐收秘赋》在那个叶元圣手中,那么敌人是如何知道金圣珠就藏在五神殿的?第二,金圣珠已经被敌人得到,他下一步必然会去用其破除木之邪祖的封印;第三,火圣珠已经现世,火克金,所以须得有人留在连霞峰,以防有人来破除金之邪祖的封印;第四,土之邪祖已经破封,说明《后土秘赋》所记之事很有可能已被敌人知晓,如果土圣珠再被敌人得到,土克水,敌人就会去破除水之邪祖的封印。” 蓝晓宁补充道:“要破除水之邪祖的封印,须得通过《共工秘赋》得知水之邪祖的封印之地,同时也就得知了水圣珠的下落。有了水圣珠,就又可以通过《祝融秘赋》得知火之邪祖的封印之地并破除封印。而火圣珠已经现世,只要顺着这条线索就能找到《祝融秘赋》。敌人的计划可谓是环环相扣啊!” 石灏明道:“关于这一点,实不相瞒,其实水圣珠就在我们鳞部。” “哦?”邬旬阳大喜。 “这是鳞部的机密,我本不该说的,可是事关天下安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曾在海天宫看见过水圣珠,但是并不知道它和邪祖之间的关系。” 敖睚眦失声叫道:“啊呀!那岂不是糟了?惊霖岛同样被敌人攻打,他们的目的一定是那颗水圣珠!” “这个嘛……先不必太担心。我们鳞部海天宫中高手环侍,再加上近乎八成的鳞族都居于照天海海域,响应必定及时。就算敌人想像对待五州十六城的羽族这般耍一些手段,也没那么容易,一旦照天海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海天宫肯定第一时间就能获悉。”其实石灏明心中早已分析过情势了。 邬旬阳非常赞同:“石世侄说得没错。鳞族居住地相对集中,一方有难,各方支援,与羽族相比算是一大优势。如此也可稍稍心安,只要水圣珠没有落入敌人之手,火之邪祖就甭想破封,敌人的破封之环就此缺了一截。不过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回惊霖岛一趟,看看此次被袭损失如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七十九章 凤族秘事 尘烟宫残存的羽族跟随着石灏明与敖睚眦往鳞部照天海方向去了,萧天河暂作停留与邬旬阳说了几句之后,也赶往了虫部万鸣洞。此时,尘烟宫中只剩下了大鹏王邬旬阳与部主蓝晓宁两人。 “邬叔叔,关于你刚才说的四件要事,第一件,我们暂时无法得知;第二件,《句芒秘赋》和金圣珠都被敌人得到,我们无法阻止他去破除木之邪祖的封印;第四件,土圣珠究竟是否现世尚未明确。但由于水圣珠确定在鳞部,所以火之邪祖之事暂且不必担心;至于第三件,金之邪祖之事,我看就让我独自留下好了。你的实力比我强,心性比我沉稳,审时度势的能力也比我高,以后还是由你来带领羽部吧!”蓝晓宁道。 邬旬阳瞅了她一眼:“你这是要把部主之位传给我么?” 蓝晓宁怯生生地小声说:“邬叔叔原本就当过部主,德高望重,有何不可?我想大家既然都尊称你一声‘鹏王’,相信都不会有意见的……” “我有意见!”邬旬阳加重了语气,“羽部之主本该由大哥直接传给你的,但大哥飞升早,你又不成熟,所以我才暂代部主之位。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怎可萌生退位的想法?” 蓝晓宁眼圈又红了:“可是……邬叔叔你看看尘烟宫如今这副惨样……我觉得我可能没有资格……” “住嘴!”邬旬阳嗔道,没让蓝晓宁再继续说下去,“你虽然有些责任,但并不是导致如今局面的直接原因。换作是我当部主,即便及时打探到消息,我也不可能轻易下令放弃尘烟宫,更何况敌人的目的本就是要毁掉大殿,苦战一场之后,情况不会比现在强多少。你身为一部之主,除了总结教训之外,更应该打算将来如何带领羽部复兴,而不是把重担推给谁,你知道吗?” “邬叔叔教训的是,晓宁谨记于心。” “除此之外,我要留下来的原因还有一个——当务之急的第五件事。”邬旬阳道。 “还有第五件?为何你之前没提过?” “就是关于金之邪祖——大风之事。” 蓝晓宁不解,金之邪祖之事不就是第三件事么?“邬叔叔,你前几天刚到尘烟宫时,就曾经悄悄细问过我金之邪祖的名字,莫非你听说过‘大风’这两个字?”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邬旬阳道:“首先你要弄清楚,‘大风’并不是金之邪祖的名字,而是他的本体。大风,本也是我们羽族的一位惊才绝艳之人,只可惜走上了邪路。当初羽部的五位圣祖,都和大风交过手。据说你们凤凰一族的先祖,也就是羽部五圣祖之一的火鸟凤凰,曾经与大风鏖战七天七夜,不分胜负。” 蓝晓宁惊愕道:“能与凤凰先祖战成平手,邪祖大风果然厉害!” “后来,金神蓐收与邪祖大风于西海玄圃山巅大战一场,最后以大风的战败而告终。于是,邪祖大风和另外四位邪祖一样被封印,从此天下太平。” “原来邬叔叔早就知道邪祖大风之事啊,为何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呢?”蓝晓宁好奇地问。 邬旬阳似有无奈:“我只知道大风之事,但并不知道他就是金之邪祖呀!” “唔……可是,那又如何?就好像凶妖曲朔衡一样,他的本体乃是丹火混沌鸟,不也是属于羽族?不过是个走歪了路的同族罢了,该是敌人还是敌人。” “麻烦就麻烦在,大风他有一个……”邬旬阳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罢罢罢!晓宁,你记住,这本是你们凤凰一族,不对,应该说是我们羽部的秘密,我曾经向大哥起誓,不将此事告诉别人的,包括你在内。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违背当初立下的誓言了。” 蓝晓宁惊讶不已:“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隐秘?” “大风有一个遗腹子。”邬旬阳神情严肃,“现在看来这么说并不确切,毕竟大风没有死,而是被封印了。” “遗腹子?那要是活到现在,得是个十全级的妖帝了吧?” 邬旬阳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他的确还活着,不过并不是十全级,而是八卦级。” 蓝晓宁怔了怔,幽幽地问:“邬叔叔,那个‘遗腹子’,该不会……就是我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邬旬阳哭笑不得,“你可是大哥和大嫂的亲骨肉!正宗的凤凰血统!” “呃……”蓝晓宁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门。 “据说,当初大风之妻也是我们羽族的一位高手。在大风‘身殒’之后,她甘愿为大风殉情而死。在临死之前,她生下了一枚蛋,可是这枚蛋历经漫长岁月,始终不曾孵化。就这样一直到了二百多年前,那时大哥尚在妖王之位,那枚蛋终于孵化了。” 当听到“蛋”这个字时,蓝晓宁已经惊讶万分了,等邬旬阳话音一落,她立即问道:“怎么会生下蛋来?既然是羽族高手,必然修炼成人形了,生子当也和人类一样变为胎生啊!” “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母爱所致吧。当初大风 之妻肝肠寸断,一心求死,唯一不舍的就是腹中胎儿。若是胎生,母死则子亡;卵生,倒是可以保住孩子的性命。” “那也得感谢羽族的先祖们没有斩草除根毁掉那枚蛋。”蓝晓宁道。 “大风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坏人的,若没有走歪路,我们羽部恐怕会有六位圣祖。而且传说他的个人品德并不恶劣,相反却十分高尚,对妻子始终关爱有加,否则他的妻子也不会甘愿赴死殉情,不是吗?退一步说,一个孩子总归是无罪的。他母亲临死前生下了他,还将自己的妖灵宝珠留给他,先祖们又如何忍心杀一个无辜的孩子呢?”顿了一顿,邬旬阳又道,“大风与凤凰圣祖的关系最密切,所以他的妻子将妖灵宝珠交给了凤凰圣祖。出于对大风的惋惜以及对大风之妻的同情,也为了曾经的友情,凤凰圣祖接纳了那枚蛋。于是,照顾那枚蛋的事就成了凤凰一族世世代代的秘密。其实若非我亲眼见到那枚蛋,我也不敢相信。在漫长的岁月中,那枚蛋虽然没有孵化,可是却一直在妖灵宝珠的润养下缓慢地变大,最终变到足有三尺来长。妖灵宝珠耗尽之后,蛋壳就破了,从里面钻出来的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婴儿,而不是一只雏鸟。” “那这个婴儿必然天赋极高咯?”蓝晓宁猜测道。 “没错。”邬旬阳点点头,“大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本领高强的师父,在师父的指点下,他短短两百多年就修炼到了八卦级,这个速度在妖族已算是翘楚。而且他为人谦逊、真诚、友善,可以说,他继承了父母一切优良的品质。最终,他在羽部的一场比武中胜出,登上了八方尊者之位。” “啊!孔雀尊者!”蓝晓宁吃惊得合不拢嘴。羽部人人知晓,孔雀尊者宋恩成乃是一个孤儿,也都知道他天资卓越,修炼速度大大超过其他的妖族。没想到,他原来还有这等复杂而秘密的身世。 邬旬阳道:“正因为他天赋惊人,大哥意料到他会在我当任妖王的期间成长为羽部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所以让我永远掩藏这个秘密。可谁知原来大风就是金之邪祖,而且还没有死!我想,当他破除封印重现人间之后,孔雀尊者的身份立场就会变得相当微妙……” “邬叔叔,孔雀尊者被斩落的翅膀还在那儿呢!”蓝晓宁指着台阶之下,“难道你怀疑他的忠心?” “不,我并不怀疑。可是,我也同样不怀疑他的孝心。若换做是你,在忠孝难以两全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这……也许会两不相帮吧?毕竟要杀死大风的话就是弑父之举,我下不了手。”蓝晓宁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偏偏宋恩成是乾位尊者,是八方尊者中绝对不可或缺的一人,更是羽部的栋梁。”邬旬阳悻悻地说,“现在他身受重伤,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大风那边就麻烦了,见不到孔雀尊者,他难免会误以为当初我们羽族杀了他的儿子,从而迁怒。而让他见到孔雀尊者又是万万不可之事,他到时势必会强行掳走孔雀尊者。” 蓝晓宁眉头紧蹙:“这么难解的麻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唉,是啊……” …… 离开尘烟宫之后,萧天河疾速往万鸣洞方向飞去。和叶玲珑已经许久没见了,他十分想念她。“玲珑终于找到她的爷爷了,实在太好了!这下有两位阵法高手教导她修习阵法,她将来在此道的造诣必定不可限量。”萧天河心中一面为叶玲珑感到高兴,一面也在担心虫部的状况。一路上,他不断地安慰自己:虫部有赫赫有名的振微十六堂堂主,还有金婵玉那样高明的领袖,一定没问题的。 可是,战将济济的虫部居然也破天荒点起了五方鼎的求救烟,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虫部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合群,以往极少和其余四部走动。他们也很少向外族寻求帮助,毕竟虫族人数众多,且不乏高手。据我所知,五方鼎自铸就起始,虫须一面还从未冒过青烟呢。谁知这一切却从金婵玉重现江湖之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们对于虫部的看法也彻底改观了。”石灏明曾经如是跟萧天河聊过。 飞着飞着,一股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将萧天河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前方远处,一座山头高耸入云。 “原来是到了禁近山了。许久没打这儿走,差点儿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地方。”萧天河升高了飞行高度,打算从高空飞过这片炽热难耐的山域。 “咦?”萧天河忽然留意到一处异样,在山脚下,有一个明显的白色物体。其实在方圆数百里都一片灰黄之色的地方,想不注意到那个白色的东西也很难。前番飞经禁近山时,是被介部两位灵将带着从兽部猎魂坡飞往鳞部惊霖岛,出于好奇,萧天河曾仔细俯瞰过这片山域。他十分确信,当时禁近山脚下并没有那个白色物体。 “小心一点飞过去看看吧。”萧天河记得夏灵将说过,连介部妖王吕老爷子都不敢接近火山口上方一百丈的距离,于是,他保持着离火山口四五百丈的高度,飞近了那个东 西。到了近处他才发觉,那个“白色物体”原来是一大片发白的地面,而且上面还站着一个人! 萧天河吃惊不小,禁近山周围炙热无比,连高手都无法接近,那个人究竟是如何来到山脚下的?此外,禁近山可是妖灵大帝名言禁止接近的地方,谁会那么大胆无视禁令呢?“妖灵大帝是直接传音给五部妖王传达禁令的,此人或许是个隐世的散修?”萧天河心中猜测,“可即便是散修,这种通达全妖族的禁令他也不会不知道吧?如此看来,此人当是个不明禁令的人类咯?可这儿是妖族五部的中心区域,寻常人类会冒然闯入妖域腹地吗?”思来想去,萧天河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时,那人走到了白色地面的边缘,停住了。由于萧天河飞得过高,看不真切他在做什么。须臾之后,萧天河发现,那白色的地块居然变大了! 白色地块比先前扩张了一大块,那人继续朝山口方向行进。他走开之后,原先所站的地方,白色从另外一边开始慢慢“消退”,恢复了原本的灰黄色。待那人又一次走到白色地块的边缘时,再度停住,接着,同样的情形发生:白色地块前端扩张,后端收缩。 这下萧天河终于看明白了,原来那人正以此法隔绝高热而缓慢行进! 那个人是如何“隔热”的呢?根据白色地面扩张、收缩这条线索,很容易就能想到最简单的方法——冰冻。将前方的地面极速冰冻,隔绝地热,然后走到边缘,再次冰冻,如此周而复始。 这里可是禁近山,想将此处的地面急冻,谈何容易!“那家伙要么是个水属性功法的顶尖高手,要么有个不得了的法宝!”萧天河心想。 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头一回经过禁近山时,萧天河猜测这儿或许是妖灵大帝的居所。可如今他知道了妖灵大帝其实就是十位太公,他们的居所在浑天牢底。所以,禁近山依旧是个谜,而且是个让他更想破解的谜。 于是,萧天河控制着魔刀慢慢下降。“一来看一看那个人究竟打算做什么;二来也试一试自己的本事,究竟能接近禁近山口多少丈。”他为自己找合适的理由。 突然,上方云层之中蹿下来一道黑影,从身后捂住了萧天河的嘴巴,附在他耳边轻嘘了一声。萧天河吓了一跳,他过于关注下方的状况,竟丝毫没察觉到云彩里藏着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敖睚眦。 “你不是回鳞部了吗?怎么会在这儿?”萧天河问道。 “小声点儿,那家伙的耳朵可是灵敏得很!”敖睚眦指了指下方,拉着萧天河往高处飞。 一进云层,萧天河就问:“那个人是谁?来禁近山干什么?” “那人是鳞部的一名妖族,我也不知道他来这儿做什么。”敖睚眦回答道,“我已经跟踪他好一会儿了,他一直在以这种方法慢慢接近火山口。” “哦?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灏明呢?” “就是他让我来的。离开连霞峰之后,他就让我稍微绕点路,来禁近山附近看看有什么异状。我过来一看,还真有!” “灏明怎么猜到这儿有异状的?他没告诉你原因吗?” “我问了,他没说,只说若是无事就追上他,若是有事就留在这儿观察。”敖睚眦道,“这事的确奇怪,其实下面那个鳞族……本来已经死了!” “此话怎讲?” “他本是海天宫的一名杂役,平日里负责一些传令、跑腿的活儿。可是,当我还在海天宫时,他就渡中劫失败身陨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死而复生’!”敖睚眦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八十章 火之邪祖 “那就很明显了。此人渡劫之后,悄悄潜回了海天宫,并砸碎了灵魂示,造成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萧天河分析道。 “不可能。”敖睚眦不信, “海天宫内的灵魂示是由我爹亲自看管的。”萧天河想了想,又说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初留下灵魂印记时,此人是让某人‘代劳’了,在渡劫之后,又将‘代劳’之人杀死了。”敖睚眦道:“这更不可能了,且不说一个杂役人员能不能找到一个‘替死鬼’帮他堂而皇之的瞒天过海,但制作灵魂示的时候,可是得当着我爹的面的,而且当时我恰好也在场。毕竟灵魂示不属于个人,而是海天宫的财产。”鳞部正部主石破天性格豪放,不拘小节,而敖天波的性格则比他细腻得多,因此在他来到鳞部之后,石破天就将最不愿管理的宫内后勤事务统统交给了他。 敖睚眦在鳞部期间,也经常帮助父亲,所以对这些事十分了解。既然没有可能 “瞒天过海”,那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一个了——敖天波也参与了这件事,或者说,一切都是敖天波策划的。 萧天河心中如是猜想,但却没有说出来,毕竟敖天波可是敖睚眦的父亲,没有证据就妄下定论并不妥当。 “也许弄清此人究竟要干什么,一切就都能明了了。”敖睚眦道。透过稀薄的云层,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山上那片显眼的白色,但是现在白色地块比先前明显小了一圈,消退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越接近火山口,地面就越发炽热的缘故。 所以,那个人不得不加速行进。眼见着那人爬上了半山腰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萧天河说:“他一定是冲着火山口去的。” “该不会打算翻进火山口里面?”敖睚眦道。 “怎么可能?到了火山口,那个冰冻地面的方法就行不通了,他会瞬间被烧成灰烬的。” “可是,想要获取铸造的矿材,根本无须攀爬到那么高啊。”原来敖睚眦是这么猜测的。 说起 “翻进火山口”,萧天河不禁想起,在大赤界天焰大陆时,他进入孤烟山口的经历。 “有些特殊的矿物是只有火山口里面才有的。”他说, “不过须得实力足够强,方可抵御火山里面的高温。像禁近山这种格外炙热的火山,对实力的要求也更高。那个人是高手吗?” “呵,真要是高手,就不会干杂役了。”敖睚眦笑道, “杂役人员的水平大多是四象、五行级。四象级的是低级杂役,主在海天宫内任事;五行级的会飞行了,就可以升为高级杂役,平时多做一些外出跑腿的活儿。那个家伙一直待在宫内,只能是四象……”话还没说完,只见半山腰上突然出现了一条 “白线”,从男子脚下一直延伸至火山口。那是一条冰冻的窄路,男子似乎脚下生风,踏着冰路迅速地接近山顶。 “哟!身法还不错嘛!”敖睚眦惊叹。 “能冻出这么长一条冰路,他肯定不止四象级。”萧天河道。 “嗯!”眼见为实,敖睚眦此时不得不信了, “他的头脑也不错,爬山到一半来计算冰冻消失的时间,然后使用身法一气呵成到达顶峰。”正说着,只见那道人身影一晃,在冰路消失前的一刹那翻入了火山口。 “他不要命了?”敖睚眦冲出了云层,想向火山口中看个究竟,可是一股热浪上涌,空气扭曲,什么也看不清。 “看见刚才火山口中白光闪耀的瞬间了么?他肯定没有死。”萧天河十分肯定。 “没看清。等回去之后,一定让爹好好查一查这个人。”两人继续在空中候着。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过去了。夜幕降临,火山口中透射出淡淡的红光。 待到寅时许,火山口中又一次闪耀白光。在深夜,白光就明显多了。为了不引人注意,萧天河特意御起不显眼的裂空刀。 两人屏息凝视着火山口。可是过了好一会儿,火山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迷茫地对视了一眼。按萧天河估计,白光应是那名海天宫杂役使用法宝时发出来的,火山口透白光就说明他即将爬出来了,可为何半天看不见人呢? “嗵”,禁近山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山口的红光越来越亮了。 糟糕!两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火山要喷发了! “快走,火山喷发的话那个人本事再大也活不成了!”敖睚眦道。两人一起往东南方向疾飞,火山喷发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气浪会比平时更加炽热,岩浆还会被喷上高空,并且还有大量剧毒的烟气升腾。 在飞离的过程中,两人经常回首远望,毕竟火山喷发也算是一道千载难逢的壮观奇景。 “轰隆隆”的声响似乎来自于天边,大地也为之颤动。一声响彻云霄的爆裂声迸发,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团散发着红光的东西从火山口中 “喷”了出来,其势头之猛烈,甚至崩塌了大半个火山口!那是什么?是岩浆吗? 当然不是!岩浆喷射得再猛烈,也是像一根火柱,绝不会是一大团。而且,那团东西飞上天之后就没再落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的方向飞来。 萧天河心中一沉:“那是个活物!快逃!”虽然不知那究竟是什么,但从火山口出来的东西让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无奈的是,两人的飞行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个东西,很快,身后就传来了清晰而低沉的喘息声。 萧天河回头看了一眼,险些被吓破了胆,好一张狰狞的面孔!那怪物的身躯少说也有三、四丈长,头部巨大,血盆大口,口中满是獠牙。 它的双目亮晃晃的如同两盏明灯,鼻尖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角,耳根伸出数根骨刺,下颌和颈部生着一圈白鬃,它身上披着一层黑毛,四肢表面却覆盖着厚厚的鳞片,四爪冒着红光,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尾巴又粗又长,末端还带着一个骨锤。 火山口里居然藏着这么一个恐怖的怪物!难道这就是妖灵大帝不许任何人接近禁近山的原因吗? 怪物低吼了一声,两人身后光芒大盛,惊而回望,一团烈火已经近在尺咫。 情急之下,萧天河将敖睚眦收回了孟章界,自己则急转方向闪避。可是,火团轰然炸裂,还是波及到他,背上灼痛难忍,还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我被烤熟了?”萧天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火焰已经顺着衣物烧到了前胸,他才回过神来,立马撕破衣服扯掉了龙鳞衣。 龙鳞衣乃是龙皮所制,虽然坚韧,但怕火烧。就这样,珍贵的龙鳞衣化作一团灰烬,在天地之间零落飘散。 “竟然逃了一个!”那怪物口吐人言, “小子,你的龙鳞衣是哪儿来的?”能说话就可以交流,萧天河定了定神,从之前怪物展现出的速度来看,自己根本逃不脱,索性听听怪物想要说什么。 “乃是鳞部之主所赠。你是何人?为什么藏在禁近山中?”萧天河故作镇静。 “禁近山?”怪物回头远眺塌了半边的火山口, “居然给那个关押了老子上万年的鬼地方起了这么个名字!我乃火之圣祖,给我记住,小子!” “火之圣祖?祝融?”萧天河不相信火神祝融会长着这样一幅凶神恶煞的外表。 “呔!臭小子,不要在老子面前提那两个字!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怪物发了火之后,身躯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个近一丈高、满脸横肉的壮汉。 萧天河已然有数。此人自称火之圣祖,不仅不是祝融,还痛恨祝融,必是火之邪祖无疑。 可他为何看到萧天河穿着龙鳞衣之后就不再攻击了呢?而且刚才他还说了 “翻脸无情”四个字,换言之,此时当是 “有情”。那么, “情”从何而来呢? “你和刚才爬进山口的那个家伙不是一起来的?”壮汉问道。萧天河摇了摇头。 这会儿他也想明白了,那个杂役用的法宝只可能是水圣珠。水圣珠加强了水属性功法的威力,冰冻了地面,让他可以翻入禁近山,然后他又以水圣珠化解了火之邪祖的封印。 但是,水圣珠是鳞部的贵重之物,他一个杂役怎么可能弄到手,还带出海天宫来? 联想到他死亡的假讯,又想到刚才怪物看见龙鳞衣之后的手下留情,萧天河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既然不是一起,那就是碰巧路过咯?”火之邪祖托着下巴,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萧天河,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翻进火山口的是鳞部的一名杂役,我可是鳞部之主石破天的好友,怎么会是一起的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保命,萧天河不得不把石破天搬了出来,正好也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唔……原来是名杂役,怪不得味道不太好……”壮汉吊着嘴角咂了咂嘴,面有不满。 “乖乖,还是个吃人的家伙……”萧天河心道。 “小子!”火之邪祖大喝一声,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家伙是什么人?逃到哪里去了?他逃跑速度怎么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人是鳞部副部主的公子,速度当然快。他想必是飞回鳞部去了。”萧天河道。 “哦……”火之邪祖的眼睛溜溜转了起来,一看就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也就是说,你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他也不会弃你而去,对不对?”萧天河镇定自若,轻蔑地笑了笑:“你想干什么就直说!” “嘿嘿……”火之邪祖才刚笑了一声,萧天河就调头逃了。火之邪祖没有料到,反应慢了些,被萧天河落开了好远,不禁大怒,立马化回本体急追而去,还边追边吼:“臭小子!我被困了那么久,嘴巴里实在是淡得慌,你看上去味道不错,今天就是鳞部之主亲自来求情也没有用,我定要尝一尝人肉的滋味!”萧天河心急如焚,飞着逃,天上空荡荡的,速度又比不过火之邪祖;落地藏,方圆几百里地面都被灼得光秃秃的,根本藏不住。 这下可真不妙了。身后再次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这回萧天河早有防备,急转方向避过了邪祖喷出的火团。 邪祖速度太快,冲出去好远才停住,再调转方向追了过来。萧天河大喜,看来邪祖虽然速度快,但不够灵敏。 于是,他开始以 “之”字形迂回飞行,渐渐将火之邪祖越落越远。火之邪祖气得哇哇大叫,眼见着 “美食”就要逃了,他终于决定不惜耗费宝贵的妖力也非要抓住萧天河不可:“臭小子!今天不把你吞进肚子里,我就不是火神猰貐!”他催动妖力,缩颈蓄势, “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火浪,火浪向各个方向疾速扩散,逼得萧天河逃无可逃。 千钧一发之际,萧天河召出了杨月玫,两人一起蜷身躲在华岩巨盾后面。 火浪扫过大盾,竟将盾面烧化了一层,即便躲在盾后,两人也感觉到身旁掠过的那股骇人的炽热。 若被烧中,恐怕顷刻就会化成焦炭。 “呦呵!”火之邪祖猰貐惊异于突然冒出来一个援手,也是眨眼之间就出现了,心想难道现在的妖族飞行速度都已经快到这种程度了吗? 耗费了妖力,依然没杀死萧天河,猰貐气得七窍生烟。他对着华岩盾张开了嘴,大喝一声,一股胳膊粗细的火柱从喉中射出,径直击在华岩盾的中心。 “啪”,华岩盾就像是一块木板一样,四分五裂了。 “啊,我的盾!”杨月玫心疼万分。萧天河连忙把她收回了孟章界。 “哼哼,又逃了一个,这回我看还有谁能帮你!”猰貐再次喷出了火浪。 萧天河真的没辙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火浪席卷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从西南方向飞来一个庞然大物,不仅挡住了火浪,也将萧天河从空中击落。 火浪与那东西相撞之后,迸发出一阵 “滋啦”的声音。萧天河被突如其来的东西给撞懵了,快坠到地上才反应过来,连忙稳住身形,贴着地面向东疾飞。 从身上残存的寒意来判断,刚才那个庞然大物是一大块冰。那么高的空中,有冰块远远飞来当早被发现了才是,可就连火之邪祖猰貐都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那块巨冰是一位高手在一刹那以功力凝成的!萧天河心中无比震撼,此人不仅悄无声息地藏在空荡荡的天上不被发觉,还能瞬间凝出像小山一样的冰块!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经过之前的漫长追逐,此处已经离禁近山域很远了,前方不远就有树林,萧天河一头扎了进去。 在飞进树林的最后一刻,萧天河听到了来自猰貐的怒吼:“凿齿!你要干什么?”天空中,一个个头丝毫不亚于猰貐的壮汉抱着双臂,目睹着萧天河离去的方向:“那个人暂时还不能杀。” “为什么?”猰貐气得鼻孔都在喷火。 “冷静点儿!”水之邪祖凿齿直接拍了一块冰在猰貐发热的脑门上, “你以为先前那两人真的是眨眼即来,弹指即去吗?”猰貐眨了眨眼睛:“我也觉得奇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解困之后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原本到了嘴边的食物,却突然消失不见了。”凿齿回忆着大荒的怪事, “当时那人已经被我击伤,根本无力逃跑。我怀疑,是被另外一人所救。” “哦?” “那个救人的女子不仅知道咱们兄弟五人的事,还放出话来,说是当初那五个家伙传下了对付我们的方法。” “是嘛!那就让他们尽管来试试看好了!”猰貐挥着醋钵大小的拳头。 “关键不是‘是否传下了对付我们的方法’,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对付我们的方法是什么’,”凿齿分析道, “在大荒时,当食物消失的瞬间,我曾在那个救人的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奇异功力波动。而刚才那两人出现和消失的时候,我在逃走的那人身上同样感觉到了波动。所以我估计,他们让同伴消失的方法应该是一样的。” “那你还放他跑?”猰貐不解, “应当抓起来问个究竟才对嘛!” “不,不可。”凿齿摇头道, “你应该还记得当初我们最后一战为何会落败?”猰貐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我这一生都忘不了那份耻辱!要不是冷不丁从空间裂缝中迸射出强大威能,我怎会败给祝融那厮?” “我刚才说的那种波动,奇异就奇异在给我的感觉和空间裂缝迸发出的威能很相似。”凿齿道。 猰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再联系那几人的突然出现和消失想一想,我怀疑,”凿齿顿了一顿,逐字逐句地说, “那五个死敌传下了一套运用空间的厉害‘把戏’来对付我们!” “这……可能吗?”猰貐回想起当年的惨败,依然心有余悸。 “怎么不可能?”凿齿提高了嗓门, “突然出现,就是从别的空间蹿出来;突然消失,就是藏进别的空间里去了。也许那套‘把戏’经过上万年的传承与发展,已经不像当初那般‘粗糙’了,如果当世的修真者有人能游刃有余地玩‘空间把戏’,我们的末日必不久矣!” “你放走那人是出于什么打算?” “我想查一查,会玩‘把戏’的人究竟有几个,他们背后是否有一个共同的领导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凿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擒贼擒王!”猰貐心领神会。 第五百八十一章 刻不容缓 “凿齿……”萧天河默念着飞入树林前最后听到的这两个字。 “凿齿”,不像是个人名。他记得,火之邪祖自称 “猰貐”,想必 “凿齿”也是邪祖之一。那么,凿齿究竟是哪位邪祖呢?联想到那块骤然出现的巨大冰块,答案显而易见, “水之邪祖!”萧天河心道。水之邪祖出现,就意味着有人以土圣珠破除了他的封印。 算上已经破封的土之邪祖和火之邪祖,五大邪祖之中已至少有三位重现世间了。 此外,金圣珠被夺,《句芒秘赋》也在敌人手里,木之邪祖不久也会提前破封,再加上金之邪祖位置已经确定,火圣珠也已经现世,倘若被敌人得到火圣珠……萧天河感觉到一种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也许一场巨大的动荡正在酝酿之中。 “邪祖之威,绝非常人可匹,圣祖又早已不在,当如何应对?”萧天河一边飞一边思索着, “唉,连当世之乱的四大凶妖都无法轻易摆平,更别说五行邪祖了……对了,还有白色斗篷的神秘男子……”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些问题已不是如今魔族五帝、仙族五君、妖族五王能够轻言解决的事, “恐怕到时只得倚仗太公们出手相助……”萧天河决定,在见过几位老友之后,就立即回浑天牢去向太公们禀报邪祖之事。 飞出了树林之后,萧天河回头看看,确定两位邪祖没有追来,然后将敖睚眦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 “你说什么?水之邪祖也破封了?”听完萧天河所言,敖睚眦当即大声嚷嚷。 “土、火、水三位邪祖破封出世,你回去之后当协助石部主好生镇守惊霖岛。毕竟五行邪祖皆是妖族,而当今妖族五部可以说都是当初五位圣祖所传,难保邪祖他们不会燃起新仇旧恨。”萧天河叮嘱道。 敖睚眦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最好……”话说了一半,萧天河忽而摇了摇头, “罢了,没什么。万事小心。”敖睚眦皱了皱眉头,拱手道别,然后迅速往照天海方向飞远了。 萧天河目送他离去,叹了口气。火之邪祖破封之事已经使得他怀疑起敖天波来,但当着敖睚眦的面,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稍稍整顿了下心绪,萧天河向着东北的万鸣森林而去。……几日后,萧天河的视野中终于显现出万鸣森林的轮廓。 即将见到心爱姑娘的喜悦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离森林边缘还有二十余里,萧天河突然被草丛中飞出的一人给拦住了。 那人手持一杆长枪,喝道:“呔!来者何人?”萧天河打量了那人一眼,他身上有好几处伤痕。 “在下萧天河,是金部主的好朋友。”那人收了枪,拱手道:“原来是萧公子。抱歉,方才未曾看清,其实上次你来万鸣森林时,我见过你……”那人说着说着突然怔住了,随即又举枪相向, “呔!竟敢冒充萧公子!差点儿被你给骗了!刚才你飞行速度如此之快,至少也是七星级的实力,可上次萧公子来时尚是两仪级,短短几十年,不可能修炼到这等境界!” “呃……”萧天河无奈,这名守卫倒是心细,可个中曲折,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呔!你到底是谁?休要觉得我们虫部可欺!”守卫毕竟实力不够强,不敢冒然对萧天河出手。 “你误会了,我真的是萧天河。不信可以让金部主、尉迟左使都来认一认!对了,我的好友叶玲珑也在万鸣洞呢!” “呔!”这个字似乎是守卫的口头禅, “休想再骗我!叶姑娘早就离开万鸣洞了!” “啊?玲珑走了?她去哪里了?”萧天河想不通,按理叶玲珑当是拜尉迟风为师,在万鸣森林修习阵法才是。 “呔!我才不告诉你呢!”守卫道。 “那金部主可在万鸣洞?我在这儿等着,劳烦你去通报一声总可以吧?”一根筋的守卫断然不肯:“呔!还想用调虎离山之计?” “呐,我真要出手,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我完全可以打昏你然后再闯万鸣森林嘛!”萧天河打着比方劝道。 呆头呆脑的守卫却慌了:“呔!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要奋战到底!”说着他就把枪刺了过来。 不得已,萧天河只得应战,尽力不去伤他,五十回合之内,缴了他的枪。 “呔!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守卫把脖子一梗。 “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萧天河没好气地把枪抛还给他。这时,万鸣森林方向终于来人了。 “萧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尉迟风的大嗓门远远响了起来。 “尉迟前辈!”萧天河没管那个愣神的守卫,迎了上去。 “虫部一场大战刚刚结束,难免精神紧绷,见谅。”尉迟风瞅了那守卫一眼, “来,进万鸣洞细说。”万鸣森林里,也处处是大战之后的萧条。原本挂在树藤上的那些漂亮虫蛹灯笼与彩光飘带大多凌乱地落在地上,树木也倒了不少,到处都是刀砍斧剁的痕迹,不少树根下还有三三两两的虫部妖族正在调息养伤。 看来,这里的大战同样很惨烈。一路到了万鸣洞振微宫,萧天河也没有看到金婵玉的身影。 在振微宫大殿里,倒是有位从未见过的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品茶。老者出现在这里,又不是振微十六堂的堂主,那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晚辈萧天河,见过叶前辈。”萧天河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唔……”叶元圣上下打量着萧天河,越看越欢喜,夸赞道, “好,好!玉儿的眼光果然不错!”尉迟风说:“我说了你还不信,这下该放心了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叶元圣捋须笑道。 “好了,说说吧?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了?”尉迟风早就察觉到了萧天河实力的飞跃。 于是,萧天河从剿除海蛟帮时受伤说起,直说到羽部尘烟宫的两次大战。 关于太公,他只说是被神人所救,并不细说。听闻羽部伤亡惨重,两人面色十分凝重。 “五方鼎冒出青烟,本以为也是和我们这里一样有惊无险,没想到羽部防卫战竟打得这般惨烈……”尉迟风眉头紧锁, “原来如此,攻打其余四部是为了牵制,真正的目的就是重创羽部,夺取金圣珠。叶老头,你嘴巴缺个守门的呀,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叶元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再这样好时叫我‘叶兄’,坏时叫我‘叶老头’,我就不理睬你了!想我叶元圣好歹也曾是一族之长,怎会做那多舌之事?金之邪祖和金圣珠的消息绝对不是从我这儿走漏的!”尉迟风反问:“那是从哪儿?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过《蓐收秘赋》?” “这个嘛,除了我和你以及玉儿他们几人之外,应该就……”叶元圣将自甄涂海手中得到《蓐收秘赋》之后的所有细节仔细回想了一遍,惊愕道, “啊,不对,还真有!我义弟的大公子,甄飞云!当初我要把《蓐收秘赋》还给甄家,他接过去后曾经好奇地翻了翻!”尉迟风疑惑道:“他和攻打羽部的恶人是一伙的?” “不,不可能!”叶元圣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踱着, “甄飞云那小伙子为人忠厚真诚,还在赤熛域担任两处军营的大统领,实力已经达到七星级了,绝不会作恶的!”尉迟风冷笑一声:“为何不可能?人族对妖族原本就有成见!再说他是魔军之人,就更有可能了,保不齐就是奉了纪豫丘那厮的命令,与恶人串通一气去夺取金圣珠呢!”一提起有杀弟之仇的赤熛大帝,尉迟风的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 “不行,我得亲自去赤熛域走一遭!”其实叶元圣更愿意相信甄飞云是被挟持了,从往生台那次见面可以看出,甄飞云对与花清雨一起的那几个妖族并没抱多大恶意。 “你疯了?纪豫丘那厮正愁寻不着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去!”尉迟风惊讶,叶元圣怎会为了一个小辈甘冒这等风险。 “甄家三位公子都是义弟的孩子,我身为义兄没能救得义弟的性命,如今自然有照顾三位世侄的责任!”叶元圣的口吻不容相劝,他转而对萧天河说, “在大战之前,玉儿就已经离开了万鸣森林,说是去‘神人’那儿去探望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猜多半儿是你,你去找她吧。妖界如今动荡,你们若实在无处可去,就到何童界清明湖去寻花珺一脉,我与她们其中一位门人还算有些交情。”说完,他就冲尉迟风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往殿外走去。 “哎!这个急脾气!”尉迟风摇头慨叹,也要跟去。萧天河连忙叫住了他:“尉迟前辈,不知金部主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大战之后,她神神秘秘的说是要去见一个人,却又不说是谁,在何处,将虫部抛给我就不管了。” “那你现在也不管虫部了?”尉迟风道:“虫部虽然有些伤亡,但主力未损。振微十六堂的正、副堂主都在万鸣森林,少我一个也无妨。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兄只身陷在赤熛域,恕不多陪了!”说完他也一溜烟去了,只剩下萧天河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振微宫大殿中央,不得不感叹:“这两个都是风风火火之人呐!”既然知道叶玲珑并未参战,而是去了太公处,萧天河放下心来。 虫部尚安,接下来就该去介部探探赵湘琳的情况了。离开了万鸣洞,萧天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朝欢峡。 ……刚临峡谷,萧天河就遇见了贝灵将。贝灵将见是故人,欣喜地将他请到了谷底。 朝欢峡中也是一场大战之后的情形,碎石、残砾比比皆是。进入玄衣宫后,另外三位灵将也迎上前来。 萧天河与他们一一行礼,见四大灵将尽皆无恙,萧天河心定了许多,看来尉迟风所言没错,恶人攻打另外四部仅是为了牵制。 吕老爷子见到萧天河,也十分讶异于他实力的大幅精进。萧天河只得又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吕老爷子和四位灵将尽皆称奇,感叹萧天河因祸得福。说完之后,萧天河问起了为何不见赵湘琳,吕老爷子的脸色有些怪异,没有回答。 夏灵将叹道:“唉,这事儿早晚得说。萧公子……”吕老爷子却突然打断:“且慢,还是由我来说吧。萧公子,你且随我来。”吕老爷子领着萧天河往殿后走去。 出了大殿,两人沿着一条小道一直走到了一处浅滩。萧天河心中有些忐忑,隐约感觉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姑娘的墓,就葬在这片休戚莯草田之中。”吕老爷子沉痛道。萧天河呆了半晌,赵湘琳死了? 也许休戚莯也心怀忧伤,浅滩上诸多圆石忽而变成了白色的草株。草株围起的一块圆地,就是吕尚文所指之处。 “赵姐……怎么就突然死了呢?”萧天河泪如雨下, “她对我有救命大恩,我都没来得及报答……” “赵姑娘对我们介部何尝没有大恩大德?本想让她在休戚莯草田静心修炼,早日恢复实力,可谁知……”吕老爷子嗟叹不已。 “赵姐可是此番战死的?” “不是。”吕老爷子摇头道, “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给害死的。” “什么?”萧天河大惊,在朝欢峡腹地还能被人害死?而且还是个 “来历不明”之人? “此事当属我们介部看守失职。”吕老爷子揽下了责任, “按理来说,这片休戚莯草田乃是介部重中之重,外人绝不可能靠近,赵姑娘在此静修也一直无事。直到数月前的某一晚,有一人不知是如何瞒过守卫来到这里,想必是为了窃取休戚莯,正好撞见赵姑娘。于是赵姑娘与其相斗,待我们听到动静赶来时,那人已经杀死了赵姑娘,扬长而去了。”这听着简直匪夷所思,吕老爷子与四大灵将都守在玄衣宫大殿,外人如何潜得进来? 萧天河擦了擦眼泪:“老爷子,您不曾派人追赶吗?” “怎么可能不追呢?见害了赵姑娘性命,老夫可是亲自去追的,但说来惭愧,老夫的脚力竟比不过那人,飞行速度也远远不及,只能眼睁睁看他跑了!”吕尚文无奈道。 高手!能超过吕老爷子速度的人,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来。萧天河定了定神,又问:“不知那人长相如何?” “你可是要去寻他报仇?萧公子,听我一句劝,那人的实力恐怕远超过我,你如今虽然实力大增,但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吕尚文语重心长地劝道。 萧天河点点头:“我不会莽撞行事的。还请老爷子如实相告。” “那个人个子很高,身形偏瘦,至于面容嘛,恕我未曾看清,他披着一件白色斗篷,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粗观其体型而已。” “又是他!”萧天河一下子就锁定了仇人,除了那名恶人,还会有谁?吕尚文非常诧异:“怎么,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正是此人领头攻打了羽部尘烟宫。这人的确实力高强,不过,想要除掉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萧天河像是自言自语,忽而拱手道别, “老爷子,我得马上离开朝欢峡了。” “既然有办法报仇,是当立即而为。”吕尚文道, “萧公子,若有用的上我介部的地方,尽管支会一声,为赵姑娘报仇之事,介部自我往下必当竭尽全力!” “那先谢谢了!”萧天河已经迫不及待前往浑天牢了。虫、介两部有惊无险,想必兽、鳞两部亦是如此。 那么,接回孟章界几位妖族的事可以往后延一延,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那个白色斗篷恶人,绝不能再由此人胡作非为下去了! 看他的实力,萧天河认为,能杀掉他的唯有诸位太公!赵湘琳已死,这个消息须得告诉朋友们。 萧天河拿出了许久不用的元灵宝珠,打算给何天遥、花清雨传讯。将蒙力度入元灵宝珠中时,萧天河却发现,里面已经有数条消息了。 先头几条都是来自胡京航的,大多是一些问候与邀请,萧天河一扫而过,将注意力集中在后面的三条消息。 一条是何天遥传来的,说是与花清雨、叶玲珑一起离开了何童界;一条是花清雨传的,说他们寻五神殿不着,正打算去太公处禀报,如果萧天河醒了就在太公处等待;最后一条虽然也是何天遥的元灵宝珠传的,说话的却是叶玲珑的口吻,只有一句话:“天河,看到之后速来浑天牢!”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萧天河看到这句话马上又不安起来,难不成是太公那边也出事了? 否则叶玲珑为何会用何天遥的元灵宝珠传讯,口气还那么紧急? “太公们可都是实力卓绝啊,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萧天河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 可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越想越怕。如今可是有叶玲珑、何天遥、花清雨三个至亲之人在太公处,倘若真有连诸位太公都难以对付的强敌出现,那就太糟糕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萧天河回复了一条传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立即动身!”在披星戴月飞往仙族地境的同时,他隔几个时辰就拿出元灵宝珠来看一看。 可是,元灵宝珠 “死气沉沉”,始终没再得到任何传讯。fpzw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四象之界 带着强烈的不安,萧天河飞到了浑天牢山域。临近大牢,他心里又犯起了怵,如何才能下到牢底呢?浑天牢藏在山中和地下,又只有一个大门,硬闯的话,恐双拳难敌四手。萧天河落在一座崖顶,远远地看着戒备森严的大牢。牢前守卫秩序井然有条,无懈可击。 “玲珑他们是怎么进去的?”萧天河心生疑问。他再一次拿出元灵宝珠看了看,还是没有回讯。他攥了攥拳头,实在没法也只能硬闯了,反正只要一旦闯进去,就一路往牢底冲,最难过的反倒是大门这一关。萧天河记得,上一次浑天牢大乱之时,是余子齐、尚兴杰、郝汉达三位八卦级高手一起出招才攻破了大门的阵法。“我之前出浑天牢后,为了试试功力,曾经引得牢中守卫出来查探,也就是说,此时大门并没有阵法封住!”萧天河一咬牙,正要一跃而下,肩膀却突然被人大力按住了。 “谁!”萧天河浑身汗毛直竖,回头喝问。此人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接近,他竟毫无察觉!定睛一看,却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压抑之感,这人身高足有一丈! “啊!蒋太公!请恕晚辈无礼!”萧天河躬身拜礼的同时,余光也瞥见了蒋太公收回的手。那只手瘦骨嶙峋,肤色苍青,关节鼓大,指甲尖锐,活脱脱一只“鸟爪”。这等高大的身材,如此怪异的手,妖灵大帝果然与其他妖族不同。 “你来的正是时候。大人要见你。”蒋太公道。 “大人!”萧天河想起了那个虚空之中的声音,“太公,不知叶玲珑与何天遥他们……” “他们都在大人那儿,去吧!”蒋太公看似随意一挥手,两人身前冒出一道黑幽幽的“门”,门的那一边,就是无上无下、无日无月的虚空之境。蒋太公又对着萧天河指了一下,萧天河身上出现了一个光球,在光球的保护下,他一步跨入了虚空。而那道凭空出现的“门”,在他身后合拢了。 “门”外,蒋太公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霎时化为一道青色虚影,擦着山巅掠向了天边。 …… 虚空之中,唯有极远处有一个白色的光点。可当初萧天河在虚空之中醒来的时候,所有方向都是一片漆黑。 “你来了。”那位“大人”的声音于萧天河心中响起。同时,萧天河发现远处的白点正在越变越大,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其实并不是白点变大了,而是他疾速飞近了。 那个白点是一座莹白色的圆台,圆台下没有支脚,像是“浮”在半空似的。圆台上罩着一个半圆的光罩,透过光罩可以看到,此时在圆台上有三个人——叶玲珑、花清雨,还有何天遥。三人分别处于圆台的三处边缘,都盘腿坐着,似乎在冥想。圆台当中有太极阴阳鱼,图外四个方向分别标着东、南、西、北四个大字。那三人分别在北、西、南三个方向上,唯独东方的位子依然空着。 萧天河不受控制地下落,原本护着他的黄色光球融入了圆台的光罩。落下之后,他恰好在“东”字之上坐下。 这是在干什么?萧天河本以为神人会说明,可是,神人却一直没有开口。萧天河想从圆台上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体像是被牢牢地吸住了似的,动弹不得。三位好友又都紧闭双目,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萧天河的出现。萧天河张嘴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来。无奈,他也只得闭目打坐,静静等待。 很快,萧天河就陷入了无我之境。在这里冥想,精神好像更容易入定。空空荡荡的虚空之境,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人的声音突然在光罩中响起:“好了,你们都复元了。” “复元?”萧天河睁开双目,“难道他们几个也受了重伤?” 那三人也睁开了眼睛。故友相见,彼此对视的眼神中充满了喜悦之情。尤其是叶玲珑,见萧天河已从濒死之态彻底恢复,打心眼儿里高兴。 “你们可以说话了。”神人的语气十分和蔼,“复元的过程需要极高的专注,不可受丝毫打扰,所以我封了四象台上的所有声音。” “前辈,现在我们四个都到齐了,你可以跟我们说说了吧?”何天遥问道,“我们到底为何要遭这份罪?” 萧天河听了很讶异,听这意思,他们三人受伤似乎并非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变故? “让你们在虚空之境修炼,是为了快些将你们的修为境界提升至八卦级。”神人道。 “八卦级?”四人异口同声,下意识地抬头向圆台光罩外面看去,却不知神人究竟在何处。 神人道:“你们四人是我精心挑选的四象之界继承者。我本不该过多插手三界之事,可是,禹馀界崩毁的速度已经超乎了我的预计,一连串的影响已经导致此界岌岌可危,但以你们四人原本的修炼速度,怕是来不及了。若禹馀界崩毁,不仅我之前的作为都将付诸东流,连最为稳定的大赤界 也会遭受巨大的牵连。这,就是你们必须‘遭这份罪’的原因。” 话是说完了,四人听得都有点懵。“四象之界继承者”是怎么回事?禹馀界崩毁又是怎么回事? “前辈,不知那‘四象之界’,可是指的四大天宝内的亚空间?”叶玲珑问道。其实自打她坐上四象之台后就有些领悟了,铸出四大天宝的四位神匠称号分别是“东章”、“南光”、“西兵”、“北明”,按照陵光佩、监兵佩、执明佩三件法宝之主,她们三人正好坐在四象之台对应的方向上,唯独“东”的位置空出来留给孟章界之主萧天河,“四象之界”的意思也就显而易见了。 “是的。所谓‘四象’,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也,分别对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一象皆由七宿组成,七宿对应木、金、土、阳、阴、火、水七种属性,其中阳对日,阴对月,如此七曜俱全。有七宫妖族的命格维持,这也是四象之界相对稳定的原因。” 四人愈发云里雾里了,怎么四大天宝还和天象星宿联系起来了呢? 神人停了停,继续说道:“而禹馀界已经不稳,虚空的威压正在不断地压迫与侵蚀,再不使其稳定,恐怕禹馀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虚空裂缝所吞噬,自此崩毁。” “世界不稳……为何丝毫感觉不到呢?”萧天河问。在他想来,当天崩地裂、翻山覆海才对。 “不稳,是从界障的破裂开始的。”神人道,“禹馀界与虚空之间的裂口其实早已出现了两个,其中一个就在浑天牢底。” “啊,是那个虚空孔洞!”花清雨恍然大悟。 “没错。为了镇压那个孔洞使其不再继续扩大,我掘地千丈,开出一间密室,打算将裂隙牢牢封住,可是孔洞透过去的虚空威压过强,单靠禹馀界的残存的天地之力已无法抑制,故而我挑选了四位杰出的铸匠,按天上四象二十八星宿铸出了四大天宝,以其内部稳定的空间之力来与虚空裂隙的威压相抗衡。” 四人面面相觑,尽皆骇然。短短一番话,却揭示出诸多秘密! 浑天牢并非是由仙族大君开掘而成的,而是原本就有的,这一点人尽皆知。但究竟是何人所掘,却是众说纷纭,无一定论。原来如此,浑天牢起初只是一个神人挖出来的“大坑”而已。 四大天宝分别为四段弧形,拼起来正好是一个整圆,原来也是出于对抗虚空威压的缘故。可是,这和以往听到的四大神匠铸出四大天宝的故事并不相同。而且还有一点说不通,孟章佩、监兵佩皆在世间流传,陵光佩在被何天遥收得之前虽然一直未得其主,可也是以幻化出的焚天宫形态存在于世上。既然铸造四大天宝的目的是为了抗衡虚空威压,那为何有仅有一块执明佩留在浑天牢底呢? 萧天河提出了这些疑问之后,神人笑道:“你们四个都是我挑选的四界继承者,在此之前你们不也是一无所知么?四大神匠也和你们一样。当初盘古之晶降下了不少,而得到天之灵悟而铸出天宝的就只有他们四个。至于浑天牢底只留下执明一佩的原因,呵,难道你们忘记十位‘妖灵大帝’了?有他们在,只需留下一件‘天宝’即可。当时,在四界之中,唯有执明界中的命格相对较全,自然也最为稳定,所以我就把另外三块还给了三位铸匠,以便能将七曜命格收集完全。如今的成果我非常满意,四界之中皆是七曜齐备!” 萧天河点了点头。如此他也确切地知道,之前唯一无主的天宝——执明佩已被赠给叶玲珑了。 叶玲珑道:“前辈,可是我拿到执明佩时,执明界中分明是空空如也啊!而且太公把执明佩给了我,虚空孔洞该怎么办?” “以禹馀界界障被侵蚀的速度来看,留不留下那块执明佩已经没多大区别了。自另外一条裂缝出现之后,再以这种被动的抗衡方法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执明佩中的六位妖族都被派了出去,各司其职,各尽其用。”神人道。 的确,他之前说过,浑天牢底的虚空孔洞只是裂隙的其中之一。 “那另外一条裂隙在何处?”叶玲珑问。 “禁近山。” “哦!”四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妖灵大帝不让任何妖族接近禁近山的原因原来在此。 提及禁近山,萧天河自然想起了“五行邪祖”之事。于是,他将三位邪祖破封出世的消息说了一遍。听闻另有两位邪祖出世,其他三人的心情十分沉重,毕竟邪祖实力高强,即便如今功力十存一、二,也可以横行天下,是个极大的麻烦。 接着,萧天河又说出了赵湘琳被杀之事,何天遥他们三个惊愕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说完之后,萧天河随即恳求神人准许妖灵大帝出手,杀死五行邪祖和作恶多端的白色斗篷男子,替世人惩奸除恶。 神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禹馀界之事,当由禹馀界之 人自己解决。‘妖灵大帝’他们只是我调来封压虚空裂隙的帮手,不可出手干涉。” 听了这个回答,萧天河失望至极。想来也是,四大凶妖为祸妖界,妖灵大帝却自始至终不管不顾。他们不插手四大凶妖之事,自然也就不会插手五行邪祖之事。可是,四大凶妖再厉害也只是和五部妖王差不多的水准,而五行邪祖的真正实力却远非当世之人可比。 这时,神人忽然叹了一声,他似乎知道萧天河心中所想:“当阴阳二气消散之后,天地之力无法补充,天地法则减弱,故而世人的实力越来越弱是不可避免的。在无阴无阳、天地失衡的状态下,唯有退而求其次,借助五行之力维持天地稳定。‘五行圣祖’飞升至清微界,‘五行邪祖’就必须存活下来。可是‘圣祖’性善,‘邪祖’性恶,如今‘邪祖’破封,世人皆弱,反倒使得他们成为了巨大的祸害,这是我的一个疏忽。所谓‘亡羊补牢,时犹未晚’,我不是已经把你们召集至此了么?” 何天遥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前辈,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四个去对付五行邪祖?” “没错!和当初‘五行圣祖’一样,击败‘五行邪祖’!” “那和维持禹馀界稳定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五行邪祖’本是阴阳缺失、我作出以次级的五行之力代替阴阳二气维持天地稳定的决策之后,最先选择的五位修行者。但我当时犯了一个错误,急于求成,揠苗助长,只顾迅速提升他们实力,却忽略了对于精神力培养,导致他们的思想变得狂躁难以自抑,在性格方面遂出现了一些未开启灵智时的残忍、凶狠、恶毒、贪婪等等一系列低等的兽类情感。但当我发现这个错误的时候,已经无法再回头了。尽管他们性恶,但由他们传开的五行修真却大大减缓了禹馀界残存天地之气的消耗速度,可以说,他们对禹馀界延续至今的稳定功不可没。 而‘五行圣祖’,则是我新选的第二批修行者。这一次,我吸取了教训,在最低一层的大赤界选择了五位灵智已慧、心地善良的妖族,悉心培养。培养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禹馀界,而是为了最高层的清微界。而飞升至清微界,则必须经过禹馀界这一层。常言道‘自古善恶不两立’,如此,‘五行圣祖’与‘五行邪祖’之间的冲突自然无可避免。” 听完之后,何天遥不解地问:“既然是为了清微界,那为何不直接在清微界选人?而且为什么非得选择妖族?选人类不是更好?也省去了‘开启灵智’的麻烦。” “阴阳缺失之后,对于清微界的影响是最先的,也是最大的。当时清微界并没有五行修真这一说,若从清微界选修行者,也须得从头开始。在三界之中威压最大的清微界,培养一批合适的五行修真者绝非易事,倒不如从威压最小的大赤界开始,一层一层循序渐进为好。况且,‘五行邪祖’那时已在禹馀界横行霸道了许久,该找些对手来治一治他们了。至于不选人类,很简单,原因有二:一是人类修不出妖灵宝珠,还需要从丹田取力二次熔炼,太过麻烦;二是人类修行需要消耗天地之气,想要炼出足以一用的五行之珠,势必会给越发稀薄、无法补充的天地之力造成更多损耗,而妖族修行方式与人类不同。” 天地奥秘越说就越多,神人又提到了“五行之珠”,四人难免将其和“五行圣珠”联系起来。 “前辈,五行秘赋上所记载的‘五行圣珠’,该不会就是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吧?”萧天河道出自己的猜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八十三章 水火同阻 神人所说的 “阴阳缺失”,萧天河认为,应该是指黑刀、白剑两位祖师互斗亡殁之事。 黑刀祖师曾经说过,他与白剑祖师乃是盘古大神体内的阴阳二气所化,两人以自身功力与三界中的天地法则相融之后,形成了供人类修真之用的两类天地之气。 在两位祖师魂飞魄散之后,三界中不再有新的天地之气补充,如此便是 “阴阳缺失”。阴阳缺失造成了一系列后果,最严重的就是可能会使三界被外界的虚空侵蚀,从而崩塌。 随着三界中修真者不断地修炼,天地之气越来越少,这正是禹馀界人类修真者实力越来越弱的原因。 而妖族修真虽然不需要天地之气,可是天地之气是由阴阳二位祖师的功力与天地法则相融而形成的,天地之气越来越少,天地法则也就越来越弱,妖族实力也随之变弱。 所谓 “天地法则”,是一种虚幻飘渺却又确实存在的 “规律”,世界一切事物的运行与发展都逃脱不了这个法则之外。虽然很难说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法则,但通过一些人尽皆知的公理就可以窥其一二。 比如,修真到一定程度,就会迎来天劫,天劫就是天地法则中的一部分,任何人都逃脱不掉。 自然,功力到达一个极限后就会发生的 “飞升”也同样是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再比如,禹馀界的威压,所有人都生活在这种威压之下,所以这也属于天地法则。 除了这些较为明显的天地法则,还有一些相对隐晦一些的法则。例如已经成功渡过末劫的修真者,表明其实力已经达到了超脱于禹馀界的程度。 之所以没有立即飞升,是因为体内的功力需要时间转换成上界的功力。 这个转换功力的过程,亦是天地法则。若修真者在此时期内对其他人出手,则会受到天罚,会延迟飞升的时间。 这,也是天地法则。总而言之,天地法则是在三界形成之时就已定下的万物运转规律。 本该一尘不变,如今却因阴阳缺失而发生了变化。听神人的意思,原本人类修真者的功力属性仅有阴、阳两种,发展出五行属性是神人刻意而为之,目的是节省天地之气,也怪不得如今阴、阳二种属性格外难以修炼。 随着天地之气越发稀薄,修炼起来将会更困难。幸好,黑刀祖师传给萧天河的裂空刀中有无尽的玄气,他倒是不必担心这一点。 “准备好了的话,就开始吧。”神人道。四人一起点了点头。虽然萧天河并不知道将要开始的磨练是什么,但从另外三人紧蹙着眉头的严肃表情来看,一定很不轻松。 突然,笼罩着四象之台的光罩消失了,强大得可怕的虚空威压立即落在每个人身上,仅仅弹指一挥间,何天遥、花清雨和叶玲珑就爆体而亡,血肉横飞。 萧天河使出全部功力护住身体,之仅仅支持了须臾,功力耗尽之后,他的结果也好不了多少。 短短一息之间,四象之台上只剩下了残肢烂肉。四人爆体而亡之后,台上重新现出了保护光罩。 鲜血和尸块纷纷聚拢,慢慢凝结成了新的躯体。复元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四人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全身的骨骼、肌肉、经脉正在一点一点地重生,躯体复元,痛苦的感觉也慢慢减轻。 至于实力是否比之前更强,萧天河觉不出来。 “太难受了!”刚刚能说话,叶玲珑就吐了一口血。神人道:“想要快速提升功力,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施加在你们身上的乃是十倍于清微界的威压,想要与其相抗而不死,须得经过成千上万次的锤炼,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话音落,光罩消。 四人再一次进入了抵抗、爆体、复元的痛苦过程。 “我说前辈,就不能降低威压,循序渐进吗?”这一次恢复之后,何天遥问道。 “循序渐进?难道你想在虚空里渡中劫吗?我要求你们的实力产生‘飞跃’,而不是‘提升’!”又一次磨练开始了。 再次复元,花清雨道:“前辈,这样修炼下去,我们就能避过中劫直接升入七星级了?” “天劫当然不可避。但是每一次的威压都足有中劫的数倍之强,只要你们能在七星级之前抵抗住威压,中劫不过是‘挠痒痒’罢了!”神人几乎不给四人喘息之机,新的磨练又开始了。 萧天河心中万分庆幸,从四象级到七星级的过程,他几乎一直在昏迷之中渡过,等于少受了许多罪。 “啊,对了!”他心生一计,刚能开口,他就喊道:“把自己打昏!”另外三人一听,心里连道妙极! 这种强度的磨练,一旦昏过去,尚未苏醒就会进入下一轮,正好避免遭受痛苦。 “休想投机取巧!对精神、意志的磨练也是必须的!”神人 “毫不留情”地禁止了。不过就算他不说,四人也动弹不得,四象之台将他们牢牢地吸住,仅能保持坐姿而已,连手都抬不起来,更不用提发力把自己打昏了。 一切痛苦,都只能硬生生地接受。……将萧天河送入虚空之后,蒋太公向着西边疾速掠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在跑还是在飞了,只在山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青影。 三座山头开外的半空,猰貐和凿齿正在四下张望。 “那小子去哪里了?”凿齿道。 “我怎么知道?”猰貐恼火地抱怨, “都怪你,非要放他走,当时把他吃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急什么?”凿齿又凝出一大块冰照着猰貐脑门拍下。猰貐生气也只能受着,没办法,虽然两人实力不相伯仲,但真的对打起来,他不是凿齿的对手,因为 “水克火”。 “可恶!只好等见着大风,欺负欺负他出出气了!”猰貐心道。想到了大风,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立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大风……那个家伙……”凿齿分析道:“那小子的功力不算强,应该没有觉察到我们,否则他早该藏起来了……” “藏起来也没用,以咱俩的眼力,还能发现不了?”猰貐十分不屑。 “现在不就发现不了么?”凿齿白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 “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我倒是低估了他。他没早藏起来,证明他没有发现我们。也就是说,现在他并不是藏起来了,而是恰好去了某个不易发现的地方……呵呵,这样一想,找到他就很容易了……”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峡谷中的浑天牢大门之上。 猰貐道:“那地方似乎戒备挺森严啊!” “你难道忘记了?那儿原来是个大坑,现在竟被利用起来了。看那厚实的大门,不是存放重要物品的仓库,就是关押犯人的监牢。那小子一定在里面,我们硬闯进去,抓活的!”凿齿道。 猰貐眼睛一亮:“那其他人呢?” “废话!当然是吃了!”凿齿仿佛一支利箭,冲下了峡谷。猰貐大笑一声,紧随其后。 正当两人盘算着 “美餐一顿”的时候,一道青色的人影突然闪现到他们身前。凿齿避之不及,一头撞了上去,身后猰貐急忙往一旁闪开,不料那青影却瞬移到他面前,他也撞了个鼻青脸肿。 “噗!可恶!”凿齿这下撞得实在不轻,头昏眼花不说,龅出的牙都撞断了一根。 “臭小……”揉着鼻子的猰貐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那人是一副长者的面容,遂改口道, “臭老头!你找死啊!”就因为对方是个老头,猰貐才会这么骂骂咧咧的,若换成年轻人,他肯定要吃了对方。 比起遇事易动火的 “火之邪祖”, “水之邪祖”明显要冷静得多。他和猰貐身高都在一丈多,在妖族中也极为罕见,可眼前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老头儿,竟然比他们俩还要高半头! 人类绝不可能长到这么高,可要是妖族的话,老头又分明不是现出本体的状态,妖族在人形状态的身材和人类根本没区别。 而且从他的速度来看,他很不简单。凿齿从背后拽了一把挥着拳头的猰貐,然后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挡我二人去路?” “离开这儿。”一直闭着眼睛的蒋太公,声音听上去十分空灵。 “呸!”猰貐按捺不住怒火,重重一拳砸在蒋太公身上。蒋太公纹丝不动,猰貐却感觉像是砸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猰貐怎肯服输?双拳生火,对着蒋太公的腹部一通乱捶,每一拳击中后都发出 “砰”的古怪声音。 “砰砰砰”响了一阵之后,蒋太公依旧安然无恙,灰色衣衫上一丝一毫灼烧的痕迹都没有,而猰貐的双拳却破皮流血,疼痛不已。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凿齿,你还不出手?”猰貐喘着粗气,双掌落地,身形猛长,他现出本体了。 在他身后,凿齿的个头也蹿到了三丈有余,背上的脊刺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红一蓝两头巨兽虎视眈眈地瞪着蒋太公,与两位邪祖的本体相比,蒋太公一丈多的身高就不算什么了。 猰貐率先发难,猛摆长尾,尾端的粗大骨锤当胸扫向蒋太公。蒋太公依旧原地站定,不仅不闪躲,连防御的姿势都没有摆出。 “哼哼!”猰貐心中窃笑蒋太公的 “不自量力”,骨锤可是他得意的攻击手段,力道可远比拳头重。在功力鼎盛时期,猰貐曾经一尾锤击塌过半座小山! 如今一个糟老头的身板儿,如何能经得住?猰貐本以为那讨厌的老头不死也得断一排肋骨,谁知一锤抡上去, “咚”的一声,像是捶在了鼓上,反倒是猰貐自己疼得四脚直跳。回首看看,骨锤竟瘪了一小半,可见骨头应是碎成渣了。 见此情形,凿齿举起的掌也放下了。靠力气硬攻看来是不行了。 “他奶奶的!”猰貐晃了晃脑袋, “嗷”的一声吐出一团烈焰。由于近在尺咫,烈焰直接撞在蒋太公的脸上,火团爆裂开来,火浪覆满了蒋太公全身。 “哈哈,臭老头!让你尝尝火烤的滋味儿!”猰貐不给对手喘息之机,张口喷出一连串火团, “轰轰轰轰轰”,一个不落,全都击中蒋太公的面孔。在猰貐喷出第三个火球的时候,一旁的凿齿轻轻动了动嘴巴,三道细小的白光从他口中射出,夹在火球的间隙中一起袭向了蒋太公。 那是凿齿催动寒气凝结出的急冻冰针,但凡中了冰针之人,不论击中的是哪个部位,该处的肌肉筋骨都会顷刻坏死,寒气则在数息之间迅速扩展到全身。 这个 “全身”可不仅是体表而已,而是从外皮到内脏,连血液都会被冻住。在被冻成 “冰坨”的情况下,无须多大力气的一击,就会碎裂成数块。更骇人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此人的意识始终尚存一息,直到头颅落地之后,才慢慢地消散。 由于急冻冰针飞速极快,又细小难以察觉,堪称杀人利器。有心的凿齿此番更是将冰针藏于火球之间,蒋太公必中无疑。 猰貐自然留意到了凿齿的冰针,以为蒋太公即将被冻成冰坨,然后被火团击得四分五裂。 可火焰散尽之后,蒋太公的长须缓缓落下,身形不动眼不睁,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猰貐怔了,两人的绝招竟然丝毫不起作用?凿齿狐疑地细细打量着蒋太公,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冻伤,甚至连冰针击中的针眼都没有。 凿齿也懵了,他的急冻冰针穿透一丈来厚的岩石都不成问题,为什么奈何不得这个老头呢? “这人的脸皮得硬到什么程度?”他心想。不过,蒋太公自出现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双掌托于腹前的姿势,哪怕被攻击,也始终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凿齿皱了皱眉头,向斜前方跨了一步,蒋太公身形一闪,挡在了他身前。 他看了看猰貐,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分头往两侧山坡上狂奔,一会儿就拉开了极远的距离。 回首张望,老头依旧立于原处。凿齿一跃攀上了坡顶,随即转向打算往浑天牢方向而去,可眼前忽然一花,青衣老头还是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墙闪现在他面前。 这回凿齿吸取了教训,没有全力前冲,撞得不重。他立即向峡谷对侧的坡顶望去,一看却傻眼了,那边猰貐也撞上了青衣老头! 难道青衣老头有两个?凿齿再看眼前的老头,老头却化为一道虚影,消失了。 往坡下俯瞰,青衣老头依旧站在谷道之上。真是遇到高人了。凿齿只得化回人形,向对面坡顶摆了摆手。 猰貐不甘地跺了跺脚,也化回了人形。两位壮汉回到了坡底。 “敢问高姓大名?”凿齿彻底服了。 “离开这儿。”蒋太公还是最初那句话。 “走。”凿齿对猰貐道。 “就这么走了?”猰貐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闯,闯不过;打,打不过。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凿齿没好气地吼道。 每走一段距离,猰貐都会回头张望一番,青衣老头始终站在那里。见凿齿始终在沉思,猰貐道:“你说,那大门里究竟藏着什么?竟有如此厉害的守卫!”凿齿一言不发。 猰貐又道:“也不知道是谁建的那儿,竟能找得到如此厉害的守卫!”凿齿还是一声不吭。 “连守卫都如此厉害,他的主子不得厉害得上了天?”猰貐揉着受伤的尾椎,叹道, “唉,只怪咱们实力未能复元,原本就功力匮乏,破印之时又消耗了许多,伤上加伤的状态下,即便使用武器也发挥不了全部威力……”凿齿似乎根本没在听他啰嗦。 “喂!”猰貐拍了一下凿齿的肩膀, “想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在我们沉睡多年醒来之后,世道已经不同了?”凿齿道, “就刚才那个老头,即便放在当初那个年代,也照样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有种感觉,我们称霸此界的目的,恐怕没那么容易达成。” “称霸……”猰貐想了想, “我倒是不太在乎,我只想尽快恢复功力,去上界找那五个家伙算账!”他指了指天上。 “连在此界都无法称雄,更不用说上界了。”凿齿泼了一盆冷水。猰貐不满地嚷嚷:“那你的意思,仇就不报了?” “报,但也要讲究个方法。即便功力恢复,我们也没有十足的胜算。要想报仇,得搭上点儿关系。”凿齿摸着下巴——这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的标志。 猰貐不解:“关系?什么关系?” “结一片势力,高手多了,自然好办事。此事急不得,以后再慢慢打算。当务之急是在此界坐稳霸主之位!”凿齿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我能感觉到,除了大风之外的那两个家伙也已经苏醒了,找他们去!”这时,两人已行至山谷转弯之处。 两人最后一次回首眺望,沐浴着黄昏霞光的青衣老头仿佛一块青石,仍然稳稳地立在原地。 待两位邪祖离开之后,蒋太公的身影才消失了。远处,浑天牢的守卫们依旧如常看守着大门,丝毫不曾察觉到就在几里外的山上,刚刚结束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较量。 fpzw 第五百八十四章 暗诉心声 “铛铛铛”,热火朝天的铸造房中,老太太慕容蝶不满地用拐杖敲打着铸台边缘, “不对不对!怎么老改不掉你那坏习惯呢?锻打必须直接、简练、利落,绝对不许有多余的动作!”满头大汗的费徒空回答道:“是是是,我也没想做其他动作,但是汗就要滴下来了,不得擦擦汗吗?万一落在铸胚上怎么办?被汗水里的杂质影响了品质……”老太太冷笑:“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说汗水瞬间就会被烧干,即便没有,一两滴汗里的杂质还不足以影响成品的品质,怎么,难道你从来不洗澡,身上全是灰吗?再说你擦也擦在胳膊上,反而会因为挥臂使得汗水飞溅!”费徒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身:“说的也是……” “说了这几句话,这块铸胚的最佳锻打时期错过了一段,不堪用了,重新来过!”老太太用拐棍末端将尚红的铸胚拨到了地上。 “哎……”费徒空下意识地要去拾,可铸胚已经落地,真的不堪一用了, “我可是足足锻打了好几个月啊,就那么一小会儿……”他小声咕哝着。 老太太监督费徒空铸炼已经好些年了,自她进入铸造房以来,费徒空就没有过过一天的 “好日子”。老太太对有关铸造的一切都要求严苛,精益求精。费徒空简直被她盯得苦不堪言。 他那声嘟囔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感官敏锐的老太太听见了。老太太斥道:“停一天吧,你现在的心态根本不适合铸炼。” “啊!那我可以去见……”费徒空说了一半,突然发现老太太正瞪着他,戛然而止。 “你以为我对你严格就是故意为难你吗?”老太太用拐棍顿着地面,费徒空知道,这是她生气的标志, “我们慕容家的铸技本不可外传,我在这儿指点你已经算破例了,再说我也是为你好,你不铸出点儿名堂来,如何配得上我闺女?”眼见她又要唠叨起来,费徒空赶忙赔笑:“是,是晚辈不明事理。反正今天也休息一天,我也好几年没见着灵儿了,去见见她也能平复一下心气。我保证,明日开始绝对专心致志按您老提出的要求去做!”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老太太捏起肩膀来。 “你呀……那咱们就一起去!”看得出来,老太太还是挺喜欢费徒空的。 “好咧!”费徒空披上外衣,干净利索地收拾好铸台,扛起一麻袋铸好的武器,扶着老太太出了铸造房。 铸造房是早年间新盖的,在白鬼帮北侧的一座小丘之上,距离营地约有十几里路程。 选这里建铸造房的原因一是为了清静,二是附近不远就有一座山泉寒潭,可以取水为淬火之用。 费徒空原本胡诌八扯想赖在柳千灵所住小楼中的那套鬼话,在慕容老太太面前自然行不通。 最近这些年以来,费徒空也算是为白鬼帮立下了不少功劳。白鬼帮人不多,钱也不多,以往也不曾有过铸匠,帮众的武器都很差。 费徒空铸器的水平自有老太太指点之后扶摇直上,单是练手所铸的武器,就足够帮众所用了。 再加上早年间他参照《洞天秘典》自己铸造的法宝,白鬼帮如今的日子已比从前好过多了。 就因为这点儿功绩,费徒空还死乞白赖地问柳千灵讨来个 “副帮主”的虚职,仅是为了名头好听而已。初冬时节的山林中已是寒霜遍地,老太太挺心疼费徒空,拿了一块手帕让他擦干汗水,还叮嘱他穿好衣服。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俨然像是一对母子。十几里山路不算远,很快,他们就回到了白鬼帮驻地的后门。 守门帮众见两人回来了,连忙打开大门,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太太、副帮主。”一声 “副帮主”让费徒空听着十分受用,他随意从麻袋里抽出一把魔刀,抛给了守卫。 守卫大喜,连声称谢。以他在帮中的地位,是没资格问帮主讨要武器的。 费徒空所铸的武器理应入库,归柳千灵调配分发。但他就是要利用点儿 “特权”,谁那一声 “副帮主”喊得甜,他就大方地赏一柄武器。柳千灵也管不住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已经得到武器的守卫调离。 时间久了,帮里的守卫都知道,守后门是一件美差,不仅有机会得到武器,还能晋升。 所以守卫们无一不掰着指头算日子,巴不得早些轮班到自己看守后门。 “帮主呢?”费徒空问。一个深山小帮,平日也没多少事务。柳千灵有时也会独自进入深山中静修。 守卫回答:“禀副帮主,前几日有客人来访,帮主这些天来都在陪客。听说今天一大早两人就出寨了,也不知现在回来没有。” “哦?客人?”费徒空有些惊讶, “这种鸟不……呃,怎么会突然有客人来山里呢?还一连好几天都没走?此人是来干什么的?” “毕竟咱不是守正门的,不知道啊。要不您去正门那儿问问?”守卫说的没错,来访之人必然要通报姓名和目的,正门的守卫理应知晓。 “灵儿竟然陪了他好几天……”费徒空想了想,大步往寨里迈去,甚至把老太太给忘在了后头。 “站住!慌什么?”老太太叫住了他, “真是的,连话都不会问。”接着,她问那名守卫:“客人是男还是女?” “禀太太,是个女的。听说长得漂亮极了,当时正门那几个兄弟都看傻眼了呢!” “哦,是个女的呀!”费徒空松了口气,咧嘴笑了。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又道:“那不用问了,这几天闺女肯定是陪着客人在山里四处游玩,今日外出可能是去镇上逛了。若是飞去的还好;若是陆行,一来一去怎么也得个十天半日的。小子,你的愿望要泡汤咯!”老太太的口气竟颇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捞着机会休息,见不到心上人儿,费徒空怎么甘心? “长相漂亮的客人,还一来就不走了,肯定是故友。想来想去就只有清雨妹妹了,她来这里说不定是带了有关我母亲的消息,我得等着她们俩回来!”费徒空道。 不管此话是真心还是临时编的,至少理由听着很充分。如此老太太也不能强求他第二日回去铸造了。 让费徒空高兴的是,当天夜里,柳千灵和那个客人就飞回了白鬼帮。两人一进大厅,费徒空就欣喜地迎了上去:“宫、宫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者原来是太安宫主——金婵玉。 金婵玉笑了笑:“费兄弟,好久不见。”费徒空看两人亲昵地挽着手,颇感惊讶:“咦?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原先认识呢?” “我与金姐一见如故,不行吗?”柳千灵道。 “刚认识?”费徒空心中不得不感叹,女人真是一种难以琢磨的生物,第一次见面,关系居然能好成这样。 金婵玉笑道:“好了,莫开玩笑了。以前我曾与柳妹有过一面之缘,此番算是第二次相见。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小姑娘如今竟成为了一帮之主。” “上次见面我们就很亲了啊,不算是假话。”柳千灵道。 “唔……宫主,既然你来之前并不知道灵儿就是白鬼帮帮主,也就是说,此次你是来寻我的咯?”费徒空问道。 金婵玉点点头:“是的。我从花清雨那儿得知你在这里,就寻过来了。不过听柳妹说,你正在闭关铸造,她又盛情难却,我就多留了几日。本来打算等明日再去寻你,不想你今日就出关了。” “那宫主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金婵玉正色道:“确实。你们去凌波门参加武林盟主大赛的事,我也听竺远来说了。此番前来,我是要请你与慕容夫人出山的。” “我和大娘?”费徒空诧异地回头看了看慕容蝶。慕容蝶也是一脸茫然,她根本就不认识金婵玉。 费徒空问:“请我们出山干什么?” “这个……你还记得‘太公’么?” “如何不记得?当初不就是太公把我弄伤了,才在你宫中待了许久么。” “好。这次我正是奉了太公之命,来邀请你们出山。具体要干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费徒空抓了抓脑袋:“这么神秘?” “你如今已是五行级了吧?”金婵玉问道。 “是的,又升了一级,”费徒空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 “我在太安宫时,因为鹏王的妖灵宝珠而提升了功力。加上这些年专注于铸炼与修炼,终于顺利突破到了五行级。” “嗯。萧天河已经是七星级了。” “啊?”费徒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不久之后你见他时,他将会是八卦级。”金婵玉仿佛故意气他似的, “哦,对了,不仅是他,花清雨、何天遥、叶玲珑他们三个也都会是八卦级。你和他们比起来,已经算很弱了。” “呵,呵呵……”费徒空干笑了几声, “我说宫主,你该不会是在故意逗我吧?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修炼得如此之快?” “在太公那儿修炼,再快我都不会惊讶的。”金婵玉道, “好了,你就说吧,太公的邀请,你去还是不去?”费徒空毫不犹豫:“去,当然要去!” “这位宫主姑娘,不知那位‘太公’是何许人呐?”慕容老太太问道。 “大娘,太公可是了不得的神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败九宫级高手!去他们那儿准没错!咱们一定要去!”费徒空听说昔日的好友们实力大增,真着急了。 柳千灵好奇地问:“怎么,‘太公’还不止一位?” “有十位呢!”费徒空看了看柳千灵,心中忽生不舍, “灵儿,不如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柳千灵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我走了白鬼帮怎么办?” “这个……你实力大增的话,不仅对自己,对白鬼帮也有好处啊,帮主厉害了,帮众自然不会遭到欺负。”费徒空又问金婵玉, “宫主,多带一个人没问题吧?再说本来你二人关系就不错,关键时候,你不拉你妹妹一把?”金婵玉笑道:“瞧这嘴巴,真是能说会道。柳妹如果愿意去,我当然不会阻拦。” “金姐,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抛不开帮里的弟兄们。再说,我结拜义兄也嘱托我照顾剑林庄一二,我真的离不开啊。”柳千灵推辞道。 “对了,你的结拜义兄叶元圣如今正在我们万鸣洞做客。”金婵玉道。 “我的义兄姓元……” “不是,他的真姓是‘叶’。‘元’姓只是他为了躲避仇而改的。你即便不愿去太公那儿修炼,也可以和我回去见见他,只待少许时日便回来,如何?”柳千灵正要回答,这时,殿外忽然有人来报:“禀帮主,寨外有两人求见,其中一人声称姓元,是帮主的结拜大哥。”柳千灵大喜:“正说着呢,他就来了!快快有请!”金婵玉却有些不安,另外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尉迟风了,两人本该守在万鸣森林,缘何突然来此? 莫非是虫部出了什么事?那两人进厅之后,发现金婵玉也在,颇为吃惊。 待叶元圣细说之后,金婵玉方知他们是为了甄家而来赤熛域的。既然叶元圣来了,柳千灵也就不必去万鸣洞了。 当晚,柳千灵摆了酒宴,一来为慕容蝶、费徒空和金婵玉三人饯行,二来为叶元圣、尉迟风接风。 不过,人人心中都有心事,酒宴并不尽欢。翌日清晨,费徒空他们要上路了。 诸人皆到寨外送行。柳千灵十分不舍得慕容蝶,母女俩唧唧哝哝地说个不停,柳千灵甚至顾不得当着帮中守卫的面,落了不少 “金豆子”。金婵玉和尉迟风、叶元圣交谈着,也许是在商议甄家的事。 唯独费徒空抱着胳膊,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他在等,等柳千灵过来跟他道别。 谁知,柳千灵似乎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擦干眼泪之后就和慕容老太挥手道别了。 金婵玉与慕容蝶都在前方等着费徒空,费徒空径直走向柳千灵,不满地说:“你就没话要和我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柳千灵的视线依旧在慕容老太身上, “啊,对了,还真有点话要说。”费徒空面露喜色。 “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娘!将来再见她时若是不比现在,我可要拿你是问!”费徒空的心透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伯母算是我的恩师,我自然会好生服侍。可是我呢?此番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你就一点儿也不挂念我?”柳千灵轻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块木牌:“差点儿忘了,这是我昨夜亲手雕的,拿着吧!”费徒空接过来一看,木牌上刻着白鬼帮的标志——一朵雪莲,花瓣上雕着 “白鬼”二字。 “即便身在外,也千万不要忘记了帮里的好兄弟。牢记,自你当上白鬼帮的副帮主那天起,一心就得分成两半,一半儿为自己,另一半儿则是为了弟兄们。好了,快上路吧,后会有期!”柳千灵拱手道。 费徒空失望至极,将腰牌往腰带里一塞,也不跟柳千灵道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千灵目睹三人离去,坚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她转身对叶元圣和尉迟风道:“事不宜迟,我们也上路吧。”于是,三人升空,疾速往东边剑林庄的方向飞去。 自离开苍云岭时起,费徒空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慕容老太与金婵玉的交谈,他既不聆听也不插言。 “许多年了,我一直掏心掏肺地对她。即便是块石头,早也该焐热了吧?若是讨厌我,她就明说呀,偏偏又不说,弄得我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他心想。 金婵玉和慕容老太早就注意到他情绪低落。慕容老太道:“嗨,别沉默了。临行之前灵儿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也拿给我们瞧瞧呀!” “哼哼,让你们失望了,不是定情信物。”费徒空将木牌拿了出来, “一块白鬼帮的腰牌而已。您那个闺女啊,把白鬼帮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算什么呀?不过一个徒有虚名的副帮主罢了!”慕容老太把木牌翻来倒去看了看,又递给了金婵玉:“金姑娘也来瞧瞧。”金婵玉好奇地接了过去,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与慕容老太相视一笑。 她对费徒空说:“费兄弟,不知柳妹给你腰牌时,还说了些什么话?” “不过是叮嘱我不要忘了白鬼帮,什么让我把心分成两半儿,一半儿留给自己,另一半儿给帮中兄弟!嘁,她难道不知道我一整颗心都给了她吗?”费徒空大声抱怨。 “哎哟!”他突然痛呼了一声,慕容老太一铁棍敲在他后脑勺上。慕容老太嗔道:“你自己笨,猜不透别人的话,还有脸抱怨?” “嗯?”费徒空拿回木牌皱眉思索,忽然,他发现木牌侧面有一条几不可见的细缝,联想到柳千灵的话,心中一个激灵,连忙对着细缝抠了起来。 没费多大力气,缝隙就被抠开了,原来木牌是由两片木片拼合起来的。 打开之后,可见木片上刻得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字体很秀气,是柳千灵的笔迹。 “致副帮主:临别之际,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更妥,便以职位相称,勿怪。自你入帮以来,为帮中弟兄铸器铸宝,为我排忧解难,不胜感激。也许是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日子,突然得知你要离去,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对娘,我可以尽诉女儿不舍之情;对你,我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知道,我平日对你并不热情,甚至连像对其他兄弟那般友好都谈不上,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真的。你虽然嘴刁一些,有时也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但并不讨人厌,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这些心里话我其实早就该跟你说的,可每次话到了嘴边,看着你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又都咽了回去,我真的说不出口。可当我屡屡不满自己因为优柔寡断而错失表达心意良机的时候,心中又会给自己找理由:‘嗨,反正他也不会计较这些,就这样下去吧!’也许正是这种无意义的自我纵容,才使得如今连向你真诚地道声珍重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才不得不用这种隐晦而又笨拙的办法倾诉我的心声:费徒空,我期待着你修炼有成归来的日子。到时你若不嫌弃,我就以白鬼全帮相托,由你来当帮主,好吗?说真的,写下这些话我也犹豫了好久,不知该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也不知你能不能看到这些话。如果没看到,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对吗?呵呵,我这是在问自己么?胡言乱语,我的心已经乱了。还是希望你能看到。千灵敬上”费徒空读了一遍,欣喜的同时,一向灵光的脑袋却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柳千灵能坦露心声,他固然高兴,可说了半天,柳千灵只是想将帮主之位传给他? “呵呵,恭喜你啊,费兄弟。”听完之后,金婵玉倒是满脸堆笑地贺起喜来。 “谢谢。可是,我根本不稀罕当什么帮主啊!要不是为了灵儿,以我这懒性子才不愿意……” “咚”!慕容老太又是一棍子敲在他的脑袋上, “亏我闺女鼓起勇气说了这么多,她都以全帮相托了,你这个呆子还不明白?她让你当帮主,意思是她想退位当帮主夫人!” “啊!”费徒空开心得嘴角一直咧到了耳根。fpzw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两王相会 从赤熛域到仙族地境的浑天牢,大致是向北飞行。可是,金婵玉却领着慕容蝶和费徒空往西北方向飞。 “宫主,不是要去太公那儿么?”费徒空问道。其实此时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两天了。 由于费徒空自发现木牌的秘密之后就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直到这会儿才发现方向不对。 金婵玉道:“太公之命是让我把你们请到另外一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费徒空忽然想到一件事:“宫主,原来你也是听命于太公的啊。” “妖灵大帝之命,我安敢不听?”金婵玉笑了笑, “其实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不在万鸣洞好好做我的妖王,反而到皇崖界去建起一个太安宫?” “莫非也是奉了太公之令?” “没错。太公令我先莫要管凶妖之事,专心于引导新一批闯荡焚天宫的人。可是,那会儿我根本不知下一批闯宫之人究竟是谁,因为焚天宫就藏在皇崖界某座山体之中,所以我只好在附近冷湖底建起了太安宫,等待着下一批闯宫之人的到来。” “原来如此……那说起来也算巧,我们初识之时,除了我以外的他们几个都是闯宫之人。”时至今日,每当想起错过焚天宫之事,费徒空都会感到十分遗憾,尤其在得知焚天宫本是 “南光”神匠铸出的天宝以后,他屡屡慨叹自己与神匠终究还是无缘。金婵玉笑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宫主,和我说说他们几个的状况吧。长久不见,我挺惦记他们的。”接着,金婵玉就将何天遥、花清雨、叶玲珑三人的近况说了一遍。 她唯独没见到萧天河,所以只从太公处得知他已经升入七星级了。慕容蝶早年也是德高望重的铸匠,值得信赖,所以金婵玉也没有避讳,直接说出了四大天宝的归属情况。 萧天河在大赤界得到孟章佩时,孟章界中只有四位妖族。之后他收服了敖睚眦,占了东角宫;飞升上界之后又于宗飘界耀明森林收服了雷啸炎、汤元星,分别占了东尾、东箕两宫,自此七妖俱全。 花清雨得到监兵佩的时候,监兵界中七位妖族就是齐的,不必多说。何天遥在闯完焚天宫之后,收了焚天宫,化回了陵光佩。 放出朱天七曜板的七位妖族自然都在。最后一块天宝执明佩,太公赠给了叶玲珑。 当时虽然执明界中是空的,但是此界中原有六位妖族,都是早年间听从太公的吩咐在外行事。 叶玲珑在前不久离开万鸣森林之际,收了朱天常、柳玄绛、吕升荣、孟苏河四人,分别占了执明界中的北斗、北牛、北室、北壁四宫。 听了这些熟悉的名字,费徒空恍然大悟:“原来宫主的那些手下,本都是执明界的妖族啊!” “是的。他们并不是我虫部之人,只是遵从太公之令,任我调遣罢了。既然执明佩已经有主,他们自当听从新主的召唤。”金婵玉道, “而危月燕刘归琼、虚日鼠令狐瑞已在太公处,仅剩的一个空缺——女土蝠之位,也由孟章界的房日兔——白樱雪找齐。自此,四大天宝共二十八星宿之位,全部收满,可谓大功告成。”费徒空听了之后咂嘴慨叹:“啧啧,好事全被他们遇上了。若被天下人得知,他们四人拥有战将满员的四大天宝,岂不都要急红了眼?” “四大天宝中的妖族,果真那般厉害?”慕容老太好奇地问。 “如何不厉害!大娘,您还记得那个竺远来吗?他就是监兵界中的一名妖族。对应星宿应该是什么……什么犬来着?” “是娄金狗。”金婵玉纠正道。慕容老太想起了那个挺招她喜欢的妖族小伙子:“哦,他原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唔,果然实力不俗。说起来,在几个月之前,有个人还特意来白鬼帮寻他呢!” “嗯?是谁?”费徒空颇感意外,竺远来早就回监兵界去了。慕容老太道:“武林盟主——艾娜娜,就是在凌波门跟我比试铸刀的那名瘦高女子。我当时还以为她是来找我的,没想到却是为了姓竺的小伙子而来的。” “原来你们都认识艾娜娜。嗯,这下省得我给你们介绍了。”金婵玉笑道, “艾娜娜现在就在此行的目的地等着我们呢!”关系有点乱,费徒空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难道艾娜娜也是听命于太公的人? 对此,金婵玉也不是很清楚:“我听叶姑娘说,萧天河在文举界差一点儿伤重身亡,正是艾娜娜出手相助,保得他不死,并且在短短半日之内就把两人从南海的文举界一直送到了浑天牢。” “半日……”费徒空惊得合不拢嘴。 “那个女子的确非同小可。不仅攻击高、功力深、速度快,还是个高超的铸匠。”慕容老太由衷地称赞, “不知此番太公将我们几个铸匠召集在一处,莫非是要铸炼什么兵器么?” “大娘,我真的不知道。”金婵玉无奈。 “大娘,召您去还说得过去,可我在铸器上的造诣尚浅,太公若真是打算铸造兵刃,未免也太抬举我了。”费徒空谦虚起来。 “不仅是铸器之匠,铸宝之匠也会到场。送你们到那儿之后,我还要再去请一个高手。”金婵玉道。 一听有铸宝高手要到,费徒空非常兴奋:“不知宫主要请的是哪一位?” “他的名字你不一定知道,但是他的作品却是天下闻名——‘北灵鸟’,夜舞幽昌镜。我要去请的,正是幽昌本人。” “太好了!”费徒空大喜,因为他错过焚天宫之行,所以也错失了与幽昌曲星玄结识的机会。 这次可算弥补遗憾了。金婵玉拿出一物:“正好也顺便让他修补一下这块幽昌宝镜。在萧天河与热海十二蛟的对决之中,它被击破了。”见着著名的 “五大灵鸟”之一,慕容老太也起了兴致,要过幽昌镜翻来覆去仔细看了许久。 “假如能拜幽昌为师,再有陵光神匠传下的《洞天秘典》相辅,假以时日,我定然也能功成名就,成为响当当的铸宝神匠!如此也算是为灵儿、为白鬼帮扬眉吐气了!”费徒空心里美滋滋地想道。 三人一路飞至妖域腹地,最终在终年炽热的禁近山口上空停了下来。尚未接近山口,就能感觉到浑厚磅礴的热浪。 慕容老太感叹:“这里倒是个适合铸炼的场所。” “好了,太公就在山口内。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金婵玉道。 “宫主,我们怎么下去啊?”费徒空只觉得热浪灼脸,再往下去,怕是要被烤熟了。 “有太公在,有何惧哉?”金婵玉冷不丁从背后推了费徒空一把,费徒空 “哇哇”大叫着栽进火山口中去了。慕容老太疑惑地看了金婵玉一眼,金婵玉微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老太定了定神,从容地跃了下去。 “太公果然厉害,连禁近山的温度都能给降下来。若是以前,恐怕连我也不敢离火山口这么近。”完成了邀请的嘱托,金婵玉长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简单了,凭金婵玉与曲星玄的交情,他一定会来的。 “凶妖也好,邪祖也罢,只要太公开始有所作为,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太公所布的长久大计,终于要到收尾的阶段了。但愿从那以后,天下太平。”金婵玉遥想着未来,升空离开了禁近山,往鸿雁原遮晴山方向而去。 ……自上回焚天宫一别,金婵玉再也没见过曲星玄。如今江湖动荡,若请得曲星玄这位实力高超的铸匠出山,也可为妖族添一份助力。 其实曲星玄当年隐世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缘于对姐夫石破天的心结,但此结在焚天宫之行以后已经解了。 这次太公下令邀请他出山,他于情于理都不应再推辞了。巍峨的遮晴山位于鸿雁原北部,而曲星玄所在的顽童谷就在遮晴山南麓。 在到达顽童谷之前,金婵玉须得飞过辽阔的鸿雁原。五州十六城是鸿雁原妖族最多的地方。 虽然不比人族大都城那般熙熙攘攘,但在妖族地境已算是相当热闹的地方。 金婵玉还不知道羽部尘烟宫发生的惨烈大战,自然也不知道如今五州十六城早已是空空如也了。 俯瞰鸿雁原,金婵玉隐隐觉察到一丝异样。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苍茫大地之上,似乎多了一层诡异的灰色。 经过十六城中的一座时,金婵玉刻意飞低看了看。城中一片寂静与萧条,不见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她心生一丝不安,干脆降落下来,进了城。街上,所有的房门都大开着,屋中也不见有人。 寒风吹过,沿街的窗户都在风中摇晃,耳边只能听见干涩的窗枢发出 “吱呀呀”刺耳的呻吟声。这副情景,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好端端的华羽城……是唯独此处这样,还是……”金婵玉赶紧腾身飞起,前往下一座大城。 鸿雁原上除了十六城之外,也有一些小镇和村落。每经过一个村镇,金婵玉都会落下看看情况。 所有的村镇都和华羽城一样,空空荡荡。还没有到下一座大城,金婵玉就已经确定:鸿雁原上的妖族都不见了! 可是,他们会去哪儿呢?鸿雁原的妖族中,有七成都是羽族。 “难不成是蓝妹妹把他们全都召走了?”金婵玉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赤流山域并不是一个好住处,而尘烟宫地方有限,就算蓝晓宁把这里的妖族全都召去助战,在解了尘烟宫之围以后,那些妖族应当回来才是。 况且从凄凉的街景判断,妖族们离去不止是单单几天而已,恐怕已有数月之久了。 “怪,真怪。照理说这么大规模的‘迁徙’,动静当早就传遍妖界了,可我们万鸣森林竟然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见了曲大哥之后,我得去连霞峰和猎魂坡问问情况了。”金婵玉心想着,推开了名为 “日翎”的镇上最大的一间房屋。这儿是一座庙堂,供着的是羽部五位圣祖。 鸿鹄、青鸾、鸑鷟、凤凰、鹓雏,五圣的雕像庄重地坐在高台之上,威严地俯视着庙中之人。 出于敬重,金婵玉对着五圣之像拜了三拜。台前的供桌上,香炉里插着五炷残香,恰好组成了不吉利的 “三长两短”。金婵玉正望着残香出神,忽觉外头有响动。 “街上有人!”她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急追街尾那道身影而去。那人也觉察到了身后有人在追,闪身到街旁,转身单手伏地,顺手抄出两把短匕,攻击姿态一气呵成。 两人一打照面,却一起惊呼:“金姐!” “蓝妹妹!”原来此人正是羽部妖王蓝晓宁。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金婵玉道:“我飞过鸿雁原,觉察到蹊跷,所以落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调查线索的。”蓝晓宁道, “五州十六城的羽族遭了祸害,我一定要查出敌人用的是何种手段!” “什么?”金婵玉大吃一惊。蓝晓宁将尘烟宫两次遭袭的经过告诉了金婵玉。 金婵玉听闻羽部竟受了如此之大的损失,骇得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虫部遭袭属于有惊无险,她想当然地以为另外几部亦是如此。 即便不这么想当然,羽部高级将帅都在,尘烟宫高手环侍,对于敌人来说,那里属于五部总坛之中相当难啃的一块 “骨头”,谁又能猜到敌人竟将五州十六城的妖族全都祸害成了残暴的行尸走肉呢? 含泪讲述完,蓝晓宁说:“鹏王叔叔现在独自留在尘烟宫,让我来鸿雁原调查羽族们异变的原因,不论如何都要找到线索,绝不能再让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与凶妖有关。”金婵玉斩钉截铁, “虽然凶妖没有露面,但无疑是他们所为。”她将焚天宫外遭遇凶妖曲朔衡的事说了一遍。 “果真是他们!”蓝晓宁攥紧了拳头, “不过还是得查出敌人控制羽族的方法才行。我已经查遍了两座大城,可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可见敌人行事相当谨慎,不留一丝痕迹。我想也许在小镇上他们就不会那么仔细了,所以来这儿碰碰运气。” “我觉得,也许是毒!”金婵玉推测道, “曲朔衡自己就是个使毒的高手。他于焚天宫外发动的那次莫名其妙的进攻,一定是为了检验自己新制之毒的效果,否则根本找不到此举的意义。” “我也怀疑是不是下了毒,毕竟要同时迷惑这么多羽族的心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张旗鼓的方式势必会引人注意,唯有下毒,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真是下毒的话,凭我们也很难找到化解之法。得请人相助。”金婵玉边思索边道。 “何人?” “当世解毒高手,当属花珺一脉。还好,我与花珺门人花清雨交情还算不错。此事交给我去办。你接着往下查,也许敌人用的是我们想不到的奇怪方法也说不定。” “好。金姐,后会有期!”蓝晓宁道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阳翎镇。金婵玉带着沉痛的心情,继续飞往顽童谷。 “糟了!顽童谷也属于鸿雁原地境,曲大哥该不会也……”金婵玉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立马将飞行速度提高到极致。 金婵玉本体为蚕,并不会飞,这般疾速飞行是需要消耗大量妖力的,但此时她顾不了那么多。 大地在下方快速地后移,她还是觉得慢,恨不能眨眼就穿过鸿雁原。……一日之后,遮晴山终于在地平线上露出了 “身影”。日头高照,顽童谷外三座山丘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到了顽童谷东南,金婵玉骤然坠地,向前翻了个跟头卸去落地的冲击,沿着夹在二指山与拳头山之间的二十道向谷内狂奔。 沿途的机关、法阵都不见了,这更让金婵玉觉得心寒。一路奔至黑羽轩,正、偏两座房门都紧闭着。 金婵玉一肩撞开了正房房门,喊道:“曲大哥!”房中空无一人。金婵玉在桌子上抹了一把,干干净净的,没有灰尘,她略松了一口气。 “难道曲大哥在隔壁铸炼?”她回到了院子里,扒着窗户往偏房里看去,里面黑咕隆咚的,不似有人的样子。 “莫非是去谷外采集材料去了?”金婵玉正犹豫要不要在黑羽轩等上几日,突然竹林中飞出一根碗口粗的大竹,径直射向她的面孔。 她手腕一抖,金银绦已经戴在了手上,抬手轻轻一划,削尖了头的竹子被金丝切成了七、八断, “乒铃乓啷”散落一地。金婵玉已经知道偷袭之人是谁了,遂大声喊道:“出来吧,我是曲星玄的好朋友。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你们忘记了吗?”声音在竹林上空回荡。 “报上名来!”林中响起一个女声。 “虫部之主,金婵玉。”她收起了金银绦,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谷道两侧的竹林中分别走出来一位女子,两人先对视一眼,然后带着狐疑的神情缓步走进了院子。 金婵玉抬眼一瞧两人手中的魔刀,知道她们还未完全放下戒心,笑道:“也难怪,我上次来时,你们还很小,记不起我来也属正常。”原来这两名女子正是当初曲星玄的那两名小丫头徒弟。 几十年过去了,她们早已长大成人,如今都已是三才级了。 “不记得我,总记得‘剪刀、石头、布’吧?”金婵玉抬手比划着, “是谁教给你们的?”其中一名女子拍桌惊呼:“对,我记起来了,你以前是来过,和好几位哥哥姐姐一起!”另外一名女子似乎不太确信,问同伴:“其中确实有她吗?” “师姐,当初你守在北路,守在谷南见到他们的是我,我和他们相处了一夜,所以对她的印象比你深一些。后来这位姐姐还拿出师父所铸的幽昌镜让他修补来着。” “姑娘好记性。”金婵玉道。 “原来你是虫部的部主……”那位师姐一下子握住了金婵玉的手, “姐姐,求求你,快去救救师父吧!”金婵玉心里 “咯噔”一沉,果然还是出事了。fpzw 第五百八十六章 洞中几何 一听说曲星玄出事了,金婵玉顿时心中一沉,忙问两位姑娘发生了什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几天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自焚天宫之行归来之后,曲星玄一直不曾离开过顽童谷。他对石破天的怨恨已消,心中无所挂碍,几十年来怡然自得。在修炼之余,除了研究机关阵法,就是指点两个徒弟修炼和铸宝,日子过得可谓是逍遥自在。 忽然一日,顽童谷中闯进来一批蒙面的黑衣人,个个功夫了得。曲星玄在谷中所布的各种机关阵法全然不起作用。为免两个功力不高的徒儿遭殃,曲星玄放弃了抵抗,自愿跟那伙人走。 而两位姑娘则在那伙人入谷时就藏在了竹林之中。正因为曲星玄没有抵抗,敌人就没有细搜其他人,匆匆离开了。 听完讲述,金婵玉第一个念头就是凶妖。在焚天宫之行以前,曲朔衡曾经来找过他这位二哥出山,如今强行掳走曲星玄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只有一处细节金婵玉没有想明白,以曲朔衡猖狂张扬的个性,要强掳就应该不会遮遮掩掩的,何至于蒙面行事呢? 还是得从线索开始推断。 “掳走你们师父的那些黑衣人,体态都有什么特别之处?”金婵玉问道。 大徒弟回答:“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 其实金婵玉想知道的是黑衣人中有没有凶妖的明显特征,比如曲朔衡,背上有一对翅膀。 “他们全都拿着魔刀和仙剑,都是人类。”小徒弟明显更机灵一点,大致猜到了金婵玉的意思。 “哦?”事情出乎了金婵玉的意料,一伙人类,掳走曲星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们出谷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边去了。” 顽童谷南就是辽阔的鸿雁原,范围太大了。 金婵玉又问:“那群黑衣人大概有几个?” “五个。”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要是人类来掳人,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五帝五君。可是五君之中,尚兴杰可是见识过曲星玄的厉害,他会只派区区五个人来掳人吗?若曲星玄执意要逃,他麾下五大元帅全员到齐也不见得能阻拦得住。白琢东与穆里莎则新婚燕尔,还有至宝在手,应该不会派人来抓一个妖族铸宝匠。而魔族五帝之中,周文轩、项中洋秉性都不坏,况且他们还都是同闯焚天宫的同伴,不至于做这种事。剩下的帝君就只有余子齐、诸葛封、纪豫丘、宇文朔和“楚芳华”了。 可金婵玉思来想去,这几位帝君似乎很久没有和妖族扯上什么关系了,都不像是掳走曲星玄的幕后主使。推不出确定的结论,金婵玉继续问两人:“还有什么线索?你们再好好想一想。” 两位姑娘皱眉细思起来,将那一日的每一副场景都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大徒弟摇了摇头,小徒弟则显得有些犹豫,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线索。其中一位女子像是个领头的,她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在她御剑升空时,我瞧见她斗篷下的衣服胸口,好像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白花帮!”金婵玉“腾”地站起身来。白花帮“风、云、雷、电”四堂围攻赤熛域剑林庄的事,她曾听叶元圣提及,而且花清雨不久之前刚刚拜托她调查一下白花帮之事。据花清雨声称,她曾在赤熛域苍云岭山域化雪河上游的一座山洞中掘出过一块奇怪的“石钟乳”,并且带回去给花珺脉的师门前辈研究过。在花清雨离开清明城之前,掌门下了一道密令,让她调查白花帮。后来因为花清雨要去浑天牢底修炼,于是她就将这件事拜托给了金婵玉。 回想起花清雨的话,金婵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那些“行尸走肉”的灵智。据各方汇总的消息判断,那些“行尸走肉”共同的特点是嗜血、好杀、暴躁、癫狂,所以,他们应该是丧失了灵智的。金婵玉跟“行尸走肉”们交过手,深有体会。而且花清雨也亲口说过,化雪河山洞中的几个“行尸走肉”是被关灵韵给轻而易举地射死的。可是,从蓝晓宁述说的尘烟宫大战,似乎又不是这样。如果那些“行尸走肉”真的毫无灵智只会猛冲,那以羽部的人才济济不至于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 也就是说,这几十年间,“行尸走肉”在某些方面的“灵智”已经获得了增长。如果他们变异的原因真的是一种奇毒,那就证明,有人正在改善这种奇毒。这太可怕了。 眼下,营救曲星玄和调查白花帮的两件事正好汇集在一起,金婵玉心中已有安排。“你们两个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还是去虫部万鸣森林吧,到时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两位姑娘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小徒弟道:“我们本想去羽部求救,可无奈山高路远,等赶到连霞峰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现在既然部主答应救我们师父,我们也安心了。等待部主的好消息。” 金婵玉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了黑羽轩。 由于白花帮是人类帮派,要调查起来就得潜入人族地境。事不宜迟,金婵玉决定立即通过虫部特有的传讯之法调动本部高手。虫部高手除了万鸣左使尉迟风之外,当属威震妖界的振微十六堂堂主了。为防变动,金婵玉只召了鞘甲堂主贾士龙以及勤四堂与技四堂的八位堂主,加上金婵玉总共十人,正好一人分去人类一域。接到密令的九位堂主即刻动身,飞 往天下各处。可一域之地何其广阔,要寻找一个隐藏在江湖阴影中许多年的神秘帮派,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自跃入禁近山口之后,费徒空就顶着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向极深处猩红色的熔岩深渊坠去。他有些忐忑,这样一直坠到底,岂不是活不成了?不过到了这会儿他还没被烤化也证明了此时的禁近山确实与以往不同,对于太公的崇敬之情成为了他心底最坚实的安慰。 果然,坠到一半,费徒空感觉像是落在了一张网上,费力睁眼一瞧,还真是一张网。网丝几近透明,很细密又很结实,弹性很大,两侧分别有数根长线系着,吊于凸出山壁的两块大石头上。 慕容老太太也落了下来,实力高强的她远比费徒空更耐热,她落于网上之后,从容地扫视了一圈,用拐杖碰了碰费徒空,指了指西侧的巨石。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着长线登上了巨石,巨石整体斜向上方,所以在没站上巨石之前,看不到连接山体的末端。踏上之后,费徒空看见,巨石的末端竟然隐藏着一道不易察觉的暗门。眼下只有此处可去。慕容老太用拐杖勾开了暗门,露出一个潜在山体内的向下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暗道向内走,暗道夹壁上有些小孔,透进些许光线。原来,这条暗道在山壁之中呈“之”字形向下,深得看不见底。也不知下了多久,当岩壁透过来的热量几近让费徒空不可忍受时,小道突然拐向,延伸向西侧。这个方向是离开火山的方向,狭窄的小道上下左右都是岩石,感觉相当压抑。往前又走了大约一里,一个大洞昭示着小道的出口。通道外面是一座宽敞的地下岩洞,从顶到底大约有四、五丈高。洞壁燃烧着熊熊的火把,照得四周通亮。岩洞中央,披着斗篷的艾娜娜正在一座石台前忙碌着。 见两人来了,艾娜娜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垂头摆动石台上的几件古怪东西。其中有一样让慕容老太十分眼熟——凌波门武林大会上她未能烧熔的“黑色石头”。细想起来,还真就是当时那一块。因为艾娜娜说过,她自己也只剩两块而已,其中一块已经被她铸成了刀。 除了“黑色石头”之外,还有另外几样材料。凭慕容蝶浸淫铸造之道多年的眼力,竟无法分辨出其中任何一样物品。“也许和那‘黑石头’一样,都来自她神秘的故乡吧。”慕容蝶远远地望着艾娜娜。 “太公呢?”费徒空看了一圈,除了艾娜娜之外,洞中再无他人,仅在另外一边有一块厚帆布盖起来的东西,大约一丈来高,一人多宽,不知是何物。 艾娜娜抛过来一根卷轴,费徒空接过展开一看,原来是太公的手谕,上书: “费小友、慕容夫人: 此地洞为虚空之外洞,时间近乎停滞,可无视天地法则。还请不遗余力,全力帮助艾姑娘铸造。 蒋氏” 话很简单,三言两语,“份量”却很重。首先署名是“蒋氏”,说明留话的乃是蒋太公。最玄乎的就是那句“时间近乎停滞”,这已经超乎了几人的常识。洞内时间近乎停滞,意思就是洞外时间在流逝。洞外一日,可能在洞内就是一年之久;洞外一年,洞内就是数百载。而且还“可无视天地法则”,换言之,就是不必担心时间太久大限来临。但凡钻研三道六术之人,最怕的就是耽误修炼。而这儿,简直就是修炼的绝佳场所。太公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让三位铸者在这洞中提升铸技,铸造东西。至于说要将铸技提高到何种程度,恐怕起码也要和艾娜娜一样能轻易烧熔“黑色的石头”。 “既然如此,老身倒是可以先帮艾姑娘打打下手,反正我也不急着修炼。”慕容老太道。 “慕容夫人,你错了。其实我根本不会铸造,连‘打下手’那样的事都不会做。所以主要还是靠他,你帮他打下手。”艾娜娜指着费徒空。 “我?”费徒空难以置信,有慕容蝶在,哪轮得到他当主铸之人?再说了,艾娜娜不启灵就能铸出极品魔刀,当初众多人有目共睹,为何她声称自己不会铸造呢? “太公的手谕上不是说了吗,希望你们全力‘帮助’我,而不是‘协助’我。此外,称呼费兄在前,慕容夫人在后,谁是主铸者,一目了然。”艾娜娜笑道,“再说你不是有本铸造秘典吗?假以时日,必然成就不可限量。” 慕容老太拱手道:“艾姑娘当初的神乎其技,让老身甘拜下风,不知……” “我锻打技艺粗糙,淬火水平低劣,还不会启灵。我只不过是有能力烧熔‘海灵岩’而已。如果你们也能烧熔它,随便铸两下就能超过我的水准。”艾娜娜道,“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你二人的主要任务就是提升实力,增强功力,直到能像我一样烧熔‘海灵岩’。”原来,那“黑色的石头”还有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 如此,三人在洞穴中的修炼开始了。其实艾娜娜每日做的事也根本算不上修炼,她大多时间都在石台旁拿着一柄怪模怪样的长柄小刀,在几样怪东西上雕琢着什么。因为费徒空是主铸者,所以慕容蝶还肩负着指点他铸造之技的重任。《洞天秘典》就横放在费徒空身前的地上。对于这两人来说 ,不过是把修炼的场所从白鬼帮后门外的铸房挪到了这座岩洞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此座洞中居然也有一处小小的禁地——东北角落里的一座石台。石台上除了一个圆斗形的大洞之外什么都没有。那大洞的形状与浑天牢底密室中石台上的大洞一模一样。艾娜娜也将蒋太公留下的叮嘱告诉了二人,大洞斗底正是禹馀界稳定的两个虚空孔洞之一,周围虚空威压太强,不可靠近。 借一句俗语来形容,那可真是“洞中无岁月”。原本就不见天日,只靠火光照亮,不辨白日黑夜,更何况洞中时间流速近乎凝滞,外界一日,不知洞中几何。 也许是金婵玉提到萧天河等人的修炼等级刺激了费徒空,他修炼起来格外刻苦。慕容老太为了女儿将来能有所依靠,对于这个准女婿的要求也不可谓不严苛。艾娜娜对这对准岳母、准女婿之间的互动也感到十分有趣,漫长的日子倒也不觉得无聊。 可是,平静往往就会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被打破。这一天,突然出事了。 大约在凌晨丑时,山洞外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远在“之”字型暗道中时就高声大喊:“队长,外面有你的雪丝网,我知道你肯定在里面!” 因为岩洞内外的时间流速差异,那人的声音被压得很厚,拉得很长,久久不绝在岩洞中激荡。艾娜娜一听,脸色就变了,连忙招呼两位同伴:“敌人来了,准备应战!” 刚从冥想之中回神的费徒空不解:“来者是谁?‘队长’又是怎么回事?” 艾娜娜先沉默了须臾,而后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人本是我的属下,和我一起从故乡而来。可是,来了之后,他竟萌生留意,不打算回去了。我们意见相左,直到如今发展到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 “不至于吧?他想留则自留,你想去则自去,顶多‘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至于要兵戎相见呐!” “这……”艾娜娜显得十分为难,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石台上瞟了一眼。 慕容老太看出了端倪:“可是为了那些材料?” 艾娜娜长叹一声:“没错。实不相瞒,那些材料成为了我是否可以回到故乡的关键,但它们同样也是此人能否留在此地的关键。没有这些东西,我们的实力不仅会大幅下降,生命还会难以维持……现在多说你们也不明白,反正在我和此人意见相左的情况下,材料就成了必争之物了。”顿了一顿,她继续道,“此人战斗天赋极高,原先是我的副手。我本来还有一位同伴,却在不久之前遭了他的毒手。现在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还有我们呢!”费徒空挥了挥拳头,“连同伴都杀,这人真不是个东西!我平生嫉恶如仇,这等恶徒唯有诛之!” 艾娜娜转头看了看他,但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面容不知是什么表情:“也不是我看不起你,即便我们的实力已经迅速下降,但以你目前的水平,想对付他还是困难了些。到时我缠住他,你们赶快走!” “要走就一起走!”慕容老太顿了顿拐杖。 “不,忘记收雪丝网的人是我,他也是冲着我来的,没有必要把你们牵涉进危险之中。将来若有重逢之时……” “哈哈哈,不会有了!”洞口冲进来一人。 这人比艾娜娜还要高一些,同样也是又瘦又高,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他进洞之后,立即注意到了角落里盖着后帆布的柱状物,随即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说什么,又看见了石台上的那几样东西,然后放声大笑:“妙,妙!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休想!”艾娜娜挡在了石台前。 “即便你留着这些东西又能如何?”白色斗篷男子扫了一眼费徒空与慕容蝶,“连铸匠都请来了,可是难道你忘记了吗?你还缺少最关键的一样东西,终究是要功亏一篑的,还不如都乖乖交给我!” “缺少的东西,我可以去找。真找不到的话,我就认了;可是如果我找到了,却又失去了现在这些,岂不可惜?”艾娜娜当然不会受他威胁。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八十七章 巧化危机 洞中,艾娜娜和白色斗篷男子打得难解难分,而通道之中,隐约显现出另外一人的身影。如果那个人也是和白色斗篷男子相同级别的高手,那情势就岌岌可危了。慕容老太与费徒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通道中那人身上。 “给我守好大门,一个都别让他们逃了!”白色斗篷男子下令道。 “是。”通道里的人也跨入了洞内,负手立于洞口前,宛若一尊雕塑。他穿着一件黑衣,头带一顶黑色方帽,身形微胖,两撇白髭,一撮山羊胡,一缕白色垂腮额发。很明显,此人是个“寻常人”,至少和艾娜娜以及白色斗篷男子的身形不同。但此人又有一点与“寻常人”不一样——他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白,全是黑色! 慕容蝶铁拐杵地,铿然有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衣男子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艾娜娜得空大喊:“快走!”就这一瞬间的分心旁顾,让白色斗篷男子抓住了机会,一记扫堂腿撂倒了艾娜娜,随即翻身用双膝盖抵住艾娜娜的双臂,用线勒向了她的脖子。艾娜娜上身动弹不得,撩起长腿去踢对手的后脑勺,男子早有察觉,弓身躲过。不料艾娜娜踢腿只是虚招,趁机抽出右臂,拳套还卡在男子膝下,但艾娜娜不只有拳套一件武器,她一直用于雕琢材料的长柄小刀也是一件利器。她早已将刀柄反手藏于掌内,只从掌外侧露出一小段刀刃,抬手横划,如果中了,就能割破敌人的喉管。 白色斗篷男子反应迅速,见一道寒光袭来,顺势将头垂得更低,小刀划中了斗篷帽的上沿,将帽顶削开了,帽子滑落,对手的面容露了出来。 深蓝色皮肤上有许多流水般的浅色斑纹,眼睛很大,呈黄色,杏仁形的瞳仁。他的头顶、前额、两耳上方长有许多棱刺,脑后还竖起一道类似鱼鳍的东西,一直延伸到后颈。他长着三对长耳,与那些棱刺一起成为了这副霸气面容的点缀。 被揭开了“真相”,斗篷男子显然十分生气,他一手攥住艾娜娜握刀的手腕,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擎了起来,重重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艾娜娜惨叫一声摔出去七、八丈,直到撞在洞壁上才跌落下来。她咳嗽了几声,捂着肚子晃悠悠站起身来。 “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斗篷男子一步步逼近,“究竟值得吗?”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艾娜娜轻轻摇了摇头,“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都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呵呵!”斗篷男子轻蔑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种话竟然出自一名杀手队长的口!我告诉你,最不该属于你的,就是他人的生命!” “多说无益。”艾娜娜重新摆开了架势。 “你是我最后一名同族,我曾经也很钟情于你。说实话,时至如今,我依然舍不得杀你。当然,前提是,你得放弃那不切实际的空想。”斗篷男子进行最后的劝说。 艾娜娜冷笑一声:“自你无情抹煞了他的生命,你我就永不再是同族了。对我来说,现在的你只是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错,成语学得不错。”斗篷男子拍了几下手,“既然如此,我这就送你去死亡的世界,与那个家伙重逢好了!”话音刚落,他骤然加速,如同一支利箭,将根本来不及躲避的艾娜娜推到了洞壁上,坚硬的岩石竟被砸出一个大坑,艾娜娜只觉得喉咙喘不过气来。斗篷男子轻轻一抖手腕,细线竟仿若一根钢针,扎进了艾娜娜的腹部。尽管艾娜娜身上依旧穿着那种可以弹开刀波且不怕烈焰灼烧的白色“甲胄”,却依旧不敌“钢针”的尖锐。她脸上的表情痛苦极了。 “艾姑娘!”费徒空见状立即从后方劈出一记刀波。刀波击中了白色斗篷男子的后背,却效果甚微,除了切下几片斗篷碎布之外,并没有伤到那男子。而另外一边,慕容蝶已经跟门口那位黑衣人鏖斗起来,两人的实力不相伯仲,一时间看不出情势优劣。 斗篷男子甩头对着费徒空怒目而视,随即将痛苦不堪的艾娜娜掼到了一边,直冲费徒空而去。费徒空只觉眼前一花,敌人已近在尺咫,他尚来不及挪步,敌人的拳头就砸向了他的心窝。 “吾命休矣!”费徒空脑中冒出这个想法。 不料,白色斗篷男子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斜向上飞起,撞在洞顶并深深嵌了进去,随着碎石如下雨版坠落,他也软绵绵地摔了下来。 “啊……”费徒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斗篷男子挣扎起身,捂着右肋,怒道:“你……你……” “对了,‘护体神力’!”费徒空这才回想起来。头一次在浑天牢底与太公们相见时,他被曾历太公一掌击伤。后来听萧天河等人告知,其实那是太公在赠予几人一股“护体神力”,只不过因为他体内有一种特异之毒,才阴错阳差被太公的神力催发,使得他 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之中。“我还以为由于受伤之故,身上根本没有护体神力呢。可是,在那之后我也和人交过手啊,在天星庙和李常南,在双月峰和‘蒯大胖’那伙人,在剑林庄还被灵儿闪过一巴掌,怎么那几次‘护体神力’都没有起效呢?”费徒空想不明白。 还有太公所说的他体内的“奇毒”,也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一件事。连精通毒术的花清雨都辨别不出的奇毒,而且是一种无害的奇毒,怎么想都令人费解。既然“无害”,为何又称之为“毒”?费徒空本打算将来有机会去何童界时,让花珺脉的高手再帮忙鉴一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不过此时,并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大敌当前,需想个办法制住斗篷男子才行。 费徒空身后就是斡斗中的慕容蝶和黑衣人,为了避免误伤到同伴,他横移了几步。忌惮斗篷男子的惊人速度,他又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一旁的艾娜娜目瞪口呆。忽而,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的视线落在了费徒空脸上。费徒空神色认真而凝重,稳稳地摆着防御的姿态。 “没想到他竟然……”艾娜娜心中骇然,同时,也生出一计。她立即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 正如她意料的那样,费徒空被咳嗽声所吸引,往她这儿瞥了一眼。抓住这个时机,艾娜娜拼命向费徒空使着眼色。 费徒空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就恍然大悟,随即收了防御姿势,抱臂大笑:“我有强力的护体法宝,就凭你那点儿雕虫小技,想伤我简直是异想天开!” 明显的挑衅口吻使得白色斗篷男子勃然大怒,啐骂道:“呸!不就是一个破法宝吗?”他自认手中那根白线无坚不摧,对付一个法宝绰绰有余,于是再度冲向了费徒空。这一次,他学精了,倘若毁不掉法宝,那速度越快,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大,所以,他将速度放慢了许多。 费徒空依计行事,在男子开始移动的瞬间,他同样往后方退去。但他没有转向,而是径直向后。他的目的并非是躲避,而是引诱。引诱敌人接近岩洞的东北角——虚空孔洞的位置。 事情果然按他设想的发展,男子接近石台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甚至站立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虚空孔洞透出的威压,在距离石台附近两丈之内骤然加剧,但有神力护体的费徒空丝毫不惧这股威压。费徒空自来到这个岩洞以来,一直遵从太公之令,从未靠近过虚空孔洞。刚才他挪位之时无意中站在了石台前,但并未受到威压的影响。这正是艾娜娜刚才忽然发现的事,于是通过眼神提醒了费徒空。 费徒空的护体神力只可算是一种被动的防御,而利用威压控制住敌人却是一种主动制敌之法。艾娜娜不失时机地踢过来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斗篷男子的后背,使得他又前冲了一步,费徒空箭步上前,拉住男子往身后甩去,男子踉踉跄跄一头撞在了石台上,恐怖的威压使得他眼、鼻、耳中都淌出了蓝色的血迹,他浑身瘫软无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艾娜娜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费徒空一刀将那男子的头颅切下来,一切都就结束了。 当凉冰冰的魔刀斩向斗篷男子的脖颈之时,他却声嘶力竭地喊道:“慢!我……死……了,你、你也休想……回去!那、那些元件……你永远……都找不到!”斗篷男子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 艾娜娜不为所动:“我可以请朋友铸炼一些替代之物,虽然效果差些,但也可以用。” “替代……之物!”斗篷男子的眼神中透露着绝望,“我、怎么没……没想到呢!” “你还有什么遗言?到时我可以替你捎回去。”艾娜娜对最后一位同族之人还是起了些许怜悯之情。所谓的“回去”,一定是指他们的故乡吧。 男子凄惨地笑了:“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爱……爱上我吗?” “我……”艾娜娜犹豫了片刻,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没想到,一切皆……因此而起……又因此而消……”男子艰难地回头看了看石台,又道,“娜、娜娜,你靠近些,我将……元件的……储藏之处……告诉……你……”男子已接近昏迷状态,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声音也越说越小。 艾娜娜毫不迟疑地上前几步,接近了石台附近两丈的界限。 “艾姑娘!”费徒空想提醒艾娜娜不要靠得太近。 就在他视线转移的刹那,那奄奄一息的斗篷男子却突然瞪大了双眼,抬手对准了艾娜娜,那道白线瞬间延长出去两丈来长,艾娜娜急忙侧身避过,可男子的目的并不是以线“刺杀”她。那白线如同涨了眼睛似的,缠在了艾娜娜的脖子上,男子用力往回一拽,将她拖向了石台。 费徒空大怒,一刀斩在他的脖子上,“吭”的一声,斗篷男子身上穿着的怪异甲胄不知何时也“延伸”到了脖子上,甚至将 他整个头颅都包了起来! 既然斩不断脖子,费徒空就去斩那根线,可一刀下去,坚韧的白线不过上下振荡了几次,费徒空的魔刀却多了一个豁口。“可恶!”费徒空撇了魔刀,迎向了艾娜娜,打算阻拦她被拉近虚空孔洞。刚跑出一步,他脚下一绊,一头栽倒在地。往脚上看看,斗篷男子另外一只手上也有一根细丝,不知何时缠在了他的脚踝上。 慕容蝶被黑衣人纠缠,无法伸出援手,光滑的地面又没有可以抓握之物,艾娜娜不可避免地被拉了过去,更何况线还越勒越紧,憋得她根本喘不上气来。 “要死,就一起死!”斗篷男子嘴角也开始流“血”,面孔狰狞而可怕,他,已经丧心病狂了。 就在艾娜娜离石台一丈之距时,一样东西突然从她腰间弹出,飞旋着升到了半空,轰然炸裂,一团金光从那样东西上扩散,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保护光罩的大球,只不过,保护光罩是将人笼罩在其中,而这个光球却是将一切物体弹开。费徒空顿时倒飞出去,缠着艾娜娜脖颈的线瞬间被绷断,艾娜娜也同样被光球推了回去。不过,白色斗篷男子也被光球弹开了,飞向了岩洞的通道入口。 光球消散,炸裂之物滴溜溜落在了地上,费徒空抬起头定睛一看,原来是蒋太公留下的那卷手谕! 艾娜娜得到了喘息,将白线扯下了脖子,揉着不畅的喉咙,小声道:“怪不得太公叮嘱一定要将卷轴带在身上……” “蒋太公高瞻远瞩,料事如神。他人虽然不在这里,却保护了你一回。”费徒空站起身来,向通道方向瞥了一眼,不甘地说,“不过也让那个家伙捡回了一条命!”白色斗篷男子已被黑衣男子给护在身后,想杀他是没机会了。 “快走!”斗篷男子下令道。 黑衣男子双手分别持着一刀一剑,面对着三人,背着斗篷男子倒退出了岩洞。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慕容老太气喘吁吁地收了魔刀,拾起了丢在一旁的拐杖。 费徒空看慕容老太身上有几道伤口,关切地问:“大娘,您没事吧?” “这点皮肉伤,无妨。”慕容老太理了理乱发,“开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怪‘斧头’,我们还算是势均力敌,谁知打到后来,他突然将怪‘斧头’一分为二,左右双持,原来那怪‘斧头’是由一把刀、一把剑拼合而成的。双持之后,就比之前难以应付了。” “怪‘斧头’……由一刀一剑拼合而成……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费徒空隐约觉得好像在何处听说过这样的武器,可记忆又很模糊。 “莫非你认识那人?”慕容老太问道。 “不,从来没见过,那柄武器我也没有见过。”费徒空摇了摇头,这一点他十分确定,“可是,‘一刀一剑拼成一把剁头斧’……”沉吟片刻,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慕容老太道:“那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你再仔细想想。此人与恶人为伍,如果能知道他的身份,也算是一条宝贵的线索。” “或者是喝醉之后听过的事。”艾娜娜补充了另外一种导致记忆不清的情形。 “喝醉……”费徒空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已经许多年没喝过酒了,最后一次喝酒是在……啊!对了!在太安宫!是与我那些朋友们饮酒作别的那一夜,我听他们说过……”话说了一半,费徒空却突然愣住了。 慕容老太急切地问:“说了什么?” “那个黑衣人是……是妖族的神匠幽昌啊!”费徒空大呼小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八十八章 毁于一旦 赤流山,羽部总坛连霞峰。 尘烟宫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落寞与萧条。残垣断壁,碎砖砾瓦,连倒在地上的五方鼎都添了几道巨大的裂纹。目睹这一切的大鹏王邬旬阳心里很不是滋味。代代传承的羽部之昌盛竟被同族兄弟们毁于一旦。 自蓝晓宁前去鸿雁原调查事因起,邬旬阳每日都会在废墟之中徘徊个把时辰,而且他每回伫立在自羽部五圣祖时期建起的圣祖玉柱前,花费的时间最长久。当他的视线落在断裂的玉柱上时,他都会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完整的玉柱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温热,断裂的那根凤凰玉柱却已经冰凉如铁了。 当然,邬旬阳并不是终日留在尘烟宫中。《蓐收秘赋》上写着金之邪祖大风的封印之处是“连霞峰”,而非“尘烟宫”,所以他还会去连霞峰周围十里范围内巡视。 破除金之邪祖的封印,须得用火圣珠。而火圣珠的下落已明,就在郁绝大君穆里莎手中,所以邬旬阳并不知道何日才能等到前来破封之人。“大风……绝不能让他破封!”邬旬阳已经决定,哪怕要在这儿等上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也一定要等下去。 可是,这一天的来临远比他预想得要早。 那是蓝晓宁离开尘烟宫后的第二十二天。上午巳时,邬旬阳照例飞下尘烟宫,绕着连霞峰飞了一圈。当飞到连霞峰东侧时,邬旬阳看见远方的烟雾之中隐约有一个光点闪烁。他连忙化出了本体,依靠大鹏状态下非凡的眼力远眺。 和他猜想的一样,那光点是魔刀或仙剑之光,也就是说,来者是人类。而且,他的大鹏锐目还发现,光点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 人类潜入妖域与妖族潜入人族地境其实都一样,不可大张旗鼓,当小心隐藏身份。在妖、人两族关系紧张的当今世界,虽然不至于说对方地域内全是敌人,可万一招惹上一个脾气不好的仇外之人,势必会引来许多麻烦。更何况这里可是妖域的腹地,羽部的总坛,有一群人类修真者接近也算是难得一遇的情形。 邬旬阳变回人形,飞到高空,不动声色地藏身在浓浓烟雾之中。 渐渐的,那伙人越飞越近,已经能听到他们的高声喧哗。而且他们的人数也比邬旬阳先前眺望时看见的要多,大约有十二、三人。 “还号称什么‘羽部总坛’,居然藏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妖族就是妖族,本质就是一群牲畜而已。”人群之中有人爆出轻蔑之言。 邬旬阳听了当然心中不自在,鼻中冷哼了一声。 “羽部总坛连霞峰尘烟宫,人间仙境,闻名遐迩。如今未曾窥其真貌,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一女子道。 “大人,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羽族,一群泼鸟而已,要说筑巢我还相信,建宫筑殿?我看还是算了吧。”另外一人道。 从称谓判断,那女子是个领头人。结合已知的讯息,邬旬阳料定,此女子必是郁绝大君穆里莎无疑。“人族与妖族长久不相往来,没想到仙族大君竟与敌人相互勾结,毁我羽部。这笔血债,迟早要还!”邬旬阳攥紧了拳头。 “查兄所说的那根什么柱子,应该就在这附近吧?”有人道。 “大家快来!”看来有人发现了烟雾中的尘烟宫。 邬旬阳闻言心中生疑:“柱子?”圣祖玉柱中的金圣珠已经被取走了,他们为何又要来寻柱子?“莫非另外四根圣祖玉柱之中也有……”邬旬阳心中一沉,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糟了。“后悔也没有用,即便提前想到这一点,我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损毁圣祖玉柱的……且看他们如何行事,若是毁了玉柱,我就去把其中的东西抢过来!”邬旬阳虽是如此打算,可想要以一敌众,谈何容易!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邬旬阳又提升了飞行的高度,屏息竖耳倾听下方的响动。人语声虽偶有传来,却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只要不动我圣祖玉柱,那就……除非大风就被封在某根玉柱当中。”在连霞峰周围都没有发现大风封印之处的情况下,这种可能性邬旬阳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圣祖玉柱的粗细不论是对于一个妖族本体还是一个人体来说,都太过狭窄,所以这种猜测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正在邬旬阳猜想之际,下方云雾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他们还真开始拆毁玉柱了!”他刚要飞下尘烟宫去,忽然又止住了身形。刚才那声音,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圣祖玉柱质纯,大殿房顶又早已坍塌,如果击打玉柱的话,绝不会发出那种闷声。“如果不是圣祖玉柱,又会是什么呢?”邬旬阳想不明白。 这时,下方又传来了第二声闷响。这一回,邬旬阳听得比前一声还要仔细。“不对!距离不对!这声音,好像是从尘烟宫下方传上来的!” “咚”,又是一声,这一次,闷响之后还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小声,像是有人抓了一把沙子撒在木桌上似的。邬旬阳一个激灵:“糟糕!是擎宫柱!”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伙人的目标其实是支撑着尘烟宫的擎宫巨柱! 尘烟宫的擎宫巨柱共有五根,乃是由羽部的五位 圣祖分别于东、西、南、北、中五座火山口直接冷凝岩浆而形成的黑曜石柱,每一根都足有火山口那么粗,尤其是当中那一根,比另外四根更粗壮坚实。此外,黑曜石柱表面还布满了禁制雕纹,使得石柱比平常的黑曜石更坚硬。经历了不知多少载的风吹雨打,五根擎宫巨柱始终像五位纹丝不动的巨人,托起了羽部的基业。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打擎宫柱的主意。 “原来如此!”邬旬阳此刻终于恍然大悟,遍寻不着的金之邪祖——大风,一定就被封印在擎宫巨柱之中! 问题严重了。按理来说,擎宫巨柱的坚硬程度可是能抵得过数名九宫级高手同时攻击的,但如今伴随着每一次震天的闷响,邬旬阳都能感觉道可怜的尘烟宫正在摇摇欲坠。这种程度的攻击,绝对不是区区仙族大君以及几个元帅可以施展得出来的。 绝对不能再等了,如果尘烟宫塌坠摔个四分五裂,羽部的当世子弟如何对得起诸位先祖?将来又如何在妖界立足?邬旬阳把心一横,从云雾之中急落而下,尘烟宫废墟中果然不见人影。飞到了尘烟宫下方,他正好看见一头古怪的“巨龙”正纳头撞向正中那根擎宫柱。 “住手!”来不及细想,邬旬阳用尽力气大喝一声,并化出本体,扑扇着巨大的羽翼闪飞至“巨龙”身前。 “巨龙”身形虽大,但灵巧劲却很不错,及时地停住了身形,昂起头来,向下俯视着大鹏鸟。 邬旬阳这才看清,原来那不是一条“巨龙”,而是一条巨蟒,难怪看着总觉得别扭。巨蟒虽有两只角,却没有“龙爪”。它的眼睛也不似龙那样炯炯有神,而是透射着阴冷与狡诈。它昂起头之后,眉骨后方延伸出去的两根“尖角”几乎擦到了尘烟宫的底面,脖子后张开的颈勒将蛇头衬托得更大了。它的鳞片大多为黑绿色,其中夹杂着一些翠绿、鲜绿色的菱形花纹。那黑色的蛇信每一次吞吐,都会腾起一阵淡淡的绿烟,一看就有剧毒。 “咚”,邬旬阳背后的巨柱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邬旬阳惊而回头,撞柱子的难道不止面前这条巨蟒? “修蛇!你怎么偷懒不出力啊?”巨柱后面,闪出来另外一头巨兽的身影,三丈来高,七、八丈长,拱着脊背,坠着肚子,眉上长着尖锐的长角,口中爆着弯曲的獠牙,红眼,长鬃,活脱脱一头多长了一对长角的大野猪。 “你是何人?”“野猪”诧异道。 大鹏鸟挥舞着双拳:“我乃羽部前任妖王——大鹏王邬旬阳是也!识相的就赶紧让开!” “桀桀桀……”那条巨蟒鬼祟地笑了起来,像是个声音沙哑的老者,“羽部妖王?还前任?居然胆敢在我木之圣祖——修蛇面前耀武扬威!” “修蛇!”邬旬阳故作镇静,天下间又出现了一位邪祖。金圣珠才刚被夺走这么几天,木之邪祖居然就已经破封了。既然这条巨蟒是一位邪祖,那么另外一头野猪想必也是五位邪祖其中之一了。 修蛇问“野猪”:“封豨,你说怎么处理这只胆大包天的小鸟为好?” 封豨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狞笑道:“还用说吗?当然是吃咯!” 修蛇高兴得连连吐信:“正合我意!来吧,别让他给跑了!”修蛇话音一落,御剑飞在远处的那些人类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大球”,将两位邪祖和邬旬阳包在了其中。 上下左右,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死。修蛇和封豨一前一后,渐渐逼近邬旬阳。 邬旬阳振翅扇风,一股烈风迎面吹向了修蛇,竟硬生生将修蛇吹退了好远。修蛇见状赶紧收了颈勒,对封豨道:“咱俩换个位置!你重,他吹不动!” 封豨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两头巨兽开始绕着邬旬阳变换位置。好个修蛇,接近擎宫巨柱之后就用腹鳞将身躯牢牢地吸在了柱子表面。 邬旬阳停止了扇风,他仅是想试一试两位邪祖的实力而已。说实话,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击退两位邪祖,甚至连顺利逃脱的把握也没有。只是身为羽部前任妖王的使命感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擎宫巨柱被毁。 “什么怪鸟,怪模怪样的,长着两只大翅膀,居然还生着四肢!”封豨嘟囔着。 “管他什么鸟,咬一口尝尝再说!”擎宫巨柱上的修蛇见风停了,立即昂首冲着邬旬阳吐出一口绿色的毒雾。 邬旬阳早有防备,转身再次对着修蛇扇起狂风。毒雾在劲风中飘而不散,又都飞回了修蛇嘴边,修蛇张开大口,将毒雾又吞了回去,之后还戏谑地对邬旬阳笑了一声:“谢谢妖王帮我节省功力。” 邬旬阳忽觉背后有风声,急忙向上升去,封豨追至他脚下时猛然向上抬头,獠牙尖险险地擦着大鹏鸟后肢脚底划了过去,留下了一道几寸长的豁口。 修蛇不知何时已经飞离了擎宫巨柱,正好当头一铁尾抽向了大鹏鸟的后脖颈。邬旬阳连忙抽出昏定刀在手,反身一刀斩向蛇尾,岂料蛇尾竟如同一跟韧鞭,甩了几圈将刀身给缠住了! 可见修蛇对于其自身蛇鳞的硬度极为自信。缠住刀身之后,甚至还用力往回扯拽,企图让大鹏鸟 武器脱手。 邬旬阳高喝一声,奋起平生之威,将刀身在蛇尾缠成的圈内猛烈搅动。虽然没伤到修蛇,但也刮下几片蛇鳞来。邬旬阳注意到,当蛇鳞剥落时,无一片不是火星四射。好一身蛇鳞!比极品甲胄有过之而不无及!“将蛇鳞与龙鳞相比,必然差之甚远。但是据说邪祖真正的实力远超当世妖族,现在看来,这蛇鳞简直比石破天那身龙鳞坚硬多了!”邬旬阳心中骇然。 搅落几片蛇鳞还不至于让修蛇松开尾巴,此时封豨已经一头撞了过来,要么结结实实挨一下撞,要么就只能放开武器。 邬旬阳岂会轻易妥协?即便要松手,也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在封豨近在咫尺时,大鹏鸟骤然下坠。之前他往上躲避,封豨可以昂首用獠牙攻击,这回往下躲,一味垂着头猛冲的封豨想要伤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因为前冲之势太猛,封豨刹不住脚,一头撞在了修蛇盘起的尾巴上。 “笨蛋呐!沉睡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会凭一身蛮劲横冲直撞?”修蛇破口大骂,扭动身躯将封豨拨开,抛甩蛇尾将昏定刀撇向上方。昏定刀飞射而起,最终插在了尘烟宫的底面岩石之上。 修蛇略伏上身,按“之”字形路径不紧不慢地飞向了大鹏鸟。那边封豨晃了晃脑袋,再一次绕向了大鹏鸟的身后。 两位邪祖是打算一直保持前后夹击的态势。邬旬阳无奈,只得飞近擎宫巨柱,没有退路总比腹背受敌要好。 “哈哈,正好!”修蛇大笑间骤然提速,与封豨从不同方向疾速冲向大鹏鸟,大鹏鸟连忙闪到了擎宫柱一侧。 不料修蛇与封豨前冲之势丝毫不减,两人几乎同时撞在了擎宫巨柱上。巨柱发出一声惊天巨响,上方的尘烟宫甚至明显地晃了几晃。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邬旬阳愤恨不已,他仅以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在防守两位邪祖攻击的同时还护着擎宫柱。 从刚才那阵晃动来看,用不了几下,擎宫柱就要断了。邬旬阳疑惑万分:“两个邪祖究竟是什么实力?靠身躯硬撞的力量难道比数位九宫级高手一起攻击的威力还要大吗?” 其实邬旬阳没有发现,在刚才那记猛*撞之下,擎宫柱表面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裂纹。但是,黑曜石上的裂纹相当难以察觉, 一撞之后,外围观战的人类竟然拍手喝起彩来。邬旬阳愤怒地扫了他们一眼,可由于他隐世修炼已久,并不认得那些人。 两位邪祖故技重施,从两个方向撞了过来。邬旬阳再一次本能地避开。这一回撞击之后,从擎宫柱上“噼哩叭啦”落下了许多黑曜石碎屑。 邬旬阳心急如焚,究竟还要不要再继续缠斗下去?还是该伺机逃跑?可环视上下四方,不见任何出路,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两位邪祖第三次一起冲了过来。邬旬阳不愿再躲,而是对着前方猛扇两翼,狂风虽然止不住邪祖撞击之势,但无疑会使两人的速度下降许多。待两人就要撞在大鹏鸟身上时,他才险险地避过,擎宫柱挨了不算重的一撞,总算没之前晃动那般剧烈了。 扇风阻势,纯属大鹏鸟的无奈之举。精明的修蛇不过向左稍稍挪了一点儿距离,这个方法就不可能行得通了。 大鹏鸟扇了几下翅膀,化回了人形。邬旬阳阴沉着脸,背部紧贴在擎宫柱上。 “哈哈,妖力不足了吧?”封豨大笑,“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让你死得痛快点儿!” 邬旬阳也不回话,表面看上去依然镇静自若。他心里很清楚,今天擎宫柱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如何逃命才是关键。在所有退路都被封锁的情况下,想要逃脱升天,只有唯一的一个时机,那就是擎宫巨柱倒塌之时! 到时,在诸人头顶上硕大的尘烟宫整个儿都会坍落下来,下面的人势必都会躲开。趁着烟尘弥漫的乱劲儿,有很大的机会逃出包围圈。除了这个时机之外,别无他法。邬旬阳化回人形是为了提前做好准备,不管怎么说,较小的人体形态比起大鹏鸟的本体形态更不容易引人注意,何况这里除了两位邪祖之外剩下的都是人类,混出去更简单一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八十九章 金之邪祖 长眠万年恨未沉, 破封出世戾气深。 威翼重振啸天下, 大风腾云性归真。 且说大鹏王邬旬阳正要趁乱逃跑,却冷不防被后方伸来的一双利爪抓住了肩膀。他心中“咯噔”一沉,还未来得及回头细看,肩膀剧烈的疼痛就让他大声呼号起来。利爪的爪甲扎入了他的身躯,也挑断了肩上的筋骨。 “呼啦”一下,一只巨大的白羽怪鸟从烟雾之中钻出,带着邬旬阳飞离了尘烟宫坍塌的范围。那怪鸟生着一张人脸,头顶有发,颌下有须,尾上有翎。翼展少说也有八、九丈,腋下与腿根处长着长长的红色绒羽,翼上的长羽末端带着一抹暗红。尾翎像孔雀翎但又不是,一块一块菱形的红色花纹遍布其上。 “金之邪祖,大风!”邬旬阳心中默念。他抬头一看,正巧与巨鸟的目光相接。巨鸟双爪奋起难以抗拒的巨大力量,将邬旬阳活生生撕成了两半,甩到半空,吞到了口中。一代妖王邬旬阳,就这样惨烈牺牲了。 逃远的修真者们都看呆了,好一只凶鸟! 就在这时,一道不易察觉的“黑刃”出现在半空,且稍纵即逝,所有人包括那只凶鸟都没有发现。 巨鸟绕着连霞峰盘旋了一圈,落在地上,变成了人形。那人身材高大,双目细而狭长,脸型削瘦,面若冠玉,留着几缕青须。他穿着一身麻白衣,束着土黄带,脚蹬一双踏云靴。乍一看,似是个儒雅之人,要不是他嘴角还残留着几丝大鹏鸟的血迹,很难将他和“邪祖”二字联系在一起。 两人拱手迎了上去,其中一人是光头的壮汉封豨,另外一人又高又瘦,脸色发灰,颧骨凸出,脸颊凹陷,留着两撇八字长胡,不用说,此人就是木之邪祖修蛇。 “郎兄一破封,就生撕了羽部的前任妖王,这份魄力,真是让人钦佩啊!”封豨阴阳怪气地恭维道。 “我郎腾云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大风擦干了嘴角的血迹,眼神冷若寒霜。 修蛇赶紧打圆场:“封老弟向来口拙舌笨,郎兄也不是不知道。你我兄弟一别数千载,今日终于重聚,实在可喜可贺啊!”原来封豨姓的就是“封”字。 “唔。”大风郎腾云抬头看了看已经坍塌的尘烟宫,此时唯有几片残墟还留在另外四根擎宫柱上,当中最粗的那根擎宫柱随着大风的出世而裂成了碎渣。“那就是羽部的大殿?”他问道。 “没错。”修蛇笑道,“说到底郎兄也是羽族之人,如今彻底毁了羽部总坛,不知是否觉得愧疚?” “呵,当初蓐收那厮将我封在黑曜石柱中时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对了,郎兄,小弟有一事不解。”修蛇道,“我与封老弟本打算撞断黑曜石柱之后,再以祝融那家伙留下的妖灵宝珠破解郎兄身上的封印。可郎兄刚才为何能自己破封,而且功力还比我们几个要高?莫非当初蓐收手下留情了?” “你觉得他会手下留情吗?”郎腾云瞥了修蛇一眼,“我今日能提前破封,全仗当初妻子留下的一小半妖灵宝珠。” “啊,原来如此!”修蛇顿时全都明白了。大风之妻留下的妖灵宝珠与火圣珠功效一样,提前解除了大风的禁制,并且大风通过吞丹还恢复了不少妖力。 封豨感叹道:“大嫂情深意重,真是让我等羡慕呐。封印刚破就恢复了三成妖力,刚才又吞了那个什么大鹏王的妖灵宝珠,想必郎兄如今实力已恢复了四、五成了吧?”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大鹏鸟体内并没有妖灵宝珠,我刚才不过是吞了一具肉身而已。”郎腾云道。 修蛇与封豨面面相觑,堂堂羽部妖王竟然没有妖灵宝珠?怎么可能呢?可是他们又不敢质疑大风的话。 郎腾云又道:“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怪。”他向修蛇和封豨使了个眼色。 修蛇、封豨心领神会。大风突然脚下一蹬,化出本体白羽大鸟扶摇直上,插入半空。另外两位邪祖紧随其后。须臾,烟雾云层之中迸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大风鸟追着一只蓝羽凤凰冲出了烟雾。本体状态下,大风的速度无人能及,不过扇了两下翅膀,凤凰就被大风给追上,大风用巨爪在凤凰身上蹬了一下,将她踹了下来,正好被飞上来的修蛇与封豨给围住。 蓝晓宁化回了人形,大风也化回了人形。蓝晓宁双目含泪,对着三位邪祖怒目而视。 “没想到烟雾之中还藏着一个。你又是谁呢?”修蛇狞笑,“我巴千寻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羽部妖王,蓝晓宁!”她亮出了两柄短匕。 封豨摇头晃脑地笑道:“呵,之前那个是前任妖王,现在又冒出来个现任妖王。” “废话少说!要打要杀尽管放马过来!若是退一步,我就不姓蓝!”蓝晓宁在亲眼目睹了大鹏王邬旬阳惨死的情形之后,已是视死如归了。 “哟,有点儿骨气。”封豨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蓝晓宁,“啧啧,你长得这么漂亮,肉一定很嫩很鲜美吧!光看着我都要流口水了!”他那种贪婪的目光,让蓝晓宁感觉比好色之徒更加恶心。 这时,郎腾云冷冷地问:“你的本体是凤凰?” “蓝羽凤凰!”蓝晓宁不知他问此话何意。 “唔。”郎腾云思索了片刻,然后说,“你走吧。” 紧握双匕的蓝晓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郎兄!”封豨有点着急了。 修蛇劝道:“封老弟,郎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天底下漂亮姑娘千千万,你也不是非要贪这一口,不是吗?” 郎腾云没有理睬他二人,而是继续对蓝晓宁道:“我这次放你走是为了偿还我当初欠你们凤凰一族的一个恩情。从今往后,我与凤凰一族再无恩义可言,下一回再让我抓住,你就乖乖等死吧!”郎腾云的口气很平和,却不怒而自威,甚至连修蛇与封豨都能感受到他话语字词之间透露出来的压迫感。高手,就是不一般。 “过了这么多年,郎兄依旧恪守承诺、恩怨分明,小弟佩服。”修蛇不失时机地拍起了马屁。 蓝晓宁收了匕首,对郎腾云道:“不管你有多厉害,大鹏王的仇,我一定会报的!”随后,她飞离了连霞峰,往东南方向去了。 封豨冲着蓝晓宁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不满道:“这小妮子,放她一条生路,非但不知道感恩,反而还撂狠话!”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郎腾云指着远处那些修仙者。 修蛇冲其中两人招了招手,待他们飞近之后,修蛇介绍道:“这二位正是当今仙族两位大君,金门大君白琢东和郁绝大君穆里莎。原本打算为郎兄破封之用的火圣珠——也就是祝融留下的妖灵宝珠正是他们提供的。其他那些人都是这二位麾下的大元帅。” 白琢东与穆里莎一起向郎腾云拱手行礼。郎腾云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又问修蛇:“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凿齿和猰貐呢?” 修蛇回答:“凿齿早就由何童界的飞升者用土圣珠给破封了,猰貐那边需要水圣珠,也已经谈妥了,凿齿还特意赶去接应,应该没问题的。” 郎腾云对修蛇上下打量了一眼:“巴老弟,我记得你好像是被句芒给封在樊桐山?” “不是。樊桐山其实是我当初与句芒鏖斗之处。由于我擅毒,句芒将我封在北地雪山,靠冰雪之寒来压抑我的毒性。说来也巧,现在那片大雪山正好是兽部的总坛。救我的那伙人故意对兽部发起进攻,暗中于雪山冰窟中将我挖了出去,但却无法破封解冻。直到前不久金圣珠到手,才解除了封印。”修蛇道。 郎腾云点了点头,随后又斜着眼睛瞅着封豨:“那你呢?” “当初我被后土那个臭娘们儿在玉龠山击败,后来她也将我封印在北地,现在那儿是一片荒郊,再加上木圣珠本来就在自己人手里,所以我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就破印出世了。”封豨叹道,“不过我们几个都比不上郎兄你啊,我们当初的伤势都不曾恢复,妖力十存其二。” 郎腾云冷哼了一声:“那还不简单?随便弄几个妖灵宝珠吞了不就完了?祝融留下的那颗算是省下来了,就送给猰貐吧。要说‘自己人’……呵,恐怕没有人是‘自己人’!”火圣珠可是至宝,郎腾云居然这么轻轻松松就“要”了下来。 身为火圣珠的拥有者,穆里莎自然不情愿,她连忙对修蛇道:“巴兄!我当初只是答应借你们一用而已,可没说要送给你们啊!” 修蛇道:“这个嘛……也怪我当初没有和你说清楚。你们所称的‘火圣珠’其实是祝融那厮留下的一小半妖灵宝珠,其中蕴含着他大约两成的功力。在破除蓐收留下的金之封印时,这些功力自然而然会消耗殆尽。也就是说,当你答应借给我们破除封印时,‘火圣珠’就已然注定要被消耗掉了。现在我们郎兄自己破封,省下了‘火圣珠’,正好可以转赠给猰貐兄弟帮他恢复功力。对你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穆里莎脸色阴沉:“巴兄,你这不是故意诈我的宝贝吗?” 封豨喝道:“呔!你这婆娘,怎敢对巴兄出言不逊?在你借出‘火圣珠’之前,就该想到这一点……”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修蛇制止了封豨,当起了“好人”,“毕竟穆大君当时不知道这些事。不过我也奉劝穆大君一句,‘火圣珠’固然珍贵,但并不是个长久之物。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节省全部功力的宝贝?若真有,我们兄弟当初也就不会输了。说到底,‘火圣珠’的两大神奇功效不过是其中的功力与你自身的火属性功力相互呼应的效果罢了,不仅增强了招式的威力,而且其中的功力还代替了你消耗的功力,仅此而已。随着你每次使用,其中的功力就会越用越少,直至最后消耗殆尽。想要真正的变强,还是得提升自身的硬实力,而不是借助这些旁门左道。”这番话听上去苦口婆心、谆谆善诱,其实掀开外表,里面不过是一段强词夺理的说辞而已。 “巴兄真是一副好口齿。”穆里莎冷笑,“即便最后会消耗殆尽,我也想先用一阵!”她身后的白琢东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她甩开。 修蛇摇头笑道:“穆大君休要做那‘头发长见识短’之事。让我猰貐兄弟恢复两成功力,对你们的 益处远大于区区一个什么至宝。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穆里莎气得够呛,白琢东却抢在她身前拱手道:“其实‘火圣珠’原本也是在下偶得之物,并不知道它的本质其实是妖灵宝珠。既然当初那位猰貐兄是被祝融给击伤的,现在以祝融的妖灵宝珠恢复功力也属理所应当。” 修蛇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嘛,还是白大君更明白事理。回去你可得好好劝一劝尊夫人。” “应该的,应该的。”白琢东点头哈腰地陪着笑,“既然郎兄已经顺利破封,那我们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金门、郁绝两域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我们回去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强拉着一脸怒容的穆里莎匆匆离开了连霞峰。那些元帅们面面相觑,也陆续飞离了。 飞离赤流山域之后,穆里莎一掌拍掉了白琢东握着的手,没好气地埋怨道:“看你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恁地如此窝囊?我的宝贝都被骗走了,你还向着他们说话?” 白琢东劝道:“莎莎!做人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就刚才那种情况,你说什么都没用,他们肯定不会把火圣珠还给我们的。想要回来,就只能靠武力硬抢,别说现在这种世局不应和他们翻脸,就算不顾后果硬碰硬的话,就我们这些人手,哪里打的过那三个怪物?那个什么‘大风’怪鸟生撕大鹏王的情形你又不是没有看见!在修蛇已经被你激怒的情况下,我只能‘窝囊’一点求个平安。” “激怒?你没看他平静得很吗?贪了别人的宝贝,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穆里莎愤怒地挥着拳头。 “莎莎,你以为所有人都和那个封豨一样,喜怒溢于言表?修蛇劝你一段,可你没有听从,他已经不高兴了!想想他的本体是什么?身毒心更毒,而且还‘毒不露齿’,这种人更加可怕!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顾局势一味逞强的那只能算做‘莽汉’!” 穆里莎“噗哧”一声乐了:“好好好,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发觉你已经变得这么机灵了。”随即她又叹道:“可我就是舍不得那‘火圣珠’,它还是你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呢!” “礼物以后有的是,不差那一个。再说我也想清楚了,火圣珠留在你那儿,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推你去冲锋陷阵。现在火圣珠给了那个叫什么猰貐的恢复功力,到时就该让他去了。对咱们来说,益处确实更大。”白琢东认真地分析道。 “行,你说得有理,我也说不过你。”穆里莎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手也重新放进了白琢东的大手之中,“希望他们承诺的那一天,能早一些到来。” “一定会的!”白琢东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 连霞峰,大风郎腾云正在尘烟宫的废墟中巡视。修蛇巴千寻、封豨封无动则跟在他身后不远处。郎腾云最先发现了已经断裂的五根圣祖玉柱,拂去其表面的灰尘,看了看其上的羽部五圣祖雕画,若有所思。凝视许久之后,他又起身往前走。偏殿中的万里江山图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同样伫足观察了许久,还将一些散落的地图碎块重新拼合起来。 “时过境迁,现在禹馀界的格局是仙、魔、妖三足鼎立之势。”巴千寻介绍道。 郎腾云说:“仙、魔皆是人类,妖族又非我等同类,他们都是敌人。” 封无动大笑:“哈哈,郎兄果然霸气!这话的意思是要和全天下为敌咯?现在五位死敌已经不在了,我们五兄弟联手必定所向披靡,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在那之后又将如何呢?”郎腾云回头看着封无动。 “之后?这个……”封无动一时语塞,“就和我们当初一样呗!每天逍遥快活!” 郎腾云摇了摇头:“想要逍遥快活,就算没有‘一统天下’也照样可以。”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巴千寻觉得郎腾云话中有话:“郎兄,我猜你已经有了详细的打算?” “报仇!”郎腾云从唇间挤出两个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章 黄土一抔 金婵玉从妖域禁近山一直飞到了耀瑰域。按计划,她与虫部的九位堂主分别潜入人类一域打探白花帮的消息。一来是为了追寻曲星玄的下落,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会儿曲星玄正好去了禁近山,如果她多留些时日的话就能碰见;二来可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顺藤摸瓜找到白花帮的帮主。 “‘白花帮’……就连这个名字都是我们自己起的。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个神秘的帮主能够在江湖上运作一个杀手帮派而不露丝毫痕迹,当真是个人才!”金婵玉心想,“说起来,这位帮主好像和凶妖首领姬少青的情况很像,他们是同一类人。”她已经可以想象出白花帮帮主的形象了,喜怒不形于色,老奸巨猾,城府极深。 金婵玉之所以选择来耀瑰域,是因为皇崖界就在耀瑰域。严格来说,其实皇崖界算不上是一块无主之地,只是一块地处偏僻、没有人烟的地方罢了。皇崖界中,太安宫已空无一人,可还有两位过去的“邻居”兼朋友还留在皇崖洞中。金婵玉打算顺路去看一看那两位故人。 飞至皇崖山顶,金婵玉在皇崖洞口落了下来,喊道:“老祖,老宗,太安宫主来看望你们了!”清亮的嗓音在山洞中回响着,但等了许久,却没有回音。 “怎么回事?”金婵玉向洞内迈了两步,忽然又犹豫地停住了,“莫不是在闭关?”闭关时最忌被人打扰,金婵玉自忖此次乃是突然到访,冒然进入的话,失了礼数事小,影响修炼事大。 洞内吹出一阵凉风,吹得金婵玉毛骨悚然。其实皇崖洞原先是个单口洞,后来在各路高手围堵在洞口企图抢夺朱天七曜板时,皇崖老祖、老宗兄弟俩将洞壁凿穿,硬是开出另外一个洞口才得以逃脱。既然有了两个洞口,吹出来一阵“穿堂风”并不稀奇。真正让金婵玉心中发毛的,是风中夹杂的气味。那是一股恶臭,金婵玉一闻便知,那是尸体腐烂以后散发出来的臭味。 金婵玉定了定神,一步一步向洞内探去。虽知洞内应该没有危险,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将金银绦戴在了手上。弯曲的皇崖洞并不深,在拐过两个小弯之后,金婵玉一眼就看到了另外一个洞口旁边两位故人的尸首。 尤玄通和尤玄达分别坐靠在两侧的洞壁上,双腿、双脚都被砍断了,衣衫褴褛,烂肉一堆,可见两人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失去了主人的两柄魔刀和仙剑就静静地躺在两具尸体旁边。 “唉……”金婵玉惋惜地摇了摇头。尤氏兄弟的境遇不可谓不坎坷,似乎他们俩自从在落脚皇崖界、自封老祖宗之后,日子就一直过得很不太平。以往遇险之时,金婵玉可以及时地派遣援手,但太安宫人去楼空之后就不行了,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遇难了。按道理,尤氏兄弟的实力并不弱,性格虽古怪,但毕竟不坏,这回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残害二人呢? 尽管浓郁的尸臭味熏得金婵玉总想呕吐,但她还是接近了两具尸体仔细查看,想从其上找寻一些凶手的线索。根据尸体腐烂的程度,金婵玉推测,两人死了已有三个月了。在高度腐败的情况下,根本没法看清伤口。于是,她只好从破烂的衣物上判断,凶手所使的武器应该是刀。“魔族耀瑰域,使刀的人不计其数,这条线索一点儿用也没有。”金婵玉心道。再仔细看了看尸体,金婵玉意外地发现,两人身上似乎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捆绑……”金婵玉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她捡起了魔刀和仙剑观察,又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她脑中寻思开了:若是正常打杀,绝不会用到绳子,用绳子一般都是“威逼”的情况。可以尤氏兄弟的本事,岂会乖乖束手就擒?他们理应竭力反抗才对。如果反抗了,那狭窄的洞内就一定会留下刀砍剑劈的痕迹,再不济也可以逃出洞去。可如今两人就死在洞口,洞内又什么痕迹都没有。如此来看,好像就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了。 “是熟人干的!”金婵玉得出这个结论时,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种表面是朋友,却在背后捅刀子,更加难以提防。细细想来,尤氏兄弟性格孤僻,结交的朋友并不多,如果熟悉两人的人脉范围,用排除法找到凶手应该不难。可金婵玉也不知道他们通常与什么人来往。“罢了,只好以后问一问萧天河或何天遥了。他们兄弟两个跟随老祖和老宗修炼多年,对他们的了解肯定比我多。只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想必会十分伤心吧。”金婵玉无奈地想。 在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金婵玉就地挖坑,用金银绦硬是在岩石地面上掘出一个大坑来。她将两具尸体放入坑中,又去洞外挖了些土,填在坑上。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个简陋的坟墓建成了。没有墓碑,金婵玉就将魔刀和仙剑并排插在了坟前,在坟墓后面的洞壁上刻下了墓碑大字:“皇崖老祖皇崖老宗尤玄通尤玄达之墓。”随后又在旁边刻写了一小段墓志铭: “尤氏兄弟, 不求名誉, 不求功利, 一生为善。 兄弟同心, 情深义厚, 感天动地。 今逢凶难, 遭人杀戮, 凄惨而亡。 故人来访, 方知驾鹤。 掘石造墓, 陋葬 于此。 若报此仇, 必祭亡魂。 太安宫主金婵玉留。”刻完之后,金婵玉向着坟墓恭敬地拜了三拜,离开了皇崖洞。 …… 一个月之后,金婵玉出现在耀瑰域的都城——皓灵城的大街上。皓灵城中有耀瑰大帝的府邸,又处于南北交通的要冲之上,非常繁华。打探消息就得到这种人流复杂的大地方来。按计划,她本该去酒楼、茶馆等客来客往之处探听消息。可是,沿途经过的每一座大城她都在酒楼中白白坐了两、三天,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反倒招来了不少好色之徒的骚扰。 她是早上到达的皓灵城,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最热闹的酒楼之中坐了一上午,她忽觉心烦意燥,喧哗嘈杂的环境让她头疼。正巧外面下起了小雨,她干脆走上街来,漫无目的地逛着,不为别的,只为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 雨渐渐下得大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捂着头顶急匆匆地从她身边跑过。她也偶尔会扶着斗笠,回头望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出神。 “曾闻有人言: ‘漫漫人生, 世事无定。 何去何从, 听天由命。 流年似水, 往事如风。 终而回首, 浮生一梦。’ 我当初还笑说此人的心态过于颓丧,说出此话之时必然是处于消极、悲观的心境。如今在经历了诸多生死离别之后,我才觉得,他的话并没有错。人在江湖,就得处惊历险,这是没有办法选择,更没有办法逃避的事。尤氏兄弟避世隐修,想长久隐逸于江湖,到头来还是沾惹上了是非……不,是被‘是非’给沾惹上了。凄哉悲哉,不说危急时刻无人相救,最后连一个及时收尸的人都没有……这可真是: 凡尘恩怨终不休, 欲隐江湖避烦忧。 新仇旧恨何处惹, 魂飞魄散土一抔。”金婵玉心中想道。 忽而,街旁一家店铺传来的嘈杂的说话声,将金婵玉的思绪拉了回来。“唉,不论如何,现在还得为了活着的人而竭尽全力。这里莫非也是一家酒楼?若是的话,我就再进去坐坐。”金婵玉定睛一看,门匾上写得清清楚楚:“机象门”。 “机象门!”金婵玉朱唇轻吐这三个字,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对啊!你不去沾惹‘是非’,‘是非’也会来沾惹你!”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习惯性地压了压斗笠檐,跨进了机象门分处。 房间里面的人非常多,已经挤得无法再落脚了。众人似乎在围观什么,时而还迸发出叫好声。听动静,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架,但不知是为了什么。“呵呵,如此也好。那就干脆趁此机会吸引所有人注目吧。”金婵玉摘去了斗笠,理了理头发,然后用最动听的嗓音说道:“众位朋友,还请让一条路!” 别看是非呼非喊的平调言语,金婵玉说话时可是催动了功力的。这一声不仅盖过了所有的喧哗之声,还丝毫不让人觉得尖锐刺耳。 众人惊而回头,金婵玉不失时机地露出甜美的笑容,这下可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使人觉得不大的房中顿时日月齐照、蓬荜生辉。 如此可人的姑娘所提的要求,安有不应之理?男人纷纷让开,女人就算心有嫉妒也无意挡在金婵玉身前,免得让他人轻易发现云泥之别。 “谢谢!”金婵玉款款走到了屋里正中,两个刚才扭打在一起的大汉这才爬了起来。当着美人儿的面,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打下去了。 “不知二位为何动武?”金婵玉笑盈盈地问道。 “这……都怪他!”大汉甲指着大汉乙。 “什么呀,明明是我先接下的委托,你却抢在我前头把牌子给夺走了!”大汉乙不服气。 “这种事应该以牌子为准,谁先拿到牌子就是谁的!”大汉甲振振有词。 人群中有人附和:“说得是啊!人这么多,吵吵嚷嚷的,接待之人难免听不清楚。那个委托我也看到了,喊接下委托的时间也比你们早,谁让咱嗓门小,人家听不见呢!” 大汉乙没好气儿挖苦道:“就你这嗓门还小?隔着三条街都听得见!” 大家都笑了,又有人道:“我看你不是嗓门小,而是身板小,那两个大汉一挤过去,你还能站着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原来两个大汉打架的原因仅是为了一份难度低、报酬高的委托而已。 金婵玉劝道:“不过是一份委托,伤了和气不值当。不如都别接了,我另外挂一份委托给你们二位,如何?报酬嘛,是那份委托的四倍,事成之后,你们两个平分,如何?” 两个大汉起先很激动,后来对视了一眼,又一起冷哼了一声。 “不知二位贵姓?”金婵玉拱手问道。 “免贵姓包!”两位大汉异口同声。还真是巧了,他俩竟然同姓。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自然,也再一次冷哼了一声。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金婵玉主动伸出双手握住两人的手,然后拉到一起:“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小女子恳请二位给个面子。” 被漂亮姑娘握着手,两人都显得有些难为情。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再僵下去反而丢人。大汉甲赔礼道:“包兄,刚才是我粗鲁了,不该抢你的委托牌。” 大汉乙也赶紧表示歉意:“哪里,其实委托牌被你拿到就该是你的,我只是不甘心,才故意为难你的。” 金婵玉很满意,从两人的表现来看,都是真性情的汉子,值得信赖。“诸位,我的委托人人都可以接,哪怕是提供一点儿线索,我也会给予相应的报酬。”她对其他围观之人朗声道,“小女子命苦,父母前些日子亡殁,守孝之期刚满。如今唯有一个弟弟尚在,但是不知所踪。听说他加入了一个江湖帮派,帮派名字我不清楚,但帮众的特征是胸口绣着一朵五瓣白花……” 人群之中立即有人惊呼:“啊,你说的应该是白花帮吧!” “白花帮?”金婵玉十分诧异。 “是的!”一个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白花帮众的特征就是胸口绣着一朵白花。” 绣着白花,就叫白花帮。金婵玉心道这个帮主还真会省事儿,没想到帮派的名字还真就这么简单,原本随意想出来的称呼竟然对上了。 “请问老丈,这个白花帮的驻地在何处?”金婵玉追问。 老头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连帮派之名我也是无意间从一个朋友那儿听说的。他和令弟一样,也是白花帮的人,我当初也想加入来着,却被拒绝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朋友了。” “原来如此。”金婵玉拿出一块白色的珠牌。老头“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柜台上一下子出现了一大堆钱。“这儿是九百珠,是给机象门的三成报酬。”金婵玉道。其实她还没有挂委托,按理机象门不应收取报酬才是。接待人员正要推辞,金婵玉又对老头道:“老丈,这珠牌里只有几十珠了,但珠牌本身还值些钱,就送给你当报酬吧。” 老头兴奋不已,接过珠牌连连称谢。围观之人尽皆咂嘴赞叹:“真是便宜那老头了!一句没什么用的消息,竟然换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珠牌!”见老丈毫不脸红地收下了报酬,机象门的接待人员也就不提归还那九百珠的事了。 “二位,且随我去酒楼一叙。”金婵玉对两位包姓大汉道。 三人离开机象门之后,房中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热闹。 到了酒楼,金婵玉要下了一个包厢,还点了满满一桌美酒佳肴。 两位大汉也不客气,向金婵玉道了声谢之后,就开始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起来。闲聊间,金婵玉知道了,大汉甲名叫包广亮,大汉乙名叫包玉双。又巧了,两人都是四象级。或许是同姓、同级,秉性也相同的缘故,几杯酒下肚后,他们竟好得如同亲兄弟似的,勾肩搭背地划起酒拳来。 酒过数巡,两人觉得喝得差不多了。见金婵玉迟迟不提委托之事,包广亮主动开口:“金姑娘,就凭你这顿酒宴,咱们哥俩也得为你赴汤蹈火!还有一点,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的实力远比我们要强!” “是呀,金姑娘,咱们也有自知之明,就俺俩这副相貌,你根本瞧不上眼。既不图实力,又不图相貌,这么看来,你一定是缺点儿人手。咱兄弟俩不才,不求什么优厚的报酬,只希望事成之后姑娘能收下我们两个,让我俩靠点微弱的本事为姑娘卖命,咋样?”包玉双道。 “你们想跟着我?”这个提议倒是出乎了金婵玉的意料。 包玉双瞅了包广亮一眼,叹道:“唉,我平日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候在机象门里等合适的委托,太耽误修炼了。可是没办法,谁叫咱穷呢?穷就没办法买修炼物品,还是会耽误修炼,所以就等着靠报酬攒钱买好点的武器、好点的法宝、好点的丹药、好点的秘籍,可是实力不够,武器不良,又完不成高级的委托,就靠着壬、癸这种最低级的委托拿点儿钱,就这么攒,不知要攒到猴年马月去了!我不知道广亮兄是不是这样,至少我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从包广亮听话时拼命点头就能断定,他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他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否则今日也不会为了一份报酬优厚一点点儿的辛级委托跟玉双兄打起来!” “四象级其实也不算弱了,何至于只接低级委托呢?”金婵玉不解。的确,当初萧天河在守望城机象门结识的胡京航,六合级实力就能接甲、乙两级的委托,并且他还声称二十几个乙级委托从未失手呢。以四象级的实力,己级、庚级委托应该不成问题。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一章 依计行事 酒桌上的气氛似乎凝固了。包广亮和包玉双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金婵玉莞尔一笑,满上酒盅自顾自品了起来。 许久,包广亮清了清发干的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金姑娘,你刚才说‘我不是人’,意思莫非是说……你是个妖、妖族?” “当然,总不见得是在自己骂自己吧?”金婵玉道。 两位大汉彼此对视了一眼。 “其实我也不缺人手,只是碍于妖族的身份,在人族地境不方便行事而已。”金婵玉解释道,“二位不必拘谨,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好了。此次委托,我还是会付给二位优厚的报酬。事毕之后,你我两清,从此江湖不见……” “且慢。”包玉双打断了金婵玉的话,“我这人向来是一旦决定,从不后悔。金姑娘是人类也好,是妖族也罢,都无所谓!” 金婵玉收起笑容,郑重地说:“现在江湖上人族和妖族之前的情势相当严峻,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没问题。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来去洒脱。”包玉双的口气相当坚定,“就是不知广亮兄……” 包广亮连忙道:“我何尝不是形单影只。玉双兄说得没错,人族和妖族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单因为种族不同而产生仇视其实相当愚蠢。不瞒二位,打见到金姑娘开始,我就有种感觉,金姑娘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不知我说得可对?” 金婵玉还是笑笑,并不回答。 但是这个笑容在包广亮看来就是默应了:“不管怎么说,跟着金姑娘总比一辈子窝在机象门强!来,玉双兄,咱们一起敬金姑娘一杯,若是金姑娘不嫌弃咱兄弟俩武力低微,就一起干了这杯酒!” 包玉双痛快地应和着举起了酒杯。真是两个赤诚的汉子,金婵玉又怎会嫌弃?三个酒盅碰在一起,两位包姓大汉就算是归入金婵玉麾下了。 酒足饭饱之后,言归正传。包广亮和包玉双问起了关于委托之事。金婵玉道:“我的委托很简单,你们还是去机象门,接下并完成力所能及的委托。” “啊?”两人齐齐喊了一声。委托的内容竟然是去机象门接其他的委托,这算是哪门子的古怪委托? 更让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金婵玉又补充道:“难度高、有危险的委托不必接,专门接简单的,完成的效率越高越好。不要计较报酬,如果抢不到委托,就主动提出把报酬缩减一半。” 简单的委托,报酬本来就少,再主动缩减一半酬劳的话,基本也就不剩几个钱了。包广亮问:“不知金姑娘是何用意?”。 “别急,这只是第一步。”金婵玉道,“等稍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人在各地的机象门挂出一系列‘见不得人’的委托,而且酬劳极低,到时你们务必要接下这些任务。” “何谓‘见不得人’?”包广亮又问。 “就是偷窃、抢夺、暗杀等等。” 两名大汉的脸色都相当尴尬。“这……请恕我们不能做这种行恶之事。”包玉双道。 金婵玉笑道:“当然,这些委托都是假的。但你们却要装作真的完成了,而且领取酬劳时,越高调声张就越好。” “哦,我明白了,金姑娘的委托其实就是‘演戏’,目的是让我二人引起他人注意。”包玉双恍然。 “聪明!”金婵玉道,“我会在你们两人的胸口分别绣上一朵白花,你们从此就冒充是白花帮的人,两人分头行动。两个月之后,我会每隔三天发布两项委托。你们在机象门接委托时要留意,我派人挂出的委托都是最低等的癸级,报酬非常低,而且委托内容中必定含有‘金’、‘包’二字,以此为暗号。看见这样的委托,无论如何都必须抢到手!” 两人点了点头。包广亮心细一些,他说:“冒充白花帮问题应该不大,可是如果一直‘行恶’的话,哪怕是假的,恐怕也会遭人不齿,万一……” 虽然话没说完,但金婵玉知道包广亮在担心什么,其实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筹划:“放心,大奸大恶的委托我不会挂的。盗回被盗之物,抢夺被抢之品,杀死该杀之人,都是这些而已,应该不会有人为此而敌视你们。而且我会调遣高手暗中保护你们,你们只管依计行事即可。” “既然金姑娘已经计划好了,我们就不操额外的心了。不知我们两人该去何处的机象门接委托呢?”包玉双问道。 金婵玉思索了片刻,回答:“一人去魔族赤熛域,一人去仙族昌阳域。”之所以选这两个地域,是基于以下两个原因:第一,花清雨遇到的神玉谷事件,就是发生在赤熛域境内;第二,昌阳大君余子齐是个用毒高手,仙族五君之中,最有可能和白花帮扯上关系的就是他了。 当晚,金婵玉用金、银丝在两人的胸前上分别绣上一朵镶着金边的白色五瓣花。翌日清晨,三人离开了酒楼,分头往三个方向去了。 按照金婵玉拟定的计划,包广亮前去昌阳域的都城——玉蟾城。包玉双则去了赤熛域。因为赤熛域的都城——炎弩城并不是个人声鼎沸的大城,所以包玉双选择的是位于赤熛域东南部的一座州城——木萦城。木萦城是一座被密密的森林包围住的州城,因为林中多产丹药原材之故,此城中客商买卖十分繁荣。但凡商客往来频繁之地,消息流通必定也更加迅速。这对完成金婵 玉的委托相当有利。 包玉双到了木萦城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机象门。此地机象门中的情形也和皓灵城差不多,己、庚、辛这三级的委托格外抢手,而接下低酬劳的壬、癸级委托之人大多是些实力不强又极度缺钱的低手。 包玉双进门之后,只匆匆扫了一眼委托板,接着就一鸣惊人:“所有壬、癸级委托我都包了!”他嗓门很大,嘈杂的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柜台里的人颇感惊讶:“兄台,你……” “我说所有的壬、癸级委托我都包了。”包玉双重复了一遍。 “现在一共有两个壬级委托,三个癸级委托,总共是五个,你确定要都接下?”接待人员确认道。 包玉双点点头,挤到柜台前伸出手来:“没错,把牌子都拿来吧!” “逾期的话可是要额外扣除酬劳的。”接待人员好心提醒他,“按照逾期的天数,我们机象门有权扣除最高八成的酬劳。”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没问题。”其实包玉双也不是逞强,那五个壬、癸级委托不过都是运送物品、寻人要债罢了,以他四象级的实力,应该都不难完成。 接待人员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再多言,回身把五块委托牌子都拿了下来。牌子到手就等于正式接下委托,在机象门留下姓名,完成委托后交付之时,须将牌子归还机象门并报上姓名,“名”和“牌”都对上之后,才能顺利领取赏金。 正当包玉双伸手去接牌子的时候,手腕却被另外一个人给按住了。“且慢。”一名老者道,“这位兄弟,你一个人把所有的壬、癸级委托都接走了,让我们这些人怎么赚钱?” 老者看样子年纪不小了,修炼这么久,居然还在机象门接最低两级的委托,这修真天赋可真是糟糕到家了。 包玉双笑了笑:“就算我不接,你们也不会接的吧?”若是报酬还算不错的低级委托,肯定一挂上就会被人抢走,这五份委托一直挂在板上,就说明报酬太低,没人愿意接。即便是低手,也不是什么委托都接的,毕竟一个人分身乏术,完成委托的期间可能会错过其他委托,所以在接委托之前势必会斟酌一番最后得来的这份报酬究竟值不值得。包玉双长年混迹在机象门,如何不知?这老者纯粹是没事找事而已。 “那可不一定。等得久了,我们也会接这些委托。毕竟蚊子腿再细也是肉,总比什么都得不到强。”老者振振有词。 “那就只能怪你下手晚了,在我接下委托之前你怎么不接呢?”包玉双扯开老者的手,去拿柜台上的委托牌。 老者气不过,又将包玉双的手按在了牌子上,对接待人员道:“小徐,我吕某人在这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理应有接委托的优先权吧?这个新来乍到的家伙也不知底细,怎能允许他坏了秩序?” 包玉双都被气乐了:“老头儿,你脑子糊涂了吧?接委托都是谁拿到牌子就算谁的,哪有待得久就能优先的道理?” 接待人员对着老者摊开两手耸耸肩,示意无能为力。接委托这种事本来就跟资格老不老没有半点儿关系。 “不行!”没想到老者的倔劲儿上来了,“你不能把低级委托都占了,两个壬级的委托必须让给我!” “凭什么?我就不让!”包玉双道,“我告诉你,不仅是这五份委托,今后这座机象门分处所有的壬、癸两级委托,我都包了!” 旁边有人开始拍手起哄。老者吹胡子瞪眼地吼道:“什么?都包了?你姓包啊你?好大的口气!” “我就是姓包!”包玉双扯出手来,转头对接待人员道,“我叫包玉双,你且记下。” 老者傻眼了,随意说的气话,岂料人家还真姓包。见旁边不少人都在偷笑,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口气一变开始冷嘲热讽:“想包下所有壬、癸级的委托?根本不可能!就算你再厉害,也得花费一段时间去完成委托。这期间的壬、癸级委托就都是我的了!” 包玉双根本懒得理他,继续对接待人员道:“所有的壬、癸级委托,我都只要三成的酬劳,再扣掉机箱门抽取的三成,剩下的四成酬劳任你处置,还请你帮我留下这些委托,不要给别人。” 接待人员怔了怔,立即满口答应了。他当然有权决定把委托发给谁。对他来说,本来由谁来完成委托都一样,现在每一项委托都能提取四成的酬金,何乐而不为呢? 老者目瞪口呆地愣了好半天。如今即便他想争夺委托也是有心无力了,本来酬劳就不算高,包玉双还只要三成,老者总不见得比他还低,只要区区两成吧?“小伙子,天底下就没有你这么傻的人!低级委托只要三成报酬?赚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你买瓶酒呢!”老者又转了语气。 “有钱难买我乐意!”包玉双没忘记本分之事,拍了拍胸口的金边白花,“我们白花帮的人就是如此豁达!”说完,他抄起五块任务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机象门。 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地目送他离去,直到老者摇头慨叹打破了沉寂:“疯子,简直是个疯子!” 就这样,包玉双在木萦城待下了,他近乎每天都去机象门跑一趟交、接委托。壬、癸级委托确实简单。像运送物品的委托,大多都是送往木萦城附近地域,包玉双虽然不会飞行,但金婵玉在临别之前给了他不少钱,他干脆买了一匹骏 马和马车,如此平日靠脚力三、五日远的路程,一日之内也可来回。而像讨债之类的委托,自包玉双开始出名后,就越发容易完成了。久而久之,连附近州城的人们都知道,木萦城中有个不管酬劳多低都愿意接、并且完成效率还挺高的白花帮人,于是各种壬、癸级委托接踵而至,有人担心自己的委托被别人接去,甚至特意跑来木萦城,专等包玉双现身后,通过机象门接待人员亲自将委托交与他手中。 时间飞逝,一眨眼,好几个月过去了。自和金婵玉皓灵城酒楼一别两个月起,机象门确实出现了几个酬劳极低的奇怪委托,包玉双依计行事,接下并“完成”了委托。其实交付的委托物品全都是临别之前金婵玉预先交给他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委托物品越交越少,但金婵玉没说停止,包玉双也只得继续如此下去。有趣的是,尽管他每个任务只索取三成报酬,可是日复一日,聚沙成塔,也使得他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使得包括那名找事的老者在内的许多低手艳羡不已。可是,他们又无法和包玉双竞争,因为他们自认为达不到包玉双这么高的完成效率,所以就只有眼热的份儿。 这一日,包玉双照旧在晚上戌时跨入了木萦城机象门分处。他手中的三份委托都完成了,打算再接取新的委托。可是破天荒的,机象门委托板上的壬、癸两栏头一次空荡荡的。 “怎么,今儿个没有低级委托?”包玉双纳闷地问接待人员。 “呵,包哥,估计你已经差不多把全天下的壬、癸级委托都给完成了吧?”接待人员早已和包玉双混熟了,两人都是以“哥”、“弟”相称,“喏,只有这一个壬级委托,反正都是留给你的,我懒得往上挂了!”接待人员抛了一块木牌到柜台上。 包玉双接过牌子一看,正面写着“运送”二字,翻过来再看,是委托的详情。原来是送一袋东西去城北七十里外的森林之中。 “对了,客人还画了幅地图,标明了交货的具体位置。” 包玉双扫了一眼地图,皱了皱眉头,运送货物的委托大多是前往附近州城、村镇的,送往深山老林的这还是头一回遇到。 包玉双指着地图问道:“徐老弟,你帮我看看,这个地方有什么人家么?” “没有。”那人摇了摇头,“不过那座山头附近好像有个废弃多年的祠堂,我小时候还曾去那儿玩过,但不知祠堂里供的是谁。” “唔……” “没事儿,反正就去送个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这么一大汉,胆子不会那么小吧?”接待人员笑劝道。 “哪儿的话!”包玉双也跟着一起笑。 接待人员把一个小布袋拿到柜台上:“期限是明日正午之前。你有马车,明天一早出发也来得及。” 包玉双仔细看了看布袋,袋口已经被缝死了,里面鼓鼓囊囊的,掂一掂还特别沉。 “客人有要求,不许私拆布袋哟。” “嗯……”包玉双思索着,提着布袋出了机象门。 接待人员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轻笑,心中暗道:“还真是胆小呀。” 包玉双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委托有点蹊跷。他抬头向街道两旁的房顶上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影。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但愿如金姑娘计划的那样,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他决定,立即动身前往目的地。委托中既然没有指定一个具体的时刻,那说明接取货物的人肯定一直守在那附近。 “为了‘钓上大鱼’,天黑才好办事。”包玉双再次往两侧房顶上看了看,然后匆匆离开了。 出了木萦城,走不上两、三里路,就会进入树林。不过,主道在尚未触及林深地带时就转向往西去了,只有一条泥泞小路继续蜿蜒向北,延伸进深山之中。地图上画得很清楚,沿着小路走到第二座山脚,再顺着盘山路爬到半山腰就到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乌神小庙 此山名叫子归山,半山有座乌神庙。这片地区有个古老的传说,内容是关于一位孝子的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有个姓乌的人家,家中的独子乌怀远外出经商,却长年不归,杳无音信。时光飞逝,家中二老以为其子已命丧他乡,遂郁郁而终。若干年后,乌怀远竟带着妻小回乡了。原来当初他乘船遇险,虽活了下来,但因伤及脑部,竟失去了记忆。于是他就在各地辗转流浪,直到意外地从几名恶徒手中救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那户人家感恩戴德,不嫌他身世卑微,招为女婿。闻其有失忆之病,又请得名医替其治疗。经过漫长的调理,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和父母,于是带着妻小匆匆赶回探望,谁知早已破败的家中只剩下了后院里的两座土坟。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乌怀远因未尽孝道而悲痛欲绝,自此留下,日夜为父母守灵。每一日,他都会从院外捧来一掊黄土,覆在父母坟上,以表缅怀之思。久而久之,院外竟被挖陷,而坟头却被他捧来的黄土给垒高。在他逝去的那天,乌家庭院俨然已成为一座土山,一只黑翼大鸟绕山盘旋,唳鸣不止,其声恰似“孝——孝——”,围山飞旋数十圈而去。人们都说,此鸟正是乌怀远死后所化,哀鸣则是因为不忍离开父母之墓。因感其孝,乡民们于乌家院建起一座祠堂。据说后来,但凡有不孝子女的父母来此向着乌怀远之灵位哭诉,不孝子女必定浪子回头,孝敬父母,万试万灵。于是乎,祠堂渐渐改为寺庙,庙中还塑了一尊乌怀远的像。其像背后生有一对黑翼,正是为了应乎那个黑鸟哀鸣的传说。后世人们称其为“乌神”,此庙自然就是“乌神庙”。 乌神庙所在的山也许亦是因为这则传说而得名,子归子归,“望子回归”之意。乌神庙座落在子归山的半山腰,据说那儿本是平地,下面半截山是“乌神”当初一掊一掊挖出来的,上面半截山则是“乌神”一捧一捧垒出来的。这种说法虽然不太可信,但却凝聚着人们对孝之道所寄托的崇敬,实乃“明知其假,宁信其真”也。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子归山周围如今已是人迹罕至,乌神庙也理所当然的破落了。不过,庙破无妨,区区一房而已,但愿人间孝道永远稳固才好。 话说远了。且回到乌神庙中白塔处。包玉双好奇地从破口处探头向塔内看去,冷不防深处闪出一道凌厉白光,向着他的右耳削去。 包玉双不过四象级,以他的实力根本躲不开那一道白光。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物如同流星坠地,从斜后方半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进了白塔,甚至将破口上方的墙又砸裂了一大块,黑物正好截住那道白光,“砰”的一声,白光消散,黑物也被弹开了。 包玉双看清了,那道白光,其实是一道刀波。再看飞落到脚下的黑物,却是一个酒坛大小的黑色拳套,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的。这时,他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似乎有人从半空落地了。惊而回望,一个身形略胖的黑大汉一步跨进了白塔内,他一把抄起地上的拳套,套在了右手上,正好和左手戴着的另外一只拳套凑成一对。他双拳在胸前对了几下,脚下一蹬冲进了昏暗之中。 包玉双愣了半晌,刚才那个大汉一看就本领非凡。显然,他就是金婵玉调来暗中保护包玉双的高手。这会儿,拳套大汉已经和藏在白塔中的偷袭之人交上了手,可是塔深处光线太暗,只能隐约觉察到人影晃动。打斗的动静很大,两人从底层一路打上了顶层,白塔外墙片片飞落,似乎要塌。 包玉双拿出魔刀,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为了保护他才交战的,自己总不能畏首畏尾吧。正要往塔中走,他的肩膀却被人给按住了。另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出现在他身旁,他手持一杆长柄大锤,锤头呈筒形,锤面上刻着一个字——“单”。 “别去!”大汉的声音很亢亮,“若是个低手,贾堂主一人就擒住了;若是个高手,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反而碍手碍脚。” “请问兄台尊姓大名。”包玉双躬身行礼,内心十分激动,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且不被察觉的,必定是个高手。打他步入修真之道以来,与高手这么面对面交谈,还是头一次。 “我叫单泰牙,是虫部同鸣堂堂主。”大汉道,“刚才那个戴拳套的是鞘甲堂堂主贾士龙。我二人奉部主之命,暗中保护你多时了。” “虫部……同鸣堂……鞘甲堂……”包玉双虽然不知虫部的领导结构,但“堂主”二字已经足以表明这两位妖族高手在虫部中的地位不低。更让他吃惊就是“部主”这个称呼,“难不成指的是金姑娘?”包玉双心道。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金婵玉的言谈举止,举手投足,无时无刻不显出一股高雅而尊贵的王者之风。他能肯定,“金姑娘”必定就是虫部妖王!他的心情顿时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跌宕起伏久久不停,能被一部妖王纳入麾下,这是何等的造化! 单泰牙觉察到了包玉双神情的异样:“原来你不知道部主的真 实身份。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后悔!”包玉双连忙道,“怎么会后悔呢?我对妖族可没有半点儿成见!” “很好。”单泰牙嘴角轻轻扬了扬,“你以后只要一直忠心于部主,我们虫部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当然,当然……”包玉双满脸是笑,“不过……单堂主,你不去帮贾堂主一手吗?” “塔中空间太窄,不适合我这‘伙计’发挥威力。”单泰牙转了转手中的大锤。包玉双注意到,另外一个锤面上,刻着一个“虫”字。一“虫”、一“单”,一语双关,一是指虫部姓单的堂主;二是“虫”、“单”二字可拼成一个“蝉”字。单泰牙的本体正是撼风蝉,难怪其声如此宏亮。“贾堂主的武器是拳套,正适合近距离贴身搏斗。等着吧,那个偷袭的家伙肯定不消多久就会被擒住的。” 包玉双点点头。看来两位堂主是想抓活的,以便顺藤摸瓜。他已经大致猜到金婵玉的全盘计划了,既然白花帮不好寻,那就想办法让白花帮主动来寻。金婵玉让他和包广亮高调行事的目的正在于此。 果然如同单泰牙预料的那样,打斗声在白塔三层持续了一小会儿,一道人影撞破窗子飞了出来,摔落在地。单泰牙上前一步,踩住了那人正要去捡魔刀的胳膊。“嘶——”那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单泰牙撩了一脚,将那人踢翻过身来。“咦?”他讶异了一声,回头对刚从三层跃下来的贾士龙道:“此人胸口没有白花啊!” “我也看见了。”贾士龙瓮声瓮气地说,“估计只是个掘坟盗墓的蟊贼而已,白忙活一场,可恶!所以我才气得重踹了他一脚!”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地上那人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忿恨道:“呸!哪个是掘坟盗墓的蟊贼?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贾,这可不是个蟊贼能有的口气!”单泰牙用锤子抵住那人的胸口,喝问,“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躲在塔中偷袭?” “你们这群白花帮的败类,伤天害理,人人得而诛之!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灵威域露阳城主,甄飞火是也!” “什么乱七八糟的?”贾士龙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露阳城我有所耳闻,听说是灵威域东部的一座大城哩。”单泰牙道,“你一个灵威域的城主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跑到赤熛域这深山野地里来做什么?还躲在塔里偷袭别人?” “你们白花帮掠我甄家在先,害我兄弟在后,我与你们势不两立!”甄飞火恨得咬牙切齿。 “你睁大眼睛好好瞅瞅,我们胸口可有那白花?”贾士龙收起了拳套,但脸色依旧很不好看,本以为是白花帮的人上钩了,不想却也是个白花帮的仇人。 “你们是没有,可是他有!”甄飞火指着包玉双,“我可是调查清楚之后才出的手!你们二个妖族和他是一伙的,还说不是白花帮的人?” “你知道个屁!刚愎自用的臭小子!”贾士龙上前就要扇他耳光,却被单泰牙给拦住了。贾士龙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还有双丁堂堂主文立山,等尉堂堂主白骞泽,革夹堂堂主瞿大钧,都是些性烈如火的主,当初介部夏灵将最不愿意见着的就是这几个家伙。 “一场误会而已,也不至于如此暴跳如雷吧?”单泰牙笑劝道。 贾士龙狠狠瞪了甄飞火一眼:“怎么不至于?白花帮的人没找到,咱俩反而暴露了,都怪他!” 包玉双连忙打起圆场:“这里地处偏僻,鲜有人来,不会暴露的。”然后他对甄飞火解释道:“这位兄台,我真不是白花帮的人。我冒充白花帮的人也是为了引真正的白花帮众出现。” 甄飞火将信将疑,刚要开口细问,贾士龙却吼道:“还说‘不会暴露’,早就暴露了!”他又带上了拳套。“看来暗中‘保护’你的,还不只是我们两个啊!”单泰牙也紧握着大锤,和贾士龙一起走向了院门。 “轰隆”一声,院门连同门口的两块磨盘一起被击碎了,两位堂主顶着尘土迎上了来者。三人交手数个回合,灰尘落定,看清了彼此的相貌之后,三人竟异口同声喊了一句:“住手!” 来者是谁?一头白发,仙风道骨,原来正是阵法高手——叶元圣!叶元圣在耀明森林住了许久,两位堂主如何不认得? “世伯!”院中的甄飞火欣喜地呼喊。由于用力太大,他喊完之后就连连咳起血来。 “不知我世侄如何惹到二位堂主,竟遭如此重手?”叶元圣问了一句就冲了过去,剩下贾士龙和单泰牙站在院门边面面相觑。 “世伯……”甄飞火捂着胸口流出泪来,“我这点儿伤不妨事,可是飞火求求您,一定为我大哥和三弟报仇雪恨啊!” “唉,原来他们还是遭了毒手。”叶元圣惋惜地叹道。 “叶兄,听说你与尉迟左使去剑林庄了,为何会在此啊?”单泰牙问。 叶元圣瞅了 他一眼:“喏,被你们打伤的这个人,就是剑林庄的二公子。” “哎呀……”单泰牙瞥了贾士龙一眼,贾士龙装作没看见。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也怪我莽撞,没弄清楚情况就冒然偷袭,与二位堂主无关。”甄飞火连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刚才叶元圣称呼他们“二位堂主”时,甄飞火就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不简单。正巧他们也要找白花帮的人,若是能让他们也出手相助,报仇的希望就大了。 贾士龙道:“叶兄,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叶元圣的讲述,几人知道了他和尉迟风离开虫部之后的事。那时他二人直奔剑林庄而去,到了之后却发现,剑林庄早已人去房空,一片破落之相。这与当初甄家三公子甄飞翼的“复兴剑林庄”之言不符,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几个月,他和尉迟风一边四处打探剑林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寻找甄飞翼的下落,可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们又开始寻找甄家大公子——甄飞云。叶元圣只知道他在赤熛域魔军中任职三个营地的大统领,却不知究竟是哪三个。而叶元圣与赤熛大帝有仇,尉迟风又是个妖族,两人在赤熛域都是身份不便,所以查起来相当不易。等费尽功夫寻到了甄飞云的营地,两人才知道,甄飞云早在去年就突然失踪了。 甄家两位公子都失踪了,情势不容乐观。叶元圣担心二公子甄飞火的安危,遂与尉迟风兵分两路,尉迟风继续留在赤熛域打探甄家两位公子的消息,自己匆匆去了灵威域露阳城寻找甄飞火。甄飞火虽然不在露阳城,但好在下落明了。城中侍卫告诉叶元圣,甄飞火在偶然听说赤熛域木萦城有白花帮之人包揽低级委托的消息之后,就立即动身前去了。事出紧急,叶元圣也顾不上与尉迟风会合,独自顺着线索一路找来了乌神庙。 叶元圣不知道的那部分事情,甄飞火做了补充。原来,甄飞翼和甄飞云都已经身亡了。一切的起因都是那本《蓐收秘赋》。江湖中有不少人知道,这本秘赋本属于剑林庄甄涂海,其中也包括白花帮。当初白花帮派遣“风、云、雷、电”四堂围剿剑林庄,就是为了《蓐收秘赋》。其实秘赋在叶元圣手中,但外人并不知道。白花帮前番抓走假甄涂海未达到目的,后来又卷土重来,掳走了甄飞翼。 可是,白花帮却不知道,自上回剑林庄惨案之后,甄家三兄弟已经悄悄定下了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特殊暗号。甄飞云偶回剑林庄发现三弟不见时,也读懂了甄飞翼留在地上的记号——白花帮又来了!甄飞云虽然通知了甄飞火,但却不许他一同前去营救,只让他速去浮柔山挥雨峰往生台,去请叶元圣出山。可是叶元圣那时已经去了虫部耀明森林,并不在谷中。之后,甄飞火就一直没再接到甄飞云和甄飞翼的消息,时至如今已近一年。他知道,甄飞云当时不让他同去,就是怕兄弟三人都出事。现在恐怕两位兄弟都已不在人世了。 叶元圣听完之后,一声长叹:“飞翼被抓是因为《蓐收秘赋》,白花帮寻找《蓐收秘赋》则是为了得知金之邪祖和金圣珠的下落,偏偏飞云在往生台时看过秘赋一眼,但他却不知邪祖与圣珠之事有多么重要,想必是他得知了白花帮找寻秘赋的真正目的之后,想要以金圣珠和金之邪祖的消息来换取飞翼的性命,殊不知这等消息一旦说出来,势必会被灭口的呀!”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金圣珠的消息走漏也就解释得通了。”贾士龙道。 “怪我,一切都怪我。如果我不把秘赋给飞云……如果我把飞翼带在身边……如果我不离开往生台……如果我能救得义弟夫妇的性命……倘若做到一样,甄家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叶元圣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之中,“义弟,为兄实在愧对于你呀!” “世伯不必如此。江湖恩怨,其责任又岂是区区一人能担负得起的?”甄飞火含泪道,“我现在只想早日剿灭白花帮,替大哥和三弟报仇!今天因为我的拙计,让这位兄台受惊,让二位堂主白跑一趟,真是对不起。”甄飞火费力向三人拜了拜。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三章 海中石林 闻声之后,单泰牙与贾士龙一起回应:“风左使!” 尉迟风进院之后,先对两位堂主拱了拱手,然后径直走向叶元圣:“叶兄,你可让我好找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本不知道。我也是冲着白花帮来的。”尉迟风瞅了一眼包玉双。 包玉双的神情有些尴尬,心道这也太邪乎了,高调冒充了一番白花帮人,结果引出来的都是自己人。 尉迟风又道:“不过在来这儿的路上,我接到了部主的消息,让我们立即前往平育界。” “平育界?”叶元圣皱了皱眉头。 平育界,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处无主之地。平育界位于极东海域,人迹罕至。传说当初平育界有一片群岛,可是经过上古时期的一场战役之后,所有岛屿都沉入了海底。 贾士龙道:“据我所知,平育界不过是个流传下来的古名而已。有书记载,平育界距离大陆东海岸约四千余里,岛屿星罗棋布。可是现在那里只是一片汪洋,连具体位置都不好找,而且大洋深处风浪滔天,不易接近。部主让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尉迟风耸了耸肩:“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不过部主吩咐速速赶去,我想平育界一定和白花帮有什么联系。”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动身吧!”单泰牙转身就要走。 “慢着,部主只让我与叶兄同去,你们还是留下,按原计划行事。”尉迟风道。 两位堂主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都很想一同前去,可金婵玉之令他们不敢违背。 叶元圣叮嘱了一番甄飞火之后,与尉迟风一起匆匆离开了乌神庙,升入高空,向着东北方疾速飞行。 尉迟风说:“我估摸着叶兄应该就在那小庙之中,果不其然。你不够意思啊,返回赤熛域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情势紧急,不论如何我都得先找到甄飞火的下落。若先去与你会合的话,恐他有闪失。” “如果对手当真是白花帮,就算有你在场,恐怕也会有‘闪失’。” “白花帮果真如此之强?” “能统领这样一个神秘的帮派,其帮主岂会是等闲之辈?”尉迟风道,“我有种预感,此番平育界之行,一切就都要真相大白了!” 叶元圣攥紧了拳头。 “不过你应该清楚,仅靠我们三个根本别想掀翻白花帮,所以此行只是探查,并非报仇。小不忍则乱大谋,叶兄?” “放心。我好歹也曾当过城主,岂会做那冲动不计后果之事?”叶元圣左右瞻望,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尉迟兄,大陆南北幅员辽阔,‘以东四千余里’这个描述太模糊了,我们如何寻得?” “部主说的是从摘星区径直往东,现在方向没错,等到了摘星区之后再转向正东。”尉迟风解释道。 按照这条路线,陆路也有好几千里,再加人族疆域以东的一片千里妖域,方可到达大陆东岸,再加上海路四千里,此行路程足有万里之遥。即便高速飞行,也得花费些时间。 日夜兼程数日之后,尉迟风估摸着距离应该差不多了。茫茫大海,四周没有参照之物,距离实在不便精确判断,于是两人放慢了速度,并且以“之”字形路线前行,生怕错过了金婵玉的位置。 如此又过了一日,眼尖的尉迟风终于看到了海天交界线上那个小小的黑点。待飞近之后,两人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座露出海面一丈来高的礁石。金婵玉正端坐在礁石上冥想。 “部主,这儿就是平育界?”尉迟风落在了礁石之上。 “非也。平育界在更北方六十里之外。”金婵玉站起身往南方眺望,天边已是阴云密布,夜幕降临前的阳光已穿不透那厚厚的云层,远方海面上泛起了如连绵山峦般的涌浪,时而刮起的南风带来了一股海上特有的含有腥咸之味的海风,一切迹象都表明,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时机正好,风暴就快来了,我们到时趁着风浪悄悄凫水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叶元圣问:“白花帮果然就在平育界?” “应该是没错。平育界的位置鲜有人知,大洋深处也没有人来,白花帮主倒是挑了个‘好地方’。”金婵玉道。 “呵,最后不还是被部主给找着了?也合该着白花帮倒霉,不义之事做了那么多,天要亡之!”尉迟风摩拳擦掌,似要将白花帮一网打尽。 金婵玉淡淡地笑了笑:“这个功劳可不属于我。发现白花帮线索的人是白鬼帮柳帮主。” “三妹?”叶元圣惊异道,“自发现剑林庄出事之后,我就让她回苍云岭去了啊!” “没错。”金婵玉道,“线索正是从苍云岭而起的。当初不知何人于天星河的上游以及支流下了奇毒,导致神玉谷中百姓变成了行尸走肉,此事你们可知?” 叶元圣点点头:“听三妹提过此事。” “花清雨也说过。”尉迟风道。 “下毒之处共有三个:干流旁的天星庙,支流化雪河流经的一座岩洞,支流涌泉河路上的小湖。这些年以来,柳妹一直派帮里的 弟兄暗中盯查那三个地方,看看能不能发现下毒之人的线索。” 尉迟风说:“应该就是白花帮所为。听说在天星庙后面,花清雨他们发现了一条白花帮饲养的巨蟒。而那条巨蟒的口涎,就是混合成奇毒的原材之一。” “嗯,没错。不过此毒毒性蹊跷,制毒之法也很特殊,须得找出幕后主使,也就是制毒、下毒之人才行。花清雨在天星庙遇到的那些白花帮众,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喽啰而已。”金婵玉道,“言归正传,前些时日,涌泉湖附近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柳妹闻讯之后,便亲自前去探查。那名女子……留下了平育界的线索。” “啊?”叶元圣和尉迟风齐齐惊呼一声。叶元圣道:“也就是说,线索是故意留下的?” “的确。” “会不会中了人家的计策?”尉迟风略显担心。 “若真是计策,那就太低级了。多蠢的人才会上当?”金婵玉摇头笑道,“那女子不知在地上撒了什么东西,在他们离开之后,地面才显露出字迹。于是,柳妹就立即通知我了。” 叶元圣问道:“是什么字迹?” “只有六个字,平育界,玄胎林。” “玄胎林?”尉迟风甚是莫名,“汪洋大海,连岛都沉底了,哪来的什么‘林’?” “会不会和我那‘往生台’一样,只是名字叫‘林’,实际却不是‘林’呢?”叶元圣推测道。 “等进入平育界,相信一切就都会明了了。”金婵玉道。须臾,她又追了一句,“对了,其实与那名女子同行的男人,你们也认识。” “是谁?”两人异口同声。 “昌阳大君,余子齐!” 海风愈刮愈烈,天空已经被染成了墨色。浓云被狂风撕裂成细条,在下沉堆积,像是一团团灰黑色山丘,几乎已经压在海面上。一股深沉的寒意在海礁周围弥漫,不安的海波拼命地鼓荡着,似有沉闷的声响从大海深处传来。小小的海礁,显得那么渺小,仿佛一叶小舟,随时都会倾覆在起伏的波涛之中似的。 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越下越急,倾盆而落。大风急声怒吼着,卷着漫天雨柱,掀起汹涌的波涛,向海礁上的三人袭去。海浪漫过礁石,打湿了三人的腿。风暴终于到了,金婵玉一挥玉臂,头一个跃入海水之中。 海洋深处虽然没有风浪,但是出于隐蔽的考虑,金婵玉决定不潜水,而是凫水前行。凫水的话,搅动海水的声音完全会被风暴声所掩盖,身形也会隐藏于波涛之中不易被察觉,只是这样比较遭罪,一路都得承受着狂风的劲吹,暴雨的倾注,以及海浪的拍打。起初,风夹着雨滴像是一道道鞭子抽在脸上、身上,时间久了,三人都麻木了,任由海浪将身体托起、坠下,循环往复。六十余里海路,真可谓艰难的行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南来的风暴使得三人游泳的速度提升了不少。深夜戌时许,六十里的游程终于要结束了。 这里应该是平育界的边界,从海面上看,前方海域内没有任何岛屿。“既然不在水面以上,那就一定是在水面以下,和我那太安宫一样。”金婵玉如此想着,稍稍潜得深了些。夜色中的海里昏黑一片,几丈之外就看不清任何东西。忽而,远处一个明显的光点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三人径直下潜至光点的深度,然后慢慢向光点游去。随着距离的接近,三人惊愕地发现,光点不只一个,而是越来越多,像是天上的星星,有高有低,有明有暗。“夜明珠!”金婵玉心中冒出这三个字。 夜明珠多产于山岩与深海是没错,但深海中的夜明珠大多是取自于大型的珠母。那些珠母绝不会像这样高高低低地漂浮在海水之中,更不会一起张开贝壳,展露夜明珠。 再靠近些,一些突兀嶙峋的长柱形黑影出现了,那些似乎是一根根直通海底的礁石柱。光点就挂在礁石柱上,难怪有高有低呢。这等奇异又梦幻的景象震慑了见多识广的三人,他们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连声赞叹,啧啧称奇。 海礁居然还有这种柱形?放眼望去,不知有几千几百根,俨然就是一片海中的石林。“玄胎林!”金婵玉反应过来了,想必那女子留下的暗讯中所指之处就是这里。她回过头来,对身后两人示意,再潜得更深一些。按她估计,白花帮的驻地就在玄胎林的海底。 待靠近了石柱,金婵玉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原来那发光之物并不是夜明珠,而是嵌在礁石之中的一种奇特的萤石。这种萤石比太安湖底的那种要亮上好几倍,正是这成千上万颗发光萤石,照亮了玄胎石林中的情景。 金婵玉正要再往下潜,尉迟风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上方。金婵玉这才发现,在上方二、三十丈的石林深处,笼罩着一大团黑影。好一座海中宫殿!不在海岛上,也不在海底,而是架在礁石柱之间,“漂”在半深的海水之中! 如此奇特之处,难怪无人知晓。其实就连白花帮众也都不知道驻地究竟在哪里。白花帮的主事之人就在这座海中宫殿里单向传讯,指挥着帮众行事。 宫殿周围似乎没有人影 。三人先游到宫殿正下方,然后扶着石柱慢慢上浮。宫殿是由一种独特的海岩建成的,质地非常坚硬,其底下的几十根石柱似乎是被齐齐切断的,它们一起支撑着这座海中岩宫。 三人又悄悄游到宫殿上方,一个覆盖着整座宫殿的淡淡的光罩清晰可见,可见此处和太安宫一样,也是以法阵隔绝海水。宫殿有当中正殿一座,右侧偏殿一座,左侧则是一排房屋,三者所围的正中则是一片平地。平地南端垒起一座八边石台,石台当中分别以黑、白两色石头拼画出太极阴阳鱼,阴阳鱼圆圈外则围着八卦之象,按先天八卦方位排列。八个卦象之外,又分别筑有一座方台,每座方台上分别摆着一座一人高的炉鼎。 “那些莫不是……”金婵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乾坤八王鼎!”虽然她从未见过乾坤八王鼎,只是从花清雨口中听过,可是一般情况下,不管是铸造用的锻炉还是炼丹用的丹炉,都不会用到八个之多!更何况,这八座丹炉还按照八卦方位摆设,使得金婵玉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不知为何,金婵玉脑海中浮现出这段人尽皆知的八卦歌诀,“如此一观,八座炉鼎的气势还真是非同一般。曾经听清雨说过,八王鼎之所以分为八座,乃是因为每座炉鼎中所燃之火特性不同。妙哉,妙哉!竟能将八卦融入炼丹之中,铸出乾坤八王鼎的花珺门人真乃奇人也!”她由衷地赞叹道。 佩服归佩服,可疑点也随之而来。除了花清雨之外,其余的花珺门人不是都在何童界清明城么? 很快,金婵玉就想到了几种可能:第一,这八座丹炉并非乾坤八王鼎。但若不是乾坤八王鼎,又会是什么呢?金婵玉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第二,这座宫殿中的某个人也掌握了花珺一脉的炼丹之法。可是据花清雨所言,花珺一脉的功法绝不外传。想想也是,正因为花珺门人独掌奇技,才会成为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后来拉拢不成又遭迫害,好不容易才在清明城寻得落脚之地,岂有随意将功法外传之理?第三,这座宫殿中有一位花珺门人。“若真是这样,此人就必须时常往返于清明城与此地,按理来说,花清雨不会不知啊……”金婵玉心道。 所有能想到的解释都被一一否定了,金婵玉非常想潜入宫殿中一探究竟,可是有法阵存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恐怕就只有……”金婵玉传音发了道命令给尉迟风,尉迟风点点头,领命而去,往来时的方向游出了玄胎林。 金婵玉和叶元圣稍稍游远了些,藏在礁石柱之后,紧盯着那座海中岩宫。 一日、两日、三日……一连半个月过去了,正殿、偏殿以及所有房屋的门始终都不曾开过,整座宫中一片死寂,但所有房中的灯火始终不灭。观望中的两人一直在寻找着哪间房里有人影晃动,可偏偏哪一间都没有。金婵玉甚至怀疑,宫中此时也许没有人。 到了第二十天,叶元圣再也忍不住了。他向金婵玉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要进宫殿去探一探。金婵玉皱了皱眉头,传音和叶元圣交谈了一番。最后,她目送着叶元圣独自游进了宫殿。 进入隔绝法阵,叶元圣先落在了八卦台上。静候了片刻,见无人从房中出来,他才起身围着那八座炉鼎绕了一圈,看得出来,他对乾坤八王鼎也颇感兴趣。下了八卦台,叶元圣先往右侧的偏殿走去。来到门前,他轻轻推了推,殿门并没有锁。探头向殿内看了看,他侧身闪了进去,掩上了殿门。 在远处紧盯着的金婵玉略略松了一口气。突然,她耳朵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种轻微又奇怪的“咻咻”声,顿时浑身汗毛竖起,当即一蹬石柱借力避开了,刹那,两根尖锐的钢针擦着她的耳垂掠过,钉入了石柱之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四章 玄胎秘宫 金婵玉和黑衣人在海面上空打了起来。很明显,黑衣人的实力比金婵玉要差一截,况且他本来就无心和金婵玉斗个你死我活,见处于劣势,遂边打边往南边退去。谁知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柄绿光萦绕的三尖两刃刀,直插黑衣人左肋。黑衣人连忙侧身举剑去挡,正面却被金丝于臂上划开五道深深的伤口,疼得他拿不动剑了。 三尖两刃刀被仙剑挡下的那一刻,尉迟风身形迅疾如电,划破当空闪现在刀柄之后,一把抓住了三尖两刃刀柄。黑衣人被金婵玉所伤,仙剑坠向海面,尉迟风又趁势补了一刀,将黑衣人从脚踏的仙剑上击落,两柄仙剑和它们的主人先后落入海中,尉迟风正欲去追,这时叶元圣突然从水中腾空升起,手还紧攥着黑衣人的衣领。 尉迟风用三尖刀刃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罩,他还故意多用了点力气,“顺便”在黑衣人脸颊上留下一道口子。 面罩之下,是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那人横眉怒目,瞪着尉迟风。 “嘁,一看这副‘尊容’就感觉到一股邪气。”尉迟风厌恶至极,“你就是白花帮的帮主?” 那人仿佛没听见似的,默不作声。 “呵,有些胆气。我可不介意在你脸上划个几十道,替你增添一些‘皱纹’。”尉迟风道。 “哎,不必如此。”金婵玉道。那是一个老者,又不是爱美的女子,以“脸上划道”这种手段威胁,实在不妥,也不会有效。“他不愿回答就算了,反正以他这等身手,还坐不稳白花帮主的位子。”金婵玉转而问叶元圣,“可有什么发现?” 叶元圣摇了摇头:“我从偏殿出来后,不见你人,料道必是出事了,于是直接浮上来助战,正巧抓着他落水。” 金婵玉又问尉迟风:“你怎么一去如此之久?清雨人呢?” “太公那边不肯放人呐,说是正处于修炼的紧要关头,让我等着,结果一等就是七、八天。她在后头马上就到,我放心不下,就加速赶了回来。”尉迟风回答道,“这个老家伙当如何处置?” “一剑杀了算了!”叶元圣看见那人胸口所绣的白花,恨得咬牙切齿。 “不着急动手。”金婵玉道,“等清雨姑娘来,看看她有什么法儿。”她心中早就想好了,此人即便要杀,也得先弄清楚他在白花帮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白花帮的疑团实在太多,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老者嘴再硬也不是问题,花珺一脉一定有让人乖乖说实话的药。 可还没等到花清雨出现,意外就发生了。金婵玉正询问叶元圣玄胎宫偏殿中的情形,冷不防水中飞射出一物,金婵玉反应迅速,用银丝阻挡,“叮”的一声,那东西滴溜溜旋转着坠落下去,似乎是枚飞镖。紧接着,无数飞镖就仿佛瓢泼大雨一般,从水下爆射出来,袭向了几人。 金婵玉大吃一惊,挥动金银丝,在空中织成了金银丝网,挡住了大部分飞镖,尉迟风也旋转起三尖两刃刀将射来的飞镖挡落。 “救我!”依旧被叶元圣牢牢抓住的黑衣老者呼喊道。只见海面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随着浪花激射,一头庞然大物从海中蹿了出来,那怪物一身青色的鳞片,眉角如鹿,头宽如虎,长鬃如狮,背拱如山,拖着一条长尾,身上骨刺遍生,尤其是尾端那几根,长达五尺有余。 怪兽怒吼一声,如雷霆贯耳,惊天动地。它身上的骨刺竟纷纷脱离鳞片,铺天盖地射向了几人。虽然有金银丝网抵挡,但怪兽也冲了过来,从金银丝网下方甩尾扫击,若被那明晃晃的骨刺擦着可不是闹着玩的。尉迟风一记三尖刀劈在骨刺根部,直震得虎口发麻。叶元圣为了自保,只得松开抓着黑衣老者的手,举刀抵挡骨刺。谁知怪兽尾巴上的数根较短的骨刺也脱离了躯体,根本猝不及防,金婵玉用金银绦勉强挡住了,尉迟风和叶元圣却双双挂了彩。 要说伤得最重的,居然是那名黑衣老者,他肩部、腰部都被骨刺贯穿,留下两个可怕的血洞,疼得他哇哇乱叫。那头怪兽趁机冲了过来,大口咬住老者的胳膊,一头扎进了海中。浪花鼓荡了几下,竟已不见了踪影。 “别追了。”金婵玉阻拦两人,“想追也追不上的。” “好一头水兽!”尉迟风慨叹,“我还从来没见过游泳速度如此惊人的家伙!就刚才那速度,就是让石破天来也不见得能追得上啊!部主,你可知那是什么妖族?” 金婵玉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 “它生着一身青鳞,多半是鳞部的妖族。”叶元圣道,“我曾闻鳞部最强的妖族都与龙族有关,比如‘九辰战龙’,都是龙族的旁系血亲。刚才那东西,莫不是其中之一?” “不可能。九辰战龙我都认识,没有一个本体是长成这副模样的。”尉迟风道,“也许是水之邪祖吧?”这些时日以来,邪祖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也难怪尉迟风会往那儿联想。 “水之邪祖,本体为凿齿。凿齿邪兽,肤色靛青,浑身无*毛,双 脚站立,手长腿短,背如拱月,脊中生刺,顶戴黑毛,尖耳大眼,鼻小口巨,两对雪獠。”金婵玉心中默念着太公描述的水之邪祖形象,和刚才那头青鳞巨兽根本对不上。那么,不是邪祖的话,又是什么呢?金婵玉若有所思。妖族,鳞部……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名字。 “来了!”尉迟风指着远处道。 花清雨御着仙剑飞至,金婵玉细细打量,实力增长后,连气场都和上回见时大不相同。 “宫主,”花清雨急切地问,“不知刚才呼救之人是?” “说来话长。”金婵玉道,“怎么了?” 花清雨眉头微蹙:“我只远远听到一声呼喊,那人的声音十分嘶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声音嘶哑的人多的是,也许只是相似而已。”尉迟风道。 “也许吧……”花清雨这时才想起行礼之事,“宫主,叶前辈,真是许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否?抱歉,只怪我御剑之技尚不精纯,来的速度慢了些。 金婵玉笑道:“我们分别不过数月而已,何来‘许久’一说?倒是你,短短时间,实力突飞猛进,如今是什么级别了?” 花清雨却愣了愣,问道:“今朝是何年?” “壬寅年啊。” “哪个壬寅年?” 金婵玉也纳闷了:“你难道忘记了吗?你们几人于去年,也就是辛丑年,前去太公处修炼,至今不过大半年而已。”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花清雨忽然乐了:“还不到一年吗?” “是啊。”尉迟风道,“不到一年功夫,你的实力恐怕要追上我了,好惊人的修炼速度啊!我都羡慕死了,我也想去跟着太公修炼呐!” “外界不到一年的工夫,我受罪却是足足受了数百载啊!”花清雨慨叹,“你若知道我所经历的修炼过程,相信就不会再羡慕了。躯体破碎再重塑,灵魂消散再重聚,不断地在生与死之间轮回,那种苦难,简直像是下了地狱。” 叶元圣欣喜地捋着胡须问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清雨姑娘,我家玉儿……应该也和你一样吧?” “嗯。”花清雨点点头,“我们几个一起遭罪吃苦,她现在也是八卦级了。” “八卦级!”叶元圣一激动,把胡须都薅下来一小撮,大笑道,“太公果真神人也!不消一年而已,如今玉儿的实力都赶上我了!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原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女,现在她都能和纪豫丘那厮单打独斗了,我们祖孙联手还不灭他纪家满门?哈哈哈!叶家大仇终于有望了!” 尉迟风又问:“哎,我记得萧天河去寻你们之前已经是七星级巅峰了,那现在不得达到九宫级巅峰啊?你可别告诉我他已经渡过末日天劫修成刀尊了呀!” 花清雨笑道:“没有,没有。天河前番实力增长是出于疗伤的必要,这回修炼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稳固境界。他现在也是八卦级,比我们稍强一些。他出关也比我们三个要早很多,最近好像一直在太公那儿学习关于九宫级三十六死穴的内容。” “咦?你们不都是在太公那儿修炼么?”尉迟风好奇地问。 花清雨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含糊其辞:“哦,我的意思是说其他太公。你们也知道,太公一共有十位。”见尉迟风还要再问,她连忙岔开话题,问金婵玉:“宫主,不知此番你急召我来此处所为何事?” 金婵玉引着花清雨潜入了海中,潜到了玄胎宫上方。果然正如金婵玉所料,那八座炉鼎一映入眼帘,花清雨的神色就不对劲了。之前叶元圣已经进入过隔绝法阵,所以此次他们就没再顾虑,全都落在了八卦石台上。 “乾坤八王鼎!”花清雨落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惊呼一声,“怎么这里会有我们花珺脉的乾坤八王鼎呢?” “我们还想问你呢!”尉迟风道,“我们三个都没亲眼见过乾坤八王鼎,虽是怀疑但无法确定,这才把你给叫来。” 花清雨绕着八座炉鼎仔细看了一遍:“不会错的,绝对是乾坤八王鼎!而且……”她轻轻抚了抚乾鼎的炉壁,将耳朵贴上去细听,“而且这套法宝的品质相当高!比清明城花珺窟的那一套还要好!” “这些是法宝?”金婵玉惊讶不已。 “炉鼎过大、过多,携带不便,这是本脉一位前辈想出来的好办法,将炉鼎炼成法宝,就能随身携带了。” 金婵玉道:“据你所说,花珺脉的功法绝不外传?” 花清雨的注意力依旧在八王鼎上,她点点头,喃喃地说:“正是如此。本脉功法须得打好多年的基础、改变体质到合适的状态方可深炼。即便外传了,外人也不会修炼,有一处含糊也有可能导致丧命。至于那些炼毒、炼药之法,更是本脉历代前辈创出的绝技,岂有外传之理?” “可是当世的花珺门人除了你之外都远在清明城。这里为何会出现一套乾坤八王鼎?实在太蹊跷了。”金婵玉道。 花清雨闻言怔了许久,随即一拍手掌:“我竟忘了此事!早年间,本脉曾有一位前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什么?”三人齐声惊呼。 “本脉第十六代门人,花辛瑶。”花清雨神色凝重,“她也是费徒空的亲生母亲。听掌事说,花辛瑶前辈于一次恶战中受伤,坠下了山崖。据费徒空的师父金何真说,费徒空的父亲——费梓宁在一次上山采药时发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女子,于是带回家中悉心照料,两人日久生情,结为伉俪,后诞下一子,就是费徒空。后来,花辛瑶前辈为了宗脉,离开了丈夫和年幼的儿子,去了何童界。数载之后,又于一个雪夜独自离开了清明城,从此不知所踪。” 一切线索都串起来了。在这座玄胎宫中使用乾坤八王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失踪已久的花辛瑶。 “几位,问题可严重了……”叶元圣道,“我们可是循着白花帮的线索才找到这儿来的,这里又有一位花珺门人,那白花帮所投的奇毒……”的确,叶元圣憋着劲儿要向白花帮寻仇,如果一系列恶行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花珺一脉的门人,就不得不有些顾忌了。一则花辛瑶是花清雨的师门长辈;二来她还是费徒空的亲生母亲,费徒空又是叶玲珑的好友。那这个仇还要不要报了? “本脉收徒之时,心性是第一重要的……按理来说,应该不至如此啊……”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但那奇毒的怪异效果、配制方法以及难解程度,似乎又成为了叶元圣那个推断的佐证。 尉迟风轻笑了一声:“人心变幻莫测,捉摸不定,好人也可能因为一念之差而变成坏人。别的不说,就冲她当年抛夫弃子的行为,我觉得奇毒之事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清雨,你可不要无理护短呐!” “哎,尉迟兄!”叶元圣觉得这番话说得有点儿过分了。 花清雨轻咬着下唇:“若真是本脉门人作恶,也当按道义公理行事,不得已的话就只能大义灭亲了。”顿了一顿,她又道,“不过前提是先将一切都调查清楚。” “没错。光看表象也不能武断地判定孰善孰恶。”金婵玉亦道,“我觉得其中一定有曲折。你们想想,在苍云岭留下暗讯的那位女子,会是谁?” 尉迟风挠了挠头:“部主所言极是,那位女子可能就是花辛瑶吧?她留下暗讯,莫非是想让人来救她?” “别忘记了,和她同行的男子可是昌阳大君余子齐啊,那也是个用毒的高手。所以说,即便这儿摆着乾坤八王鼎,也不见得那位花辛瑶就一定是奇毒的炼制之人。”找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之后,叶元圣显得十分高兴。若花辛瑶和白花帮的恶事无关,那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白花帮其他人了。 花清雨抬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说:“这座玄胎宫中的确有不少丹药的气味。总之,我们先好好地查一查。” 四人下了八卦台,走到空地正中。前方正殿有三层楼高,偏殿也有两层楼。左侧一排平房共是四间。叶元圣道:“偏殿就不用去了,我之前已经进去看过,里面只堆放了一些药材、矿物和杂物,还有一些陈旧的炼丹书册而已。” “那我与清雨去正殿,你们两人去四间房内查探。”金婵玉道。 花清雨随着金婵玉走到了正殿门前。正殿大门和偏殿之门一样,没有上锁。金婵玉正要推门,却被花清雨一把拽住了。金婵玉连忙猫下身躯,小声问:“怎么,有何不妥?”其实她并没有察觉到正殿之中有什么响动。 “奇怪了。宫中弥漫的丹药气味到了正殿门前反而变得淡了些,气味的源头似乎是……”花清雨的视线落向了偏殿。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五章 铮铮铁骨 玄胎宫偏殿的东北角落,摆着一排五个装有矿石的木箱。花清雨站在第四个木箱旁边。金婵玉向箱中看去,里面放着的不过是常见的玄铁矿石。于是,她疑惑地望着花清雨。 花清雨轻轻跺了跺脚,声音很脆,说明地面以下的岩石相当厚实。“不是地室的话,那就一定是暗阁了。”花清雨自言自语。她凑近墙壁,仔细寻找着缝隙。 金婵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箱玄铁矿。她发现,箱子周围有一些难以察觉的细小碎渣,而其他四个木箱周围却没有。也就是说,唯独这个木箱中的矿石最近曾经被翻动过。她想了想,用力推了推木箱,木箱却似被钉在地上,纹丝不动。随后,她又翻动起玄铁矿石来,伸手在木箱内壁上摸索起来。 在墙壁上找寻缝隙未果的花清雨转过身,看着金婵玉的一举一动。忽而,金婵玉的动作停下了,嘴角微微上扬。她的手摸到了内壁上靠近箱底处的一个小小的圆环。用手指勾住圆环之后,她用力向上一拉,墙壁中响起一阵锁链声,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果然有暗阁! 金婵玉这才发觉,这座偏殿确实蹊跷。从外面看,大殿有两层楼之高,但殿内的天花板却不及这个高度。可见,天花板上一定有夹层。 金婵玉刚想让花清雨退后,自己先上,花清雨却已经一个旱地拔葱钻入了洞口。“呵,不能再把她当四象级看了。”金婵玉心道。她也赶紧跟了进去。 夹层之中很暗,两人沿着狭窄的甬道前行。空气中的丹药气味相当浓烈,金婵玉也能轻易分辨出这里的气味与殿内药材气味的差别。甬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一道厚重的铁门将甬道和石室分隔开。铁门严丝合缝,门上也无窗,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花清雨推了下门,很轻易就推开了,一股浓烈的丹药味扑面而来,甚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便双眼流泪,金婵玉还是强行睁眼观察石室内的情况。石室的空间很大,屋中摆着几张长桌,墙壁上镶着木架。桌上和架上都摆着大大小小的丹药瓶。金婵玉还想细看,眼睛却受不了了,只得靠在铁门上闭目缓一缓。也许是因为经常炼丹的缘故,花清雨眼睛的适应能力就要强许多。她只是觉得眼睛略微干涩不适,并不影响观察。桌子和架子上的丹药之中,果然有些属于花珺脉独门秘制。甚至有几味毒与药花清雨只是知道,却从未炼过,有的是因为原材料难觅,也有的是因为对功力要求过高,还有的是因为功效奇特受用面太窄,更有甚者是因为毒性太强,炼出来反倒是件坏事。不管怎么说,这些丹药对于花清雨的吸引力不小,她一边慢慢挪步,一边将几个丹药瓶打开,用鼻子嗅一嗅味道。 就在花清雨沉心于丹药之上,金婵玉闭目休息之际,石室另外一角传来一声怪声,似乎是有人喉间痰响。这一声真是惊得两人毛骨悚然,她们本都以为石室中无人呢! 花清雨手持仙剑,对着角落里的黑影喝道:“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他身上蒙着一层黑布,蜷缩着身躯,乍一看像是个麻袋。花清雨缓步逼近,金婵玉也向这边走来。突然,那黑影从墙角蹿了过来,速度极快。花清雨吓了一跳,举剑挥斩,剑锋刮到了那人的胳膊。那人的目标却不是花清雨,径直向着后面的金婵玉扑去。 金婵玉早已戴上了金银绦,拉出刚硬的金线刺向扑来的黑影,黑影不躲不避,金线没入了他的腹部,他闷哼了一声,高高一跃从金婵玉头顶翻了过去,直奔门口。 这人是想逃跑?两人心中都如此想。可是,这时铁门正在迅速地关闭,那人速度再快,也还是慢了一步,铁门在他面前半尺重重地关上了。 “呜……”那黑影懊恼地捶地,嗓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花清雨听出来了,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失声喊道:“花辛瑶前辈!” 金婵玉的攻击使得那人伤得不轻,她伏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颤抖着。花清雨连忙上前扶着她,金婵玉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一根火把和一个火折子,很快,石室中一片光明。 “啊!”花清雨立即发出一声惊叫,她怀中那名女子的面容极为可怕,双眼已被人挖去,脸上满是一道道疤痕,鼻子也被人削掉,只剩下一个丑陋的洞。嘴角被撕裂后,整个嘴又被麻线胡乱给缝上,惨不忍睹。 “花辛瑶前辈,是你么?”花清雨近乎要流下泪来,“我是花珺脉第二十代门人花清雨!” “清雨……”金婵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轻轻拨开了那可怜女子的头发。触目惊心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原来两个耳朵亦被割去,从耳孔受伤的情况来看,她的耳膜也被人给捅破了。 金婵玉叹了口气,又轻轻扒开女子的嘴唇,透过微小的缝隙向内看去,果然如她所想,舌头也没了。难怪她只能发出呜咽之声呢。 “不……”花清雨捂着嘴,泪如雨下。她懊悔不已,刚才不该莽撞地挥剑相向,她赶紧拿出药瓶,给女子胳膊和腹部的伤口上药。 女子却摇了摇头,推开了花清雨的手。花清雨发现,她连手指都少了好几根。女子用残手指了指铁门,金婵玉走过去试了试,不管用多大的力气拉或推,铁门都一动也不动。她发觉,铁门内侧的墙壁上有一些奇怪的沟槽:“看来此门设有机关,从外面很容易就能打开,从里面却是锁得严严实实,根本出不去。” “那就强行把门破开!”花清雨道。 金婵玉摸了摸铁门,道:“这种金属异常坚硬,门又足有两尺来厚,与其破门 ,还不如破墙来得容易。你扶着她躲远一些。”她来到石室中央,运足了力气,双掌齐下。“嗵”的一声闷响,房中的木桌悉数震翻,墙上的木架也全都震落下来,丹药瓶“乒呤哐啷”散落一地,地面上却连道裂纹都瞧不见。金婵玉愣了,要知道当初去寻大鹏王邬旬阳时,她可是靠着这澎湃的掌力震塌了一座石山呢! “这……这是什么石材?居然如此坚硬!”金婵玉难以置信。她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看,整间石室六面全都是同种石材,而且不见任何垒砌的缝隙,说明此间石室极有可能是从一整块巨岩之中“掏”出来的。 “看来还是得从铁门上寻觅突破口。”金婵玉刚要往门口去,那名可怜的女子忽而以掌拍地,“呜呜”地喊了起来。 “前辈……”花清雨根本听不明白女子的意思。 女子扒开自己的外衣,从脏兮兮的内衣上撕下了一大块带血的布,塞到了花清雨手里,然后奋力支撑起上身,向着门边爬了过去,地上留下了一道拖行的血迹。金婵玉拉下了嘴角,她后悔刚才出手太重了。 女子爬到门旁停了下来,然后回身拼命地摆着手,示意金婵玉向后退。金婵玉与花清雨对视了一眼,不知女子此举何意。 女子盘腿端坐,运转功力,身上红光直冒。 “啊!她是要自爆!”金婵玉和花清雨同时反应过来。花清雨想冲过去阻止,却被金婵玉拦住了,时间已然来不及了,冒然过去只会被炸伤。金婵玉刚仓促结出金银丝网,女子就自爆了,整个大殿都在震颤,石室中所有的桌架都被炸成了碎片,那些丹药也都化为了齑粉,其中有好几种带有剧毒的,好在有花清雨,化毒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二尺来厚的铁门被炸得严重变形,向外撑破门框凸了出去,两侧露出了半尺多的缝隙。 “前辈……”花清雨心痛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踪已久的本脉前辈,却这么快就阴阳相隔了。 “嘘——”金婵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竖耳细听,外头隐约传来了打斗之声。 “不妙!那两人遇敌了!”金婵玉对着变形的铁门补上一掌,铁门飞了出去。花清雨收好那块破布,随着金婵玉一起返回了殿外空地。 尉迟风、叶元圣正和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那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麻白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红缨毛毡斗笠,遮住了面容,武器是两柄短枪。那女子则蒙着面,一身黑衣,武器是一柄魔刀。两人见金婵玉和花清雨从偏殿里出来,女子虚晃了一招,后撤了一大步,对男子低声道:“走!”两人立即蹬地而起,往两个方向去了。 “穷寇莫追。咝——”尉迟风单膝跪下,用三尖两刃刀撑住了地面。看来是受伤了。 “尉迟兄,你不要紧吧?”叶元圣过来搀扶。 尉迟风捂着被击中的左肋:“那个女的实力非同小可,我估计应是九宫级!” “那个男的实力也很强,即便金部主和清雨姑娘不来,我也不一定能胜他。”叶元圣也给予对手极高的评价。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两个不得了的家伙?”金婵玉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两人的胸口并没有白花。” “没有白花也一定是白花帮的人。”尉迟风十分肯定,“我本和叶兄在房内探查,那女子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我二人和她从屋里打到屋外,那名男子赶到,截住了叶兄。我们四人捉对厮杀多时了,你们没听见吗?刚才那声巨响又是怎么回事?” 金婵玉道:“看来白花帮高手的实力还在我们预计之上……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且慢。”花清雨先往八卦台方向去,如果石室中那名女子就是花珺脉第十六代门人花辛瑶的话,那套乾坤八王鼎一定就是她的。现在她已身故,八王鼎应是无主的状态。 果不其然,花清雨滴血认主,将乾坤八王鼎收回了体内。四人浮上了水面,往大陆方向疾飞而去。 “呵,总算不是无功而返。清雨姑娘有了这套品质极高的八王鼎,以后炼丹就方便了。”尉迟风道。 花清雨心中却很难受,石室里那名女子的身份确认无疑,天知道她究竟遭受了何等的折磨与欺辱。“伤人七窍者,心狠手辣。这和大赤界时陆师兄的遭遇很相似。当初陆师兄遭到恶人迫害是因为绝世仙剑,花辛瑶前辈多半是因为那奇毒之故……”花清雨思索着,“还有刚才那名黑衣女子,说话时似乎是刻意压着嗓子,这是为何呢?是不想让人辨别出来她本来的声音吗?可恶,她若是再多说几个字,说不定就能听出来了……” “清雨。”金婵玉轻声喊道,“我估计那位花珺门人应该是受了胁迫才制成那种奇毒的。” 花清雨点点头,这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既然她有求死之心,为何不早些自爆呢?”金婵玉道,“此话虽是不太妥当,却是合情合理的。早些自爆的话,先不说奇毒不会制成,也就祸害不了那么多人,对她自己来说至少也是一种解脱,可以免遭折磨之苦啊!她现在罪也受了,毒也制了,留下暗号后也盼到了来救之人,最终却自我了断,我实在想不明白。” “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在此物之上。”花清雨从怀中拿出了那块花辛瑶从内衣上撕下来的破布。 金婵玉仔细看了一眼,布上除了斑斑血迹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花辛瑶前辈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这种情况下交托给 我的这块布,必然不简单。”花清雨将破布凑到鼻前仔细闻了闻,胸有成竹地说:“看来不用些手段是看不见的。” 金婵玉眉毛一扬:“你的意思是,这块布上留下了特殊的字迹?” “布上留有一种特殊的药粉气味。等返回人族地境,我去市集买几味药材,到时一试便知。” 此次平育界之行,虽然没能彻底剿灭白花帮,但还是获得了一些有用的讯息。白花帮高手实力很强,叶元圣心知想要复仇绝非易事。此外,花清雨也牢牢记住了石室中摆放的那些丹药。真是花辛瑶制出了奇毒的话,那么奇毒肯定和那些丹药有关。“但愿布上写的是奇毒的炼制原材,如此的话本脉前辈们就能制出解药了!”花清雨心想。 飞临大陆之后,四人分道扬镳。叶元圣护着受伤的尉迟风先回万鸣森林去了。花清雨和金婵玉则飞往了摘星城。 到了摘星城后,花清雨直奔市集而去。没过多久,她就买齐了药材。两人往南出了城,下了主道,觅得小河边一处偏僻的地方,花清雨将乾坤八王鼎召了出来。不消两个时辰,在天黑之前,药粉就炼制完成了。花清雨将那块破布在河水中浸湿,然后迫不及待地将药粉撒在了布上。 金婵玉好奇地凑上去细看,奇异的事发生了,一个个靛蓝色的字迹逐渐在布上显现出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这……写的是什么呀?”花清雨惊愕不已。布上正反两面都涂得密密麻麻的,那些字迹东倒西歪,既难看又潦草,大的大,小的小,横不成行,竖不成列,杂乱无章。 “想必是眼盲、指断之后才写下的,而且还要躲避不让监视之人看见,写字的地方又是内衣之上,相当不便,所以繁乱些也属正常。”金婵玉接过破布,逐字逐句地辨认起来。 “‘吾乃花珺脉第十六代门人花辛瑶是也。本脉毒、药双绝,无奈遭人迫害,门人于这禹馀界竟无处落脚。本以为幸得飞升者势力庇护,自此可以平安度日,不想却是误入虎穴狼窝。 吾曾偶遇昌阳大君余子齐,窥得其独门秘毒——九炼化魂丸奥秘之一二,同时也发现了该毒的不足之处,若再加以提炼,将会使其变成一种极其可怕的奇毒,余为之命名——活尸散。 吾回归宗脉之后,将此忧虑报于掌事。本脉与余子齐素有旧仇,于是掌事又报于清明城主事的两位九宫级剑仙。岂料,两位剑仙却早已和余子齐暗中勾结,使诡计将吾骗出清明城,落入白花帮手中。 白花帮之主不知何许人也,竟知吾之过往。吾固死不足惜,可她却以私子之性命为要挟,自此害得吾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受尽折磨,只得违心从命,替其完善活尸散。 所幸当初我有先见,已于吾子体内藏下九炼化魂丸之解药。活尸散乃基于九炼化魂丸制成,此药亦可解。借此药之故,我虽目盲耳聋,却依旧可靠气味辨别吾子。 吾死不足惜,只盼有朝一日可以将此讯息交托一位正人君子。花辛瑶若泉下有知,感恩不尽。’”金婵玉以颤抖的声音读完了全文。 两人长久对视,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金婵玉先开了口:“清雨,花珺一脉的门人虽是女流,但无一不是铁骨铮铮之辈!” 花清雨笑了,眼里却含着泪花:“奇毒虽是花辛瑶前辈所制,但此事绝非她的过错。记得当初历太公曾经说过,费兄弟体内藏着一样东西,原来竟是九炼化魂丸和活尸散的解药!花辛瑶前辈高瞻远瞩,清雨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没有想到,道貌岸然的郭、易两位剑仙竟早已在暗中和恶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难怪,本脉在清明城中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看来还得让前辈们趁早离开何童界为妙。” “若不嫌弃,就来我们万鸣森林好了,我虫部必将举族欢迎。别看我们是妖族,但心肠远比某些人类要好得多。”金婵玉劝道。 花清雨擦去淌出来的眼泪,点了点头。 “唔……”金婵玉再次端起破布细看,“来龙去脉是搞清楚了,但还是有些细节值得深思。” “宫主可是指的‘嗅味辨子’之事?” “这个可以大致推测出来。当初活尸散曾经被拆成三份原材,下在天星河的三条分流之中。想必是为了奇毒之故,前些时日余子齐胁花辛瑶同去涌泉湖。而费徒空在白鬼帮待了许久,也许是在半途中,花辛瑶嗅到了那种气味,猜测其子就在附近,于是留下了暗号。我在意的事有两处:第一,花辛瑶难道不担心去闯玄胎宫的正是费徒空吗?那样岂不是将儿子送入了龙潭虎穴?第二,白花帮既然以费徒空之性命威胁花辛瑶,为何不把费徒空抓起来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六章 惨遭灭门 白花帮的秘密已经曝露了十之七八,其实这就是个在恶人领导下为祸苍生的组织。而且昌阳大君余子齐以及清明城的两位九宫级剑仙与其脱不了干系。 花清雨心系宗脉前辈们的安危,迫不及待想要赶去何童界。金婵玉、尉迟风、叶元圣三人合计了一番,觉得花清雨只身前去太危险,愿藏在暗中为接应。因为尉迟风受了轻伤,所以大家多留了几日,待他伤愈之后,立即动身飞往何童界。 …… 七天之后,花清雨出现在清明城南部的地道入口之外。由于上一次花清雨离开清明城时并非是逃跑,所以此回她不用躲躲藏藏,压低了境界之后,她从容地走向了地道入口。 清明城每一条地道入口外都安排着隐秘的守卫,想要进城,须得由守卫负责“开门”,否则就算是硬闯。花清雨走到入口的岩石旁,左右四顾一圈,故意轻咳了一声。 须臾,一名守卫从附近的一座土坡后闪了出来,上下打量着花清雨。 “在下花清雨,乃是花珺脉门人。”花清雨拱手道。 “嗯,我知道你。”守卫道,“你初来清明城时也是我守门”。他的视线还是在花清雨身上上下游移,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此次我是领命外出收购药材的。还请兄台开一下门。”花清雨道。 “哦哦,好的,好的。”守卫像是刚刚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似的,移开了入口的巨石。 花清雨点头示谢,进入了地道。可守卫也跟着进入了地道,并且从里面封住了出口。“你不守门了?”花清雨不解。 “姑娘有所不知,花珺一脉的驻地如今已经不在花珺窟了,我得给你带路啊。” “不在花珺窟?”花清雨顿时紧张起来,“那是在哪里?” “原先那个花珺窟已经坍了,没法再住人了,所以两位大人另给安排了一个洞窟。”守卫解释道。他所说的“两位大人”即是指“清明双杰”。 “那有劳兄台。” 花珺窟本来位于朱雀窟外东南方向,守卫却将花清雨往青龙窟方向领。花清雨发现,在自己离开清明城期间,城中竟又新开出一条外缘的连接通路,以前从南部入口进城,想要前往青龙窟的话必须要经过朱雀窟以及当中区域的洞天窟,现在则可以沿着新通路直接从外缘绕过去。据守卫声称,这条新通路呈环形,绕城一周。在城中还有一条小一圈的环形新路,连接着四大洞窟。有了两条新路之后,在城中往来便捷多了,而城中央的洞天窟则切切实实成为了要地,没有“清明双杰”的准许,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很难想象,如此浩大的开路工程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此疑问,守卫骄傲地回答道:“多亏两位大人结交了实力高强的妖族朋友,就这两条通路,在妖族现出本体之后,只用了两天就开凿完毕了。也算你来得巧,这通路前天才刚刚竣工,昨日清理完毕,你若早来些,还进不了城呢。对了,你们的花珺窟就是在开路过程中坍塌的。” “哦?”花清雨本能地警惕起来,装出一副好奇的神情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妖族?” 守卫干笑了一声:“像我这种地位的人,如何能窥得妖族真身?在开路那几日,城里的人都移到了城外,只有几位高级掌事和两位大人留在城中。” 花清雨故作遗憾之笑:“还弄得这么神秘……” “开路期间想必声巨闹耳、尘土飞扬,本就不该留在城里。况且妖族的本体都可以算得上是秘密,不想让外人看见也算正常。”守卫之言似乎不无道理。 这时,岔口突然蹿过来一道人影,守卫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那人一剑封喉,死了。 花清雨之所以没有阻拦,因为她早就发现此人了,而且还是个熟人。花清雨看着尸体皱了皱眉头,她觉得直接杀人的方式过于残忍,但此时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两人一路将守卫的尸体拉出了清明城,藏在了树林之中。 “顾兄,”花清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原来此人正是顾晚兴。当初花清雨和何天遥、叶玲珑三人动身前往浑天牢时,顾晚兴和阮箐莎两人分明留在了万鸣森林。 “嗨,还不是为了阮姑娘吗?”顾晚兴摇了摇头,表情中似有一丝无奈,“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家伙,非要来清明城。我又放心不下,就只好一起跟过来了。” “可是指唐凌俊?”花清雨问。她虽然没见过唐凌俊,却听叶玲珑他们提过。 “除了那个家伙还能是谁?”顾晚兴无奈,“我苦苦相劝,说清明城有危险。她却心意已定,说自己是个生面孔,只要不撞着邪祖封豨就没事。其实我清楚得很,她是放心不下那个唐凌俊才回来的。” 花清雨忽然想起刚才守卫的话,问道:“唐凌俊不是个妖族吗?莫非守卫说的‘清明双杰’结交的妖族朋友就是他?” “不是。听说不久之前,有三位妖族突然造访清明城。其中一人好像就是邪祖封豨,另外两人不知道。”顾晚兴神情严肃,“总之,如今清明城已成凶险之地,切不可留。” “那两个妖族与邪祖封豨为伍,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花 清雨道。 顾晚兴眉头紧蹙:“不,我说的凶险不是指这个……其实这次多亏了阮姑娘执意要回清明城来……”话说了一半,他忽然停住了,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吧。” “清雨,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啊!”顾晚兴握住了花清雨的手腕,“花珺脉出事了!” 其实花清雨心中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到底怎么了?” “就在前几天,‘清明双杰’突然发难,将花珺门人……全都害死了。”顾晚兴沉痛无比。 “什、什么?”尽管心里有所准备,花清雨还是惊愕万分,“怎么可能呢?”也难怪花清雨不敢相信,花珺一脉的实力可不算低了。掌事第十二代门人花蓉辉乃是九宫级,副掌事第十三代门人花玉洁的实力也高达八卦级,第十五代门人花芷嫣与第十七代门人花流檐皆是七星级,放在任何一域可都是元帅级的实力!就连最弱的第十八代门人花逸琴也有**级,想杀害这五人,谈何容易! “唉,‘清明双杰’可都是九宫级……” “那又如何?难道我花珺门人就乖乖束手就擒吗?两个九宫级高手也困不住五位前辈的!况且我花珺脉毒药双绝,即便想耍些卑劣的手段也是无济于事的啊!” “谁说只有两个人了?还有那几个新来的妖族呢!” 花清雨怔了,她居然忘记了这事。从那三个妖族寥寥数日就开出两条新通路来看,实力肯定很强。“清明双杰”加上他们三个,的确有可能将五位宗脉前辈悉数杀死。她使劲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得要冒烟的嗓子:“那、那也说不通啊……清明城中这么多人,难道‘清明双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联合外来的妖族将我花珺一脉灭门了?” “那会儿大家都不在城内啊……城中传出的任何响动,我们都以为是开辟新环路之故……”顾晚兴道,“其实直到现在,城中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无几。此外,‘清明双杰’还下了一道秘令,让各个入口的守卫严加看守,若是发现你前来清明城,就领去见他们。刚才那个家伙根本不是带你去见花珺门人,而是带你去领赏的!所以我才不留他性命。” 花清雨捂着嘴巴,泪如雨下,五位前辈竟然就在几日前死作一处!“要是我早来几日……”她懊悔不已。 “你早来几日恐怕也得遭毒手,我倒是庆幸你来得晚。也幸亏城中有好人相助,我们才知道了花珺脉和秘令之事。” “可是……之前向本脉通报消息的苏紫依姑娘已经死了啊……此番又是谁传的消息?” “一个名叫‘尤承悦’的女子。她声称和你是至交。” “原来是她……”花清雨近乎忘记了这个同来清明城的人。 “自得到秘令的情报之后,阮姑娘就立即动身前去浑天牢寻你,我和尤姑娘则分别暗守着清明城西、南两个方向的主口,免得阮姑娘和你走岔了。上天保佑,被我等到了你。你且节哀,我们还是赶快联络尤姑娘,一起离开这儿吧!”顾晚兴催促道。 花清雨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本脉前辈们的尸骨现在何处?” “不知道啊!不过花珺窟已经坍塌,入口也被巨石封住,‘清明双杰’声称是开辟通路时的事故,我猜想诸位前辈的尸首应该就在里面吧?” “我得去花珺窟把诸位祖师们的尸骨带走。” “不行!”顾晚兴制止道,“太危险了!即便你现在实力再强,也是单枪匹马闯龙潭虎穴,一旦被发现可就惨了!” “身为花珺脉最后一位门人,叫我如何能弃本脉前辈的尸首于不顾?”花清雨说着又淌下泪来,“我会小心的。” “唉!你这么漂亮的相貌,不论如何谨慎恐怕都会引起注意的!我和尤姑娘实力又不够强,即便和你一起也是碍手碍脚……”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们陪着我一起犯险。你们两个快去寻阮姑娘吧,让她千万别再回清明城来。” “哎?不不不,我顾晚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顾晚兴生怕花清雨误会自己胆小,“只是现在进入清明城等于自投罗网啊……即便你潜入时没被发现,想必城中之人很快就会察觉到守卫不见了,到时全城禁严,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前辈们已殁,若不能让她们入土为安,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顾晚兴见苦劝不住,一拍大腿:“罢罢罢,既然如此,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此乃我花珺脉之事,与顾兄无干,你不必冒险。” “此言差矣。若你真出了事,我也没脸再见萧兄、何老弟他们了,索性与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本事是不高,但放屁还能添阵风呢,是不是?” “清雨姑娘,我们也和你一起去。”尉迟风、叶元圣、金婵玉三人闪了出来。 顾晚兴愣了愣,大喜过望,行礼道:“原来三位前辈也来了!” 花清雨连忙道:“是我决意潜入清明城的,怎敢劳烦三位?你们还是在此候着接应就好。” “不可!”尉迟风满怀歉意,“实在对不住, 清雨姑娘,都是因为我的伤,才耽搁了这些时日。如果早到清明城几天,也许就不会出事了……我一定得和你一起去!” “此事谁也无法预料,如何能怪得前辈?”花清雨还是不肯。 叶元圣说:“我很在意那三位新来不久的妖族。如果其中一人是土之邪祖封豨的话,另外两人多半也是邪祖。三位邪祖齐聚清明城,真要是被发现,想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与尉迟兄相交一场,自然也得同去。” 金婵玉赞同道:“叶兄所言极是。而且我觉得此事还有一处蹊跷,那就是时间。怎么就那么巧,‘清明双杰’偏偏决定在前几日开辟新通路,并借此机将花珺一脉赶尽杀绝?难道‘清明双杰’不想借助花珺脉的毒、药绝技了吗?” “对啊!”尉迟风一捶掌心,“我刚才也觉得奇怪,玄胎宫之事才了,这边就出事了。算下来,如果我们没有耽搁那几日的话,差不多刚到这里,花珺脉就遭难了,怎么想都觉得巧。” “不过此行还是当以收取花珺门人尸骨为主,尽量不要被人发现。”金婵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就要落山了,天黑之后,立即行动!” …… 花清雨带着一顶斗笠,和顾晚兴一起走在前头。叶元圣保持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而金婵玉与尉迟风则去了清明城西边主路口寻尤承悦,随后三人将从白虎窟沿着新路前往朱雀窟东南方与花清雨他们会合。 清明城外围共有大型洞窟十三座,其中有四座空着,六座当作仓库屯放着修真物品,只有三座划分给人居住。两座分别划给了花珺脉与太清宗,还有一座是供来投奔清明城的禹馀界高强散修居住。其中花珺窟距离清明城几个主窟最近,不过却和另外两个住人的洞窟相隔甚远。 如今花珺窟附近的岩石已塌,整个入口都被巨岩所阻。顾晚兴惊讶道:“我的天呐!竟然塌成这幅样子!若不是有确切的消息,恐怕我会真以为花珺门人是遭遇了事故呢!” 叶元圣捻着胡须道:“这当如何是好?若是平时,合我与金部主、尉迟兄三人之力破开这座巨岩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势必会引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布个阻隔声音的法阵不就行了?”花清雨道。 “声音可以阻隔,震动却是阻隔不了的。”叶元圣连连摇头,“即便这儿离洞天主窟很远,但以‘清明双杰’的实力,应该不难察觉。” “要是璇姐在这儿就好了!”花清雨慨叹。“璇姐”指的是陵光界中南轸宫的妖族——胡蓓璇,她可是有一手化墙于无形的绝技。 没过多久,另外一路金婵玉与尉迟风也来到了巨岩前,却不见尤承悦。花清雨问起才知,原来尤承悦自愿留在不远的岔口处把风。 金婵玉看了巨岩一眼,道:“放心,我有办法。”她戴上金银绦,用左手五指握住右手食指,站在巨岩跟前半尺处,对准了岩表的一处凹陷,暗暗运力,她右手食指指尖发出金光,左手则发出银光,而且光芒越来越夺目。随着她一声轻喝,一道金丝从右手指尖骤然射出,扎入了巨岩内。众人只听见了“叮”的一声轻鸣,这点动静,几丈之外就已然听不清了。接着,金婵玉左手五指拉出柔韧的银丝,盘绕着那根金丝向巨岩延伸而去,钻入了金丝开出的小孔。钻入小孔之后,五根银丝一边旋绕一边扩张,将小孔外围的岩石刮裂,仿佛一个铁钻在木头上钻孔似的,岩屑一层层剥落,小孔也渐渐变大,变成了小洞。随后,金婵玉又将右手另外四根金丝探入洞内,金丝负责切割,银丝负责削刮,不消片刻,一个半人高的通道就开凿完成了。这期间,众人只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与声响。 “好了!再往大里挖的话,我担心岩石会塌裂,那动静可就大了。”金婵玉道。 尉迟风忍不住赞叹:“没想到部主还有这等本事!我看你以后闲暇之时可以当个石匠或木匠,也为咱万鸣森林多雕些雅致之物。” “贫嘴!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金婵玉瞪了他一眼,“我和清雨姑娘从洞里钻过去,你们候在外面。” 于是,金婵玉在前,花清雨在后,两人钻入了长达二、三十丈的通道,往花珺窟爬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通道内又传出了响动,两人终于要出来了。花清雨刚一露头,就开口道:“不对啊,顾兄,花珺窟中分明空荡荡的,一具尸体都没看见啊!” 顾晚兴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来我也只是猜测花珺门人的尸体可能都封在窟内。既然不在,想必是被清理了吧?” “清雨姑娘,正如你先前所说,遭到攻击时,花珺门人势必不会束手就擒,所以打斗之处未必是在花珺窟内。至于此窟坍塌之因,恐怕是‘清明双杰’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尉迟风劝道。 见花清雨眼圈又红了,顾晚兴安慰她:“可以先为花珺脉前辈们设下灵位,待将来寻到尸骨之后,再补上厚葬,如何?” “也只好如此了。”花清雨道,“不过我们还不能走,我刚刚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太清宗的门人还都在太清窟之内呢!” fpzw 第五百九十七章 凶相毕露 “在何童界,花珺脉、太清宗有点像是分支势力,按理来说与‘清明双杰’应该是互助互惠的关系。可无奈清明城的势力太过庞大,花珺、太清两脉反而成为了附属,有时两脉掌事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遵从‘清明双杰’的命令。”花清雨如是说道。 “‘清明双杰’不也是飞升者出身?为何对你们如此刻薄?”金婵玉十分不解。 花清雨叹了一声:“他二人虽是飞升者,在大赤界时却是散修,所以对宗派什么的没有任何归属感。简单来说,就是‘独善其身’。” “呸!说‘独善其身’还算抬举他们了,要我说根本就是自私!”尉迟风撇嘴道。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与他们的利益、意见相左都是不允许的。”花清雨顿了一顿,“听本脉前辈说,当初‘清明双杰’接纳了花珺脉时,起初也是以礼相待,互敬如宾。后来,双杰要求本脉门人为他们炼制一些毒与药,只不过因为其中有些毒太邪,掌事没有答应,之后他们的态度就不似之前那般热情了。至于上回软禁之事,掌事与副掌事虽然没有明言,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必然又是为了炼毒之故。本以为他们会念在同是飞升者之情,不至于对本脉做出太过分的行为,没有想到……” 金婵玉拍了拍花清雨的肩膀以示安慰:“换作是我,即便花珺脉不听令,我也不会走这一步杀棋的,毕竟花珺门人不光会炼毒,还会炼药。她们的失踪恐怕另有其因……我相信,一切迟早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清明双杰’对花珺脉如此,对太清宗又如何呢?” 花清雨擦去了眼角的泪滴:“太清宗其实只是借了大赤界一宗派之名号而已,其实宗内各个门派的飞升者都有,在掌事的统领之下,可以说是上下一心。这其实也是必然的,但凡有他心之人,都直接投奔双杰麾下了,又岂会看得上仅有二十几个人的太清宗呢?太清窟内不少人对‘清明双杰’之霸道颇有微辞,只是仙魔两域无处容身,只得安身立命于此。加上太清宗与本脉交好,所以‘清明双杰’对太清宗也就那么回事。我想,太清宗的同道如果知道‘清明双杰’究竟如何待我花珺一脉,恐怕都会义愤填膺、愤而出走吧!”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若是如此,的确该救。”叶元圣道。 花清雨说:“不救的话,将来见了遥弟我也无颜以对啊。” 金婵玉又问:“那另外一个大窟之人呢?” “那一窟唤作‘闲云窟’,里面住着一些不愿受双杰管束的禹馀界修真者,‘闲云’并非一宗之名,窟内也没有设下掌事,大家都各顾各修炼。”花清雨介绍道。 尉迟风提议:“部主,既然不一定同心,这次就别顾那些人了。将太清窟内的诸人带走就好。” 金婵玉点了点头。一行五人沿着长长的小路一直返回了清明城外围的岔口处。 尤承悦从一处角落里闪出,小声道:“你们可算出来了!” “尤师姐!”花清雨上前与尤承悦紧紧拥抱在一起。 尤承悦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清雨师妹,此番幸亏我们应对及时,如果连你也落入双杰之手可就麻烦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我们还要去太清窟,把同道们一并带走!”花清雨道。 “千万别去!”尤承悦吓了一跳,连忙劝阻,“现在太清窟那些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同道了!” “此话怎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再说!”尤承悦催促道,“我守在这儿半天了,不见一个人影经过,太奇怪了。今日清明城中安静得可怕,我总觉得惴惴不安的。” 于是,六人又沿着来时之路,从清明城南部的主口返回了地面。 刚到地面,地道口周围忽然腾起一片浓郁的黑烟。“不好,有毒!”花清雨张开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一阵强烈的疲乏之感袭来,大家“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黑烟之中,闪出一道高瘦的身影。他留着两撇八字胡,面色青灰,眼眶发黑,像是一副中了毒的模样。他头上包着一层黑布,眼瞳呈褐色的杏仁状,一看就是个妖族。 确认每个人都中毒之后,那人挥了挥衣袖,收回了翻腾的黑烟。毒烟消失,后方又出现了四个身影。其中两人正是“清明双杰”——郭世冕与易千绝。另外两人之中也有一个熟悉面孔,光头大汉——土之邪祖封豨。 “你、你们……”花清雨勉强抬起一只手,指着“清明双杰”。 “上次给了你一条生路,你居然还敢回来。”易千绝道。 “为何要杀我同门!”花清雨恨得咬牙切齿。 “不为我们兄弟所用,自然就得死。”封豨狞笑着凑上前来,掂起花清雨的下巴,咂嘴道,“这妞长得也不错!唔,花珺一脉果然个个貌美如花,美味儿,美味儿呀!” “她中了修蛇的毒,吃了她你也得陪葬。”身着麻白之衣的人提醒道。 “我知道!”封豨没好气地应着,又不甘地瞟了金婵玉一眼。显然,金婵玉在他眼里更“美味儿”。 不用问也可知道,此人和灰脸人以及封豨就是那三个新到清明城的妖族。 郭世冕向白衣人拱手道:“郎兄,那个人就是虫部妖王——金婵玉。” 白衣人正是从羽部擎宫柱中破封出世的金之邪祖,大风——郎腾云。他只淡淡地看了金婵玉一眼:“杀。” “好咧!”土之邪祖封豨——封无动对美貌的女子格外垂涎,摩拳擦掌走上前去,却被一杆飞蛇镗给拦住了。 “巴兄?”封豨疑惑地回头望着修蛇。 “从此女钻破巨岩来看,她的功力属性为金,当属郎兄之物。”修蛇——巴千寻道。 “可是……”封豨自然不甘,小声嘟囔着,“郎兄不都吞了大鹏王了么?还跟我抢!”原来他一直不信郎腾云所说的大鹏王体内没有妖灵宝珠一事。 “住嘴!”巴千寻瞪了他一眼。 郎腾云突然伸过来一杆银白色的长枪,一枪扫在封无动的肚子上,力道不小,封无动被抽地摔了个跟头。 “你!”封无动正要发作,郎腾云身影一晃,枪尖已经点在他的喉咙上。“刚才如果不是修蛇拦着你,你现在身上已经添了几个窟窿了。”郎腾云横枪一指封无动方才所立之处,封无动定睛一看,两根极难察觉的金丝露出地面几寸。郎腾云冷冷地说:“堂堂虫部妖王,岂会被那一点儿蛇毒制服?别忘了,最会使毒的妖族可都在虫部!” 金婵玉面色铁青,站起身来,左手看似随意一摆,五根银丝分别在五位同伴的脖颈处刺了几下。分别淌出一股腥黑之血后,五人面色转好,站起身来。 巴千寻搂着飞蛇镗鼓掌:“竟能如此轻易解我蛇毒,佩服,佩服!” “废话少说,你们害死了大鹏王,我要你们偿命!”金婵玉还是头一回生这么大的气,她挥动金银丝,直冲郎腾云而去。郎腾云冷哼一声,脚下一搓,从容后退,抖动长枪,用枪尖将金银丝悉数挑开。 尉迟风对上了巴千寻,三尖两刃刀与飞蛇镗激烈地碰撞、纠缠,两人一路打进了西侧的树林中,树倒藤断,草叶横飞。叶元圣则迎上了封无动,封无动的兵器是一把裂口大斧,斧刃当中特意挖出一个三角槽。此斧名为破山斧,乃是封无动劈开金刚岩,用最密实的岩心,铸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成,重量足有一百八十余斤,随便往岩石上一杵就能砸出一个大坑。也就是封无动这样力大无穷的壮汉才能挥舞得动。叶元圣以虚招应对实招,将封无动引到东边远处。 剩下花清雨、顾晚兴、尤承悦三人,面对的却是两位九宫级高手——清明双杰。“顾兄,护着尤师姐先走!”花清雨手持仙剑,神色凝重。 两人自然是不愿意,各亮仙剑与花清雨并肩而立:“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不错,挺有骨气。”易千绝称赞道。 “我们不想随意杀人。”郭世冕道,“尤其是清明城的人。若你们今后能诚心归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妄想!你二人道貌岸然,却害我花珺一脉,此仇不共戴天!”花清雨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恨不能一口水吞了那两人。 “误会。我二人当真要灭花珺一脉的话早就灭了,何必留到现在?”郭世冕道,“只可惜你们花珺脉惹了不该惹的人,我们只得把她们交给方才那几位发落。” “我花珺脉诸位前辈的尸首何在!” “你们也看到了,那几位兄台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郭世冕的神色很轻松,似乎毫不在乎昔日同道的性命。 尤承悦道:“那太清窟的人呢?你们又作何解释?” 这个问题触怒了郭世冕,他面露凶色,恶狠狠地说:“太清窟那些家伙不肯听令,我就只能用些手段让他们听令了!你二人不识抬举,休怪我不念同道之情!”他终于也亮出了仙剑,动了杀机。 “枉死无益,快走!”花清雨推开尤承悦,挥剑刺向了郭世冕。郭世冕冷笑应对,尽管花清雨实力大涨,但毕竟还是在他之下,况且花珺脉的剑法只算是中游水准,遇强显弱。易千绝抱着胳膊退了几步,甚至都不打算出手。 “当心!”一旁的易千绝却忽然惊呼了一声,郭世冕只觉眼前一花,数道寒光劈头盖脸,他急忙转攻为守,手推剑锋,用剑身护脸,不防当胸却挨了重重一棍,脚下踉跄,连连后退,十几步方止。 监兵界七位妖族齐出,火猴程羽飞一棍中的后蹬地借力,仿佛一团烈焰朝郭世冕撞去,司云棍影一化五、五化十,让人眼花缭乱,不辨轻重虚实。郭世冕结结实实挨了数棍,吐出的血染红了衣襟。疾风狼贺崇宝、吞日犬竺远来分别抡起腾莲棒与明一铲夹击易千绝。凤羽鸡杜怀柔将玉罗圈套在指上甩了几圈,玉罗圈竟滴溜溜飞升至半空,直望着易千绝的头顶打将下来。易千绝左扑右闪,抽空一剑挑飞了玉罗圈,却不防关灵韵在远处架起神机弩,一弩箭穿透了掌心,仙剑也飞落在一旁。 “啊呀!”易千绝捂手痛呼一声,斜刺里田晓莹不失时机一镰扫向了他的脖颈,若是中了此招,必然身首异处。只可惜,最后关头,大风郎腾云在远处施以援手,一股劲风将易千绝吹得后退三大步,避开了五翎镰。 “归海破!”空中爆发出老猿沈石沉的一声怒吼,随着破波 矛落地,一股强劲的白色旋风呼号着席卷而来。旋风经过的地面,连草叶都碎成了冰渣。郎腾云见势不妙,撇开金婵玉,双手握住银白长枪的中段,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哈!”随着他一声大喝,长枪也甩出一股狂风,迎面撞上了“归海破”,两股反向旋转的烈风彼此纠绕合为一体,随即炸裂开来,罡风夹带着寒气四散,众人只觉寒风凛冽如刃,吹得面孔生疼。 无疑,花清雨这边占了人数上的优势。监兵七妖个个都是好手,即便敌方有三位邪祖以及两位九宫级高手,也有一战之力。顾晚兴一看情势,立即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他和尤承悦能够参与的战斗,碍手碍脚不说,还会被敌方利用及牵制。于是,他立即一把将尤承悦拉上了自己的仙剑,御剑升空,往树林方向飞离。 忽然,林中骤然腾起一团黑雾,惊得顾晚兴一身冷汗,他急停仙剑不住,只得抱紧尤承悦向黑雾下方俯冲,冷不防林中探出一道绿色的钩索,懒腰卷住二人,猛力一拽,给拉进了林中。 沈石沉见状不妙,两步冲进树林,横抡破波矛,将前方的树木悉数扫倒,隐约看见前方人影时,立即挥矛砸地,寒气从矛尖喷涌而出,把十几丈之内的泥地霎时冻得结结实实。巴千寻忽觉脚下寒气逼人,低头一看,双腿竟被牢牢冻在地上,寒冰一直裹到了膝盖。 “好强的冻气……”巴千寻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这股冻气不仅把他冻住,也把尉迟风以及刚落地的顾晚兴两人给冻住了。由于顾晚兴和尤承悦实力较弱,两人直接被封在了冰坨之内。 沈石沉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封在冰内就可以防止巴千寻下毒了。 巴千寻右手挥镗扫碎了腿上的冰块,左手一展,绿色的钩索再次出击,如蛇般扭曲,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飞向了沈石沉的面门。沈石沉用破波矛当中的主尖挑住钩索,钩索果真像蛇一样,一圈一圈绕在了矛上,并且还在向矛柄端盘升,眼看就要“咬”上沈石沉的手,沈石沉再运功力,一阵“咔啦啦”的声响之后,钩索被冻在了矛上。他抬眼一看,钩索末端还攥在巴千寻手里,立即加强功力,寒气顺着钩索一路延伸,这一回,巴千寻整个左臂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冰。尉迟风抓住战机,挥起三尖两刃刀横斩巴千寻的腰部。 若巴千寻是个常人,必然要被挥作两段。可是,他乃是修蛇之躯,即便化作人形,柔韧度也绝非常人可比。他弓背收腹,连腿都向后诡异地弯曲起来,三尖两刃刀挥了个空,尉迟风正欲收势,三尖刀却被飞蛇镗给架住。飞蛇镗两侧的镗刃约有一尺来长,铸成弯曲蛇形,刃尖恰为蛇口,蛇口吐信,蛇信三寸有余。镗刃别住三尖刀之后,一股墨绿色的汁液从蛇口中淌出,顺着蛇信流到了三尖刀上。原本明晃晃的三尖刀刹那间失去了光泽,那股绿水还在往刀柄上流淌。 尉迟风大惊失色,奋力抽刀却抽不回来,显然那股绿水有强烈的腐蚀性,再耽误片刻三尖刀怕是要化作一堆废铁。危急时刻,还是沈石沉出了手。他猛震破波矛,将冰层震碎,把钩索弹飞,然后用矛尖在三尖刀上一点。三尖刀上瞬间凝出一层黑绿色的冰渣,并且随着尉迟风与巴千寻的角力晃动而散落。每一块冰渣触地,地面的冰层都会泛出一个碗口大的深绿色圆圈,可见绿水之毒。 破波矛尖扎入三尖刀与飞蛇镗之间,左拨右挑,终于将三尖刀与飞蛇镗分开。巴千寻收回了飞蛇镗,左手扬腕一振,甩去了钩索上的冰层。他左手持索,右手握镗,叉脚而立,以一对二也面无惧色。 沈石沉暗念口诀,抡了半圈破波矛,一长两短三个尖刃划过的空中竟飘下点点雪尘。“凝波诀!”他低喝一声,蹬地旋身,贴着地面扫向了巴千寻,仿佛一个陀螺。此乃《凝波诀》之第一式——寒风掠海。矛尖甩出道道冰箭,万箭齐发,遮天蔽日。巴千寻“哇”的一声吐出一阵黑烟,身影消失不见。冰箭射入黑烟中全都染上了一层墨色,纷纷坠地,“滋啦啦”化成了一滩毒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场混战 “啪”的一声,修蛇巴千寻将冰坨撑裂,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 天空中落下一红一蓝两个魁梧的身影。五行邪祖中的最后两个也来了! 猰貐拍拍肚皮,张开大口猛吸,将所有的火焰全部吸回,随后戏谑地笑道:“想当年叱咤风云的修蛇,今日竟被一个老头儿给治住了,岂不丢脸?” “呵,即便你不来,我自己也能破冰出来。” 猰貐的视线落在巴千寻手中的武器上:“你功力怎么恢复得这么快?都能用飞蛇镗了?” “这还用问?肯定是吞丹了呗。”凿齿推开了猰貐,亮出一杆双刃大戟,“这个老头儿是我的!”凿齿身为水之邪祖,遇上水属性的妖族高手,自然就惦记上沈石沉的妖灵宝珠了。吞下同属性的妖灵宝珠,功力就能恢复一些,而且妖灵宝珠的品质越好,恢复效果就越强。 凿齿大喝一声,挥戟与沈石沉搅作一团,猰貐则上下打量了一番尉迟风,叹道:“可惜了,这家伙不是火属性功力。” “是我的,别跟我抢!”巴千寻重新摆开了攻击架势。 “那两个……”猰貐盯着刚从冰坨中化出来的顾晚兴和尤承悦,“只能填填肚子了!” “你就知足吧!”再次和尉迟风交上手的巴千寻甩过来一样红彤彤的东西。 猰貐接住一看,是颗圆珠,他能感受到圆珠之中蕴含着丰富的火属性功力:“这是?” “祝融那厮留下的小半颗妖灵宝珠!” “啊!”猰貐大喜过望,立即席地而坐,一口吞下了火圣珠,甚至连顾晚兴御剑带着尤承悦逃跑都顾不上追了。他面带满意的笑容,浑身红光迸发,周身一丈内的地面都化为了焦土。 分别与凿齿、修蛇对战的沈石沉及尉迟风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压抑,猰貐的功力正在迅速地恢复。林外晃动的身影与激烈的金铁交鸣声都表明此战的艰难,那边的敌人只有四个,同伴却足有九个,以九对四尚不能迅速获胜,足见敌人之强,更不用说敌方又新增两员猛将了。此战不宜久拖,既然无法速战速决,当立即撤离才是。于是,沈石沉与尉迟风边打边往林外退去。 猰貐吞丹完毕,睁开了眼睛,昂起头颅,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道火柱从他口中喷出,笔直冲天,夜空被火光映照得通明,连天上的云彩都似乎被烧红了。“哈哈哈!”猰貐猖狂的笑声在树林上空回荡,“祝融那家伙还真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好东西啊!”他亮出一柄长杆大锤,奋力往地上砸去,“嗵”的一声,地面竟裂开了数道深沟。“许久不曾使用这宝贝了,凿齿,我现在就来助你一臂之力!”话音刚落,猰貐就化作一团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弹指之间冲到沈石沉身前,沈石沉根本来不及躲避,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猰貐一锤。 “噗!”沈石沉吐着血倒飞出了树林,身上还燃着火焰。 程羽飞前冲接住了沈石沉,用手在他身上一抹,火焰就全都熄了。程羽飞仔细一看,沈石沉的腹部被砸出了一个大凹坑,口中不停地吐着血,显然是伤了脏腑。此外他的体表也被烈焰灼伤,惨不忍睹。 程羽飞怒极,将司云棍用力往地上戳去,一股火浪随即泛开。他咧开嘴,龇着牙,鼻眉之间的皮肉都拧在了一起,双目中似燃着熊熊火焰,怪叫一声,蹬地跃起,抡起司云棍,照着猰貐的天灵盖砸了过去。猰貐举锤招架,棍、锤相撞,火光四射。贺崇宝恐程羽飞有失,掂着腾莲棒上前助战。猰貐的功力又恢复了两成,以一敌二依然游刃有余。显然,此时最强的敌人就属猰貐了,竺远来也撇开对手,挥舞金光闪闪的明一铲前来夹攻猰貐,监兵界三员悍将围着猰貐如走马灯似地厮杀,锤来铲去,棒打棍砸,“乒乒乓乓”的激烈非凡。 花清雨趁机赶紧将重伤的沈石沉收回了监兵界。沈石沉的突然消失恰好被赶来的凿齿看到。凿齿眉头紧皱,暗道怎么又是这种情形?难道对于异空间的运用已成为大众通晓之技了吗?他盯着花清雨看了许久,在沈石沉消失的瞬间,只有花清雨身上传来了让凿齿在意的功力波动,这种波动和他以前感受到的那两次波动一模一样,所以他确信,刚才玩“空间把戏”的就是此人! 花清雨正和杜怀柔、田晓莹一起对付“清明双杰”。从她展现出的功法来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人族与妖族并肩作战,在凿齿眼中已是相当怪异之事。“如果击伤那些妖族,此女势必会再一次把妖族给藏起来。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了她,剩下的那些妖族应该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凿齿心中想着,挥起大戟直取花清雨。 花清雨见敌方新添两名强力战将,尤其是猰貐,以一敌三尚有一战之力,暗叹邪祖之威着实恐怖。如今已伤了沈石沉,敌人又没有一个等闲之辈,心中已是杂乱如麻。久战之下若胜不得,这儿可是清明城外,是敌人的地盘,后果可想而知。若要撤离,如何能摆脱这伙凶神恶煞亦是难题。忽而,她眼角余光瞥见寒光袭来,只得抽身应战凿齿。 凿齿每一戟都势大力沉,花清雨不可硬接,于是顾不得元力消耗, 催动《落花飘零》身法,绕着凿齿伺机而攻。不求败他,只为纠缠。 金婵玉与关灵韵此时正在与大风郎腾云酣战,脱不开手,叶元圣已不知和封无动打到何处去了,尉迟风与巴千寻依然未出树林,己方已再无援手。在花清雨撤出之后,杜怀柔与田晓莹跟“清明双杰”捉对厮杀,渐觉力怯。易千绝手被射穿,正憋着一肚子火,见战局占优,抖擞精神,奋起平生之威,仅仅二十几招,就逼得杜怀柔节节败退。另外一边田晓莹也落入下风,郭世冕身形灵巧,而田晓莹的五翎镰弊端已露,一旦削不中敌人,就是白白耗费体力。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杀得双臂酸麻不止。 关灵韵一直留意着附近几位同伴的情况,见杜怀柔、田晓莹、花清雨的情势都不太妙,只得从远处放冷箭增援。为了尽快扭转战局,她射出的是专刺敌人双目的箭针。一连六发箭针射出,关灵韵马上感到一阵晕虚之感,此技实在是太耗费妖力了。箭针速度极快,又十分不易察觉,堪称相当厉害的决胜之招。只可惜,郭世冕与易千绝何等老道,他们自知道关灵韵的兵器是弩时起,就一直暗中防备着她突施冷箭。方才见她转向攻击,易千绝从容躲闪,避过了追目箭针,郭世冕更是一剑将两针拍落在地,冷笑了一声。至于猰貐,当他瞥见斜刺里飞来两个紫色光点时,侧首喷出一团烈火,将两根箭针击落。六支箭针全部落空。 “竟敢偷袭!”易千绝一脚踹开杜怀柔,转而攻向关灵韵。杜怀柔翻滚起身,却被郭世冕拦住。另外一边,关灵韵撤开之后,金婵玉顿时压力大增。郎腾云一杆银枪神出鬼没,她数次想用银丝缠住枪杆,都被郎腾云抖枪弹开。那枪杆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铸,韧性极佳,在郎腾云大力挥舞时,枪杆竟明显曲成一道弯弧。这种诡异的软杆枪极难对付,况且郎腾云枪法出神入化,攻则挑、挞、抨、扎,守则拨、拦、扑、捺,势头凶猛,破绽极少,更可怕的是这软杆枪不怕近身,或圈、或缠、或点、或拿,仿佛一条银色长蛇,粘上就不易脱身。金婵玉估计,照这样下去,不出百招,自己就将落败。 这时,清明城地道口的岩石被移开了,数道人影一飞冲天,其中两人向西疾飞而去,剩下的三人都落于阵前。 花清雨一看,这些人正是太清窟的同道!而且是实力最强的那几个!不过此时,他们已经成为了敌人: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珠全黑,乍一看像是一群厉鬼。“中毒了!”花清雨对这种情形再熟悉不过,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种奇毒竟会出现在清明城。这下她终于明白先前尤承悦所说的那句话:“现在太清窟那些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同道了!”至于下毒之人是谁,也显而易见,郭世冕亲口说过:“太清窟那些家伙不肯听令,我就只能用些手段让他们听令了!” 真是世事难料,花珺脉一直致力化解的奇毒,竟然就在眼皮底下。不过,炼毒者是花辛瑶,远在平育界玄胎宫,此毒定是被白花帮送来清明城的,也就是说,“清明双杰”十有八九已与白花帮相互勾结。而眼前这五位邪祖显然不可能是白花帮主,因为他们刚刚破封出世。神秘的白花帮主,依旧隐藏在黑暗中。 不过基于“清明双杰”与白花帮暗中勾结这一推测,正好可以解释缘何花珺脉被灭之事如此凑巧了。花清雨近乎可以断定,当初从玄胎宫逃走的一男一女之中,必然有一位就是白花帮主。他们飞离平育界之后,直接来到清明城。因为他们得知囚困威逼花辛瑶之事败露,所以立即对花珺脉斩草除根。“可恶!那两人如今一定还藏在清明城里,只可惜我实力不够,否则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两个家伙找出来!”花清雨忿恨地想道。 敌方新添了一伙帮手,花清雨这边劣势更大。叶元圣与封无动又打了回来,从叶元圣身上的几处伤痕来看,还是封无动占了上风。另外一侧,尉迟风也不敌修蛇,被一镗扫出了树林。封无动一看猰貐和凿齿都在,大笑:“危兄!曹兄!你们都来了啊!我们兄弟五人终于重聚了!” “今日就以这些人的血,当成我们兄弟重逢的贺酒!”凿齿道。 “就你们会叫人吗?弟兄们,保护部主!”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己方援兵终于赶到。 鞘甲堂堂主贾士龙一马当先,掼下两具尸体后,从空中直扑封无动而去,抡起两个拳套对着封无动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封无动应接不迭,结结实实挨了几拳,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幸亏他皮糙肉厚,未受重伤。“他奶奶的!”封无动勃然大怒,一把拽住贾士龙的胳膊,将他扯落,抡起大斧照头就劈。贾士龙倒地时也顺势勾倒了封无动,两位光头胖汉就此扭打在一起,好一对敌手! 跟在贾士龙身后的还有另外八人,他们都是之前被金婵玉调往人族各域暗查白花帮的虫部堂主。同鸣堂堂主单泰牙兵器是长柄大锤,他一眼就瞥见同样使大锤的猰貐,“有意思!”单泰牙也加入了战圈,与监兵三悍将并肩作战。捻奉堂堂主茅玉生的武器名叫冰雪枪,与郎腾云那杆长枪一样遍体寒霜。此外,鳞舞堂堂主胡桂云操着两把短枪,一黑一白。这两人本着一较枪法长短的想法,围着郎腾云一阵厮杀。 广诱堂堂主鱼北蒙甩起了链锤,缺兑堂堂主莫月华祭出了大刀,帮着他们的左使对付巴千寻;缨马堂堂主蓟舟先挥舞狼牙棒,毛亿堂堂主石钟羲横摆桨叶槊,两人一左一右截击凿齿。脉胧堂堂主唐道居的武器是一把羽扇,他倒是不着急和敌人短兵相接,而是悠哉地扇着扇子,在后方观察战况。 虫部九位堂主及时驰援,战局再一次改变,花清雨、关灵韵、杜怀柔、田晓莹四位女子也可以专心对付“清明双杰”。尽管敌方多了太清窟五位高手,可战场的每一处都是以多对少的优势。 贾士龙撇下的那两具尸体,正是刚才去追顾晚兴的那两人。虽然他们是敌人,但花清雨瞅见昔日同道的脸孔,还是感到一阵揪心,绝对不能再让那可恶的奇毒继续祸害人了,花清雨打定主意,此战了结之后,立即去寻费徒空制取解药。 东方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场夜战参与的高手之多,可谓是千载难逢。正因为双方实力都很强,占优的一方也始终无法转为胜势。 “本体作战,其他人撤!”见功力损耗过大,郎腾云终于下了令。 “清明双杰”已被四位女子搅得焦头烂额,虽然正面不输势,但无奈关灵韵的弩箭实在是太难防,打斗时还得额外分出精力来防备,他们巴不得赶紧结束战斗。闻令之后,两人伙同太清窟那五人一起退回了地道内。 花清雨他们也没去追。这一夜长斗,清明城中的修真者并未倾巢而出,显然是“清明双杰”封隔了城外的动静。如果深追至清明城内,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郎腾云率先现出了本体,怪鸟大风双翼横展接近十丈,不过振翼几番,就带起一股猛烈的狂风,连单泰牙那样的壮汉都只能靠着沉重的兵刃勉强顶风而立,像花清雨那几名女子都被吹得骨碌碌翻了好几个跟头。趁着刮风期间,另外四位邪祖聚拢于大风身后,每个人的喉间都发出类似野兽般的低吼,化回了本体。 劲风收势,大风金鸡独立站在最前,封豨在其左后昂首顿蹄,龇牙咧嘴的凿齿则在其右后。再往后,浑身冒火的猰貐和吞吐黑烟的修蛇并排而立。金、绿、红、蓝、棕,五色光芒分别在五人身上闪耀,很明显,五位邪祖摆出了一个阵势,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空气中弥漫。 金婵玉心里很清楚,五邪祖根本不想耗光妖力拼个你死我活,摆出那阵势就是为了逼走己方这些人。不过那阵势绝不是徒有其表,如果强攻,结果必然十分惨重。 “走!”金婵玉下令。双方都全身而退,也许是这场大混战的最好结局。 由九位堂主殿后,一行人匆匆飞离。五位邪祖目睹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边之后,才收势变回了人形。 妖灵宝珠没得到,妖力反而损失了不少。郎腾云的脸色可想而知。这时,从地道内又走出四个人。前头的是“清明双杰”,后面的两人正是从玄胎宫来的一男一女。“瞧你干的好事!那些个妖族好生厉害!”郭世冕侧首埋怨。 女子没有答话,旁边带着斗笠的男子却不满地顶撞:“我娘当初也是想通过此举拉拢花珺一脉,谁知那些女子竟顽固到这等地步!” “就算我不那么做,那东西迟早也会落入他人之手。真正可怕的其实不是那些妖族,而是这些人背后的神秘高手。那高手竟让一个四象级剑仙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成长到了八卦级,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蒙面女子幽幽地说。 “神秘高手……神秘高手……”郎腾云轻声念叨了两遍,对斗笠男子道,“在那个高手现身之前,我们兄弟五个绝对不能再白白浪费妖力了!妖族五部那些家伙,以后就都由你来对付!” “他们本来就该死在我手上!”斗笠男子道,“若不是娘过于谨慎,不让我出战,就那些堂主,哼,少说我也能镖死他两、三个!” “青儿!”蒙面女子嗔了一声,“休要逞一时之强!你可不要小觑了那几人,他们可是聪明得很呢!在玄胎宫时我计划不周,已然露出破绽让他们起了疑心,往后要成大计,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失所望 妖域,鳞部,照天海。 鳞部上回遇袭和虫部一样,并未遭受多大损失。九辰战龙的同族都住在照天海附近,战时一呼百应,八方来援。在此役中,鳞部高级战将无一伤亡。敌人溃逃之后,部主石破天开始闭关。当羽部残众来到鳞部时,是由副部主敖天波接待的。九辰战龙被分派了新任务——专门负责替羽部八方尊者疗伤。 石破天之所以在这种世局不稳的情况下闭关,一是石破天觉得自己升入九宫级之后,九部三十六死穴的修炼进度很慢。其中通部四穴、灵部四穴皆已修炼完毕,这次闭关意在一举将静部四穴——肺俞穴、三阴交穴、哑门穴和鸠尾穴修炼完毕;二则因为他有一个堪当重任的副手。石破天下令,除非鳞部有难,否则一切事务都交与副部主处理,可见他对敖天波这个结拜兄弟极其信任。敖天波飞升上界之后,迅速成长为鳞部第二高手,鳞部上下对副部主自然也是尊崇备至。 可是,鳞部中却有一人对敖天波抱有怀疑,此人正是敖天波的亲儿子——敖睚眦。在禁近山域逃脱了火之邪祖猰貐的追杀之后,敖睚眦带着满肚子疑虑回到了照天海。根据大鹏王邬旬阳的推测,五圣祖留下的五行圣珠是按照相克的关系对应五行邪祖的封印,所以能解除火之邪祖封印的应当是本该在鳞部的水圣珠,而拿着水圣珠进入禁近山的人又是一个已被认定死亡的海天宫杂役,叫敖睚眦怎会不对父亲生疑? 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羽部残将都在照天海休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敖天波一直都非常忙碌,敖睚眦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父亲询问水圣珠之事。 要说敖睚眦在鳞部最信任的人,当属石灏明无疑。所以他回到海天宫的当晚就寻着石灏明,将禁近山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石灏明闻言后大吃一惊,若真是敖天波暗中派人解封了火之邪祖,那他可就成了鳞部的大罪人了!以下就是当晚两人的对话: “当真是水圣珠?”石灏明又问了一次。 “多半不假。”敖睚眦无奈,“我可是爹的亲儿子,打心眼儿里不想怀疑他,可是……” “他也是我的叔父啊……”石灏明叹了一口气,“邪祖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四凶妖尚未摆平,又添了五邪祖……” 敖睚眦咬了咬牙:“自古正邪不两立,若爹他真的和邪祖勾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先别急着下定论。那个‘复活’的杂役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个人所为,尚不清楚。即便是受人指使,也得找出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总之,不要冤枉了叔父。”石灏明劝道。 “那怎么办?那个杂役已经死无对证了!” “简单,若是杂役偷走了水圣珠,叔父必定不知情,到时一问便知。”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爹。” “不必急于一时。你刚刚才回鳞部,直接去问叔父水圣珠之事,反而会让他觉得奇怪。暂缓几日,找个机会,装作不经意地询问。至于叔父作何回答并不重要,关键是他的神情。知道或不知道,靠装是装不像的。” “还是你精明!”敖睚眦擂了他一拳,“那这事要报于伯父吗?” 石灏明摇摇头:“此时不可。我爹他性子太急,还是等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他,免得坏了他们的兄弟情谊。” “好!”石灏明如此向着敖天波说话,使得敖睚眦非常感激。 …… 之后一连十几日,敖天波和九辰战龙都在海天宫大殿中为八方尊者疗伤。殿门紧闭,敖天波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殿相扰,所以敖睚眦也一直没见着父亲的面。不过,他每天都会去殿前转一圈,等待着疗伤结束。 这一日,他照旧于黄昏时分来到大殿前。他刚踏上殿前的台阶,殿内就传出了敖天波的声音:“外面的是何人?” 敖睚眦深吸了一口气,应道:“爹,是我。” 殿内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敖天波阴沉着脸。自上次敖睚眦负气出走,父子二人只在兽部猎魂坡见了一回,距今已过去几十年了。 “孩儿不孝。”敖睚眦瞥了殿内一眼,里面没有点灯,光线很暗。桌椅都被清理到墙边,八方尊者在殿中围坐成一个大圈,在他们身后坐着九辰战龙。这十几人都端坐不动,也不说话,看样子疗伤还没有结束。 敖天波将门掩上,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前些时日石世侄归来,却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鳞部了呢。”敖天波道。 “怎么会呢?孩儿只是有别的事多耽搁了几日而已。”敖睚眦道,“我回来之后想见见爹,可听闻你正在给羽部尊者疗伤,所以就每日过来殿前看看。” “唔。这还差不多。为父的妖力消耗了不少,权且休息几日。你随我来,我们爷俩今晚喝上几盅,好好叙一叙。” “是。”敖睚眦觉得今夜就是个询问好机会。 敖天波办事果然细致,临离开前没忘记调来两名高手把守殿门。 然后,父子二人来到敖天波的住处。两人借酒叙话,阔谈近年之事。 “好,这些年不见,你的实力又大有长进,不错!”敖天波对睚眦的进步十分欣慰。 “能与一干实力高强的好友四处闯荡,实力肯定迅速提升。”敖睚眦道,“不知爹还记得萧天河吗?” “他是孟章佩的拥有者,是你的主子,如何会忘?” “哎,别用‘主子’这个词,我们是朋友。” “呵,朋友……若不是有石世侄与你为伴,我才不愿意让你跟着那样的低手呢!” “爹,你有所不知。”敖睚眦笑着替父亲满上了酒盅,“萧天河如今已是七星级巅峰了,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八卦级了!而且他的刀法出神入化,我还真没把握能打得过他。” 敖天波的手抖了一下,晃出了几滴酒,他沉默了片刻,谨慎地问:“他莫不是练了什么速成的邪功?” “哪里,他是受了重伤之后,在一位神秘高手那儿一边疗伤一边修炼,也许是高手教导有方,所以才实力大增吧。” “不可能!”敖天波断然否定,“教得再好,光靠自己修炼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内从两仪级升至七星级!如果没练什么邪功的话,那就是……那就是那位高手将自己的功力传给了他!” “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他现在实力强得很,这下你应该同意我跟着他了吧?”敖睚眦道。 “哼,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你会听我的?”敖天波没好气地举起酒盅一饮而尽,“你呀,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脾气又臭又倔!” 敖睚眦乐了:“谁让我是你儿子,你是我老子呢?来,再给爹倒一杯!” “那个何天遥呢?现在是什么实力?” “不清楚,他们兄弟二人修炼至四象级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唔……估计最多也就是五行级了,还好。”敖天波顿了一顿,又问,“刚才你说的那个神秘高手,你对他了解多少?” “不怎么了解,你也知道,孩儿大多时间都在孟章界中。” “太不自由了。你不是说萧天河并不把你们当作奴仆吗?那索性就脱离孟章界呗。”敖天波劝道。 “我们都是自愿跟着他的。我的妖灵宝珠已在孟章界中形成命格,强行解除的话,不仅会伤到萧天河,连我自己也会损失妖力,得不偿失。再说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挺自由吗?” “哎,我都忘记问了,怎么就你和石世侄回来了?萧天河去哪儿了?” 机会来了。敖睚眦在脑中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答道:“他去寻找五行圣珠了。” “哦?”敖天波举盅到嘴边的手突然停住了。 “羽部所遭的劫难想必你都清楚,恶人们就是为了金圣珠才攻打尘烟宫的。听说五行圣珠是解除五行邪祖封印的关键,所以为了避免恶人捷足先登,萧天河就去寻找剩下的两颗五行圣珠了。”敖睚眦这番措辞既合理,又谨慎。目的就是引敖天波继续细问。 敖天波果然如他所料,问道:“‘剩下的两颗’?也就是说,萧天河已经知道三颗五行圣珠的下落了?” “金圣珠就在羽部。火圣珠被仙族金门大君当作结婚之礼赠给了郁绝大君,当初参加婚礼的人都知道,应当属实。至于水圣珠,不是一直在咱们鳞部么?”说话时,敖睚眦一直盯着父亲的面孔,留意着他表情的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可是,敖天波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连说话的口气都相当沉稳,听不出情绪有任何波动:“你是听谁说的?” “石大哥啊。他身为鳞部少主,自然知道这种事。孩儿与他八拜为交,他也就没瞒着孩儿。不过,听说水圣珠好像被人偷了,石大哥正为此事烦恼呢,等石伯父出关后,应该就会彻查此事吧。” 敖天波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几下:“你才刚回来没几天,居然比我知道得都多?水圣珠根本没丢,就在后院龙神阁中供得好好的!” “可石大哥告诉我……” 没等敖睚眦说完,敖天波就打断道:“他连龙神阁的钥匙都没有,怎会知道水圣珠丢了?他在撒谎!” “爹,石大哥也是听了别人的传言,所以……” “呵,所以才让你来问我讨钥匙,是吗?”敖天波冷笑,“真是个好儿子啊,竟然向着外人!” “爹这是哪里话?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爹赶紧去确认一下也好。”敖睚眦劝道。其实这会儿他心中已经寒冷如冰了,敖天波这种略带些气急败坏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走!现在就去!” 敖睚眦怔了怔,敖天波痛快的应许出乎了他的意料,随即他欣喜地点头应道:“好!” 两人出了房间,往海天宫内院深处而去。一路上,敖睚眦都喜笑颜开的,心道自己终究还是错怪了父亲。 “何事那般喜悦?”走在前头的敖天波像是脑后生了眼睛。 “呃……”敖睚眦灵机一动,“能有幸一睹我们龙族世代传承的珍宝,孩儿自然感到高兴。” 龙神阁在内院的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将其圈住。院门的以及阁门的钥匙都在敖天波手中。此外,阁中还布着各 种机关、法阵,保护着供奉在神龛中的水圣珠。 敖天波熟练地解除了所有机关和法阵,领着敖睚眦来道神龛前。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圆珠就搁在龛中一座金闪闪的托架之上。 “那托架传说是由我们的祖先——龙神大人的一根肋骨制成的。而水圣珠,则是龙神大人妖灵宝珠的一部分。”敖天波介绍道。 “如此说来,龙神大人应该就是水之圣祖——共工咯?”敖睚眦道。 “传说而已,真假无人知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敖天波道,“走吧,万一让别人看见我带你进来也不好。” “唔……好。” 途中,敖天波又将龙神阁中的法阵和机关都恢复成原样。出了小院,他又锁上了院门。望着父亲的背影,敖睚眦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之前的喜悦仅是昙花一现,他尊敬的父亲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能断定,神龛中的那颗蓝珠,根本不是水圣珠。那的确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妖灵宝珠,但与水圣珠相比,感觉上还是差了不少。当时在禁近山,那名杂役可是能够将火山地表都给冻结,那样的威力才更像是水圣珠的功效。此外,龙神阁中所有的机关和法阵都是在敖天波接管小院之前布下的,他竟能如此轻车熟路地一一解除,可见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进龙神阁了。水圣珠可是龙族的传承之宝,部主石破天从未下过动用水圣珠的命令,那敖天波进入龙神阁是为了什么呢?答案显而易见。 浑浑噩噩走了一路,父子二人又回到了敖天波的住处。 “来,继续饮酒。”敖天波主动替儿子倒满了一盅。 看着父亲微笑的面容,敖睚眦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直接询问他关于那名杂役之事。“爹,你是否还记得……”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副部主,宫外有一位姓翟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 敖天波起身道:“这么快……快请他去偏殿。”接着,他对敖睚眦说:“儿啊,今日有贵客到访,酒就喝到这儿吧。等日后有闲暇,我们再痛饮一番。”说完,他急匆匆离开了房间。 敖睚眦想了一会,赶紧跑了出去。当他来到殿前广场上时,正逢敖天波正引着两人往偏殿去。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人正是方才通报的守卫,另外一人则是一名黑衣男子。他没有上前,站在广场边上远远打量着那名黑衣人。黑衣人是名老者,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的,可又不似长久跛足。“此人应是受伤不久……”敖睚眦心中推断。正巧这时黑衣老者也偏头向他望了一眼,这下,他清楚的看到黑衣老者左脸上有一道新伤,如此也验证了他刚才的推断。 “睚眦!”敖天波嗔道。 敖睚眦望向父亲,发现敖天波脸色不太好看。敖天波使了个眼色,示意让敖睚眦赶紧退下。 目睹敖睚眦离开之后,敖天波对守卫招了招手,低声轻语了几句,守卫领命匆匆离开了广场。 随后,敖天波将黑衣老者领进了偏殿,关上了殿门。 在出海天宫之前,敖睚眦回首远望,看到了紧闭着的偏殿大门。事情有些奇怪,究竟会什么宾客需要这般小心?联想到之前的事,敖睚眦心乱如麻,索性仰天长吐一口气,到惊霖岛上去吹吹夜风。 夜色如水,星斗满天,耳边回荡着阵阵涛声。轻风拂过,林叶沙沙作响。这一首由风声、水声、林声交织而成的“大海之音”本是敖睚眦最喜欢的天籁,可惜,心情沉重时,他根本无意欣赏。这一躺,就从戌时躺到了丑时。 “好兴致。”波涛中走出一人来,将一小坛酒递到他面前。 敖睚眦坐起身来,接过酒瓶,叹道:“唉,郁闷的时候,恐不能尽欢,这坛美酒怕是要糟蹋了。” 石灏明笑了一声:“有好兄弟对饮,苦酒也喝得欢畅!干!” “干!”两个酒坛碰在了一起。 几口酒下肚,敖睚眦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灏明兄……” “什么都不必说,今夜只管饮酒。” “那……好吧!” ……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环顾四周,身边堆着一堆喝空的酒坛,石灏明已经不在了。 醉眠一场,精神清醒了许多。敖睚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此时,他已经释怀了许多,“回想在大赤界时,我也曾被仇恨蒙蔽双眼,走上了邪路,最终付出了八位兄弟性命的惨痛代价。爹他如今……唉,莫非这种偏执真是遗传不成?”他摇头苦笑,“这回一定要让爹悬崖勒马,以免失去更多!” 敖睚眦鱼跃入海,潜回了海天宫。他径直去了石灏明的住处,房中却没有人。旁屋中一个平日里专听石灏明使唤的小厮从窗户探出头来说:“敖公子,石大哥他一早就离开了,可能是被副部主给请去了!” “我爹?”敖睚眦万分惊讶,“所为何事?” “不知道,我也是猜的。来请的人就是副部主身边常见的那位大高个儿。”小厮道。 敖睚眦脑中闪过前晚跟在父亲身后的那名守卫,顿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他拔腿就跑,往敖天波的住处疾奔。 fpzw 第六百章 父子反目 敖睚眦此时心急火燎,前夜石灏明喝的酒也不少,即便没有酩酊大醉,早晨那会儿的神智也不会多清醒。“灏明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他心中不断地祷念着,他还想挽救自己的父亲,如果石灏明出了事,那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爹!”敖睚眦根本不停步,直接撞开了敖天波的房门,可是房中空无一人。略一思索,敖睚眦又向着海天宫大殿一路狂奔而去。 刚到广场上,敖睚眦就高声大喊着父亲,此时正殿和偏殿门前竟安排了守卫站岗。守着正殿的人正是敖天波那名高个子的亲信。尽管敖睚眦是敖天波之子,但他还是被守卫拦住了。“少主,副部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殿打扰!”守卫道。 “那你把我爹给叫出来,我有急事要问他!” 守卫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副部主正在全力为羽部八方尊者疗伤。少主最好也小声一点,不要为难在下。” 守卫这儿说不通,敖睚眦干脆也不管了,对着大殿大叫道:“爹!我灏明大哥在哪里?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守卫当即重重一拳击在敖睚眦的腹部,疼得他上下气不接,喊不出声来了。 “少主,休要逼我出手。”守卫眉头紧蹙。偏殿前的另外一名守卫也靠了过来。 敖睚眦后跳一步,亮出炀骨刀:“好啊!要打便打个痛快!今日若是我爹不出来,我就把大殿给拆喽!接招吧!”大刀劈地,追日斩向着殿门呼啸而去。 守卫也没想到敖睚眦出招会这般果断,抽出武器急放妖力波去阻挡,却只挡住了追日斩三道刀波中的一道。眼见着剩下两道就要将殿门击个粉碎,敖天波突然从殿内冲了出来,挥起大刀将追日斩给截住了,而后从容收势。那杆大刀青光凛冽,比炀骨刀还要长两尺多,刀杆塑成龙形,末端是龙尾,龙尾生刺,刺长足有一尺。刀柄顶端乃是龙吞口,此外在刀刃两侧还有两只作为小刃的“龙爪”。刀面上雕着一个圆形的龙纹标记,和敖睚眦身上的九龙佩一模一样。 这还是敖睚眦头一回看见敖天波的武器:“爹……原来你的武器也是大刀啊……” “哼!”敖天波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疗伤正处于关键时刻,你在这胡闹什么?” “我灏明大哥呢?” 敖天波气得一甩衣袖:“我怎么知道?” “爹,我和灏明大哥的关系你也清楚,他在何处我能感觉得到,你还是快放了他吧!”敖睚眦此言当然是假的,为的是诈一诈敖天波。 敖天波不清楚孟章界的情形,果然信以为真,略有支吾:“为父和石世侄要商议一些鳞部的机密要事,你就多等一等吧!” “爹,你不是要给八方尊者疗伤么?如何分身和灏明大哥商议要事?”敖睚眦瞅了殿内一眼,“还有,九辰战龙怎么不在?” “九辰战龙连日疗伤,妖力损失太多,休息去了。” 敖睚眦岂会相信:“那就只有爹独自一人为八方尊者疗伤?” 敖天波脸色铁青:“睚眦!休要再无理取闹!” 这时,偏殿门开了,前日来访的那名黑衣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敖兄,你这个儿子着实麻烦!赶紧赶走,若是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当不起!” “翟兄莫急,绝不会耽误。”敖天波对黑衣老者十分客气。 “灏明大哥!”敖睚眦眼尖,一眼就辨认出偏殿内数道模糊的身影之中有一位就是石灏明。他当即抡刀向杵在门前的黑衣老者劈去。 偏殿守卫斜刺里阻挡,和敖睚眦交上了手。 “大胆!”敖天波勃然大怒,几步冲至两人身前,用刀柄将敖睚眦撩飞。 敖睚眦本就没想在门前鏖斗,既然大门进不去,他趁势跃上了房檐,团身从二层的窗户撞进了殿内。 “糟糕!”黑衣老者赶紧返回殿内,敖天波也追了进去。 睚眦落地之后,立即冲到石灏明面前将他揽住:“灏明大哥!”石灏明此时已经昏迷了,敖睚眦拍了他一掌都没唤醒他。 “把他放下!”黑衣老者剑指敖睚眦。 “睚眦!”敖天波也厉声喝道。 敖睚眦扭头瞪着两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爹,你把他们怎么了?”偏殿中的几人都是鳞部中实力较强之人,虽不及九辰战龙,但也算是鳞部的栋梁。 “你休管!快把人放下,给我滚出去!”敖天波怒极。 “好,我滚!”敖睚眦伏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满脑门都是血,他站起身来,大声道,“这三个响头,是谢你生育之恩,从今日起,我敖睚眦与你敖天波断绝父子关系,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你……简直胡闹!”敖天波气得直跺脚。旁边黑衣老者还在煽风点火:“敖兄,你可真是养了个不得了的儿子啊!” 敖睚眦懒得再搭理二人,殿里其他那几人他实在无能为力,但石灏明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他扛起了不省人事的石灏明,一脸厌恶地对黑衣老者喝道:“滚开!” “呵,笑话!”黑衣老者摆开了攻击架势,“我当初能杀死角木蛟一回,现在也就能杀掉第二回!” “你说什么?”敖睚眦一个激灵,“角木蛟?孟章界东角宫的上一任蛟妖殷朝兴,是你 杀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殷朝兴正是死在我的手上!”黑衣老者得意洋洋,“万万没有想到,接任孟章界角木蛟之位的人,竟然是鳞部副主的公子。原本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不打算为难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和你爹断绝了父子关系,那就休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原来当初伙同华林大君尚兴杰一起追杀常沾懿、楚芳华夫妇的人就是你!”敖睚眦将石灏明轻轻放下,横握长刀,“我说你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呢,你和尚兴杰于江由界和我们打过一场,我竟没反应过来!”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敖兄,你选择帮哪一边?”黑衣老者逼问敖天波。 “此乃父子家事,你闪开!”敖天波用大刀拨开了黑衣老者。 “嘁!”黑衣老者冷笑一声,“也好,我就看你如何教训逆子。” “受死!”敖天波突然抽身抡刀,砍伤了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的反应已算快了,但无奈距离实在太近,肚子还是被大刀给刮着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倒戈一击给打懵了,捂着汩汩淌血的肚子双膝跪地,难以置信地指着敖天波,“你……你这……叛徒……” “抱歉,秘令的内容有一条就是寻机结果了你的性命。”敖天波冷冷地说。 “为……为何……”黑衣老者以剑撑地,想要起身,可挣扎了一下还是瘫倒在地,他的伤实在太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死吧!”敖天波补上一刀,黑衣老者身首异处。他抖了抖刀上的血迹,转过身面对敖睚眦,“逆子,你还要和为父作对吗?” 敖睚眦冷笑不止,刀指黑衣老者的尸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他就是你的下场!” “执迷不悟的是你!”敖天波气愤地道,“邪祖出世不可避免,以他们的实力,必将重掌天下。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知他们的势力现在有多强?我告诉你,即便妖族五部联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敖睚眦知道,敖天波一意孤行,再难回头,他摇头道:“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苟且偷生就叛族投敌,这种事我敖睚眦做不出来!” “尚未交战,为何说是‘敌’?有与强者做盟友的机会,为何要放弃?”敖天波振振有词,反而对儿子的“不识时务”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休要和我说‘至强的实力就是正义’这种鬼话,天地之间自有公道!”敖睚眦道,“来吧!你我就以这两柄大刀决个胜负!” “还有句古话叫‘成者王,败者寇’。没想到你历练了这么久,心智还是这么不成熟。”敖天波此时却收了大刀,“念在义兄对我不薄,你就带世侄走吧!” 敖睚眦与敖天波对视了须臾,冷哼一声,扛起石灏明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敖天波又道:“自你离开此殿起,就随你所愿,你我不再是父子。他日江湖相见,再不念旧情。” 敖睚眦长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偏殿。 殿外,两名守卫立即围了过来。 “让他去!”殿内传来了敖天波的声音,两位守卫面面相觑,退开了。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敖睚眦心乱如麻。此时若去寻石破天,敖天波势必会横加阻拦。九辰战龙又不知被敖天波派去何处了,更何况他肩上还扛着个昏迷不醒的石灏明。“只得先去寻天河他们了,让花清雨替灏明兄疗伤,再去寻兽部林叔叔、介部吕老爷子以及虫部金部主出面,解救我鳞部!”打定了主意后,敖睚眦带着石灏明匆匆离开了海天宫。 偏殿内,敖天波呆呆地望着屋外,若有所思。唯一的儿子与他彻底决裂,他在想,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唉,不管是对是错,都已经回不了头了。”敖天波惆怅地叹了一声,拖着黑衣老者的尸首走出了偏殿。 两名守卫见黑衣老者已经死了,更觉讶异,高个子守卫上前拱手道:“副部主……” 敖天波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多问,而后道:“部主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守卫回答:“已经准备妥当。” “好!但愿大哥能赞同我的选择……”敖天波喃喃自语,忽而,他大声道:“房上的那个人,不必再躲了,现身吧!” 房上有人?守卫惊而抬头,只见一女子手持双匕翩翩而落,原来正是羽部妖王蓝晓宁。 敖天波打招呼:“蓝部主。” “你对我羽部八方尊者都做了什么?”蓝晓宁目露寒光。 敖天波面不改色:“疗伤。” “仅仅是疗伤吗?为何他们现在都不省人事?恐怕再过些时候,他们就该听从你的命令了吧?”蓝晓宁逼问,“之前听了石灏明的警告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个败类!叛徒!” 敖天波不屑地笑道:“成大事之前被人辱骂也属正常。当有朝一日我鳞部登上高位时,恐怕你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蓝晓宁破口大骂:“呸!是鳞部登上高位还是你自己登上高位?卖族求荣,石大哥他真是瞎了眼,竟然和你这种家伙结拜!” 话不投机,敖天波向两名守卫递了个眼色,三人围住了蓝 晓宁。 蓝晓宁仰天长叹:“八方尊者重伤,大鹏王牺牲,如今连我也难逃恶人之手,真是天要亡我羽部!罢罢罢,我蓝晓宁今日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你好过!” 四人立即战成一团。其实羽部除了八方尊者之外,还有一些残将也来了鳞部休养,只是八方尊者尚且遭难如此,其他那些人,蓝晓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变成和鸿雁原五州十六城那些妖族一样的行尸走肉。只怪石破天闭关闭得不是时候,给了敖天波一个绝佳的时机。 敖天波实力很强,两名守卫也不弱,蓝晓宁以一己之力根本抵挡不住三人的围攻。不过她本来也很清楚自己毫无胜算,她心中已定好了一个计策。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凤凰翎,定!”蓝晓宁抓住一个三人同处一面的机会,不惜耗费大量妖力,于一瞬之间发出了数百根凤凰翎暗器,瞄准的是三人的下盘,凤凰翎爆裂开来以后,会散出一些坚韧的细丝,细丝杀伤力不大,却可以暂时减缓肢体的动作。蓝晓宁见暗器起效,立即转身向大殿疾冲。 一名守卫轻蔑地笑了一声,大殿内的羽部尊者可是足有八人,蓝晓宁就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也救不走全部尊者的。即便能背出来一人,在被三位高手围堵的情况下也难以逃脱。在他看来,此举绝对是昏招。 敖天波则比守卫要精明得多,他立即就猜到蓝晓宁要干什么了,他转过刀刃,用刀背大力拍在高个子守卫的后背上,将他击飞出去,大喊道:“快截住她,她要自爆!” 蓝晓宁绝不想眼睁睁看着八方尊者被控制心神,在尊者中间自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解脱。 换言之,只要在蓝晓宁接近八方尊者之前拦住她,她应该就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因为守卫的兵器是双股长鞭,所以敖天波才让他去阻拦。守卫在空中扬起一鞭卷住走廊的侧梁,同时探出另外一鞭勾住了蓝晓宁的双脚,然后奋力将蓝晓宁甩下了台阶。 守卫的长鞭依旧卷在蓝晓宁的腿上没有松开。另外一名守卫的兵器乃是一柄月牙铲,他一铲送到敖天波脚下,将他抬起,敖天波的腿此时也比刚才灵活了,他借力高跃,朝着飞来的蓝晓宁后背举起了大刀。 “哈!”敖天波这一刀势大力沉,眼见着就要砍中,大刀和蓝晓宁之间却突然闪现出一道怪异的黑色裂缝,那裂缝骤然扩张,将蓝晓宁纳了进去,又立即消失不见了,敖天波一刀砍了个空,失去平衡从空中坠落。 裂缝的吸力极强,连同蓝晓宁腿上的鞭子也一起“吞”掉了,吊在梁上的守卫看着被长鞭擦破的手掌,目瞪口呆。 另外两人的表情比他也好不了多少,那究竟是什么奇招?竟能瞬间遁匿身形? 三人还未回过神来,敖天波忽然感觉到大殿内又传来了一阵轻微而又怪异的功力波动,再定睛一看,大殿内原本隐约可见的八方尊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糟糕!”敖天波失声叫道。 两名守卫也发现了殿内的异样,高个子守卫落地问道:“副部主,这是怎么回事?” 敖天波没有回答,心中已经有大致的猜测:“那神秘的空间裂缝,多半与萧天河背后的那位神秘高手有关。”虽然不知道神秘高手究竟有多强,但从他能随意玩起“空间把戏”这一点来看,从古至今恐怕无出其右者。 “九辰战龙之事交给你们了,我要赶去何童界清明城一趟。”敖天波嘱托两位守卫。 “啊……副部主,可是……蓝晓宁再回来怎么办?”矮个子守卫十分担忧。 敖天波没好气地说:“连八方尊者都救走了,她还回来做什么?” 还是高个子守卫的问题比较靠谱:“副部主,若是部主大人突然出关,当如何是好?” “他才刚闭关没几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那么快出关。如果我已赶回来,那自不必说。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按照备用计划行事!” 两名守卫对视了一眼,一起拱手:“是!” …… 蓝晓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等怪异之感退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金婵玉的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零一章 分头行动 幸亏妖灵大帝及时出手,摇摇欲坠的羽部才得以存留些战力。不过八方尊者伤重,短时间内难愈,眼下也只剩蓝晓宁这个部主尚有一战之力。 “八方尊者现在何处?”蓝晓宁问金婵玉。 金婵玉安慰道:“放心,他们现在都在监兵界之中。” “监兵界……四大天宝?”蓝晓宁拭去了眼泪,“原来监兵佩在金姐这儿呀。” “却不是。”金婵玉道,“监兵佩乃是花珺脉清雨姑娘之物。如今解毒之望全在她和另外一个人身上……你且不必着急,安心在此休养。” “叫我如何安得下心来……我身体无恙,还是与你们同去寻那解毒之人吧。”蓝晓宁道。 “解毒之人你很快就能见到了。”金婵玉起身道。 蓝晓宁不解其意,疑惑地跟着她出了木屋,外面阳光明媚,风轻云淡,好一派青山秀水。“这是……”蓝晓宁惊讶万分,此时当值秋季,眼前之景却胜似春天。 屋外的石桌旁边,花清雨正坐着检视几瓶丹药,见蓝晓宁出屋,连忙起身行礼。 蓝晓宁一把握住她的手:“清雨姑娘,我们羽部的希望就全系在你身上了!务必要救得八方尊者!蓝某感激不尽!” “部主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况且中毒之人也不只是八方尊者,还有鳞部的石公子,不论如何我都要制出解药来。”花清雨道。 蓝晓宁忿恨不已:“原来石灏明也……我只瞧见他昏迷不醒被人救走,原来竟也着了那敖天波的道儿!敖天波……哼,道貌岸然的败类,妖族的叛徒!” “哎!”金婵玉轻轻拉了她一把。蓝晓宁回头顺着她的视线向屋顶看去,敖睚眦正叼着一根草棍懒洋洋地望天仰躺着。 “我爹他确实是个叛徒,如今我只希望他是一时鬼迷心窍,毕竟他并未对妖族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尚有回头之机。”敖睚眦叹道。 花清雨却说:“可是奇毒之事已经将诸多恶人联系在了一起:白花帮,昌阳大君,四大凶妖,清明双杰,攻打尘烟宫的神秘高手,现在又牵涉到了令尊。即便他不是始作俑者,与刚才说的那些家伙勾结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况且令尊盗取水灵珠是为了解除火之邪祖的封印,如此便又和邪祖扯上了关系。奉劝你一句,可得做好大义灭亲的觉悟。” 敖睚眦苦笑一声:“说的也是。总之,先去把灏明兄和八方尊者的毒给解了吧,毕竟石伯父还在鳞部呢,处境凶险呐!” 花清雨点点头:“等杜姑娘她们把药材买来,我们就立即动身。” “敖公子,不知你鳞部九辰战龙情况如何?”蓝晓宁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敖睚眦跃下房来,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原本他们都在海天宫大殿为八方尊者疗伤,后来却不见了踪影,可能是被我爹给支走了。” “唉……”蓝晓宁摇头长叹。 花清雨忽然道:“她们回来了。”果然,田晓莹、杜怀柔和关灵韵瞬间出现在几人面前,蓝晓宁惊得目瞪口呆。转念一想,她忽然意识到了:“啊,这儿莫非就是监兵界?” “你终于发觉了?”金婵玉道,“大帝救你时用的可是‘空间撕裂之术’,不将你弄昏收进监兵界的话,恐怕你会被撕成碎片的。” “大帝大人何在?我想见一见他。”蓝晓宁整了整衣襟。 “大帝不在这里。不必着急,将来终有相见之时。” 出了监兵界,好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蓝晓宁眼前。萧天河、何天遥、叶玲珑正围坐在一张方桌旁谈天。房中有床,窗外人声嘈杂,看来这应是一间客栈。 “蓝部主,好久不见。”萧天河他们起身行礼。 蓝晓宁也连忙还礼,昔日的“弱者”如今已当刮目相看,他们无一不从身上散发着强者的气场。蓝晓宁惊愕之余,也不禁感叹连连,究竟是何等境遇,让这几人的境界提升得如此之快? “原来你们都来了!”金婵玉似乎也是刚见到几人。 “大人有令,事不宜迟,当速速行动。眼下尚有几件事悬而未决,我们几个在这商量商量对策。”萧天河道。 “是何行动?”金婵玉好奇地问。她感到有些奇怪,以往妖灵大帝有令也会告知与她,此次却没有。殊不知,其实萧天河所说的“大人”并非妖灵大帝,而是虚空之中的那位“神人”。 “奇毒之事属当务之急,我即刻动身前去禁近山寻费兄弟,争取早日制得解药,防止此毒再祸害更多人。”花清雨道。 “金姑娘,我有一事相托。”萧天河问道,“孟章界中小玫的华岩盾已被邪祖猰貐击毁,听闻虫部同鸣堂单堂主精通铸技,不知……” “这点小事,当然可以。” 叶玲珑道:“我得去一趟猎魂坡,去收执明界最后一位妖族。” 萧天河道:“顺便也把小雪和汤元星给带回来。” “我要去清明城,探一探师门同道的情况。”何天遥道。虽然他已得到了消息,但还是不甘心,“清明城太清窟中的飞升者们,难道全都中毒变成行尸走肉了吗?” 花清雨道:“即便如此,你也能救出几个就救出几个,等我制出解药,一并把毒解了。” 金婵玉不大放心:“经过上次的大战,估计清明城已是戒备森严,你孤身前往,恐怕……” 花清雨却说:“无妨,我们还有一名内线隐在城中。此番遥弟前去有他照应,应不会有事。况且陵光界七妖俱在,即便生出枝节,也可保遥弟全身而退。” “还有内线?”金婵玉讶异不已,“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 “真正小瞧了你们的人是我!”蓝晓宁插言道,“孟章界、监兵界、陵光界、执明界……天呐,原来失传已久的四大天宝就在你们四人手里!不知你们实力大增是否是因为四大天宝的缘故?” 几人相视一眼:“算是吧。” 本就因为亲情、友情、爱情而聚在一起的四人,又恰好分别得到了一件天宝。是命,还是缘,很难说得清。究竟是他们四个机缘巧合得到了四大天宝,从而被“神人”选中,担负起对抗觉醒邪祖的重任;还是“神人”为了对抗邪祖而选中了他们四个,他们才“碰巧”得到了四大天宝?一切就只有“神人”自己才清楚。 “铸造武器和制取解药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之事。我们先定下两月之期,到时就在鳞部照天海海岸会合!”萧天河道。 “好!”几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于是,四人在客栈中短暂地重聚之后,又立即分道扬镳了。金婵玉陪着萧天河回万鸣森林,蓝晓宁惦记着八方尊者,所以与花清雨结伴前往禁近山。 …… 一提及禁近山,蓝晓宁第一个印象就是——炽热难耐。虽然金婵玉已经明说,费徒空就在禁近山之中,可她还是有些忐忑,即便以她八卦级中期的实力,也不敢妄言能经受得住火山口中的热浪。 可是,待两人到了禁近山才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了。 “禁近山要熄了?”带着疑惑,两人飞入了火山口,也顺利地找到了夹在山壁中的那条通道。顺着通道来到了地底,刚一见光亮,一道寒光就迎面而来,明晃晃的刀锋在离花清雨的鼻尖只有一寸之处停住了。 “老友前来相见,你就以这种方式欢迎呀?”花清雨拨开了魔刀。 “清雨妹妹!”费徒空欣喜地收了魔刀。另外一边,慕容老太和艾娜娜也收起了各自的武器。 “我们还以为又有人来捣乱呢!”费徒空热情地将花清雨拉到铸台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位是?” “这位是羽部妖王,蓝大人。”花清雨介绍道。 “哦,久仰久仰,”费徒空拱手道,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蓝晓宁,砸着嘴叹道,“啧啧,虫部妖王金姑娘就很漂亮,原来羽部妖王蓝姑娘的相貌也不输她!” “咳。”慕容老太和花清雨一起咳嗽起来。 费徒空看了看两人,哈哈大笑:“哎呀,不用那么小心眼儿!我的心都在灵儿那儿呢,再说我对两位美人儿部主只是仰慕和赞美,并无丝毫亵渎之心。” 慕容老太用铁拐顿了顿地:“这还差不多!你若胆敢辜负了我闺女,我一定要你好看!” “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一位是花珺门人,也是我的至交好友之一,花清雨姑娘。” 费徒空介绍完之后,慕容老太和艾娜娜一起客气地向花清雨拱了拱手。 “我们初次相见,也许觉得生疏。不过我有位好友,却是你们的旧识。我这就叫他出来。”花清雨说完,挥了一下手,将竺远来从监兵界中召了出来。 “是你!”慕容老太和艾娜娜异口同声。 “原来你就是他的主子。”慕容老太望向花清雨的目光明显亲切了许多,“这位竺少侠上回可是帮了我闺女大忙呢!” 竺远来道:“大娘,‘少侠’二字愧不敢当。” “那就叫‘壮士’?”艾娜娜道,“竺壮士,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艾娜娜口音怪异,那声“竺壮士”怎么听都像是“猪壮实”。 竺远来哭笑不得:“还是叫我的全名吧。约定我当然记得,你说想回故乡去。正好这次我跟着清雨来到这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简单。在这个机象门遍布的禹馀界,只要不是死人,一定好找。” “他是我的敌人。找到他之后,再帮我一起杀了他。”艾娜娜目露狠色。 竺远来讶异道:“杀人?为何?” “有两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在他手中。如果没有那两件东西,我就回不去了。”艾娜娜解释道,“原本其中一件在我的同伴手中,可是他为了不让我以身犯险,所以孤身去闯文举界元明岛,去找那名敌人决斗。按理来说两人的实力应是差不太多,可不知为何,我的同伴却意外地死在了他手上。” “文举界元明岛?”花清雨道,“莫非是热海十二蛟之事?我有一个朋友正好参加了那场剿灭海蛟帮的战役。” “热海十二蛟正是他收服的手下。”艾娜娜道,“当时我看到同伴留下的字条之后,也立即赶去了文举界。除了我的同伴之外,我还见到了另外几人,其中有名男子身负重伤,还中了剧毒,不治必死,于是我将他冰冻并送去了浑天牢,寻高人救治。待我回到文举界时,却发现我 的同伴已经死了。”说着,艾娜娜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你救的那名男子就是我的朋友,萧天河。”花清雨带着歉意说,“艾姑娘。为了救他,你却没能救得你的同伴,我真不知该说感谢还是该说抱歉好。” 艾娜娜拭去了眼泪:“这怨不得谁。海蛟帮应该剿灭,你的朋友是个英雄,她的恋人更是心急如焚。当时的情况只有我能帮他,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救了别人的恋人,却救不了自己的恋人……”原来那名使用白色长棍的高手是艾娜娜的恋人,难怪她这般伤心。 “那名敌人想必是受了些伤,加上海蛟帮已灭,后来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艾娜娜继续道,“在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年,他曾经来找过麻烦。所以我们三个刚才觉察到又有人来时,才那么警惕。” 费徒空这时才恍然:“原来你说的就是上次那个家伙啊!” 艾娜娜点了点头。 “他有什么特征?”竺远来问道。 “特征很明显,体形和我相似,很高,很瘦,手脚却很大。他平时一直披一件白色的斗篷,常用的武器有一根长针,一副紫刃拳套。还有,他姓查。他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一定不会归隐山林的。”艾娜娜的描述相当详细,其实单凭身形这一点,就已然足够了。这世界上本就只有他们三人长得特殊,现在又死了一个,只剩下艾娜娜和那名白色斗篷男子了。 费徒空道:“竺兄,我得提醒你一声,那家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据我推测,他的实力应是九宫级后期甚至更高,不好对付。” 艾娜娜说:“他只是武器和盔甲比较强,本身的功夫也就和我差不多。” “和你差不多?”竺远来苦笑,“你还不够强啊?一击击碎十块黄角岩,还能弹开八卦级高手发出的刀波,身法也比我厉害……” “实不相瞒,我那也是借助了道具的功效。而且因为特殊的原因,我们的道具功效是越来越弱的。”艾娜娜问,“你帮不帮我?” “放心,大丈夫一言九鼎。”竺远来拍了拍胸口:“不过你那位恋人也是,闯龙潭虎穴时至少得把重要的东西留下来啊,现在都落入敌人之手,岂不麻烦?” “你不了解。那件重要的东西……其实是……”艾娜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支吾了半天,又道,“其实是藏在我们身体内的,我们三人一人一个。如果要回故乡,这三件东西缺一不可,但是那名敌人不愿意回去,所以……” 竺远来一拍手:“这下我明白了,就和法宝差不多嘛。既然敌人不愿意交出来,就只能把他给杀喽。” “你们的法宝还能解除认主,我们的这种东西却没法解除的……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艾娜娜催促道。 “这就要去?”竺远来望了花清雨一眼。 “无妨,反正有两个月之期。我再让贺重宝和程羽飞跟你一起去,彼此有个照应。”花清雨说完,身旁又多了两人。 艾娜娜十分高兴:“我能感觉得到,你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谢谢,谢谢你们!” 三员监兵界的骁将陪着艾娜娜离去之后,花清雨说出了此番前来的正题。虽然事情的真像对费徒空有些残忍,但事关重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费徒空用颤抖的双手接过母亲花辛瑶留下的布,含泪将其上的字迹念了一遍。读完之后,他泣不成声:“原来当初我娘狠心离开爹,是为了我父子二人的安危着想……我都不敢想象,长久以来她究竟遭受了何等的折磨与屈辱……” 蓝晓宁、慕容蝶在一旁听了也很唏嘘,感叹这世上总有些人利欲熏心,丧尽天良。 “花辛瑶前辈虽然在受迫之下研制奇毒活尸散,但却只是‘完善’,并非制毒之人。此外,她还高瞻远瞩,早已将九炼化魂丸的解药藏在了你体内。所以由她来完善活尸散,从另外一方面来看也是件益事,因为她一定会按照解药的特性来研制活尸散,只要是出自于她之手,不管活尸散如何‘完善’,也终究可被解药所解。从这一点来看,花辛瑶前辈忍受折磨也不全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忍辱负重,实在是功德无量。”花清雨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零二章 以身试药 刚为娘亲流过一场泪的费徒空,眼中通红。花清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目:“也就是说……” “什么?” 花清雨忽然一把抓住了费徒空的手,翻过手掌,另外一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小刀,在他掌心划了一下。小刀十分锋利,费徒空甚至没感觉到疼痛。接着,花清雨用力撑开伤口,这下可感觉到疼了,费徒空“咝咝”地吸着气。血滴顺着他的手指淌落,滴入了花清雨接在下方的一个小瓶之中。 “想来想去,也只有藏在血里了。”花清雨道。 蓝晓宁好奇地问:“解药能够溶藏在血液里而一直不消解吗?” “可以。”花清雨道,“据我推测,有这样两种可能:第一,费兄弟的血是炼制解药的重要原材之一,亦或根本就是解药;第二,费兄弟的血是药引。不论是哪种情况,花辛瑶前辈都肯定是用了某种方法改变了费兄弟的体血之质,从而达到了长久保存‘解药’的目的。” “啊!”费徒空轻呼一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在很小的时候,我爹好像每天都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为我泡澡,每天都要泡上好久好久,而且每天都要吃很多又苦又辣的古怪‘食物’,会不会是……” “没错,那些‘食物’必然是毒材或药材。在你的血质改变以后,解药就算是藏好了。后来阴错阳差,‘解药’的药性被太公的功力所催发,导致了你的昏迷。”花清雨解释道。 蓝晓宁赞叹:“药理之术果然博大精深,竟能将药藏进血液之中,闻所未闻!” “问题还没解决呢。若是这小子的血就是解药还则罢了,若是原材之一或是药引,当如何炼制解药?即便花珺脉的药术再厉害,没得到活尸散,也是制不出解药的吧?”慕容老太提醒道。 “活尸散和九炼化魂丸同源,有九炼化魂丸也行。”费徒空看了看花清雨,“你有九炼化魂丸吗?” “那可是昌阳大君的独门秘毒,我如何会有?”花清雨轻笑了一声。 “对了!九转归元丹!”费徒空一拍脑门,拿出一个小瓶来,“九转归元丹不是可解九炼化魂丸吗?当初何天遥也分了我几颗,我一直没舍得用……” “不行。九转归元丹炼制不易,不仅原材需求极为苛刻,那些材料我们根本搞不到。即便搞到了,不知炼制之法我也是炼不出来的。”花清雨此言不假,像这种高级丹药的炼制之法,包含对原材的种类、品质、配比;炼丹的火候、环境、时间等因素的精准把控,这些因素都至关重要,光知道有哪些原材还远远不够,“况且,九转归元丹只是药性与九炼化魂丸的毒性相当,恰好彼此抵消而已。活尸散和九炼化魂丸不一样,哪怕原材相同,最终毒性也不同,靠九转归元丹是解不掉的,所以想靠研究九转归元丹来炼制解药必是徒劳。” 费徒空略显沮丧:“说到底,那还是得弄到活尸散才行啊!” 花清雨嘴角轻扬:“难道你忘记这个了吗?”她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三样东西,放在了铸台上。其中一样是根竹筒,另一样是个酒瓶,还有一样是块石头。 竹筒两端封闭,酒瓶也用泥封了口,那石头黄澄澄的,两尺来高,表面斑斑驳驳。 费徒空不认得竹筒和酒瓶,那块石头却是认得:“呀,这不是你从化雪河岩洞中削下来的那块‘石笋’嘛!” “没错。那竹筒里装着的是天星庙后头那条巨蟒的口涎,酒瓶里装的则是本脉花流檐前辈取回的涌泉湖水。”花清雨道。 费徒空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天星庙后,吴道才三刀劈死巨蟒之后,花清雨的确是弯下腰捡起过什么,原来就是这个竹筒。他记得,这竹筒原本是将巨蟒的口涎引入天星河之用。 “天星河中的毒涎,化雪河中的毒石,还有涌泉河中的毒水,三毒俱全!可以制出活尸散了!”费徒空大喜。 “你说错了,这三种东西本身无毒,混在一起之后才有毒。”花清雨纠正道。 “那快点试试吧!”费徒空催促道。 酒坛就是很好的容器,花清雨将竹筒中的巨蟒口涎滴了几滴进去,又用小刀从石笋表面刮下来些许粉末。 费徒空“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这里面的就是活尸散?” “怎么,你馋了不成?”慕容老太开了句玩笑。 其实要验证是否制毒成功很简单,花清雨有特制的探毒粉。一包粉撒进酒瓶后,几人围拢细观,瓶中之水果然变了颜色。 费徒空欢呼:“哈,成了!” “现在高兴还早了点儿,接下来的才是关键。”花清雨将刚才采集的费徒空之血倒了一些进去,大家都屏息凝视。 水,渐渐变清了。 “活尸散……解了?”费徒空似乎不敢轻易相信。 “解了!”花清雨郑重地点了点头,“天星河中的活尸散虽然到了下游也会自行消解,但绝不会消解得这么快。所以,毒水变清,完全是你的血的功劳!” “不用炼制解药,直 接就能解?” “血液本身就是解药,还炼制什么?你若不信,大可喝一口试试。”花清雨道。 “保险起见,试试就试试!”费徒空鼓起勇气,将瓶中之水连喝三大口,然后砸么着嘴,“不错,还挺清凉!” 花清雨道:“活尸散起效应该很快,且静观一日,再看如何。” “我事先声明,万一你弄错了,我变成了‘行尸走肉’,你可千万要给我个痛快的了断。”费徒空道。 “放心,”花清雨认真地说,“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漫长又煎熬的一日终于过去了,费徒空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他放心地大笑:“哈哈,这下没问题了!” “依旧不够保险。”慕容老太再一次站出来“泼冷水”,“我已经想了很久,你没有中毒,谁知道是因为水中之毒已解,还是活尸散对你根本不起效呢?” “可探毒粉分明表明无毒了呀!” 花清雨道:“大娘说得对。与天下苍生息息相关之事,丝毫不可马虎,探毒粉只是辅证,不能完全凭此推断。你的血液内有‘解药’,或许活尸散对你根本不起作用。所以,得让另外一个人来试。” “喏,那儿还有我喝剩的半瓶。”费徒空指着铸台上的酒瓶。 花清雨却摇摇头:“不,这一次要试的话,就得用活尸散来试。” 费徒空惊愕住了。慕容老太却连连点头:“如此才够严谨。” “我这还有一瓶涌泉湖水,巨蟒口涎竹筒里也还有存留,再制一次活尸散。这一回,由我亲自来试毒。”花清雨拿出了另外一个小瓶。 和前日一样,一瓶活尸散毒水很快就兑好了。花清雨定了定神,正要喝下,抬起的手却被慕容老太的铁拐给按住了,她说:“丫头,若是判断有误,你中毒了那就全完了。还是让老身来试毒吧,万一解毒不成,你还能继续研制解药。” “哎,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这事还是让我来吧,怎能让大娘您冒险呢?”蓝晓宁伸手去拿小瓶。 “老身区区一条贱命,哪里比得过堂堂羽部妖王重要?”慕容老太抢在蓝晓宁之前用拐棍一拨,将小瓶挑飞,接住了,而后对费徒空道,“臭小子,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可得好好疼爱我闺女,否则老身做鬼也不放过你!”说完,她将那瓶活尸散一饮而尽。 活尸散见效果然很快,片刻之后,慕容老太就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头脑发昏,半个时辰之后,她的神志已经不清了,陷入了高烧昏迷之中。 花清雨确认毒性已经发作,对费徒空说:“可以了,赶紧滴血。” 费徒空连忙将手放到慕容老太唇边,用早已准备好的小刀划开了手腕。殷红的血滴带着几人殷切的希望,淌入了慕容蝶的口中。 这种时候,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五滴、六滴、七滴,慕容老太双目依旧紧闭;九滴,十滴,费徒空好像看到她的眼皮动了一下;十一滴、十二滴、十三滴,她的喉间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终于,在第十九滴血液流入口中之后,慕容老太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将三人吓了一跳,眼白上布满了枝杈状的“黑丝”,似乎只有瞳仁之中还留存着人性的光芒。“水,给我水……”慕容老太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费徒空赶紧拿来剩下的那半瓶无毒之水,仔细地灌进慕容老太口中。慕容老太喝完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啊——好像真的在鬼门关前兜了一圈……” 直到这时,三人才跟着缓了口气。 费徒空的血,果然可解活尸散! 费徒空欣喜若狂:“太好了,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活尸散无法再害人了!还有,我的血能解活尸散,也就能解九炼化魂丸!啧啧,我娘她真是厉害,余子齐宣称他的独门九炼化魂丸天下无人可解,以后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九炼化魂丸当饭吃!” 花清雨也笑道:“活尸散制得如此简单,却和余子齐辛辛苦苦炼制的九炼化魂丸只仅有一味原材的区别,不知余子齐知道后会不会把肺给气炸?” “可是清雨姑娘,中毒的人那么多,就算从费公子身上放出几大缸血来,也是杯水车薪啊!”蓝晓宁略显担忧。 “费兄弟的任务至此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花清雨道,“兑出活尸散的方法太过简单,本脉诸位前辈早已研究过此毒,但一直未找到解毒之法,想来也很正常,毕竟活尸散与九炼化魂丸同源,而九炼化魂丸堪称是天下最难解的毒。如今有了‘解药’,我自当继续研究一番。花辛瑶前辈不仅高瞻远瞩,从她光凭气味就能判断出九炼化魂丸之毒性与九转归元丹药性互相克制这一点来看,她在炼丹方面的天赋让本脉其他门人望尘莫及。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她究竟用了什么药物来解毒呢?只要研究透彻,制出解药就不难了,费兄弟那一腔赤诚热血也就能保得住了。” 接下来在洞中的这二十来天,花清雨研究解药,费徒空则继续修炼铸技。一日,花清 雨苦思之后,甚觉神乏,于是闭目养神,冥想休息。可刚休息了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叮叮当当”的锻打声。 花清雨睁开眼,望着费徒空落锤的动作,怔怔地出神。须臾,她忽然问道:“费兄弟,你如今是什么实力了?” 费徒空得意地回答:“不知不觉,已经是七星级了,怎么样?厉害吧?” “七星级!你在这儿修炼了才多久啊?实力怎么增长了这么多?”花清雨吓了一跳,难怪她刚才觉得费徒空的动作不像是一个四象级的铸师呢。 “你看看周围墙上!”费徒空指着洞壁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刀剑、法宝,“那么多极品,岂是个把月能够铸得出来的?这些还都是品质极佳,不舍得毁掉才留下来挂在墙上的,其他回炉重铸的兵器和法宝更是不计其数。来这里以后修炼了一年多之后,我惦记着灵儿,于是回去白鬼帮探望了一回。谁知,帮中的兄弟告诉我,我才刚走了不到两天,灵儿外出都没回来呢。此洞中时间的流速和外界不同,这是太公精心为我挑选的修炼之地,要不怎么才能追上你们几个那快得出奇的修炼速度啊?你再看那边!” 费徒空所指正是地洞角落里那个石台:“这里和浑天牢底的秘室一样,都有一个虚空孔洞,所以这里的威压也一样很强。” “嗯,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花清雨道,“在禹馀界,稳定的空间裂缝只有浑天牢底和这里两处,其他的都是稍纵即逝、不稳定的空间裂缝。看来,时间流速变慢应该是和这两个虚空孔洞有关……” 费徒空干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听花清雨细说。空间裂缝,这个概念既深奥又新奇,慕容老太和蓝晓宁也凑了过来。 “至于虚空的实质,我也不太清楚……”花清雨也只能捡知道的说,加上了自己的看法,“照我的理解,禹馀界就像是一个……一个即将破碎的‘鸡蛋壳’,而我们就生活在‘鸡蛋’里面,‘蛋壳’之外就是虚空,一个虚无、空荡的外界,有着恐怖的威压。在威压的‘重压’之下,‘蛋壳’破开了两个‘小口’——就是两处虚空孔洞。而其他空间裂缝,嗯……相当于‘蛋壳’上的‘裂纹’,但这个‘裂纹’是捉摸不定的,偶尔出现一次,又会很快复原。但是比起那两个‘小口’,‘裂纹’渗过的威压可是相当惊人的,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吸入虚空,从而被威压碾个粉碎,差不多就是这样。” “既然虚空的威压更大,为何裂缝会‘吸入’一切?”蓝晓宁提出了疑问。 “因为威压并不是指真实意义上的‘压迫’,严格来说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天地法则。反正空间裂缝会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虚空,而虚空的‘威压’则强得可怕……”花清雨回想起了在虚空之境中漫长而痛苦的修炼过程,不禁哆嗦了两下。 蓝晓宁恍然:“那妖灵大帝此前救我时所用的‘空间撕裂之术’……” “没错,那正是一种人为制出‘空间裂缝’的神技,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出来的。只是太公也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就是了。” “太公?” “哦,太公就是妖灵大帝。” 蓝晓宁十分惊讶,心道花清雨多半是见过妖灵大帝,否则“太公”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的?更何况之前她还说过,费徒空体内的‘解药’误被太公的功力所触发云云。 费徒空更显惊讶,原来传闻中的妖灵大帝就是浑天牢底秘室中的十位太公。 “关于‘虚空’,那根本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洞悉的玄奥,大可不必钻牛角尖。我们只需按照太公之令行事即可。”花清雨道。 费徒空点了点头:“是何命令?” 花清雨郑重地说:“消灭五行邪祖!” 提到邪祖,蓝晓宁怅然道:“谈何容易!”接着,她把羽部所遭遇的灭顶之灾完整叙述了一遍,包括金之邪祖大风出世、大鹏王以身殉族之事。 听完之后,众人尽皆陷入震惊与悲痛之中,沉默不语。 许久,花清雨叹道:“五行邪祖终究还是全都破封了。其实我和金部主他们曾在清明城外和五位邪祖交过手。邪祖的实力虽然尚未恢复,但已然非常强悍,更有‘清明双杰’那样的九宫级高手为羽翼,再加上艾娜娜的那位敌人、神秘的白花帮以及许久不曾露面的四大凶妖,这伙人都因为‘活尸散’而联系在一起。此任务不可谓不艰巨啊!” 蓝晓宁道:“岂止这些?当初去破我尘烟宫擎宫巨柱的人之中,还有金门、郁绝两位人族大君,现在又冒出来个大叛徒——鳞部副部主敖天波!” “还没说完呢!”费徒空又补充道,“昌阳大君余子齐可是活尸散的‘始作俑者’,还有,你别忘了,为了封锁神玉谷消息而下令屠村的赤熛大帝纪豫丘,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依我看呐,很快就要天下大乱喽!”他一边说,一边连连摇晃着脑袋。 这种吊儿郎当的口气自然会受到惩罚,慕容老太的拐杖结结实实地敲在他的后脑勺:“怎么着,你还唯恐天下不乱呐?” fpzw 第六百零三章 邪帮少主 在得知地洞内的时间过的比外界快很多之后,花清雨也心安了。根据费徒空所说的日期差异来估计,外界的一天,洞内差不多一年,所以外界的一个月,大致相当于洞内的三十年。如此一来,花清雨便有充足的时间研制活尸散的解药。 洞中的日子过得很快,花清雨只用了五年,就完成了解药的炼制。虽然依旧离不开费徒空的血,但每一滴血足以炼制一百余斤解药,这个量应该是足够了。至于解药的形态,花清雨也想了很多,最终还是选定最容易吸入体内的粉末状。 粉末状的解药经过挥洒,就可以扩散到相当大的范围,可是难题也随之而来,那就是必须要消除药量对药效的影响。简单来说,吸入药粉量少一些,也能解毒;另一方面,吸入药量过多,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其他危害。 在这一点上,“活尸散”就做得相当不错。花清雨将此毒研究透彻,再将其容易起效的特点融汇于炼制解药中,又经过了三年的改善,粉末状的解药终于成形。中毒之人只要吸入一口含着药粉的空气,就可在几个时辰内化解体内的活尸散之毒。 通过研究活尸散,花清雨也弄清了一个道理,原来此毒并非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易制,关键就在于那块“石笋”上。可以这么说,活尸散的大部分“菁华”,全都包含在那块像是石头的东西之中。在花清雨炼制解药的五年里,前四年半都是在尝试如何复制出一样的“石笋”来。真正针对其毒性炼制解药的过程,其实只占了五年中的最后几个月。 解药一成,花清雨就立即给监兵界中的羽部八方尊者以及石灏明服用。石灏明倒是很快就毒消复元,八方尊者则由于伤重之故,即便毒解了也依旧在昏迷。 石灏明醒来后,视线与身旁的敖睚眦一接触,就什么都明白了。“我爹呢?”他按住敖睚眦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敖睚眦安慰道:“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伯父依然在闭关。不过你不必太担心,萧天河他们已经定好了一个月之后营救惊霖岛,现在花清雨也已经制备了活尸散的解药。到时即便伯父中了毒,一把药粉撒下去,也就复元了。” 石灏明松了口气:“那还好,就是不知爹在得知被自己最信任的义弟背叛之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唉,敖叔父他可真是……一念之差呀!” 敖睚眦忽然“噗通”一下跪在石灏明面前,伏地拜道:“石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托!” “快快起来!你我兄弟一场,不必行此大礼!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放过敖叔父一命?”石灏明已经猜到了兄弟的心思。 “是的!”敖睚眦道,“我知道,我爹他对不起石伯父,对不起鳞部,更对不起整个妖族。可是,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以后不管是囚禁也好,放逐也好,但求留下他的性命……”说着,敖睚眦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可以答应你。”石灏明将敖睚眦搀扶起来,“我能理解你左右为难的心情,但是你要清楚一点,其实敖叔父的性命并不在我们手中。他是死还是活,自有‘天’定。”他指着上方道。 敖睚眦沉默了。 石灏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多想了,总之先去救出我爹吧。现在羽部已经‘崩塌’,决不能让鳞部重蹈覆辙,待我休息半日,我们即刻动身!” …… 在活尸散解药粉制成之后,花清雨就和蓝晓宁一起离开了禁近山地洞,提前前往惊霖岛。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藏于海岸边的树林之中,密切关注着照天海的动静。照天海还和往常一样平静,也始终不见有鳞部妖族从海中出来。 一月之期很快就要到了。萧天河与金婵玉已在第二十五天赶到。第二十八天,监兵界三员大将和艾娜娜也到了,此行一直寻找敌人未果,约期将至,他们就先赶来了。艾娜娜为了报答,也坚持前来助战。翌日,算准了时间的费徒空也来了,慕容老太则回白鬼帮看望柳千灵去了。直到第三十天,何天遥安然无恙地从清明城赶来,却始终不见叶玲珑的身影。 叶玲珑当初去猎魂坡一是为了将罗静波收入执明界,二是召白樱雪和汤元星同行,来与萧天河会合。这两件事都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她却为何一直迟迟不现身呢? “莫不是兽部出了什么事?”萧天河猜测道。 金婵玉摇摇头:“应该不会。五方鼎一直没有冒过烟呐!” 萧天河眉头紧蹙:“也许是赶来这里的半路出了什么事……早知道我就先拐去猎魂坡,和她结伴同行了!不行,我要去寻她!” “冷静点儿,天河!”花清雨劝道,“也许是有什么要事耽搁了,却不见得是危险的事。” “就是,以玲珑嫂子如今的实力,再加上七员执明界悍将保护,能让她‘出事’的人,恐怕找遍禹馀界也没几个。直到我临来之前,五行邪祖和清明双杰都一直没离开过清明城,你就放心吧!”何天遥安慰道。 听众人这么一说,萧天河确实心安了不少。是啊,经过不知多少年的“虚空磨练”,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江湖上东躲西藏的姑娘了。“五行邪祖和清明双杰有什么动向?”萧天河问。 “ 上次一场大战,五行邪祖耗费了一些妖力,又没捞到任何好处,这些时日一直在城中休养。”何天遥冲花清雨笑道,“清雨姐果然变得厉害多了,与五行邪祖大战一场尚能全身而退,小弟佩服!” 花清雨道:“又贫嘴!那一战并非我一人之功。你可知那时除了我和监兵七妖之外,还有金部主、尉迟左使、叶前辈,而且振微十六堂足足去了九位堂主呢!我们这边人数多达二十位,除我以外还个个都是高手,最后却打了个平手……” 费徒空、蓝晓宁等人听了直咋舌,这么多高手参战还战成平局,可见五行邪祖有多么强悍。 “明明最后咱们已经占优了嘛,五行邪祖不仅被逼得现了原形,还摆出了一个唬人的阵势……我觉得,如果四大天宝二十八妖齐聚,再连同上次参战的那些同伴,就差不多能将五行邪祖那伙人一锅端了。”竺远来自信满满。 金婵玉却说:“你可不要以为他们那边再无高手了。那一日我下令撤退,并不全是因为忌惮五行邪祖最后所摆的那个阵势。据唐堂主所言,当时清明城地道内还隐藏着其他高手。如果当时我们强攻五个邪祖,隐藏的高手必定会出手。” 竺远来半信半疑:“真的?我那时怎么没有发觉?” “脉胧堂堂主,唐道居,本体乃是青螳蛉,感官相当敏锐。既然他说地道内藏着高手,那就一定有。”蓝晓宁道。 “是的。”金婵玉道,“那两人虽然刻意掩藏了气息,可还是被唐堂主发现了,因而传音于我,我才下令撤退的。” 竺远来脑中回想起了那个摇着羽扇,从头到尾并未参战的堂主:“原来就是他啊……” “那为何敌方那两个高手一直掩藏不出呢?”花清雨不解。 “也许他们就是在玄胎宫和尉迟风、叶元圣交手的那两人,”金婵玉猜测,“何公子,你在清明城这期间可有探听到有关其他高手的消息?” 何天遥道:“因为我以前在清明城里待过,所以不敢随意抛头露面。所有消息都是容师兄打探之后再告诉我的。”他说的这名“容师兄”,就是当初和花清雨、尤承悦同在三重屋中的那名夜离脉飞升者——容长礼。他既不会铸造也不擅炼丹,所以在通过了摘星区的下级修真者评定大赛之后,被编入了灵威域的魔军之中。 后来尤承悦在清明城安顿下来,就向他发出了邀请。由于容长礼没有足够的钱缴纳退军费,所以他趁着一个雨夜私逃出军营前往清明城。至于这二人为何没有住进太清窟,全是花珺脉掌事的意思——花珺脉需要在花珺窟以外安设几名可靠的情报人员。尤承悦虽是和花清雨一起到的清明城,但当时清明双杰的注意力全都在花珺一脉的新门人身上,没人在意过她。后来她被拨于青龙窟掌事座下效力。容长礼则因去得晚,所以一直跟着朱雀窟的一个小头目。也幸亏这两人没在太清窟,才得以逃过一劫。 前番花清雨前去清明城,尤承悦已经暴露了,容长礼就成为了仅剩的最后一名内线。他也是隐藏得最好的一名内线,清明城没有人知道他和花清雨、尤承悦是旧识,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名飞升者。这一次何天遥悄悄潜入清明城数日,全靠容长礼的照应。白日里容长礼在外一边做事一边探听消息,晚上则回到何天遥的藏身之处告知于他。 “清明城中的高手分为三方势力:第一方,自然就是以清明双杰为首的清明城势力;第二方,乃是五行邪祖;最神秘的就属第三方,据说是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对母子。”何天遥将容长礼打探到消息告诉大伙。 “母子……”金婵玉沉吟片刻,“‘一男一女’的确是和玄胎宫的那两人对上了,因此我估计那第三方势力应该就是白花帮。不知可曾探听到那两人的姓名?” 何天遥摇了摇头:“那两人极少在城中露面,‘母子关系’也是从两人说话的语气中推测出来的,不一定正确。” “唉,终究还是没能弄清那两人到底是谁。”花清雨惋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除了太清窟‘全军覆没’以外,就没什么了。”说到这儿,何天遥的神情十分落寞,若非花清雨研制出的解药成为了最后的希望,禹馀界太清宗的结局相信比花珺脉强不了多少,“其实就连这么点儿消息,还是容师兄灌醉了朱雀窟掌事之后才好不容易套出来的,再问得深了、多了,恐会让人生疑。为赴一月之期,我只得匆匆赶来。我本想让容师兄和我一起走,他却坚持要继续留在清明城,继续为我们探听消息。” “啊,对了,”何天遥又道,“据容师兄说,在花珺脉出事的前几日,那对母子一起到了清明城。‘母亲’是初来乍到,但那个‘儿子’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清明城。 “为何这么说?” “当时两人也是从南口进的清明城,陪同清明双杰前去迎接他们的人正是朱雀窟掌事。你知道,清明城中的大小道路又多又复杂,可是那个‘儿子’却对路线很熟悉,根本不用引路。由此可见,他以前就曾去过清明城,并且还在城中住过一段时间。因此,朱雀窟掌事当时就偷偷仔细打量了那个人一番。虽然他蒙着面,不过掌事还 是发觉,以前曾在洞天窟见过此人。”何天遥道,“细想一下,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说明清明城早已和白花帮互相勾结了呗。” 乍一听,似乎不是多么重要的信息,花清雨却警惕起来:“不对!这件事很关键!” 何天遥眉毛一扬:“怎么说?” “朱雀窟掌事可曾提过他是在何时见到的那人?” “好像说是大约半年之前吧。这很重要吗?” 花清雨道:“遥弟,你可真是糊涂啊!半年之前,不正好是我离开清明城的时候吗?当初我们花珺脉被清明双杰软禁,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出的城?” “啊……”何天遥猛省,一拍脑门,“就是那个人!那个……他叫什么来着?”情急之下,他竟忘记了名字。 花清雨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唐凌俊!” “啊对对对!就是他!唐凌俊!”何天遥忽然又放缓了口气,“不过,他不像是个坏人啊!在除妖战场时,他还亲手打跑了邪祖封豨呢!” “‘人心隔肚皮’。邪祖的强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一部妖王都不敢说一定能胜过邪祖,你觉得他那么一个妖族会如此轻易就把现了本体的封豨给打跑吗?”花清雨道,“再说区区一个妖族,为何能让清明双杰解除对花珺脉的软禁,还放我离开清明城?我早就觉得此人奇怪了!” “妖族?”金婵玉忽然插言,“那他与封豨的本体交战之时,可曾现出自己的本体?” 何天遥道:“当然现了,要不怎么能与封豨那头‘大野猪’相抗衡?不过我当时眼睛被打肿了,看得并不真切,他的本体好像是……好像是一头青色的巨兽……” “可是大宽头、长颈鬃、高拱背,身披鳞甲,尾生骨刺?”金婵玉说出了一连串明显特征。 “啊,对,就是那个模样!莫非你认识他?” 金婵玉摇了摇头:“在清雨姑娘赶到玄胎宫之前,我曾打伤了一名白花帮的人,后来那人就是被这样一头青色巨兽给救走的。” “然后青色巨兽去而复返,和他娘一起跟叶前辈、尉迟左使于玄胎宫交战。发现我们从偏殿出来之后,他母子二人就立即逃离了玄胎宫,赶去了清明城,并敦促清明双杰灭了花珺脉,害了太清宗。”花清雨道,“唔,这下线索就全都联系起来了。唐凌俊就是白花帮的少主,是个大恶人!”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这……”何天遥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说得通。”金婵玉也赞同花清雨的分析,“如此说来,他们母子二人在玄胎宫时之所以一见我们就跑,是为了掩藏唐凌俊的身份咯?” 花清雨想了想,摇头道:“不对,这样说不通,我只是知道有唐凌俊这个人而已,却根本没有见过他,更没有见过他的本体。此外,当时那女子的一声‘走’,似乎是故意压低了嗓音说的,像是怕被人听出来是谁,还记得我之前关于白花帮为何一直以费兄弟的性命要挟花辛瑶前辈,却不把他抓起来的推测吗?我怀疑我们身边认识的人之中,一定有白花帮的人。把这两点结合起来一想,这个一直隐藏在我们这群同伴之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唐凌俊的母亲!” 众人尽皆骇然。同伴之中居然藏着一个大恶人?实在是难以置信。 萧天河道:“清雨姐,不对呀,既然唐凌俊是个妖族,那唐凌俊的母亲应该也是个妖族吧?我们认识的女性妖族,十个指头掰一掰就能数得过来。金姑娘,不可能吧,在玄胎宫时她一直同你们在一起……” 金婵玉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嗔怪道:“还敢怀疑我?” “得一个一个排除嘛。”萧天河笑了笑,“再来是蓝部主……” “我可是一直在鸿雁原查探来着。再说白花帮的破毒药把我们羽部害得那么惨,我恨他们还来不及呢。”蓝晓宁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零四章 战龙之围 惊霖岛下的海天宫格外平静。 一行人前后分成两拨,陆续接近。石破天闭关之处在海天宫后面岛体的山洞之中,想要去那儿必须穿过海天宫。石灏明与敖睚眦本想选一条稍微复杂些、但却避开了所有大道的路线,但来到殿前广场后,两人发现,平日应该在宫中主道上巡逻的守卫如今统统都不见了,整个宫中死气沉沉的,不见半个人影。 “走大路!”石灏明立即改变了计划。 “好咧!”敖睚眦一马当先,提着炀骨刀,沿着广场边缘向殿后疾奔。 前面一路共七人,何天遥、花清雨则拉开二十几丈的距离远远跟着。不一会儿,九人就顺利地穿过了海天宫。 海天宫后,仅有一条小路延伸向岛体,在临近石壁处,又分为两条岔路,分别通向两座岩洞。这两座岩洞分别是石破天与敖天波的闭关隐修之所。到了小路端头,何天遥和花清雨停下来留守。到了分岔处,萧天河与费徒空又停了下来。最后是石灏明、敖睚眦、金婵玉、蓝晓宁四人冲进了岩洞之中。 岩洞不深,前面的通道大约有十几丈长,拐了一个弯之后再多走几步,就是最深处的开阔之地了。通道笔直,两壁上还点着灯。过了弯,即可看见石破天背对着通道口端坐的身影。“爹!”石灏明喊了一声,声音在洞中回荡,石破天却像没听见似的,一动有不动。 “伯父!”敖睚眦正要冲过去,却被石灏明拦住了。他眉头深蹙,紧紧盯着石破天的背影:“不对!那个不是我爹!”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也许是子对父的直觉吧。 这时,忽闻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洞中的地面都为之一颤。石灏明呼道:“不好!中计了!”几人惊而回身,发现洞口已经被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巨石给堵得严严实实。 “石破天”倏地站起身,转过脸来。此时他已撤去了伪装,显出真面目。他高约九尺,膀阔腰圆,还顶着个大光头。“秦战将!”石灏明和敖睚眦异口同声地呼道。在鳞部,能被称为“战将”的,就只有九辰战龙了。此人正是西方太白战龙——秦海雄。放眼整个妖界,他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强手,金婵玉和蓝晓宁自然也认得。不过这会儿,他的神态不太对劲,眼珠全黑,面如死灰。 “中毒了!”萧天河道。话音刚落,从通道外左右两侧又分别闪出两人,左边那人身材魁梧,燕颔虎颈,胡须络腮长满一圈,根根如钢针般挺着,身着一身青甲。此乃东方青帝战龙——何瑞曦是也。 右边那人,个头也不矮,而且胖滚滚的,腆肚挺胸,两腿如同石柱一般。他肤色黝黑,满脸横肉,唯独脸上苍白,模样颇为凶悍。这人是东南罗睺战龙——徐沧岚。 三位战龙都一样,一看就是中了活尸散的毒。幸亏进宫之前,石灏明多了个心眼,向花清雨要了些解药粉。 一把药粉撒下去,三人却纹丝不动,没有丝毫毒消的迹象。“我记得清雨姑娘说过,解毒之后,当陷入短暂昏迷才是啊。”敖睚眦道。 “糟了,莫不是中了活尸散的人不会呼吸,所以没有吸入药粉?”萧天河道。 “不会的!”费徒空道,“清雨妹妹前些日子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又进行了一番改良,解药粉只要接触到皮肤,就能渗入体内解毒。一定是他们中毒太深,解药不够,快再多洒一些!” 石灏明赶紧又撒了五、六把解药粉,又轻又细的药粉在洞中弥漫开来。三位战龙忽然动了,却不是解毒后的昏迷,而是亮出了兵器! 太白战龙秦海雄的兵刃是两把劈山巨斧,他举起大斧向石灏明劈去。太白战龙一族乃是龙象血脉,力大无穷,这一斧竟把通道顶上的岩壁都给劈开了,落斧之势却依旧不减。石灏明举星芒枪招架,顿觉双臂又痛又麻,吃力不住,枪杆斜了下来。石灏明正欲抽枪,不料星芒枪却被刚才那一斧砸得硬生生卡进了通道两壁,根本抽不出来!眼见着秦海雄又是一板斧落下,石灏明连忙将宝贝长枪给收了,免得被劈成两段。 旁边敖睚眦看得也着急,炀骨刀丝毫不比星芒枪短,在通道中根本施展不开。“石大哥,撞进去!”他用力推了石灏明一把。 石灏明蜷缩身躯,借力前冲,顶在秦海雄的肚子上,将他撞得向后趔趄了两步,让开了通道口的空档。冷不防罗睺战龙一拳套从斜刺里砸过来,正砸在石灏明右脸上。石灏明被砸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左侧洞壁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好在趁着这个空档,敖睚眦、金婵玉、蓝晓宁、萧天河四人都闪了进来。进入开阔之处后往四下里一看,几人又吃了一惊。在何瑞曦左侧和徐苍岚右侧,竟然还有两名大汉。他们悄无声息,离通道口如此之近,几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东战将,王战将!”敖睚眦呼道。 南方荧惑战龙——东山勇,使两根九股鞭;中央镇星战龙——王瀑军,持一块团牌。敖 睚眦暗道糟糕,想不到洞内竟然聚集了五位战龙,看来敖天波早已料定石灏明他们一定会尽快回来救石破天。 当即,罗睺战龙徐苍岚截住了敖睚眦。太白战龙秦海雄和金婵玉交上了手。青帝战龙何瑞曦则和萧天河打成一团。蓝晓宁见荧惑战龙东山勇操着两根钢鞭直奔尚未起身的石灏明而去,于是蹬地而起,借着身轻如燕,踏岩壁掠过通道口附近对战的几人头顶,想去援石灏明。可是,镇星战龙王瀑军后跳一步,也不知从团牌上抓下何物,顺着摆手的方向甩了出去,数道寒光直追蓝晓宁的脚踝,逼得她从岩壁上翻身跃下。她仰头一看,却是数根短矛,根根没入岩壁之中。“对了,镇星战龙擅使暗器,传言团牌上有各式暗器三千六百枚!”蓝晓宁余光瞥见石灏明已经起身,于是放下心来,正好借岩壁上的短矛为蹬脚,又从三对敌手头顶返了回去,专心对付王瀑军。 另外一边,石灏明就地滚了一圈,险险地避过了东山勇的鞭打。东山勇那对九股鞭乃是由取自于海底的千年沉铁铸炼而成,极为沉重,一鞭落地,竟砸出个大坑来。石灏明起身吐了一口血痰,痰里还带着被徐苍岚刚才那一拳砸掉的一颗后槽牙。鞭影又来,与星芒枪你来我往。石灏明心中暗道:“中了活尸散的毒,似乎连力气都变大了,以往同几位战将切磋时,并没有这般凶猛……”由于石灏明同中毒之人交过手,知道中毒之后有一个特性——嗜杀,不顾防守,一味强攻。“猛攻就一定会露出更多破绽,但又不能一枪刺死……还是得瞅准机会将他打昏,带出去让清雨姑娘好好研究研究为何解毒粉不灵。”可是,事情却出乎了石灏明的意料,东山勇攻守兼备、进退有章,更可怕的是,他还时而和不远处的何瑞曦配合攻击,有时你突来一鞭,有时我送去一锤,弄得石灏明与萧天河焦头烂额。这等默契,远非石、萧二人可比。 秦海雄与徐苍岚亦是如此,算是和金婵玉、敖睚眦以二对二。金婵玉的金银绦在这里还算好用,可敖睚眦感觉很难受。炀骨刀太长,在相对狭小的岩洞里总觉得蹩手蹩脚的施展不开,弄得他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大汗。这身汗有一半是闷出来的。 蓝晓宁使双匕,右手匕正手横握,左手匕反手倒持,或划、或捅、或挑、或刺,手腕非常灵活。结合凤凰一族至强身法——《舞九天》,有如鬼魅一般,围着王瀑军打转。王瀑军的团牌厚重,不便转向,只得一步一步往角落里退去。蓝晓宁知道,即便占了上风,也不能随便杀掉一位战龙。正当她思索着该如何将对手打昏时,王瀑军忽然将团牌往地上一戳,整个人缩在团牌后面,团牌上“哧楞楞”展开几道横缝。蓝晓宁心知不妙,大喊一声:“当心暗器!”话音未落,数十把梅花镖就从缝隙中飞出,劈头盖脸射了过来。蓝晓宁急忙贴上洞壁躲开,再看那些飞镖,幸好,被金婵玉的金银丝网全部挡落。 一道不起眼的微光带着丝丝寒意向蓝晓宁的脖子“飘去”。 “当心!”金婵玉看到了,连忙撤了金银丝网,甩过来一根金丝,金丝与那道寒光相碰,擦出一道火星。蓝晓宁躲得已算及时,可寒光拨开金丝之后,还是触到了她的脸庞,顿时,右脸多了一道伤口。蓝晓宁抬头一瞧,惊出一身冷汗,洞壁上方竟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偷袭不成,一个跟头翻了下来,与王瀑军并肩而立。“北方玄武战龙——刁哲阳!”蓝晓宁心道。玄武战龙一族乃龙鳄血脉,擅于隐匿身形。在妖界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当面不见,死而其现。”说的就是玄武战龙一族卓绝的隐匿之术。正因为隐匿术与追踪术冠绝天下,玄武战龙一族之人无一不是刺杀大师,若非至今为止没有找到四大凶妖的住处,否则鳞部早就派出玄武战龙一族的高手前去暗杀了。很明显,刁哲阳从一开始就趴在墙上,但他衣服的颜色与洞壁过于接近,竟无人发现。若非刚才金婵玉及时出手相救,蓝晓宁的喉咙恐怕要被割开了。 蓝晓宁盯着刁哲阳手中的兵器。巧了,也是两柄匕首。蓝晓宁心道:“早就听闻玄武战龙刁哲阳的‘江河双匕’十分厉害,今日正好和他比个高低。只是王瀑军的暗器该如何对付?” 萧天河发觉对手又多了一位,就将孟章界中的黎翠嫣招了出来。雷啸炎、汤元星、白樱雪三人都不在,杨月玫的武器又尚未铸炼好,除了敖睚眦与石灏明之外,就只有黎翠嫣可以出战了。此时,小小的洞内竟挤着十二位高手,简直是马勺里洗菜——根本折腾不开。 萧天河等人交战正酣,费徒空与艾娜娜又去哪儿了呢?原来自洞口传来巨响之后,两人就立即返去查看了,洞口被一整块巨大的岩石堵得严严实实的,连道缝都没有。 “好像是上面的岩石塌下来了!”艾娜娜道。 “击碎它!洞里面太小,人太多,不便施展,要打也得出去打!”费徒空抽出魔刀,奋力劈下,“铿”的一声,刀身震得“嗡嗡”直响,石头上却只是多了道浅 沟。 费徒空骇然:“什么石头这么硬?” 艾娜娜将费徒空推开,往后退了数步:“你觉得比起黄角岩来如何?” 费徒空忽然想起,竺远来曾经说过,艾娜娜在凌波门武林大会时,曾经一击将十块黄角岩击得粉碎,那威力甚至超越了九宫级高手。此时见艾娜娜再度摩拳擦掌,是要展现她最强的攻击了吗?费徒空使劲咽了口唾沫,紧盯着艾娜娜,眼皮眨都不眨。 艾娜娜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忽然冒出蓝白之光,身形如同一道迅疾的闪电,从费徒空眼前经过时,他都跟不及转头,只听“嗵”的一声,艾娜娜的手臂已经没入了巨岩之中。 “好、好厉害!”费徒空直咋舌。 “这石头的确很硬!”艾娜娜道。她往外抽手,却被石头牢牢卡住了,她只得双脚蹬着石头,使劲往后一拽,这才拔出了胳膊。 岩石上留下一个洞,几道裂纹伴随着轻微的响声在岩石表面蔓延开来,最后“哗啦啦”落了一地碎块。可是,岩石并没有完全碎裂,掉落的那些仅有艾娜娜刚才没入手臂的厚度而已。艾娜娜甩了甩手腕:“看来得多砸几下才行了。” 费徒空这时才注意到,艾娜娜的拳头已经戴上她那副绯红色的拳套了,拳套此时正发着淡淡的红光。艾娜娜再次后退,这一回,她助跑的距离拉得更远了。又是一记猛击之后,艾娜娜大喜,对费徒空说:“砸穿了!”她抽回手来,从那个圆洞中却传来了洞外的打斗声。 “不妙!外面来人了!”费徒空一脚将岩石跺碎,冲了出去。外面,花清雨、何天遥正和两名男子打得难解难分,监兵界、陵光界共十四位妖族,则在小道的另外一端,阻拦着另外一群人。 “里面什么情况?”何天遥他们之前见洞口忽然被巨岩给堵上,情知中了埋伏。随即,鳞部两位战龙就带着一大群人杀了过来。他们已经交战多时了。 “里面有好几位战龙呢!”费徒空和艾娜娜连忙上前助战。这儿虽是洞外,可小道仍然狭窄,另外一端又被诸多人堵得水泄不通,所以几人也就没唤洞内的同伴出来。 再看洞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先前被蓝晓宁逼到角落里的王瀑军根本不打算再挪地方,背靠着夹角洞壁,用团牌护住前身,只顾一个劲儿地往外飞暗器。带衣镖、光杆镖,这是直着飞的;燕尾镖、梅花镖,这是转着飞的,撞上墙还会拐弯;回手镖、断月镖,这是绕着弧线飞的;还有绳镖、索镖,飞出去还能再收回来。这些还只是飞镖类,还有飞针类的梨花针、穿日针;飞箭类的袖里箭、飞蝗箭;飞叉类的勾魂叉、厉鬼叉;飞刺类的枣核刺、封喉刺;再加上飞爪类、飞铙类、飞陀(见注释)类等暗器,可谓琳琅满目,开个暗器铺都绰绰有余。不计其数的暗器在洞里纵横交错,来回穿梭,四处乱飞,像是下了一场暗器雨。看来“团牌上有各类暗器三千六百枚”所言非虚。 光躲开如此之多的暗器就已经相当不易了,更麻烦的还在后面。那些带勾的、带刃的、带刺的玩意儿,落地之后就变成了“铁蒺藜”,逼得人没处落脚。而几位战龙却似早有准备,不知在脚底准备了什么防护,根本不惧那满地的“铁蒺藜”。 陆陆续续,几人或多或少都踩中了暗器,伤了脚。金婵玉起初拉长金银丝贴着地面左右“清扫”,但“扫”的速度比不上暗器“发”的速度,刚清理出一块空地,弹指之间又会被暗器给填满。 金婵玉怒极,怒喝一声,双掌拍地,雄厚的掌力将地面击出一个大坑,附近的暗器都滚落至坑底。这是个办法。于是金婵玉在身周接连拍数掌砸坑,清理暗器。不过在这一连串拍掌之后,洞中隆隆作响,许久未消,更有许多碎石从上方掉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零五章 灵机一动 鳞部海天宫的构筑位置十分特殊,是在惊霖岛体之下的巨大岩洞之中,所有的建筑都拼在一块巨大的底盘上。而这块底盘则是由诸多横向、纵向的石柱固定于岩壁,将整个宫殿架在洞里的“半空”。因而,海天宫的顶上不是天,而是惊霖岛,想要飞天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 本意来救石破天的一行人,结果却被九辰战龙中的八位以及诸多妖族给堵在了一条狭窄的悬空小道之上。萧天河他们从洞中冲出来后,一见地上残留的解药粉末就知道,这里的解毒过程同样也失败了。 “清雨,解药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费徒空边打边问。 “我也不清楚。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总之先想办法逃出去再说!”花清雨颇感郁闷,自己费心费力研制,还做了几次试验的解药,怎么突然就不灵了呢? 蓝晓宁在和玄武战龙刁哲阳斡斗的同时,留意了一下堵在小道另外一端的那些妖族。其中羽族之人都是之前从尘烟宫撤来的残部,还有像彤鹤云家的那些人。她痛心不已,很显然,羽部残存的这最后一点儿有生力量也被活尸散给祸害了。 情势很纠结。乱战之中,难免会有伤亡。可不论是哪一方伤亡,都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想要避免如此,唯有逃离海天宫。 青帝战龙何瑞曦刺锤抡来,萧天河向后躲避,退至了小道边缘。何瑞曦逼近一步,又是一锤落下,萧天河退无可退,举长庚刀硬接。落锤势大力沉,萧天河胳膊酸麻倒是其次,脚下的小道却经不住重压,从边缘掉落了一大块石头。萧天河脚后跟变为悬空,只靠前脚掌支撑住身体。何瑞曦见状,身体前压,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萧天河双脚承力过度,一直在颤抖。他回首向下方瞥了一眼,底下并非深渊,而是海水。他忽然灵机一动:“在小道两头遭堵的情况下,大可以从小道上一跃而下呀!” 这时,石灏明星芒枪杀到,伸进萧天河两臂的空档里,向上挑开了刺锤,然后一把抓住即将掉落下去的萧天河,把他拽了回来:“万万不可掉下去!一旦落入水中,那就是鳞族的天下了!”的确,还有什么人能比鳞族更熟悉水性呢?萧天河只得打消了念头。 监兵、陵光两界的妖族已经陆续退至小道中部,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程羽飞由于瞎了一只眼睛的缘故,应战不便,伤得最重,花清雨连忙冲过去,将他收回了监兵界。 “石大哥!”敖睚眦呼喊石灏明。 石灏明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往中间撤!”他大声喊道。 小道很窄,最窄的地方仅可四人并排,都聚在一起的话,对擅射暗器的镇星战龙王瀑军来说,就是活靶子。同伴们虽然不知道石灏明是何用意,但都十分信任他,立即向小道中央靠了过去。 “抓住我们!”石灏明大喝一声。霎那,他与敖睚眦一起现出了本体,一条金色巨龙,一条青色巨蛟,齐头钻下了小道,向着深处的海中坠去。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立即将三界妖族统统收回,和费徒空、艾娜娜、金婵玉、蓝晓宁分别抱紧了龙与蛟的身躯。龙、蛟水性当然极佳,由他们带着游出海天宫,其他鳞族肯定追不上来。 谁知就在即将入水之时,龙与蛟却突然急停,立即转身向上飞,差点把背上的人给甩下去。只听下方一声浪响,水中猛然钻出两只庞然大物。紧追一龙一蛟而去。 两只巨兽体形都在三丈以上,其中一只身披黄、棕两色鳞片,棕色的鳞片组成了道道黑色斑纹,头型如狼,眉骨中间长着一根五尺来长的弯角,在头顶还有两根足有一丈长的大角,向后背上方延伸。此外,在脸颊两侧也分别有两根短角。他的嘴巴很大,生着三排利齿,颈后还有一圈白色长鬃。 另外一只巨兽大小相当,一身青紫色长毛。头宽如虎,顶着一对弯曲的长角,绿眉、赤目,额中嵌着三道锥形棱皮。他脊背中央长着一溜骨刺,一直延续到尾尖。两肩还生有一双皮膜翅膀,翅膀的边缘也长着骨刺。 这突然出现的两头巨兽,特征都太明显了。为何一龙一蛟见了他们要调头逃跑,因为两只巨兽正是令人谈之色变的虎纹饕餮、广莫穷奇。四大凶妖,终于再一次现身了! 饕餮和穷奇在后面紧追不舍。此时若是再返回那条凌空小道上就是自寻死路,巨龙和巨蛟只得往广场的方向飞。 随着一声怒吼,一股水柱从饕餮口中喷出,击中了巨蛟的尾巴,强大的冲击力竟将巨蛟掀得连翻了几个跟头,连同背上的人一起摔落下去。巨龙见状连忙降落,恢复了人形。 追来的饕餮与穷奇落地之后,一个变成了裸露着上身的黄脸大汉,另一个变成青衣大汉。萧天河记得,饕餮名叫狄成言,而穷奇名叫钟无命。 狄成言抬起手,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一尊巨爵,“咣当”往地上一杵,笑道:“两位世子,还要往哪里去?” 钟无命亦笑道:“我们兄弟来此做客,何必急着走呢?”他的武器是一把长柄双刃斧,往地上一放竟戳出个坑来,可见其相当沉。 “九辰战龙居然都拿不下你们,”狄成言眯起眼来看着石灏明,“许久不见,实力增长了不少嘛!” “曲老弟,别躲了,该出来会会你那出息的外甥 了!”钟无命大声道。 几人闻言又是一惊,曲朔衡也来了? 果然,正殿上方飞下一人来,落在众人面前。高发髻,红眉赤目,背生红褐色羽翼,手持一杆方头锤,不是曲朔衡又是谁? 曲朔衡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人的脸:“没想到敖兄这一网撒下去,捞上来不少大鱼,居然有两位妖王!” “你不看看下的什么饵?”狄成言狞笑。 “你们把我爹如何了?”石灏明厉声喝问。 “还能如何?当然是奉为上宾呗。”钟无命道,“他可是敖兄的结拜大哥,更是曲老弟的大舅哥,我们哪里舍得杀他?” “呸!”敖睚眦气得咬牙切齿,一方面是因为对凶妖的恼恨,另外一方面则是对父亲与凶妖勾结而感到羞耻。 正殿门开了,敖天波、石破天,还有九辰战龙中的最后一人,西南计都战龙——戴星德,三人一起走了出来。 “爹!”石灏明喊了一声,石破天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唉,中毒了!”花清雨道。 “你……你!”敖睚眦气愤地举刀指着敖天波,两人已断绝了父子关系,他本想直呼其名,却又喊不出口,“你竟然和鳞部的敌人……不,是整个妖族的敌人——四凶妖为伍!” 敖天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理睬,对三位凶妖拱手道:“还请谨记之前的约定,将此子交给我来处理。” “当然,教训不孝的孽子,那是你自己的家事,我们管不着。”曲朔衡道,“不过你也别忘了,这个臭小子归我!”他指着石灏明。 “敖天波,石大哥真是瞎了眼,居然和你这种卑鄙小人结拜!你害我羽族同胞,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蓝晓宁破口大骂。 敖天波轻笑一声:“这句词我好像听过了。你还有没有新鲜的?” 蓝晓宁气得脸都憋红了,金婵玉却拦住了她。 这时,另外八位九辰战龙带领着一干鳞、羽两部妖族赶到,整齐地列于敖天波身后。 “石贤侄,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天下大势,已非我们区区一部妖族可以掌握。当顺应天意,追随五行圣祖开创一片新的天地才是。”敖天波想先劝服石灏明。 石灏明冷声道:“我们崇拜的五行圣祖不一样,我堂堂鳞部男儿,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况且你还下毒祸害我爹,从此开始,我不再认你这个叔父。我爹的仇,我一定会报。” “唉,只要你愿意合作,不,哪怕是两不相帮,我都能替你说两句好话,留你一条性命。”敖天波惋惜地摇了摇头,招手下令,“除了犬子,统统杀掉!” “且慢!那个艾娜娜是我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几人惊而回头,发现却是艾娜娜的仇敌——白色斗篷男子。在他身旁还有另外一人,幽昌鸟曲星玄。 “曲大哥!”金婵玉惊呼。她一直以为是白花帮之人抓走了曲星玄,没想到竟在此遇见。 费徒空道:“上次去禁近山找我们麻烦的,正是这两人。我也猜到他就是曲星玄了,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难怪我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艾娜娜对斗篷男子厉声道。 “我在海天宫做客多时了。这里环境很美,我过得相当惬意。”男子笑道。 “呔!你攻打我羽部尘烟宫,害死了鸿雁原那么多羽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蓝晓宁道。 萧天河见着此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在朝欢峡杀了我的好友,等着偿命吧!” 何天遥、费徒空、花清雨闻言俱惊,朝欢峡是介部总坛,萧天河在那儿的好友只有一人——赵湘琳。 “啧啧,仇家都聚齐了!”狄成言道,“查兄,看来这些年你没少杀人呐!” 白色斗篷男子冷笑道:“是,我杀的人多了,有能耐的就尽管来报仇吧!” 艾娜娜上前一步,平静地说:“看来今天你我的仇怨就要来个了结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他的实力比你要强,怎么会败在你手上?” “是,他是比我厉害。不过他的这儿却不如我,”斗篷男子用手指叩着脑袋,“我只是骗他说不想斗了,愿意和你们一起回去,他果然就信了。” 艾娜娜摇头道:“那又如何?你想从背后偷袭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岂会完全信你?” “这个禹馀界可是有相当厉害的毒药哟,功效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只要喝下一小滴,就完全听从摆布。偏偏这种毒药,是我们觉察不出来的,要怪,就只能怪他贪恋此界的美酒吧!哈哈哈!”白衣男子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摊开手掌,掌心里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冰块,冰块当中,封着一只黄色的古怪圆球。 艾娜娜扭头不忍去看。萧天河他们忽然意识到,那冰中的圆球和艾娜娜的眼睛一模一样,应该是她那位死去恋人的眼珠。 “行了,叙旧也叙完了,该动手了。”曲朔衡道,“敖兄,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们鳞部的九宫天龙阵吧!” “九宫天龙阵!”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还有敖睚眦,四人异口同声。这个名字,和当初大赤界龙族九兄弟摆出的那个击杀了数位高手的攻击阵名一模一样! 敖天波道:“哼,有什么好惊奇的?‘九宫天龙阵’本就是由我所创,想必是当初你的娘亲留了些许关于此阵的意识在你们兄弟九人的记忆之中,后来又因为某种际遇而触动了那部分意识,你们兄弟才再一次‘创出’这个绝妙的阵法。我告诉你,你们的那个九宫天龙阵是不完善的,只不过因为布阵的九人是同胞兄弟,心意相通,才发挥了些许威力。而如今,九辰战龙已是九人一心,由他们布出的才是真正的九宫天龙大阵!” “说得那么热闹,赶紧让我们开开眼呐!”狄成言催促道。 “却是不可。”敖天波摇头道,“此阵一出,恐怕犬子就活不成了。我们鳞部九辰战龙之前已经鏖战一场,这会儿该是你们四大凶妖展现一下实力的时候!” 金婵玉心中一沉:“四大凶妖……莫非凶妖之首,那个神秘的姬少青也来了?” “我看他们好像也不是一条心。”何天遥小声道。 “明显不是。只是都和五行邪祖勾结的同盟而已。”蓝晓宁道,“‘九宫天龙阵’想必和我们羽部的‘八卦神羽阵’相似,威力极大,但是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妖力。敖天波的那个理由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过度消耗鳞部的战力而已。” “没错。看着吧,四大凶妖也不一定愿意出手。”金婵玉道。 果然如金婵玉所料,三位凶妖也开始推辞起来。毕竟萧天河这边有两位妖王,其他人实力也不弱,再加上三个天宝中的妖族悍将,不论谁来打,都是一场硬仗。 趁着两帮人互相推诿的空档,蓝晓宁道:“如果他们都不肯出手,最终来战的还是那些中了活尸散的鳞、羽两部妖族。不行,我对他们下不去手,得赶紧想个法儿!” 费徒空补充道:“还必须是个能速战速决的法儿,因为他们人太多,我们消耗不起!” “谈何容易!”花清雨万般无奈,“都怨我!做的解药完全不起效!” “这怎么能怪你呢?清雨姑娘,你可有能让他们迅速陷入昏迷的毒药?”石灏明问.。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厉害的毒药?”花清雨道,“我倒是有可以暂时乱人心神的毒药,和黎翠嫣的‘芳馥粉’功效差不多,可惜,对那些人根本不管用啊!他们中了活尸散之毒以后,已经变成没有意识、只听从敖天波命令的行尸走肉了!” 萧天河愣了愣,然后心头狂喜:“诸位,我有办法了!”接着,他逼音成线,用最小的声音将想到的计划传达给了同伴们。 “天逍哥,真有你的!”何天遥称赞道。 “趁着他们不注意,就是现在!”金婵玉一声令下,大家立即四散出击。她和蓝晓宁分别向狄成言、钟无命袭去,石灏明攻向了曲朔衡,敖睚眦挥起大刀直接向他老爹的头顶砍去,艾娜娜则冲向了白色斗篷男子。这几人的目的是缠住敌方的一干高手。 何天遥、花清雨分别紧跟在石灏明、敖睚眦身后,以两人的身躯为遮挡,闪过了曲朔衡和敖天波,然后花清雨奔向那群鳞、羽两部的妖族,何天遥则冲向了九辰战龙。 萧天河跟在艾娜娜身后,而费徒空,已经不见了。 敌方显然没有料到这群陷入重重包围的人竟会主动出击,一时间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萧天河的计划可谓相当周全。曲朔衡恨的是石破天,对石灏明没那么深的仇怨,况且曲朔衡对他大姐曲燕屏感情还是挺深的,而石灏明是他唯一的外甥,所以萧天河料定他应该不会对石灏明下重手。敖天波就更是如此了,九个儿子死了八个,只剩下这最后一个,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是下不去毒手的。 高手都被缠住,剩下的就好办了。 在花清雨冲到鳞、羽两部的那群妖族前时,他们忽然一下子都不见了。接着花清雨立即转身,施展落花飘零身法向何天遥处疾奔。还没跑到跟前,花清雨忽而也不见了。敖天波和曲朔衡正在纳闷,身旁的石破天与九辰战龙也都骤然消失了! “是他在搞鬼!”敖天波大喊一声,奋起一刀将敖睚眦拍开,正欲追何天遥而去,何天遥突然施展一气三元身法,分出三道身影,一道迎面冲了回来,一道冲向金、蓝两位妖王,还有一道则冲向了萧天河那边。 敖天波被这稀奇身法吓了一跳,慌忙一刀照头砍去,却砍了个空,何天遥的虚影和石灏明、敖睚眦一起消失了。那边两位妖王也和另外那道虚影一起突然不见了。 何天遥的真身已到了萧天河身旁,艾娜娜、曲星玄,还有他自己,都消失了。 片刻之间,只剩下萧天河一个。他当然不会原地等死,施展身法几步就冲到了广场边缘,一跃跳入了海水中。 “追!”狄成言这才回过神来。 “追个屁!”曲朔衡气鼓鼓地吼道,“你没看他施展的是龙族《腾四海》身法吗?你在水里的速度,未必快得过他!” “还不都怪你们推来推去的?一起杀了就完事了!”钟无命没好气地埋怨。 敖天波有如坠入九天迷雾,半天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偏殿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唉,果然,活尸散最大的弊端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fpzw 第六百零六章 一触即发 原本是一个合围而歼的局,却意外地被对手逃脱了,更何况还是从鼎鼎大名的“四大凶妖”手中逃脱,四大凶妖岂不郁闷? 海天宫偏殿里走出一男子,却说此乃邪毒——活尸散最大的弊端。 “什么意思?”曲朔衡不明其意。一直以来活尸散都是万试万灵,从最初的让人发烧失神数日至数月,经完善之后,不论实力高低,只消一个时辰即可完全起效,至今毒祸之人不下万计,此毒还从未“失手”过,当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邪毒”,怎会有弊端? “四大天宝。”男子慢悠悠地说。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敖睚眦就是孟章界的一员,敖天波岂会不知萧天河拥有天宝之事?他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石大哥和九辰战龙他们都被装进天宝之中了?” “是的。” “怎么会这样?” “中了活尸散的毒以后,他们完全是按照你的意识在行动。也就是说就丧失了自我意识。对于四大天宝来说,没有意识的人就和‘物’没什么两样,只要主人心念一动,即可将中毒之人悉数装进天宝之中。”男子道。 曲朔衡问:“那自此他们就不再受控制了?” “那是当然。据家母所言,四大天宝内乃是另外一个世界。你的精神力根本无法穿破其界障,控制也就无从谈起了。” 几人尽皆沉默。 须臾,又高又瘦的白色斗篷男子冷笑不止:“即便救回去又能如何?经过改良之后,活尸散已无药可解,纵使那个什么花珺脉的女子精通药理,想必也是无能为力!” 男子却轻轻摇头:“你还是没想明白。即便解不了毒,那些中毒之人也无法被我们所用。失去了这些战力,你以为还有几成胜算?” 男子之言一针见血,几位凶妖和敖天波的脸色更显凝重。 “姬兄,那你说以后当如何是好?”钟无命问。 “当机立断,速战速决!” 狄成言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应该赶紧追踪并消灭刚才那几人?” 男子瞥了他一眼:“恰恰相反,必须避开他们才行。大事当举,即刻行动!” 众皆愕然:“那不等五祖他们……” “已经等不得了。”男子打断道,“四大天宝之主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应趁着他们研究如何解毒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敌方战力。当下大敌之中,羽部已经奄奄一息,鳞部已归于我盟,介部本就人少。最难缠的就属虫、兽两部。我们的目标就是迅速击垮他们。至于人族那边,交与那几位帝君自行处理。” “哈,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隐忍了这么多年,可把我憋坏了!”狄成言“砰砰”地对着他那双拳头。 “虫部有振微十六堂,正、副堂主都是高手;兽部则有四圣大帅、九天大将,个个皆具万夫不当之勇,切不可掉以轻心。”顿了一顿,男子继续道,“再看我们,五祖功力未复,非决战必然不肯出战;‘清明双杰’的何童界与妖界又远隔万里,远水不解近渴;鳞部虽已结盟,可战之力却乃乌合之众耳。” 听到这里,敖天波的脸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男子所言没错,鳞部主要战力就是以九辰战龙为首的龙族亲系,但此时他们皆中活尸散之毒,不可盲目出战。若是再和今日一样被四大天宝之主一并掳去,那相当于白白损失了一部高战力的好手。 对此,三位凶妖依旧不以为然。曲朔衡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这边又不是酒囊饭袋!狄兄麾下有凶悍的‘夜叉八海将’;钟兄座下也有‘神山五鬼’;我手下风、雨、雷、电四精元帅尽皆胜战好手,丝毫不输给兽部那四圣大帅!” “那好。就由狄兄帅‘夜叉八海将’连同鳞部敖兄的一路人马去攻虫部万鸣洞;钟兄帅‘神山五鬼’去攻兽部猎魂坡,曲兄则领‘四精元帅’伏于半路,截杀介部四灵将!不求占地,只为杀人!”男子下令道。 “得令!”三位凶妖一齐垂头拱手。此男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他就是神秘的凶妖首领,四大凶妖之一的姬少青。 当下,姬少青又道:“为求速战,不定战期。你们三人只要集备完毕,即可挥师北上。与此同时,我会让家母敦促清明双杰,发动战争剿除人族异己。期间若是再遇上那四大天宝之主,不可恋战,速速向我禀报!” 众人皆领命而去,只剩下白色斗篷男子,他问:“姬兄,那我该干些什么?” 对姬少青来说,他是个“盟友”,而非手下,所以也不好命令他太多。于是,姬少青道:“查兄还是想想该如何对付那位艾姑娘吧。”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放心,待禹馀界格局彻底改写之后,天大地大,何愁没有你查兄一席之地?” “‘一席’可远远不够哟,我要一大片领地!”白色斗篷男子认真地说。 “呵呵,一定。”姬少青笑了,看其外表,温和又俊朗,不知道的人很难将他和“凶妖之首”联系在一起。 …… 举世大战,一触即发。一场出乎绝大多数禹馀界之人意料的惊天恶战,自此拉开了序 幕。 先是仙族四位大君联合发难。混元大君诸葛封、金门大君白琢东、郁绝大君穆里莎、昌阳大君余子齐于冬末突然帅大军围攻华林域,华林大君尚兴杰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另外四位大君的“众矢之的”,这一役只打了短短一个多月,华林域仙军就被击得溃不成军,五大元帅中三位阵亡,四域联军已经逼至华林域都城——苍茫城城下。围城之战中,尚兴杰被四位大君联手击杀,剩下两位元帅杀出一条血路,丢下城中将士和百姓一路往南去了。自此,华林大君势力土崩瓦解。 接着,四域联军继续挥师南下,凯歌高奏。在越过三大飞升区之后,大军分为一大一小两股。大的一股西进,攻打灵威域。小的一股往东南进发,与赤熛域南下的一股魔军以及耀瑰域东征的另一股魔军顺利会师,攻打隐侯域。含枢大帝宇文朔起初还幸灾乐祸,本欲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岂料耀瑰大帝“楚芳华”却早已安排一股西路魔军驻扎于两域交界之处,同时南下的仙族四域联军亦分出一股驻于灵威、含枢两域交界处。意思再明显不过:管你是不是中立,待解决了灵威大帝之后,就把你也一起消灭了。 宇文朔这时再急就为时已晚了,灵威域早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见不着灵威大帝周文轩的面;而隐侯大帝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连本域遭袭的紧要关头都不肯露面。为了不重蹈华林大君的覆辙,宇文朔在都城被围之前就领着几名心腹悄悄出了城去,往西面逃跑,躲进了妖域的深山老林之中。他座下的元帅也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有三位元帅誓死不肯弃含枢域的军民而去,所以跟随宇文朔逃亡的只有两位元帅。 隐侯域的大帝不知所踪,但其麾下将领却皆是铁骨铮铮,无一逃跑。只是此域久静,隐侯大帝又生性谦和,设军不多,故魔军战力较弱。经过两个多月的抵抗,隐侯域魔军可谓是全军覆没。赤熛大帝与“耀瑰大帝”利用地利之便,顺势各自接管了半个隐侯域。 这场生灵涂炭的战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年有余。但其准备时间绝非一朝一夕。五帝五君之中,原本“素来不合”的,却成了同盟战友;原本“关系融洽”的,反而同室操戈,真可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么,这场被后世称为“四仙合战”的大战,各方的利益何在呢?首先是地盘。战前十方势力,战后倒了四个。金门大君、郁绝大君夫妻二人得了华林域,昌阳大君得了半个灵威域,三大飞升区之一的飞云区自此成为了昌阳域的“内区”。赤熛大帝也是个精明的,趁乱夺了落霞区,还占了半个隐侯域。“耀瑰大帝”收获最丰,半个隐侯域、整个含枢域都被她占下,自此耀瑰域成为了人族第一大疆域。 在地盘上一无所获的,唯有混元大君诸葛封。不过他本来就对地盘没多大兴趣,他心里清楚,混元域被金门、郁绝两域阻隔在最北端,不论占得那一块地盘,都将成为一块“飞地”,难以统辖,还不如放弃地盘,以换取其他利益。故在开战之前,他就已经同各方盟友做了约定,征伐途中所敛之资,他要独占五成。这个“资”,不仅包括财资,也包括物资、人资。混元域地广人稀,长年天寒地冻,各种蕴产相对匮乏。借此一役,诸葛封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南方盛产的各种矿藏、药材等等,被他掠回了足足四百多万车,其他的法宝、丹药、符咒等修真物品更是不计其数。此外,他还为混元域带回了不少人,其中有诸多铸器、铸宝者,炼毒、炼药者,制符、制阵者。有了这些人和物,混元域大为繁华,凭空多发展了好几百年。 战胜者利益非凡,苦的却是被攻四域的黎民百姓。虽说禹馀界全民修真,可这些百姓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和精锐的军队相抗衡。有志之人大多被杀,无胆之人逃的逃,降的降。要么充当苦力,要么背井离乡。 可是,禹馀界的这场动荡并没有因为人族势力格局的改写而中止。更大的战场,还在妖域那一边。隐蔽了多年的四大凶妖终于按捺不住,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 动荡的源头,是从兽部猎魂坡被攻开始。 说来也巧,按照姬少青的安排,是由钟无命率领“神山五鬼”攻打兽部,而钟无命本体为广莫穷奇,恰好出自于兽部。其麾下的“神山五鬼”自然也都是兽类妖族。提起这“神山五鬼”,也不得不多说两句。 “神山”,并非指一座山,而是五座。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身躯化为了宇宙万物。为了撑住天,顿住地,不让天地再次相合,盘古大神的四肢化为了四根擎天巨柱,是为“四方神岳”。 东方神岳,名为樊桐。相传此山座落于汪洋之中,朝朝举日,夜夜托月,象征着万物之始。 西方神岳,名为玄圃。此山起于苍茫大漠,孤峰高耸,抱老阳,揽老阴。老阴老阳,乃阴阳极致之末也,月落为老阴,蕴少阳;日落为老阳,含少阴。阴阳之性温而和。故玄圃山昼夜感天地之灵,取日月之菁,采漫天华彩。 南方神岳,名为积石。积石之意,乃以石垒之。积石山拔于沼泽,低纳于氤氲,高没入青云,况全山无土,石则有隙,于是氤氲之气 顺缝隙而升,祥瑞之云则钻穴罅而降,上下之气在山体中通为一系,外看云山雾罩,宝光闪耀,十分壮观。 北方神岳,名为阆苑,矗立于冰原雪海之中。“阆”者,空旷也;“苑”者,禽兽花木之园也。冰原之山,不拢寒气,却是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悠闲乐生之处,不愧为一方神岳。 传说正是这四座擎天神岳,撑起了四方天空。此外,在东西南北四方之外,还有一方中岳神山,名为玉龠。据传此山是由盘古大神之脊椎化成,座落于极中之地,乃天旋地转之中轴也。 以上就是五座神山。只是这五座山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现实世界无迹可寻。当年五行圣祖和五行邪祖捉对厮杀之地,虽有五神山之名,却是世人根据传说而附会的山名,并非是神山本身。 而钟无命麾下的这“神山五鬼”,据说各自的祖先乃是天生地孕、长于五座神山的兽类。也就是说,“神山五鬼”认为自己具有神山里五种神兽的血统。既然是神兽之后,却为何以“鬼”为号呢?原因只在于五人的面相,生得实在是过于丑陋。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同理可言,“恶丑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生得丑,干脆就以“鬼”来自嘲了。 虽说相貌丑俊与心灵善恶无关,可生得丑陋,难免遭人鄙夷。更何况此五人天生性暴,人人避而远之。反倒是钟无命赏五人之威,以心而交,五鬼遂死心塌地追随他了。 “樊桐鬼”全迎禾,本体为獓狠,其形如牛,浑身毛长垂地,头上除了两根钻天角之外,还横生两根钩月角,白脸红目,模样甚是吓人。 “玄圃鬼”戴秋德,本体为?疏,其形似马,额中生着一根冲天巨角,脊宗通红如火,善奔。 “积石鬼”鹿金泽,本体为蛊雕,犬脸,鹿角,獐身,豹爪,狮尾,其声悦耳,却是靡靡之音,闻之者易被其诱而伤神。 “阆苑鬼”魏柜山,本体为狸力,形似野猪,却生有利爪。后半身无*毛,脊中却长出一排骨刺。 “玉龠鬼”胡赤吾,本体为蠪蛭,长着九条长尾,环肩长着八颗肉瘤,竟与脑袋一般大小。瘤上还分别长着数道斑纹,远看似眼鼻口耳,乍一看好像是长着九颗头颅似的。 就是这五位“凶神恶煞”跟随着钟无命,带领着诸多其他性烈残暴的妖族,一起杀上了猎魂坡。 兽部妖王林水寒一接通报,听闻“神山五鬼”和钟无命一起现身,情知这场大战终于还是爆发了。于是他急点起四圣大帅中的三位以及九天大将中的五位,一起往猎魂坡下而去。由于九天大将中的火炼大将雷啸炎不在,剩下的三位大将以及一位大帅留守在惊云宫。 尽管兽部这边高手人数占优,但局势却并非均势。首先是高手的实力有差距。“四圣大帅”虽然已是妖族中战力高强的佼佼者,但和“神山五鬼”乃是以三对五,还是略逊一筹。林水寒则忙于应付钟无命,根本无暇相助。其次是总体人数,兽部居于劣势。凶妖一方也不知从何处纠结起这么大一批实力高强的妖族,缠得九天大将脱不开身。 这一场恶战,直杀了七天七夜,猎魂坡上血流成河。不论是当初兽部百方争霸时遇上的那一场敌人,还是之前不久猎魂坡被围攻的敌人,都不可和凶妖这一伙同日而语。五方兽鼎早已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可又有谁能来救呢? 羽部的五方羽鼎,已倒在残破不堪的尘烟宫大殿之前; 鳞部的五方鳞鼎,正在空无一人的海天宫中冒着滚滚青烟; 介部的五方介鼎,周围虽围着数名介部妖族,可吕老爷子与四灵将都不在玄衣宫,他们肩上还担负着守卫朝欢峡的重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即便介部来救,以其妖族人数来看,也不会是多么强大的助力。 至于虫部,已经是爱莫能助,因为五方鼎的虫须那一面也在冒着求救之烟。 林水寒想想就明白了,大战之际,四大凶妖却只出现了一个,另外三个肯定也没闲着。这场战争,就只有靠兽部自己了。 而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就是双方的高手。 林水寒和钟无命打得难解难分,几员九天大将也被敌众纠缠住,原本留守惊云宫的真武大帅古非缨,终究还是憋不住,独自杀下坡来,与另外三位大帅会合。正因为人数差一个,四圣大帅才决定联手,以群斗的方式缠住“神山五鬼”。否则一旦放出一个“鬼”去,兽部其余妖族必受其害。 宝德大帅曾雷广,双持两把出清戟,舞得如同旋风一半,“刮”进了敌阵。仁执大帅殷傲威祭出茯苓巨剑,紧随其后。玉真大帅钟山超的武器是寿元印——一块金砖模样的东西,攻击方式是掷印砸敌,再通过印上系着的一根细线收回来。而真武大帅古非缨用的则是灵应符,此符与符咒的使用方式不同,一是不会消耗,二是不需要贴在敌人身上。此印可在几丈之内被妖力激发,然后会在周围五尺范围内形成一个“灵应区域”,依照古非缨催发方式的不同,或可攻击敌人,或可施加减益之咒于敌身。说到底,灵应符终究是一种武器。 这回还是四圣大帅数百年以来头一回联手对敌。四圣大帅对战“神山五鬼”,究竟哪方更胜一筹? fpzw 第六百零七章 九山之界 兽部猎魂坡战事吃紧,凶妖突如其来,打得兽部措手不及。猎魂坡下堵得水泄不通,由于吃了上一次被敌人从北部斗魂坳偷袭的亏,兽部也不敢全力以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镇守惊云宫。 与此次来攻兽部之敌的数量相比,可以说以前针对兽部的攻击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一个月之前,林水寒刚得到了羽部遭受重创的消息,兽部上下大为惊讶。观此回凶妖来势汹汹,林水寒心中暗叹,莫非兽部也要赴羽部之后尘乎? 猎魂坡以白玉群山为北部屏障,踞险势,易守难攻。往南是宽阔的瀚海戈壁,按理来说,大批敌人来袭,当很早就发现才是。可凶妖如同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顷刻之间就聚集了一大批于山脚下。加上许多年来,四大凶妖始终行踪成谜,林水寒不得不认为,凶妖一方应该有特殊的隐匿之法。 此外,林水寒还发现了另外三点奇怪之处:其一,就是敌人的状态。据他得到的消息,围攻羽部的主力乃是鸿雁原五州十六城的羽族同类,他们中了活尸散之毒,丧失了自主的意识,变得嗜杀、麻木,被敌人控制而行恶。可是来攻兽部的这批敌人,显然不是如此。首先,他们的眼睛并非像传闻所说那样变得全黑;其次,敌众进退有序,战斗起来颇具章法,在一些明显是小头领的妖族带领之下一呼百应。看来他们都应是意识健全之人。 这样就引出了第二个奇怪之处——敌人的数量。既然敌众不是中毒之后受控制的妖族,那就应该是四大凶妖的党羽。可林水寒做梦都没有想到,凶妖手下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猎魂坡被围之后,白玉山附近的兽族都陆续赶到参战。据林水寒估计,算上驻扎猎魂坡的人马,兽部这边至少也有上千人。即便如此,最后敌我双方的人数也仅是勉强持平而已。“终究还是轻敌了啊!”林水寒心中不得不感叹,“四大凶妖这么多年以来看似一直隐忍不出,其实是在积极地‘招兵买马’!相反,妖族五部却只是固守一隅……”其实这也怨不得五位妖王,毕竟凶妖的根据地一直不曾找到,不安守本部,还能如何? 那么,最奇怪的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凶妖这批手下,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原本据几位妖王估计,凶妖可以纠结的党羽无非就是那些源自五部的叛徒,以及一些不受五部管辖的散妖。这两类妖族是绝不可能聚成如今来攻之众的。何况妖族修炼的不易人尽皆知,即便从开启灵智后才开始悉心培养,养出这么多实力高强的妖族所耗费的时间也是不可估量的。更何况妖兽开启灵智的比率并不高,不过千之二、三耳。 事到如今,即便想明白这三大疑问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两军交战,在人数均等的情况下,掌握战局的就是双方的高手。 林水寒与钟无命交手之后,虽感对方之强,但也不觉己方力怯。钟无命麾下的“神山五鬼”他亦有所耳闻,可“五鬼”以前露面的次数比凶妖还要少,所以对他们不甚了解。以往四大凶妖中除了姬少青之外的三人可谓是事必躬亲,如此也给几位妖王造成了“凶妖一方缺乏人手”的假象。今日一观,“神山五鬼”竟如此凶悍。兽部的希望,全在四圣大帅身上了。 这一任四圣大帅登位以来,各自为战虽不少,但还从未联手御敌过。因为钟山超与古非缨攻击方式独特,所以两人作战时不会与敌人贴身肉搏。可是,“神山五鬼”的兵器却都是近战短兵,双锤、双鞭、双锏、双枪、双刀,最长的也不过五尺。再加上五人都是五短身材,最高的一个也只达到曾雷广胸口。挥舞起兵器后,仿佛五只地老鼠,团着身“就地十八滚”加入战斗之中。 曾雷广的出清双戟有八尺长。殷傲威的茯苓剑也有七尺,巨剑力沉,攻前需以左手托着剑身,一旦开始双手挥剑,其势就不再停。两人的战术十分清晰,靠着兵器长的特点,阻挡敌人不可接近,并拉扯开空档,为另外两位大帅营造攻击机会。 “神山五鬼”的攻击目标明显——下三路。其中“玉龠鬼”胡赤吾的双刀一直贴着地面左右横扫。“玄圃鬼”戴秋德的双鞭和“积石鬼”鹿金泽的双锏长短、粗细都差不多,区别只在锏有棱、鞭有节,两人专攻四圣大帅的脚踝和膝盖。“阆苑鬼”魏柜山的双枪神出鬼没,或拨开对方的攻击,或袭向对方的腰腿。而“樊桐鬼”全迎禾的双锤则完全是防守之用,锤虽不长,但锤头却很大,硬接殷傲威的巨剑劈砸数十下,全迎禾依旧显得游刃有余。在双锤的掩护下,另外“四鬼”配合默契,反倒是四圣大帅这边一直向后退却,看来个儿矮也有个儿矮的优势。 这一仗打得四圣大帅十分憋屈,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曾雷广身高九尺,殷傲威的个头与他相仿。和“五鬼”交手一阵之后,两人发觉从上方“居高临下”地攻击并非是个好方法,原因就在于“五鬼”过于灵活了。双戟和重剑一旦被双锤架住,斜刺里霍霍的刀影就贴着地面席卷过来。对付灵巧的敌人,须得 从正面攻击,使得他们无法靠近才是。可若要从正面攻击,两位大帅就不得不弓下腰来,这样战斗十分消耗体力。更何况“五鬼”本就是弓着腰、团着身攻击的,意味着两位大帅必须把腰弯得更低。 再看另外两位大帅,钟山超的寿元印在半空直往下乱砸,古非缨的灵应符也在“五鬼”头上盘绕,伺机而攻。双方斗了数阵之后,机会终于来了。魏柜山撩起双枪去挑落下的寿元印,一根枪的枪缨却意外地和寿元印上的细线绞缠,在钟山超收印之时脱不开,形成了两人角力之势。是时,殷傲威抡剑扫向魏柜山,旁边全迎禾双锤对双戟,无法相助,魏柜山只得撒手撇枪,以避巨剑。古非缨抓住空档,灵应符一沓分为五张,落入敌阵中央,围成了一个小圈,古非缨妖力催动,一股可见的妖力波从五张符上骤然扩散,“五鬼”立即四散开来。 敌人阵型一乱,就有可乘之机,殷傲威紧追几步,又是重重一剑扫向了魏柜山,魏柜山仓惶之间横单枪于身前抵挡。殷傲威心中暗笑,以他堂堂四圣大帅的本事,岂是一个只会靠力气攻击的莽汉?剑、枪相触,魏柜山顿觉不妙,重剑之势绝非力沉那么简单,一股澎湃的妖力于剑身上某一点迸发,那正是刚才殷傲威左手相托之处。魏柜山手臂乏力,巨剑连带着单枪一起砸在了他胸膛上,将他击飞出去。钟山超又适时地补上了一印,正砸在魏柜山的天灵盖上。 若是一般的妖族,被茯苓重剑砸一下,搞不好肋骨就全断了。寿元印一印击中头顶,恐怕连头颅都碎了。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两位大帅大吃一惊,魏柜山竟一骨碌爬起身来,揉了揉胸口,又摸了摸头顶,对着目瞪口呆的两位大帅咧嘴一笑。他的确是受伤了,头顶淌下血来,可按钟山超的估计,淌下来的该是脑浆才对。他那一印可没有“手下留情”,恐怕妖界公认的防御第一强——介部的吕老爷子都不敢硬接他一印。 “当心了,敌人的防御力惊人!”曾雷广沉着脸呼喊道。他刚才也一戟戳中了全迎禾的手臂,感觉就像是戳中了牢不可破的铁板似的。再看戳中之处,却只是留下一道浅伤而已。这是“神山五鬼”吗?“神山‘乌龟’”还差不多! “这还怎么打……”几位大帅都在心中犯起了嘀咕。敌人中击而受浅伤,又没有妖力波动,证明并非是防御型法宝之效。也就是说,“神山五鬼”是真的“皮糙肉厚”到这种程度。这样战局就完全失去平衡了,己方好不容易抓住空档攻击得手,对于敌人却只是“挠痒痒”而已,而倘若敌人击中己方之人,恐怕就会重伤失去战斗力了。 曾雷广在喊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他需要确认一点,是只有“神山五鬼”防御惊人,还是来攻的妖族尽皆如此。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来,林水寒就大喊一声:“撤去北山!” 接着,“撤去北山”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在猎魂坡下传递开来。兽部的妖族们接令之后立即往惊云宫回撤。林水寒下令的原因很简单,正是因为敌人的防御力太不正常,再这么耗下去,兽部就完了。 兽部妖族们的神情都十分凝重,敌人的攻击能力虽强,但还算正常。可是那变态的防御力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林水寒下的撤退令是“撤去北山”,而非“撤回惊云宫”。猎魂坡位于白玉山南麓,往北则是连绵雪山。“撤去北山”的言外之意就是,惊云宫也不守了。惊云宫座落于猎魂坡顶,虽然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可对于会飞的妖族来说却构不成阻碍。现在显然硬守猎魂坡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倒不如躲进雪山之中,利用地形之便与敌人斡旋。 在这一点上,林水寒就显得比蓝晓宁更加当机立断。敌人来势凶猛,不可阻挡,死守那象征意义的惊云宫有又什么用呢?宫殿没了,可以再建;战将没了,可就真的没了。不过,这也仅是一时的权宜之计。雪山中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况且雪山深处可是禁地,因为那里寒冷非常,非实力高强者根本无法忍受那极致的冻气。即便是四圣大帅这等级别的高手,在接近“九山之界”时也需要消耗大量妖力来抵御寒冷。 所谓“九山之界”,乃是流传于兽部中的一则规矩。从白玉山往北九座山的范围,其冷度是兽部妖族可以承受得了的,再往北去,温度急剧下降,无人可以接近。在“九山之界”内,自然也是越往北越寒气逼人。考虑到兽部妖族整体的实力,林水寒估计,最后的界限也就在四、五重山左右。 一重、二重山差不多与白玉山高度相仿,从三重山开始,峰峦陡然拔高。山与山之间多有沟壑,可以藏人。撤退时受伤的妖族在前,实力高强的妖族殿后抵挡凶妖一方的追击。但受伤的妖族又没有多余的妖力可以御寒,所以他们在二重山附近就停下了。林水寒连同四圣大帅一起把守在一重山的谷口。 这里已是兽部地盘的腹地,钟无命也没有傻到盲目穷追。他本以为林水寒会在惊云宫殊死抵抗,却 不想对方却连同守宫之人一起逃下山去。从空中追过去显然是不明智的,周围没有遮掩之物,将会成为兽部妖族的活靶子。白玉群山深处严寒难耐,出身于兽部的钟无命自然知道。想当初,他也是四圣大帅之一呢。林水寒的打算,他已猜得一清二楚。正巧,姬少青给他下的命令是不求掠地,只要杀人,尤其是高手。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只需将兽部那些个高层战将杀死,其余的自然不足为虑。而林水寒的战略方阵却是尽可能保存兽部战力,所以他一定会和元帅、大将一起死守山谷谷口。如此一来,对钟无命来说就简单了,只要集中优势,猛攻谷口就行。另外一方面,他又下令分出一部分战力,从惊云宫向两侧散开,呈包围之势。这样南部被围,北部又有天险阻隔,兽部妖族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林水寒的脸色阴沉如水。一场耗时并不长的鏖战之后,出战的五位九天大将竟然伤了四个,两个轻伤,两个重伤。可见凶妖一方除了钟无命和“神山五鬼”之外,还有其他高手。 “想不到,凶妖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强大的地步了,我们竟然一直蒙在鼓里!”曾雷广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树上,积雪纷纷飘落。 钟山超道:“手上的功夫倒是一般,可是躯体却硬得骇人。就我那一印砸将下去,连金石都能砸成碎渣,竟然只敲破了那家伙的头皮,真让人觉得窝囊!” “莫非他们是用了什么增强躯体硬度的丹药?”古非缨道。因为出了个邪毒活尸散之故,自然会生此怀疑。 “不可能。”林水寒下了判断,“如果是依靠丹药来提升躯体硬度,那势必肌肉也会变得僵硬。可观那些敌人,可有一个动作不灵敏的?不是靠丹药,当然也不是靠法宝或符咒,那说明,敌人的躯体就是那么坚实。” 四圣大帅都感觉匪夷所思。 “先不说这些。”殷傲威道:“我本以为撤退殿后将会是一场苦战,怎么敌人却没有紧追呢?” “莫非有诈?”曾雷广道。 古非缨苦笑:“只听说过逃兵有诈,目的是诱敌深入圈套。但他们是追兵,还诈什么?” “钟无命曾是四圣大帅之一,也许……”林水寒的话只说了一半。 …… 另外一边,“神山五鬼”也在惊云宫门前问钟无命同样的问题。“老大,他们都落荒而逃了,为何不趁机追杀,反倒让他们躲进山里去呢?”一鬼问道。 钟无命回答:“不急。反正白玉群山是个‘死胡同’,不怕他们插翅逃了。先在这惊云宫内歇息片刻,我倒想尝一尝做兽部妖王的滋味儿。”他一脚踹开了正殿的大门,往林水寒的部主之位上一坐,拿出一壶酒,悠哉地喝了起来。 “神山五鬼”面面相觑,一鬼谏言道:“老大,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如今不乘胜追击,万一对方来了援兵,岂不麻烦?” 钟无命冷笑不止:“援兵?从何处来?虫部自有老狄对付,介部也有曲兄负责截杀,人族那五帝五君想必此时已是打得不可开交,根本就不存在援兵。” “那‘四大天宝’之主……” “放心,姬兄自有安排,如果能将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引出来也是好事。”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钟无命道:“你们不要以为白玉群山就只是一片雪山那么简单。林水寒同样知道白玉群山是条‘死胡同’,却为何依然往神山里逃?据我所知,山中有玄机。我故意不紧追,一是为了给林水寒充足的时间来准备那‘玄机’,二是为了等一个人。安心一点儿,我已接到消息,不消两个时辰,那人便会赶到!” 果然,一个半时辰后,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降落在大殿之外。那人正了正衣襟,迈了进来。“神山五鬼”回头一看,那人衣着华丽,丹朱冠、红绫衣、赤云履,面白体胖,目细唇薄,一看就是一副精明相。 “哟,火炼大将,你终于到了!”钟无命笑道。 “钟兄说笑,你不也曾是真武大帅么?”那白胖子面无愠色地给顶了回去。 “好了,不开玩笑,李将军可曾带得图来?” “我已不是将军,钟兄若看得起在下,唤我一声‘李兄弟’即可。”这白胖子原来正上一次兽部百方争霸大赛中暴露的叛徒——前火炼大将李常南。他拿出来一沓厚厚的纸,铺展在桌上,钟无命和“神山五鬼”都聚拢过来。 原来那是一整张大纸,纸上画着白玉群山图。群山之中有数个谷口,都一一标注了序号。 “这就是白玉九垒阵的概图。”李常南道。 “白玉九垒阵?” “这是兽部某代祖师布下的大阵。”李常南解释道,“除了历任妖王之外,极少人知道其玄机。为了打探这点儿消息,我可是花费了数十年工夫!” 钟无命道:“废话少说,赶紧说说‘白玉九垒阵’是怎么回事吧!” 第六百零八章 白玉九垒 林水寒带领着兽部妖族躲进了白玉群山深处,钟无命却没有下令紧追,只追到惊云宫就停了下来。原来,曾经担任过兽部四圣大帅的他知道白玉群山没那么简单。随后,之前叛变兽部的火炼大将李常南带着一张白玉群山的地图赶来了惊云宫。在他的话语中,提到了“白玉九垒阵”这个词。 “所谓‘九垒’,就是有九层壁垒之意。想必各位也知道兽部‘九山之界’一说,正好一重山就是一垒。在九垒阵启动之后,每一垒都只留有一个可攻的活口,若从其他口闯入,必定会迷失方向,被困而亡。”李常南说得很邪乎,“神山五鬼”似有不信之色。他们五个可都是从深山老林里修炼出来的。在山中“迷失方向”确有可能,“被困而亡”就显得有点儿夸张了。 “九垒阵绝非一般的迷阵、幻阵那么简单。走错了路,可是要被吸干妖力的。”李常南冷冷地瞥了五鬼一眼,继续道,“第一垒的活口,色润谷。第二垒,刚色谷。第三垒,石脂谷。再往后依次是润泽谷、金粟谷、金刚谷、水制谷、大风谷、无色谷。一旦九垒阵启动,就只有这九个山谷为活口,其他皆为死路。不过即便从活口闯垒,垒与垒之间亦有凶险,唯有按法门口诀寻路,方可安然无恙地通过。” 钟无命问:“那口诀是什么呢?” 李常南干笑了一声:“以我的身份,自然是打探不到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林水寒一个人知晓。不过以各位的身手嘛,我想那些凶险也构不成多大的麻烦。” “还不麻烦?够麻烦的了!要我说啊,还不如刚才一追到底呢!”阆苑鬼魏柜山心有不满,但当着钟无命的面又不便过分发作。 “追进山中,可能杀得了他几个人,但‘白玉九垒阵’一启动,我们又会损失多少?”钟无命到底是一方统领,脑子比“神山五鬼”那一干莽人好使些。 又有一鬼提议:“既然山谷有险,我们大可不走啊,从山上翻进去如何?” 李常南斜眼道:“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大阵启动之后,除了九个活口,其他皆为死路!”也许李常南这人是平日骄纵惯了,对“神山五鬼”这样欠缺点智慧的人心怀鄙夷,口气也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男声:“尚未进殿就先闻高声,李将军真是好大的气场。” “姬兄。”钟无命拱手道。 李常南眼珠子轱辘一转,猜到了来的这名年轻男子是谁,慌忙躬身行礼:“原来是姬统领大驾,平日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 “客套话就免了吧。”姬少青不耐地摆了摆手,视线落在那幅地图上。 李常南觉得不太自在,硬是挤出几丝干巴巴的笑容。其实凶妖势力和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认为自己已算加入了凶妖一方不过是李常南一厢情愿罢了。不过姬少青的名号全妖界想必无人不知,李常南还是得对他低声下气的。于是,李常南将“白玉九垒阵”的事又说了一遍。 姬少青听完之后,略略点头:“李将军方才说‘九山之界’的九重山恰好一重一垒?” “正是如此。” “据我所知,‘九山之界’是可以当世之人能够达到的极北位置。” “没错。” 姬少青稍稍扬了扬眉毛,指着地图上一处:“那这个第九垒的活口——无色谷存在的意义为何?” 一针见血。李常南愣了神。的确,按他的说法,只有前八垒的活口有用,而第九垒的活口通往的地方乃是不可涉足的酷寒地带,那么留这么个活口有什么用呢? 即便是自认为聪明过人的李常南,也从未想到过这个“深奥”的问题,遂支吾起来:“这个……” “看来李将军这数十年的打探,还是不够彻底呀。”钟无命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神情。 李常南反讽:“谁让我没本事,只当上九天大将呢?若是能像钟兄一样坐上四圣大帅之位,想必就能知道更多了。” “砰!”钟无命一拳擂在桌上,脸色很不好看。 李常南倒是丝毫不惧,不再理睬钟无命,而对姬少青道:“姬统领,据我所知,兽部从未有人越过‘九山之界’,包括林水寒在内。我估计,就连他也不知道第九垒的活口之后究竟有什么。” “唔。我也只是好奇一问,也许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吧。” “姬兄,那现在我们怎么做?”钟无命问道。 姬少青目露寒光:“集合兵力,一起闯阵!” 钟无命大喜:“原来姬兄就是为了此阵而来的,太好了!” 殿外,那群残暴好战的妖族们早已按捺不住了,见凶妖大统领姬少青一同出战,更是群情激动,摩拳擦掌。 惊心动魄的破阵之战开始了。 第一垒活口,色润谷。此谷就在白玉山北边,差不多正对着下山的小道。此时,谷中弥漫着浓厚的迷雾,上方天空似乎偶有 虹光闪耀。 姬少青轻轻一笑:“林水寒果然启动了九垒阵。” “据我所得讯息,每一处活口内应该都安排一员大将镇守。要想突破此垒,须破之。”李常南介绍道。 “呵,九个活口,九天大将就是这么来的么?” “也许最初是因此而封九大将的吧。” 钟无命道:“不过现在肯定不是九天大将在镇守了。本来九天大将就缺了一个,后来又被我们击伤了四个,所以只剩四个大将可守活口了。” “哦?兽部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居然还有一员大将不在?”李常南半信半疑。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姬少青道:“即便九天大将缺员,还有四圣大帅和林水寒可以填补空缺,依然还是九人。” “姬统领,”李常南开始发挥他的聪明才智,“据我分析,‘九山之界’乃是可以忍受的极限,即便是完备状态下,在八、九重的深山也是需要消耗大量妖力抵抗寒冷的。现在兽部已伤元气,不可能躲去那么深的地方。据我估计,最多也就在四、五重山。换言之,守前几垒活口的一定是四圣大帅。” “神山五鬼”中的一鬼对了对拳头:“那最好,之前还没打够呢!大统领稍待,先由我们‘五鬼’开道!” 说完,五鬼就一起冲进了色润谷的迷雾之中。 迷雾浓厚,前方两丈内就已然什么也看不清楚,随着几人深入,视野越来越差。 “我怎么觉得,山谷越来越窄了呢?”一鬼疑惑道。 “好像是。”“我也觉到了。”另外四鬼纷纷附和。 色润谷两侧山崖犬牙交错,崖壁上凹凸不平,攀爬倒是容易,只是姬少青已经明令,切不可离开山道。 山路还在变窄,“神山五鬼”已由开始的五人并肩,变成了现在的一路纵队。又过了一阵,打头的“樊桐鬼”全迎禾道:“不行了,前面的口子就连侧身都过不去了,这好像是死路啊!”说完,他却没有听到同伴的回应。惊而回头,身后的四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人呢?”全迎禾呼喊一声,浓雾之中传回来的却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可恶!”全迎禾艰难地转过身来往回走,没走几步却再一次被卡住了。退路竟然也变窄了。岩缝就像一个枣核,将他卡在了当中。“他奶奶的,这不是逼得老子离开山道?”全迎禾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向上攀爬。可爬了不到几丈,上方岩缝又一次合拢。要往下回去,也已经被堵住了。也就是说,全迎禾被完全封在了岩缝里。 冷不丁的,斜前方刺来一柄长戟,吓了全迎禾一大跳。他认得,那正是保德大帅曾雷广的出清戟。扭腰避过之后,他怒喝一声:“给我出来!” 人不见踪影,再次出现的还是出清戟,而且还不止两根,数不清的出清戟在狭窄的岩缝中来回穿梭,从四面八方袭向全迎禾。可全迎禾却连拿出双锤的空间都没有,若不是他躯体坚硬,怕是早就被扎成筛子了。“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再气也只能如此激将,狭窄的岩缝憋得他一身是汗,虽然躯体坚实,但出清戟攻击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硬吃下的。刚吼完,他脸上又挨了重重一戟,疼得他眼冒金星,嗷嗷怒吼,却无能为力。 这时,在谷外的姬少青呼道:“不妙,五鬼中招了!”随即一马当先冲进了色润谷。钟无命也赶紧追了上去。其他妖族聒噪地呐喊着,一窝蜂涌入了谷中。 “吹散迷雾!”姬少青下令。 钟无命心领神会,现出了本体,化为了一只灰黑色的庞然巨兽,一身长毛坚硬如针,背上长着一对两丈来长的巨翅。他展开翅膀,四爪抓地,“呼啦啦”地扇起风来。后面进谷的一些生有翅膀的妖族见状,也化出本体一起扇风。只见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各种羽翅、膜翅随着广莫穷奇扇翅的频率一齐扇动,色润谷间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浓雾顷刻被吹开。姬少青持两把飞镖在手,紧盯着远处。忽而,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接连出手,飞镖带着道道寒光没入前方尚未散透的迷雾之中,一阵“叮当”乱响之后,五道黑影从天而降,跌落在地。迷雾也消散殆尽,色润谷重建天日。 掉下来的正是“神山五鬼”,五人起身后,互相看了看,个个鼻青脸肿的,之后竟纷纷指着彼此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若不是大统领救你们,你们就完蛋了!还有脸笑!”钟无命对这五个“没脸没皮”的手下十分不满,更何况在来攻打猎魂坡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向姬少青夸下过海口,说是一日之内即可消灭兽部。如今大半日过去了,才仰仗着姬少青刚刚过了第一垒的活口。 姬少青倒是不以为然:“九垒阵玄妙,被困也属正常。守此活口的人正是曾大帅,刚才在我那几把飞镖的攻击下,应该已经挂彩逃了。我们不着急,慢慢闯。”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把闯九垒阵当成了一种乐趣。这份豪情,恐怕也只有姬少青这样的乱世枭雄才拥有吧? 有了破除迷雾的方法,接下来的第一垒就简单了。迷雾被吹散,山岩的挪移也就没什么效果了。凶妖一方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垒。 第二垒活口——刚色谷,位于二重山的左部。辗转来到山西侧之后,一条大路呈现在众妖族面前。比起之前的色润谷,刚色谷要宽敞好几倍。山谷两侧也不再是万丈高崖,而是缓和的斜坡。谷中阳光明媚,视野通彻,可见穿谷大道一直延伸至远方的三重山下。 “不见守将?有意思。”姬少青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看似畅通无阻,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还是我们弟兄五个给大统领打头阵吧!”“神山五鬼”之一自荐道。 五人手持兵刃,缓步进入山谷。两人突前,两人分别守两翼,一人殿后。大队人马远远跟在五人身后,保持着十几丈的距离。 走着走着,打头的一鬼忽觉不太对劲,想要迈步却拔不起脚来。垂首一看,泥土竟已没至脚踝。想要奋力一跃挣脱,可非沙非泽的地面却变得松软无比,根本使不上劲。五人连忙挥臂示意大队人马停步。正当五人思索该如何脱身之时,脚边的泥土突然松动,数十根银色长钩从地下冒出,勾住了五人腿上的筋肉。稍一用力,就拉扯得生疼,皮破血流。 后方的李常南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咦,那不是九幽大将的兵器嘛!”的确,九幽大将鲍川椋的本命武器是一对勾爪,每一把上分别有长钩四根,总共也就八根钩子。可是地下冒出来的长钩少说也有四、五十根。 “神山五鬼”的腿被限制住,这还只是开始。接着,山谷两侧的土坡中陆续有一大片银光闪耀之物“破土而出”,升上半空。 姬少青对那些东西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飞镖。“呵,有意思!”姬少青第二次如此说道。 那些飞镖不用人发射也能自飞,像是一窝马蜂,劈头盖脸向着“神山五鬼”袭去。“五鬼”腿不能动,光靠兵器拨挡飞镖哪里忙得过来?自然是受了不少伤。怪了,这些无人发射的飞镖,威力竟然丝毫不亚于姬少青的飞镖。而且飞镖发动了第一波袭击之后,又纷纷升上半空,开始了第二波攻击。 “打断钩子!”一鬼急中生智,另外四鬼连忙效仿。可是,那钩子却无比坚硬,“乒铃乓啷”砸了半天,别说打断了,连道裂纹都没砸出来。反倒是五鬼硬生生挨了一轮飞镖攻击。 姬少青看不下去了,喝了一声:“等着!”同时身形如同蜻蜓点水,贴着地面几步就“飞”到了五鬼附近。这时,飞镖正在“准备”第三波袭击。姬少青开始绕着五鬼打转,掏出飞镖与空中那些飞镖对射。这可真是银光万点,从远处看仿佛放了个烟火。密集的“叮叮”声一直响到最后一枚飞镖落地。姬少青发射飞镖时可是用了不少妖力的,威力自然比之前更猛。那些自发而飞的飞镖悉数被他新发射的飞镖击得四分五裂,化为满地银片。姬少青纵身腾空,倒转身躯两掌齐震地,一阵地动山摇,所有的飞镖裂片都被震碎为齑粉,地面上就像是覆盖了一层银纱似的。接着,他又甩出数把飞镖,射向地中冒出的长钩,每一镖瞄准的都是长钩根部的同一位置,长钩在飞镖精准的攻击下纷纷断裂,落入土中消失了。最后,姬少青脱下青衫就地一扫,将所有的飞镖都收了回来。 “姬统领果然厉害。”李常南拍手上前奉承。 “‘刚色’,原来是指兵器刚强之色。后头还是由我来开路吧。”姬少青大步流星走在了最前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零九章 云来雾去 钟无命发现,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对手不仅武器、招法和他如出一辙,就连相貌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对手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白色,有点像是中了活尸散的人。“难怪和姬兄交战的那家伙也使用飞镖呢,恐怕这石脂谷的特性就是‘复造来闯者并以为守’!”钟无命心忖。 “神山五鬼”见两位统领皆被对手缠住,也赶上来助战。钟无命想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黑暗中果然又冒出五道身影,和“神山五鬼”打成一团。 “不许上前!原地待命!”姬少青也发现了石脂谷的秘密,连忙下令。其他那些妖族只得站住了脚,面面相觑,不解为何如此。 想要战胜一个实力相近的敌手,相当不易,更何况是个完全旗鼓相当的敌手。但钟无命很清楚,自己的妖力正在不断地消耗,但对手却未必。长久耗下去,己方终究会落败,当想个办法出奇制胜方可。 这时,姬少青的一番话使得他猛省:“石脂谷说到底终归是个幻阵,按理来说应是只能复造我们外形和之前我们所展示的招法,却不可复造套路。换套未使用过的招法试试。”到底是凶妖之首,姬少青不仅睿智,还很镇定、从容。 可石脂谷仿佛“听”到了姬少青的话似的,一阵幽风从谷中吹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石脂谷在弹指之间竟复造了整个凶妖大军! 接下来就热闹了,谷中杀声震天,两群妖族打得难解难分。山谷本不窄,可容纳了两批上千数的妖族之后,还是变得水泄不通。黑暗之中人影攒动,敌我双方长相又相同,仅是脸色不同而已,这点儿区别在混乱中根本不足以区分哪些是敌哪些是友。人人自危,只要冲到自己身旁的就先打了再说。呐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 钟无命大怒,这等可怕的幻阵他还是头一回遇见,再不破之恐怕凶妖大军就要被一网打尽了。刚才姬少青所说的那个破敌之法已经没办法施行,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如何杀敌? 仓惶之间,一声近乎要震破耳膜的大吼贯穿了整个石脂谷。一团巨大的兽影在谷中狂奔,大多数妖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撞翻在一边。那巨兽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绿莹莹的圈,不知是何物。他疾奔经过之处,凶妖一方的每一个妖族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绿光,而且顿时觉得气力恢复了不少。巨兽奔至山谷被封的入口处,又转过身来往回跑。这一回,他脖子上的绿圈不见了,头顶却飘着一枚冒着红光的旗子。旗子从诸人眼前飘过,又有一群妖族被蒙上了一层红光。 那巨兽口吐人言:“还愣着干什么?绿光为友,红光为敌!” 众妖这才恍然大悟,有了颜色区分就好办多了,而且敌方的实力似乎一下子变弱了。复造出来的妖族纷纷受到了致命攻击,化为了粉末。另外一边,巨兽已经一头撞开了石脂谷出口处的“封岩”。凶妖大军立即冲出了这座可怕的山谷。 那青色的巨兽化回了人形,正是姬少青。他左手拿着青天发明镯,右手攥着丹霞焦明幡,摇头苦笑:“此谷果然凶险,幸亏我有这两件宝贝。” “那可是‘东灵鸟’和‘南灵鸟’?”钟无命好奇地打量着两件宝贝,他也不知道姬少青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正是。东灵鸟乃家母早年所得,南灵鸟则被焦明那家伙藏在了某处英魂战场的地缝之中。为了找它,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当时还和土之邪祖封豨打了一架,险些被他给抢走。”姬少青回忆道。 钟无命想不通了:“五行邪祖一伙不是我们的同盟吗?为何还会和你交手?”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当时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后来我去了清明城之后他才知道的。”姬少青淡淡地说,“另外我也想试一试,传说中的邪祖究竟有多厉害,值不值得联手。” “那结果呢?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靠着这两件法宝,稍微占了点便宜,封豨为了节省妖力,没有和我死拼。”顿了一顿,姬少青还是给予了邪祖极高的评价,“如果封豨处于鼎盛时期,别说两件法宝了,就是把‘五大灵鸟’凑齐了,我恐怕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钟无命对此却不以为然:“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现在他们不也得仰仗姬兄和令堂?” “仰仗谈不上,互相利用罢了。”姬少青永远是一副古井无波的口气。 钟无命的视线又回到了两大“灵鸟”之上:“听闻‘五大灵鸟’的特性各有专重,我只知道‘中灵鸟’主攻击,‘北灵鸟’主防御,却不知这两样如何?” “‘东灵鸟’主辅助。刚才谷中之敌乃是幻阵假象,没有妖灵宝珠和妖力一说,所以不可辅助,于是我往回奔时,以发明镯来区分敌我。”姬少青解释道,“而‘南灵鸟’主诅咒。诅咒与妖力无关,当再次跑回之时,我就用焦明幡给假影上了一遍诅咒,以便迅速克之。幻影一破,石脂谷的险也就解了。” “那你一定消耗了不少妖力。”钟无命心中暗叹,姬少青又一次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此次若非他亲自来助战,凶妖大军岂不是要全部葬送在这白玉九垒阵中? 姬少青慨叹:“消耗些妖力倒是无妨,人员损失更可惜。家母培养这么一批战将实属不易。赶快清点一下人数吧,看看伤亡如何。” 一个小小的石脂谷,就“吞 掉”了凶妖大军的三成兵力,连实力高强的“神山五鬼”也重伤了两个。不得已,钟无命下令先原地休整。接下来的第四垒、第五垒只会更加难闯。 这时,李常南不知又从何处冒了出来,对姬少青道:“姬统领,三关已过,兽部的高手也应该重伤了三个,何不一鼓作气,反而给敌人喘息之机呀?” “色润谷的守将确实被我的飞镖所伤,可在刚色谷我只是击毁了守将的兵器而已,石脂谷守将更是从头到尾没有现身,怎会重伤?”姬少青问道。 李常南笑了笑:“姬统领,每一垒活口的守将与九垒阵可谓是气力相融,关一破,守将必受重伤。况且方才你一头撞开的可不是什么山岩,而是金阙大将的巨盾。也就是说,如今兽部可以一战的高手,只剩下两员大将、三名大帅以及林水寒了。考虑到兽部受伤之人众多,林水寒应该不会傻到带他们躲进极冷的五重山范围之内,换言之,第四垒的活口——润泽谷,就将是最后一战!” “可是我们伤得也不轻啊,人人都拼尽全力浴血奋战,哪里比得过李将军精明?”钟无命打刚才一看李常南毫发未伤,甚至面无疲态,就气得一肚子火。 “好了,怄气之言不可再说。”姬少青斥责道,“不论如何,李将军此回助我们破阵,乃是大功一件。抓紧时间疗伤,半日之后,向润泽谷进军!” 钟无命气哼哼地盘腿坐下,开始疗伤。李常南冷笑一声,自去别处休息。 …… 凶妖一方没花多久时间就连闯三垒,林水寒焦急万分。和李常南推测的一样,为了受伤的兽部同伴,他不敢太过深入九垒阵。如今全部伤员都在第四垒内,已经有不少伤重之人需要借助他人的妖力方可支撑,再往更寒冷的第五垒去,又得分出更多的可用战力照顾受伤之人。 “李常南那个叛徒……真可惜上回没杀掉他!”大帅殷傲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李常南。 林水寒闭目许久,长叹一声:“启动白玉九垒阵已是退无可退的最后选择,想必此时白玉山外已被包围,往北又去不得。倘若被姬少青那厮闯过润泽谷,兽部岂不是要葬送在我手里?” 三位大帅彼此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林水寒。 “润泽谷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大人,让我来守阵吧。”古非缨道。 林水寒睁开眼睛:“不,我亲自来守阵。你们务必节省妖力,如果凶妖闯过了润泽谷,你们就赶紧带领能战争取杀出一条血路,能逃出几个是几个,将来再图东山再起,光复我兽部!” 以几位大帅的忠心,怎愿抛下同伴逃跑?三人自然不肯。 “这是命令!若是全都死在这里,你们就成兽部的千古罪人了!”林水寒双眼通红,口气斩钉截铁,不容三位大帅不依。 ……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中飞速流逝。很快,凶妖一方再次开始行动。 润泽谷位于四重山的中部,自三重山的中段开始,就是茫茫沼泽。泽中湿地泥泞浑浊,几乎无法落脚。润泽谷之险,就藏在这片水泽之中。泥浆裹着一个个不起眼的细小气泡从泽里升起,悄然将淡淡的白雾释放在山谷的空气中。 姬少青抬起手,大军在谷前停住了。他敏锐地感觉到,笼罩在水泽上空的那些淡烟薄雾不太对劲。 这时,大军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哀嚎声。姬少青惊而回头,只见天空中涌过来一团大大的“乌云”。随即,群山间响起了怪异的嗡鸣声,而且原来越响。 “不好,虫部!”姬少青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正是虫族振动翅膀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知来了多少千、多少万,他和钟无命立即领着前军往后赶去。 虫部是由狄成言、“夜叉八海将”带领大军去攻的,那批凶妖大军的实力丝毫不亚于来攻兽部的这一批,为何此时会飞来这么多虫族? 在四重山内的兽部众将也发觉了润泽谷外的情况,林水寒大喜过望,振臂高呼:“兄弟们,虫部来援了,我们杀将出去,前后夹击凶妖!”兽妖们群情振奋,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豪情与抖擞的战意,大家争先恐后地从谷中杀出,向凶妖们疯狂地倾泻着怒火。 飞来的虫群之中,两支笛曲悠悠而鸣。一支明显高亢而清亮,另一支则圆润而浑柔。两曲互相配合,十分动听,却又不会互相干扰扰。 “不对,这不是虫部妖族!”钟无命道。 李常南指着一处:“那不是明摆着吗?”循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虫乌云”的斜后方,还有一大群蝙蝠。 “毒物!”姬少青道。几人迎头撞进了“虫乌云”之中,挥舞着兵器护住身体。在他们下方,凶妖大军中毒之人不计其数,哀嚎遍野。毒物不只从空中而来,地面上也有一支毒物大军,毒蝎、蜈蚣、蜘蛛等毒虫五彩斑斓,令人生畏。 “好高明的驱虫之术!”姬少青心知肚明,那吹奏笛声之人,就是制敌之关键。 循着笛声,姬少青发现了坐在一块山岩上的白衣女子。那女子手持一根古怪的双管笛,八根手指在两排笛孔上轮番飞舞着。“没想到竟然是一人独自吹奏的……”姬少青暗暗喝彩,但手下却不留情,数枚飞镖带着尖锐的风啸声射向了那名女子。“她出现在这里,说明孟章佩之主到了 。”姬少青心想。 岩石后方转出来另外一名女子,手持长弓,一串连珠箭射出,将飞镖精准地击落。 “是她!”姬少青知道,那名持弓的女子乃是执明界的一位妖族,于是大声道:“原来执明佩之主也来了,也好,我早就想一睹究竟,执明佩之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让你失望了。不是什么‘神圣’,一名‘故友’而已。”叶玲珑一跃跳上了岩石。 “是你!”姬少青略微一怔,随即笑叹,“连执明佩都落入了你们几人手中,运气真好!” “运气好?竟然和你这位凶妖大统领成了朋友,要我说,运气差极了!”叶玲珑冷笑,“不知该称呼你一声‘唐公子’好,还是‘姬统领’好呢?”原来,唐凌俊就是姬少青,姬少青就是唐凌俊。 姬少青淡然回应:“随意。‘姬’乃父姓,‘唐’乃母姓。”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何有本事让‘清明双杰’解除对花珺一脉的软禁了。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放过‘花珺一脉’?既然当初放过,后来为何又要加害?” “你说错了,上一回,我只是放过了花清雨而已。至于花珺一脉该如何处置,那是‘清明双杰’的事。” “那你为何单单放过花清雨一人呢?” “你又错了,我放过的人可不止花清雨一个,还有你们几个。你可别忘了,从邪祖封豨的手中保护了你们的人,正是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看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叶玲珑将执明界中其他妖族全都召了出来,一起向姬少青围了过去。 姬少青镇定自若,与后方呼号连天的手下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这作恶多端的恶鬼,今日插翅难飞!”叶玲珑亮出了魔刀。 “本想闯一闯兽部的白玉九垒阵,不想却被你搅了兴致。不过你想杀我,还是妄想。”姬少青说着,轻轻挥了一下手臂,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烟雾。“后会有期。”姬少青向叶玲珑拱了拱手,从容地走进了烟雾之中,消失了。随后,烟雾骤然扩散开来,罩住了整片战场,并迅速地消散殆尽,还活着的凶妖大军也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中毒身亡的几百具尸体。 叶玲珑惊愕不已,她虽曾听萧天河说过,四大凶妖云里来,雾里去,但她还以为是形容凶妖速度迅疾,没想到真是如此。 这时,林水寒领着一干兽部战将走了过来,一起躬身拱手:“多谢叶姑娘相救!” “哪里。”叶玲珑连忙还礼。 “叶姑娘前些时日才刚从猎魂坡离开,为何去而复返?莫非是得到了凶妖来攻的消息?”林水寒问道。 “我离开之后,本想先去替小波报杀兄之仇,再与萧天河他们会合。却不想小波的那伙仇敌,竟然就是白花帮的人。为了探查神秘的白花帮主到底是何人,我故意被他们捉住。正是被关押期间,我偷听到了他们谈论凶妖袭击兽、虫两部之事。所以脱身之后,我就急忙与同伴们会合,并赶来了兽部。此时,萧天河正在白玉山外与包围的凶妖们作战呢。”叶玲珑道。 “原来如此。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兽部感激不尽。”林水寒又行了个礼,“那不知叶姑娘是否探明白花帮主究竟是何许人?” 叶玲珑无奈:“她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所有的号令都是由别人代发的。比如说,姬少青。” 林水寒大为震惊:“叶姑娘的意思是,白花帮主的地位还在姬少青之上?” “嗯。我也是知道了姬少青的真实身份之后,才刚刚意识到的。综合已经获得的线索,姬少青就是白花帮的少主,白花帮之主正是他的母亲。”叶玲珑道,“林部主,刚才姬少青没怎么出手就撤军了,我觉得有些蹊跷,接下来还是得万分小心才是。” 大帅古非缨道:“来得也蹊跷,莫名其妙就出现在白玉山附近,现在才知道,他们可以‘云来雾去’。大人,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何况现在还有诸多伤员,局势不利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一十章 白花副主 萧天河一行人从离开照天海之后,费徒空思念柳千灵心切,与众人道别,飞去苍云岭了。金婵玉也和蓝晓宁带着八方尊者回了万鸣森林。剩下的人先寻了一处无人的深山落脚,随即花清雨立刻开始着手研究为何解毒的药粉会失灵。留下艾娜娜陪着花清雨,萧天河与何天遥一起踏上了寻找叶玲珑的行程。 天大地大,漫无目的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天逍哥,玲珑姐一直没给你传讯吗?”何天遥问道。 萧天河也不知是第几次拿出元灵宝珠了,依旧没有叶玲珑的消息。“看来只有先去兽部猎魂坡走一趟了。”其实他很清楚,只要兽部没出什么事的话,叶玲珑肯定不会留在那儿。这一趟恐怕很难打听到有用的线索。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何天遥:“哎,天逍哥,玲珑姐去兽部接了汤元星和白樱雪,找到那两人也就找到玲珑姐了。以前楚姐不是教过你联系孟章界妖族的方法么?” “值得一试。不过现在玲珑也有执明佩了,如果汤元星和小雪在执明界中的话,我是感应不到的。”萧天河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他初学这种感应之法时,实力还很弱,用一次就差不多要耗空全部蒙力。现在就不同了,不一会儿,他欣喜地睁开了眼睛:“感应到了!他们离这儿不远!” 原来,叶玲珑是去替罗静波报兄仇去了。待赶到依霞、源阜、开仁三山时,叶玲珑却意外地发现,杀害了罗奂笙的仇敌竟是白花帮的人!白樱雪也十分惊讶,因为上一回这伙人胸前并没有白花帮的标志。经过半日的仔细探查,叶玲珑得出了结论:起初这伙恶人的目的是来占山占地的,故意掩藏白花标志是不想让人知道是何人所为。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三座山上总共就只有罗奂笙兄妹两人。于是他们害死了罗奂笙,建立起好几座像模像样的大寨,作为白花帮的一处基地。 此时,三山中的恶人数量可远比罗静波离开时多得多。在源阜、开仁两山的山南、山北一共建起四座大寨,分别起名鼓风、排云、雷鸣、电闪。叶玲珑曾经听花清雨说过,白花帮风、云、雷、电四堂合攻剑林庄之事,原来白花帮占三山是为了建立四堂的新营地。此外,在依霞山上,还有一座更大的寨子,却没有寨名。叶玲珑估计,这座大寨应该是统管四堂的总寨。也就是说,此寨之中应该有白花帮的高层领导者。 之前花清雨等人前去玄胎宫,只遇到了三名敌人,而且并没有获得多少关于白花帮信息。因此,叶玲珑临时改变了复仇计划,独自闯入白花帮寨中,故意被抓住,以便查探白花帮首领的真实身份。 叶玲珑已从花清雨处得知,在四堂主之中,尤以雷鸣堂堂主佟立申最好女色,所以,她故意闯进雷鸣寨,稍作抵抗后就被抓住,送去见了佟立申。像叶玲珑这等貌美如花的女子,实力还很“弱”,又“误打误撞”闯进了白花帮的势力范围,佟立申哪里舍得杀她?但出乎叶玲珑意料的是,佟立申竟然没有对她起淫邪之念,却将她关进了大牢。 叶玲珑本打算在两人独处时制服佟立申,逼迫他说出白花帮的秘密,这下计划便落空了。不过叶玲珑料到佟立申既不淫她,也不杀她,肯定是有其他目的。所以她暂且隐忍,且看佟立申究竟意欲何为。 后来,在大牢守卫的交谈中,叶玲珑得知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不久之后,白花帮的副帮主将会前来依霞山大寨驻扎,佟立申之所以囚禁她,正是为了把她进献给那位副帮主! 副帮主,这个身份可是相当的高,此人肯定知道正帮主的真实身份。谁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那位副帮主始终没来大寨。眼见与萧天河他们定下的一月之期将至,叶玲珑心急如焚。但事已至此,良机当前,叶玲珑也只得放弃那一月之约了。 终于,就在与萧天河他们约定的那一天,大牢的大门打开了。两名白花帮众押送叶玲珑前往依霞山大寨。在大寨中,叶玲珑见到了一位黑衣老者,他就是白花帮的副帮主。叶玲珑发现,老者好像受了伤,脸上还有一道未脱痂的疤痕,感情他来这偏僻的三山大寨,是为了养伤。 伤痛依旧没有妨碍老者的好色之心,见叶玲珑貌若天仙,他喜不自胜,遂重赏了佟立申一番。当夜,叶玲珑就被送入了老者的房中。 待老者进屋之后,叶玲珑立即动手,想要先发制人,岂料老者有所防备,叶玲珑未能得手。“如此美貌的女子,实力又不强,怎么可能独自一人来到这深山老林之中?”老者当时如是笑道。原来老者早已派人在三山附近仔细搜了个遍,没有发现叶玲珑的其他同伴。老者判断,既然叶玲珑的确是“独自一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故意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能当上白花帮的副帮主,老者果然有两下子。而且他的实力也很强,叶玲珑和他单打独斗,竟落于下风。打斗的声音也招来了其他敌人,叶玲珑被团团包围住了。老者狞笑不止,他的计划自然是先制服叶玲珑,逼问出目的之后,照样享受这份“天赐的美色”。殊不知,叶玲珑其实既隐藏了实力,也并非独自一人。执明界中七位妖族以及汤元星、白樱雪有如神兵天将,惊得老者那群人半天 没回过神来。 接下来,大寨中混战一片,老者想要趁混乱逃走,叶玲珑又岂会给他机会?另外四寨的白花帮众也纷纷赶来救援大寨。虽然白花帮人多,但也架不住白樱雪和罗静波的毒物更多,一场大战不过个把时辰就结束了,五寨中总共数百名白花帮众不曾逃得一个。原本热闹的三山营寨,顷刻之间就只剩下了副帮主自己。 老者被俘之后,叶玲珑盘问他有关白花帮主之事,老者却装聋作哑,只字不答。叶玲珑也拿他无可奈何。 …… 几个时辰之后,萧天河和何天遥赶到了。大寨的空地中央,被缚紧的老者坐在地上。两人进寨之后,萧天河敏锐地发觉,当老者看到自己时,神情似乎有个轻微的变化,但那个变化转瞬即逝,下一刻,老者就神色如常地闭上了双眼。 “莫非他以前见过我?”萧天河心中暗道。于是他再一次仔细打量了老者一番。可惜,他对老者的相貌实在是没有半点儿印象。 叶玲珑将这些天来的经历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也说了老者牙口很硬,从他嘴里撬不出任何有关白花帮主的信息。 萧天河看着镇定自若的老者,计上心来:“无妨,我自有办法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叶玲珑大喜。 “我这有清雨姐制的活尸散。”萧天河拿出一个药瓶。 “不行!”叶玲珑连忙按住他的手,“中了活尸散的毒,就成行尸走肉了,还如何问得?” “你可知‘夺舍之术’?待我夺了他的舍,一切秘密就都清楚了。”萧天河笑道。 “啊?”叶玲珑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她从未听说过“夺舍”一词。 其实萧天河说的都是假话,是说给老者听的。老者果然中计,睁开了眼睛瞪着萧天河,目光中似有一丝惊恐。 萧天河将石灏明从孟章界中招了出来。 一打照面,石灏明和老者一起指着对方,惊呼道:“是你!” 萧天河听到老者的声音,也指着他道:“原来是你!” 叶玲珑被闹糊涂了:“怎么,你们两个认识他?” 石灏明道:“此人前些时候去了我们鳞部,和敖天波是一路人!” 叶玲珑又看向了萧天河。 “此人是华林大君尚兴杰的朋友,当初和尚兴杰一起追杀楚姐夫妇的恶人就是他!在江由界时还和我们打过一场。”萧天河道。 石灏明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感觉此人有些熟悉。当初他追杀楚芳华夫妇时,始终蒙着面,又刻意变了声音,我竟没反应过来。楚芳华查探了这么多年,始终不知此人身份。弄了半天,原来是白花帮的副帮主!”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老者也终于想明白了,长叹一声,对萧天河道:“原来孟章佩就在你手里!当初在江由界老夫就不该放过你!” 萧天河冷笑:“那时你可是自己选择逃跑的。” 老者气鼓鼓地说:“还不都怪尚兴杰那厮?哼哼,背弃我们之间的盟约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错事,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他就该下地狱去见阎王了!” “你以为你就不会去见阎王了吗?”石灏明召出星芒枪,点住了老者的咽喉。 老者面无惧色:“我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不过你们休想从我这儿获得任何信息!” “不!”萧天河攥住了石灏明的手腕,“如果你说出来白花帮主的真正身份,我今日就不杀你。” 石灏明压抑道:“你不帮楚芳华报仇了?” “我想楚姐更愿意亲自手刃仇人。”萧天河淡淡地说。 “当真放过我?”老者满腹狐疑,“不会耍什么‘我不杀你,让同伴来杀’这种把戏吧?” 叶玲珑不满地道:“你觉得我们和你一样卑鄙呢!” “好,我就信你们一回。”老者站起身来,“老夫翟江戎,乃是白花帮副帮主。我们白花帮有两位帮主。平日帮中事务,都是由少帮主打理、调度的。至于总帮主,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叶玲珑自然不信:“你堂堂副帮主,竟然不知道总帮主是谁?怎么可能的!” “是真的。”老者急道,“其实,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还有一位总帮主,她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出现的。少帮主声称总帮主是他的母亲,我们却从未睹其真容。啊,对了,此次凶妖攻打兽、虫……”老者突然瞪大了眼睛,话语戛然而止,面部抽搐。 “你怎么了?”叶玲珑警惕地举起了魔刀,她还以为老者在耍什么诡计。 老者费力地张了张口,一滩血沫涌了出来。接着,他双眼暴突,七窍流血,一头栽在了地上。 石灏明用枪尖拨了拨,说:“死了。” “怎么回事?”叶玲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必是那位总帮主在他体内预藏了某种毒药,刚才见他要说出秘密,就让他毒发了。”萧天河环顾着山寨四周。 “啊,那得赶紧去找啊!” 萧天河道:“不必找了,想必她已经走远了。比起此事,我更在意老者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 。” “凶妖要攻打兽、虫两部,我们得去帮忙。”何天遥道。 “不单是这个。”萧天河分析道,“我猜老者想说的,肯定和白花帮主有关,也许……她也会参战。这样,我立即通知清雨姐赶过来,大家兵分两路,我和玲珑去猎魂坡,遥弟你与清雨姐会合之后去万鸣森林。哪一边先解除危机,就立即赶去另外一边!” “好!”两人应道。 如此,才有了前文叶玲珑救援兽部之事。兽部解围之后,林水寒率领一干战将和萧天河、叶玲珑一起飞往万鸣森林。 …… 再说另外一路。 花清雨接到萧天河的传讯,和艾娜娜飞来了依霞山。 “遥弟,我终于弄清楚了解药失灵的原因了!”一见面,花清雨就急切地说,“他们在活尸散中又加进了新的东西!所以我的解药只能解旧的活尸散,却解不了新活尸散!” 何天遥欣喜道:“那你应该很快就能制出新的解药咯?” “不行啊!我搞不清楚加进去的究竟是何物!”花清雨无奈,“不过来这儿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新活尸散应该刚制出来不久,否则他们肯定会用在石灏明以及羽部八方尊者身上,而石灏明和八方尊者的毒都解了,证明当时用的是旧活尸散。” 何天遥没想明白花清雨的推测有什么意义:“那又如何呢?既然有了新活尸散,他们也知道你已经制出了旧活尸散的解药,以后肯定就全都用新活尸散了呀!” “你想一想,旧活尸散和新活尸散都出现在鳞部,而且前后没差几天,说明新活尸散应该就是在海天宫内制成的!” “是……是这样吗?” “活尸散是何等玄妙的毒药!天底下有本事改良它的人能有几个?余子齐又远在昌阳域。只要仔细排除一遍这期间出现在海天宫的人,就大致能猜到个所以然了!”花清雨果然聪明。 “改良活尸散的人必定是个高手。这些日子,出现在海天宫的高手……除了敖天波之外,也只有凶妖那些家伙了。” 花清雨冷笑:“呵,凶妖……不是我小觑他们,他们若是有这等炼毒的水平,恐怕早就一统妖界了,又何必勾结白花帮呢?” “对了,白花帮!也许就是白花帮刚刚研究出来新的活尸散,让凶妖他们带去海天宫试一试效果呢?所以此毒未必是在海天宫内制成的。”何天遥道。 “我觉得不对。”花清雨摇了摇头,“白花帮也没有改良活尸散的本事,否则当初他们为何还要威逼花辛瑶前辈?现在花辛瑶前辈已死,而且她生前即便被迫昧心研制活尸散,也始终不忘让其可被费兄弟之血所解,所以不可能留下一条未完的改良之法,你觉得白花帮有能力完全开创一条改良活尸散的新径吗?” 何天遥频频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的确不太可能。可是,出现在海天宫的高手,除了凶妖以外……啊,还有一个人!” “没错,我也怀疑是他!” 两人一起看向了一旁的艾娜娜。 “是他……”艾娜娜小声咕哝道。 “你那位仇敌精通毒药么?”花清雨问。 艾娜娜的口气有点踌躇:“是倒是,不过……他精通的是我们故乡的毒药……不好说,请你们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嗯。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赶去万鸣森林吧!”何天遥催促道。 …… 一日之后,虫部和兽部一样,遭遇大批突如其来且实力强劲的凶妖袭击。为首的正是虎纹饕餮狄成言。 为了保护万鸣森林中的幼虫,金婵玉、尉迟风率领着振微十六堂的虫部战将冲出林外与敌人厮杀。叶元圣也带着顾晚兴、阮箐莎、尤承悦三人加入了战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一章 生死存亡 守卫万鸣森林的这场血战,已足足打了两天两夜。凶妖大军在“夜叉八海将”的率领之下,分兵八路围攻,虫部振微十六堂之战将悉数出战,包括同在万鸣森林的叶元圣等人也鼎力相助。与其他四部不同,虫部虽然人数众多,却全部都集中住在万鸣森林之中,也就是说,此役是不可能有同族援军来救的。凶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此次来攻的兵力堪称恐怖,天上地下、漫山遍野,森林之外无处不是战场。 当何天遥、花清雨、艾娜娜三人赶到时,万鸣森林外早已尸横遍野,其中大部分尸体,都是虫部的妖族。监兵七妖、陵光七妖立即投入了战斗。与攻打兽部猎魂坡的凶妖大军一样,敌人的防御力极强,击杀相当不易。不得已,不少虫部高级战将被迫现出了本体,不惜消耗大量妖力,依靠本体状态下更高一等的攻击力与敌人相搏。此外,狄成言所率的这批大军,在数量上远远超过钟无命的那一批。虫部之人都很清楚,这是一场关乎虫部生死存亡的大决战。 这场大决战本来的确是不可避免,只是,它来得比预期得要早许多,也来得太过突然。虫部就这么仓惶应战,在心态上已经略输了几分。五方虫鼎冒着浓浓的青烟,不过谁也没有指望着援军的到来,毕竟四大凶妖只出现了一个,另外三个的去向可想而知。 可是,从第三日的清晨开始,战局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剧变。 旭日东升,阳光刚洒下不久,天空忽而再度陷入了黑暗。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万鸣森林的上空——另一批凶妖大军出现了! 为首的正是钟无命。这可真是“敌从天降”,虫部的战将们被眼前的敌人纠缠,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量凶妖落进了无所保护的森林之中。顿时,林中虫声大噪,与之前慷慨激昂的“助威战歌”不同,这回却是尖锐刺耳的呼号与哀鸣声。幼虫们当然不是凶妖的对手,个个都是砧板鱼肉,只有挨宰的份。振微十六堂的数位副堂主和掌旗使纷纷拼死杀出一条路,奔回了万鸣森林,无奈杯水车薪。 如果说振微十六堂的战将是虫部现在的中流砥柱,那么万鸣森林中的幼虫就是虫部未来的根基。鏖战中的金婵玉急红了眼,茫茫混战又是一片凌乱,于是只得高声大喊:“风左使!” 尉迟风何尝不急,只是一直脱不开身。听到金婵玉的嘶吼之后,他更急了,一急,三尖刀法就乱,一不留神,右臂被敌人刺中,挂了彩。所幸,得贺崇宝和程羽飞一棒、一棍来助,他才得以抽身,立即一头扎进了森林之中。 森林另外一边,叶元圣感到了林中传来的一股妖力波动之后,也撇开敌人冲回了森林里。两位阵法高手分别于万鸣森林的东、西两端,合力启动了事先设于森林中的攻击大阵。随着大地的一阵颤动,一尊尊黑色、白色的巨人石像从地底冒出,迈着僵硬的步伐冲向了凶妖,挥舞着坚硬的拳头砸向他们的头颅。 这和两人在浮柔山挥雨峰的那一场手谈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黑白双方不分彼此,同仇敌忾。浮柔山的“往生棋局”共有八座棋盘,但这副“万鸣棋局”只有一座。此阵与寻常法阵不同,需要布阵者持续不断地消耗功力。一盘棋中,尉迟风的“黑子”有一百八十一尊,叶元圣的“白子”有一百八十尊,共是三百六十一尊巨像。数量虽然不多,但却是“八盘合一”,比起“往生棋局”的石像,这批石像的攻击力、防御力都远胜许多。当然,对于功力的消耗也增大了许多。当“棋局”结束时,意味着尉迟风和叶元圣的功力将会耗空,两人恐怕就再无续战之力了。这也是两人没有打一开始就动用那些巨像的原因。 “万鸣棋局”启动之后,尉迟风能感觉到,敌人之中除了凶妖首领钟无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强悍的家伙,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击碎了数尊巨像,战斗力比起钟无命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莫非是狄成言?不对,狄成言尚在万鸣森林外与两位堂主鏖战;莫非是曲朔衡?可曲朔衡那招牌式的大翅膀十分显眼,如果他来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那么,此人究竟是谁?想到这里,尉迟风心中“咯噔”一沉,暗道糟糕,恐怕是四大凶妖之首的姬少青现身了!当即,他控制着数十尊巨像一起向那人围了过去。 尉迟风所料没错。这批凶妖大军正是从猎魂坡转来攻击万鸣森林的。尽管兽部战将与萧天河他们也披星戴月赶往万鸣森林,还是比“云来雾去”的姬少青、钟无命他们晚了半日。 就在这半日内,由于新添了一群强敌,虫部蒙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万鸣森林中诸多幼虫遭到屠戮,尉迟风与叶元圣布下的“万鸣棋局”大阵也被击破,三百六十一尊巨像悉数毁坏,两人也功力耗空,不可再战。不过最惨痛的损失,莫过于振微十六堂高级战将的身陨。十六堂每堂都有一位正堂主、两位副堂主。十六位正堂主中竟有七位壮烈牺牲,还有四位身受重伤。三十二位副堂主的伤亡更重,除了九人负伤过重 不可再战之外,剩下尚可支撑之人居然仅剩八个。十六堂还有总共八十位掌旗使,以身殉族的超过六成,足见大战之惨烈。 虫部牺牲的高级战将,大多是被三位凶妖统领以及“夜叉八海将”、“神山五鬼”所杀。凶妖一方也不是没有损失。“夜叉八海将”战死了一半,“神山五鬼”也只剩下了两个,至于其他凶妖,伤亡已无法估算。不过,三位凶妖统领依然还在,他们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而且似乎对于手下的亡殁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悲愤。 金婵玉与他们的对比十分明显,每一位部下的英勇牺牲都像是重重一锤擂在她的心头。她那双早已通红的眼睛一半是因为杀敌激愤所致,一半是由于心痛所致。虫部的“根基”已经损失了一半,决不可在此全军覆没。不得已,金婵玉只得忍痛决定放弃万鸣森林中的一切,准备下令全体撤离。 就在这时,西北方的天空中传来了兽部高亢的战斗号角,金婵玉闻声,精神为之一振,兽部来援了!与兽部一起来的,还有白樱雪、罗静波的“五虫五兽大军”,铺天盖地的毒虫像是一股黑色的狂风,刮进了万鸣森林之中;毒兽也仿佛一波涌来的狂潮,一浪又一浪地向着凶妖席卷而去。 凶妖的防御力虽然很强,但毒物最致命的攻击方式根本无视防御。霎时,森林中一片哀嚎之声,不少凶妖被毒虫蛰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钻出了森林,然后瘫倒在几丈之外的毒兽群中,更多的凶妖甚至都没跑出森林就一命呜呼了。如此一来,先下撤令的反而是姬少青。 不过,姬少青下的是撤退令,并非撤离令。林外的八路凶妖和林中飞出来的那一路合而为一,于万鸣森林东南方重整旗鼓。虫部与兽部也聚集一处,敌我双方形成了新的战线。 在曲、梆双笛的笛声中,毒物大军向着凶妖扑了过去。凶妖一方已将火属性凶妖统统调集至最前线,冲天的火浪掠过当空,毒虫纷纷化为了灰烬,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随即,水属性凶妖发力,在虎纹饕餮狄成言的指挥下,将冻气通过地面送入毒物阵中。蛇、蝎、蟾蜍等毒物最怕的就是寒冷,成批地被冻成了冰渣。火烧毒虫,冰冻毒兽,凶妖的战术安排得十分合理。 笛曲变奏,剩下的毒物左右分散,虫部与兽部在两位部主的带领下高声呐喊着冲向了敌阵之中,又一场大混战再次开始。双方一交上手,毒物就又有了用武之地。凶妖们只得边打边退,减少伤亡。 忽而,万鸣森林对侧的一片竹林中又冲出来一群人,正好截在凶妖大军的左翼半腰,领头的正是羽部妖王蓝晓宁。在她身后,八方尊者带着尚未复元的伤体奋力厮杀。八方尊者在惊霖岛受过鳞部九辰战龙的疗伤之后,妖力已然恢复了不少。花清雨替他们解了活尸散之毒,又给他们吃了不少丹药。来到了虫部,金婵玉刻意安排他们在万鸣森林之外的竹林中继续疗伤,就是担心将来虫部出事连累到他们。现在虫部已岌岌可危,所以在匆匆结束了一段疗伤过程之后,蓝晓宁立即领着八人杀了出来。 羽部战将加入战斗后不久,西南方的云影里,出现了介部四灵将的身影。介部也赶到了! 四灵将落地之后,径直加入了战团,一直杀到金婵玉和林水寒身旁。 金婵玉大喜,对虫部造成损失最大的就数“夜叉八海将”那些凶妖高级统领,己方高级战将越多,将对方统领击杀的可能性就越大。敌方统领一亡,剩下的好办了。 可是,夏灵将却略带歉意地说:“金部主,林部主,抱歉了,我们介部实在挡不住曲朔衡那伙,只得逃来了这里。” 原来他们不是来救援的!金婵玉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想必是介部来救的半道被曲朔衡伏击。多年前的“故技”被“重施”了。“吕部主呢?”金婵玉没看见吕尚文,心中一沉。 “曲朔衡麾下‘四精元帅’齐现,我们拼死才杀出一条路来,老爷子让我们先赶来求救,自己则留下断后。”罗灵将道。 “‘四精元帅’……差点把他们给忘了!”蓝晓宁也杀到了这里。 “‘四精元帅’都是些什么货色?”林水寒道。 “‘风元帅’天吴,‘雨元帅’玄冥,‘雷元帅’强良,‘电元帅’翕兹,个个都是极难对付的悍将,再加上曲朔衡……吕老爷子恐怕挡不住啊!”蓝晓宁说的都是凶妖的本体。天吴,育于高峰之巅;玄冥,生于汪泽之中;强良、翕兹乃是一对堂兄弟,两人皆从一座环境险恶的深渊而来。四人都是羽族,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曲朔衡收服,成为了他麾下的得力干将。不过曲朔衡极少让四人露面,许多事都是亲力而为,所以就连林水寒都不知道“四精元帅”的详细情况。 金婵玉怅然叹息:“你看现在这状况,我虫部也分不出人手去相助了。这样吧,蓝妹妹,介部那边就交给你和几位尊者了。” 蓝晓宁点点头,飞上半空,吹了声响哨,八方 尊者追随而去,连同介部四位灵将,共一十三人往南边飞离。不料刚飞出去没多远,吕尚文的本体——碧灵玄龟庞大的身影却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踏着隆隆的步伐正往万鸣森林这狂奔。他身后的天上,黑压压一群凶妖扇动着翅膀紧追不舍。蓝晓宁他们连忙迎上前去。 吕老爷子变回了人形,脸色苍白,连吐了好几口血,踉跄要倒,蓝晓宁连忙扶住。“老爷子,您怎么样?”几位灵将焦急万分。 “咳咳,暂时还死不了。”吕尚文气喘吁吁,“多亏了这副龟壳还算够硬,否则真要被剁成肉酱了……” “事到如今,我们赶紧回去与虫、兽两部汇合吧。”蓝晓宁道。 于是一行人又调转方向,原路返回。孔雀尊者回首望了望天边的追兵,长叹了一声:“四大凶妖终于聚齐了,可是我们妖族五部却……” “也许,这一战就是决定我们妖族五部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了。”彤鹤尊者道。 “万鸣森林战况如何?”吕尚文问。 蓝晓宁回答:“听金、林两位部主所言,振微十六堂已有九位堂主战死,兽部四圣大帅在猎魂坡就重伤了一个,在万鸣森林又死了一个,伤了一个,九天大将个个挂伤,尚可一战的也只剩下太一大将严华青一人了。” 吕尚文怔了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从“四精元帅”现身的情况来看,恐怕其他凶妖麾下的大将也都一起出战了,难怪战况如此惨烈。 “我方虽然伤亡惨重,可是敌方也不好过。‘神山五鬼’已经死了四个,剩下的那一个也是半死不活的。‘夜叉八海将’也只剩下三个了。”蓝晓宁道,“就是几个凶妖首领比较麻烦。另外,姬少青终于现身了。” “听太一大将说,‘东灵鸟’——青天发明镯和‘南灵鸟’——丹霞焦明幡都在姬少青手里。他还没开始使用两大灵鸟,说明凶妖那边还没到极限。”彤鹤尊者道。 吕尚文闻言更惊讶了。 “我们这边也有四大天宝助阵,四界之中可是足足有二十七位妖族战将,不比那两大灵鸟厉害得多?这么算下来,还是我们这边的高手多。”蓝晓宁道。 吕尚文眼睛一亮:“四大天宝!萧小兄弟他们也来了?” “嗯。萧天河、花清雨、何天遥、叶玲珑,他们四个分别是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佩之主,他们还都是好朋友,真是厉害啊。”蓝晓宁咂着嘴赞叹。 “唔……如此说来,虫部那九位堂主未必全都牺牲了。”吕尚文道,“以萧小兄弟的智慧,不会想不到救人的方法。” 蓝晓宁这时才恍然大悟:“对啊,可以进入孟章界!只要没见着尸体,应该就是被救了!”随即她又略显遗憾地道:“可惜凶妖一方太狡猾,竟然分成九路来攻,他们却只有四个人,萧天河和叶玲珑还是很晚才赶到的,不可能救得过来。” “大战伤亡在所难免,牺牲之人是我们妖族的英雄,当流芳百世!”吕尚文道,“今日我们五部齐心协力,送凶妖那伙下地狱去吧!”显然,他还不知道鳞部的异变。 一行人赶回战场之后,为了应战即将攻来的曲朔衡,虫、兽两部减缓了攻势,向着南、东两个方向重整战线。凶妖一方也停止了退势。 金婵玉心中十分忐忑,凶妖的三个统领自退阵开始就再也没露过面,不知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四精元帅”追到后,也没看见曲朔衡的身影。四大凶妖竟然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已经撤离了吗?可“夜叉八海将”他们却依然还在,“四精元帅”也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敌我双方都没有展开攻击,而是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远远地对峙着。 萧天河来到几位部主身边:“凶妖退而有章,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可是此时曲朔衡的大军已到,他们却依然不攻,一定有阴谋。” 蓝晓宁猜测:“莫不是在等人族的援军?” 萧天河道:“人族这会儿早已打得乱成一锅粥了,余子齐他们恐怕不会来援。倒是‘清明双杰’挺有可能。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天河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愕然回首,只见红光漫天,灼天的烈焰从万鸣森林中爆发,所有的树木都笼罩在夺目的火光之中,随即一股澎湃的热浪掠过,连地上的青草都被瞬间炙烤枯萎,甚至很多人的头发都烧了起来。在火焰的燃烧声中,还隐约可以听见一些凄惨的虫鸣声。 “不——”金婵玉眼含热泪,捂住了嘴巴,双膝跪地。虫部的未来,全都没了。这等将整片万鸣森林都化为一片焦土的大火,绝非一般妖族可以施放得出来的,包括丹火浑沌曲朔衡在内都不行。能做到的,只有火之邪祖,猰貐——危十巫! 果然,火光里升起一头巨兽的身影,在空中变回了人形,放声大笑着降落在敌我双方之间的空地上。 第六百十二章 当阵认亲 火之邪祖,猰貐——危十巫在万鸣森林里放了一把大火,近乎将整片森林都烧成灰烬。的确,当世妖族不可能有这等可怕的妖力,所以众人看到大火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猰貐所为。可是,邪祖的妖力如今并非处于巅峰状态,萧天河他们和几位邪祖陆续有过几次接触,他们如今的实力并不是强得不可匹敌。 既然如此,猰貐能烧出这把火的原因究竟为何?在三道六术的成品之中,法宝、法阵、符咒都可以为功法增幅,丹药则可以暂时提升实力,猰貐究竟是借助了哪一种方法呢?曾在清明城外与猰貐大战一场的监兵界三悍将最有发言权。 “那家伙吞了火圣珠,妖力大涨!”竺远来道。 贺崇宝道:“我们和他交手时是在他吞下火圣珠之后啊,就这把火,他当时若是使出来,我们谁能逃得掉?” “不,不可能!即便是吞了火圣珠,恐怕也难达这等程度。他一定是吃了什么提升妖力的丹药,又借助了法宝、法阵和符咒的增幅,再耗光了全部的妖力,才烧出这把火的!”同是火属性的程羽飞给出的答案是,猰貐把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 竺远来哭笑不得:“可你看他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像是妖力耗空的模样吗?” 金婵玉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为万鸣森林的覆灭而肝肠寸断,传承了数万年的苦心经营和培育,一瞬之间化为了烟尘,叫她如何能接受得了。有类似经历的蓝晓宁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有同病相怜的泪水在打转,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吕尚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林水寒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冒着浓烟的“黑炭森林”,思索着猰貐到底是如何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的。 若是之前混在钟无命的妖族大军中进入森林,然后蛰伏至此时的话,似乎有点说不通。先头尉迟风和叶元圣可是启动了“万鸣棋局”大阵的,有个邪祖藏在森林里,还能觉察不出来?“莫非他和四大凶妖一样,也是耍‘云来雾去’的‘把戏’?”林水寒心想。这个“把戏”实在太可怕了,任何时间,任意地点,都能出其不意,敌人若是将这个“把戏”用于刺杀,他们这几个妖王还能活多少日子?林水寒将目光投向了凶妖那边,心道:“奇怪了,那他们为何不来刺杀我们呢?” 这时,不远处地面上一颗小石头突然轻微弹跳了一下,恰好被林水寒察觉。“咦?”他皱起眉头,瞬间恍然大悟,立即回头大喊:“当心脚下!”话音刚落,几处地面骤然隆起,其中一处就在金婵玉和蓝晓宁脚下。金婵玉戴着金银绦的双掌拍下,与土中钻出的巨斧之刃相碰,火星四溅。一处在萧天河脚下,一把银色枪刃刚破土而出,就被眼疾手快的石灏明用星芒枪拨开了,有惊无险。第三处在介部四灵将脚下,幸亏贝灵将以自己贝壳铸炼出的双盾抵挡,四人虽没受伤,可是盾牌却被戟尖戳碎了一个。最后一处则在万鸣森林边缘,修蛇巴千寻的身影从土中钻出,“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团墨绿色的浓烟。大风郎腾云随着那杆金枪出现,随即高高跃起,在空中现了本体,巨大的身影掠至万鸣森林上空,对着妖族联军狂扇起了翅膀。那翼展足有四、五丈之长的翅膀所鼓起的狂风可非同一般,卷着尚未熄灭的火浪以及巴千寻吐出的毒烟吹向了众人。 火烧毒熏,妖族瞬间就倒了一大片。 “屏住呼吸,捂住七窍!”人群中,花清雨大声提醒。可是风声实在太大了,她的喊声没几个人听见。 尉迟风的三尖刀曾被飞蛇镗的毒液腐蚀过,正好给花清雨提供了研究巴千寻蛇毒的机会。她已经制好了抑制蛇毒腐蚀之效的良药,只要蛇毒失去了腐蚀之效,那侵入体内的毒素就可以慢慢用其他良药化解。可是,在狂风之中,根本就没法使用解蚀之药。 值得庆幸的是,人群之中已有人想到了对策,羽部的彤鹤尊者化出了本体,也飞上了半空和大风对扇起来。虽然彤鹤的体形和力量都比大风差了不少,但尊者可不只有彤鹤一人。其他尊者也立即效仿,羽色各异的大鸟纷纷飞上天,扇动起他们华丽的翅膀。随后,蓝羽凤凰蓝晓宁也加入其中,四大天宝二十八妖族中的四位羽族:胃土雉——田晓莹、昴日鸡——杜怀柔、毕月乌——关灵韵、危月燕——刘归琼也鼎力相助。 除了只剩一只翅膀的孔雀尊者留在地上之外,天上一共飞着十三只大鸟,大风郎腾云不愧是金之邪祖,以一己之力和十二只大鸟对扇居然不落下风,两股相向的狂风在互相搅动着,僵持着,蛇毒的扩散之势终于停止了。 花清雨大喜,连忙拿出解腐蚀之药,在掌中捻碎成粉,往空中撒去,劲风带着药粉往毒雾方向吹去,可是,对面吹来的可不只有毒物而已,还有炽热的火浪呢!毒雾不怕火烧,但花清雨的解腐蚀之药却怕,一到两股狂风较劲之处,药粉立即化成了点点火光。 “可恶!”花清雨气愤得直跺脚。 “兄弟们,冻气!”老猿沈石沉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晨钟暮鼓,敲在每一个人心 头。二十八妖族中的四水星君:箕水豹——汤元星、轸水蚓——胡蓓璇、壁水貐——孟苏和,加上参水猿——沈石沉,一起现出了本体。以这四人为首,其他水属性妖族纷纷响应,化出本体向着狂风中送去了源源不断的强力冻气。水克火,这条自古便被世人所知的公理再一次于诸人面前展现了它的不可撼动,火浪完全被压制住了。 “哟嗬!”看了半天热闹的土之邪祖,封豨——封无动,重重一拳捶在地上,那群水属性妖族身前的地面瞬间隆起了一道土墙,挡住了冻气。“哈哈,土克水!”封无动得意洋洋地大笑。 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破土墙的方法可就多了,附近的几名妖族抄起武器“乒铃乓啷”一顿乱戳,土墙顷刻就土崩瓦解了。 封无动显得有些愠怒,似乎是觉得土墙弹指之间被破让他在阵前蒙受了羞辱。正要发作,一旁的水之邪祖,凿齿——曹干戚却拦住了他,并用手中的双刃大戟指了指天上,小声道:“情况有变。”封无动循向望去,果然大风巨鸟的扇翅频率明显放缓了许多。难道是他的妖力撑不住了?当然不是,大风巨鸟似乎无意再与对面的十二只大鸟扇风较劲。巨鸟亢鸣一声,飞旋落地,化回了郎腾云,巴千寻也停止了喷吐毒雾。 妖族四部联军的阵中一片欢呼,在欢呼声中,己方大鸟陆续下落,恢复了人形。 “这一阵竟然输了!”危十巫不甘心地捶着手掌。 “非也。”曹干戚道,“是郎兄主动放弃的。” 郎腾云一向平静如水的表情罕见地激动起来,他上前数步,问一人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正是孔雀尊者——宋恩成。 蓝晓宁暗道不妙,大鹏王邬旬阳曾经说过,其实宋恩成就是郎腾云的儿子,现在郎腾云如此一问,显然他是觉察到了什么,就是不知他是如何觉察到的。 “我?”宋恩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敌人当阵居然问起名字来,闻所未闻,“吾乃羽部乾位尊者,宋恩成!尔等败类互相勾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郎腾云忽然意识到,他问的这个问题根本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又追问道:“你爹、娘是何人?” “你这厮休要羞辱我!”宋恩成大怒,羽部乃至整个妖界人人皆知,孔雀尊者是个孤儿,郎腾云这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 郎腾云一怔,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几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孤儿吧?” “是又如何?与你何干?”宋恩成额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郎腾云。 “那就没错了!”郎腾云欣喜万分,“你实在是太像你娘了!” “我娘?”宋恩成握紧兵器的手松了松,“你认识我娘?” “当然认识!你娘就是我的爱妻,我如何不认识!”郎腾云将银枪都撇了,向宋恩成走了过去,“你不姓宋,而是姓郎,你就是我郎腾云的亲生儿子!” 人群“哗”的一声炸开了锅,孔雀尊者宋恩成居然是金之邪祖郎腾云的儿子?开什么玩笑? 连封无动都吹了声口哨,笑道:“这下可有意思了。” “给我站住!”宋恩成长剑直指郎腾云的鼻尖,“你耍的什么阴谋诡计?我堂堂乾位尊者怎么会是你这败类的儿子?休要再诋毁我!” “我说的是真的!”一向沉稳的郎腾云此刻竟有些急了,“当初我被蓐收击败,后来被封印在连霞峰尘烟宫的擎宫柱之中。在被封印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你娘被逼自尽而亡,可怜她当时还身怀六甲!羽部那几个可恶的家伙都是铁石心肠,居然连一个有孕的女子都不肯放过!我一直以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也随着他娘一起去了,没想到你原来还活着!”依照邬旬阳所言,郎腾云说的“羽部那几个可恶的家伙”应该就是五圣鸟了:鸿鹄、青鸾、鹓雏、鸑鷟、凤凰。 见郎腾云越说越像是真的,宋恩成更火了:“住口!既然彼时你儿子尚未出世,安有母亡而子存的道理?再说即便你儿子命大,真的活了下来,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禹馀界呢?” “这……”郎腾云哑口无言,他当然不知道其中曲折。 转念一想,他又换了个方向来求证自己的猜测,问道:“那你的本体可是孔雀?我妻子就是孔雀一族中最美丽、最温柔、最贤淑的女子!” “孔雀……是又如何?”即便郎腾云猜中了他的本体,宋恩成还是不信。他穿着白底绿绦的华袍,两肩甲恰似羽翼,上面还附着数道孔雀翎,“就我这身打扮,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再说了,天底下孔雀多得去了!” 郎腾云的目光落在宋恩成肩后的孔雀翎上:“不,我妻子的娘家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孔雀家族,他们家族的特点是,孔雀尾翎羽呈青、绿两色,所以被称为青玉孔雀一族!” “你……胡说!青绿尾翎的孔雀数不胜数!” “上层短翎为绿色,下层长翎为青色,两种 颜色各有层次界限,其他孔雀也是如此吗?”郎腾云反问道。 宋恩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的确,大多数青绿色尾翎的孔雀都是渐变羽色,每一根尾翎的颜色从青色过渡到绿色,或者反过来。像他这样绿、青两色尾翎恰好分为上下两层的孔雀,如今全禹馀界也找不出第二只来。 郎腾云见宋恩成无言以对,自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看来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蓝晓宁长叹一声,决定说出这个凤凰一族保守了数千年的秘密。“郎腾云,你错了。当年你妻子不是被逼自尽的,而是甘愿为你殉情而死的。” “部主……”宋恩成惊愕万分,蓝晓宁这么一说,那可见郎腾云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殉情?”郎腾云哪里肯信,“如果是殉情而死,吾儿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分明是羽部逼得若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自尽都不行!她一定是被那几个家伙制止,然后关起来受尽了折磨!”他的思绪已经混乱了,刚刚他还认为妻子是被羽部逼死的,现在却认定是妻子想要自尽却被羽部阻拦,然后关押并折磨致死。 “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可曾亲眼看到你妻子生死的瞬间?”蓝晓宁相信凤凰一族祖上的为人,“我估计,你应该只是看见了你妻子挥刀自尽的瞬间而已吧?” 郎腾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蓝晓宁继续道:“我们羽部的五位圣祖并不想要你妻子的性命,更不想折磨一个可怜的女子。只是你妻子自尽得太过突然,五位圣祖根本来不及阻拦。不过,在弥留之际,她生下了一枚蛋来,还留下了半颗妖灵宝珠,并将其托付给了凤凰先祖。在我们凤凰一族世世代代的悉心照看之下,那妖灵宝珠终于将蛋蕴养至孵化,诞出来一名男婴。那时羽部妖王正是家父。是家父替男婴找了一位本领高强的师父,悉心养育并指点他修炼,使得他最终修炼有成,坐上了乾位尊者之位。我们羽部对你的妻儿虽谈不上恩重如山,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不仅与毁我羽部的恶人勾结,还杀死了大鹏王……” “不要再说了!若不是那几个混账苦苦相逼,若羽她又怎么会忍心抛下孩子殉情自尽?吾儿又怎会遭受孤伶之苦?归根结底,还是羽部的错!”郎腾云怒极,随即又对依旧处于懵然之中的宋恩成道,“儿啊,你不要再认贼作父,他们羽部没有一个好东西!哼,还给你起了个什么破名字‘恩成’!你的名字爹当初早就想好了!叫破天!你体内有大风神鸟和青玉孔雀的血脉!当一飞冲天、破天而立才是!你的名字,就是郎破天!” 且不说这个名字是否比得上“宋恩成”好听,和鳞部妖王同名就已然很尴尬了。 “你意欲何为?”宋恩成冷冰冰地问。 “我这次解封后,有两大心愿:一是灭了羽部为你娘报仇;二是飞升上界去找蓐收为自己报仇。既然你已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我们当父子同心才是!”果然如同邬旬阳所料,郎腾云知道了宋恩成的真实身份后,必然要拉拢。现在就看宋恩成对羽部的忠诚程度如何了。 “羽部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吗?娘的仇既然报了,你就不该再为难其他四部的弟兄们才是!”宋恩成半喝半劝。不管郎腾云如何邪恶,娘亲总归是没错的。他的话已经是给郎腾云台阶下了。 可是,郎腾云却不肯就坡下驴,他恼怒道:“儿子,你清醒清醒!羽部可是咱们父子的仇敌!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爹掀翻妖族五部,就是为了一统妖界,将来好上界去找蓐收算账啊!” “可是,妖族五部原本就是统一的,是出了姬少青那几个败类之后才有了纷争。”宋恩成指着凶妖一方,“你不帮助妖族平定叛乱,反而帮着邪恶的凶妖剿除五部,岂不是本末倒置?说到底,你不过是想实现称霸禹馀界的野心罢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三章 各来援军 大风郎腾云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他厉声对宋恩成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是帮他们还是帮我?”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等待着宋恩成的回答。 宋恩成深吸一口气,坚定不移地说:“誓与羽部共存亡!” 郎腾云脸上难掩失望地神色,连连摇头慨叹:“你这样执迷不悟,如何对得起你苦命的娘亲?” 猰貐危十巫大声嚷嚷道:“郎兄,这回我们可是来消灭妖族五部的,不是来认亲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哪怕是亲儿子也应当划清界限。你瞧瞧我,我不也有后人在敌营里吗?我根本都懒得认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四部联军中的一人。 火之邪祖也有后人在己方?众人纷纷循向望去,危十巫所指之人原来是执明界中的一妖——孟苏和。 “我?”孟苏和感到莫名其妙。 孟苏和曾在金婵玉手下任事,故金婵玉猛醒:“是了,孟苏和本体为震海貐,和猰貐同属貐族,原来竟是猰貐之后!” “吾观你刚才现出的本体,难道不是只大貐?我猰貐乃是普天之下第一只貐兽,你自然是我的后人。”危十巫道,“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可不会念在血脉之缘而对你手下留情的!” 孟苏和气得破口大骂:“我呸!和你这种家伙扯上关系,我嫌丢脸尚且不及,高的哪门子兴!今日我便要肃清你这败类祖宗,洁净我貐族门户!”他觉得骂得还不够过瘾,直接抡起长槊戳了过去。 一人动手,百人呼应。僵持了许久的双方再次开始一场大混战。 “顽固不化,一意孤行。今日便让你吃些苦头!”郎腾云一震手中银枪,直取宋恩成。宋恩成仅剩一臂,又伤势未复,哪里是郎腾云的对手?只是郎腾云占尽优势却不出杀招,看来他还是不忍心对亲儿子痛下杀手。数百招之后,直杀得宋恩成独臂酸麻不止,气虚力乏。附近另外几名尊者欲要来救,却被各自敌手死死纠缠,似乎敌人刻意要为那父子二人设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 “想不到你的实力竟如此孱弱。”郎腾云边打边道,“你那左臂因何而失?” “还不是拜你那些同党所赐?” “且说是何人,我让他抵命就是!” 见郎腾云如此向着自己,宋恩成心道这倒是不错,可以借他之手除去一名强敌。于是他如实道:“一名高约丈许的男子,常披一件白色斗篷。” “是他……”郎腾云当然认得。 “呵,”宋恩成冷笑一声,故意激道,“大话出口难收了吧?” 郎腾云瞪眼皱眉,手上又加了不少劲,“噌噌”几枪就把宋恩成打翻在地,以枪杆捺住。“天底下还没有我郎腾云不敢杀的人!只是此人现在还有点用处。我答应你,待大事得成之后,我定让他一命抵你一臂!” 宋恩成凝视着明晃晃的枪尖:“怕是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郎腾云不再回话,反手一枪杆打昏了宋恩成。他本来的打算就是生擒而非杀死。他伸手正要去抓,一根飞针却骤然从斜刺里疾速飞来,穿过了他的手掌。 郎腾云大怒,喝道:“何人竟敢偷袭?” “啧啧,你都要取我性命了,还不许我偷袭?”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名白色斗篷男子正好刚到,将之前父子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 “你想怎么样?”郎腾云举枪指着他,还以为他要反水。 “不怎么样。区区贱命,死不足惜。令郎若是陪葬,未免可惜!”男子手腕轻微一动,一根扎在宋恩成脚上的白针拖着宋恩成的身躯直往他那儿去了。原来刚才他发出了两根飞针!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以宋恩成的性命为要挟,警告郎腾云不得对他不利。 这一拖,反而触了宋恩成的痛觉,他当即清醒过来,见势不妙,忍痛拔了针就跑,谁知那针头不知何时多了道钩,一扯之下带出些许皮肉来,疼得宋恩成站立不住,一头栽倒。白色斗篷男子又欲去抓,却被郎腾云银枪拦住,两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白色斗篷男子的招法甚是平常,根本不是郎腾云的对手,但他身法却堪称精妙,边打边四处游走,郎腾云紧追不着,但穷追不舍,两人竟不管宋恩成一路打远了。斡斗了一阵,人群中正撞着艾娜娜,艾娜娜一见仇人分外眼红,立即来战白色斗篷男子。这下可有意思了:艾娜娜与白色斗篷男子是仇敌,自然要大打出手;白色斗篷男子和郎腾云属于盟友之间内讧,还牵扯到宋恩成的性命,两人打得也很激烈;郎腾云和艾娜娜又是敌对立场,肯定也得打。于是乎,两人对打变成了三人乱战,任意一方想要退出还退不得,另外两方哪里肯放? 郎腾云走远之后,危十巫、曹干戚、封无动那三个聚到巴千寻身旁。封无动道:“我们几个合力将那个宋恩成杀了了事!” 巴千寻愕然:“郎兄之子你也敢杀?” 危十巫亦道:“不杀麻烦,郎腾云 明摆着是要带他走,此子又对羽部忠心耿耿,留着终究是个祸害。万一有一天,郎腾云被他劝得动了心……” “没错!”封无动道,“此战说不定他就会看在儿子之面而对羽部手下留情。你可还记得在尘烟宫时,他念旧情放跑那蓝羽凤凰之事?” “不是不该杀,而是不敢杀!”巴千寻无奈,“他若发现儿子死了,不发作才怪!大风发狂,你们几个有谁敢挡?” 一向老谋深算的曹干戚阴笑道:“若知是故意针对,的确说不过去。可若是乱军中身亡,那就怨不得我们了!”说完,他显出了本体。 另外三位邪祖心领神会,也一起现出了本体。邪祖的本体无一不是庞然巨兽,四兽同立一处,光那份凶猛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吓破胆。四位邪祖摆成了一个碗口形的阵势,和在清明城外摆出的阵势相似,只是缺了大风巨鸟的那个“封口”。“碗口”所对的方向上,有羽部八方尊者,还有金婵玉、蓝晓宁两位妖王。看样子,邪祖们是想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弟兄们,摆阵!”宋恩成顾不得伤痛,召呼其他尊者。他们不是不能躲开,只是躲开之后又会让其他战友暴露在邪祖的阵势前,索性摆阵,针尖对麦芒地较量一番。八方尊者所摆之阵,自然就是羽部至强的“八卦神羽阵”了。 四邪祖的“碗口阵”中,先是一声爆响,接着无数火球从“碗口”中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飞射。同时,八卦神羽阵吹出凛冽罡风,竟将迎面飞来的火球悉数给吹了回去。飞回去的火球并未消散,而是在“碗口”中汇聚并融合成一个大火球,火球的颜色也从红色逐渐变成了蓝色,随着猰貐一甩尾巴,大火球径直向着八只大鸟中的孔雀飞去。这颗大火球速度不快,但却不惧罡风。同时,八方尊者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了泥潭,并且还有一股吸力,拉着尊者们的双足往下陷。原本八方尊者是中不了这一招的,只可惜孔雀失了一只翅膀,无法再振翅升空,故而这次的“八卦神羽阵”是在地上摆成的。泥潭陷住了八方尊者,火球又飞到了眼前,坎位尊者——蓝凫大鸟昂起长颈,聚起全身妖力,尖唳一声,吐出一个纯白色的大冰球。冰火两球相撞后轰然炸裂,彼此相消。可是,第二颗青焰火球已经向这边飞来,第三颗也正在形成。此时,泥潭已经没至八位尊者的腹部。情势危急,蓝凫只得故技重施。可是,凝聚冰球似乎对妖力的损耗相当大,当第三颗冰球凝聚时,已经带上了鲜红的血色!发射了三次冰球之后,蓝凫软软地瘫倒了,妖力耗尽。并非蓝凫实力不强,而是因为那泥沼会吸取妖力! “不要管我,大家赶紧尽力飞上天去!”孔雀大声道。 “八卦神羽阵”的罡风停止了,除了孔雀和蓝凫的另外六只大鸟奋力振翅向上非,他们的腿在强大的升力下缓缓从泥潭中拔高了不少,只剩下爪子还在泥下了。 邪祖那边的凿齿狞笑道:“想跑?没那么容易!”他伏低身子哈了一口气,地面竟瞬间“嘎啦啦”结出了一层冰,寒气迅速扩散至泥潭,将所有尊者的双爪给冻住了。 其实这一招算不得多厉害,冰层也不厚,破起来应该不难。雪鸮尊者只重重啄了一嘴,冰层就裂开了。 这时,尊者们却齐齐一声惨唳,东倒西歪瘫在地上。他们的双爪竟然断了!伤口处鲜血淋漓,骨肉之间显出一抹诡异的绿色。再看冰层下的泥泞,已然变成了墨绿色。 蛇毒!原来刚才那一招是凿齿和修蛇的合击!明面上是凿齿凝冰,暗地里却是修蛇送毒!强烈的腐蚀之效霎时蚀断了八方尊者的双爪,同时蛇毒也从伤口处侵入他们体内。八位尊者无力再维持本体,化回了人形。 不远处的金婵玉和蓝晓宁大惊失色,两人都撇了自己的对手,金婵玉伸出五根银丝,分别缠住了冰面上的一位尊者的腰际,将他们拽了回来。于此同时,蓝晓宁已现出本体,飞掠过冰层上方,一爪抓一人,口中再叼住一人衣领。如此,两人将八位尊者全都救离。 “别让他给逃了!”修蛇急道。他说的正是孔雀尊者宋恩成。宋恩成只断一臂,郎腾云就要让白色斗篷男子抵命了,现在四位邪祖断了宋恩成的双脚,若让郎腾云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只要宋恩成一死,巴千寻再随便用点手段把尸体化了,就死无对证了。 “他逃不了!”凿齿转过身来,将脊背上的黑刺对着蓝羽凤凰的方向射出了八、九根,每一根刺都拖着一条冰雾“尾巴”。这急冻飞刺可以说是凿齿最强的绝招了,即便现在功力未复元,其威力也远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金婵玉见状不妙,立即挥起五根金丝去截那些飞刺,只挡住了两、三根,其他飞刺都从金丝间的空隙钻了过去。不仅如此,金丝在与飞刺相触的瞬间,表面立即裹上了厚厚一层冰,冻气顺着金丝直达金婵玉的右手,她只觉寒意彻骨,连忙甩掉了金银绦,看手掌时,居然已出现好几处冻伤,足见冻气之强! 另外一边,尽管蓝羽凤凰极力闪躲,可 毕竟带着三个人呢,急冻飞刺虽没刺中凤凰的周身要害,却刺穿了她的双翼,凤凰凄鸣着坠落在地,恢复了人形。蓝晓宁双臂添了好几处窟窿,伤口附近的皮肉已经泛起了青紫之色。幸亏她带着的三人之中正好有彤鹤尊者云怀仙,云怀仙立即度入一股火属性妖力于伤口周围,抵挡并化解冻气,免得筋肉坏死进一步扩散。 现在的五行邪祖,简直就是不可战胜的。天知道他们究竟从四大凶妖那儿得到了多少高级妖灵宝珠! 凿齿不杀宋恩成不肯罢休,再度冲近诸人,转身摆出了发射急冻飞刺的姿势。飞刺不可挡,那就只能躲了,可是,八方尊者双脚尽断,如何躲得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火红的巨影轰然坠地,挡在八方尊者身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吊额白睛的猛虎,那猛虎张开大口迎着飞刺一声怒吼,吐出一波火浪。那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飞刺也在火浪中消失了。 猛虎喉间响起低沉的咆哮声,飞身上前与凿齿扭打在一起。就连另外三位邪祖都彼此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兽部何时出了这等凶悍的妖虎? 就在妖虎落地后不久,天上又飞来一人,萧天河远远地瞅见,大喜,立即冲到了金婵玉、蓝晓宁她们身边。石灏明、敖睚眦他们也跟着杀了过来。 “啸炎!”萧天河喊道。 “雷兄!”孟章界的几位妖族也打了声招呼。 “唔……”雷啸炎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妖虎与凿齿的鏖斗,“强!太强了!叔叔他实在是太强了!” “姚万钦……啊,不,雷楚鸣!”萧天河念叨着,“可是,当初遇见他时,他并没有这么强啊!他不是还输给过‘吞日蛟’庞思远么?怎么会变得如此厉害?” “叔叔本来就处于修炼的瓶颈期,经过《句芒秘赋》的‘指点’之后,一举突破瓶颈,实力突飞猛进。”雷啸炎道。 “《句芒秘赋》?”萧天河道,“秘赋怎么会在你叔父那儿?” “说来话长。我叔父早年间偶得了一本《祝融秘赋》,但他的功力属性却不是火,而是木。后来入了海蛟帮之后,得知《句芒秘赋》在庞思远夫妇那儿,于是他就用《祝融秘赋》交换了《句芒秘赋》。” “《祝融秘赋》!”萧天河更加愕然,“那火之邪祖被封之处和火圣珠下落的消息,岂不是……” 雷啸炎道:“你可别错怪了我叔父。叔父他当初翻了几页《祝融秘赋》,发现是火属性功法之后,就一直没再碰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秘赋的最后一页上还记载着那等秘密。即便他看到了,恐怕他也搞不清楚火之邪祖和火圣珠究竟意味着什么。” 萧天河点了点头:“看来两条消息还是从白色斗篷男子那儿散出去的。但是,火圣珠为何后来会落入金门大君之手呢?” “恐怕是他们早已计划好的。”石灏明道,“以火圣珠拉拢金门、郁绝两位大君。到头来又如何呢?在邪祖的逼迫之下,火圣珠还不是顺顺利利交到了邪祖手中?定下此计的多半就是昌阳大君余子齐了。” “呸!那个可恶的家伙!”敖睚眦啐道。 “不过火之邪祖猰貐毕竟还是因为消息被恶人所悉而顺利解封,叔父他于心难安,所以誓要竭尽全力相助大家。抱歉,我们来得还是迟了些。”雷啸炎道。 雷楚鸣缠住了曹干戚,另外三位邪祖看了须臾“热闹”之后,又向八方尊者绕了过来。 孟章七妖立即迎了上去,萧天河正要上前参战,却突然怔住了。他的脑中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那个萧天河从未见过面目却知道他无比强大的神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四章 天地四灵 “清明双杰”和敖天波的到来大大地影响了战局,如果四部联军继续损失高强战将的话,恐怕就要全体覆灭在这片万鸣“原野”了。关键时刻,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叶玲珑四人竟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原地呆怔着一动也不动,于是四大天宝的妖族高手不得不寸步不离地环侍左右。 四部联军已经再无更多的高手可战了! 且说郎腾云、白色斗篷男子、艾娜娜三人打得不可开交,郎腾云虽然实力更高一筹,可是白色斗篷男子和艾娜娜却占了三点优势:其一是身法卓越,两人移动速度极快,郎腾云只能勉强跟上两人;其二是防御极强,两人的身体似乎笼罩着一层光盾,在身法落后时,郎腾云曾想靠着银枪飞芒击杀两人,但那光盾居然连妖力波都能弹开;其三是武器怪异,两人稀奇古怪的武器都有好几种,这点让郎腾云格外头疼,光看武器模样,根本就猜不到它的攻击方式是何种套路,更何况不少武器始终不露形,郎腾云甚至都看不清两人是如何出手的。三人旋斗了许久,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当雷楚鸣来援,吼出虎之咆哮后,引起了郎腾云的注意。他瞟了一眼虎啸声传来的方向,却看见身躯庞大的妖虎、巨蚕以及另外四位邪祖的本体,而之前与四位邪祖作战的羽部八方尊者本体的身影却不见了。 由于担心宋恩成的安危,郎腾云不想再和那两人无休止地缠斗,抽身去了。剩下白色斗篷男子和艾娜娜两人一对一。“呵,最后还是你我两人决一死战。”白色斗篷男子一棍劈向艾娜娜的天灵盖,被艾娜娜以双手拳套架住。男子力气不小,将艾娜娜压得曲膝半蹲。奇怪的是,艾娜娜并没有抽身,而是继续与男子硬拼力气。“愚蠢!”男子狞笑一声。眼见着艾娜娜就要被压倒在地,她耸了耸鼻子:“你身上怎么会有汲灵液的气味?”男子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手上松了一下劲,被艾娜娜将长棍掀开,抽身撤步,四目相对。 “没想到你居然还留着那种邪物,我早猜到你不会那么痛快地销毁!”艾娜娜怒道。 “邪物?哈哈哈!”男子虽在大笑,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分明是长老议会那几个老东西顽固不化,看不明白我兄弟毕生成果的杰出妙用!害得我兄弟被千万人唾骂,最后郁郁而终!” “我们可是帝国刺客!不是散播瘟疫的毒师!”艾娜娜摇头叹道,“罢了,多言无用。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这人心术不正,你那兄弟至少还有点儿廉耻之心。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同族只剩下我一个,你到底将汲灵液用在何处了?” 男子不语。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多半是掺进那新的活尸散之中了吧?难怪花清雨的解药不起作用!”艾娜娜道出了自己的推断。 男子终于承认了:“你猜中又能怎样?在我意外地发现,汲灵液可与活尸散相融并且不破坏其毒性之时,立即用仅剩的三瓶汲灵液制出了一批活尸散。汲灵液在这个世界无药可解,所以这批活尸散也是一样。你可以去劝那个花清雨一句,不必再痴心妄想研制解药了!” “哦?不见得吧。”艾娜娜拿出来一个透明的小瓶,里面装着浅绿的液体。 “解药?”男子疑惑不已,随即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兄弟明明告诉过我,没人能制出汲灵液的解药!” “不对,你兄弟说的是:‘没有其他人能制出汲灵液的解药。’” “你的意思是,解药是我兄弟自己制的?不可能,不可能!他制出了解药怎么会不和我说?”男子又说了两次“不可能”,足见他心中的震撼。 “答案我刚才已经说了,你心术不正,而你的兄弟至少还有点廉耻之心,他看清了你的嘴脸,料到你一定会私藏汲灵液,所以将自己关在屋中日夜研制解药。解药制成之后他私下里将解药交给了我,最终自己却因耗神过度、心力憔悴而死。”艾娜娜停顿了一下,又道,“没错,对你而言,你最好的兄弟也背叛了你!” 白色斗篷男子听后先是呆了许久,随后捶胸顿足,仰天怒吼,艾娜娜那最后一句犀利之言仿佛一把利刃扎进了他的心头。艾娜娜是故意激他的,趁着他狂躁的空档,艾娜娜闪身离开了,向着花清雨的方向奔去。 再说郎腾云,当冲至四位邪祖身旁时,他一眼就瞅见了双足尽断的宋恩成。不用问,伤口的蛇毒痕迹已经表明了是怎么回事。郎腾云怒极而现出本体,一翅膀将修蛇扇倒在地,以巨爪踏住蛇颈,吼道:“你好大的胆子!” 原本修蛇、封豨、猰貐三个正在和孟章七妖作战,郎腾云如此行为,岂不是给对方可乘之机?可奇怪的是,在修蛇倒地的刹那,孟章七妖的身影却齐齐消失不见了,耳边却依旧可闻七妖呐喊的余音。 修蛇被踩得直吐信子,含糊不清地狡辩:“郎兄,他们摆出了强大的阵法,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说话期间,修蛇的长尾已经悄悄地绕到了大风的尾巴后面,似要缠住大风,蛇目也在向另外两位邪祖递着眼色。除了与妖虎相搏的凿齿之外,猰貐和封豨不动声色地靠近大风身后,与修蛇呈合围之势。 “怎么,连你们也要忤逆我不成?”原来大风已经觉察到几位邪祖的不怀好意。 封豨道:“郎兄,你可是我和巴兄合力救出来的,你怎可为了一个逆子对巴兄不利?如此便寒了咱们兄弟的心了!” 猰貐也劝道:“就是,郎兄 不可不顾我们当年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情谊啊!况且令郎不是没死么?不过断脚而已!要不然以后让巴兄也自断其足以示赔罪?不过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啊!” 大风怒道:“自断其足?你是在说笑话吗?他一条蟒蛇,哪儿来的‘足’?” 修蛇道:“郎兄,我化成人形之后也是有双足的啊!人形断足,相当于本体断尾。我自断蛇尾赔罪,总说得过去吧?” 听修蛇如此说,大风才松开了爪:“哼,这笔帐暂且记下!” “你们几个别在那儿聊天了,快来助我!这老虎好生凶悍!”凿齿在旁求助。他倒不是打不过雷楚鸣,只是单打独斗想要胜过对方势必会消耗他大量妖力,凿齿可舍不得他那点儿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功力。 另外一边金婵玉回头瞥见孟章七妖不见了踪影,大惊,她可没办法同时保护那么多人。残了双臂的蓝晓宁见状只得挺身而出,挡在八方尊者身前。即便她现出了本体,也仅仅是一只残翼不能再飞的凤凰,面对虎视眈眈逼近的大风和修蛇,她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了。 于此同时,“清明双杰”已经在战场中发现了花清雨、何天遥和叶玲珑呆立的身影,对于花清雨及何天遥这两个清明城的“叛徒”,他们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于是迅速地冲了过去。这时,监兵七妖、陵光七妖、执明七妖和孟章七妖一样,也都不见了。幸亏艾娜娜及时赶到两人身旁,截住了“清明双杰”。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其他凶妖为帮凶,艾娜娜凭借一己之力,如何护得住那么多人?此外,回过神来的白色斗篷男子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冲了过来,艾娜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关键时刻,救兵又到!道是哪一路救兵?只听空中爽朗大笑:“哈哈,何兄弟,项某来迟了!” 隐侯大帝项中洋!原来在赶往万鸣森林时,何天遥就已经撕碎了在焚天宫外项中洋所赠的符咒,由于路途遥远,所以项中洋此时才到。这时候,人族的动荡还未波及至隐侯域。一直远在妖域的何天遥尚不知人族的动荡,否则他不会叫项中洋来。一直隐世的项中洋同样也不知道北方的异变,否则他也不会来。正因为他此时来援妖族之战,故而后来当人族战乱席卷至隐侯域时,无人领导的隐侯域魔军才会迅速溃败。 隐侯域后来的状况前文表过不提,且说当下。项中洋一来就挡住了易千绝,和艾娜娜并肩战“清明双杰”。项中洋也不是独自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帮手。这两个也都是本领高强之人。道是何人?皆为前事所提。一人是“热海十二蛟”中的“喷雨蛟”窦玉丰,在文举界时与项中洋进行了一场符咒对决之后重伤昏迷,被项中洋带走;另一人也是“热海十二蛟”的蛟首之一——“腾海蛟”柳林枫。当初此人留下了各蛟首的信息之后,就离开了文举界,为何这会儿与项中洋在一起?原来是窦玉丰清醒之后,感项中洋不杀之恩与豪迈之义,也佩服其符咒本领高超,心甘情愿从此追随,后来又去拉拢柳林枫共同投靠。柳林枫自忖妖族身份不便,本欲推辞来妖域投虫部金婵玉,无奈项、窦二人盛情相邀,只得先去项中洋处做了数个月的客。就在做客期间,项中洋接到了何天遥的求助之讯,正好柳林枫想要向虫部献一份投诚礼,于是三人便一起来了。 有这三人相护,何、花、叶三人暂时无险。唯独萧天河那边情势危急,凶妖前赴后继,防御又强,金婵玉本体状态下鏖战多时,妖力已损大半。另一边蓝晓宁更加危险,被大风与修蛇弄得浑身是伤,遍体覆血,一地凤羽。 “小凤凰!上次我已念在当年与你凤凰一族先祖的结拜之情,放你一条生路,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大风道。 “求之不得!”蓝晓宁把心一横,决定自爆。可是自爆前须得先将敌人引离八方尊者,偏偏敌人的目标就是八方尊者,该如何行动呢? 这时,呆立了许久的萧天河终于动了!他大喝一声,攥孟章佩在手,掌中飞出绿、金、褐、白、紫、蓝、红七道彩光,孟章七妖重新出战了!他们每个人都手持武器,精神抖擞地挡在蓝羽凤凰和大风、修蛇之间。 大风和修蛇没有立即攻击,他们隐约感觉到,七名妖族的神态似乎与先前不太一样了。须臾,何天遥、花清雨和叶玲珑三人也都飞奔过来,与萧天河并肩而立。 修蛇冷笑不止:“呵,我且看看尔等有何本事!” “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萧天河振臂一呼,三位同伴冲向三个方向,东、南、西、北各居一位,四界二十八妖将站成了一个方阵,将五行邪祖围在当中。 附近的凶妖看到这番阵势,纷纷胆怯后撤,金婵玉趁机和蓝晓宁一起将八方尊者救走。与凿齿相斗许久的雷楚鸣虽不知四人摆的什么阵,但显然是要大干一场。于是他停止了鏖斗,撤出了方阵之外。五行邪祖也摆好了阵势,原本四邪祖的“碗口阵”如今也有了大风这个“封口”,敌我双方剑拔弩张。 四天宝之主齐声喝道:“四象七魂虚空阵!”喊时一起扬手,向着阵中抛出一小物。邪祖定睛一看,乃是青、红、白、黑四件圆弧形玉佩,于空中恰好拼作一个完整圆环。阵外金婵玉喃喃道:“那就是四大天宝!” 紧接着,二十八妖将身上迸发出七彩之光,每个人的头顶都升起一滴溜溜旋转之物。此物所有妖族再熟悉不过——妖灵宝珠。二十八妖将的妖 灵宝珠已和四大天宝形成独有的命格,受到了法宝的吸引,二十八颗命格妖丹往圆环聚去,在环外排成了一圈悬浮着。 “攻那圆环!”大风一声令下,五位邪祖一起昂首,五行属性的妖力波飞向了圆环,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不见了。还未等五位邪祖回过神来,虚空阵又起变化,二十八妖将全都不见了,只剩萧天河他们四人席地而坐。 接着,阵中爆发出一声怪异的嘶吼,四人身上腾起四道庞大的虚影。 阵东萧天河头上的虚影是一条青色的巨龙,龙须飘荡,龙身蜿蜒,与他相比,阵中的修蛇仿佛成了一条小虫。 阵西花清雨头上的虚影则是一只白毛大虎,目若明灯闪耀,额中一个黑色“王”字端的是霸气十足,惊得雷楚鸣还以为是虎神下凡,立马敬畏地伏地跪拜。 阵南何天遥头上的虚影是一只红色长羽的大鸟,乍一看像是凤凰,蓝晓宁差点儿以为是凤凰圣祖重临人间,再仔细一看,发现此鸟并非凤凰,它没有凤凰的羽冠,尾翎也比凤凰更长、更多、更密,再看那一双有如擎天巨柱的鸟腿,简直比凤凰还要威猛、高贵。 阵北叶玲珑头上的虚影乃是一只古怪的异兽,身躯如同巨龟,头尾却似巨蟒。远处的介部妖王吕尚文瞧见了,激动地感叹:“龟身蛇首,此乃神兽玄武是也!没想到老夫竟有眼福一睹其形!” 怪不得叫“四象七魂虚空阵”呢,熟悉四象的人都知道,那四兽就是传说中的天地四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兽的身影足有小山般巨大,战场上双方纷纷停下手来,惊愕地望着那半空中四灵兽威风凛凛的虚影。 “四象”已出,“七魂”已聚,接下来就该是“虚空”之威了。打坐的四人陡然睁开双眼,目射如日之光,“四象”的虚影也居高临下对着阵中的五位邪祖怒目而视。陡然,青龙吟,白虎啸,朱雀唳,玄武嘶,阵外之人听着仿若天籁,晨钟暮鼓,顿觉神清气爽。阵中五邪祖却被震得头昏脑胀、眼晕耳鸣。那四大天宝聚成的灵环开始缓缓旋转,外围七魂之光一起向环中心聚拢,只见夺目的光芒闪过之后,环中俨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圆“洞”,虽说是“洞”,却浮在半空,亦不知通往何处。灵环越转越大,那圆洞也随着扩张。灵环又投下一道白色光柱,将五位邪祖罩在其中。邪祖只觉圆洞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连他们庞大的本体都无法与那吸力抗衡,四位邪祖纷纷用爪抓地,唯独修蛇无脚,第一个被吸上了半空。紧接着,光柱内的大地碎裂,剩下那四邪兽也飞了起来。大风振翼欲飞,却重重地撞在了光柱的内壁之上,惨叫一声,白羽四溅。五位邪祖就那么在空中随着灵环一起飞旋。灵环开始缩小,光柱也越来越细,五只邪兽的身躯渐渐被光柱内壁压在了一起,可灵环依然没有停止缩小之势。整个战场都能听见五只邪兽痛苦的呼吼之声,最终,在那惨叫声之中,五行邪祖被挤压成肉泥,被灵环里的黑色圆洞给吸了进去。 灵环“啪”的一声再度分裂为四块,和相属的七颗魂珠飞回了四人处,四象的虚影也消散了,二十八妖将的身影重现在阵中。 战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刚才的情景给震慑住了。之前不可一世的五行邪祖,就这么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了么?不,在灵环分裂之后,还有金、绿、蓝、红、褐五颗圆球从空中铿然坠地,那正是五行邪祖的妖灵宝珠。 无疑,“四象七魂虚空阵”的消耗是巨大的,且不说二十八妖将妖力尽空,四大天宝之主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们遍体鳞伤,都是耗力时迸裂的小伤口,鼻、口之中满是鲜血,可见激发阵法时也伤了内脏。若非那位虚空中的神人事先对四人的躯体进行了不计其数的磨练,他们今日又如何能经受得住如此严苛的大阵之威! 当初神人在将萧天河他们四个召集至虚空之后曾经说过,在虚空中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四人将来能够击败五行邪祖。这个“将来”究竟是何时,神人并没有明说。 由于萧天河他们意外想出对付中了活尸散之人的办法,使得邪恶联盟想要借助活尸散掌控天下的计划破灭,并且不得不提前发动最终决战。这场决战以妖界的大战为主,人域的混战为次。已经中了毒的傀儡自然不能再往妖界派遣,于是就统统被派去了人族地域战场,助余子齐等几位大君、大帝攻城拔寨之用。 相比人族地域的混战,妖界的大决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参战的人数与规模也逊色许多,但是,其中的高手数量却远非人族混战可比。正因为双方高手多,大战才显得尤为惨烈。正邪双方的伤亡都不小。 为了增加这场决战的胜算,邪恶联盟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四大凶妖为五行邪祖提供了很多高级妖灵宝珠,以助他们恢复功力。而五行邪祖起初的确不负所望,使得邪恶联盟占了大优。可谁知后来战场上却突生异变,四大天宝之主联手摆出一个“四象七魂虚空阵”,将五行邪祖一网打尽。 战场上的人们惊呆了许久依然未回过神来,包括己方的同伴在内。萧天河他们四个的实力的确提升迅速,但战时也只是刚升入八卦级而已;五行邪祖的功力的确受损,但刚破封时他们就能与九宫级高手一战,大风郎腾云更是一举撕杀了九宫级的大鹏王邬旬阳,更何况后来还经过了吞丹的恢复。 几位妖王敏锐地意识到,此事一定是与摆阵之前四人那好一阵子的呆立有关。 第六百十五章 邪魂破封 萧天河发呆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了虚空中那位神人的声音,另外三人亦是如此。神人的声音似乎有勾魂引神之效,四人只觉身轻如雾,随风上飘,向下俯瞰却发觉躯体依旧留于地上。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吧。四人之魂飘飘荡荡,从神人撕开的一道空间裂缝重返虚空之中。正是在那儿,神人传授了他们“四象七魂虚空阵”。奇妙的是,四界中的妖族也同样可以清楚地听到神人之声,也就是说,神人的授道轻易地穿过了四界的界障! 但是,杀死五行邪祖之因却并非四人之功,而是阵法之威也。在阵成后,四人方才魂归醒悟。所以,此阵严格来说也不是由他们四个布成,而是仰仗神人之力,他们四个只是辅助而已。简单来讲,威力惊人的“四象七魂虚空阵”其实是神人借四人的灵魂、体魄和法宝所布的,他们四个充当的是神人布阵的载体和媒介。也就是说,仅凭他们四个想要再现一次“四象七魂虚空阵”是根本不可能的。 况且此阵对四人以及二十八妖将的消耗是巨大的,妖将可用的妖力顷刻之间就被抽至极限,哪怕再多耗一点,恐也会使得他们的修为倒退。而四人的灵魂和躯体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与痛苦。所以即便他们自己有能力布“四象七魂虚空阵”,恐怕身体也是经受不住的。所以,大阵只能摆一次,击杀五行邪祖的机会也只有这一个。不过神人又岂会失手? 撤阵之后,四人遍体鳞伤、脏腑受损,不省人事。阵法的动静太大,战场上所有人都向这里注目。敌人们亲眼目睹了强大的五行邪祖被撕裂、碾压成一团肉泥的全过程,个个吓得心惊胆颤。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萌生退意,悄悄往战场后方溜。 眼见军心涣散,四大凶妖站了出来,曲朔衡喝道:“他们也都半死不活了,怕个鬼!” 钟无命也吼道:“看谁敢怯战,我先劈了他!” 两位凶妖统领的话也给四部联军提了个醒:五行邪祖之死并不代表决战已经结束,四大凶妖还活着呢!而且四界中的二十八妖将也无力再战,己方损失的战将远比凶妖一方要多! 金婵玉关心四人的状况,上去探了探萧天河的鼻息,还好,一息尚存。她还未起身,身后突然出现一团白雾,雾中有一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当心!”蓝晓宁急得大叫,金婵玉忽觉背后发寒,急忙闪身,却已来不及了,数道寒光击中了她,鲜血四溅。她定睛一看,却是一名蒙面黑衣女子,一手持刀,一手持镖。 金婵玉背痛得站立不住,单膝跪在地上,瞪着那人道:“是你!你终于肯现身了!”此人之前已和金婵玉于平育界玄胎宫打过一次交道,她就是白花帮的正主。 “背后偷袭,不知羞耻!”蓝晓宁忿恨不已,大声骂道。 那女子却和没听见似的,转过身背对着金婵玉,径直往一处走去。金婵玉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道糟糕,立即起步去追。五行邪祖死后,他们的妖灵宝珠落在地上。女子正是去拾那五颗妖灵宝珠的。眼见女子就要得手,金婵玉急忙挥出右手五根金丝去切她双腿,女子腾空一跃,顺势又发出数枚飞镖。之后,两人就绕着五颗妖灵宝珠开始缠斗,谁也不让对方更进一步。 蓝晓宁见状,本打算悄悄绕过去拾取宝珠,凶妖那边却下了战令,为了保护八方尊者,她又退了回来。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如先前所述,四部联军损失的高手比邪恶联盟更多。钟无命依旧对林水寒,曲朔衡还是对吕尚文,狄成言和“清明双杰”领着各自手下对战虫部众位振微堂主,敖天波却空了出来。他拖着大刀直奔蓝晓宁而去。蓝晓宁双臂已废,八方尊者尽皆中毒、断腿,此时正是覆灭羽部的最佳时机! 蓝晓宁也早就发现了敖天波正从人群中奔来,于是叼起风雷双匕迎击。以口叼物之力岂可与手持之力相抗?敖天波几下便将两匕击落。再一刀落下,蓝晓宁后撤避开,敖天波顺势发出一记妖力波。蓝晓宁若是去挡,则自己受伤;若是闪避,她身后的尊者遭殃。蓝晓宁只得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妖力波袭来。 正当敖天波以为得逞之时,斜刺里一人、一枪影拍至,挡住了妖力波。敖天波大惊失色,那一人一枪他再熟悉不过。枪是三尖盘龙枪;人是鳞部妖王石破天。 “大、大哥……”敖天波想不明白他的毒是如何解的。 “住口!”石破天怒目而视,“枉我石某把你当成莫逆之交,哪知你这厮心怀叵测,竟害我鳞部至此!” “大哥,机会千载难逢!成败只在此一举!你还是如此不识时务吗?”敖天波最后一次劝道,“我并无嗜杀之心,只要他们肯束手就擒,我们定会留一条生路!将来重分天下之时,划一块属地给他们又有何妨?” 石破天知敖天波已是鬼迷心窍,摇头叹道:“重分天下,划分属地,与之前又有何区别?常言道:‘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人’。你们搅得禹馀界天翻地覆,害死了多少性命?多说无益,受死吧!”当即,鳞部的正副部主,曾经的两位结拜兄弟,当今世上最强的两大龙族高手开始互相厮杀,实在可悲。 石破天的毒是刚刚才解的。先头艾娜娜弄清了新活尸散的奥秘之后,心中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既然新活尸散是由旧活尸散兑上汲灵液制成,那活尸散的解药加上汲灵液的解药是否可以制成新活尸散的解药呢?于是,她立即奔向了花清雨。恰好花清雨在那个时候清醒过来。在布下“四象七魂虚空阵”之前,她先将艾娜娜收进监兵界,然后又将艾娜娜、石破天和九辰战龙连同活尸散解药一起悄悄放进了 羽部先前所藏的竹林之中。试验之后,果然有效,石破天和九辰战龙一起杀出竹林。 白色斗篷男子一心要杀艾娜娜,艾娜娜却突然不见了。后来他发现艾娜娜再次出现后,又立即冲了过去。 添了石破天和九辰战龙这伙之后,蓝晓宁暂时松了口气。可是八方尊者的情况不容乐观,有两位尊者已近休克。尽管蓝晓宁已用布条替八人扎住了腿,减缓了蛇毒的蔓延速度,可总不能让血脉长久阻断。再不解毒,毒素就会随着血液入心,入心则必死无疑。寻常解毒的丹药蓝晓宁也都试了,对邪祖修蛇之毒根本无济于事。可眼下最会解毒的花清雨正处于昏迷之中,真是急煞人也。 另外一边金婵玉的情况也很糟糕。被蒙面女子偷袭之后,她的动作就不再那么灵便了,妖力也已消耗大半,况且金银绦还毁了一只,她等于是负伤单手作战。蒙面女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不过片刻功夫,就逼得金婵玉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蒙面女子连续几刀逼走金婵玉之后,抽身抄起了地上的五颗妖灵宝珠。随后,她居然席地而坐,开始闭目养神。金婵玉正欲上前,姬少青不知从哪冲了过来,挡住了她。姬少青双手持镖,虎视眈眈地瞪着金婵玉,那神情仿佛在说:“要杀我娘,先过我这一关!” 金婵玉心中忐忑,不知那女子意欲何为。此时耳边传来几声咳嗽,萧天河他们四人清醒过来了! 几人一睁眼,却发现姬少青母子就在阵中。那蒙面女子慢慢抬手去解面罩,她终于以真面目示人了! 当面罩滑落,露出了女子的相貌时,几人尽皆瞠目结舌。设想了无数次,万万没有想到,白花帮主竟然是她! 萧天河咳出一口血来:“楚、楚姐……怎么、怎么会是你?” 楚芳华瞟了萧天河一眼,眼神冷若冰霜。 花清雨问道:“你不是白招大帝么?怎么会和凶妖勾结在一起?” 何天遥问道:“你不是人类么?怎么会有个妖族儿子?”。 “你不是带领我们一起去征讨热海十二蛟么?怎么会和那白色斗篷男子同流合污?”叶玲珑亦问道。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为丈夫复仇么?又怎么会让当年的仇人当你的副手?”萧天河又问一句。在依霞山时,白花帮的副帮主——翟江戎已经亲口承认,他就是当初和华林大君尚兴杰一起追杀楚芳华的人。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如果楚芳华是姬少青的母亲,那以前好多事情都没法解释,可姬少青又不止一次说过此人就是他的母亲。 难道此人不是楚芳华?萧天河细细打量,不是楚芳华又是谁?当今的耀瑰大帝他曾经见过,和楚芳华本人并不像。 对于几人的疑问,楚芳华始终沉默以对。调息数次之后,她拿起了大风郎腾云的那颗金色妖灵宝珠,张大嘴,往口中送去。 “啊?”萧天河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了,她在干什么? 金婵玉的话给出了答案:“没想到你竟是个妖族!” 原来楚芳华在吞丹! 她是姬少青的母亲,姬少青是个妖族,她自然也应是个妖族,这么看不稀奇。但是,楚芳华曾经是魔族的白招大帝啊!而且她还曾经是监兵佩之主。人尽皆知,四大天宝是四位神匠专为人族铸炼的,寻常妖族根本无法使用,当初令狐瑞向叶玲珑借来执明佩救下白樱雪和罗静波,也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执明界妖族之一的缘故。 想不通的疑问又多了一个。几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另外四颗妖灵宝珠陆续吞入了腹中。一次吞五颗妖灵宝珠!金婵玉和蓝晓宁看得心里直发毛,她们绝不敢这么做,更何况那可是五位邪祖的妖灵宝珠!楚芳华她难道不怕自己爆体而亡吗? 吞下五颗宝珠之后,楚芳华身上顿时光华流转,眩目惊心,好似天神下凡。须臾,她站起身来,冷声道:“说吧,你们哪一个想先死?” 萧天河暗叹,如今的她的气质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 楚芳华扫视了一圈,最终与萧天河四目相对。“就从你开始吧!”她提着刀一步步逼近。萧天河浑身疼痛无力,哪里还站得起来? 金婵玉正要出手,却听何天遥一声喊:“且慢!有个人要见你!” “哦?”楚芳华饶有兴致地收了刀。 一个身披连帽斗篷的人出现在何天遥身前。 萧天河认得此人,他正是焚天宫的孟管家,在焚天宫化回了陵光佩之后,他也一直待在陵光界中,但却从来不替何天遥出战。若不是今日见到,萧天河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你是何人?”楚芳华道。 孟管家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道满是伤疤的脸。 楚芳华眉头紧皱:“是你……你就是……常沾懿?” 常沾懿!萧天河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常沾懿不是楚芳华死去的丈夫吗? “我还是常沾懿,你却已经不是楚芳华了。”常沾懿道。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楚芳华眉毛一扬。 常沾懿点了点头:“不知她还残存多少灵魂?可否让她出来和我见上一面?” 楚芳华冷笑一声:“很遗憾,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在一年之前,她的灵魂彻底消散,如今这副躯壳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听到这里,萧天河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夺舍!原来你夺了楚姐的舍!”按照刚才楚芳华说的“一年之前”这个时间算,正好是征讨热海十二蛟之后。 夺舍,的确可以 解释一些先前的疑问,但并非全部。而且,也引出了新的疑问。石灏明曾经说过,夺舍的必要条件是被夺舍之人灵魂消散。也就是说,在夺舍完成的时候,旧的灵魂已经毁灭,新的灵魂取而代之控制躯体,故而夺舍之后绝对不会出现两个灵魂共存一体的情形。那常沾懿为何还要问“残存了多少灵魂”呢?此外,夺舍要么得将楚芳华打昏,要么是楚芳华自愿配合,从她的实力来看,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 常沾懿道:“并非是夺舍,而是封印。” “封印?”萧天河疑惑道。这个词近来可是没少听过。五行邪祖被五行圣祖给封印在五处,难道也有一个邪恶的灵魂被封在楚芳华体内了吗? “事情还要从当初那场逃亡开始说起……”常沾懿开始缓缓地讲述。 他们夫妻二人被尚兴杰和翟江戎追杀失散,常沾懿身负重伤,垂死逃至耀瑰、灵威、赤熛三域交界之处,也就是现今的皇崖界时,意外地在山洞中发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妖族。那时常沾懿仅剩一颗疗伤的丹药,强敌也即将追至,可他还是不忍见死不救,于是将丹药分了一半喂给那名妖族。那妖族醒来之后对常沾懿十分感激,对他的伤却是无能为力。常沾懿催促妖族快走,免遭牵连。妖族临行前拿出一块朱天七曜板,并将焚天宫即将开启的秘密告诉了常沾懿。所以常沾懿参加第一次焚天宫有多半的原因是为了躲避追杀。 之后的事就和大鹏王邬旬阳的讲述对上了。常沾懿去焚天宫本就无意夺宝,所以事事都不争先,反倒幸运地成为了一行人中最后一个“活人”。无意夺宝的他选择放弃全部所得,复活所有同伴。却不想在出焚天宫时,一行人意外地遭到了一道古怪“黑刃”的袭击。 邬旬阳在向萧天河讲述时,说不清楚那“黑刃”到底是什么,如今常沾懿给出了答案:原来那“黑刃”就是一道突然出现的虚空裂缝。 一行七人,即便妖灵大帝出手相助,也只救下邬旬阳一个。两名人类以及羽部三大灵鸟——鹔鹴冯琴贺、发明祝禹双、焦明司崇焕全都被可怕的虚空威压给撕成了碎片,剩下一个离裂缝最远的常沾懿半死不活。他本来就受了伤,又被虚空威压弄得伤上加伤,躯体已不能再修复,本该一命呜呼才是。但妖灵大帝想了一个办法,趁着常沾懿灵魂尚未消散,使其与一颗属性宝石相融,形成了陵光界额外的第八颗命格。从此,焚天宫便多了一个管家,担负着妖灵大帝吩咐下的任务。常沾懿醒来之后,只觉自己的一番际遇仿若幻梦,于是在焚天宫第二次开启后,他对闯宫之人自称姓孟,这是取自“梦”的同音。 “其实,那回并非我第一次遇见虚空裂缝。以前我就曾遇到过。”常沾懿道。 萧天河心中慨叹:“两次都能从虚空裂缝的威压中生还,他的命真是够硬的。” “第一次遇见虚空裂缝,是我们夫妻二人刚得到两大天宝后不久。但是那一次我二人却仅是昏迷,并没有受伤。”常沾懿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第一次遇见的虚空裂缝并非自然出现的,而是人为的。有两道邪魂从裂缝中蹿出,钻进了我们体内,并将自己封印,让我们难以察觉。” 听者闻言无一不感叹“大开耳界”,邪魂撕裂空间,超乎常识。 常沾懿又道:“由于我的命格属于后添的,并且只依附于陵光界,所以虽然可以作为“孟管家”存活下来,但却只限于陵光界内。而我真实的躯体已在禹馀界消亡,我体内的那道邪魂,自然也随之消亡了。” 这时,楚芳华舔了舔嘴唇,阴笑道:“我夫君因你而死,你妻子因我而亡,咱俩扯平了。” “啊,她就是其中一道邪魂?”何天遥惊道。 常沾懿道:“没错。吾妻芳华体内的那道邪魂一直在默默地恢复力量,最终破封而出,硬生生夺取了她的躯体。” “这些都是那个妖灵大帝告诉你的吧?”邪魂楚芳华问。 “正是。大帝大人是在替我融合命格时发现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从虚空裂缝中逃出来的邪魂竟然有两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邪魂楚芳华狞笑:“恐怕是刚刚看见我之后才知道的吧?” “不,在得知有关白花帮主的种种讯息之后,我就已经猜到是这种情况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六章 恶敌九婴 “告诉你,那个老头说得并不完全对。”邪魂楚芳华道,“当初我夫妻二人并非是自我封印,而是被他人封住了妖力。其实我的灵魂之力远远超过楚芳华,想夺舍随时都可以。可是一来我的妖灵宝珠被封,即便夺了她的躯壳,我也无法修炼;二来人类与妖族修真方法不同,我也没办法用她的丹田修炼;三来我的妖力太强,若是封印解除,以楚芳华的躯体,根本就承受不住。所以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慢慢地化解封印,并且偶尔占据她的躯壳,让吾儿替我重塑妖身。最终在一年之前,妖身本体的重塑大功告成,于是我彻底消灭了楚芳华的灵魂,以妖灵宝珠代替了丹田,并让人身和妖身本体完美融合。从那时开始,短短一年时间内,我就彻底解除了封印,恢复了最强的状态!”说着,邪魂楚芳华低头展臂,满意地欣赏着那本不属于她的躯体,“你所谓的‘凶妖之乱’,那是我夫妻二人早已定下的计划,吾儿是在按计划行事而已。至于白花帮,呵,原本帮主是翟江戎,他正是当年追杀楚芳华的人,只是他运气不好,偏偏在我控制着躯体的时候找上门来。于是我就让吾儿制服了他,并将白花帮收为己用,替我寻找五行秘赋,哈哈哈!” 见她这副猖狂的模样,众人恨得牙直痒痒。 “我问你,当初你们为何要选我们夫妻为躯体?”常沾懿问道。 邪魂楚芳华回答:“我们夫妻的躯体已毁,当时只能感应到禹馀界你们夫妻二人的位置。” 常沾懿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可是因为孟章、监兵两佩之故?” “哈哈哈,没错!两佩中有两个和禹馀界不同的亚空间,所以我们能感应得到你二人的位置。正巧,你们也是夫妻两个,我和夫君恰好各占一个。” “难怪,当时的陵光佩和执明佩都是无主的状态,你们的选择只有我们。啊!我夫妻二人得到两大天宝,本以为是福气,没想到却是祸端,害得我们既被同界之人追杀,又被异界的邪魂侵体。” “这你可说错了,那个妖灵大帝没告诉你么?我们夫妻原本也是禹馀界的人……”邪魂楚芳华道,“啊,不对,是禹馀界的妖!” “那你们怎么会从虚空裂缝来?”常沾懿问道。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虚空裂缝,因为裂缝的另一边,不是虚空,而是清微界。”邪魂楚芳华洋洋得意。“ “怪不得那道裂缝的威压没那么大呢!你们既然已经飞升上界,为何还要再下界来?” “呵,这就不关你的事了。”邪魂楚芳华戏谑地狞笑着,“总之,我已经掌握了在两界之间自由往返的方法!” 萧天河接道:“所以在禹馀界一直寻不到凶妖的下落,因为你用那‘云来雾去’之法把他们都藏到清微界去了!” “而且在经过了清微界威压的磨练之后,凶妖大军的防御力大有增长。”何天遥补充道。 “聪明,聪明!”邪魂楚芳华鼓起掌来,“好了,闲话就说到这儿,你们也可以死个明白了。如今我已吞炼了五行邪祖的妖灵宝珠,已是天下无敌!” “骗人!若是吞了妖灵宝珠就能天下无敌,你为何不早这么做?”萧天河不信。 “呵,因为一直没人能替我杀掉他们五个呀!”邪魂楚芳华对于盟友的死毫不在意。 萧天河直目相迎:“皇崖老祖、老宗也是你杀的吧?” “连这你都猜到了?”邪魂楚芳华扬了下眉毛,“我想得知你们几个这些时日以来的下落,那两个老东西却是一问三不知,一点儿用也没有。没有用的家伙,何须活在这个世界上?” 尤玄通和尤玄达是萧天河与何天遥的恩师,两人对邪魂楚芳华怒目而视。 邪魂楚芳华逼近了萧天河:“闲话说完了吧?来吧,还是从你开始!” “你高兴得太早了。”常沾懿道,“五行属性的邪祖妖丹,岂是可以随便吞的?” 邪魂楚芳华怔了片刻,突然眉头大皱,脸色异常,脚步蹒跚,踉跄了几步之后,眼见要倒。 “娘!”姬少青赶紧去扶她坐稳。 “接连吞下五个包子还得噎一阵子呢,更何况是相生相克的五行邪祖妖丹?你娘她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常沾懿道。 姬少青举起了飞镖:“那也只是五行妖力的暂时互冲而已,待娘妖力平复之后,就是尔等的死期。在这期间,你们休想趁人之危,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碰她一根汗毛的!”此时,另外三名凶妖也赶紧护了过来。 常沾懿却没有接话,而是转过身来对四大天宝之主说:“时间紧迫,你们也抓紧时间恢复,等一会儿你们需要承受前所未有的痛苦。” “何必要等?就趁现在!”林水寒对着四名凶妖怒目而视,“我和吕老爷子受伤不重,金部主也尚有一战之力,只要缠住几个凶妖,随便什么人就能结果了那个罪魁祸首!” 常沾懿却不同意:“不可。五行邪祖的妖力狂躁无比,若是杀了她,五股妖力势必会激荡爆裂,到时恐怕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为她陪葬。” “这、这么惊人?”林水寒直咋舌,“那该怎么 对付她?” 常沾懿指着萧天河他们四人:“全在他们四人身上。” “常老,”既然已经知道了“孟管家”的真实身份,萧天河就换了一个称呼,“我们四个现在就只剩下说话的力气而已,九转归元丹也已经吃完了……” “难道你忘了从焚天宫太阴层所得的离清丹了?”常沾懿道。 “啊!还真忘了!”萧天河拿出了那颗黄豆粒大小的丹药,托于掌心凝视。何天遥、花清雨、叶玲珑三人当初也通过了太阴层,所以丹药每个人都有。四人服下丹药之后,效果立竿见影,身体复原如初,功力彻底恢复,连精神都无比舒爽。何天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活动着四肢,惊奇地道:“好厉害的恢复效果,远超九转归元丹,真乃仙丹也!” “不仅如此,它还有另外两大功效:一是可以让你们的功力暂时提升一个等级,在功效消退之后也不会有任何负面效果;二是在功力提升期间提供源源不断的功力恢复之效。”常沾懿道。一颗小小的离清丹,竟然聚纳了多种丹药的效果,而且和大赤界的暴灵丹、狂玄丹有所不同,此丹药对于功力的提升是固定的一级之效,四人已是八卦级,提升一级就到达了九宫级,药效过后还不会有虚弱期。 叶玲珑问道:“可是,邪魂此时不是杀不得么?我们该怎么做?” “肯定是先解决那几个家伙咯!”何天遥抽出启明剑,向着四大凶妖走去。四大凶妖也都摆开了迎击的架势。 常沾懿却喊住了他:“莫急!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着,他望向了东南方的天边,“正好,他终于来了。” 众人循向望去,天际果然出现一道人影。 待他飞近一看,原来此人也是熟人——费徒空。 “费兄弟!”费徒空落地之后,萧天河他们立即围了过去。 “不错,不错!”常沾懿打量着费徒空,捋须赞赏道,“果然是个铸炼之才。” “费兄弟,这位‘常老’就是赠你《洞天秘典》的人。”萧天河介绍道。 “我知道。”费徒空微微一笑,“《洞天秘典》上有‘常老’留下的灵魂印记,通过印记我们已神交许久了。”说完,他对常沾懿双膝跪地伏拜道,“师父,恕徒儿拜见得迟。” “快快请起。我哪里有资格当你的师父?你真正的师父当是陵光神匠才是,你的铸炼之技也已大成,没有辱没了陵光神匠的名声!”常沾懿深感欣慰。 费徒空不肯起来:“但凡有授道之功,即可称为‘师父’。还望师父莫要推辞,受徒儿一拜。” 常沾懿也只好受了。 待费徒空起身之后,何天遥问:“费兄弟,你不是去帮柳姑娘守寨了么?怎会赶来这里?” “白鬼帮所处的苍云岭是偏远地境,并没有受到战乱之扰。此外凌波门也派遣了一干高手相助白鬼帮护寨,再说还有慕容大娘守在寨中,无妨。所以我接到师父的令讯之后,就立即赶来了。”费徒空对常沾懿道,“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常沾懿的目光看向了“邪魂楚芳华”,传音给五人道:“邪魂‘九婴’,九头九命,如今又吞了五行邪祖妖丹,一旦损其躯体,五行之力必然外溢,澎湃激荡,爆裂扩散,祸及他人,所以非常法不可杀之。既然在此界不可杀,那就把她丢进虚空里去!” 五人惊而对视,将“九婴”丢进虚空,也就是说要撕开一条虚空裂缝。具体又当如何去做呢? 常沾懿接下来的话说得很清楚:“如果将禹馀界与虚空之间的界障比作一堵墙,那么就只有当禹馀界这一边的威压远远大于另外一边虚空之境的威压时,才能穿破那堵墙。以禹馀界的威压,根本不足以做到这一点,所以就得另辟蹊径。既然四大天宝的威压可以抵抗虚空威压,那么将其威压提升至一定程度时,自然也可以反向打通虚空。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升四大天宝的威压,利用这股威压来穿破界障!” “那该如何提升四大天宝的威压呢?”萧天河在心中问道。 “当初老主人离去之前,曾采用盘古之晶制得四方璧共二十八枚。只要将这二十八枚四方璧分别与对应天宝的七颗命格相融,即可提升天宝之威压,故而此计少不得费徒空之技。”常沾懿所说的“老主人”,即是陵光神匠,可那二十八枚四方璧又是什么?现在何处呢? “二十八枚四方璧……”何天遥忽然惊呼出声,和萧天河对视了一眼,他身前出现了一堆方形石板,“可是这些?” “正是。”常沾懿笑道。四大天宝和四方璧都是由天外陨铁中蕴生的盘古之晶铸炼而成,难怪四方璧可以增强四大天宝的威压呢。 当初何天遥他们闯荡焚天宫时,每通过一层领取奖励时,都能看到四块石板。其中只有三块能取下来。所以何天遥身前这堆四方璧总共是二十一块。 常沾懿用手在石板堆上轻轻拂过,石板堆散发出一道夺目的白光。光芒消散之后,二十一块四方璧悠悠升起,并自发分为三排,分别飘至萧天河、花清雨、叶玲珑三人身前,缓缓旋转着。接着,另外一排四方璧 也出现在何天遥面前,想必这就是焚天宫中取不下来的那七块。 几人发现,每一块四方璧上都出现了二个字,于萧天河面前的七块四方璧上从左到右分别刻着:天魁、紫微、铃星、天机、文昌、破军、天钺,皆是青色阴刻,字上方是青龙纹图,下方则是对应的蛟、龙、貉、兔、狐、虎、豹七兽纹图,四方璧背面则是七妖代表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星图。 在花清雨面前的四方璧则分别有白色阴刻:天空、贪狼、天同、太阳、右弼、七杀、文曲这七大星君,对应着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七星宿。 叶玲珑面前的四方璧上有黑色阴刻:武曲、天相、天赋、禄存、左辅、巨门、廉贞七大星君,对应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七星宿。 何天遥面前的四方璧上有红色阴刻:地劫、火星、擎羊、太阴、天梁、陀罗、天马七大星君,这七个星君之名也正是焚天宫中七层的名字。它们对应着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七星宿。 四大凶妖并不知常沾懿传音的内容,他们光看见四人吃下一颗丹药后便容光焕发、复原如初,接着莫名出现了二十八块发光石板,心知情势不妙。正欲上前攻击,适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白色斗篷男子带着满身血污从天而降,双手并举,挥起一道一丈来长的光剑,向着叶玲珑以及她面前的七块四方璧横斩而去。 叶玲珑和四方璧都是解决九婴的关键,绝不可受伤或被毁,当下常沾懿暗道一声:“不好!”随即挺身上前,抬手相应。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铿然一声,金光四射,气浪翻腾,白色斗篷男子被震飞了,叶玲珑也被掀翻了个跟头。 白色斗篷男子狞笑着爬了起来,艾娜娜也从树林中追了出来,她身上的伤不比对手轻多少,可谓两败俱伤。 常沾懿依然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这并不奇怪,他本就是个虚影。可是虚影又是如何挡住实实在在的攻击的呢?答案就在他手中。他掌心托有一物,正是此物挡下了白色斗篷男子那威力惊人的一剑。可惜,此物在被剑斩之后,已经碎成了好几块。 “那个是……”何天遥瞪大了眼睛。 “唉——”常沾懿摇头长叹,身影竟变淡了许多。 “那好像是颗妖灵宝珠啊!”萧天河道。可常沾懿并不是妖族。 “不,那是‘常老’的命格!”何天遥十分肯定。 这颗陵光界额外的第八颗命格,是常沾懿“继续存活”的根本。现在命格已碎,后果又当如何?从常沾懿的神态与身影变化即可想到。 “常老,你……”叶玲珑自忖凭自己之力无法抵挡白色斗篷男子刚才那孤注一掷的一击,若不是常老相救,恐怕她已经死了。 常老的声音很平静:“看来,就要和你们永别了。” “师父……”费徒空十分不忍。 常沾懿看向了被震飞到远处的白色斗篷男子:“想不到,最后的变数还是那个异界之人!”他又对费徒空说:“我一介孤魂,死不足惜。只是苦了你啊!你虽已是八卦级,但也只是初至此境,奇经八脉还未修炼完全,尚不足以独自承受铸炼四方璧之耗。若没有我相助,勉强而为的话,恐怕……”说到最后,常沾懿踌躇起来。 “师父但说无妨。” “每铸成一次,你躯体和经脉的伤残就会多一分。即便你以坚韧的意志坚持到二十八次铸炼完成,恐怕最后你也会经脉尽断,气虚而亡。”常沾懿道。 费徒空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面带忧色的同伴们:“为了大义,大丈夫理当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我心里有所牵挂,割舍不下……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常沾懿摇了摇头:“只有修习了《洞天秘典》,才能熔炼四方璧。所以普天之下除我之外,再无人可助你。”这时,他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了。 萧天河忽然想到一点:“常老,听你方才所言,似乎只要费兄弟实力足够,就不会死?不知可否用那离清丹?” “有九宫级之功,却没有九宫级之实。功力再雄厚,奇经八脉也是未通之态,离清丹无济于事。” 费徒空叹了一声,咬牙道:“罢!罢!罢!为了禹馀界苍生而牺牲,也算光荣。今日之后,我当可以流芳百世了吧?” “常兄,只要那位费公子的八脉炼通完备,即可不死,是吗?”远处忽然传来了孔雀尊者宋恩成的声音。 “是。依照大帝大人的本意,费徒空应在修炼至八卦级大成时再熔炼四方璧的。可惜四大凶妖和五行邪祖提前发难,方有此时之窘。我那颗命格,本是为了助他熔炼而用,可现在却……熔炼到最后阶段时,对于躯体、经脉的损耗也将达到极致,恐怕他难以坚持。熔炼二十八块四方璧,只要失败一次,便会导致功亏一篑,从而满盘皆输啊!” “既然如此,常兄大可放心。天无绝人之路。”宋恩成看向了身边的同伴们,几位尊者彼此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纷纷点头。 fpzw 第六百十七章 肆虐战场 白色斗篷男子参战后,艾娜娜就一直在和他经久大战。这既是同族之人的一场有关仇恨的宿命对决,也是他们在禹馀界分处不同立场之下的一场必不可少的战斗。对于艾娜娜来说,白色斗篷男子的实力要比她略胜一筹;而对于白色斗篷男子来说,艾娜娜对他抱着“杀死爱人”的深仇大恨。所以两人之间战斗过程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不过,当凶妖一方的一大王牌——五行邪祖被消灭之后,白色斗篷男子觉察到了败北的危机。这种情况下即使他击杀了艾娜娜,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可以吃。如此,邪魂九婴就成了他这一方最后的筹码。为了破坏对方的作战计划,他找到一个时机从万鸣森林的焦木中蹿出,用一道威力无匹的光剑劈斩离树林最近的七块玄武四方璧和叶玲珑,幸而被常沾懿用命格所挡。 光剑是挡住了,可常沾懿的命格也碎了。命格一碎,他的灵魂就会消散。按照他本来的计划,这颗命格是要助费徒空熔炼四方璧而用的。无人相助费徒空的话,费徒空将会承受不住熔炼过程对于躯体与经脉的损耗,而普天之下,唯有常沾懿和费徒空两人研习过陵光神匠著下的《洞天秘典》。也就是说,再无他人可代替常沾懿帮助费徒空。若是费徒空无法熔炼四方璧,四大天宝的威压就击不穿界障,也就不能把邪魂九婴丢进虚空中去。而让她留在禹馀界的话,吞下了五行邪祖灵魂宝珠的她将是无敌的存在,偏偏在她目前的虚弱期内又杀不得。 正当常沾懿即将消散、众人近乎绝望之时,羽部孔雀尊者宋恩成却声称“天无绝人之路”,看他与另外几位尊者心照不宣的神情,似乎已有解决危难的对策。 常沾懿已经猜到了宋恩成的计划,他拱手道:“那我恭祝诸位马到成功,开创禹馀界新的天下……”随着话音渐轻,他的虚影消散了。众人尽皆唏嘘感叹,一对得了两大天宝的夫妻,最后竟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部主,请恕我们无法再助你复兴羽部了。”宋恩成对双臂尽残的蓝晓宁道。 蓝晓宁满脸血泪:“你们都……那羽部岂不是只剩下我这么个孤家寡人了?” “看看我们的状况,双腿全断,身中剧毒,等下去也只有枉死的份儿,还不如为天下苍生再做些贡献。”彤鹤尊者云怀仙道。 另外几名尊者也随声附和,擅咏擅唱的百鸣尊者更是朗声吟道: “羽部八方尊者, 同心结义金兰。 巡天纵意瞰千山, 风舞云飞相伴。 邪祖凶妖祸乱, 前仆后继身残。 流芳不必泪潸然, 自有后人赞叹。” 一首《西江月》,表达了尊者们舍生取义的决心。 蓝晓宁泪如雨下,对费徒空道:“请费公子过来坐定,我羽部八方尊者即将为你渡通八脉!” 费徒空惊而感慨,八方尊者果然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他来到八人之中坐下,八位尊者按照八卦方位环其而坐。奇经八脉,督脉为乾,任脉为坤;冲脉为坎,带脉为离;阳跷脉为震,阴跷脉为巽;阳维脉为兑,阴维脉为艮。八卦各对应一脉。当下,八方尊者燃尽各自的妖灵宝珠,化为八股功力齐聚于费徒空体内,各为他渡通一脉。费徒空双目紧闭,面露痛苦之色。这也难怪,八卦级时逐条经脉修练方是正理,而费徒空此时相当于同时极速修炼八条经脉,自然得受一番罪。但他知道,不论多么痛苦都要坚持下去,这是羽部八方尊者以性命换来的机会,是妖界最后的希望。 四大凶妖岂肯让对手这般顺畅的实行消灭九婴的计划?立即“哇呀呀”地怪叫着冲了过来,其手下也再次对妖族联军发难,已经两停的大战第三次开战。相比前两次的劣势,此次妖族联军终于占优。鳞部石破天与九辰战龙之毒已解,正好可以顶上蓝晓宁和八方尊者的空缺。四大天宝之主皆已复元,虽然二十八妖将为了最后一举,此时不可出战,但失去了五行邪祖的凶妖一方已再无援军。 在敌人之中,最让萧天河在意的还是那名白色斗篷男子。他带来的意外已经够多了,况且他还是杀害赵湘琳的罪魁祸首,在艾娜娜几近力乏的情况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男子杀死。故而萧天河边打边四下搜寻着艾娜娜的身影,打算前去相助。好在那两人的身影都很瘦长,在人群中相当显眼。 萧天河渐渐靠近了两人,还未来得及出手,艾娜娜就已经被白色斗篷男子一剑砍翻在地。艾娜娜的拳套已经碎了,捂着胸口不停地呕吐着蓝色的液体。 “哈哈哈!你所有的武器全都被毁了,我看你还能如何?”白色斗篷男子狞笑着走到她身前,剑锋指着艾娜娜的喉咙,“从你决定和我作对开始,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怪只怪你的武器太少!实力太弱!”其实看他自己那副惨状,实力比艾娜娜强不到哪儿去,充其量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眼见着白色斗篷男子要对艾娜娜痛下杀手,萧天河急中生智,从法宝中取出一物,向艾娜娜抛了过去:“艾姑娘接着!” 那东西的外形就像是个古怪的盘子,尺寸近似铜镜,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当中镶着一个透明 圆球,和拳头大小差不多。这“盘子”是萧天河在文举界八卦乾坤岛阵中所得的怪东西,不知是何物,有何用,是何材料制成。如此怪异之物,萧天河总感觉它和艾娜娜会有什么联系,况且热海十二蛟的幕后首领本来就是白色斗篷男子。刚才听白色斗篷男子说艾娜娜“武器全都被毁”,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圆盘,于是赌了一把。 所幸,萧天河赌对了,艾娜娜抬手接住圆盘,攥住盘心那个圆球,对着白色斗篷男子喉咙挥去,白色斗篷男子举光剑去挡,不想圆球却突然爆炸了,艾娜娜整条右臂都被炸得粉碎,而白色斗篷男子前胸也炸烂了一大片。艾娜娜忍痛走到倒地的仇敌面前,鄙夷地冷笑道:“你得了我的新星轮,却始终悟不透其真正的使用方法。其实很简单,当它的温度升到极致时,就会爆炸。”说完,她一脚踏在白色斗篷男子的咽喉,蓝色血液迸飞,仇敌身首异处。萧天河这时才看清,原来那圆盘炸裂后的一截刚才就嵌在白色斗篷男子的脖颈上。仇敌身死,艾娜娜大笑了一声,仰天倒在地上。她用一臂的代价,终于替恋人报了仇。 萧天河暗暗松了口气,将她收进了孟章界。 没过多久,费徒空那边就结束了。八方尊者接连倒下,个个都因为耗尽了妖力而面容枯槁。蓝晓宁忍不住扑到八人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几位妖王也都连连摇头惋叹。费徒空顾不及悲伤,服下一颗何天遥抛过来的离清丹之后,立即带着七块白虎四方璧进入了监兵界六合殿,开始熔炼。 熔炼过程果然如常沾懿所说,每成功一次,就会对躯体和经脉造成一次损伤。不过以他如今八卦级巅峰的实力,已足够承受。七块白虎四方璧熔炼完毕,花清雨顿时觉得监兵佩不太一样了,她将监兵佩托于掌心细观,如果说从前的感觉是温润,那么现在的感觉就炽热,似乎有一股澎湃的力量被强压在玉佩之内似的。 接着,费徒空又进入了陵光界的中宫殿,开始熔炼七块朱雀四方璧。 姬少青此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由于常沾懿是用传音的方式将作战计划的关键告知了四大天宝之主以及费徒空,所以姬少青不知道他们熔炼四方璧有何作用。但羽部八方尊者都已经自我牺牲了,显然他们是在酝酿着一场大计。 九婴依然未醒,身上的五色光芒还在不断变换着。“娘在未醒之前,尚无性命之虞。倘若到时真的抵挡不住……娘她刚占新体不足两载,就这么回去恐有危险……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比在此丧命好!”姬少青心道。他也知道,大计的关键——四大天宝之主以及费徒空已经没有击杀的可能。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拖,拖到九婴清醒为止。 最后的大战一直持续了四个时辰,天早已黑透,战场上除了各色发光的兵器之外,就属浑身五色光芒流转的九婴最显眼。终于,凶妖一方等来了关键的时刻——九婴清醒了! 天地间响起一声尖锐而又邪魅的笑声,早已疲惫不堪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战。九婴虽是楚芳华的面容,但眉宇间显出的戾气和眼神中透出的阴狠却和楚芳华的和善迥然不同。 九婴体内的五行妖力已经平复,她已是禹馀界中最强的妖族了。面对着诸多敌人,她直接现出了本体——一只九头妖兽。她的九颗头颅有的像龙,有的像凤,有的像羊,有的像虎,总之各不相同。九头皆由两丈来长的脖颈连接在庞大的躯体上,躯体下生有六根石柱般健壮的腿脚,身后拖着三叉长尾。她背附红鳞,腹生蓝纹,浑身棘刺不计其数。九颗头于飒飒阴风中左右摇摆,忽而其中三首俯探向前,喷出三片火浪。火浪突如其来,势头迅猛,碰触者无一不被顷刻烧成灰烬,死者中甚至有一半是凶妖自己人。九婴三首吐火之后,另外一边三首却喷出一阵白雾,未站远的人群统统遭殃,碎成了冰粉,这回就连凶妖统领——虎纹饕餮狄成言也不幸成为了死在寒雾下的无妄之鬼。一口冻气竟然喷死一名凶妖统领,何其可怕!在此期间,九婴九头中的当中三颗却一直在狂笑不止,其声尖细,似是婴孩之声,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原本护在她周围的凶妖们可算倒了大霉,敌人没死多少,倒是葬送了不少自己人的性命。还活着的凶妖纷纷连声呼号着四下逃窜开来。 可惜,四方璧的熔炼仍未结束。 “杀了四大天宝之主!”姬少青现出了青兽本体,钟无命、曲朔衡也现出本体紧随其后。 四人见势不妙,立即往不同的方向逃开。介部妖王——碧灵玄龟挡在了九婴身前,虫部妖王——金银蚕王截住了姬少青,兽部妖王——踏云麒麟对上了钟无命,曲朔衡也被妖虎雷楚鸣阻拦。 其他几对敌手不必说,单说碧灵玄龟和九婴这一战。玄龟自知不是九婴的对手,只是想靠着防御极强的龟甲拖延时间。九婴一口怒火喷在龟甲上,玄龟缩回头和手脚,强忍灼痛。九婴另外两颗火首续上两口火浪,玄龟痛呼一声,龟甲竟被烧穿一个大洞。九婴对着龟甲之洞喷出一道冰雾,玄龟勉强翻身,靠着腹甲抵挡寒气,但寒气并不滞于龟腹,而是扩散至全身,碧灵玄龟霎时被冻成一座巨大的冰坨。 九婴正要给碧灵玄龟致命一击,斜里却涌上来好几头巨兽。这几只巨兽皆为龙 形,却各有怪异。有的生着长长的象鼻,有的覆着厚厚的龟甲。此乃鳞部九辰战龙是也。趁着几位战龙暂时挡住了九婴,介部四灵将连忙将碧灵玄龟推到了一边。 九辰战龙皆知与九婴硬斗毫无胜算,便摆出“九星龙王阵”来。九星龙王阵的威力丝毫不亚于羽部的八卦神羽阵。九位战龙按天上星曜,以五行之星: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定位,加上四斜向:东南罗睺、西北月孛、东北紫气、西南计都四星,九人团成一个小阵。阵虽小,威力却大。掐指推算,依当日属木,天盘左转,故月孛西隐,紫气东来。青帝战龙何瑞曦为出阵之主将,紫气战龙薛辰忌、罗睺战龙徐沧岚为其身后两员副将,三龙仿佛一柄三叉利矛,直取九婴。 九婴本就有水、火双属,按五行之理,木生火,水生木,倒不惧那青帝战龙之威,竟敢挺身硬受何瑞曦一击。挡住锋芒,九婴左右各有两首趁势将紫气、罗睺两位战龙缠住、缚紧、绞杀,只听龙身内一阵骨头碎响,两条战龙满嘴喷血,仿佛死虫一般,僵挺挺坠落在地。再看何瑞曦,虽逃得及时,但尾尖却被九婴当中一首给勾住。当左右两边绞死两条战龙之时,又有一首分别向当中喷火吐冰,可怜青帝战龙,身体一半化为焦炭,一半碎成冰渣。空余一狮鬃龙首,落地前迸出一声独门龙吼,震得九婴耳鸣不已,神智模糊,六脚踉跄不稳。 剩下的六条战龙顾不得替逝去的同伴悲伤,趁此机会一拥而上,按五行相克论,水克火,土克水,故左路以玄武战龙刁哲阳为主将,月孛战龙万俟东、计都战龙戴星德两人为副手,主攻九婴右身三颗火首;右路以镇星战龙王瀑军为主将,太白战龙秦海雄、荧惑战龙东山勇为副手,主攻九婴左身三颗冰首。 五行相克果见成效,九婴受到攻击的六颗头颅一下就被斩掉了两颗。但令人惊讶的是,断首处竟无血涌。只见九婴甩了甩空颈,颈腔中居然又生出一颗小头,迎风而长,晃了几下就恢复到原来大小。九婴九命,莫非即是如此?但仅失去两首又如何算得了“丧命”?更何况此时断首已重生,落地的头颅也消失不见了。 六条战龙见九婴断首重生,皆慌,回身欲逃,却不防九婴当中三颗头颅骤然厉声尖啸,似要撕破天际般刺耳。离三首最近的计都战龙、太白战龙从空中被震落,浑身抽搐,九窍流血,须臾便一命呜呼。 玄武战龙、镇星战龙也头晕目眩,摔落在地。九婴从后追上,一脚踏一龙尾,“喀嚓”两声脆响同鸣,两战龙已残。九婴复上,再抬其足,欲踏龙腹,幸而石破天处适时传来了龙吟箫声,令昏昏然的两战龙如同醍醐灌顶,各自抽身,九婴这两脚正好又踩中龙尾。方才第一脚骨碎,这第二脚则肉烂,两条战龙咆哮一声,忍痛断尾逃脱。 好可怕的九婴!顷刻之间重伤碧灵玄龟,杀死五条战龙,又重残两条。试问还有何人可挡? 那边青兽姬少青见娘亲如此之强,大喜过望,遂不再担忧。以九婴此时之势,不消片刻就可将敌方高手一网打尽,还惧什么熔炼四方璧? 九婴也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满意。这一连串的攻击对她来说只是小试身手罢了。她的目标是四大天宝之主。 萧天河他们刚才虽避开与九婴正面交锋,但大战未了,绝不可能丢下战友逃远。九婴九颗脑袋总共十八只铜铃大眼,随意一扫就发现了四人的位置,于是大踏步向其中一人追去。 叶玲珑远远目睹九婴屠戮九辰战龙的惨烈,又见九婴疾速向自己冲来,心慌不已。此时费徒空正在执明界黄泉殿中熔炼四方璧,天知道九婴为何找得如此之准,头一个就挑中了叶玲珑。 战场上己方势力中本领最强的就属刚才被九婴所伤的那些人了。金婵玉、林水寒、雷楚鸣正与三大凶妖打得难解难分,石破天则一直在和敖天波鏖斗,适才为了吹响龙吟箫救下两条昏迷的战龙,还被敖天波抓住破绽所伤。兽部帅将正与凶妖麾下大将纠缠,振微堂主和隐侯大帝以及窦玉丰则在与“清明双杰”那一伙对战,九辰战龙重损,八方尊者全部自我牺牲,四灵将和蓝晓宁正合力为吕尚文解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八章 天下太平 “蒋太公!”叶玲珑欣喜地呼喊。只要蒋太公出手相助,九婴就没什么可惧的了! “是你!”九婴的尖细声中夹杂着愤怒,“竟然是你!”众人皆愕然,听九婴的口气,她分明和蒋太公认识。 “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死,没有死!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全都明白了!原来一直躲在黑暗中帮助他们的那个‘高手’,就是你!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高手’的下落!”九婴像是魔怔了似的,九张嘴中不停地念叨着。 沉默的蒋太公宛若一尊雕像。 “不过此回你休想再坏我好事!这里可是禹馀界,不是清微界!你不能出手伤我!”九婴疯狂地怒吼着。 蒋太公道:“我当然不会出手。” 此言一出,几位妖王大惊,连石破天都抛下敖天波聚了过来,五位妖王一起跪地伏拜:“大帝大人!”身为妖灵大帝的蒋太公虽然从未在五部妖王前露过面,但却传过音。妖灵大帝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似可摄人心魄,所以蒋太公一开口,几位妖王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见妖王如此,其他妖族也纷纷“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凶妖们则面面相觑,当着妖灵大帝的面,无人胆敢造次。 九婴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个守门的老仆,竟然追我们夫妇到禹馀界来,还自尊是什么‘妖灵大帝’,简直让人笑掉大牙!真是小人得志!” 石破天喝道:“住口,休得侮辱大帝大人!” “你们可以问问他,他在清微界是个什么身份!呵呵,‘妖灵大帝’,还‘大人’,我呸!”说起来,九婴的九颗脑袋整齐划一啐骂的情形还真是个有趣的奇景。 蒋太公不说话。 “怎么?不好意思说?要不要我替你说?”九婴挑衅道。 蒋太公淡淡地回答:“你有九张嘴巴,我说不过你。”接着,他又转目对三位凶妖统领道:“梼杌,穷奇,混沌,你们和饕餮本是生于东、南、西、北四座擎天山中的珍兽,只可惜灵智尚未定型时受了邪兽夔牛、九婴的蒙骗和蛊惑。现在饕餮已死,你们三个不可继续执迷不悟,速速放下屠刀,切莫再枉杀无辜!” 三位凶妖统领懵神了。他们还以为天底下知道姬少青本体的只有他们几个,眼前这位妖灵大帝却一清二楚,还说出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不过三人可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姬少青道:“一派胡言!我乃九婴所生!曲兄他也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兄长!怎会是生于擎天山中的珍兽?况且饕餮狄兄属于水域鳞族,更不可能生于山中了!两位兄弟,休要听他蛊惑!” “我且问你们一句,你们本分别属于妖族四部,后来是何原因让你们聚于一处?”蒋太公道。 三位凶妖统领彼此对视了一眼,曲朔衡道:“记不太清了……似乎是听到了某个人的召唤,见到了姬兄之后,自然而然就一直在一起共谋大事了。” “召唤你们的正是我爹和我娘。”姬少青道。 “你们相聚的那段记忆一定很模糊。”蒋太公道,“夔牛和九婴夫妇将你们四个抓起来时,你们的灵智尚未成熟。后来你们被他二人藏到禹馀界来,并在你们的脑海里封存了一个隐藏的意识。自此你们和此届的妖族一般修炼、成长,到了实力足够时,那道意识就自发觉醒了,你们这才聚于一处。至于父母、兄长等,都是无血缘的义亲,只是你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九婴对此不置可否,三位凶妖统领瞠目结舌。 蒋太公继续道:“再说饕餮,他生于北擎天山——阆苑山域的瑶池湖中,是个水域鳞族也就没什么稀奇了吧?” 对三个凶妖统领来说,妖灵大帝的话也说得通。究竟孰真孰假,还得看九婴自己怎么说。 面对三人投来的疑惑目光,九婴痛快地承认了:“没错!你们确实是生于上界——清微界的妖族。不过,我夫妻二人当初并不是抓你们下界,而是解救你们。如果不是我们相救,你们四个恐怕早已被人当作化丹之材了!” “多言无益。”蒋太公摇头道,“救得他们四个又如何?藏到下界来,还不是替你们夫妻二人提前纠结党羽、结成势力?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你们利用来实现称霸野心的工具罢了!” 九婴狂笑不止:“哈哈哈,与珍贵的性命相比,替我们打打江山又算得了什么?吾儿,你且说说,为娘待你如何?” “很好。”姬少青如实回答。 “可是你却指使他们作了不少孽。你们夫妻违逆天理,利用歪门邪道避过五行天劫进入清微界,本该魂飞魄散而死,后来却蒙受恩慈,得以镇守北地灵山。可你们却临阵脱逃,私回下界,并恶意侵占了他人之躯。你们在四位珍兽灵台中种下邪识,致使他们善心闭塞,冷酷无情,替你们作恶多端,打下基础。这些年以来你更是变本加厉,勾结当世奸人,利用邪毒害人无数,甚至连五行邪祖都成为了你的棋子。幸而夔牛的邪魂未等复元就消散了,否则天下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蒋太公一番义正言辞,字字铿然,话语中透露出无尽威严,“今日九婴必死,你们三个好自为之。” 曲朔衡问:“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投降,就既往不咎了?” “曲兄!”钟无命见曲朔衡此言似有放弃之意,惊道。 “你们别被那个老东西给骗了!想想你们手中沾了多少无辜之血!身后聚着多少人屈死的冤魂!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九婴反劝道,“你们也放心,这儿是禹馀界,他是清微界的人,不能对我出手的!” 蒋太公道:“你们之前的种种恶行虽是受夔牛、九婴之蛊惑,但错就是错。今日你们若是弃恶从善,我保你们不死,可惩罚却是你们理所应受的,不可避免。”顿了一顿,他又道:“对其他人也是一样。愿意放弃的,收了武器站到我身 后来。” 妖族五部之人尽皆大喜。光饶恕凶妖统领的话,其手下料定必死,反而会搏命。如此提供一条生路,敌人的心城将从基础开始崩塌、瓦解。失去了手下之后,光剩那几个“孤家寡人”,即便他们死不悔改也掀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凶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人略带迟疑地收了武器,慢慢走向了蒋太公身后。 九婴大怒,当即向那人喷出一团烈火。蒋太公身影一晃,挡住了那团烈火,在逐渐消散的漫天火星之中,他说:“有我在,你休想!”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心已动摇的凶妖纷纷效仿,短短须臾,竟有大半凶妖投降,其中甚至还有“神山五鬼”中的仅存的那一个。 钟山超惊道:“全迎禾,怎么连你也……” 樊桐鬼全迎禾哆嗦了一下,怯声道:“钟统领,其实在我看来,夺取天下本就是个没多大意义的事,咱们兄弟五个为了一个‘义’字替你卖命,已经‘卖’掉四条命了,也算对得起你。如今大势已去,又何必继续负隅顽抗呢?我只想好好修炼、飞升,禹馀界终究不是我的眷恋之所。” 全迎禾这么一说,又有不少凶妖被说动,弃暗投明。 “此人不可留。”蒋太公忽然指着夹在人群中走过来的一人。 众人细看,原来是兽部的叛徒,曾经的火炼大将——李常南。 “好!我本就不想放过他!”林水寒“唰”的一声展开了折扇。 李常南吓得直冒冷汗:“你刚才说了只要放弃就能活命的!” “我说的是:‘对其他人也是一样’。你觉得你出卖同族的忘恩负义之举,还算得上是‘人’吗?”蒋太公不怒而自威。 “哈哈,堂堂妖灵大帝,说话跟放屁一样!大家都是妖族,本来就不是‘人’!”李常南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了。 “不是人类,却有人性。你这种没有人性的家伙休要再做口舌之辩!”林水寒挥扇上前,已经失了志的李常南没抵挡几下,就身首异处了。 见三位凶妖统领还是没有挪步,蒋太公斥道:“你们难道还不知悔改吗?” 金婵玉上前禀报:“大人,曲朔衡他不顾兄弟之情,害了北灵鸟幽昌——曲星玄,罪不可恕。” 曲朔衡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让他中了毒而已,真正杀死他的是五行邪祖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蒋太公道,“时间差不多了。这是你们活下来最后的机会。待到四方璧熔炼完成之时,就休怪我无情了!” 三位凶妖统领恍然,妖灵大帝说了这么许久,原来是在为熔炼四方璧拖时间! “我放弃。”曲朔衡先投降了。 “曲兄!”钟无命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后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两位凶妖统领的投降,又带动了最后一批凶妖。 九婴身后的凶妖就只剩下姬少青一人了。敖天波看见李常南的下场,自忖无颜再回妖族阵中,尴尬地站在一旁。“清明双杰”那一伙不属于妖族,故而一直在远远观望着。 九婴众叛亲离,依旧猖狂大笑:“好!走得好!你们都走吧!一会儿你们就该悔青肠子了!什么四方璧,危言耸听而已!天下已没有任何法宝能杀得了我!”听到“熔炼”二字,可悲的她还以为“四方璧”是现炼的某种法宝呢。 “冥顽不灵。”蒋太公叹道,也不知是为九婴而叹还是为梼杌而叹。 “受死!”九婴刚跨出一步,蒋太公就挡住了她。正欲后退,历太公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左侧出现了余太公,右侧是吕太公,甚至头顶上都堵着一位太公。十位太公齐现,将九婴团团围住。不论发狂的九婴喷火、吐冰还是冲撞、绞缠,都伤不得诸位太公分毫,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太公们果然没有出手,但九婴却已经完全被封在十位太公以身躯组成的“牢笼”之中了! 姬少青大惊失色,连忙按照原本的计划,打算以“云来雾去”之法将九婴藏进清微界中,但他却愕然发现,这招不灵了!其实九婴何尝不曾想到这一招?在十位妖灵大帝面前,根本不管用。 在九婴闹腾期间,萧天河道了一声:“已成。” 四大天宝之主席地而坐,右掌搭左手,拢于丹田处,将法宝托于掌上。和“四象七魂虚空大阵”一样,四大天宝在空中聚而合成一个圆环。蒋太公伸手一指,那圆环向“牢笼”中飞去,十位太公一齐散开,围成了一圈,只见一道数丈之高巨大的虚空裂缝出现在圈中,就好像一道大门,将九婴吸了进去。尽管狂风怒涌,但其他人却觉得像是脚下生根,根本不用费劲抵抗那风力,唯独梼杌姬少青被吹得飞起,从太公的头顶翻滚着飞进了虚空裂缝之中。 两妖被吸入之后,裂缝依然还在,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九婴和梼杌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被威压撕成了碎片,又变成了碎渣,最终完全看不见了。九婴,身有九命又如何? 凶妖们暗自庆幸,还好刚才投了降,否则下场亦是如此吧。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虚空裂缝越来越小,消失了。这一回,萧天河他们四个仅是力乏虚脱,并没有昏迷。 蒋太公转过身来,对投降的那群凶妖道:“你们虽是禹馀界的妖族,但已在清微界修炼过,故不可再留于此界。不过,你们去过的那片‘清微界’只是一处错乱之境,威压不同于真正的清微界,因此你们也不能去清微界。所以,我就罚你们去那错乱之境苦修心禅,以忏悔从前之过。” “全听大人吩咐。”众凶妖无人敢造次。 “至于你们两个,”蒋太公又对曲朔衡和钟无命道,“虽受蛊惑,但罪孽已犯。等待你们的将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两个凶妖统领彼此对视了一眼,低下了头。 “太公,人族五帝五君也处于 战乱动荡,还望您主持公道。”萧天河道。 “那是禹馀界的人所起禹馀界的事,我们绝不可插手。其实即便是方才那般对付私逃下界的九婴,也已经算是违逆天理了,为此我们十个也要受天罚的。此界之事,就由此界之人自己处理吧。”说完这番话,蒋太公一挥衣袖,凶妖们的身影和诸位太公一起消失了。 萧天河叹了口气,对同伴道:“看来太公们就只是为了制服九婴而现身,帮我们拖延时间而已。” “是啊。”蓝晓宁看着八方尊者枯槁的尸体,落寞地说,“难怪我们妖族五部死了那么多战将大帝大人们都不肯现身呢。” “弟兄们,事情还没完呢!”石破天挥了挥三尖盘龙枪。 敖天波仰天长叹:“不消大哥动手,我自会了断。萧天河,吾儿无过,好生待他。” “我召他出来和你见最后一面吧。”萧天河道。 敖天波却摇头苦笑:“有何颜面再见?待我向他道声珍重。” 萧天河点了点头。 “大哥,天波有负恩义,只有来生再报了,我去了!”说完,敖天波调转大刀锋刃,往自己脖子上一抹,死了。 “那些家伙要逃,大家跟我上!”金婵玉指着“清明双杰”振臂一呼。 面对着怒不可遏的诸多妖族,“清明双杰”和其党羽自然没有好下场。即便“清明双杰”的实力高达九宫级,但这时已然慌了。一慌,剑法就乱,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一顿乱战之后,和其党羽悉数被剁成肉泥。 妖界的这一场惊天浩劫,至此全部结束。 各部清点兵力。 虫部:妖王金婵玉和万鸣左使尉迟风受了伤,但幸而还活着。振微十六堂有九位堂主战死,六位堂主重伤,其中四位伤后被四大天宝之主所救,但六人之中仍有三位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可惜的是万鸣森林根基被毁,虫部长时间内怕是后继无人了。 羽部:妖王蓝晓宁身残,八方尊者自我牺牲,只剩下一些原先中了活尸散后来被解毒的羽族。大鹏王邬旬阳早在连霞峰时就被邪祖大风所杀。羽部的伤亡是五部之中最为惨重的。 兽部:妖王林水寒轻伤,四圣大帅中有一人在白玉山之战中受伤,此次并未参战。剩下三位大帅中,一人在此战中战死,一人伤重,只剩下宝德大帅还站在林水寒身后。九天大将在白玉山、万鸣森林两役之中总共伤了八个,其中四个因伤势过重而殁。幸而雷楚鸣、柳林枫两人战后重归兽部,分任元帅、大将之位。此外,因为有白玉九垒阵,兽部保住了不少兵力。 鳞部:妖王石破天参战较晚,实力较强,故而无事。副部主敖天波叛变,自刎谢罪而死。九辰战龙被九婴杀死五个,致残两个。本部妖族在大战中分成两派你我相伤,伤亡亦十分惨重,如今仅存十之三、四。 介部:妖王吕尚文被九婴重伤,四灵将倒是轻伤,都无大碍。介部算是五部之中损失最小的。 这场妖界大战,妖族死伤无数,战场上堆尸成山,连土地都被血液染红。断铁、残片比比皆是,此外还有法宝的碎渣、符咒的残纸,一战之中也不知损耗了多少珍物。 其实凶妖一方的损失也不可谓不重。四凶妖自不必说,钟无命麾下的“神山五鬼”战死四人;狄成言麾下的“夜叉八海将”在战场上留下了五具尸体;曲朔衡麾下的“四精元帅”也倒下了两个。 万鸣森林化为一片焦土。兽部猎魂坡也是一片狼藉。羽部连霞峰早已被毁。介部朝欢峡又不是个广阔大处。也只有鳞部照天海域可供这些妖族休养生息了。 其余人等,项中洋、窦玉丰无伤,叶元圣、顾晚兴轻伤。阮箐莎重伤,昏迷一月不醒,期间全靠顾晚兴日夜照料,待清醒后,遂生情愫,最终结为伉俪,此乃后话。尤承悦、容长礼两人战死于乱军之中。艾娜娜重伤不治而亡,她的来历也因此而成为了永远的谜。 人族方面,几位帝君的发难可以算是一场统治之变,妖族不应去插手,也不便去插手。不过,活尸散的解药还是送到了灵威大帝等几人手中。活尸散之毒一破,加上“五行邪祖、四大凶妖、‘清明双杰’等势力皆垮”的消息传遍整个禹馀界,昌阳大君余子齐和赤熛大帝纪豫丘再无战意,灰溜溜地撤退了。金门、郁绝两位大君也畏而退兵,并因大鹏王邬旬阳之事亲往照天海向蓝晓宁赔罪。因为夫妻二人当初只是受了蒙骗去协助破除大风郎腾云之封印,并未参与杀害邬旬阳,所以得到了蓝晓宁的谅解。其他有如混元大君诸葛封、耀瑰大帝“楚芳华”等混水摸鱼之人怕被连带,自愿将所占之地和所掳之物归还原主,并起誓永不再犯他疆。可以说,人族这场动荡,是随妖族大战的结束而渐渐平息的。贺黎民百姓,终得宁尘安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十九章 五行末劫 晃晃霍霍刀光剑影, 纷纷扰扰金鼓不停。 风风雨雨人间罹乱, 茫茫渺渺不见融晴。 历历落落世之将倾, 赫赫炎炎举刃相迎。 轰轰烈烈死伤无数, 凄凄惨惨遍野英灵。 生生代代当为崇敬, 善善恶恶忠义并行。 花花草草再度繁茂, 山山水水又遇光明。 峨峨洋洋普天同庆, 乐乐陶陶四海升平。 继继绳绳重建宇内, 家家户户永享安宁。 “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人。” 战时的损失让战后的世人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论是妖族还是人类,都形成了新的格局。在恶人势力皆除的情况下,相信这份安宁会一直持续下去。 战后第三年,禹馀界迎来了一桩大喜之事。费徒空与柳千灵、萧天河与叶玲珑、顾晚兴与阮箐莎三对情侣一道成亲。灵威大帝周文轩果然不负前言,聚八方高朋,宴四海宾客,为三对璧人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婚礼。礼成之后,柳千灵让位,费徒空当上了赤熛域第一大帮之主,终日与那些挚友修炼、切磋,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因为关于九婴自由往返禹馀、清微两界的疑问悬而未解,四大天宝之主和费徒空寻一日一同前往浑天牢拜访十位太公,想问明究竟。此时,仙族剩下的三位大君已撤销浑天牢,牢底的秘室也已经人去房空,连那个虚空孔洞都消失了,屋中只剩下十个诸位太公坐过的蒲垫。一行人只得悻悻而归。复去那禁近山下隐秘*洞穴,虚空孔洞也已不见,当初艾娜娜置于洞中之物亦不知被何人移走。 自此,诸人摒弃杂念,各专于修炼。忽而一日,一个不知其主的包裹莫名出现在萧天河院中。打开一看,竟是两件法宝以及两本书册。法宝是东灵鸟青天发明镯、南灵鸟丹霞焦明幡,书册为《蓐收秘赋》、《祝融秘赋》。萧天河惊而呼同伴们来看,一并跪下向空中伏拜诸位太公之恩。 “五大灵鸟”中,“中灵鸟”金凤朝阳匕、“北灵鸟”夜舞幽昌镜本就在萧天河、何天遥兄弟手中。“西灵鸟”鹔鹴踏雪瓶则在郁绝大君穆里莎处。萧、何两兄弟为报羽部之情谊,将四件“灵鸟”法宝悉数赠于蓝晓宁。蓝晓宁感激,以羽部闻名天下的《舞九天》身法回赠。后来此消息传于穆里莎处,她因当初共破大风封印而过意不去,后又蒙承妖族既往不咎,遂甘愿将“西灵鸟”奉还。“五大灵鸟”终于得以重聚羽部。 五行秘赋中,《蓐收秘赋》本是剑林庄甄家之物,后被白花帮所夺,现当物归原主才是。甄家如今只剩二公子甄飞火,他的功力属性又非金,所以情愿将此秘赋赠予于甄家有大恩的义伯叶元圣。叶元圣身为虫部万鸣右使,后来又转赠妖王金婵玉。 《句芒秘赋》已在雷楚鸣处。《祝融秘赋》本也是他所得,所以也还与了他,后来雷楚鸣将两本秘赋一并交与林水寒,用以增强兽部战力。 《共工秘赋》被诸葛封和龙再兴兄弟分成上下两部,各自保存。阮箐莎知花清雨、叶玲珑皆为水属性功力,遂问龙庄主讨得秘赋下半册一观。诸葛封为了讨好萧天河等人,也主动将秘赋上半册送来。花清雨誊写了一份之后,物归原主。 《后土秘赋》本是“清明双杰”之物,现两人已殁,清明城之人自发奉何天遥、花清雨两人为城主,于是两人做主,将秘赋赠给了介部吕老爷子。 五行秘赋如今都有了誊写本,萧天河他们也没忘记四大天宝中的二十八妖将,让他们按照对应属性修习。从此各方豪杰专注于修炼之道,不在话下。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时妖族五部之统领已陆续更替,人族三君四帝也逐渐“改朝换代”,唯一不变的便是康宁之世。 萧天河这些人实力高强,资质本佳,太平时代心无纷扰,修炼速度都很快。到了九宫级中期,因为担心天劫连带之故,不得不分散隐修。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本应漫长的修炼末期却是匆匆而过。何天遥所选隐修之地正是刚刚飞升时邂逅顾晚婷的那片碧水湖,浪卷滩。起初有花清雨在此相伴,临近天劫,花清雨为渡劫做准备,巡游采集药材去了。 在当初战时,常沾懿与九婴对峙,曾称其用歪门邪道避过五行天劫。想来这五行天劫必是末劫。当预感到末劫之期,为了不毁那一片好水好山,何天遥也离开了,前往一处乱石河滩旁等待天劫的降临。 一夜三更时分,末日天劫终临。何天遥只觉体内元力奔逸,浑身滚烫如火,灵台却格外清醒。身体自发飘浮,被一团朦胧白光所罩,向外看去,其余景色却已不见,四方上下尽皆漆黑一片。上下不分,东西不辨,此景倒是与虚空之界中无二。 须臾,天劫正式开始。光罩内忽然生出万点金刃,全部都向内而刺。刃刺体虽痛,但并非不可忍。何天遥催动元力 与万千利刃相抵,浑身筋肉鼓胀,刃入肤一、两寸而止,无法刺进更深。随即,利刃开始沿着光罩内壁无章旋转,划破皮肤,切割筋肉。何天遥激荡元力,又以启明剑与利刃相搏。利刃断裂不计其数。刃断则会重生,浅伤则会痊愈,唯有难愈的深伤留下,但深伤寥寥无几,如此循环往复许久,估摸着差不多一年左右,利刃戛然全消。何天遥体表留下的深伤大约有十一、二处。 既然名称“五行天劫”,此“万刃劫”必然不是全部。利刃消失之后,光罩内霎时泛起一阵墨绿之气。此气颇毒,目不睁而流泪不止,鼻不嗅而满腔皆腥,口不张而喉觉辛辣,觉辣则欲咳,咳则无法闭气,绿气大量吸入,只觉着从舌头痛到脏腑,肚中翻江倒海,连呼吸都困难。绿气还从体表伤口渗入,筋肉尽麻,伤口奇痒。“‘剧毒劫’,应是木属天劫。”何天遥心忖。难受归难受,还是和“万刃劫”时一样,并非不可忍受。又是一年过去,毒雾渐消。 第三段自然就是火属的“炙烤劫”了。光罩内腾起熊熊火焰,残留绿雾助长火势,一把火将何天遥连衣服带眉发烧了个一干二净。被毒雾侵染的伤口经灼后发起燎泡,肿大之后根部连将起来,紫红色一片。何天遥坐于火中而心神不乱,体热而心冷,终日闭目默算着时辰。三百六十日,弹指一挥间,“炙烤劫”也过了。 火去水来,第四段乃是水属的“冰冻劫”。青蓝色的冻气与光罩内弥漫,冰冷寒意穿透肌肤,真应“刺骨”二字。连五脏六腑似乎都被冻住。体表燎泡未消,被寒气侵了,一发破裂,真是满身流脓,遍体淌血,霎时血脓又皆被冻住,何天遥不畏疼痛,索性将烂皮连肉带痂一并揭了,将元力聚于伤处疗愈。上一段是外热内冷,这一回却是外冷内热。元力在经脉中循环不绝,何天遥丝毫不惧那冻气。一年之期到了,寒气骤退。 五行天劫,只剩下最后一段。寒气一消,光罩就开始缩拢。一股惊人的威压施加在何天遥身上。“土属的‘威压劫’?哈哈,却是最容易的一关!”何天遥放声大笑,就这点考验,根本不在话下,反倒是孤独之感更让他觉得难受一些。 五年过去,天劫五段皆顺利通过,光罩缩于何天遥额前,聚成一个光球,钻入他口中。他只觉是吞了一粒极品丹药,体之伤、功之损尽皆复元。何天遥睁开双眼,发觉四周景物如常。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比从前更觉舒畅有力。 “末日天劫,不过如此。与虚空之界中那段苦修经历相比,简直是小菜一碟。”何天遥心道。转念又一想,也合该如此,正是因为先前吃尽了虚空之界修炼的痛苦,才有如今渡劫的轻松。这就好比一场考验,别人只有一次机会,失败则身陨;而他却已经预先通试了成千上万次练习,而且练习的难度更甚。想到这里,何天遥合掌向天祷念,向虚空中那位“神人”致谢。 渡劫成功,何天遥不仅为自己而喜,更为同伴们而高兴。他觉得轻松,萧天河、花清雨、叶玲珑他们必然也觉得轻松。也就是说,四人将来一定能在清微界重聚。“嗨,如今我已渡劫成功,天逍哥、清雨姐的资质丝毫不比我差,估计现在应该已是刀尊、剑真了吧?何须等到那时重聚?”何天遥打定了主意,天亮之后就去寻几位挚友。 只可惜事与愿违,天还没亮,怪事就发生了。何天遥渡完天劫是三更时分,只过了一个时辰,他就觉得自身不受控制地飞起,向着高空疾速而去。这种感觉在从大赤界飞升至禹馀界时也曾有过。 “怎么这么快!”何天遥记得,大赤界之劫渡过之后,他又等了数年,体内的灵力才聚而转为元力,从而飞升上界。难道刚才那区区一个时辰之内,元力已经聚转为上界之力了?他急忙检视体内功力,果不其然,静脉中元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浓郁、磅礴、雄厚的功力。“时至今日方知,原来禹馀界根本就没有十全级这一说!但凡成功渡劫,即刻就会飞升,怪不得从来没听说过何处有十全级高手呢!”何天遥心道。当初他们以为十位太公乃是十全级妖帝,后来才知并非如此。“天逍哥曾经说过,清微界仙、魔之力为始、本,那元力所化的这股新力,就应当是始力咯?”何天遥边飞边想,“始力……还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高空云层之上,一个暗淡的光圈在等待着飞升之人。何天遥向着下方禹馀界的苍茫大地投去最后一眼,飞入了光圈内。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后,一个崭新的世界展现在何天遥眼前。 此处亦是黑夜,但这儿的威压明显与禹馀界不同。在初升禹馀界时,何天遥在三重屋中修炼了六年半,才完全适应了禹馀界的威压。可到了这清微界,他却并没有感到威压大到惊人的地步,至少不会像上一次,被威压压得站不起来。其实虚空之界的威压可远比清微界的威压大得多,想来这应该还是“神人”的功劳。抖了抖手脚,又做了几个深蹲,何天遥对自己身体的适应状况感到十分满意。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惊雷”之声,吓了何天遥一大跳,抬眼一瞧,前方广阔原野右侧已亮起无数明火。“那‘雷声’……”还未等何天遥想 明白,原野左侧号角长鸣,也霎时亮起万千火光,“那不是雷声!而是战鼓之声!” 战鼓、号角齐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两方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原野上空仿佛雷声滚滚,火光之下,无数人影、马影对向狂奔而来,而何天遥,就站在原野的正中央。 何天遥简直吓傻了,前后看看,一片坦荡,连个避身之处都没有,交战双方的战线还拉得极长,两头都望不到边。“倒霉!三界天地广阔,怎么偏偏飞升到这么个鬼地方!”何天遥暗暗叫苦,不知该往哪一边去,只得原地不动眼瞅着双方兵士逼近。 一方兵士素衣白甲,另一方则赤衣红甲。两方都是骑兵速度最快。清微界的马匹十分高大,以何天遥的个头,也只达马腹。骏马外观极其骠悍,长鬃粗尾,肌肉健壮,奔腾迅疾,还披着厚重的甲胄。被这样的龙马神驹踩踏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天遥情急欲飞,却发现根本就飞不起来。惶惶时,两方骑兵拍马杀至,看见何天遥,都以为是对方之兵,一并攻之。何天遥东躲西藏,抱头鼠窜,狼狈不堪。两方骑兵终于将注意力放于对方身上,来回策马厮杀,喊声震天。何天遥刚刚得脱于乱蹄之间,又赶上双方步兵交锋,情形更乱。刀来剑去,枪挑斧剁,何天遥再一次被双方当成敌对之兵。万不得已,他抽出启明剑抵挡,只一招,就被一位壮士一斧劈断。何天遥持着半截断剑呆立当场。 恍惚之间,只听身后一人道:“随我来!”接着,何天遥就被一杆长枪挑着后领钩上马去。马上那人一身银白色盔甲端的华丽无比,手舞那根长枪萤亮如霜,胯下那匹良驹亦是浑身雪练似的白净,不带一根杂毛。何天遥怕被颠下马去,遂攥紧那人的鸾带。那人纵马驰骋于战场之上,枪法颇佳,深陷敌阵依然游刃有余。连挑数敌之后,冲出一条路来。何天遥本以为他会奔回阵中,不想他又勒马回身,复入敌阵之中。如此冲杀了几轮,倒在其枪尖之下的敌人不下三、五十个。在此期间,何天遥只感觉马背太颠簸,好像时刻都会跌落下去,故一直抓紧鸾带不敢松手。 那人忽然挑起地上的一杆长兵在手,向后递来,侧首道:“劈砍总会吧?不求你杀多少敌人,只是别抓得太紧!”何天遥接过兵器一看,乃是一杆偃月大刀,虽不趁手,但随意挥舞几下不成问题。既然此人身披白甲,那红甲的就是敌人了。何天遥双腿夹紧马腹,抡起大刀左削右砍,还真放翻了几个人。那人大笑而赞:“不错,不错!” 这一场厮杀,直到天亮双方才鸣金收兵。看场上死尸人数,也辨不出哪一方胜势更大。那骑兵带着何天遥退至营地中,领到一顶帐篷前,吩咐道:“你去里面等着我!”而后便径直往主帐去了。 何天遥这一夜都浑浑噩噩的,此时依然不清醒。那人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吗?似乎不能算。可乱军之中,何天遥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靠着一把断剑支撑到最后。为了摸清楚状况,他还是乖乖依从那人所言,进了帐篷。 帐篷当中摆着一张方几,一张虎皮座椅。座椅后面的篷墙上一边挂着一个酒葫芦,另外一边吊着一柄带鞘的剑。何天遥过去拔出剑来看了看,撇了撇嘴又放了回去,暗道:“一柄凡品铁剑还要挂在墙上。”忽而,他想起昨晚抽出启明剑的一幕。当时启明剑似乎也没有发出以往的金光。“唔……莫非这清微界的仙剑,都是不发光的?”何天遥再次拔出那柄剑细观,剑身锃亮,但判断不出品质。他轻叩剑身,侧耳倾听,其声铿然。他又旋腕挥了几下,感受其分量。“刷刷”几剑,倒是意外的趁手。最后他稍微用力前刺一剑,准备收势,可谁知剑锋锐气十分犀利,分明未触到帐布,却将其捅出一个洞来。何天遥吓了一跳,连忙将剑收好,挂回原处,心中只盼小洞不会引起那名骑兵的注意。 又待了片刻,依旧不见那骑兵回来。何天遥百无聊赖,就透过刚才捅破的小洞向外张望。营地之中人来人往,十分忙碌。远处正好可见主帐的门帘。细细一想,那骑兵拥有自己的帐篷,还在主帐附近,想必在此军中地位不低。 “他不以我为敌,可见其智;见我狼狈便救于马上,可见其仁;策马扬鞭,数度杀入敌阵又全身而退,可见其勇。正所谓‘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他虽然口气略显生硬,但十德占三,至少不应是个恶人。他让我在此等候,莫不是猜到了我飞升者的身份?只是清微界不见给飞升者适应威压之处,飞升地反倒成为了战场,是何道理?难道昨夜交战的双方亦如禹馀界帝君争夺飞升区一样?不,不对,当初禹馀界五帝五君早已达成协议,轮流管辖飞升区,清微界岂非如此?啊,我差点儿忘了,他的兵器是一杆长枪,也就是说,他是名妖族?回想昨夜白、红两方军士,都是武器各异,原来竟是一场妖族大战!”想到这里,何天遥摇了摇头,暗叹怎么从大赤界到清微界,妖族都这么不太平? “既然是妖族,他留我在此的目的就得重新考虑了。”何天遥心忖,“幸好,我有陵光七妖相助。”他心念一动,将季博阳和左涂于从陵光界中召了出来。谁知两人却不是站着,而是趴着出来的。 fpzw 第六百二十章 一份美差 何天遥赶紧去扶两人,季博阳却道:“清微界威压太强,我们根本站不起来的。” 何天遥挠了挠头:“怪我,忘记需要适应威压这件事了。可是,不知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适应?我现在在一个妖族前线军营之中,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这个容易。”左涂于道,“陵光佩是在禹馀界铸出来的,所以陵光界是附属于禹馀界的亚世界,其威压也和禹馀界威压相同。在斗九婴时,虽然提升过陵光界的威压,但那时有四方璧的支持,所以我们能够暂时承受,不过最终还是受了伤。如今已飞升上清微界,亚世界和主世界的附属关系已重新建立。你身为陵光佩之主,可以提升陵光界威压至和清微界相同的程度。”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就提升威压,你们适应地越快越好。” 季博阳却连忙阻止道:“不可!我们妖族不比你们人类,修炼速度很慢,现在还没到渡劫的水平。再说兄弟们修炼速度各不相同,只有等大家都渡劫了,方可提升威压。你也得尽快把我们两个收回去,再多等一会儿,我们的妖灵宝珠就得受损了!” 何天遥赶紧照做,将两人收回陵光界内以后,靠意识交流。“你们在陵光界内,也会受天劫考验吗?”他问道。 “在陵光界内不会,但是一出去就会。修炼乃是逆天而行,而天劫的本质其实是天之道对于一个人功力状态的遏制,功力一旦达到此界极限,天地法则就会降临天劫,试图抹杀这个不该在此界继续存留的人。可是,渡劫之人如果强大到连天劫都无法抹杀,那天地法则就会引导此人进入更高一层的世界。”左涂于解释道。 “可清微界已经是‘更高一层的世界’了啊!岂不是用不着渡劫了?” “天地法则很严苛的,我们在陵光界内暂时不受天地法则约束,出去之后就不可避免了。虽说天道之奥秘谁都不清楚,但据我猜测,或许是渡劫之后,天地法则会在此人身上留下某种特殊的印记,就仿佛在禹馀界进入某些大城需要腰牌一样,此印记就是进入清微界的‘腰牌’。我们的功力若是达到了清微界的下限,却又没有‘腰牌’,那就必须经受天劫考验,把‘腰牌’给补上。”季博阳打的比方浅显明了,何天遥一听就明白了。 不过,他还是有疑问:“末劫是如此。可初劫、次劫、中劫这三次考验又该如何解释呢?” 季博阳沉默了片刻后才说:“在我看来,那三劫和末劫应该不是同一性质。末劫是天道的考验,而前三劫只是修炼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瓶颈而已。所以前三劫在威力和方式上都不可和末劫同日而语。” 何天遥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前三劫源自体内,经受考验的是丹田、经脉、脏腑。而末劫却是源自天地之间,经受考验的是整个躯体。威力更是差得远了,渡前三劫时我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季博阳笑道:“那是因为你天资颇佳、根基扎实、境界稳固。” “也许吧。以前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四劫的区别……唔,说起来,前三劫和末劫虽然完全不同,但结果却是相同的。渡劫成功了,则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失败了,也就死了。失败的结果,对于前三劫来说,未免太重了些。” “重吗?寻常修炼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呢,何况是突破瓶颈?毕竟是**凡胎,又是逆天而行,总要承受风险的。若不想冒险,大可以不修炼,最后的结果无非也是老天把命收了去。想要摆脱生、老、病、死的常伦,就得做好突破瓶颈失败就会丧命的觉悟。”季博阳道。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还是季先生对修炼之道的理解更深刻,天遥佩服。”顿了一顿,他又问:“那你刚才说的‘妖灵宝珠会受损’是怎么回事?” 季博阳回答:“因为我们两个还没修炼到渡劫的水平。也就是说,我们的功力低于清微界的下限。这种情况下,天之道虽然不会把我们压回禹馀界去,但以我们的功力,根本没办法与清微界的威压相抗衡,当功力耗光之后,妖灵宝珠就会受损,最后自然只有一个下场——死。” “原来如此!”何天遥道,“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都是老主人收服我们入陵光界之后所说的。这也是我们愿意进入陵光界的原因之一。如果进入陵光界就无法飞升,那我们的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何天遥莞尔一笑:“那会儿恐怕陵光神匠自己都没渡劫吧?看来你们相当信任陵光神匠啊。” “朱陵光,铸宝巨匠,德高望重,天下闻名。这样的人怎会口出诳语?再说,他对于天地法则的理解,远超常人。我们当然信任他。” “的确。”何天遥对陵光神匠自然是相当钦佩,“不过世事无绝对,天地法则再严苛,也有被钻空子的时候。九婴那伙就是证明。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避过天劫,还能随意地在禹馀、清微两界往返呢?而且他们长年躲在清微界,也没见他们因为功力耗光而死呀!” “妖灵大帝一定知道其中玄秘,可惜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们就消失了。”“小黑”陆海川插言道。 展红月嗔道:“都说了是歪门邪道,就算问了,大帝又怎会言明?万一再有心怀不 轨之人偷学了去,岂不又是第二个九婴?” “啊,姐姐说得是!” 何天遥道:“看来,将有很长一阵子看不到你们了。你们就专心修炼吧,不用担心我,争取早日在清微界中再见。” 七妖皆喏。 何天遥正要收回意识,季博阳忽而又问:“对了,你刚才说‘在一个妖族前线军营之中’?” “是啊。我飞升的地方正好是两帮妖族交战的战场,后来被一名骑兵所救,带来了营地。” “唔,那你得小心一点儿了。这个营地里并没有妖族。” 何天遥大惊:“没有妖族?不可能啊,我分明看到他们使用了刀剑之外的兵器,呐,救我的那名骑兵用的就是长枪!” 左涂于亦道:“季大哥说得没错。我也没有感应到营地中有任何妖族。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在自己的营地中刻意隐藏妖族气息吧?” “也许是清微界的妖族气息不同?亦或是我们的妖力太弱,感应不到?”季博阳再次叮嘱,“总而言之,你当事事小心为妙。此外,抓紧时间去寻萧天河他们。在没有我们保护的情况下,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才最安全。” 胡蓓璇忽然笑了一声:“季大哥未免也太小看天遥了。在禹馀界时,他的实力就已经不需要我们保护了,更何况现在他比我们厉害得多。” 连七妖中一向寡言少语的翼火蛇——钟茂山也开口道:“没错,以往飞升之人杰,都没有他人保护。我相信,天遥少主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清微界闯出一番天地。” 接着,七妖中除展红月、胡蓓璇外的第三名女性,柳土獐——韦襄舟安慰说:“天遥放心,我们几个按照五行秘赋修炼,达到渡劫水平用不了太久的。即便是红月姐和海川弟因为功力属性特殊,修炼速度比我们慢些,也可以先把我们五个召出去渡劫并适应威压,留他二人在陵光界内继续修炼便是。” 季博阳笑道:“韦妹所言极是,是我思维狭隘了。功力足以渡劫的人可以先出界去,在外面适应威压。天遥,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了。” 何天遥大喜:“那太好了!”这时,帐篷外传来了嘈杂之声,他赶紧收回了意识,透过帐篷上的小洞向外窥视。 主帐的门外站着好几个人,那名骑兵亦在其中。在他身前,有一名披着斗篷的老将,从旁人对他显出的恭敬之态判断,他应该就是这支军队的统领。这会儿,他正指手划脚地向几名下属吩咐着什么,但距离过远,何天遥听不真切。 有一点何天遥可以确定,那名骑兵以及另外三名站在老将身后的人,当是军队的次级领导者。如果老将是主将,那这四人就是副将。这和他之前对于骑兵地位的猜测相符。 老将时不时指向远处,四员副将也循向张望,看来这就是老将到帐外下令的原因。他是在部署战场兵力?还是在制定什么奇袭之策?眼见着四员副将拱手应令,各归各帐,何天遥赶紧走回了帐篷中间,傻站着有点别扭,可帐篷中只有一张座椅,他又不能坐,于是只得立于那柄宝剑下,负起手来,装作赏剑的模样。 门帘掀开,骑兵走了进来,见何天遥在看宝剑,问道:“你的兵器是剑?” “是。” 骑兵笑了笑:“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剑被毁了。” 何天遥不知他这么明知故问是何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极琅苍军前将军麾下先锋军四大骠骑校尉之一,樊一宁。”那人报上了好长的一串名号。 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天遥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樊一宁在帐篷中唯一的一张座位上坐下,细细打量着何天遥。何天遥也在观察着他。樊一宁面色蜡黄,细长丹凤眼下两只鼓鼓的眼袋,稀稀拉拉一圈绕嘴髭髯。看其外貌就像是个病人。 两人沉默了须臾,樊一宁笑道:“你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闲风原采药,真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你的药呢?” 何天遥怔了一下,然后顺着樊一宁的话说:“哦,我不知道闲风原这儿有战事。药筐在四下逃窜时丢了。没事,丢了就丢了吧,命更要紧。说起来,还未谢过樊校尉的救命之恩呢!”说完,他拱了拱手。他有点奇怪,樊一宁为何猜他是个采药人,而不是飞升者呢? “不必言谢。”樊一宁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喝了起来。 帘外进来一名军士,托着一个托盘,他将盘上的酒壶、包子、馒头、几碟小菜、一盘瓜果悉数在长几上摆好,退了出去。 樊一宁抓起一个馒头,抛给了何天遥:“折腾了一夜,饿了吧?吃吧!” 被他这么一说,再嗅到酒菜香味,何天遥还真觉得肚中有些饥饿。啃了一口馒头之后,他愣住了,饥饿!这种感觉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了!在大赤界和禹馀界时,即便饮酒吃菜,也不是因为饥饿,而是为了品味佳肴之美。 “怎么,咽不下去?”樊一宁见何天遥发呆,又抛给他一只鸡腿。 何天遥觉得好生怪异,但肚中的饥饿感又十分真切。“管他呢!先吃了再说!”他心想。 樊一宁边吃边问:“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我一番?” “是,是。不知校尉有何吩咐?”何天遥顿觉此人虚伪,刚刚还说不必言谢呢。 樊一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人最务实。口头称谢那些虚情假意我不稀罕,要答谢就得落实到行动上。我现在有一份美差想交给你去办,事成则算是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如何?” 何天遥不想受人指使,婉言推托:“这……只是在下本领低微,如何堪当重任?怕误了校尉之事。” “这事不需要多少本事,只要胆大心细,临危不惧。我看你挺合适的。” 何天遥又找了个理由:“可是,不瞒校尉,我初来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恐怕……” 樊一宁却笑道:“要的就是你这张陌生的面孔!像我这种熟脸,倒做不成此事了。你莫再推辞,正好你的兵器已毁,那柄宝剑就归你了。”此人虽然笑容可掬,但口气挺重,有股不容何天遥不依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天遥只好应了下来:“多谢樊校尉馈赠。那我就义不容辞了。” “很好。”樊一宁起身,将挂着的宝剑取下,递给了何天遥,并示意他坐下,然后大方地将酒菜推到了何天遥面前,“先吃些东西,一会儿等人齐了再告知你详情。” 何天遥暗忖,原来这“美差”还不只是由他一人去办,那就好了,人多,就不用担那么多责任了。 酒足饭饱之后,樊一宁领着何天遥出了帐篷,往东南方向出了营地。营地外是一片稀疏的灌木林,一直延伸至远处的山脚下。 没过多久,从营地又陆续出来了六个人,其中三人正是先前和樊一宁一起站在那名老将军身后的副将,其中一名校尉手中还拿着四个脏兮兮的包袱。另外三人一男两女,也和何天遥一样穿着普通布衣,看上去都怯生生的,其中那名男子和一名较为黑胖的女子分别背着两柄剑。 “听好了,这是一个事关重大的隐秘任务,虽然有点危险,但不难完成。”樊一宁道,“看到远处那片山了吗?穿过山区,就是玉阳洲地境。我要你们装成两对逃难的夫妻,向玉阳洲边关守将陈总兵送一个包袱。事成之后,大大有赏。” 原来是个跑腿的任务。“那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何天遥问,“莫非山里有贼?” 一名骠骑校尉笑道:“山贼应该是没有。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琅苍军正和神炎军处于交战状态。那片黄云岭是神炎洲和玉阳洲的交界处,所以你们有可能会碰上神炎军的守卫。不过不必担心,万一真遇上了,就只说是往玉阳洲逃避战乱的难民,别的一概不知。他们要查什么就随便查,无妨。只要不慌不乱、镇定自若,肯定能够顺利过关的。” 另外三人都点头称是,唯独何天遥连连摇头:“不行啊!真要是那么镇定自若,恐怕就过不了黄云岭了。” “哦?”那名校尉瞥了樊一宁一眼。 樊一宁轻笑一声:“我也觉得不妥。卢兄虽然骁勇过人,但论起智谋,还是差了一些。” 卢校尉的面色不太好看,问何天遥:“你且说说为何不妥?” “我们装的是难民,民见着兵岂有镇定自若之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简单。应该装成战战兢兢的样子才对,喏,就像他们三个现在这样。”何天遥指着那一男两女。 “哈哈,说得没错。”樊一宁大笑。 另外两名校尉也掩嘴轻笑。 卢校尉为了化解尴尬,干咳了两声:“那就依你所言。你既然这么聪明,四人就以你为首吧!” “好。不过……”何天遥将刚得的那柄宝剑递还给樊一宁,“还请樊校尉给我换一柄破旧一些的武器。” “呵,我倒是疏忽了。行,这把步光剑就先放在我这儿。以后重逢时再给你。”樊一宁返回营中另取了一柄剑,给何天遥防身。 “那我们何时出发?” “即刻出发。”拿着包袱的校尉将四个包袱分给了四人,“其中只有一个包袱是要呈给陈总兵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究竟是哪一个。好了,你们上路吧,我们静候佳音。” 临行前,何天遥和樊一宁互相点头示意。四人转身上路,四名校尉也返回了营地。 听到营地大门“咣当”一声关闭之后,何天遥身旁那名男子长吐了一口气:“呼……可算轻松了。” 黑胖女子附和道:“就是,面对四位校尉大人,我都不敢出大气呢!前军四英,名不虚传,个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英俊潇洒?”何天遥回头看了看营地,暗自好笑,就樊一宁那个病汉的长相,跟“英俊潇洒”四个字根本就不沾边,另外三名校尉的外貌也比他强不到哪儿去。“他们这会儿又听不见,你这奉承话说得太晚了。”何天遥讽道。 黑胖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另外那名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她说:“四名校尉的确算不上英俊潇洒,但气场绝对是高人一等。”这女子的声音也挺悦耳,说了句两不得罪的话之后,她问三人,“校尉让我们扮成两对夫妻,我们四个该怎么搭配呢?”问这句话时,她直把那双俏眼来觑何天遥,频频眨眼。 何天遥微微一笑,已知她意。 fpzw 第六百二十一章 假戏真情 何天遥飞升上界之后,莫名被卷入了一场战争之中。幸而他被白色甲胄一方的骠骑校尉樊一宁带回了营地。樊一宁给他安排了一个送信的差事,两男两女,装成两对逃避战乱的夫妻,目的是穿过黄云岭前往玉阳洲。 当面容较为漂亮的女子问四人该如何搭配时,一直频频向何天遥递着眼色。何天遥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不做理睬,装成没看见。 那名男子却抢先道:“梁妹妹,我们本来就是旧识,自当扮作一对儿呀。” “梁妹妹”看了他一眼:“这和旧识不旧识的没什么关系吧?况且方才卢校尉已经说了,我们四个当以这位公子为首,一切都得听他的安排。” 男子有些不悦,口中咕哝着:“本来就是假夫妻,自然是怎么像怎么来,我们两个彼此熟悉,装夫妻一定毫无破绽……” 黑胖女子重重地拍了男子的后背一下,笑道:“‘夫妻’怎么会装不像?亲密一点儿就是了。再说我也是你的旧识,你怎么不选我当‘妻子’呢?我看你是别有用心。若媞妹子,你可千万不要和他扮作一对儿,否则指不定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举动来。还是让我来和他一对儿,量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正好你和这位公子相貌登对,比我和他更像是小两口,就这么定了!” 梁若媞见黑胖女子替她说话,十分高兴地称谢,又看向何天遥:“就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何天遥耸了耸肩膀:“我无所谓。如果你们都同意,那就这样好了。” 那男子见状只得悻悻作罢。 梁若媞大喜,立马搀住了何天遥的胳膊。男子看在眼里,瞪着何天遥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何天遥一来不适应梁若媞如此亲昵的举动;二来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所以挣出手来,轻轻推开了梁若媞,然后拱手一躬到底:“梁姐姐,这会儿还没到黄云岭,不必如此。我认为大家应该先互相介绍一番才是。” 梁若媞被推开时起先不太高兴,可何天遥那一声“梁姐姐”又把她叫酥了,于是笑道:“我们三个本来就认识,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也好让我知道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我叫何天遥,是个采药人。昨天在闲风原采药时被卷入了战斗,幸而被樊校尉所救。”何天遥决定在弄清楚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地位之前,绝不透露身份。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何公子,你可真有胆量,居然敢去闲风原采药!”梁若媞道。 黑胖女子说:“闲风原打仗也不是一、两天了,我们根本就不敢靠近那儿,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呐!” 梁若媞又说:“想必何公子是孤身一人从外地过来的吧?我们琅苍军和神炎军已在闲风原交战数月了,你的消息怎会闭塞到如此程度?” 何天遥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摸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梁若媞见他窘迫,便转移话题:“不知何公子采到了哪些珍贵药材?可否给我们看一看?” 何天遥摊开两手:“乱战之中,药材都弄丢了。” 三人又笑。 男子道:“药材丢了无妨,至少命没丢。” 接着,三人也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原来,他们三个都是闲风原附近的采药人。那男子名叫管风春,黑胖女子叫高廷舜,和梁若媞于三年前先后来到闲风原采药,结识之后就一直结伴而行了。辽阔的闲风原土地肥沃,生有不少珍贵药材,故而以往有许多人在原上采药,难怪樊一宁会认为何天遥也是个采药人。自琅苍军和神炎军在此地交战起始,采药人纷纷离开躲避战乱。他们三人躲得不远,只待着战争结束,继续回来采药,没想到却被琅苍军请入了营地,并委托了差事。三人本就无事可做,差事的报酬又相当丰厚,他们就接受了。 关于琅苍军和神炎军,何天遥也不着痕迹地问了问。琅苍军是指琅苍洲的军队,神炎军则是神炎洲的军队。和他们四人此次要去的玉阳洲一样,琅苍洲、神炎洲都是一方疆土。何天遥从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得知了一个词——天下八大洲。何天遥推测,琅苍、神炎、玉阳应该就是“天下八大洲”其中的三个。 其他的事何天遥没敢多问,怕被三人看出破绽,毕竟身为天下人,岂会不知天下事? 三人热切地交谈了一阵天下大势,管风春冷不丁问道:“不知何兄是什么实力?” 何天遥压根不知清微界的修真等级,灵机一动,故作苦笑:“还能是什么实力?当然是最弱的咯。” “原来是至境之人。”管风春对梁若媞幸灾乐祸地笑道,“看来你‘所嫁非人’呐,至境一品,不仅没法保护你,连自保都困难。” 梁若媞却不以为然:“谁不是从至境一品过来的?他保护不了我,我保护他便是。”说完,她又略显迟疑地问何天遥:“‘相公’,你真的只有至境一品?” 管风春听到那声“相公”,不满地从鼻中冷哼了一声。 “不敢欺瞒梁姐姐,在我下山之前,师父清清楚楚地跟我说,我就是至境一品,还嘱咐我 不可惹事,否则难以自保。” “哦,原来如此。”梁若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你不知天下事呢。幸好,你遇上了我们,以后你就一直和我们一起吧。” “多谢梁姐姐。”何天遥彬彬有礼,“不知三位是什么实力?” 梁若媞道:“我是神境三品,管大哥和高姐都比我厉害,是真境四品。” 何天遥点了点头,又问:“那四位骠骑校尉大人又是什么实力呢?” “至少也是玄境六品中期吧。”梁若媞也不知真切。 管风春道:“我听说别的洲有太境七品末期的校尉。” “七品末期?不可能!那都足够当大将了!”高廷舜摇头不信。 管风春辩驳道:“怎么不可能?人家那里人才济济呗!要知道地位越高,官位就越少。到了三司那个地位,虽说高境八品、上境九品之人皆可胜任,但官位只有三个,当不上三司,连高境八品末期之人都得屈尊降位。比如太玄军的后将军,不就是个高境八品末期的高手?后将军是高境八品末期,太境七品末期当校尉又有什么稀奇?” “八品末期的将军,七品末期的校尉……你这消息可靠吗?”高廷舜还是将信将疑。 管风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绝对可靠!我在来琅苍洲之前曾在太玄洲待过一段时间。” “唔……”高廷舜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管风春的话。 听了三人的对话后,何天遥确定了一点,清微界的修真等级也是九级。“大赤界、禹馀界也都是九级之数,‘九’字实乃归真之数也。”他心想。关于九级的名称,他已经知道了半数:至境一品,真境四品,太境七品,高境八品,上境九品。带“品”的数字,明显是表示等级的。清微界似乎没有禹馀界那种“初等修真者、下级修真者”的说法,最弱的就是至境一品级。 骠骑校尉,何天遥估计应该是相当于禹馀界的将军,而前将军、后将军则相当于禹馀界的元帅。此外,管风春还提到了一个“三司”。何天遥记得,在大赤界也有“三司”的说法。三司者,乃司马、司徒、司空也。三司是很久之前的古官位,自青龙大陆分为七郡之后,郡王就不再设三司之位了,三司只被当成姓氏流传下来。到了禹馀界,人类势力分为五帝五君,帝君之下直接设五大元帅,按地域分管事务。没想到升入清微界,还能听到“三司”这样按职能设立的官位。 为了确定清微界此“三司”是否和大赤界的彼“三司”一样,何天遥问了一句:“管兄,我只听过‘三司’之名,却不知‘三司’具体统管何事?” 管风春露出了一副“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鄙夷神情:“简单来说,大司马管军,大司徒管民,大司空管官。” “大司马统管一洲之兵事,座下设前、后、左、右四大将军;大司徒统管一洲之民政,座下设钱、粮、工、商四府;大司空统管一洲之官法,座下设应、督、捕、刑四堂。‘三司’乃是一洲皇位之下的最高统治长官。”梁若媞解释得更细致。 “三司”的职能大体和何天遥料想得差不多。他突然心生疑问,既然清微界有九品修真等级,那九级之后又是什么境界呢?也会有天劫么?渡劫之后又会如何? 其实早在大赤界时,黑刀祖师已经跟萧天河说得明明白白,只有大赤、禹馀、清微三界,所以到了清微界就是极限,没法再继续飞升了,仙魔双道殊途同归,在经过刀魔和剑仙、刀尊和剑真两大阶段之后,刀神和剑圣就是修炼的终点。据此,何天遥断定,在清微界九品之上,应该就是刀神和剑圣。既然高境八品和上境九品的人才能当上“三司”,那坐在皇位上的人,其实力可想而知。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梁若媞的话打断了何天遥的思绪。 他笑了笑:“梁姐姐,小弟初涉江湖,孤陋寡闻,以后还请多加指教。” 梁若媞听到“以后”二字,还以为何天遥是答应了长期结伴,不禁喜上眉梢。 高廷舜道:“首先你的称呼就该改一改。怎么她你叫‘相公’,你却叫她‘姐姐’呢?” “这……不是还没进入黄云岭吗?不必这么早改口吧?” “那可不行。”梁若媞不依,“万一你这声‘梁姐姐’叫得习惯了,到时脱口而出,那可就糟糕了!必须得从现在就开始熟悉身份才行。” 何天遥只得答应:“好吧。娘子在上,天遥有礼了。” “瞧瞧人家!”高廷舜对管风春道,“来,你也给你的‘娘子’行个礼呀!” “行你个头!”管风春的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甩下一句就大步向前走了。 看山近,行路远。何天遥觉得,黄云岭这片山区比禹馀界的苍云岭更加广阔。群峰虽然不高,但很密集,山脊蜿蜒逶迤,像是一条巨蛇,远远看不到头尾。走了整整一日,四人终于来到了第一座山下。黄云岭中淌出不少河流,养肥了闲风原的水土。 听梁若媞说,黄云岭中富生稀有药材及矿物,只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特殊,处于三洲交界之处,所以不论是采药、采矿之 人,亦或是行商、隐修之人,都不愿经过这里。三洲之中,琅苍洲在北山设卡,神炎洲在西南设卡,玉阳洲在东南设卡。琅苍、神炎两洲军队打起仗来之后,玉阳洲表明两不相帮的态度,并且主动将边境守军后撤三百里,意思是“我方放出地来,你们两方随便打。” 这一回,他们四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顺利通过神炎洲在山中所设的边境关卡。 也许是赶路累了,何天遥只觉体虚力乏,困得连连打哈欠。梁若媞看在眼里,提议道:“天色已晚,在步入山区之前,就先在这里露宿一夜吧。” 管风春和高廷舜都同意了,何天遥更不可能反对。四人分头拾柴,点起一堆篝火。 管风春提议:“一夜六个时辰,我们四个轮流守夜的话,一人守一个半时辰,如何?” “守夜”,对何天遥来说是个好久不用的词。听管风春的意思,他们三人也需要睡觉。 “有意思。”何天遥不禁想起来在樊一宁帐篷中肚饥之事。到了清微界,实力是越来越强了,但基本能力却似乎越来越弱了,和没修炼过的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需要喝,需要睡。“怪不得,大司徒座下会设下一个‘农’府呢!感情农事在清微界是一大要事,不像在禹馀界,农事只是为了初生不曾修炼之人,或是为了解人们的馋口。” “没人反对的话,从戌时到亥时二刻,就交给梁妹妹了。”管风春道,“之后到丑时,由高……由‘娘子’负责。再由我来守到寅时二刻。最后到辰时就拜托何公子了,正好我看你也累得不轻,吃过东西之后,你就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吧。” 管风春这个安排听上去还挺不错,把最熬人的四更时段留给了自己。 校尉为四人准备的包袱里有干粮,附近也有清水河流。粗粗一顿晚餐之后,何天遥躺在篝火边,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梁若媞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树枝,一边望着何天遥的脸庞。那英俊的面容早已拨动了她的春心。被请进营地吩咐差事,她起初不太情愿,后来完全是看在报酬丰厚才同意的。但如今,她巴不得这趟行程越久越好。何天遥的呼吸越来越沉缓,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梁若媞甚至觉得,连那鼾声听起来都十分可爱。何天遥微微跳动的睫毛,随风飘荡的几缕碎发,都让她倍感安宁。 看得呆了,直到火苗顺着的树枝蹿上了手指,梁若媞才回过神来。在收回视线的刹那,她突然发现,篝火对面的管风春似乎刚才也在盯着何天遥看。管风春正是被梁若媞甩手的动作所吸引才转移了目光,并关切地问了她一声:“你不要紧吧?” “嗯,没事。你们也快睡吧。”梁若媞说完之后,若有所思。 时间缓缓流逝。 丑时,疲困的高廷舜推醒了管风春,只过了数息就睡熟了。 其实管风春一直都没有睡。起身之后,他仰头望了望天,当夜天空阴郁,夜色漆黑如墨,连前方的山影都看不清楚。回首望去,只有天边的营地闪耀着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向何天遥走去。 “只要推说我去小解时,他被野兽拖走就行了。”管风春心里盘算着。 “你要干什么?”躺在何天遥旁边的梁若媞忽然警觉地坐了起来,吓得管风春冒出一身冷汗。 “没、没什么,我担心夜风太凉,所以想给你盖一件衣服。”管风春急中生智。 “那你就该把篝火烧旺!”梁若媞白了他一眼,把手边的几根木柴丢进了奄奄一息的火苗之中。 管风春只得悻悻地回到了原地,与梁若媞“隔火相望”:“你快睡吧,我会好好看着篝火的。” 梁若媞冷冰冰地回答:“不用你管,我不困了。”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到寅时二刻。管风春再次起身,绕过篝火走了过来。 梁若媞斜眼看着他。管风春讪讪地说:“轮到他守夜了。” “不要叫醒他,我来替他守。” 管风春心里的妒火烧得简直比篝火还要旺。他攥了攥拳头,故意加重脚步走了回去,期间还踢飞了一块石头,可何天遥实在是太累了,这点儿动静根本吵不醒他。 管风春气鼓鼓地躺下,哪里还睡得着?一夜下来,最累的反而是他。 辰时许,东方破晓,天色渐亮。梁若媞拿出一块手帕,细心地替何天遥擦拭着头发上凝结的夜露。擦着擦着,何天遥醒了。一看天亮了,立即一个跟头弹了起来,抓了抓脑袋,几步走到管风春面前,拱手道:“管兄,怪我睡得太死,实在抱歉。你为何不叫醒我?” “有人心疼你,我哪儿敢叫醒你呀?”管风春冲他翻了个白眼。 何天遥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回过身道:“那就多谢梁姐姐了。” 梁若媞嗔怪:“咦?又叫我‘姐姐’?” “呃……”何天遥有些为难,“多谢娘子。” 可惜的是,梁若媞却把他的为难当成了羞涩,心满意足地笑了。 何天遥心中暗叹,梁若媞确实对他很好,可落花虽有情,流水却无意,天底下唯一不能勉强的事,也就数感情了吧。 fpzw 第六百二十二章 蛇打七寸 据高廷舜称,黄云岭地境方圆一千五百余里。他们四个此行的路程,径直算约有六百里,如果加上山区中的蜿蜒曲折,差不多有一千里路。照四人行进的速度,穿过黄云岭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花费这么多时间,走这么远的路程,只为了送一个包袱?其实四人曾经把各自的包袱都打开仔细检查过,除了衣服和干粮,别无他物。四名校尉要他们运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干粮迟早会吃完,东西肯定不会藏在其中。衣服他们每一件也都仔细地翻看过了,都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粗布衣。 看来谜底就只有到了玉阳洲之后才能揭开了。 山区的路很不好走,天公也不作美,自四人进入山区后第二天晌午,就开始下起了雨。四人在树下干等了两个时辰,见大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态势,只得冒雨赶路。雨越下越大,四人片刻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又过了一阵,雨已经大到几丈之外就已经看不清的程度了,天色也越来越暗,夜幕即将降临。偏偏这附近的山都光秃秃的,连一株可以稍微遮风挡雨的树都瞧不见。 “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过夜了!”管风春大声道。雨声太大,说话都得靠喊才能听见。 “两人一组,找找附近有没有山洞或是架空的山岩!”何天遥道,“务必小心,也别离开太远,半个时辰之内,回这里会合!” 四人自然是按照“夫妻”搭配分为两组。管风春和高廷舜往坡上去了,何天遥和梁若媞则往坡下寻来。 大雨冲刷着泥浆,顺着山坡往下奔流,两人每一脚都踩在没过脚面的泥流之中。梁若媞抱怨道:“瞧你挑的这路,多不好走呀!” 何天遥无奈:“你看看,这儿哪有路啊?” “这山泥多,岩石少,很可能一个山洞都没有。做好被大雨浇一夜的准备吧!” “这点儿苦头对你一个真境之人来说,能算得了什么?”何天遥安慰她时,却发现她一直抱紧胳膊,身体在微微颤抖,于是惊讶地问,“你冷么?” 梁若媞更惊讶地反问:“你不冷么?” 何天遥摇了摇头。 “秋雨意寒,现在我们浑身上下都湿得透透的,你一个至境之人,怎么会不冷?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觉得冷也不丢人呀。”梁若媞还以为何天遥是故意在她面前逞强。 “我真的不冷。”何天遥道,“看来得赶紧找栖身之处了。要不你先回集合地点等着吧,也好节省些体力。” 梁若媞哪里肯答应:“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何天遥想了想,把包袱打开,里面的衣服自然早被浸透了,那些可怜的干粮也都被泡烂了。他把干粮扔了,拿出一件衣服,用力绞干,然后张开撑在头顶,如此总算能挡住一些风雨。他本想让梁若媞也照这样做,可看着她缩在雨中瑟瑟发抖的身影,又不忍心了:“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吧。” 梁若媞当然很乐意,她赶紧钻到衣服下面,依偎着何天遥,侧头笑道:“‘相公’还挺会疼人的。” “你靠我这么近,到时被管兄看到,他又要不高兴了。” “我才不管他呢!” “我刚认识你们就能看得出来,管兄对你一片痴心,你缘何一直对他冷冰冰的?” 梁若媞撇撇嘴:“感情又不是买卖,他对我痴心,我就一定要回报于他吗?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想离开他了,只是……唉,不说了。相公,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们俩就远走高飞吧!” “怎么说得好像私奔一样……”何天遥道,“你说得很对,‘感情不是买卖’。希望你遇到和管兄同样的情况时,能够慧剑斩断情丝。” 梁若媞突然站住了,瞪着何天遥:“你什么意思?” “还非要我说出口吗?” “要!” 何天遥叹了口气:“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可我只是把你当做姐姐敬重。至于‘远走高飞’之事,请恕小弟无法遵从。” 梁若媞仿佛挨了雷劈似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大步向前走去。 何天遥赶紧拧干了遮雨的衣服,跟了上去。梁若媞似乎也不冷了,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光这么走哪能找到栖身之处?滂沱大雨也始终不见收势。秋雨凉,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凉。总这样僵下去总不是办法,何天遥硬着头皮明知故问:“姐姐,你生气了?” “不要叫我‘姐姐’!” “‘娘子’……” “不许叫我‘娘子’!” “梁姑娘……” 梁若媞终于停住了,回过头,满脸幽怨地看着何天遥。 何天遥也站住了。 “这时候怎么这么听话了?不让你叫‘娘子’,你还真不叫了?万一露出马脚耽误了大事,你如何担当得起?” 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娘子’,消消气。你这么满腔怒火地一直走,怎么能找得到栖身之处?” 梁若媞没好气地回过头继续走:“不是挺好么?怒火正好可以给我驱驱寒!”话音刚落,她一脚踩进一个看不见的坑,摔在了泥流之中,被冲下坡去。 何天遥大惊,赶紧去追。梁若媞本可以自己站起来,可腿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再一次跌倒。在泥流中翻了几圈之后,她坠下了土坡。 大雨不仅遮挡了视线,雨声也遮掩了泥流坠落的响声, 直到梁若媞落下坡去,何天遥才发现了这个“小悬崖”。站在高处边缘向下望去,泥流形成了一个小瀑布,向更低的地方汹涌而去。 泥水之中,不见梁若媞的踪影。何天遥沿着崖边走了几步,寻找着适合跳下去的地点。忽而,雨声中传来了一声尖叫。是梁若媞的声音!何天遥立即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梁若媞正攀附在露出泥流半尺的一块岩石上。何天遥松了口气,喊道:“‘娘子’稍安,待我用衣服结成绳子拉你上来!” “那儿!那儿有怪物!”梁若媞惊声呼喊。 “怪物?”何天遥顺着她指的方向往泥流下游看去,果然,一股泥流正在怪异地“蠕动”着,并且往上游而来。 “不好!”何天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起武器就直接跳了下去,挡在了梁若媞身前。此处湍急的泥流已经深过腰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冲跑。梁若媞一手攀住岩石,一手拉着何天遥。何天遥腾出一只手来,挥剑对着“怪物”猛斩。 剑刃击中了“怪物”,何天遥第一个感觉就是硬!那“怪物”的体表应该是覆着一层坚硬的鳞片。一击不成,何天遥接二连三重斩,“怪物”吃了苦头,勃然大怒,终于从泥流中显出了身形。 乖乖,好大一条巨蟒!昂起的头颈足有六、七尺,如大腿粗细。它浑身往下滴着泥浆,看不清鳞片的颜色,只能看清它那黄色的眼睛和黑紫色的蛇信。 对于曾经见过修蛇本体的何天遥来说,巨蟒可以说见怪不怪了。可梁若媞却是怕得要死,惊叫连连。 “这应该是森蚺吧。”何天遥看了看手中之剑,剑刃在刚才的劈斩中已经卷了口。 “管它是什么,怎么办啊?”梁若媞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蛇打七寸,没听说过吗?”何天遥撇了破剑,松开梁若媞的手,一边吸引着森蚺的注意力,一边绕向了蛇背。 梁若媞哭笑不得:“这么大的蟒蛇,七寸才刚到它的天灵盖,怎么打?你小心啊!” 森蚺张开大口,一口咬向何天遥,何天遥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趁势抱住蛇颈,借力出了淤泥并爬上蛇背。森蚺立即翻转身躯,用两丈来长的蛇身从下到上将何天遥缠了个结结实实。 森蚺其实就这两招,一招咬,一招缠。不过大多数猎物都难以招架那致命的绞缠之力。通常情况下,片刻之后,猎物就会被森蚺缠得筋骨尽断、内脏破裂,一命呜呼。可何天遥却不是普通的“猎物”,他在被森蚺缠住的同时,也用双臂勒紧了森蚺的要害。 蛇打七寸,这只是句笼统话。一般的小蛇,七寸差不多是心脏的位置。所以要抛开表象看本质,打蛇的关键是得打要害。何天遥勒紧的位置,正好就是森蚺的“七寸”。他很清楚,在汹涌泥流之中,没有武器可用,森蚺的鳞片又硬得吓人,唯一能够战胜森蚺的方法,就是靠着强壮的身躯和体内的始力来抵抗绞缠,用臂力勒死森蚺。这是一场角力,也是一场赌博。而赌注的筹码,就是双方的性命。 何天遥很聪明,他先故意将胸中的空气呼出,缩紧身躯,森蚺也随之缠紧。然后他猛然奋力挣扩,森蚺的躯体内立即传来了骨节拉脱的动静。森蚺“咝咝”地吐着蛇信,痛楚使得它的身躯松弛下来。何天遥趁机加大了臂力,勒得森蚺在泥浆之中痛苦地翻腾着。 森蚺一口咬在何天遥的肩上,何天遥只是闷哼了一声,手上继续使劲。森蚺疯狂地甩起头来,蛇牙划出了一道道伤口,在此期间何天遥始终没有松懈,直到森蚺不再动弹,软塌塌地从他身上脱落。 梁若媞惊呆了,直到何天遥拖着森蚺的尸体走回她身边,她才由衷地赞叹:“何公子,你可真厉害!” 何天遥笑了笑:“你叫我什么?” 梁若媞也笑了,轻轻捶了他一拳。 “往上游走吧,前头说不定有地方可以爬回去。”何天遥道。 “可是我受伤了。”梁若媞抬起右腿,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淌着混了泥泞的血滴,“刚才被一颗锋利的岩石棱角给划破了。” “唔……”何天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死蟒,“这家伙莫不是追着血味儿来的?” 他脑袋上立即挨了梁若媞一个爆栗:“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这条死蛇?” “当然,这可是我们未来几天的食物。”何天遥认真地说,然后在梁若媞面前俯下身子,“来,我背你。” 梁若媞转愠为笑:“还算你有良心。” 于是,何天遥就背着“娇妻”,拖着死蟒,在齐腰的泥水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逆流而上,梁若媞则替“丈夫”举着衣服遮雨,两人一路谈笑着,还真像是两口子。 趟着混水走了大约三里路,两人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上坡,可以返上矮崖那条路了。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估算下时间,折回去差不多正好。虽然这次寻找栖身处无果,还出了意外,不过好在两人只受了点皮肉伤。 “希望管兄他们能有所获,否则真像你说的那样,得挨一夜的雨淋了。”何天遥道,“这片山区的秋雨怎么下得如此之大?还如此之久?以前我见过的秋雨都是绵绵细雨,不比这般瓢泼。” 梁若媞解释道:“黄云岭就是这样的。地处南方,水汽大也很正常。要知道,黄云岭中流出的河水可是足足肥沃了两片平原呢!一片是东南的玉阳洲地境,另一片就是西北 的闲风……啊,你看,那儿好像有个山洞!” 侧坡之上,几十丈开外,隐隐约约有一团黑色,确实像是个洞口。何天遥转向开始爬陡坡。他背着一个人,拖着一条蟒,还踩在湿滑的泥土上,却不显得有多么吃力。安全起见,梁若媞不再撑衣服遮雨,而是紧紧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在此期间,见到何天遥健步如飞,梁若媞歪着脑袋思索着什么。 “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何天遥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梁若媞的思绪。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洞口。山洞不小,洞内地面也倾斜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积下雨水,又能让人平躺,所以除了靠近洞口的几尺被雨水打湿之外,深处都很干燥。 “‘娘子’,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候着,我自己去把管兄他们领过来。我先点堆篝火,你就不会害怕了,还可以取暖、烤干衣服。”何天遥的话语处处透露着细心和周到,火还没点起来,梁若媞的心就已经很暖和了。 她刚要开口,却发现何天遥像是变戏法似的,凭空拿出了一堆干柴,又摸出一个火折子,就着一张纸吹了几下,霎时腾起了熊熊的火苗。梁若媞惊得目瞪口呆。 “好了,我走了。”何天遥忽然发现了梁若媞的表情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你……你这堆干柴是哪儿来的?”梁若媞有点语无伦次。 “储物法宝啊。”何天遥觉得莫名其妙,“我们连续七、八天都得在野外露宿,干柴却不一定每次都那么好找,所以昨天晚上我就额外存了一些。” 梁若媞的舌头仿佛僵了似的,说话愈发不利索:“储、储物、法、法宝!” 何天遥心道:“一个储物法宝有什么好稀奇的?”其实那堆木柴是存放在陵光界之中的,其他无关紧要的储物法宝,他并没有带上界来,而是赠给了白鬼帮的弟兄。 梁若媞使劲咽了口唾沫:“你的储物法宝是买来的吗?还是谁铸的?” 从她的神情判断,储物法宝在清微界恐怕还真是个稀罕玩意儿,何天遥只得胡诌道:“是我下山前师父给我的。储物法宝很珍贵吗?” 梁若媞长叹一声,满脸都是艳羡之情:“岂是区区‘珍贵’二字可以形容的?储物法宝,可谓是价值连城啊!” “啊?”尽管有所预料,何天遥还是吃了一惊。 “真的!”梁若媞连说带比划,“哪怕是一个普通屋子大小储物空间的法宝,就足以买下一座小城了!在我们琅苍洲就有人用储物法宝买了个城主当呢!” 何天遥干笑一声:“原来是这么个‘价值连城’啊……” “在我面前露富没事,在别人面前可千万别这样了!你实力这么弱,恐怕人人都会觊觎的!”梁若媞好心叮嘱道。 “多谢‘娘子’教诲。那我先去了。”何天遥带着满腹地疑问离开了山洞。梁若媞则围着火堆走了一圈又一圈,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于路上,何天遥思来想去,储物法宝在清微、禹馀两界的珍贵程度完全不同,太奇怪了。不知其他法宝是否亦为如此。“可惜我除了陵光佩之外……啊,还有那个玩意儿!”何天遥突然想起了元灵宝珠,传讯法宝也是法宝。“我竟忘了此物,若是能和天逍哥、清雨姐他们传讯……”可当他拿出元灵宝珠时,不禁大失所望,元灵宝珠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黑色,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当然也不能使用了。“莫非禹馀界的法宝到了清微界就不可再用了?” 由于在洞中耽搁了一阵,当何天遥回到约定地点时,已经迟了许久,管风春和高廷舜早已等在那里。看见何天遥,两人立即迎了上来。 管风春向何天遥身后看了看,没瞧见梁若媞的身影,于是问道:“梁妹妹呢?”还没等何天遥开口,他就注意到了何天遥肩膀上的伤口,于是立即揪住了何天遥的衣领:“你把梁妹妹怎么了?” “哎,你凶什么?”高廷舜帮着何天遥说话,想把管风春拉开,可管风春却使了很大力气,拉不开。 “遇到了意外,受了点轻伤。”何天遥看似不费力地推开了管风春,淡淡地说,“我们找到了可以避风挡雨的山洞,她正在洞里等着呢。” “哟,好大的手劲!”高廷舜称赞了一声,又埋怨管风春,“人家姑娘喜欢谁都可以,你却总是这般小肚鸡肠,哪里像是个大丈夫所为?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我放不下!”管风春恼怒地扬了扬拳头,不理两人向前走去。 何天遥目睹他的背影,苦笑一声:“高姐,你那劝言反倒激得管兄更生气了,还不如不劝呢。” “好好好,你们的三角恋我以后不再多言,就看你们如何折腾!”高廷舜戏谑一笑,跟了上去。 不消片刻,三人来到了山洞前。何天遥突然拽住了走在最前面的管风春,小声道:“且慢!” 管风春没好气地回过头来:“干什么?” “我走之前,在洞里点起了一堆篝火,可是这会儿洞里面却没有火光。”何天遥其实很远就注意到了,黑暗的山区,山洞里的火光应该相当显眼才对。 “糟糕!梁妹妹!”管风春一把挣脱了何天遥,飞速冲进了山洞。 “这个莽汉!”高廷舜也追了进去。 何天遥先左右环视了一番,四下里影影绰绰,昏黑一片。侧耳倾听,除了风雨声之外,再无异响。 fpzw 第六百二十三章 判若云泥 管风春和高廷舜已经进了山洞,里面并没有传出打斗之声。何天遥刚到洞口,管风春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再一次揪住何天遥的衣领:“你这个家伙!梁妹妹不见了,地上却留着一滩血迹,你还想抵赖?” 这一回,何天遥可不再客气了,他一掌拍掉管风春的手:“我警告你,你再敢碰我,我就砍断你这只贱手!” 管风春没料到一个至境一品的低手居然胆敢对他这个真境四品的“高手”出言不逊,正要发作,高廷舜吼道:“够了!梁妹妹不见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吵架?管风春,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何公子真要对梁妹妹不利,他何必回集合地点找我们?何公子,你也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能让一个受了伤的姑娘独自留下呢?”各打五十大板,两人都咽下了那口气。 何天遥走进山洞,发现篝火尚未燃尽的木柴散落一地,他摸了摸篝火的灰烬,尚热。环视左右,发现那条死蟒也不见了。他想了想,用灰烬堆中发红的木柴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又返回了洞外。 “有什么线索?”高廷舜问。 何天遥摇了摇头,管风春冷哼了一声。何天遥也懒得理他,分析道:“木柴四散,说明洞中发生过打斗;灰烬尚热,说明出事的时间就在之前不久。可是有一点很奇怪,洞口外面是泥地,却为何不见脚印呢?” “被大雨冲掉了呗!”管风春阴阳怪气。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冲掉的。”何天遥蹲下身,一寸一寸仔细检查地面,的确一个脚印都没有,“高姐,不知什么级别的实力可以飞行?” “飞?”高廷舜讶异他为何有此一问,“你该不会以为是会飞行的高手劫走了梁妹妹吧?我跟你说,只有达到太境七品级以上,才能飞行,而且飞行极度消耗功力,整个禹馀界怕是只有魔神和仙圣才可以轻松自如地飞行吧?总之,绝对没有人会来这荒山野岭掳人飞走的!” 何天遥暗暗吃惊,没想到清微界飞行的条件如此严苛!在大赤界,元婴期就能飞行;在禹馀界稍难一些,得修炼至五行级;到了清微界,竟然要七品级才能飞。“不过,‘魔神’和‘仙圣’又是什么?是清微界的人对于‘刀神’和‘剑圣’的称呼吗?”他心道。这时,他忽然想起,季博阳说琅苍军营地中没有妖族的事,再联想到一直不曾看到梁若媞的武器,何天遥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要验证猜测也很简单,何天遥继续刚才的思路往下问:“那会不会是妖族所为呢?有些妖族天生就会飞的。” “妖族?怎么还扯上妖族了?你不知道妖族近乎都绝迹了么?”管风春讥讽道。 何天遥又获知了一条有关清微界世局的消息。结合这条消息以及琅苍军的情况,他已经可以断定,清微界人类的兵器,并非只有刀和剑而已!“和妖族一样,五花八门的兵器都有么?真是有意思。如此也可以理解‘魔神’和‘仙圣’两个称呼是怎么来的了。武器花样驳杂,继续用‘刀神’和‘剑圣’有所不妥,所以保留‘神’、‘圣’二字,靠‘仙’、‘魔’两种修真之道来加以区分……”何天遥心想,“奇怪,不是只有修刀或修剑之人才能感应到天地之气么?这清微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疑惑只有待以后再慢慢弄清,眼下还是该赶紧搞清楚梁若媞莫名消失之谜。 “既不是会飞的高手,又不是妖族,那为何没留下脚印呢?”何天遥道,“再说梁姑娘的实力也不弱啊,何至于……不知她的兵器是什么?” 管风春道:“是一把软剑,平时她一直缠在腰上。” “嗨,你们两个过来!”高廷舜在一侧呼道。 两人走近洞口左侧的岩壁,高廷舜指着岩壁侧方的土坡:“看那儿!” 一条一尺来宽的浅沟,清晰地向山顶方向延伸。 “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管风春道。 “废话!”高廷舜又问何天遥,“你觉得这是什么痕迹?” 何天遥惊得合不拢嘴:“蟒蛇!” 高廷舜和管风春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这痕迹一尺来宽,真要是蟒蛇留下的,不得水桶那么粗?那样的蟒蛇可太罕见了。”高廷舜道。 “你看这痕迹两处弯曲之间的距离,就能估算出蟒蛇的身长了。这条蟒蛇少说也有七、八丈长,粗如水桶不是很正常吗?”何天遥道,“我和梁姑娘先前遇到的意外,就是一条两丈来长的森蚺,可见在黄云岭山中,巨蟒并不稀奇!” 高廷舜想了想,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那条森蚺如何了?” 何天遥回答:“还能如何?自然是被我杀掉了呀。” 管风春一锤手掌:“哦,我明白了!你杀了幼蟒,老蟒就找你寻仇来了!结果你不在洞中,反倒是梁妹妹遭了殃!” “啊?是这样吗?”何天遥有点儿懵。 “小子,你害得我梁妹妹葬身蟒腹,我要你偿命!”管风春凶神恶煞般地抽出剑来。 何天遥连忙道:“管兄,冷静,冷静!我听说,蟒蛇在吞了食物之后,会一动不动地盘踞在原地很久,正好这 个洞穴也够大,可这条巨蟒却是往山上去了,说不定梁姑娘还没有死。” 高廷舜赞同道:“何公子说的没错,蟒蛇确实有那种习性。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以救人为重!” “哼,即便梁妹妹没死,你也难辞其咎!”管风春提剑往山上爬去。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急。在三人攀山期间,这场下了一整天的大雨戛然而止。三人顺着“浅沟”登上了山顶,可“浅沟”并没有到终点,而是从山的另外一侧又向下延伸。这边的山坡更加陡峭,三人一路连滚带爬,直到一座高崖边才停住了脚。悬崖峭壁,皆是岩石,“浅沟”到了这儿也就消失不见了。 “可恶!”管风春十分懊恼,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拳头都砸出了血。线索在这里断掉,恐怕梁若媞是没救了。他愤怒地瞪着何天遥吼道:“小子,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把你推下去?” 高廷舜立马斥道:“你胡说什么呢!有工夫发怒还不如赶紧在附近找找线索!” 站在悬崖边的何天遥却说:“不必找了。梁姑娘就在那儿。” 两人赶紧凑了过去,探头向悬崖下方望去,在下面大约六、七丈左右的地方,从崖壁上凸起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岩石上躺着一个人影,可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梁妹妹!”管风春拢住嘴大声呼喊,在深渊中泛起阵阵回声。可石头上那人一动不动。 “恐怕是昏了。”高廷舜攒了一下何天遥,“你来喊她试试。她那么喜欢你,说不定能听见。” “我试试,梁……”何天遥停了一下,又改口喊道,“‘娘子’——” 别说,还真有效,两声呼喊之后,石头上的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回应。如此也确定了,此人正是梁若媞,而且真的没有死!接着,梁若媞又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可惜离得太远,实在是听不清楚。 管风春喊“梁妹妹”,梁若媞没有回应;何天遥叫“娘子”,却将梁若媞从昏迷中唤醒。此时管风春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高廷舜在一旁掩嘴偷笑,暗道这对临时组成的“夫妻”怕是要假戏真做了。 见梁若媞这般虚弱,恐怕是伤得不轻。何天遥立即寻找容易下去的地方。管风春却将他推开,粗声粗气地低吼:“让我来!” 五丈左右的高度并不算高,只是石头本来就不算很大,梁若媞又占去许多,直接跳下去不便落脚。况且那里又是凸出于崖壁的危险位置,倘若失足跌落,后果不堪设想。唯有顺着绳索慢慢下去才是办法,也可以用绳索把梁若媞给吊上来。 制作绳索很简单,包袱里那些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拧结起来非常结实。高廷舜把“绳索”一端牢牢捆在一座巨岩上,管风春拉住“绳索”,脚蹬山崖往下溜。“若媞妹妹,你别着急,我这就下来救你!”管风春似乎是想向何天遥示威,所以故意换了一个更显亲密的称呼。 听出他弦外之音的高廷舜只觉得好笑,再怎么亲密也是个“妹妹”,还能亲得过“娘子”? 何天遥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真的很担心梁若媞。毕竟梁若媞的受伤他有责任。而且梁若媞自醒来之后就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他趴在崖边,用力探出身子,就是想要听清梁若媞的话。 五丈、三丈、两丈,管风春已经越来越接近凸岩了。梁若媞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轻喊了一声:“快逃!” 这一声,不仅管风春听见了,连崖上的何天遥都听得一清二楚。梁若媞为什么要他们快逃?联想到巨蟒留下的痕迹、梁若媞受伤却未死的原因,何天遥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时,凸岩另外一侧冒出的一物印证了何天遥的猜测,他连忙大喊道:“快上来!那是圈套!” 圈套!一个以受伤的梁若媞为诱饵诓骗三人的圈套!会是谁设下的呢?很明显,正是那条巨蟒!管风春只觉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惊得魂飞魄散,险些松了“绳索”掉下去。原来就在凸岩左下方大约两丈的凹坑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山洞,一条雪花巨蟒正从洞里探出身子,向这边游来。 管风春向下看一眼,凸岩上只有边缘一小块地方可以落脚,旁边深幽幽的峡谷根本望不见底;想向上爬,双手却在不停地颤抖,别说爬上去了,连攥紧“绳索”都难,再说身后巨蟒近在咫尺,他已经能清楚地听见“咝咝”的蛇啸声,到崖顶五、六丈的距离根本来不及爬。他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怪刚才自己为什么非要逞强?还不如让何天遥下来送死呢! 总不能吊在半空等死,管风春盯着凸岩,把心一横,正要撒手,眼前却掠过一道人影,何天遥竟然从崖顶跳下去了! 不偏不倚,何天遥正好落在凸岩的边缘,稳稳当当地站住了脚,随即向自己肩上的伤口抓了一把血水,向着巨蟒的头颅甩去。 巨蟒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干脆地“自投罗网”,先是一愣,但鲜血的腥气刺激得它更加凶残,而且,巨蟒的嗅觉非常敏锐,它闻到何天遥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味——森蚺的口涎气味。因此,巨蟒认定此人就是杀害它孩子的罪魁祸首,所以立 即转向朝何天遥扑了过去。 管风春惊出一身冷汗,暗叹自己命不该绝,浑身仿佛涌出无穷的力气,像只猴子一样敏捷地向上爬去。 “把‘娘子’带上去!”身后传来何天遥的怒吼。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救人?怕是你们俩要死做一处了!”管风春心想。他一边爬,一边回头望去,结果看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何天遥的身影骤然分成了三个,其中一个迎着巨蟒撞去,一个抄起了脚边的梁若媞,最后一个则挡在巨蟒和“绳索”之间。 巨蟒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这一瞬间正是救人的最佳时机。正当管风春以为自己活见鬼的时候,何天遥奋力将梁若媞送向了他,他伸开右臂,正好揽住。何天遥的三个身影中,有两个化为了虚影,仅剩下一个站在凸岩正中。“高姐,拉!”何天遥仰头呼道。 高廷舜赶紧往上拽“绳索”,同时管风春也奋力向上爬,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得救了。 再看凸岩上,只有巨蟒的身影,何天遥却不见了。莫非他坠崖了?高廷舜焦急地大喊:“何公子!” 幸好,她听到了何天遥的回应。不是从凸岩上,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 好个何天遥!竟然利用巨蟒身躯过于庞大、不便转身的特点,使出《舞九天》身法蹿上了蛇背,顺着蛇身逃到了蛇洞之中。 “我这就把‘绳索’抛下去!”高廷舜道。 “不要!你们快逃!”何天遥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似乎蛇洞里面很深。 “是啊,快走吧!巨蟒要是爬上来就糟了!”管风春催促道。 高廷舜不禁对他怒目而视:“你这么快就忘记是谁救了你的命?” “当然没有!”管风春辩驳道,“他现在在洞里面,即便你抛下绳索,他也会被巨蟒给截住,根本爬不上来的!万一巨蟒上来把我们都吞了,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何兄弟的救命之恩?” 高廷舜眼睛血红,咆哮道:“要走你走!丢下同伴逃跑那种不义之举,我做不出来!” “嘁,自己找死我可不陪你!”管风春心里暗啐一声,扛起梁若媞真的溜了。 高廷舜没管他,还是将“绳索”抛向了山洞。山洞距离崖顶比凸岩更远,“绳索”根本不够长。尽管知道希望渺茫,高廷舜仍然没有放弃,她赶紧把“绳索”拉了上来,脱下身上的外衣系于末端。明知道依旧不够长,可是她觉得,但凡能长一分,何天遥获救的希望也就多一分。 高廷舜探身看看,巨蟒也已经追回了洞中。她只得绝望地冲着深渊大喊:“何公子,‘绳索’就在蛇洞上面五尺左右!你赶紧想办法抓住呀!” 没有任何回应,峡谷间只有高廷舜自己的声音在回荡。她不甘心,一声接一声地重复地喊着。许久,高廷舜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向黑幽幽的蛇洞投去最后一瞥,遗憾地长叹了一声。 高廷舜刚离开崖边两步,忽然,隐隐约约好像有一声呼喊传来。她立即回到崖边趴下,侧耳倾听。须臾,又传来了一声呼喊,这回高廷舜能肯定,自己确实没听错,那就是何天遥的声音。不过声音并不是从下方的蛇洞传来的,而是从身后。回想起之前何天遥在蛇洞里的喊声越来越小,高廷舜恍然大悟,蛇洞一定还有另外一个出口,而何天遥的喊声极可能是在求救! 高廷舜立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半途还看见了没走出多远的管风春,高廷舜只抛下一句“快去救人啊!”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其实管风春也听到了何天遥的呼喊声,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救。 “去……快去啊……”梁若媞气若游丝地催促。 管风春知道,这回若再不救的话,恐怕梁若媞以后都不会理睬他了,于是安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救人!” “反正我去救了,救不了可就怪不得我了。”管风春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绝不能让梁若媞看见自己救人的过程。他将梁若媞放下,疾奔了几步,回头看看离得远了,就放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向前踱,心想:“若媞的心本来是钟情于我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处处偏爱那个不知从哪座山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现在让我去救他?笑话,我巴不得他被巨蟒生吞了呢!至于高廷舜,死了固然可惜,但以后就只剩下我和若媞了。在她养伤期间,我可以提供无微不至的照顾,那可是让她重新对我产生依赖之情的最佳时机。等完成这趟任务之后,我们两个结伴浪迹天涯,还用害愁若媞不肯嫁我?”管风春越想越得意,甚至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二十四章 啼笑皆非 就在何天遥和高廷舜旁边,一块岩石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蟒蛇头颅。蟒蛇还活着,又黑又粗的蛇信频频探出,几乎要舔到两人。 由于山包的遮挡,管风春起初没有看见蟒蛇,直到靠近两人他才发现,吓得两脚发软,毛骨悚然。何天遥见状笑道:“管兄莫怕,巨蟒被卡住了。” 高廷舜对于管风春姗姗来迟十分不满:“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赶到?” 管风春刚才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哦,我放下若媞之后就听不到何兄弟的喊声了,我辨不清方向,所以绕了许多弯路。” “哼,真有危险的话,等你来了我们早就死透了!”高廷舜还是很恼火。 “没事,我们这不是都安然无恙嘛。”何天遥笑眯眯地打圆场。他劫后余生,心情十分愉悦。 “何兄弟,这是怎么回事?”管风春问道。 “我躲进蛇洞之后,正寻思着该怎么逃生,迎面忽而吹来一阵小风,有风就说明还有其他的洞口,正好蟒蛇也追进洞来了,我就一直往里跑,最后就从这个小洞口钻出来了,巨蟒却因为追得太猛,卡在了山岩之间,只露出个头来。” “何公子真是吉人天相。”高廷舜道,“你为了救朋友甘愿付出性命,老天爷自然保你福大命大。不像有的人哟,只顾自己死活。” 管风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哎,话不能这么说。危急时刻,自保是人之常情。再说,没有管兄相助,也救不出梁姑娘。”何天遥反倒替管风春说起话来。 管风春冲何天遥拱手示谢。 “赶紧回去看看若媞伤势如何吧。”高廷舜道。 “你们先去。”何天遥说,“以防这孽畜脱身之后继续害人,我要给它来个了断!” 高廷舜惊道:“你有办法杀得了它?蛇鳞如此坚硬,恐怕刀枪不入啊!” “口中便是弱点。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何天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塞到高廷舜手中,“这里面是疗伤的丹药,给梁姑娘服下。” 高廷舜点点头,又看了看依然在奋力挣扎的巨蟒,叮嘱道:“那我们先去了,你务必小心。” 何天遥目送两人走远,又拿出来好几个小瓶。其实这些药瓶都存放在陵光界之中,刚才当着两人的面,他是故意装作从怀中拿出来的样子。打开瓶塞,他也不撬开蛇口,直接就往蛇信上倒。有的毒粉被蛇信带入蛇口,有的直接被蛇鼻吸入。这些毒粉可致人晕迷,但不知对巨蟒管不管用。 等了片刻,巨蟒依然没有昏迷的迹象。何天遥大胆抚摸蛇头,对它说:“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你会利用伤者来设下圈套,引我们过来以便为你的孩子报仇,真是聪明。我想,你应该已经开启了部分灵智吧?我说话你听得懂吗?听明白了就用蛇信舔舔鼻子。” 巨蟒哪里听得懂人话?一双蛇目始终阴冷地盯着何天遥。何天遥挠了挠头,毒粉对巨蟒无效,也不能收进陵光界中。忽而,一个好主意闪过他的脑海,“对啊,还可以这么干!”他立即与陵光界中的翼火蛇——钟茂山交流起来。 两人说了几句之后,钟茂山被召了出来。一出陵光界,他也是被清微界的威压给压趴在地上。不过钟茂山立即显出了本体,一条通体赤鳞的巨蟒。这条巨蟒比卡在山岩中的那条黑鳞巨蟒还要大、还要粗。黑鳞巨蟒见着赤鳞巨蟒,气势立即蔫了,耷拉着脑袋,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 赤鳞巨蟒吞吐着蛇信,咝咝地呼啸着,黑鳞巨蟒也同样在回应着。过了一会儿,赤鳞巨蟒转过头来,冲着何天遥道:“成了。” 何天遥大喜,亲热地拥抱了一下赤鳞巨蟒的头,黑鳞巨蟒见赤鳞巨蟒与一名人类如此亲近,似乎有点看呆了。随后,何天又将胡蓓璇召了出来,胡蓓璇化成一条巨蚓,对着黑鳞巨蟒头颅周围的山岩吐出一些黏液。须臾,坚硬的山岩都化成了烂泥,黑鳞巨蟒稍一挣扎,就从洞里钻了出来。 当着赤鳞巨蟒的面,黑鳞巨蟒丝毫不敢造次,乖乖地爬到赤鳞巨蟒身旁,冲着何天遥伏下了头颅。何天遥赶紧将两蟒一蚓全都收入了陵光界。 回到陵光界中之后,钟茂山道:“天遥,果然如你所料,这黑蟒是一条正处于开启灵智阶段的妖兽。陵光界中威压不比清微界,所以今后黑蟒的修炼速度会比外界稍慢,但假以时日,终将会修成人形。到时你会再添一名好帮手。” 胡蓓璇嘻嘻笑道:“钟大哥也能添一名好妹妹了。” “唔……原来那是条雌蟒啊。”何天遥叹了一口气,对钟茂山道,“请代我向她道个歉,当时情急之下我别无他法,只能勒死了那条森蚺。” “没事,我刚才已经问过了,那条森蚺不是黑蟒的孩子,只是惧其威而受其指使的凡蛇而已。”钟茂山道,“再说即便是又怎样?有我在,量她也不敢向你复仇!” 听了他相当霸气的回答,再回想起刚才黑蟒乖巧地趴在赤蟒身边的模样,何天遥不禁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先委屈她留在陵光界了,修炼速度虽然慢了些,但好在有你们陪伴,至少不会像独居于深山蛇洞之中那般孤独。” 钟茂山却道:“没关系。其实她很感激你提供了这么一个可以安心修炼的地方。她说在清微界时,一直遭到别人追杀, 不得已才占了悬崖上的山洞。这回小森蚺丧命,她还以为追杀她的人又出现了,所以才设下了圈套。那位姑娘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因为蛇毒之故陷入昏迷而已。不过你放心,黑蟒的毒并不厉害,用寻常的解毒药就可以驱毒。就算不用解毒药,时间久了也会自然化解。” “如此甚好。”何天遥道。看来清微界妖族的处境很不好过,连黑蟒这种尚未修成人形的妖兽都会遭到追杀,难怪管风春说“妖族近乎都绝迹了”呢。何天遥忽而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黑蟒修炼成人形之后,将会是什么实力?” 钟茂山回答:“自然是清微界最弱的等级。” 何天遥又问:“那你现在的实力还未达到清微界的下限,岂不是比她要弱?她为何还那么怕你呢?” “她不是也没修炼成人嘛,所以现在我们两个的实力差不多。”钟茂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有时候畏惧感并不仅仅源自于实力的差距。我的体型比她大,她自然就会害怕我。此外,我的本体为雄蟒,她是条雌蟒,这里边……哎,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这回不只是何天遥,陵光界中所有的妖族都一齐乐了起来。 …… 何天遥回来时,梁若媞正躺在管风春怀里,此时她的气色已然好了很多。看到何天遥,梁若媞挣扎想要起身,却被管风春按住了肩膀:“你现在体虚,得多休息,不必起来。” 何天遥拿出花清雨配的可解许多种虫毒、蛇毒的药,对梁若媞道:“蛇毒不厉害,吃了这药就能好了。” 梁若媞服下解药,大眼睛望着何天遥直眨。何天遥关切地问:“感觉如何?”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好多了,解药很清凉。听管大哥说,是你们两个联手救了我?” 何天遥无意争功,只求人平安就好:“算是吧。主要是管兄的功劳,是他率先不顾危险下山崖去救你的。” 梁若媞抬头对管风春道:“管大哥,谢谢你了。” “跟我还那么客气?再说你要真死了,我也会立即下去陪你的。”管风春无比温柔地说道。 何天遥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起身往崖边走去:“高姐应该是去收拾包袱了吧?我去帮她。” “哎,别走!”梁若媞一下子坐了起来,“你留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何天遥纳闷:“什么事?” 梁若媞转头看着管风春:“管大哥,我已经好多了,你去帮高姐吧。” 管风春怔了怔,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阴沉,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好吧!” 待他离开后,梁若媞招呼何天遥到她身边坐下。 何天遥问:“究竟是什么重要事,还不能让别人听见?” 梁若媞嫣然一笑:“没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和他独处而已。” “啊?”何天遥苦笑,“你可知这么做,最后倒霉的却是我。管兄对我的敌意可是越来越深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总不能将就于他吧?你没听见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肉麻话么?我听了直起鸡皮疙瘩!”梁若媞夸张地搓着胳膊。 “嘿,其实我也是。”何天遥笑道,“不管怎么说,管兄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该对他好一点儿。” 梁若媞撇了撇嘴:“得了吧,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的神志还没模糊到一无所知的地步。他先下山崖是因为不知道有巨蟒在,知道之后他就只顾自己了。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在这儿呢!”她轻轻点了一下何天遥的额头,“要不是你,他就要丢下我跑了!你救的也不只是我一个,而是我们三个。刚才高姐走后,他拼命在我面前夸耀自己的功劳,我故作不知,只是想看看你怎么说,结果你却让我失望了。” “咦?为何失望?” “救自己‘娘子’的功劳你都让给‘外人’,我当然失望咯!” “呵呵,这个啊。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嗯,还是你心地善良。不过,为了惩罚你,让我靠一靠吧?”梁若媞调皮地眨了眨眼。 “这……让管兄看到不太好吧?” “就是要让他看见。放心,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帮姐姐一个忙,好让那家伙死心。” “那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完了?何苦非要拖上我……”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何天遥已经知道,管风春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和这种人即便做不成朋友,也别当敌人为好。 梁若媞笑道:“行,那就依你说的,一会儿我就告诉他。” “嗯……”不知为何,何天遥总觉得梁若媞的笑容中藏着一丝狡黠。 不久,高廷舜和管风春就拿着重新包好的包袱回来了。高廷舜欣喜地问何天遥:“你真的把那条巨蟒给杀了呀?” “说来惭愧,没杀得成。我刚把剑刺进蟒蛇口中,它就拼命挣扎,退回洞中去了。”何天遥道。 “啊?那你怎么不早说?”管风春十分不满,“万一它再从崖壁上那个洞口爬上来,我和高姐岂不完了?臭小子,你安的什么心呐?” 高廷舜嗔责他:“哎,怎么这么说话?” “事实如此嘛!”管风春其实是借故发作。 何天遥连忙道歉:“是我的错,我刚才应该告诉管兄的。不过那巨蟒受了伤, 应该不敢再出来了。” “哼,还好我们两个命大!”管风春白了何天遥一眼,俯下身问梁若媞:“你好些了吗?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 “不必了。管大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何天遥见状,立即把高廷舜拉到一旁:“高姐,我们到那边去把包袱再检查一下。” “我刚包好,衣服都在,检查什么?”高廷舜纳闷时,却看见何天遥在递着眼色,马上心领神会。 梁若媞却喊住了他们:“你们也别走,留下当个见证。” 何天遥和高廷舜面面相觑,两个人的事,何须见证? “管大哥,你一直对我很照顾,我不傻,我明白你的心意。”梁若媞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以前我一直不知该怎么和你说,现在好了,有个人给了我勇气。”此时,梁若媞和管风春的目光一起投向了何天遥。 “呃……嘿嘿嘿……”何天遥尴尬地直抓头。 梁若媞深吸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和天遥已经定下了终身。请管大哥以后把我当作小妹看待,若媞感激不尽。” 何天遥顿时呆若木鸡。 “什么?”管风春难以置信地看看梁若媞,又看看何天遥,“这才几天,你们两个的感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啊不,不不不不不,管兄,不是这样的……”何天遥拼命地摆手。 梁若媞却幽怨地看着何天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承认么?在山洞中时,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下来,用上齿咬着下唇,眼泪汪汪的模样,楚楚可怜。 “已经什么?臭小子,你把若媞怎么了?”管风春瞪着何天遥的眼中已燃起熊熊怒火。 何天遥哭笑不得:“没怎么呀……你别听她胡说,你真的误会了……” 这时,高廷舜站了出来:“都顺顺气,不要那么激动。梁妹妹,告诉高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指着何天遥道,“若是这个姓何的臭小子欺负了你,姐姐来替你主持公道!”她的口气虽然很严厉,但瞟向何天遥的眼神中却带着戏谑。 “呐,我在泥流之中被锋利的岩石割破了腿,坠下矮崖,又被森蚺惊着,幸亏被何公子所救……到了山洞之后,我伤口痛得厉害,浑身又湿又冷,于是……”梁若媞欲言又止。 “于是什么?”高廷舜非要追问到底。 梁若媞羞得掩住了脸:“于是,何公子就解开衣服,我们两人相拥取暖,然后就……” “啊?梁姑娘,你……”何天遥万万没想到,梁若媞会以这种方式“告诉管风春”,当时山洞中就他们两个人,而且梁若媞的言语、神情、动作都特别像是那么回事。 再说高廷舜哪里容得何天遥分辨,故意瞪着眼吼道:“住口!你占了梁妹妹的便宜,还想抵赖不成?” “我没有……” “还要狡辩!这种羞名誉、毁清白的事,难道姑娘家还会说谎不成?”高廷舜拔出剑来,“你再继续抵赖的话,就是无情无义、下流无耻,不如我一剑杀了你,替梁妹妹出了这口恶气!” 何天遥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只得问道:“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么?”其实他知道,高廷舜这也是在“演戏”,事情如此发展下去肯定只有一个结局。 “当然有。”高廷舜把剑收了回去,“和梁妹妹结成道侣,从此相亲相爱。” 何天遥看了一眼梁若媞,梁若媞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无奈地说:“那肯定是选第二条路了。好吧,反正本来她就是我的‘妻子’。” “哈哈!”高廷舜刚才还绷紧的凶脸突然转为笑靥,她拍起手来,“恭喜二位,真是羡煞旁人呐!” 一旁的管风春快要气疯了,抄起包袱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高廷舜赶紧追了上去:“哎,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这个‘娘子’……” 何天遥叹了一声,去搀扶梁若媞:“姐姐,你可坑得我好苦啊!” “我请你帮我让他死心,是你叫我直接告诉他的嘛!”梁若媞的气力已经差不多恢复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二十五章 欺人太甚 自发生了那场“假戏真做”的好戏之后,四人之间的气氛就完全变了。管风春和谁都不说话,似乎一直在生闷气。梁若媞也变得不苟言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雨将四人的干粮全部都泡烂了,何天遥本打算当作食物的森蚺尸体又被黑鳞巨蟒拖回了蛇洞中,偏偏一路都没发现可食之物。在赶了两天的路程之后,四人实在是肚饥体乏。遂黄昏时分,就早早决定露宿休息了。 许久不曾被饥饿困扰的何天遥重尝这般滋味,更觉难受,饿得头晕眼花的。点起篝火之后,他立即去附近寻找食物,梁若媞也随行而去。高廷舜不忘本业,黄云岭可是盛产珍稀药草之地,她独自去寻药材,只剩管风春一人留在篝火旁。 管风春为之前的事依然耿耿于怀,怒气积郁,自然没有胃口。从梁若媞那天的话来看,他估计到达玉阳洲之日,也就是各奔东西之时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何天遥“横刀夺爱”?管风春不甘心,可梁若媞又时刻和何天遥粘在一起,无计可施。他丢了一根木柴进火堆,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忽然,他目露精光,计上心头。 何天遥和梁若媞在露宿地周围绕了许久,一无所获。此片山域并不荒芜,有树有草,可为何不见有什么林间野兽呢?正在懊恼之际,一声轻微的嘶鸣从远处传来。何天遥听觉敏锐,立即辨认出,那是野猪的叫声。 此时此刻,对何天遥来说,野猪就意味着油滋滋、香喷喷的肉排。两人立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中,一头大野猪正趴在地上哼哼。它后腿上有好几道伤口,身旁有一滩血迹,像是被野兽咬伤的。 梁若媞非常高兴:“这可真省事。根本无需费劲,它已经快不行了。” “奇怪,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没被咬伤它的野兽吃掉呢?”何天遥左右张望,担心还有别的野兽藏在附近。 “要是被吃掉了还能有咱们的份儿?这么大一头野猪,拖回去太费力,我看就在这里再生一堆火,烤好之后给他俩带回去。”梁若媞边说边向那头野猪走去。 何天遥细看那野猪,口吐白沫,眼神迷离,筋肉抽搐。伤口明明很新,淌出的血却很浓,颜色发暗,还有股腥臭味,隔很远也能嗅得到。“且慢!”何天遥连忙喊住了梁若媞,“有点儿不太对劲。” “哪里?”梁若媞站住了。 “野猪好像是中毒了。”何天遥向前走了两步,话音刚落,野猪周围的地面突然下陷,底下竟是个大坑,两人和野猪一起掉进了坑中张着大网里,随即大网扯起,将两人一猪一并裹紧,吊上了半空。 陷阱。 网袋在空中荡来荡去,梁若媞十分恼火,大声喊道:“哪个人设的陷阱?网到人了!快来解开!” “附近好像没人。”何天遥道,“莫慌,你不是有把软剑吗?把网切开就是。” “我是想当面好好骂他一顿,打猎还设陷阱,真是害人不浅!”梁若媞从腰间抽出软剑,开始切网。 她的话提醒了何天遥,这个陷阱不简单。首先是一个陷坑,而且是个按重量精心设计的陷坑,否则它不可能经得住野猪的重量,待两个人踩上之后,陷坑才得以触发。然后,陷坑中还设置了一个吊网,这岂非多此一举么? 想到这,何天遥问:“网绳是不是割不断?” “你怎么知道?”梁若媞真的割不断。 “这个陷阱要抓的东西,恐怕不是平常的野兽。” “何以见得?” “真要是打猎的话,野猪已经算是相当好的猎物了,可设陷阱之人居然用它来当诱饵,难道不奇怪吗?再说,已经挖了陷坑,却又埋上吊网,并且陷坑和吊网还如此之大,一切都表明,这个陷阱要抓的东西不是凡物。既然不是凡物,区区绳网又怎能困得住?所以我猜,这张网一定不平凡,材料想必非常结实。” “说得一点都没错!你这么聪明,倒是想个办法出去呀!” 何天遥也很无奈:“没办法,只能等人来救了。我们离开宿地太远,不论怎么喊,管兄和高姐都听不见的。要么等到他们来寻,要么等到设陷阱的人来救。” “可恶,猪排没吃上,反倒吊在这儿受罪!等那个家伙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呵,就怕救星没等到,反而把陷阱要抓的‘怪物’给等来了。”何天遥道。 “啊……你说,会是什么‘怪物’?” 何天遥故意吓唬她:“那就不知道喽。这片山区蹊跷得很,你接连遇上两条大蟒,还一条比一条大,可想而知。这回陷阱的诱饵可是头大野猪,呵,到时不管冒出来多么凶神恶煞的怪物,我都不会惊讶的。” 梁若媞听了心惊肉跳,也顾不上抱怨了,蜷缩在何天遥身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你实力比我高强,这回仰仗你了。”何天遥打了个哈欠,“我实在困得厉害,先睡一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得着?再说你也不看看,这哪里是睡觉的地方……”梁若媞叽里咕噜地抱怨着,不知何时,耳边却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真睡着了……” 天越来越黑了,山间凉风起 ,四下里都影影憧憧的。树影摇曳,山影森然,似乎偶尔还能听到远方传来不知何物发出的怪叫声。梁若媞脑中总想着“怪物”的事,一直提心吊胆。天上浓云闭月,隔着树林又看不到篝火,酉时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了。幸亏身后那一阵一阵的鼾声,给了梁若媞些许心安。紧张久了,精神难免涣散,梁若媞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可一合上眼,就好像看见黑暗中亮起一双发红的眼睛,或者一大团黑影迎面扑来。屡屡惊醒,流了不少冷汗。 “真是的,高姐和管大哥怎么还没找来……”梁若媞心想。忽而身后搭过来两只胳膊,将她揽在怀里:“别怕,有我在。安心睡吧。”只凭这温柔的一句话,就将她心中的惊悚不安一扫而空。她转过身去,趴在何天遥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阵嘈杂,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哟,瞧这一对儿,睡得还挺香。喂喂,醒一醒!” 身上挨了几棍之后,两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明晃晃的火光格外刺目。有三个人正手持火把和武器站在吊网兜下面。 “快把我们放下来!我们被这破网吊了好久了!”梁若媞喊道。 “我看你不是挺舒服的吗?哈哈!”有人戏笑道。 “放下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下了命令。 落地之后,却没人帮着解开网兜,只有一根火把在两人面前来回地照。 “头儿,他们好像不是琅苍军的人,也不像玉阳军的。”那人禀报道。 “之前抓的那两个不是说还有一对同伴么?想必就是这两个了。都带回去交给队长,是不是琅苍军的人,到时一审便知。” 接着,一根长棍穿过网兜,两人将其抬了起来,前面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梁若媞,笑道:“本想捉蛇,没想到却捉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位美人儿。” “若是只有美人儿就更好了。”后面那人附和道。 梁若媞道:“不瞒两位大哥,我们夫妻是前往玉阳洲躲避战乱的。不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一会儿就知道。”前面那人回答道,“其实你们被我们抓住也算走运,若是被那巨蟒抓着,恐怕此时早已成为它腹中之物了!” 听到“巨蟒”二字,两人首先联想到那条黑鳞巨蟒。可是,此地和遭遇黑鳞巨蟒之处隔着两日的路程呢,应该不是指的那条。“二位兄台,莫非黄云岭中巨蟒很多吗?”何天遥问道。 后面那人说:“不多,只有一条。不过那巨蟒凶残无比,一旦遇上就是个死。” “那你们为何不直接杀死巨蟒,以免它继续害人呢?”何天遥道,“这头野猪所中之毒应该不足以让巨蟒毙命吧?何况你们还设了吊网,明显是要活捉。” 未等回答,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头儿”就发话道:“别问那么多,再话多,就把你舌头割掉!” 之后,两人没再多问。抬网兜的两人也不敢说笑谈天了。一路无话。 到了山下,已有一些人在那候着了。抬网兜的两人将网兜往边上随意一放,开始和其他人交谈起来,还对着网兜里的两人指指点点。 何天遥数了数,这群人总共是十个。通过他们彼此间说话的口气可以得知,那个“头儿”在这群人里地位依然是最高的,其他九人都是他的手下。 何天遥附在梁若媞耳边,悄悄地说:“这些人应该就是神炎洲的边境守卫。” “何以见得?” “我们两个人的体重加上这头野猪,少说也有上千来斤,那两人各担五百斤,还能一路健步如飞,走了这么远,也不见气息紊乱,可见俱是高手。但他们的地位却不高。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还有,这吊网如此坚韧,可见材质特殊,绝非一般的山贼土匪能弄得到的。” “此话有理。当初校尉大人所说的危险就是这个。机灵点,我们随机应变。”梁若媞道。 “嗯,有些事我们得赶紧对一对……”两人如此这般地说了好一会儿。幸而没人在意他们。 没过多久,从另外一座山坡上又走下来两人,一见到“头儿”,两人就摇了摇头。 “头儿”啐了一口:“晦气,回去又得挨一顿臭骂。” 有人叫屈道:“这又不能怪我们,上头可是不知道黄云岭到底有多大!” 立即有人附和道:“就是,搜寻范围那么大,线索还那么少。光说是一条黑色巨蟒,多长、多粗都不知道,尖脑壳还是圆脑壳?公的还是母的?” “头儿,这几个月来我们日日巡山,已经尽力了。就算调精兵高手过来,也不会比我们做得更好。你跟上头说说。” “放屁!这种话我敢跟上头说吗?”“头儿”发火了,“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们当初玩忽职守,让那该死的蟒蛇钻了空子潜入了深山?你们挨骂是应该的!最倒霉的是我和汪队长,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却要和你们一并受罚!” 此话一出,没人再敢多言了。 “走走走,该回去了!”“头儿”不耐烦地挥着手。 吊网兜又被抬了起来,晃晃悠悠,一路走到了天亮 。山谷之中,赫然出现一处营寨。营寨两扇大门上,用朱漆写着的“神炎”二字,证明何天遥猜得没错。这群人正是神炎洲的边境守卫。 寨门大开,里面还有不少守卫,一边和这批人打着招呼,一边好奇地看着网兜的一头猪、两个人。 “讨厌,把咱们当猎物看了!”梁若媞轻声抱怨。 营寨角落,靠近山坡的地方,有一间小木屋,吊网被抬了进去。屋中摆着一张桌,两名守卫正坐在桌旁。其中一名守卫拿出一把匕首,将吊网口的死结随意切了几下,就打开了网兜,然后另外一人用镣铐将何天遥和梁若媞锁了起来。尽管梁若媞一再声称,自己只是逃难的良民,那些守卫却和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桌子被挪开,地面上有个暗门。守卫用腰上挂着的钥匙将暗门的锁打开,露出了向下的台阶。原来这里是地牢的入口。一进地牢,一股酸臭的霉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昏脑胀。连那两名守卫都不愿在这里久留,将何天遥、梁若媞分别塞进两间牢房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地牢中昏暗无比,仅在走廊上挂着几盏小油灯。 “这叫什么事!”梁若媞忿忿不平。 “梁妹妹?”另外一间牢房中传来了高廷舜的声音。 梁若媞欣喜道:“高姐!你也在这儿!之前就听那些人说抓了两个人,果然是你和管大哥!” 高廷舜却怒道:“别提那个家伙!我恨死他了!” “怎么回事?” 高廷舜就把先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她采药没多久就回了宿地,和管风春等到天黑,也不见何天遥和梁若媞回来,于是两人分头去找。找了一圈无功而返,宿地篝火旁边却已经站了好几名神炎军守卫,将两人扣住。高廷舜连忙按照事先计划声称两人是去玉阳洲躲避战乱,到此地不幸与另外两人分散。不料管风春却矢口否认,只承认和高廷舜、梁若媞两人是旧识,与何天遥却是在琅苍军先锋营附近偶遇的。一听“琅苍军”三个字,那些守卫立即警觉起来,遂将两人押来此营寨,同时又去搜寻何天遥和梁若媞。 “怎么会这样?”梁若媞万万没有想到,因爱生妒的管风春竟然做出背叛同伴的事,这下何天遥的处境可不妙了,“他现在不在这牢里吗?” “不在。在被押来这里的路上,偶尔从守卫的交谈中得知,他们正在寻找一条黑鳞巨蟒。所以管风春就自告奋勇,说知道巨蟒的下落,现在已经带人去寻了。” 梁若媞一声叹息,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何公子,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闹那一出,恐怕管风春还不至于恨你至此……” “不是你的错。我本以为管风春这人只是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只要我不与他计较,就能友好相处呢。现在看来,这家伙心术也不正,连我救他性命的大恩都忘得一干二净。幸亏你没有钟情于他。”何天遥也是一肚子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梁若媞道。 何天遥略一思索,问道:“高姐,管风春说了那些话之后,你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见他都说破了,就没再多言。” “唔……那就好办了。”何天遥冷笑一声,“他想借刀杀人,不仁在先,那就休怪我于后不义。若媞姐,你还记得‘头儿’说,这里的队长要审我们么?到时只要我们三个统一口径,倒霉的就是管风春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他怎么陷害我,我们就怎么陷害他。” 梁若媞笑道:“对啊,哈哈,我们‘三人成虎’,不由那队长不信!” 高廷舜却有些犹豫:“办法是不错……可管风春带人寻找黑鳞巨蟒有功,就怕队长对他的印象先入为主,那我们就被动了。” “走着瞧吧,黑鳞巨蟒不一定还留在那个山洞里。若是管风春带人去了却找不到,嘿,那可就有意思了。”何天遥道。 其实区区地牢根本困不住何天遥,只要有胡蓓璇在,他随时都能逃出去。只是管风春欺人太甚,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何天遥咽不下这口气。 正当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时,一间牢房中突然传出一名男子慵懒的声音:“好啊,你们三个,竟然在这里合谋陷害别人!” 这一声将三人惊出一身冷汗,他们真的是疏忽了,没想到这座地牢里竟然还关着别人! “你是何人?为何偷听我们说话?”梁若媞气红了脸。 “是你们聒噪,扰我清梦,反倒怪我偷听?”那男子振振有词。 何天遥问:“兄台,你究竟想怎样?” “我就是想出去而已。我想,把你们刚才合谋的经过告诉守卫队长,他应该就会还我自由了吧?” “呸!无耻!”梁若媞骂道。 何天遥想了想,又道:“你的目的只是想出地牢,并不是想向守卫队讨赏邀功,是么?” “呵,我和那帮家伙本就不是一路人,否则如今也不会被关在这里。以你们的秘密换我的自由,挺值的。” “那就好。”何天遥松了口气,提议说,“兄台,我有别的办法助你逃出地牢,只求你替我们保守秘密。一样是我们的秘密换你的自由,如何?” 男子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 fpzw 第六百二十六章 肃然起敬 当何天遥说有别的办法可以让男子逃出监牢时,男子哈哈大笑,只是一个不信:“你自己都被关在牢里出不去呢,居然还大言不惭?” 何天遥也不辩驳,他再一次把胡蓓璇从陵光界中召了出来。尽管胡蓓璇难以抵抗威压,但融石化土对她来说却是雕虫小技。她将牢室的墙壁化出了一个洞,何天遥通过那个洞和隔壁牢室的男子打了声招呼。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吓了一跳,何天遥无声无息地开出一个洞来,他竟毫无察觉。 “兄台,对于我刚才的提议,你意下如何?”何天遥笑问。 男子起身,对着墙洞正色拱手:“在下颜子召,方才言语不敬,还请见谅。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何天遥也报上了姓名。 另外两间牢室里的高廷舜和梁若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颜子召说变就变,因此梁若媞啐骂了一口:“反复无常!” “何兄既然有如此神技,何苦还憋在这地牢里受罪?”颜子召不解。 何天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哈,那我可得留下来看一场好戏了!”颜子召十分兴奋,“我生平最恨无情无义之人!” 梁若媞冷笑一声:“刚才也不知是哪个‘有情有义’之人要告密呢!” 颜子召面对讥讽一点儿也不脸红:“大姐,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想我的处境,你自然就能理解了。” 梁若媞没好气地说:“谁是你‘大姐’!” 透过墙洞,何天遥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颜子召,其实他的长相确实很年轻。 “何兄,不过墙上莫名出现一个洞,难免会惹来麻烦呐。”颜子召小声提醒。 “无妨,能开就能填。”何天遥也小声说道。胡蓓璇也有一手重新凝石聚土的绝技。她藏在墙后,须臾,墙壁完好如初。 颜子召不知道这是另有人所为,还以为是何天遥的本事,由衷叹服:“厉害!不知何兄是什么等级,竟有如此本事?” “至境一品,见笑。” “哈哈,何兄真会说笑。”颜子召如何肯信。 接着,颜子召又打听起几人的来处和去向。事关琅苍军的任务,是绝对不能说实话的。何天遥依旧按照设定的身份,说是前往玉阳洲逃避战乱。关于颜子召的来历,何天遥虽然问了,但获悉的消息却不多,只知道颜子召是独闯神炎洲边境时被抓来审问,身份不明却又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一直关押在此。 双方都有秘密,又是初识,不便问得太多。颜子召转移话题,向三人介绍起这个神炎洲边境关卡。关卡依照所处地区命名,叫做黄云关。因为地处深山老林,故而以往此关的守卫并不多。自从神炎、琅苍二洲军队开始交战,神炎洲忽然派来一大批人驻守在此。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两军交战的主战场明明就在黄云岭外,只要战场上占得优势,黄云关根本就不会丢。倘若在主战场上溃败,这点儿兵力也根本守不住黄云关。若说是为了防止琅苍军穿过黄云岭奇袭包抄,那原先的守卫也足以担任报信的任务;若说是为了防止玉阳洲军队混水摸鱼,也不太可信,毕竟玉阳洲已不参与战事许多年了,况且自神炎、琅苍两军开战起始,玉阳洲的边关守卫已奉令主动后撤数百里,以免被卷入双方战事,这根本不像是要搅合战局的样子。 此外,还有一点非常奇怪。关卡的这批守卫根本不是踞关固守,而是日日外出,在山区里四处晃荡。说是巡逻又不太像,因为兵士每日行经的路线都不一样,行程时间也没有固定的规律。这回何天遥他们三个被关押在地牢里,就是为了等外出的守卫队长回来之后细审。 “那就很明显了。这些守卫每日外出,就是在寻找那条黑鳞巨蟒。”何天遥十分肯定。他和梁若媞被抓时,那些守卫曾经提到过巨蟒的事,而且管风春此时正是带人找黑鳞巨蟒的尸体去了。 “大费周章抓一条巨蟒……不会只为了饱口福吧?”梁若媞道。 高廷舜说:“依我看,多半是为民除害。” 听到“为民除害”四字,颜子召再一次大笑起来。这时,地牢的门开了,进来一名守卫,喝斥道:“笑笑笑,笑个鬼!迟早要你好看!”说完,他向每间牢室中投进两个馒头,然后掩着鼻子退了出去。 梁若媞看着地上脏兮兮的烂馒头,毫无食欲。颜子召却满不在乎地拾了起来,用袖子一抹就往嘴里送。听着回响在整个地牢中的咀嚼声,梁若媞直犯干呕:“这馒头也不知是从哪片馊水里捞出来的,你居然还咽得下去!” 颜子召道:“饿急了还管什么干净不干净?关你几天,你自有咽得下去的时候。” “呸!饿死我都不吃!” 何天遥捡起馒头,凑到鼻前闻了闻,气味确实不太好。但颜子召说得没错,饿急时哪顾得上那么多?何天遥已经饿了快三天了,即便逃出黄云关也未必能立即找到食物。于是,他把心一横,闭着眼咬了一大口馒头。“这也太惨了,好不容易飞升到清微界,居然沦落到要靠馊馒头果腹……”他心中慨叹,“这清微界确实奇怪,似乎有 点儿‘回归原本’的意思,修真者也得吃饭、睡觉,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感情我在下头两界的修行都白练了?” 吃了一顿算不上饭的饭之后,几人又开始闲聊。颜子召是个相当健谈的家伙,天南地北地海侃一通,口吻也相当幽默,连梁若媞都觉得,这个人似乎没之前那么讨厌了。何天遥从他的话语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天下八大洲,按天盘八方分野。神炎洲、玉阳洲还有一个紫朱洲,都是地处南方,应八方以神炎洲为正南,紫朱洲算是西南,玉阳洲则在东南。琅苍洲为正东,和正西的碧颢洲并称中部两大洲。北面还有三片大洲,自西向东分别为丹幽洲、太玄洲、青变洲。虽然八大洲分“东西南北”,其实只是相对于一条中轴线而言。在南方神炎洲中部,有一条自南向北流向的大江;北方太玄洲中部,恰好也有一条从北向南流的长河。这一江一河遥相呼应,两者之间的连线即为中轴线。线左为西,线右为东。 “所以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算是东南方,对吧?”何天遥问道。 “没错。”颜子召回答,“再往东去是玉阳洲,穿过玉阳洲东境继续往东,亦或是从紫朱洲的往西去,都是无尽汪洋。” 接着,颜子召又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见闻来。可以看得出来,他曾经游历过不少地方。许多别具一格的风土人情,连高廷舜和梁若媞都没有听说过。渐渐的,那两人也讲述起自己从前的经历,地牢内的气氛不再压抑,反而像是在进行一场惬意的茶话会。 就这样,几日的时间在不见天日的地牢内匆匆流逝。这一天,何天遥刚刚睡醒,就听见牢门锁响,两个守卫进入了牢室,将何天遥押出了地牢。临出牢前,颜子召还不忘祝何天遥好运。没过一会儿,梁若媞与高廷舜也被押了出来。看来,三人受审的时候到了。 穿过空地,进入营寨大厅。三人发现,管风春已经在厅中候着了。他手和脚上同样戴着镣铐。他身旁的地上,摆着一条死蛇,正是当初被何天遥勒死的那条。 何天遥一看便知,想必是管风春带着守卫军士去寻那黑鳞巨蟒时,却发现巨蟒已经不见了。于是他只得将军士们领进巨蟒山洞,但依然不见巨蟒踪影,最后只好将那条死了好几天的森蚺给带了回来。 森蚺已经开始腐烂,臭烘烘的。押送之人面露厌恶之色,赶紧退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梁若媞毫不客气地对管风春说道:“姓管的,我告诉你,这条森蚺可是我‘相公’杀的,你休想靠它捞功!” 管风春早有准备,冷笑道:“区区至境一品,能杀死这么大的森蚺?你觉得我和他,谁更可能?” 何天遥大方地说:“没事,我不在乎。你想要功劳,让给你就是。” “管风春,我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原来你竟然如此不要脸呢?”高廷舜也看不惯管风春。 管风春不作回答,心道:“现在你们都向着他,一会儿就有你们好看!” 等了片刻,有两人走进了大厅。其中一人正是将何天遥和梁若媞带回关卡的“头儿”,另外那名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背负两柄宣花大斧。看其气势就不难猜出,他正是这座黄云关的守将。 管风春连忙对他行礼:“在下管风春,拜见巩队长。”其实他也是头一次见这位队长,不过是从他人那听得了队长的姓氏而已。 巩队长没有回应,而是盯着地上的死蛇看了一阵。“老*胡,你说的就是这个?”巩队长的口气不太妙,似乎在压抑怒火。 管风春抢着回答:“巩队长,是这样的。我们回去时,那条黑鳞巨蟒已经不见了。这条死蛇是从巨蟒先前所栖的洞里带回来的,想必是巨蟒的幼子……” “我问你了么?”巩队长瞪了管风春一眼,吓得管风春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老*胡”道:“队长,这趟我也没去。不过同去的几人的确是这么回报的。原来卡住巨蟒的洞已经坍塌了,巨蟒不知所踪。他们从另外一边的悬崖峭壁上进入了蛇洞,只发现了这条森蚺的尸体。” “既然知道不是要找的黑蟒,还带回来作甚?臭兮兮的!”巩队长厌恶地对着尸体踢了一脚。 “这个管风春声称,森蚺是那条黑蟒的幼子。带尸体回来是想布个陷阱,引巨蟒上钩。”“老*胡”道。 “哦?”巩队长斜眼瞥管风春,“靠这条发臭的尸体引诱能有效?” 管风春连声保证:“有用有用,肯定有用。当初黑鳞巨蟒拖走这条森蚺时,森蚺已经是一条死蛇了,想必是巨蟒爱子心切之故。巨蟒不在蛇洞,多半是外出觅食去了。待它回到蛇洞之后,即会发现森蚺尸体不见了。死蛇的气味很大,也不用担心路途遥远,巨蟒这两天一定会追随来的。”其实这时候管风春是不敢说没有用,没找到黑鳞巨蟒时,那些守卫已经不给他好脸色看了。以森蚺尸体诱使黑鳞巨蟒来自投罗网的计策,其实是他在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将功补过”之法。 巩队长吩咐人将死蛇抬出了大厅,然后坐在主座之上。他细细打量了何天遥三人一番,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逃避战乱的两对夫妻 ?” “不是!”管风春抢先应道,然后和高廷舜之前所述的一样,他又按照前几日的说法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还扭头瞟了何天遥一眼。何天遥神情镇定,目不斜视。 “你有什么想说的?”巩队长看向了何天遥。 “我叫何天遥,这位是我的妻子梁若媞,那一位叫高廷舜,是我夫妻二人的朋友。管风春是我们在琅苍军先锋营附近遇到的,他听说我们三个打算去玉阳洲之后,就提议同行,不知为何此时却反倒诬起我来。” 巩队长又看向了梁若媞和高廷舜:“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我相公说的是真话。”梁若媞指着管风春,“他在撒谎!” 高廷舜也点了点头。 管风春急道:“巩队长,你可不要被骗了,这是他们三个商量好了来陷害我!” “他们俩害你还说得过去,可你自己的‘妻子’也会害你不成?”巩队长指着高廷舜。 “罢了,我说实话。我们三人本是故友,并不是夫妻关系。可是自打在琅苍军先锋营遇上这小子之后,她二人就对他心生爱慕,一路觉得我碍事,所以就合起伙来害我!” “胡说八道!无耻之徒!”梁若媞气得破口大骂。 管风春又道:“巩队长,你如果不信我,可叫他们俩分别将彼此的生辰、生地以及父母的姓名写在纸上。若真是夫妻的话,这些应该都能对得上吧?” 梁若媞暗暗庆幸,还好何天遥料想得周道,这些细节他们早就对过好几遍了。 不料,巩队长却摇头道:“没用的,看他们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已经互相告知过了。” “那怎么办?”管风春急得挠头。 “老*胡”开口了:“我倒是有个办法。他们俩不是夫妻么?那就现在,亲个嘴儿给我们看看。”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啊?”管风春瞠目结舌,这算哪门子的办法? 梁若媞与何天遥彼此对视了一眼。“傻小子,这时候可千万别退缩,一定得亲呐!”梁若媞心道。 “哎,亏你还是副队长,怎么脑筋这么直?”巩队长道,“这个人不是说了么?那姑娘本就钟情于那小子,恐怕心里巴不得让他亲呢!对那小子来说,亲个美人儿也吃不了亏,所以你这办法根本就难不住他们。” 管风春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和梁若媞之间没什么希望了,可要是两人当着他的面亲热,他可受不了。 “其实他们是不是夫妻都无所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把他们随身带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没问题的话就放他们去吧。”巩队长道。 所有人都愣了,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胡副队道:“队长,不行啊,万一他们是琅苍军的奸细……” “奸细又怎样?反正他们要去的是玉阳洲,又不是去神炎洲。” “那会不会是去拉拢玉阳军夹击我们神炎军啊?” 巩队长乐了:“放心,琅苍军联系玉阳军的方法多得是,还不至于靠这么几个家伙犯险越境。只要他们没带着什么泄露军机的东西就行。” “说不定是口传呢?” “口传能传个什么东西?不必在意。”巩队长吩咐下去,将四人的包袱拿来。 四个包袱在巩队长手里翻来覆去好久,没看出任何异样:“好了,没什么问题。你们过来拿包袱吧,然后就可以上路了。” “队长……”胡副队还是觉得不妥。 巩队长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何天遥暗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如何能胜任边关守将之职?莫非有诈?”可是,梁若媞和高廷舜分明已经从巩队长手里拿回了包袱。 管风春有点儿蔫,早知道这个巩队长如此好说话,还不如不耍那一套计策呢。现在倒好,人没陷害成,自己却已被三个同伴视为眼中钉了。“来拿呀!”巩队长对着垂头丧气的管风春喝道。当管风春伸手时,巩队长又说:“说实话,我很讨厌你。不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出卖同伴的家伙,我最看不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心细如尘 尖啸声起,三枚飞镖一前两后直追四人而去。此时高廷舜和管风春两人在前,已经跨出了大厅,危险的是在后的梁若媞和何天遥。 自刚才起,何天遥心中一直有所防备,一听身后镖响,立即推开了梁若媞。不过梁若媞让开之后,飞镖就会击中前面的高廷舜,何天遥索性不避,一掌将飞镖拍落。管风春则没那么机警了,背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镖。还有一枚最先发出的镖似乎偏移了方向,扎在门楣正中。 巩队长笑了一声,下令道:“统统拿下!”随即,他和胡副队以及厅外的几名守卫将四人团团围住。 “巩队长,出尔反尔,背后偷袭,不是大丈夫所为吧?”何天遥冷眼相对。 “不这么做又怎能诈出真相?”巩队长挥了挥手,镣铐又重新戴在了四人身上。 这时,厅外有人来报,呈上一封信。信封上虽然没有字,却有一个朱红色大印,匆匆一瞥,何天遥只辨认出朱印上方的“神炎”二字,看来那是个官印。 巩队长阅信毕,大手一挥:“先把他们押回地牢,待之后再做理会!”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大厅,胡副队问:“队长,上头是否来了新的指示?” “嗯。信中说琅苍军已经遣使到孔大人处议和,恐怕闲风原那场仗打不下去了。上头下令,务必要在战争结束之前,找出黑鳞巨蟒的下落。” 胡副队讶异道:“这是为何啊?难不成要我们神炎军撤关不成?” “撤关倒不至于,但琅苍军那边要求我们和玉阳军一样,退关三百里,把这片山区让出来……” 胡副队愕然:“这怎么行?” “听我说完!”巩队长很讨厌说话被打断,“作为交换,他们琅苍军让出闲风原。” “原来是这样。”胡副队乐了,“不过以平原换山地……怎么想都是他们吃亏,可真够傻的。” “不见得。冷冬寅能当上琅苍洲大司马,可见不是个懦弱无能的角儿。他此番主动示好,恐怕别有深意。说不定……黑鳞巨蟒的秘密已经走漏了风声。” “啊,莫非神炎军中有内奸?” “这事儿是孔大人和丁大人协作,孔大人是大司马,虽然麾下将士众多,但他却是将秘令直接下达给我们这些边关守卫。丁大人身为大司空,手下管着本洲诸官,谁敢保不是他那边出了问题?总而言之,秘密已遭泄露的可能性很高。” “那就更不能让出黄云岭了啊!”胡副队急道,“好不容易才有了巨蟒的线索,若是被琅苍军抓得,那岂不可惜?而且对我们来说,巨蟒逃至黄云岭地境可谓是立功的天赐良机,绝对不可放过!” 巩队长扬了扬手里的信:“可是上头已经下令让我们速速探明了,估计孔大人应该也猜到了消息已经走漏,故而准备答应求和的条件。现在上头给我们留了最后一点时间,若能抓住黑鳞巨蟒则最好。若是抓不住,哪怕是黑鳞巨蟒逃出了黄云岭,只要回报其下落也算是大功一件。” “那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行动!”胡副队道,“队长,我建议只留下几个人守关,其他人悉数出动,你我分别带领一队,以管风春所说遇见黑鳞巨蟒之处为起始点,四处寻找巨蟒的踪迹。” “不,我带队去,你留下。还得分出一部分实力不弱的弟兄留守,就按管风春的计策,以死蛇当诱饵。若是黑鳞巨蟒真来了这里,宁肯杀死也不能让它逃了。”巩队长叮嘱,“此外,也要留意另外那三个人,尤其是何天遥。” 其实胡副队对于巩队长刚才的突然变脸也十分不理解,仔细回想巩队长所说放人的理由,确实说得过去,为何最后又不放了呢? 对此疑问,巩队长笑答:“难道你没发现,那条森蚺是被人勒爆了心脏而死的么?那么,勒死巨蟒的人是谁?若是那个管风春,恐怕早就说出来邀功了。” “那会是谁?” “何天遥。”巩队长十分肯定,“偏偏他又说自己是至境一品的实力,我不信,故而用飞镖试他一试。你觉得从他刚才展现出的身手来看,会是至境一品么?” 直到此时,胡副队才恍然大悟,不得不赞叹巩队长心思缜密。 “他们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过闲风原战事即将休停,即便他们是奸细,此事也可以往后放一放,还是黑鳞巨蟒之事要紧。立即吩咐下去,一刻之后,集合出关!” …… 回到地牢后,颜子召笑道:“恭祝诸位全身而回。哟,还多了个同伴。” 何天遥没好气地说:“他才不是同伴,他是叛徒!” “是个禽兽!”高廷舜干脆开骂了。 梁若媞对管风春的怨气更深:“休要糟蹋‘禽兽’二字,那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管风春背上的镖伤本就痛得厉害,也自知理亏,不做言语。他心中相当气闷,折腾了好几天,非但没得什么好处,结果还是落了个被囚地牢的下场。 管风春不做回应,高廷舜和梁若媞骂了几声也就停了。接着又开始说起巩队长来,什么反复 无常,什么言而无信,反正“卑鄙小人”的帽子已经扣定了。 何天遥将大厅中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回想了一遍,叹道:“巩队长卖相粗犷,实际心细如尘,让人不得不佩服。” “那叫老谋深算!”梁若媞撇了撇嘴,“亏他之前还说最讨厌出卖同伴之人,害得我以为他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结果却从背后偷袭!” “他那并不算是偷袭。”何天遥反而替巩队长辩解起来。 管风春本欲说一句:“我都被他击伤了还不算偷袭?”想想还是忍住了。 何天遥分析道:“他的第一镖故意射偏,目的为何?是为了让我们听到镖声,以便应对。况且以他的实力,一镖仅让管兄伤了些皮肉,可见并未使出全力。” 颜子召插言道:“关于巩新庆的为人,我确有耳闻。兵士们都说,他虽然很凶,但行事磊落。” 梁若媞十分诧异:“你都被他关这么久了,竟然还帮他说话?” 颜子召笑道:“但他并未折磨我,不是么?即便没从我这儿获得什么信息,我也始终皮肉完好。唔,牢饭是次了些,可试想普天之下,又有哪一方的牢饭会给美味佳肴呢?” 梁若媞叹道:“罢罢罢,你们都说他好,可我们还是阶下囚。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和颜公子似的,一直被关在这儿吧?” “‘山前必有路’,先睡上半日再说。”何天遥敲了三下墙壁,然后以包袱为枕,躺了下来。 高廷舜叹道:“都什么时候了,哪里睡得着哟!” 颜子召大笑了一声,他已经明白了何天遥的意思:“睡上半日”,意思是入夜之后行动;敲了三下墙壁,是指三更时分;“山前必有路”,并非是常言略去“车到”两字句首,而是指从地牢紧靠着的山体中逃狱。何天遥故意不明言这个计划,应该是担心管风春会再次背叛。 高廷舜和梁若媞可是没见过何天遥“融石化土绝技”的,哪里安心得了?正好现在管风春同在地牢,两人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有机会倾泻。她们的嘴皮子也确实厉害,尽挑尖酸刻薄的话说,连啐带骂、冷嘲热讽。管风春本就理亏,又不便和女子对骂,只得老老实实把那些话全都听进了耳朵。尽管他一再叮嘱自己莫要在意,可言粗触耳,如何不在意?直气得他浑身忽冷忽热,大汗淋漓。这一通臭骂,持续到守卫送来晚饭才停止。管风春已经躺倒在地,有气无力,仿佛大病了一场。 夜半子时前,何天遥悄悄将胡蓓璇召了出来。要顶着威压开出一条出狱的通道,必然要消耗胡蓓璇大量妖力。恰好陵光界中还剩下最后一颗离清丹,何天遥毫不吝啬,给胡蓓璇服下。离清丹可以提高服用之人的等级,使得胡蓓璇可以在清微界支持足够长的时间。 逃狱通道从何天遥的牢室斜向上,进入山体,出了营寨的范围之后,从山脚拐出。然后,胡蓓璇又从通道墙壁上分别开出另外四个洞,分别通往四间牢室的后壁。为了不被发现,胡蓓璇每条通道都留了最后一寸厚的墙壁,待全部完成之后,何天遥又将她收回到陵光界。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另外几间牢室中的人全都不知道,直到何天遥一脚将后壁踹碎,出现在他们面前。梁若媞、高廷舜、管风春尽皆目瞪口呆。更令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他们顺着通道进入了山体,又从山体通道逃了出去。 梁若媞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似乎依然不信自己已经身处地牢之外,可转头望去,黄云关营寨的灯火正在百丈开外闪耀。“这一切都是你挖出来的?”她难以置信。 何天遥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颜子召道:“何兄,你这等钻地通山的本事,恐怕找遍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就算是魔神、仙圣那般高手,也难做到悄无声息呀,佩服佩服。实不相瞒,我在神炎洲有仇家,而且仇家的势力不小,所以我才躲进黄云岭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四位应该是奉了琅苍军中某人之令才前往玉阳洲的吧?”颜子召很聪明,猜得一点都没错,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彼此坦诚相待了。 何天遥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不是琅苍军的人。” 梁若媞见管风春也被救出,不满地问:“还救他作甚?” “任务尚未完成,怎能留下管兄一个?”何天遥道,“管兄,现在你若是回去通风报信,恐怕也很难抓到我们,反而你自己肯定会被扣下。你做何选择?” “那还用问么?”管风春不会那么傻。 何天遥又问颜子召有什么打算。 “不知你们到了玉阳洲之后,是否有投奔的去处?” “没有,任务完成之后就会分道扬镳。”何天遥看了梁若媞一眼,梁若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唔……”颜子召摸了摸下巴,“何兄,可否让我与你们同行?我从未去过玉阳洲,很想去看看。” “有何不可呢?”何天遥笑道。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觉得颜子召人还不错,为人开朗又很健谈,此路东去也不会无聊。 何天遥俨然 已经成为了几人的首领,管风春对此当然不服,他出言相讥:“既然那个巩新庆城府极深,你就不怕此人是神炎军安排的奸细?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当不起!” 颜子召愣了下,反唇相讥:“管兄多疑了,我可不会做出背叛同伴的事。” 管风春不满地冷哼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何天遥转身返回了山中通道,又召出胡蓓璇来,将地牢墙壁恢复了原状。随后,他赶去与同伴会合,一行人趁着茫茫夜色往东而去。 可以想象,当第二天地牢守卫前来送饭,发现牢中所有囚徒都消失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会是多么的惊讶。他冲出地牢,大声叫嚷,可惜巩队长在前一天下午就已经带着大部分守卫离开了,此时营地中所有留守的人包括胡副队在内总共才八个,人手严重不足。胡副队只得连忙带所有人于营寨附近粗略搜索了一番,自然一无所获,这会何天遥他们早已东去上百里路了。搜寻无果,胡副队大怒,检查所有牢室的门锁,都没有发现被强行破坏的痕迹,最后只得将责任归咎于那名倒霉的当班守卫身上。守卫百口莫辩,暂时被认作叛徒,关于地牢内。待巩新庆回来之后,才将他放了出来,毕竟前夜营寨中其他守卫也没看见囚徒的身影,即便有叛徒相助,也只能逃出地牢,却逃不出营寨去。从此,“五名囚徒一夜之间莫名消失”成为了黄云关的一个不解之谜。此乃后话。 再说何天遥一行人,疾速赶路一夜,估摸着不会有人追来了,才放慢了脚步。从此一路无事,又行了几日山路之后,顺利走出了黄云岭山区。一出黄云岭,就是玉阳洲地境了。远处可见一处营寨,那里就是任务的终点——临黄关。 临黄关本和黄云关一样,有兵士守卫。自闲风原战事起,陈总兵就来到了临黄关坐镇。说起“总兵”这个官职,乃是边关守卫队的大统领。每一位总兵要统管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边关,因此,总兵的本领都很高强。 进了临黄关,几人报上了姓名,随后在厅内见到了陈总兵。陈总兵是个面色白净的儒雅男子,言谈举止颇为斯文,不像是个武将,倒像是个教书先生。听说四人是替琅苍州先锋营送来包袱之后,他连忙打开包袱细细查看。四人也十分好奇,翘首静观。包袱的秘密可是困扰了他们整整一路,就连脑筋灵活的颜子召也曾将包袱颠来倒去地研究了许久,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那些衣物陈总兵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就丢在一旁。可是,包袱里除了衣服就再无他物了。最终,陈总兵的视线落在了那四张摊在桌面的包袱皮上。包袱皮都是普通的旧布,看上去没什么稀奇。陈总兵轻轻抚过四张包袱皮,忽而眼睛一亮,吩咐道:“拿火来,再取一把扇子。”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打算做什么。旁边的军士奉上火烛,陈总兵将其中一张包袱布平铺,然后点燃了一角。包袱皮很快就在火焰中化成了黑灰。火苗不足以引燃桌子,在布烧完之后也就熄了。陈总兵挥扇吹去了黑灰,脸上露出了微笑。 四人探头望去,惊愕地发现,桌面上竟然显出了些许字迹和一副地图!未等看清,陈总兵就下令让他们立即离开。 出了黄云关,候在门外的颜子召迎了上来。五人一边向远方的城郭行进,一边谈论起刚才发生的奇妙之事。听完几人的描述,还是颜子召先想通了谜底,拍手大笑道:“原来如此!” 其实那四块包袱皮中,有三块都是普通的布,唯独其中一块,在织时掺进了材质不同的线。正因为材质不同,线的耐烧性也不同,烧尽所需要的时间也就不同。烧得时间越长,在桌上留下的黑色痕迹就越深,地图和文字就是以这种方式传达的。 颜子召评价道:“这种方法相当隐秘,即便被人抓住,恐怕也很难想得到这一点。而且,要保存信息也很简单,只要找一块干净的纱布,往桌面上一拓,再从纱布反面按灰烬痕迹缝上线即可。妙哉,妙哉!” “真令人大开眼界。我们几个,包括黄云关那个心思缜密的巩队长,都没能破解包袱的秘密,陈总兵果然厉害!不过说起来,陈总兵可真是胆大,居然直接就那么烧了,万一猜错了,岂不糟了?”高廷舜道。 何天遥说:“你不见他在烧之前曾经轻抚过包袱皮么?想必就是那时他发现了其中有一张包袱皮掺进了不同的丝线。”顿了一顿,他又道,“其实若是我们足够心细的话,应该也能发现,说到底,还是我们心糙了一些。” “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什么地图,旁边又写了些什么。”梁若媞道。 颜子召幽幽地说:“军机要务,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可以掺和的。况且有时知道得太多,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走到一个岔口,管风春忽然抱拳道:“诸位,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之后我就不再奉陪了。就此告辞。” 何天遥和颜子召也回了礼。高廷舜和梁若媞巴不得他赶紧走,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高姐,梁妹妹,后会有期。”管风春见两人还是不愿理睬自己,只得悻悻地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fpzw 第六百二十八章 黑珀白珀 晓晖镇,算是何天遥飞升上清微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类聚居的城镇。虽然是个镇,但却颇有大城的气势,外围城墙高耸,内矗大楼广厦,十分繁华。大街宽道,车水马龙;市井小巷,摩肩接踵。即便是禹馀界的一域都城,也不过如此而已。 “没想到一个镇居然这么热闹!”何天遥兴奋不已,左顾右盼。 颜子召赞叹道:“常闻玉阳洲百姓富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奇怪,一个镇本不至于如此啊!”高廷舜纳闷不已,“梁妹妹,你曾几何时见过这般拥挤的镇?” 梁若媞猜测:“怕是镇中有什么大事吧?” 高廷舜笑道:“热闹也是好事。如果在此处将药品买齐了,就省的再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买什么药品?”何天遥好奇地问。 “倒买倒卖也是一个来钱的法儿,不是吗?因为战事之故,我们好些时日没赚着钱了,这次来了玉阳洲,总得捣腾些东西回去。” “回去?去哪儿?” “怎么,梁妹妹没和你说吗?” 梁若媞接话道:“是这样的,我已经和高姐私下商量好了,既然闲风原战事即将停止,我们打算重操旧业,还是回去采药,贩往琅苍洲。再说了,校尉大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总得有人回去复命才行。” “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梁若媞轻咬下唇:“我和高姐身上总共也没多少钱,花完之后,寻个地方胡乱休息一夜,明日就上路。” “这么快?那你们还得穿过黄云岭山区原路返回?万一再被神炎军守卫抓住怎么办?”何天遥有些担心。 “不会的,我们这次从山北绕回去,只不过多费些时间就是咯。即便遇上守卫,也是琅苍洲的守卫,不要紧的。” 何天遥点点头。 高廷舜看了看梁若媞,又看了看何天遥,叹了口气,替梁若媞问道:“何公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么?你也是个采药之人,要说黄云岭附近,就数闲风原药材又多又值钱了呀!” 何天遥笑了笑,婉拒道:“其实只是樊校尉误以为我是个采药人罢了。我下山来是为了寻人的。” “哦?那你可知道要寻的人在何处?” “不知道,走到哪儿就寻到哪儿呗。” 高廷舜继续劝道:“既然如此,你的衣、食、住、行都得花钱不是?寻人的话也得花钱。你可以先和我们一起采药积攒些钱财,我和梁妹妹也会鼎力相助的。” “这……”何天遥的确身无分文,不,他连清微界的钱长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他以前也万万没有想到,飞升至清微界之后,居然还要为吃饭花钱而害愁。 高廷舜又想起一事:“对了,樊校尉答应过我们‘事成之后,大大有赏’,你连奖赏都不要了吗?我记得你还有把宝剑在樊校尉那儿呢!” 颜子召闻言笑道:“‘大大有赏’?军队里的人都很抠门的,我劝你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想当初……哎哟!”他话没说完就被高廷舜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梁若媞道:“高姐,何公子心意已决,别再为难他了。何公子,你我有缘无份,终有一别,不如就此道声珍重。你的救命大恩,只有将来再报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何天遥挤出一丝笑容,向两人拱手:“二位珍重,后会有期。” 梁若媞和高廷舜一起还礼。在转身的刹那,梁若媞眼睛发红,鼻头发酸,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高廷舜则连连摇头轻叹,为梁、何二人感到可惜。 “二位且慢!”颜子召忽然喊道。 梁若媞回身的同时顺势抹去了泪痕。 “不知二位是否一定要回闲风原,或是一定要去领那份‘大大有赏’?” 梁若媞和高廷舜对视一眼,不知颜子召此问何意。 “不去采药,如何谋生啊?总不见得餐风露宿吧?”高廷舜苦笑。 “唔……”颜子召习惯性地摸起了下巴,“如果二位不嫌低贱,我倒是有个好营生。” “什么营生?” “此事现在还不好说。这样,反正你们还要去置办货物,今晚酉时,就在此处会合,到时我一定给二位一个答复。先告辞了!”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远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究竟是什么营生?弄得神秘兮兮的。”高廷舜道。 何天遥道:“我也很好奇。” 梁若媞问:“何公子,那你现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也好,劳烦二位带我去开开眼界。” 稍微一打听,三人就找到了集市。晓晖镇的集市位于镇南的一片广场上。这片广场是专门为集市所建的,所有的摊位都垒砌了一丈宽的石台,除去供人走道的空档,共有摊位两百来个,算上广场外围一圈密集店铺,商家达到了三百之数。这个数目,对于一个边陲城镇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往往越靠近边境的地方,集市就越是热闹。”梁若媞解释说,“更何况黄云岭地域物产丰富,三洲交界,又不用跨海越洋,往来全都是旱路,这般熙熙攘攘也属正常。” 高廷舜道:“我们 常去的琅苍洲度南镇也热闹,但和这儿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梁若媞指着一个个摊位的石台:“这显然是和城镇的大力扶持脱不开关系。只能说,玉阳洲的大司徒比琅苍洲的更在乎商业。” 何天遥道:“若是颜兄真的能建议一个好营生,我觉得你们二人留在这里胜似回闲风原去。不瞒二位,头一次见着你们,我还以为是哪里召来的乡野村姑呢。” 梁、高二人哈哈大笑。高廷舜道:“每日采药,草行露宿、栉风沐雨的,难免如此。赶上闲风原战事,我们还得去远处采药,风吹日晒、跋山涉水,还指望能有多好的相貌?我跟你说,如此折腾之下,梁妹妹依然是个美人儿,要是落得个定处好好休养些时日,想必更是出水芙蓉、饮露芭蕉。” “高姐真是过奖了。”梁若媞道,“说到芙蓉,这次得进一点儿芙蓉膏,一来不愁没有销路;二来也可以给自己的脸涂一涂。”她边说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打开后,向掌中倒出一些黑色的碎屑。那碎屑像是煤渣,黑亮亮的,但不会把皮肤也染黑。 “那是什么?”何天遥心生疑惑,好奇地注视着。 梁若媞轻轻掂了掂:“高姐,我就剩这么点儿了。你呢?” 高廷舜也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倒出了同样的“煤渣”:“我剩的也不多了,一两左右吧。” 正巧,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摊卖水粉和首饰。梁若媞走了过去,将“煤渣”撒了一半在摊位上摆着的一块圆盘上。圆盘上面垫了一层油纸,边缘还穿着几根粗麻线。 “三钱。”摊主热情地问,“姑娘要点儿什么?” 何天遥可以肯定了,那“煤渣”就是清微界的钱币! 梁若媞问摊主:“你不用称就知道是‘三钱’吗?” 摊主笑道:“老生意了,练得一看便知。姑娘若是不信,我称给你看看,若是差一分一毫,你买什么我都不要钱。”他拿出一杆秤,先将油纸小心翼翼地托着“煤渣”放在一旁,然后用秤头的钩子勾住圆盘的粗麻线提了起来,给梁若媞看了看。这叫“平秤”,意思是只有秤盘时,秤干刚好横平。他又把“煤渣”放回了秤盘,轻轻一拨秤砣,秤砣“听话”地滑了一小段,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三格的位置。这时,摊主压杆的手已经放开了,秤杆依旧稳稳地横平。 “果然是个老卖主。”梁若媞称赞道。 “姑娘也不差呀,随手一撒,就撒得如此精准,我看你也是个生意老手吧?” 梁若媞淡淡一笑:“我要买二十斤芙蓉膏,十斤牡丹粉。” “好咧!”摊主将“煤渣”倒进了一个大布袋,然后麻利地为梁若媞包好了所需之物。 区区一小撮“煤渣”,竟然换来了三大包妆粉,何天遥觉得很不可思议。 离开摊位之后,何天遥再也忍不住了,哪怕被人怀疑或笑话,他都得问清楚:“梁姐姐,你刚才付的钱,就是那一小堆黑渣,叫什么?” “你师父连这个都没教过你吗?”梁若媞诧异道,“就这么放你下山闯荡,他的心可真大!” 何天遥尴尬地笑道:“可能是因为山中根本用不上那玩意儿,所以师父才忘记了吧。” 梁若媞倒了一点儿“煤渣”在何天遥的掌心:“这叫黑珀粒,是天下八大洲都流通的钱币之一。” 何天遥近眼细观,那一粒一粒的碎渣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晶莹,比起“煤渣”,更像是碎裂的烟水晶。“小小一撮黑珀粒,竟然能买那么多东西!”何天遥自言自语地感慨。 “当然了,黑珀可是唯二能够铸炼储物法宝的材料,自然珍贵。”高廷舜道,“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修真之人太多,人人都想要储物法宝,不论开采出多少,都是杯水车薪。” “没错,偏偏铸成的几率也很低。”梁若媞补充道,“如今除了高权巨贾,已经没人舍得尝试铸宝了。即便要铸,也得花大价钱请得名匠方可。” 高廷舜又说:“就算是名匠,也是十毁八、九。” “如果一、两次就铸成的话,是不是就赚大发了?”何天遥道。 “那是当然,别说一、两次,就是四、五次才铸成,也大有赚头。可是,连续失败十几次的情况都是家产便饭,若是不走运失败个二十几次,那可真是赔得血本无归,还不如一开始就花钱买成品,虽然贵,但至少买个安心。” 梁若媞道:“没错。我听说有的名匠就是这样,先铸好成品放着,等有人花高价来请,就直接卖成品与他,然后再用所得之钱继续铸炼新品。如此用自己的钱铸炼,铸匠的心态也更平稳一些。心态平稳,就更容易成功。” “有意思。”何天遥现在终于明白,当初梁若媞听说他有储物法宝后为何那般惊讶了。其实陵光界广阔无比,只用来储物的话不知能装下多少东西,等于是个无限大的储物法宝。若是让梁若媞知道此事,恐怕她要惊得连下巴都掉到地上。 不过,梁若媞和高廷舜刚才说的话中,有两处让何天遥感到好奇,于是他问:“梁姐姐,刚才你说,黑珀粒是‘流通的钱币之一’,意思是还有其他的钱币吗?” “是的。黑珀粒之下还有黑珀粉,之上有黑珀 块,再往上还有黑珀柱。其中黑珀粉质地最差,十两黑珀粉才相当于一两黑珀粒。黑珀块是天然形成的质地最纯的黑珀,单块的重量是一两,一块黑珀的价值等于十两黑珀粒。黑珀柱则是经过初步提纯并且拥有固定形状的黑珀,比天然黑珀质地更纯,一节黑珀柱与黑珀块的价值比较也是以一当十。因为黑珀柱呈固定大小的方形,故而可以用金丝绳窜起来,最长的黑珀柱有十节,称为‘一根’。分割使用时只要将金线切断即可。” 何天遥点点头:“全都是满十进一,挺好记。” 梁若媞继续说:“所以黑珀粉、黑珀粒、黑珀块、黑珀柱全都是钱币。除了黑珀之外,还有白珀,各个种类都和黑珀一样。你瞧,那个人用的就是白珀粉。” 何天遥循向望去,旁边的摊位前,一人正在用白沙一样的粉末买东西。联想到刚才高廷舜的话,何天遥猜测:“莫非白珀也是铸造储物法宝的材料?” “正是。黑白双珀,两者都弥足珍贵。只是铸炼时要分清楚,不可混用。”高廷舜道。 “如果混用了会如何?”何天遥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全都糟蹋了呗!成为一堆废土。” “啊!那就太可惜了。” 随后,何天遥跟着两人在集市内兜了好久,两人也逐渐买足了要带回琅苍洲的东西。没有储物法宝确实很不方便,走出集市时,两位女子的背上皆是大包小包的,看着都觉得累。 看看日头,离约定的酉时还早。梁若媞提议:“我们先去寻个客栈落脚吧,剩下的钱再置一桌酒菜,就算是大家的离别酒。” “那估计就剩不下什么钱了。”高挺顺提醒道。 “剩不下也无妨,反正回去都是山道野路,哪有地方给我们花钱?”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客栈,三人却傻眼了,客满。他们辗转于晓晖镇内,大小几家客栈都去了,无一不是客满。客栈无空房,那就只有求借民宿了。遗憾的是,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似乎整个镇上所有的房子都住满了人。 三人直寻得精疲力尽,问得口干舌燥,直到日薄西山,依旧没找着可以过夜的地方。眼见酉时将至,三人只好先返回与颜子召分别之处。路上,梁若媞抱怨道:“这叫什么事?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镇子挤下这么多人。” “进镇之前,我就看见了好几座帐篷。我还当他们是穷得住不起客栈,感情是有钱花不出去呀!”高廷舜道。 何天遥判断:“如果一直有这么多人,这个镇子恐怕早就变成大城了。必然是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来到街口,老远就看见颜子召已经到了。看见三人之后,他欣喜地跑了过来,口中喊道:“成了,成了!” 梁若媞问:“什么成了?” “先别问那么多,你们快随我来!” 三人跟着颜子召拐弯抹角来到了镇东,在通向城门的主街上,颜子召领着三人进了一家大酒楼。酒楼中人声鼎沸,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店掌柜是个白胖的中年女子,看见颜子召进门就赶紧迎了过去,上下打量着梁若媞和高廷舜,问道:“这两位就是你说的两人?” “正是。”颜子召笑道,“看看,还可以吧?” 白胖女子点了点头:“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苦。” “嗨,这个你放心。她们都是采药者,经得住辛苦。”颜子召替两人拍着胸膛保证。 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梁若媞愠道:“颜公子,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把我们俩卖给青楼了?” 颜子召和女掌柜愣了愣,然后齐声大笑起来。颜子召安慰道:“放心,这家‘凤鸣阁’可是镇上最上档次的酒楼,我与掌柜是旧识。她这里正好缺人手,我就把你们俩推荐给她了。” 女掌柜道:“酒楼里的营生虽然辛苦,但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工钱按月付,每月一块黑珀一块白珀,如何?” 梁若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激动,看了高廷舜一眼,高廷舜的眼神同样如此。梁若媞问:“等一下,是一块黑珀或一块白珀,还是一块黑珀和一块白珀?” “‘和’。就是每月两块珀。” 高廷舜又问:“是每人两块,还是两人两块?” “当然是每人两块。”女掌柜道,“怪我,说得不清楚。你们两人的工钱是每人每月两块珀,宾客们的赏钱你们也自己留着用,不必上缴。哦,对了,如果是忙碌的旺季,我每月付给你们双倍工钱,如何?” 梁若媞和高廷舜齐齐咽了下口水,频频点头。每月足足两块珀啊,若是采药去卖,恐怕一整年也赚不出这个数。如此高的工钱,不答应那就是傻子。 “看你们拿的东西这么多,随我来吧,最上层的两间空房拨给你们住。”女掌柜领着欢天喜地的两人上了楼。 颜子召笑眯眯地看着三人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何天遥:“怎么样?我给二位姐姐安排的营生不错吧?” 何天遥也笑道:“呵,我刚下山不久,并不清楚两块珀究竟有多少价值。不过我能肯定一点,”这时,颜子召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何天遥一躬到底,“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我替两位姐姐谢谢你了!” fpzw 第六百二十九章 民风不堪 何天遥替梁若媞、高廷舜二人向颜子召称谢,颜子召却是一脸茫然:“何兄,你此话何意啊?恕我不解。” “颜兄,现在就咱们两个,你还是莫要再装了。”何天遥笑道,“放心,我不会向她二人说破的。” 见何天遥如此说,颜子召料定是瞒不过去了,只得摇头笑叹,承认了:“且让我听听,是哪里出了纰漏。” “当日出了黄云关地牢,你曾说过从未到过玉阳洲,方才却又声称掌柜是你的旧识。正是这一点让我起疑。” 颜子召当时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挠了挠头:“我当真说过那话?” “前后矛盾的两句话,我更信前面那句无心之言,你应该是从未来过玉阳洲。”何天遥道,“起疑之后自然会多加留意。那女子虽是掌柜,却丝毫没有大家酒楼掌柜的气魄,连说话的时候都时不时偷偷向你投去两眼,似是小心翼翼。当工钱之事没说清时,你还瞪了她一眼,很明显,她是听命于你的。结合之前的判断,只有一种可能,你花了大价钱把这家酒楼给盘了下来,那掌柜分明是你雇来的。” 颜子召连连拍手:“厉害啊,何兄!都被你给说中了!那你再来猜一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何天遥嘴角一扬:“你如此破费,是绝对不会让雇来之人当掌柜的。我猜你会留下买卖文契和一封信告知两位姐姐实情,然后趁现在速速离去。” “那何兄意欲何为?” “自然是和你同去咯!” “走?” “走!” 颜子召果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压在了烛台之下,然后两人匆匆出了凤鸣阁,从东大街径直出了晓晖镇。 出镇之后,何天遥问:“颜兄,不知你花费了多少钱,才买下那座凤鸣阁?” “我这人要么不买,要买就买最好的。在晓晖镇,其他几家酒楼我都看不上眼。”颜子召微微一笑,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花了四十根白珀柱。” 一根白珀柱有十节,一节就相当于十块天然白珀,四十根白珀柱,可真是大价钱,不由得何天遥不惊:“这么多!” 颜子召撇了撇嘴:“没办法,没赶上好时候,这段时间镇中热闹,来往之人众多,那店家哪里肯卖?费尽口舌好说歹说,才终于松了口,不过却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开始竟问我要一百根白珀柱哩!” 何天遥重新打量起颜子召:“真看不出来呀,昔日的阶下之囚,竟然是个大富豪!” 颜子召笑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招仇家了吧?我的钱财都花没了,何兄,你不会嫌弃我现在是个穷光蛋吧?” 何天遥正色道:“颜兄为了萍水相逢的两位女子,竟能做到视钱如粪土,何某敬佩还来不及呢!不过很奇怪,你被黄云关守卫关了那么久,他们竟然没有搜刮掉你的白珀柱?”话刚说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啊,你有储物法宝!” 颜子召两手一摊:“现在也没了。店家嫌四十根白珀柱太少,死活不肯卖,我只好把储物法宝也给了他。我那储物臂环若拿去集市上卖,少说也能卖五十根白珀柱,因此权当是花了九十根白珀柱买下了凤鸣阁。说起来,幸亏黄云关的巩队长是个磊落汉子,从不动刑,我那臂环一直套在上臂藏于衣袖之中,始终不曾被发现。” 知道梁若媞和高廷舜从此有了落脚之处和不错的营生,何天遥心中宽慰了不少。晓晖镇聚集诸多人的疑问依然没有解清。他就此询问颜子召,颜子召回答:“你不知道?晓晖镇的商市总管调离,商荣府决定近日于晓晖镇公开招选一个新总管,那可是个肥差,那些人都是去应选的。” “商荣府,可是大司徒统管的四府之一?” “没错。农天府、财盛府、商荣府、工方府。商荣府的职能就是统管一洲的商市。” “管商市则财利多,难怪人们趋之若鹜呢。”何天遥叹道,“咱们两个穷光蛋,又该何去何从?” 颜子召道:“我与何兄意气相投,不如就此结伴闯荡江湖,如何?” “只要你不嫌我实力低微就好。”反正何天遥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那几名昔日的同伴,但却不知他们是否已经飞升,飞升了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此时跟一个合得来的人一起游历天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好办了。”颜子召似乎早有打算,“我们先去琴音城。” 琴音城在晓晖镇的东南方向,是玉阳洲西北边陲第一大城。此城因从地下喷涌而出的诸多间歇泉而闻名遐迩。城名的“琴音”二字正是取自喷泉之声。虽说是边陲大城,距离边境线也足有数百里之遥。出了晓晖镇不到二十里,就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沙漠,名叫“金湖”。沙漠中时常起恶风,彼时风卷黄沙,遮天蔽日,人们给那恶风起名曰“吐金鬼”,意思是喷吐金沙掩埋一切,真若碰上就只有暗暗祈祷的份儿。 有钱人会雇下骆驼穿越金湖沙漠,颜子召和何天遥身无分文,只能靠双腿步行。好在颜子召从凤凰阁带出来一些干粮和水,够两人一路食用。路程大约行进了三分之二,颜子召偶然和何天遥聊起那股“吐金鬼”。颜子召对金湖沙漠的恶风早就有所耳闻,如是道:“听说大风起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耳畔鬼哭神嚎,眼前扑朔迷离,难分上下,不辨西东。真想见识见 识。” “如此恶风,恐有危险吧?”何天遥道。 “危险倒不至于,最倒霉也不过是被黄沙覆顶而已。只要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待风停之后就能自己钻出来。” 结果还真被颜子召给说着了,翌日下午,两人远远就看到东南方的天边竖起一堵灰黄色的高墙。“哈,来啦!”颜子召高兴得直拍手。 何天遥没好气地说:“你这乌鸦嘴!” 不消片刻,大风吹至。果真如颜子召所言,沙尘风暴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沙粒抽在脸上,如针扎般疼痛,两人用衣物裹住头颅,只剩一条缝隙视物。黄沙渐渐覆至脚面,两人只好拉住手,原地等恶风过去。 大约一刻之后,“吐金鬼”终于走远,两人奋力从齐膝深的沙中拔出腿来。“呀,何兄,快看!”颜子召忽然喊道。 何天遥抬头一看,恶风袭来的方向,赫然立着一座大城!高大的城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金光,淡淡的绿意仿佛从城墙下向外涌出。那就是沙漠中的泉城——琴音城! 离琴音城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从各个方向进入金湖沙漠的旅人,都向着这里聚拢。从城外一里处开始,建有数座骆驼围栏,不少人正在和围栏的主人讨价还价,商量着雇佣骆驼的费用。何天遥骑过马,但没骑过骆驼,他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只在沙漠附近才有的牲畜。 忽而,围栏旁边一棵小树下的一个包袱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树附近一个人都没有。颜子召也发现了那个包袱,说:“应该是谁落在那儿的。” 两人走过去,何天遥拾起了包袱,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个包裹。再打开,露出了一堆黑色的“石头”。“黑珀块!”两人异口同声。何天遥粗略一数,约有三十来块,这已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了。“等一等失主吧。”颜子召道。何天遥点了点头。 谁知还未等何天遥重新包好黑珀块,不知从何处“呼啦啦”跑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指着两人振臂一呼:“小贼在那儿!”一群人遂将两人团团围住。 “误会了,我们不是贼。”何天遥指着地面,“这个包袱是我们刚在这儿捡到的。” 为首那人冷笑:“逃不掉了就说不是贼么?”他一把从何天遥手里抢过包袱,数起黑珀块来。数完之后,他眉毛倒竖,瞪着两人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我五块黑珀!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赶快交出来,再认个错,免你们一顿打!” 何天遥与颜子召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此人的话表明了这伙就是故意讹人的恶徒。 他这么大声嚷嚷,附近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何天遥道:“我再说一遍。这包袱是我们刚才捡到的,我们也没昧下你的黑珀块。你含血喷人,未免欺人太甚。” “还敢嘴硬!弟兄们,拳头招呼!”男子正要上前,却被身后两人拦阻。另外一人上前来劝何天遥:“你们不知,这位裘大哥可是我们琴音城有名的豪杰!即便事实如你们所说,拿点儿钱出来请大伙吃顿酒也不枉费,至少可以结识裘大哥不是?” 颜子召轻蔑地冷笑:“有名的豪杰?我看是有名的无赖还差不多!光天化日之下,竟以这种卑鄙手段讹人钱财,结识他反而是一种耻辱。你们也不要拦着了,让他尽管放马过来!” 劝说的喽啰怔了怔,以前这样一吓一劝,外地来的旅人往往就老老实实掏钱了,不想今天却遇上了硬茬。他向“裘大哥”瞟了一眼,“裘大哥”挥拳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何事喧哗?”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洪亮的高喝。 “裘大哥”立即拨开人群迎了过去,对着一名骑着骆驼的男子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原来是戈大侠,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戈大侠”看了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你又在这儿干老勾当?” “裘大哥”“嘿嘿”了一声:“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不得已,不得已。” “戈大侠”道:“那正好,我正要募集些人手。你和你那些弟兄们都随我来吧!”说完,他就驱着骆驼进城去了。 “裘大哥”回头瞪了何、颜二人一眼,抛下一句:“算你们走运!”然后一群人紧随“戈大侠”而去。 “嘁,这叫什么事!”颜子召冲着那伙无赖的背影啐了一口。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了。过来一个老者,对两人道:“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呐!那个‘求利鬼’心眼儿特别小,你们若是在这琴音城久留的话,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喽!” 何天遥问:“大家难道不知道他们是在讹钱么?为何容忍这种卑鄙行径?” “只要是琴音城的人,哪个不知道啊!不知道的都是像你们这种从外地来的,正是‘求利鬼’欺负的目标。‘求利鬼’大名叫做裘耀宗,实力虽然不弱,但心术不正。他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常常干这种讹钱的勾当。看衣着装束是有钱人,就多讹;不像有钱人,就少讹。外来人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宁肯破费些钱财,息事宁人。”老者语重心长。 颜子召惊讶道:“难道外地来的人就没有一个骨气硬的?” “呵,也曾有过不服气的,可是大多下场很惨呐!首先城门外这顿打是少不了的。另外,那包袱里的黑珀块其实都是假 的,打完之后裘耀宗那伙儿会押着你去报官,一口咬定真钱是被你用假钱调了包,到时管你有几张嘴,就是辩解不清,结果不仅要赔更多钱不说,还得落个制造假钱的罪名,被关进大牢!” 何天遥道:“如此说来,那‘官’也和裘耀宗沆瀣一气咯?” “裘耀宗每每讹得钱财之后,从不忘记拿出一部分来到衙门上下打点,那些衙役、小吏都向着他呢。要说裘耀宗寥寥数次吃瘪之中,最惨的就是遇上戈大侠那一回,被揍得服服帖帖的。官衙碍于戈大侠的名望,也不敢袒护裘耀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家既有威名,又有实力。可是你们……”老者叹道,“我的话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唉。”老头连连摇头走远了。 “没想到,著名的琴音城民风竟然如此不堪,真令人失望。”颜子召道。 “谁让这里是边陲地境呢?天高皇帝远的。”何天遥试着问,“颜兄,你怕不怕那个裘耀宗?” “怕他个鬼!”颜子召忿忿不平,“我这人没别的,就一身硬骨头!走,我们进城去!” 或许是因为琴音城建于沙漠之中的缘故,城里所有的房屋和墙上都覆着一层沙,沙下面也是不常见的黄土砖瓦,使得到处都是一片金黄之色。颜子召明明是第一次来琴音城,却熟门熟路地只拐了一个弯,就把何天遥领到了城中心。这里有一座圆形的水池,池边雕着“集灵泉”三个大字。池中,明显可见一股水流正在喷涌而出。池壁上有四个洞,防止泉水满溢。泉水从洞中流进延伸至地下的沟渠之中,沟渠再将泉水导入蓄水池。蓄水池连着城中的好几口水井。 “听说琴音城其他泉水都又咸又涩,唯独这座集灵泉味道清凉甘美,想饮用泉水,还得花钱呢。所以在这里居住的话,需要买水来喝。”颜子召介绍道。 “这也难怪,沙漠之中,水最宝贵。”何天遥道,“不过一座泉要供一个城的人用,想必泉水很贵吧?” “错了,很便宜,集灵泉的泉流还是挺大的。而且每月月中满月的那一夜,集灵泉会突然爆发,据说水柱能冲到五层楼那么高,把水桶、水盆等放在泉附近,顷刻就灌满了。只要那一晚勤快一点儿,将水缸蓄满,就十几天不必再买水了。后面十几天,城中的蓄水池渐渐耗空,等泉水再喷发一次,蓄水池就又满了。”颜子召描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此日距离十五还有九天,何天遥暗叹可惜。 绕过集灵泉水池,两人拐上了城南大道。走了一阵,何天遥发现前方一座楼前正围着不少人。 “我们到了。”颜子召向着那座楼走去。 到了门前,何天遥抬头一看,门上横匾刻着“宝应门”三个大字。 “宝应门”,听着像是个买卖东西的地方。房间里人密密麻麻的,包括门口的人都朝着屋中翘首企盼着什么。 “孙齐武!”里面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哎,我在,我在!”门外一个人兴奋地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何天遥不解,小声问颜子召:“这里在干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从宝应门领取任务,宝应门付给我们工钱。” 何天遥恍然大悟,原来宝应门和禹馀界的机象门一样,是个发布以及完成委托的地方。这里人这么多,看来宝应门经营得很不错。 “刘金茂!”这一回,回应的人在屋里。随后喊话之人又道:“刚才是最后一个名额,大家回去吧!” 人群哗然,大多数都四散离去。颜子召和何天遥终于能进宝应门了。 颜子召拉着何天遥来到柜台前,对柜台里正在忙于记录的女子说:“我们两个申请加入宝应门。” 女子头也不抬:“姓名,等级。” “颜子召,至境一品。” “何天遥,我也是至境一品。” 女子惊讶地抬起头来:“至境一品来加入宝应门?” 颜子召反问:“有规定说至境一品不能加入宝应门吗?” 女子笑了,却不是善意的笑,而是讥讽的笑:“规定确实没有,就好像没人规定说你不许送死一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三十章 浪得虚名 男子对颜子召和何天遥提出的两个加入宝应门的要求是:第一,每人付一根黑珀柱或是白珀柱;第二,完成一项宝应门已有的委托。这明显是强人所难,一根黑珀柱或白珀柱,对普通人来说可是笔大钱,即便颜子召以前很富有,现在也是穷得叮当响,两人是绝对拿不出来的。至于第二个要求就更难了。负责接待的女子已经说了,宝应门根本不接不入流的委托,换言之,宝应门已有的委托都颇有难度,对高手来说已然不易,对两个至境一品的低手来说就更是难于登天。 何天遥悄悄拉了拉颜子召的衣袖,意思是不想再纠缠了。可颜子召看着那名男子充满戏谑和鄙夷的眼神,就是难平心头之气。他正欲再争辨两句,楼梯上传来了一阵猖狂的笑声:“哟,二位,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呀!” 原来从楼上下来的人,正是城门口那个专讹人钱财的裘耀宗。戈大侠也在,和裘耀宗一起下楼,他们两人身后还簇拥着一堆人。 “别让他们跑了!”裘耀宗呼道。屋里有想巴结裘耀宗的,也有好事的,都向颜子召与何天遥围了过来。 “哎,不必如此。”戈大侠发话了,“生财的门道多得是,何苦为难两个异乡人?” “戈大侠说得是。”裘耀宗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散开。 戈大侠面露微笑,问颜子召和何天遥:“你们两个一心要加入宝应门,是吗?” “是的。只可惜条件太严苛,我们无能为力。” 提出两个条件的男子连忙道:“戈大侠,他们两个只有至境一品,实力实在是太差了,所以……” 戈大侠一扬手:“不必说了。刚才我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他从怀里拿出两根黑珀柱,拍在柜台上:“娄掌柜,这钱我替他们出了。” 娄掌柜慌忙捧起黑珀柱奉还:“那条件我只是随意一说,怎么能让戈大侠破费?既然戈大侠有心提拔他二人,我允许他们加入宝应门就是,只是这钱万万不能收。”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戈大侠还真把钱收了回去。 到手的钱没了,娄掌柜轻蹙了下眉头:“戈大侠,即便让他们加入我们宝应门,可确实没有他们可以完成的任务啊……” “这个简单。”戈大侠道,“我这次出行的队伍也不差那三、五个人。你帮我再募集一批愿意随我同行之人,只要愿意尽心尽力,实力低微些也无妨。” 此言一出,人们连声赞叹,有的说戈大侠王者风范,不论实力强弱一概一视同仁;有的说戈大侠义薄云天,甘愿为实力低微之人打开门路;还有的说戈大侠实力高强,即便是低手也可邀请入队,丝毫不怕被拖后腿。 戈大侠听着满屋的奉承,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对娄掌柜说:“正好,此次征讨可以算作他们两个完成的委托。如此,你提出的两个条件都能达成了,等凯旋之日,就是他们加入宝应门之时,如何?” 娄掌柜抱拳道:“还是戈大侠考虑周道,连我随意提的条件都能满足,那还有什么推辞的理由?相信这件事日后也能成为我们琴音城宝应门的一段佳话。” “哪里,哪里。”戈大侠随后邀请宝应门内诸人前去吃酒,不过颜子召与何天遥并不在被邀请的行列。 裘耀宗甩下一句:“算你们俩走运!”然后追随戈大侠而去,宝应门中只剩下那名负责接待的女子。女子抛来两块铭牌,那是宝应门特制的,上面已经刻下了两人的姓名。她对两人道:“明日午时,于城北门外集合,莫要迟到,戈大侠可不等人!” “敢问姑娘,这次任务是去哪里?要做什么?”颜子召问。 “征讨青莲三湖。”女子道,“报酬可是相当丰厚哩,去这一趟赶上别人几十年所赚的钱财,你们可得好好记住戈大侠的恩情。” 颜子召与何天遥唯唯诺诺地退出了宝应门。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条小巷里钻。来到无人之处,又异口同声道:“那个戈大侠……” 颜子召眨眨眼:“何兄,你先说。” 何天遥观其举动便知道两人想到一处去了,遂笑道:“他对不起那‘大侠’二字。” 颜子召哈哈大笑,拍着何天遥的肩膀:“何兄,你我果然心照不宣。愿闻其详。” “首先‘喜怒不形于色’这点他就差得远了。其次,付出两根黑珀柱,居然说拿回去就拿回去了。如果娄掌柜是跟他客套,那他可真是太不了解人情世故了,简直连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都不如;若娄掌柜不是客套,说明戈大侠知道娄掌柜一定不会要他的钱,那他还把两根黑珀柱拿出来作甚?直接说‘这钱我替他们出了’也就完了。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那两根黑珀柱,是现给其他人看的,目的就是想听之后那一堆奉承之言。最后咱们虽然借他的光加入了宝应门,可是此次征讨之事他竟对我们只字不提,更加证明了我们两个只是他显摆的棋子罢了。”何天遥将戈大侠所做的不妥之处一一列举出来,听得颜子召频频点头。 随后,颜子召又补充道:“我一开始对他就没抱什么 好感。在城外时听那老者说,裘耀宗曾经讹过戈大侠,后来被他给修理了一顿。可是,戈大侠既不警告裘耀宗悔改,又不替其他被讹的人出头,像今日咱们被讹时,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怕说一句公道话,也算是他有大侠之心了。结果呢?袖手旁观,仿佛自己的事以外,其他一切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仅如此,他居然还和裘耀宗那种败类为伍,真是大侠的话,不仅自己顶天立地,所交之人也当是正人君子。”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作何打算?加入宝应门,以后就得被戈大侠那种人牵着鼻子走吗?我可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何天遥道。 颜子召郑重其事地问:“何兄,你可知道‘宝应五天丞’?” 何天遥摇了摇头。 “‘宝应五天丞’,分别是‘宝珠’、‘应海’、‘五心’、‘天宰’、‘丞空’。这是五位高手的名号,从名号里各取首字,拼得‘宝应五天丞’这个统称。”颜子召介绍道,“在宝应门中,有个评定通达等级的规则,不以实力强弱为参考,只看累计分值。分值越高,通达等级就越高。而分值从何而来?正是通过完成委托得来。” 何天遥听得云里雾里的:“通达等级有什么用?” “用处可太大了。如果将宝应门视为一个官廷,那通达等级就是你的官品。等级越高,不仅名望越高,酬劳也就越高,可谓是名利双收。所谓‘加入宝应门’,并非是完全听命于宝应门,而是在宝应门中记个名,有资格去接去委托任务而已。每完成一项任务,就可以按功劳获得宝应门根据任务难易程度而定下的分数。像‘宝应五天丞’那种都是通达等级封顶了的绝顶高手,连一洲帝皇也得礼敬三分呢!”颜子召的口气中满是崇拜。 “‘宝应五天丞’……真巧,前两字正好应‘宝应门’之名。不过这等高手,想必是极少在江湖露面吧?”何天遥猜测。 颜子召点点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说不定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某个人,就是‘宝应五天丞’之一呢!说起他们的名号,巧的还不止‘宝应二字’,‘天丞’,乃辅天之官也,恰好又是五人之数,所以‘宝应五天丞’还可以理解为‘宝应门的五位天之丞弼’。” “唔。不过我们的运气不太好,加入宝应门,却落在戈大侠麾下,我可不甘心为他那样的人卖命。” 颜子召笑道:“戈大侠充其量也就是个宝应门内稍微厉害一点的人而已,这次随他去征讨那个什么‘青脸三虎’,是我们加入宝应门的唯一途径,所以不得不忍耐。” “好像是‘青莲三湖’吧?” “不,我听的是‘青脸三虎’!” “三湖,我应该不会听错的。” “是‘三虎’。” “罢了,不和你争,明日便知。”何天遥道,“不过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加入宝应门。” “宝应门是个强大的民间组织,我仇家的势力很大,在难以得到某方帝皇庇护的情况下,对我来说,加入宝应门就是最好的选择。于你而言,宝应门内消息灵通,正好方便你寻人。对于我们两个,不仅能长期结伴同行,完成任务还能赚点钱财。如此便是一举三得。如何,这主意还不错吧?”颜子召略显得意。 “原来颜兄已经考虑得如此周详,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何天遥拿出水袋,“以水代酒,预祝咱们此次任务圆满成功!” “一定能成功!” 因为两人身无分文,没法住客栈,所以当夜就来到了琴音城北门外露宿。没想到,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去此次征讨任务的人了。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大家提前来城外的原因都一样——穷。也许是同病相怜拉近了感情,众人攀谈起来倒也不觉得漫漫长夜无聊。 过了子时,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只剩下寥寥几个健谈之人依然凑在一起喋喋不休,消磨着后半夜的时光。 何天遥拉过颜子召,小声道:“颜兄,这十几个人实力最强的也只是灵境二品,也就是说,他们原本都不够资格加入宝应门!那他们以前在琴音城做什么?难道每日都露宿郊外不成?” “估计是做一些比较低贱的苦役。这不,听说戈大侠招揽低手,就立马辞工了。”颜子召托着下巴,“不过奇怪的是,戈大侠招这么多低手做什么?一、两个还好说,这么多低手不把他后腿扯断才怪!” “也许是为了给众多穷苦的低手开出一条门路,让他们可以在凯旋之后顺利加入宝应门,从而以后就跟着戈大侠混口饭吃,直到实力变强为止?”说着,何天遥自己都笑了。 颜子召也笑:“你觉得他有那样的胸怀么?不必多想了,到时便知。赶快休息吧!” 何天遥望向了篝火旁那几个不知疲倦的人,看着他们兴高采烈交谈的模样,心道:“也许他们是觉得曙光就在眼前吧。” …… 翌日上午,同去此次征讨的人渐渐聚齐。说来也有趣,早来的都是实力弱的,来得越晚则实力越强。对此,颜子召称为“有几分的功夫,就摆几分的谱”。最后才 来的,自然是戈大侠。 虽然戈大侠不喜欢别人迟到,但讽刺的是他自己却迟到了半个时辰。“诸位!且听我一言!”一出城门,戈大侠就大声喊道。 “如果不找任何借口,只是为迟到向大伙儿诚心诚意道个歉,那我还高看你一眼。”何天遥听到旁边颜子召小声咕哝了一句。 事实却让颜子召失望了,戈大侠说的是:“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我们此行这么多人,势必要推举一个领头之人!” 裘耀宗立即接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戈大侠咯!”众人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呸,装模作样!”何天遥故意轻啐了一口,与颜子召相视而笑。 戈大侠满意地宣布:“好,承蒙大家看得起,我戈大侠就当仁不让了!” 天底下还有人自称“大侠”? 颜子召拉过身旁一人问道:“兄台,你可知戈大侠的大名叫什么?” “戈大‘侠’!”那人回答得莫名其妙。 “大侠也得有名字啊!” “不是,他真名就叫戈大霞,‘霞’是霞光的‘霞’,同音不同字。”那人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当然了,他本就是个大侠,所以大家尊称他时也就等于是直呼其名了。其实戈大侠本人也很乐意被人这么称呼,显得平易近人嘛。” “原来是这么个‘戈大侠’啊!”颜子召感叹。何天遥能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笑意。 那边,戈大霞正在慷慨陈词:“此番前去‘青莲三湖’征讨妖兽,需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听我号令……” 颜子召小声接话:“嗨,原来不是齐心协力诛妖,而是齐心协力听命令么?那应该叫‘齐耳协力’才对。” “戈某虽然不才……” 颜子召又接道:“终于说了句靠谱的话,不容易啊!” “但我相信,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只怕金没断成,倒把命给断了。”颜子召还在继续接话。 “我们必定能诛杀妖邪,大胜而归!” “三湖妖邪可诛,可是你这‘妖邪’又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听命令者,定斩不饶!” “呵,我就不信了,如果大家四散而逃,你还能一个个追着杀不成?”论抬杠,颜子召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何天遥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出发!”戈大霞振臂一呼,众人齐声呐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 青莲三湖分别名叫青莲湖、红莲湖、白莲湖,位于琴音城东偏北方向,距离七百余里,那地方离琅苍、玉阳两洲交界线很近,但三湖都属玉阳洲范围。三湖东毗矮丘,北傍高山,本是个风景秀丽的去处。可是,自许多年前被一只实力强大的妖兽所占后,就没人敢去一览山川美景了。有诗为证: 琉璃映天溢湖畔, 馨莲送芳满青山。 美景偏得妖邪镇, 只待诛平百方安。 路途遥远,大家交谈解闷。 “颜兄,按理来说,诛妖平乱不该是官府当为之事吗?怎么会由民间人士代劳呢?”何天遥不解。 “你猜这个任务是谁委托的?” “官府?” “多半是。” “还有这么懒的官府?” “出动军队是要花很多钱的。对官府来说,此举可以少花一大半的钱;对戈大霞来说,则能增长许多名望。”颜子召推测道,“不过你的话提醒了我,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官府敢放给宝应门去完成的任务,想必不会太难。” 何天遥想了想,道:“若是任务极难,难到连官府都无能为力,只能放给宝应门呢?” “如果连官军中的高手都无法胜任,那宝应门应该不会让戈大霞这种货色揽下任务,必须得是‘宝应五天丞’那样的高手才行。再说戈大霞也不是个傻子,如果任务真的很危险,他带着我们这些低手同行岂不是自寻死路么?”颜子召的话听着很有道理。 “即便是普通的任务,也不应带着这么多低手呀……”何天遥小声嘀咕,凝视着手中的那块宝应门铭牌。 沿途食宿,皆听戈大霞号令。大家同时吃,却不“同吃”,实力最弱的人胡乱啃些干粮,实力最强的却顿顿有酒有肉。戈大霞像是率领着一干人游山玩水似的,这七百余里路程,竟足足走了半个多月,才终于看见了青莲三湖。 戈大霞下令兵分两路,灵境二品以下的人一队,天境五品以上的人一队。也就是说,此行没有三、四品的修真者。 按戈大霞的命令,低手队去探左边的红莲湖,高手队则去探右边的白莲湖,然后从两个方向绕向青莲湖会合。 “酬劳不均,分配的活倒是很均等。”何天遥道。 “哪里均等了?红莲湖可比白莲湖大了不止一圈呢!”颜子召相当不满。 其他人也有抱怨的:“这是哪门子的分队法?我们这儿连个可以带队的人都没有!” fpzw 第六百三十一章 别有用心 戈大霞分出的两支队伍明显实力不均,却分别要担负探查一个大湖的重任,一时间,弱队之中人人怨声载道,忿忿不平。 “诸位,诸位!”戈大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红莲湖虽大,但湖岸皆是平地,视野开阔,路途好走。而白莲湖东、北两畔是山地,反而难行。我让你们去探红莲湖,其实是替你们着想!” 听了他的解释,大家向远处眺望,还真是如他所言,红莲湖一圈湖畔都在视野之内,白莲湖对岸却是云山雾罩。接着,又有人提出了实力不等的问题,此行的目的是清除妖兽,倘若在红莲湖遇上妖兽,这队弱者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戈大霞又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据已知的消息,三湖妖兽是躲在青莲湖内的,红莲、白莲二湖靠外,不利于妖兽藏身。大家兵分两路迂回前进,一则是避免长驱直入惊扰了妖兽;二则是可以从两个方向出其不意夹击,弱队于青莲湖西岸佯攻,我们强队则从东岸突袭,届时弱队不必殊死一搏,可沿退路边打边撤,所以必须事先探明一条红莲湖方向的退路。” 这解释听上去十分合理,弱队之中大部分人都平息了怒火,反而纷纷开始夸赞起戈大霞的用心良苦。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诡异的微笑从戈大霞的脸上一闪而过。 颜子召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各知对方心中所想。他们两个对“戈大侠”的印象已形成定式,所以“戈大侠”刚才的那番说辞并没有打动这两人。 队中也有人依然不太放心:“可是我们无人带队,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大家进退无章,岂不危险?” 这一回,裘耀宗站出来替戈大霞解决问题:“这还不简单?给你们选一个队长不就行了?”他指着一人,“喏,就他吧!” 裘耀宗所指之人正是颜子召。看着裘耀宗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颜子召知道这是他琴音城外讹财未果的报复。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颜子召,大家都看着他议论纷纷。戈大霞再次发言,将颜子召的骨气渲染了一番。有了戈大霞的担保,众人只得服气,有个队长带领,总好过一群“无头苍蝇”。 大家本以为会休整个把时辰缓解旅途之疲,没想到戈大霞大手一挥:“即刻出发!” 目送着强队往白莲湖方向去了,颜子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说:“我们也走吧!”于是,颜子召、何天遥走在最前,领着这十几个低手沿着红莲湖西畔行进。 先说东路强队,绕着白莲湖东岸来到矮丘附近,戈大霞忽然下令原地休息半日。这里依山傍水,草地肥美,虽说是秋季,却感受不到丝毫秋天本该有的萧瑟。队员们连日行路,正巴不得休息一场,因此对于为何之前不休息,反而分队前行之后再休息,也就没人问那么多了。戈大霞抱着胳膊立于湖边,静静地望着远方。他心中自有盘算。 再说西路弱队,绕着红莲湖走了大半之后,颜子召竟也让大家停下休息。对此,有人十分不解了:“队长,此时休息恐怕不妥吧?红莲湖这条线本来就路远,如果耽搁了时间,怕是赶不上与东路强队会合了啊!” 这种情况正好方便不服颜子召当队长的人起哄。有人嗔道:“就是,耽误了戈大侠的大事,你承担得起么?”又有人假叹真讽道:“唉,没想到戈大侠也有眼拙的时候,居然选了个懒鬼来当我们的头儿!”更有甚者嚷嚷着要速速赶路。 颜子召把眼睛一瞪,大吼一声:“吵什么,吵什么?我是队长就该听从我的命令!” 一声吼还真把那些人给震住了。颜子召又道:“你们光知道配合‘戈大侠’,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张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既然知道妖兽藏身在青莲湖,那何必要分为两队?不想打草惊蛇,大可以一起从红莲湖绕过去啊!”颜子召道。 有人替戈大霞分辩:“人多更容易暴露,分为两队乃是上策。” “上策?呵。”颜子召冷笑,“真正的上策应该是让我们这些弱者候在原处等待接应!而不是以身犯险!” 众人闻言皆哂。一人挖苦道:“果然是个懒鬼!光想着不劳而获。难道戈大侠带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站在一边看热闹么?即便真是如此,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既然来了,就得发挥点儿作用,别看我们实力弱,可放屁还能添风呢,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连刚才坐下休息的人也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进。 “既然你们非要去送死,那我就不拦着了。”颜子召干脆枕着胳膊仰天躺下了。 一听“送死”二字,众人又都踌躇起来。何天遥招呼他们:“大家稍安勿躁。颜兄让大家休息自然有他的道理,等解释清楚再做决定不迟。颜兄,和大伙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颜子召坐起身来:“其实刚才那位仁兄说得没错,‘戈大侠’带我们来绝对不是让我们站在一边看热闹,可我们这群人实力最高的才灵境二品。要说帮着那队高手与妖兽作战,我看不像,真要是助战,恐怕他们还会嫌我们碍手碍脚哩!” 此话有些道理。一人问道:“那你说‘戈大侠’带我们来做什么?” “我们这队最厉害的是灵境二品,他们 那队最弱的是天境五品,却没有当中神境三品、真境四品的人,让我不得不怀疑,‘戈大侠’是故意招揽二品以下的低手。偏偏他又将我们这些弱者单独分为一队,呵,他带我们来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何天遥一字一顿地接话:“当作诱饵!” “没错!”颜子召道。 众人都愣住了。片刻的沉寂之后,人们一下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认同颜子召的判断,也有人不信。 “戈大侠不是说过么?我们这队的任务是佯攻,以便那些高手们伺机突袭。” “是啊,佯攻不能算诱饵,只是迷惑妖兽罢了!” “估计戈大侠原本打算只带领一众高手前来除妖的,后来决定带上我们是为了照顾我们这些低手,然后又给我们安排了‘佯攻’这种危险性最小的任务,还让我们先行寻找并熟悉退路,你还奢求他怎样?” “哼,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可以想象得到,这些不信颜子召的人基本都是戈大侠的忠实拥趸,在他们心中,义薄云天的戈大侠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卑鄙无耻之事。颜子召怀疑戈大侠,等于是侮辱了戈大侠的为人,于是几人围住了颜子召,不停地反驳、讥讽、咒骂着。 颜子召也不接话,折了根草叼在嘴里,继续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围着他的那几人越骂越没劲,索性主动脱队另组,按原计划先行赶路去了。 “唉,愚昧无知的人呐……”颜子召叹道。 这会儿,留下来的除了何天遥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人。去的和留下的正好各一半。 留下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颜子召的话。有人问:“那依你之计,难道就在这一直等下去吗?万一你猜错了,我们岂不是辜负了戈大侠的一片好意?到时他们凯旋,我们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颜子召道:“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白白浪费时间。青莲湖是一定要去的,只是大家别那么着急。如果我估计得没错,恐怕强队那一伙此时也正在休息呢!” 何天遥赞同道:“是的,强队多半会故意让我们弱队先到,引出妖兽。” 颜子召又道:“所以我们也要晚一些到。按照‘戈大侠’的计划,反正他们强队迟早得和妖兽正面交锋,在我看来根本就没必要佯攻,这正是我怀疑他的原因。现在谈辜负与否为时尚早,等到了青莲湖就知道了。” 听颜子召并不打算原地干等或是打道回府,那几个人也安心了不少,开始休息。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何天遥躺在了颜子召身旁,两人小声商议起来。 “颜兄,你说佯攻没有必要,那诱饵同样没有必要。真不知戈大霞心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总归不是什么好算盘。” “总不见得是让我们试试妖兽的实力吧?如果发现妖兽太强,他就放弃这回的任务?” “戈大霞带着一大帮人来青莲三湖剿除妖兽的事可是传遍了整个琴音城的,若是他没能完成任务,又折了我们这批低手,岂不惹人耻笑?” “那用我们充当诱饵的意义究竟为何?” “我在想,即便要利用诱饵引出妖兽,也是高手来当诱饵更好,至少全身而退的希望很高。所以如果我是戈大霞,我宁肯自己贴钱,也要带上两队高手,而不是一队低手,一队高手。除非……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这些低手生还……” “真是那样的话,就说明他知道妖兽的实力很强,我们这样的弱者必定是有去无回。话还是说回来了,与其带一队弱者白白让他们送死,还不如再带一队高手呢。” 颜子召忽然攥住了何天遥的手腕:“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戈大霞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除妖呢?” 何天遥纳闷,“这可是从宝应门领取的任务,再说我们也确确实实来了青莲三湖地境,不为了除妖,还能为了什么呢?” 颜子召说:“我的预感一般都很准的。等着瞧吧,到青莲湖时一切可见分晓!” …… 休息了半天之后,翌日清晨,颜子召这六人也重新踏上了行程。红莲湖西岸确实好走,待到晌午时分,山林环抱的青莲湖已经尽收眼底了。 颜子召突然喊了一声:“停!”他猫起身子,躲进了湖边的岩石后面,其他人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危险,也赶紧跟了过去。大家从岩石间的缝隙向前望去,发现远处的小树林间,有几道人影在晃动。他们正是先行的那六个人。 “只有那六个人,而白莲湖方向还不见人影,可见强队确实没到,颜兄果然神机妙算。”有人开始恭维颜子召了。 “唔……也有可能强队已经到了,只是……”颜子召话只说了一半。 “只是什么?” “快看,那湖里……”颜子召指着青莲湖。 青莲湖被山林环绕,只在前方那座小树林附近有一个“缺口”,正是通过那个缺口,众人发现了异样——湖中心泛起一条明显的白线。 颜子召他们躲藏的地方距离青莲湖岸约有一里路,而湖心距离湖岸足有十几里,这么远的距离,那道白线竟如此明显,究竟是什么呢? 小树林里的那六人也注意到了青莲湖中 的异样,于是都走到了湖边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那道白线。 “呵,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颜子召轻轻笑了一声。 白线正在渐渐变粗,何天遥突然反应过来,惊道:“那是一道波浪!” “波浪!”大家尽皆愕然,再仔细看去,可不是嘛,白线离湖岸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高了。 “无风起浪,还是这么高的巨浪,看来是妖兽要现身了!”颜子召一跃跳上了岩石顶,拢住嘴大声呼喊:“快逃啊——” 湖边那六人刚才已经看呆了,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连滚带爬地向岩石这边逃窜。 “我们也快跑吧!”这边的几个人也慌神了,掉头就跑。那么大的翻天巨浪,岂是一般的妖兽可以掀得起来的? 颜子召喊了一声之后,跳下岩石也准备逃离,却被何天遥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就往红莲湖里拽,两人游到了岩石的另外一侧,只露半张脸在水面上。 “怎么了?”颜子召小声问。 “和他们一起逃不见得能逃掉,留下来也不见得会死。”何天遥道,“强队那些人还没出现呢,你难道不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吗?” 那道巨浪这会已经席卷至青莲湖边,浪中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随着浪花狠狠地拍落在湖岸上,水中的巨兽终于现了形。 颜子召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水”,叹道:“天呐,好大的……王八!” 那是一头墨绿色的巨鳖,目测从头至尾至少也有二十几丈,它上岸之后光动了一下脚,小树林就倒下了一片。巨鳖速度了得,飞快地挪动着四肢,所过之处树断石飞。它每一步都要跨出去好几丈,踩得大地隆隆作响,像是地震了似的。巨鳖直追逃跑的那些人而去,幸而它没有发现躲在红莲湖里的颜子召和何天遥。两人闭气缩在水下,透过薄薄的水面目睹像小山一样的巨鳖从岩石另外一边匆匆而过。 颜子召从水下探出头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就立即开始感叹:“这巨鳖好生了得!怪不得能掀起那么大的浪花!” “颜兄,你瞧!”何天遥指了指远处。他之前没有像颜子召一样被巨鳖所吸引,而是一直盯着白莲湖的方向。 戈大霞带领的强队终于现身了,他们并不是刚刚赶到,而是接连从白莲湖水中现身上岸,然后立即向着青莲湖冲了过去。 “哈,他们的目的果然不是为了剿除妖兽!”颜子召笑道。 “颜兄,我们是逃跑还是?”何天遥故意这么问。 “那还用问?当然是偷偷跟上去咯!” 两人悄悄上了岸,又轻轻潜入青莲湖之中。湖水很清澈,强队的人就在前方十几丈处。从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相当急迫,也许是担心巨鳖随时会回来吧。沿着青莲湖西岸潜泳了一段距离,一行人忽然拐进一座岩洞。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弱队还有人胆敢留下来,所以一直没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颜子召和何天遥也跟进了岩洞,岩洞倾斜向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水面,原来这是一座山中的岩洞,出洞通道连着青莲湖,洞口则在湖面以下。两人没敢直接出水,而是将头露出水面,仔细听着洞里的动静。 人声嘈杂,都在感叹着巨鳖的庞大。戈大霞的声音传来:“各位,山洞不小,大家务必做到‘快而不乱,细而不慢’。毕竟谁也不知道那老怪物将宝贝藏于何处,不要放过任何一块岩石!” 裘耀宗又补充道:“还有洞壁,仔细检查一下所有的凹凸、裂缝,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 众人纷纷应和,接着,说话声就越来越远了。 颜子召对何天遥道:“原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来寻宝!可恶,竟然拉一批低手当引诱巨鳖的饵!” “他们好像走远了,咱们上去看看。”两人悄悄出了水,顺着山洞抹黑走了一小段距离,前方豁然开朗,只见那些高手正每人举着一根火把,在大洞中寻找着宝贝。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两大高手 颜子召在山洞里大喊一声后,强队的高手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弱队居然也有人来了这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戈大霞的脸色十分阴沉。 “你们不知道,原来青莲湖中的妖兽是一只巨鳖!它突然掀起一阵大浪,然后上岸袭击我们,大家落荒而逃,我因为一时惊慌失措,不小心掉进了红莲湖里才逃过一劫。上岸之后我才看到你们赶到青莲湖,你们怎么来得那么晚?”颜子召一边说,一边向山洞中央走去。 戈大霞支吾道:“哦,山路难行,我们耽搁了些时候。等到了青莲湖时,却没看见你们。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颜子召叹道:“其他人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怪我,没叮嘱你们不要离青莲湖太近。”戈大霞暗暗递了个眼色,裘耀宗心领神会,从另外一个方向悄悄绕向了颜子召的背后。 颜子召似乎没有发觉危险正在逼近,依然在说着之前的事:“我看到你们之后就喊了一声,可是你们已经下水了,没有听见。我想我绝不能独自逃命,说什么也得将危险告知你们一声,于是也下了青莲湖,跟到了这个山洞。看样子,这座山洞曾经是某位高人的隐修之处,说不定会藏有什么宝贝。这样吧,你们在这里继续找,我去洞口替你们守望,若是看见巨鳖来了,我就回来报信,如何?” 戈大霞微微一笑:“那再好不过,有劳了。” 颜子召又从容不迫地退出了山洞。 裘耀宗小声奸笑:“这小子倒挺讲义气。” “呵,到时巨鳖回来了,也省得我们灭口了不是?”戈大霞拍了拍手,“大家加快速度,巨鳖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青莲湖畔,躲在树上的何天遥忐忑不安。他盯一会儿青莲湖面,又回望一阵红莲湖。不一会儿,青莲湖中浮起一个人来,定睛一看正是颜子召,何天遥大喜,赶紧跳下了树。 “颜兄!其他人呢?”何天遥压根没想到颜子召能这么快脱身。 “还在洞里呢!”颜子召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座山洞原来是传闻中一位仙圣的隐修之处,他的名号唤作……”话没说完,远处再次传来了隆隆的声响。两人转头一看,巨鳖庞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正往青莲湖方向疾奔。 “快走!”何天遥急道。 “且慢!”颜子召眨了眨眼睛,“先藏起来,看戈大霞那伙人如何对付巨鳖。” 两人往树林深处躲了躲,趴在草丛之中。 “你觉得他们会是巨鳖的对手么?”何天遥觉得颜子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不是对手也至少能纠缠一阵。我想知道那山洞里究竟有什么宝贝。” “这……”何天遥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了,“有宝贝也不会是你的啊!” “戈大霞那伙人没出来,就说明宝贝依旧未得手。趁着他们和巨鳖鏖斗时,我想再进山洞去看一看。” 何天遥连连摇头:“你真是个疯子。” “山洞里除了一块墓碑、一座坟墓之外别无他物,我想,那座坟墓一定有蹊跷。” “你能想到的,戈大霞他们肯定也能想到。到时万一宝贝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你又被巨鳖堵在洞里,那岂不糟了?”何天遥不明白颜子召为何如此胆大,如此执拗。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么?”颜子召笑道,“你有穿山破石的神技,堵在里面也能重新开一条路出来。” 何天遥摇头苦笑:“你居然都已经盘算到这一步了,我算服了。” “就算找不到宝贝,那可是天下闻名的仙圣——皤髯子的墓,能参拜一回也是你我的福气。”颜子召满脸都是崇敬之色。 皤髯子,何天遥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号。 两人说话期间,巨鳖已经接近了青莲湖,它借着冲劲撞进湖中,激起漫天飞浪。波涛汹涌,漩涡横流,在巨鳖沉入水中之后依旧久久不绝。 颜子召与何天遥慢慢靠近岸边,向水下洞口的方向张望,透过清澈的湖水,很明显可以看到巨鳖发黑的身影正堵在洞口前。 不一会儿,巨鳖的身影大幅动了起来,隔着十几丈的水深依然能够搅得湖面波浪翻涌,几道人影“唰唰”地冲出水面,爬上岸来,其中有戈大霞,也有裘耀宗。须臾,又浮上来几人。其中一人对戈大霞报道:“他们几个被巨鳖给缠住了!” 戈大霞的回答再一次让颜子召和何天遥分外不齿:“那就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他们走了我们正好下水!”颜子召低声道。 这时,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如同雷霆般炸裂的大喝:“孽畜!休得伤人!”紧接着,一道白光仿若流星坠落,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再看湖中,只可见一道小小的浪花。那是什么人? 不消片刻,湖面再次鼓荡,巨鳖的身影浮现,一名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正负手立于鳖甲之上。他浑身上下不见一滴水,完全不像是刚从湖里冒出来。又有四人从巨鳖旁露头,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岸。巨鳖一动也不动,根本不敢造次。 老者发话了:“幸亏我来得及时,青莲神鳖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速速回宝应门去,放弃这个任务吧!” 戈大霞带头跪下伏 拜:“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你身为宝应门的人,应该听说过‘宝应五天丞’吧?”老者说完,在鳖甲上跺了一脚,巨鳖慢悠悠地调转过身躯,载着老者往湖心方向去了。 “‘宝应五天丞’!”戈大霞站起身来,“果然名不虚传呐!就是不知道他是其中哪一位。” “‘戈大侠’,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还是?”有人如此问道,似乎心有不甘。 “‘宝应五天丞’已经发过话了,再回去山洞就是找死。看来我们与那宝贝无缘呐!”戈大霞神情遗憾,带着众人离开了青莲湖。 待他们走远,颜子召“腾”地一下从草丛中弹起,激动地说:“原来那位高手是‘宝应五天丞’之一!怪不得那么轻易就制服了巨鳖!啊!有缘远睹,却无份拜会,太遗憾了!” 何天遥问:“那你还打算回山洞去吗?” “当然!”颜子召认真地回答。 于是,两人再次潜入水中,进入了山洞。运气不错,洞里有戈大霞他们扔下的尚未燃尽的火把,可供照明。来到大洞,两人一眼就看见,中央那个坟堆已经被拆平了,石块散落得满地都是,下面的石棺盖也被挪开了,棺中仅有一具白骨。 颜子召惋叹不已,把棺盖盖好,又将石块一一拾回坟堆,口中喃喃地说:“‘皤髯子’苦修一生,武艺已达巅峰,唯独参不透那个‘道’字。他生前孤独,死了也只能葬在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里,却不想今日被贪心之人所惊扰,拆了坟墓。何兄,你也过来吧,我们一起参拜一下‘皤髯子’前辈。” 两人堆好坟墓,齐跪在坟前,九叩首,以示敬仰。起身之后,何天遥再观那墓碑,一面刻着“皤髯子潘氏”,另外一面则刻了一首诗,诗曰:“ 众人昏昏我昭昭。 皤髯白首一声笑。 武破臻境化尘归, 唯独不解天之道。” 诗下又有两行小字:“潘氏于此苦参数百载,依然不得天悟。无颜留下全名,只望后世子弟或可参透,空祭而告知,心方足。” 小字再下方,是一副奇怪的图案,外围是一个圆形,当中有一个点。 “这是什么意思?”颜子召也看到了这幅奇怪的图案。 “像是太阳。”何天遥记得,小时候在云暮山庄初学文字时,父亲就是这么教的“日”字,外面一个圈,里面一个点。 “可是这山洞里根本看不见太阳啊!”颜子召抬头看了看,忽然大喜,“我知道了!何兄,你快点施展绝技,对着太阳开出一条通道来!想必阳光照射进山洞的位置,就是藏宝的地方!” 何天遥哭笑不得:“穿透整个山体?那可得费老大功夫了。再说一天之间太阳东升西落,哪里捕捉得到固定的位置?” 颜子召抓了抓头:“说得也是。那这个圆圈就不是指的太阳。”接着,他在洞中踱起步来,口中念念有词:“圈中一点……箭靶?不对……也许是饽饽?更不像了……” 在他叨念期间,何天遥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出去。如果巨鳖不在洞口还好,若是在的话,那就只能开一条新路出去了,那么,他该如何在不被颜子召发现的情况下让胡蓓璇溶出一条路呢? 颜子召围着坟堆绕了一圈又一圈,何天遥催促道:“皤髯子前辈参悟了数百年都没能悟透,你这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想得出来?不如先出洞去吧!” “你不明白,若不身临其境,就很难有灵感,”颜子召压根不在乎可能被巨鳖堵在洞内的窘境,“反正我们有办法出去,急什么?” 何天遥无奈:“可是你已经绕了几十圈了,还不是没有灵感?” 这时,两人一齐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坟墓!” 何天遥说的“圈”字提醒了两人,圆圈和点也许并不是皤髯子生前所参之事,这个山洞大体呈圆形,对应着那个圆圈,圆圈当中那一点,正是皤髯子坟墓的位置。 “可是戈大霞那伙人不是已经将坟墓拆了么?方才堆垒时,你可曾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何天遥问。 “没有。总之皤髯子前辈将此记号刻于墓碑之上,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他总不见得明说:‘你们把我的坟墓给掘开’吧。”再说戈大霞那家伙就是为了寻宝,与我们的目的不完全一样。”颜子召开始拆坟了。 两人将石块一一小心地挪开,底下的石棺再一次显露在两人面前。 “棺盖就不必再打开了,戈大霞他们已经打开过一次,我们刚才也看到了,棺中除了白骨什么都没有。”何天遥道。 “嗯,我也不想再一次打扰皤髯子前辈的安宁。”颜子召一寸一寸地检查着石棺盖。石棺就是由普通的山岩粗制而成,表面并不平整。颜子召将每一处凸起和凹坑都摸了一遍,没发现任何机关。检视到石棺尾端,他沮丧地叹了口气。 “恐怕你们还是得将石棺打开。”一个诡异的声音从两人脑袋上方传来,将他们惊出一身冷汗。仰头望去,洞顶一块“凸岩”忽然动了起来,轻盈地落地,立在两人身前。 这人是谁?什么时候进的山洞?两人进入山洞已经不少时间了,竟丝毫未曾察觉。 何天遥上下打量那人,他身 材削瘦,戴着一顶古怪的高帽,还带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不对,是一只眼睛,他的右眼隐藏在花白的额发之后。他身穿一件土黄色的衣衫,侧肩斜挂着一块同样颜色的斗篷。 “你是谁?”颜子召问。 男子的声音听着十分悠远:“我是来看望老朋友的。”他毫不顾忌地转身蹲下,背对着颜子召与何天遥。他只轻轻一推,沉重的石棺盖就飞了出去。 “高手!”颜子召和何天遥心中冒出了同样两个字。 男子目睹白骨感慨:“潘兄啊潘兄,想不到今日重逢时,你却已是一具枯骨。” 颜子召与何天遥相视一眼,听口气,那男子与皤髯子关系非浅。 接下来男子的动作却吓了两人一跳,他伸手入棺,一把抓住骷髅头,拿了出来,然后像是玩球一样在手中掂了几下,甩到了一边。 “住手!”颜子召看不下去了,“你既然是皤髯子前辈的朋友,怎可如此亵渎他老人家的尸骨?” “他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区区白骨不过是一堆无用之物罢了,碰两下又算得了什么?”男子振振有词。 颜子召撇嘴嘟囔道:“谁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子,我告诉你,真正的朋友当是生前肝胆相照,死后之敬全都是装腔作势罢了,毫无意义。”男子起身,将手中的骨架甩了过来,“喏,你们想知道的秘密,我替你们找着了。” 两人细看那副骨架,在胸骨正中,竟刻着一个字——蟒!这是什么意思?两人面面相觑。 “潘兄悟道乃是自悟,并非参悟某物,所以你们想找的参悟之物根本不存在。”男子解释道,“而那个‘蟒’字,就是他留下的宝贝,也正是某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我猜得没错吧,‘应海’先生?”说到最后,男子提高了嗓音,目光如炬,直视连接山洞的那条通道。 通道中也有人!又一个人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何天遥一看,正是之前驱使巨鳖的那名宝应门高手!“应海”,“宝应五天丞”中的“应”。 “没想到你竟一直追我至此。”“应海”笑道,“常闻血骨坛‘黄狼’主事追踪术天下第一,今日方知果真名不虚传。” “黄狼”淡淡地说:“哪里,‘应海’先生谬赞了。论追踪术,别说我还比不过贵门的‘丞空’,就连本坛的‘红樱’主事,我也是远远不及的。” “应海”来到骨架前,低头瞅了一眼,轻轻摇头慨叹:“想不到我寻了那么久的宝贝,竟然只是一个字而已。潘兄啊潘兄,你可真是会作弄人,不仅生前躲起来摆了我们一道,就连死后还留下一个谜团折腾我们许久。” “黄狼”拿出一柄细剑:“‘应海’先生,上次相见时机不合,我追着你跑了两洲,今天于此处再一次相见,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如何说得过去?” “不错!”“应海”亮出一柄大砍刀,“你我在这皤髯仙圣归西之地较量一番,也算是给泉下的潘兄上演一出好戏。两位小辈,刀剑无眼,速速离去!” 颜子召十分不情愿:“这……我想亲眼目睹两位高手过招……” “小子,还是性命重要。一旦和‘应海’先生交起手来,我们可顾不得那么多。”“黄狼”也劝道,“接着!”他抛给颜子召一样小东西,“有时间的话,去一趟晚飘山霏晴派。” “霏晴派?去那里做什么?”颜子召觉得莫名其妙,“黄狼”却幽然飘至两人身前,一人轻送一掌,绵绵之力竟一直将两人推出了洞外。紧接着,洞内刀剑交鸣,风呼地吼,两位高手已经开战。 何天遥怕颜子召还要进洞,赶紧将他拽入水潭,两人向洞外游去。 一出山洞,两人惊得毛骨悚然,那只巨鳖就守在洞口。它瞪着绿幽幽的眼睛对着两人看了须臾,忽然抡来一“掌”,两人只觉一股激流袭来,卷着身体疾速向湖面冲去,飞上半空,又摔落在岸上。浪花紧接着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暴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景不长 颜子召与何天遥为了加入宝应门而接下的任务,原来是一场由戈大霞精心谋划的骗局。幸而期间发生了一系列意外,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保全了性命,可是,弱队中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现在,两人面临着一个选择,究竟该不该回琴音城。 “戈大霞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洞悉了他的阴谋,”颜子召分析道,“若是回去,为了安抚我们,也为了保守秘密,我们应该能顺利地加入宝应门。” “你不怕他灭我们的口?” “他不敢。弱队伤亡惨重,强队却全员生还,他作为领头之人势必面子上挂不住,所以需要借助我们这两个弱队的生还者来向他人渲染巨鳖的恐怖,以减轻责任。” “说的也是。” “从此我们就能加入宝应门,靠完成任务来获取报酬了。” “我们的实力太弱,估计每个任务都要和这次一样仰仗他人,太不自在了。倘若再碰上个不把弱者当人命的家伙……” “那就干脆不要回去了。”颜子召认真地说,“本来是无处可去,我才想以宝应门为庇护。可现在不同了,我们可以去晚飘山霏晴派!”他扬了扬手中之物。 何天遥这时才看清,黄狼主事抛给颜子召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白色的方形小石块。石块的每一条棱都打磨得很圆润,角也被磨秃了,正面当中还阴刻一个红色的圆点。何天遥笑道:“原来是个骰子。” “好像不是。”颜子召将方块转了个面,另外几面十分光滑,没有点数,“不管这是什么,总之黄狼主事和霏晴派的关系一定不一般。我们就凭借这层关系,拜入霏晴派!” “霏晴派……晚飘山在什么地方?” “在北面的青变洲。” 从青莲三湖前往青变洲,须得穿过整片琅苍洲地境。于是,两人沿着青莲湖畔继续向北。路上,颜子召向何天遥讲述了霏晴派以及先前中断的有关血骨坛的话题。 血骨坛是个主行刺杀的组织,收人的条件极为苛刻。加入血骨坛之后,即会被组织悉心培养成本领高强的杀手。血骨坛刺客还有另外一个举世皆知的特点:见钱眼开。按颜子召的话说,只要钱给得够数,他们连八大帝皇都敢去刺杀。当然,刺杀八大帝皇这等高手的价钱,恐怕是个谁都出不起的天价。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了血骨坛的顶级刺客拥有惊人的实力。 血骨坛也不是什么样的刺杀任务都肯接的。这就是血骨坛刺客的第二个特点:不杀无名之辈。否则阿猫阿狗、地痞无赖的都去杀,未免太掉身价。 血骨坛刺客的第三个特点:行刺不急。江湖纷纷扰扰,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意气之争难免一时怀恨,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可是待气顺了,这等残忍的念头也就打消了。所以,血骨坛只接有深仇大恨的刺杀任务,刺杀之前往往也会用上个把月的时间调查清楚,然后再下杀手。 照此看来,血骨坛也不算邪恶组织,但毕竟干的是行刺的勾当,因此,血骨坛在江湖上的声誉不太好。 那么,血骨坛是不是每一个刺杀任务都能顺利完成呢?并非如此。血骨坛实力虽强,但刺杀的成功率只有五成。失败的原因有二:其一,被刺杀之人实力太强。血骨坛内有一个规矩,外人称之为“从一而终”,意思是杀手一旦接下刺杀任务,就不能放弃,刺杀失败一次,那就继续第二次,失败两次,还得继续第三次,直到刺杀成功或者杀手自己身陨为止。血骨坛也绝对不会更换杀手,若是杀手行刺失败被杀,那此任务就将以失败的结果封止,其他杀手也不能接替。粗看之下血骨坛这条规矩略显死板,导致了刺杀任务成功率降低,其实不然,正因为规矩严苛,不仅使得组织内的杀手勤奋苦修增强实力,又使得杀手在接取任务时量力而行,还使得杀手忠于其事,刺杀成功率不减反增。 刺杀失败的原因之二,就是受到了其他干扰。这种干扰多半来自宝应门。如果被刺杀者恰巧雇佣了宝应门高手相护,那刺杀就演变成血骨坛杀手与宝应门保镖之间的较量了。血骨坛刺杀失败的任务之中,大部分都是被宝应门搅了局所致。反过来,宝应门的保护任务亦是如此,失败的原因也多半是血骨坛派了杀手之故。这正是血骨坛与宝应门不太对路的缘由。 别看血骨坛成功率只有五成,对于一个专门刺杀有名之辈的杀手组织来说,已经是相当高了,血骨坛的名气就是这么起来的。 听完之后,何天遥感慨:“幸亏还有宝应门限制血骨坛,否则血骨坛把把刺杀成功,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颜子召道:“一般的平民百姓,哪里有那么多深仇大恨?所以宝应门更近民心,血骨坛只是名号响,加上行事低调、隐秘,其实寻常百姓与血骨坛的接触并不多。再说说霏晴派吧,霏晴派可是天下闻名的强大宗派,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入其中修行呢!只是他们收徒的条件极为严苛,所以宗派内人数不多。” “哦?不知是什么条件?”何天遥饶有兴致地问。在大赤界时,太清宗收徒的条件也相当严苛,但他还是凭借极佳的资质成了好 几位长老争抢的徒弟。 颜子召耸了耸肩:“听说没什么具体条件,全凭掌门心情。掌门看中了,资质再差也收;若看不中,纵使天赋奇才,也休想拜入霏晴派。” 何天遥笑道:“那掌门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 颜子召再一次拿出了那个白色的小石块凝视:“不管掌门任不任性,有了这玩意儿,应该能让我们顺利拜入霏晴派。” 由于青莲三湖闹妖兽的关系,这一大片地域都鲜有人迹。三湖北面的青水山横向绵延数百里,风景秀丽怡人,山中野兽也不少。因此穿山而过的这一路上,两人没少饱口福,光是烤野猪肉,就吃了好几天。 某一顿晚餐之后,于篝火前,两人谈论起皤髯子胸骨上的那个“蟒”字。 何天遥首先提出疑问:“颜兄,你可曾想过,那个字究竟是谁刻下的?” 颜子召道:“多半是皤髯子的徒弟在他死后刻下的。” “皤髯子前辈不是独自隐修么?哪里来的徒弟?” 颜子召反问:“不是徒弟的话,那又是谁埋葬了他呢?” 何天遥想了想:“那个墓碑很奇怪,师父死了,当由徒弟立碑才是。可碑上所刻字迹的口吻表明墓碑是皤髯子前辈自己所立。” “那块石碑其实不太像是墓碑,上面只是刻了皤髯子前辈的名号,并未刻‘之墓’二字,况且墓碑前没有供奉烧香之物。”颜子召忽然眼睛一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皤髯子前辈自觉命不久矣,所以自己躺进石棺,盖上了棺盖?” “那坟堆又是如何垒起来的呢?” “那就简单了,靠着青莲湖,冬季就有冰块可用。只要用冰块搭一个架子,将石头放在上面,等来年春季解冻,石块就能顺利地盖在石棺上。”颜子召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到洋洋得意。 “我宁愿相信是皤髯子前辈的朋友所为。”何天遥笑道。 “哎,对啊,没有徒弟,可以有朋友嘛。呐,‘黄狼’、‘应海’好像都和皤髯子前辈有交情,说明皤髯子前辈并非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个‘蟒’字就是‘黄狼’主事在将骨架抛给我们之前刻上的。”何天遥道。 颜子召怔了怔,的确有这个可能,戈大霞那伙人也曾经打开过石棺,难道真粗心到没有发现胸骨上的字?可如果基于何天遥的假设,“黄狼”主事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呢?“先不想了,就算是‘黄狼’主事所为,包括他让我们去霏晴派这件事,他一定有什么目的,等到了霏晴派,也许就能解开。” 何天遥点点头。“蟒”,他和这个字最近颇为有缘。黄云关军士一直在搜寻黑鳞巨蟒,他总感觉这两件事之间隐隐有什么联系。 与颜子召相处得越久,何天遥就越能感觉到他见识广博。天南地北,江湖格局,他似乎无所不知。在他的讲述之中,甚至包含一些有关八大帝皇的秘闻,简直让何天遥大开“耳”界。当然了,其真实性得打上一个问号。就这样,两人穿过了玉阳洲的边界,进入了琅苍洲地境。 经过一个小村时,何天遥从村民口中得知了琅苍军已经与神炎军停战的消息,真是世事难料,不久前还针锋相对的两洲军士,突然间在两位帝皇的和解令之下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因为战事平息,关口、城门的盘查也松了许多,大大方便了两人。 如今唯一不便的,就是钱。两人都已经无钱无粮,离开了青水山域,他们就一直饿着肚子,直到入村后,才求得一好心人家分了一顿饭吃。出村之后,两人继续忍着饥饿前行了三日,终于到达了一座大城——米迒城。 “不行了,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一进城门,颜子召就抱怨道,“可恶,连城名都带个‘米’字!勾得我更饿了!” “再这样下去,咱俩怕是要沿街乞讨了。”何天遥也很无奈。他格外怀念从前辟谷不食的能力。 “何兄,你身上可有什么能当的东西?”颜子召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何天遥。 “要有的话我早就当了。” 颜子召长叹一声:“早知道当初买下凤鸣阁时就跟掌柜砍下一根白珀柱来,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窘迫啊!” “颜兄!”何天遥用胳膊肘捅了捅颜子召,眼睛瞄着前方一座小楼,楼前匾上分明写着“宝应门”。 “先要完成委托,才能拿到报酬。就算我们两个能完成任务,等钱到手,恐怕早就饿死了!”颜子召道。 “哎呀,我们的目的又不是拿钱,而是吃饭!”何天遥拽着他往前走。 颜子召反应过来了,遂大喜,何天遥说得没错,像青莲三湖那样的任务,出发前戈大霞就已经备足了所有人的食物,一路上根本不用为食物发愁。 两人满怀希望进了宝应门,拿出了铭牌,往柜台上一放。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总不见得询问人家“这里有没有管饭的委托”吧? “颜子召。”柜台里的年轻男子念了铭牌上的字之后,狐疑地盯着两人:“你们可是从玉阳洲琴音城而来?”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何天遥讶异道。 “有人悬赏高价打听颜子召的下落呢!”小伙子喜上眉梢,“这回我可发财了!” 两人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伙子笑道:“二位大可安心,委托者只是探听下落,并不是要抓人。稍等,他好像有一封信要交给你。”说完,小伙子就拿着铭牌跑进里屋去了。 “怎么,信已经寄到这里来了?”何天遥没想明白,“难道那个委托者知道我们会经过这里?” 颜子召解释道:“不是的,是传信。可以把口信先寄托在宝应门,等找到收信之人,宝应门再将口信传达。每家宝应门分处的后院里都有一个大房间,专门存放用于传信法宝。” “为什么要专门存放于一个房间?”何天遥不解。 “传信法宝何其珍贵!当然要好好存放。未免遭到日晒雨淋,所以要特意盖一间房好好保护起来。” “原来如此。”何天遥总算明白了,在法宝方面,清微界比起两个下界要“弱”了许多,不仅是储物法宝,连传信法宝亦是如此。大赤界有灵息玉,禹馀界有元灵宝珠,尺寸都不大,可供一人独用。到了清微界,传信法宝居然大到要以专门的房间来存放,而且一个宝应门分店只有一个传信法宝。 不一会儿,小伙子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刚刚写好的信件:“除了这封传信之外,你还有一份任务的报酬没有领。”他将一根黑珀柱连同信件放在柜台上 何天遥与颜子召彼此对视,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屋中之人都向两人注目。 拿着钱和信,两人匆匆出了宝应门,直奔酒楼而去。一根黑珀柱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两人要了一大桌酒菜,狼吞虎咽起来,把小二都看傻了。 风卷残云过后,颜子召将信打开,念了起来。原来,要找他的人正是戈大霞。戈大霞那群人回到琴音城后,发现弱队之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正如颜子召所料,当初戈大霞带领一干弱者同行之事人尽皆知,若是铲除了妖兽尚且好说,可惜任务非但没有完成,那批弱者还一个都没回来,街头巷尾难免出现一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这种情况下,再描述巨鳖多厉害就不那么具有说服力了,既然巨鳖厉害,为什么死的恰好都是戈大霞额外带去的那些弱者?戈大霞碍于脸面,只得寄希望于颜子召能回琴音城一趟,一来证明弱者并没有全部丧命;二来也证明巨鳖之威,低手丧命并非他戈大霞的过错。 “有意思。”读完信,颜子召笑了一声。 “戈大霞怎么知道你没有死?”何天遥不解。 颜子召站在戈大霞的角度想了想:“应该是推断出来的。我当时和他们说去洞外望风,如果巨鳖回来了,最正确的办法应该是躲回洞内寻求高手相助才是。既然不见了踪影,多半是趁巨鳖没回来溜之大吉了。” “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何天遥道,“戈大霞领取的任务是剿除妖兽,巨鳖并没有死,所以任务失败了,那这份报酬又是怎么回事?” “戈大霞能知道那个隐秘山洞的存在,想必是谁透露给他的消息。也许,我们领取的任务不只是一项,寻找皤髯子前辈留下的宝贝,很可能就是另外一项隐秘任务。” “那戈大霞何不独吞了报酬,何必分给你一份?反正你本来就不知道还有另外一项任务。再说,他也没找到宝贝啊!” “也许是向我示好,想让我痛快地回琴音城去?”颜子召抓了抓脑袋:“嗨,别问了,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又不是戈大霞肚子里的虫。总之,咱们俩绝处逢生,这根黑珀柱算是救命钱,靠着它前往晚飘山,绰绰有余!” 夜晚子时,酒足饭饱的两人晃悠悠地出了酒楼,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途径一条小街,路旁的暗影中突然窜出一道人影,直冲两人而来。 何天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人一脚踹飞出去。颜子召则被那人扭住胳膊,丝毫动弹不得。 “把钱交出来!”那人道恶狠狠地威胁。 “这……在城里居然还有打劫的?”颜子召难以置信。 “哪里有钱,哪里就有打劫的。”蒙面人的话颇有哲理,“把那九节黑珀块交出来!” 两人一听便知不妙,恐怕他们早就被这家伙给盯上了,连钱的数目都知道。一根黑珀柱是十节,为了那顿酒菜,两人将其中一节兑换成了黑珀块,黑珀柱正好剩下九节。 此人刚才就藏在路旁几尺开外,两人都没有发现。从他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他远比两人厉害。不得已,颜子召只得不情愿地将九节黑珀柱拿了出来。 得了钱财之后,蒙面人心满意足地说:“剩下那一点散钱,你们就自己留着好了,也免得你们落入身无分文的窘境。” 颜子召哭笑不得:“那我们还应该谢谢你咯?” 蒙面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得颜子召眼前直冒金星:“就你这张贱嘴,迟早要招来大祸!老子现在先给你点儿教训,也是为你好!”说完,蒙面人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在朦胧月光之下,如轻风般迅速掠向远方,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fpzw 第六百三十四章 铁谷神铸 蒙面劫匪对颜子召与何天遥下手并不重,两人并没有受伤。劫匪离去之后,颜子召搀扶何天遥起身,两人对视许久,一起苦笑起来。 “想不到刚发了一笔小财,只是吃了一顿饱饭,就又变成穷光蛋了。”颜子召揉着仍然僵疼的脸颊慨叹。 “‘蒙面大侠’不是还给我们剩了点儿钱么?” 颜子召回首望着远处那依旧灯火通明的酒楼:“我们去的那家酒楼可是这座米迒城中最奢华的酒家,酒菜可是贵得很呢。咱俩大快朵颐之后,就没剩多少钱了,还不够当路上盘缠。” “要不先回琴音城去?如果帮了戈大霞的忙,他或多或少会给点儿钱吧。”何天遥故意这么问。 “都已经走了这么远,我才不回去呢。再说我根本不想再和戈大霞那种人打交道。” 其实何天遥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回答,笑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去宝应门碰碰运气。” 宝应门有一个好处,整日开张。两人回到宝应门时,已近丑时,屋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走进去才发现有人正趴在柜台内打瞌睡。 听见有人来,那人抬起头来,何天遥一看,还是先前那个小伙子。小伙子也记得他们两个,招呼道:“哟,你们果然回来了!” 小伙子的话有蹊跷,颜子召一个激灵,冲近柜台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原来是你让人去劫我们的!把钱还给我!” 小伙子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听楼梯处传来一声:“住手!” 喊话的是一名女子,她戴着一顶大斗笠,身穿一套灰衣,背上背着两把剑。 小伙子挣脱了,怒道:“我们这里可是宝应门!怎么可能做劫财的缺德事?喏,就是她说你们一定会回来这里的!” 颜子召疑惑地看着那名女子:“那是你让人去劫我们的?” “行走江湖,财不外露。”女子边说边走下楼梯,“你们两个在酒楼中嚷嚷得那么响,早就被人给盯上了,出酒楼被劫之事也就可想而知。” “这么说来,你之前也在醉梦楼里咯?你既然知道我们被人盯上了,为什么不帮我们一把?”颜子召问道。 女子回答得很干脆:“我没有义务要帮你们。” 颜子召忍不住埋怨:“那提醒我们一声也好呀!一个姑娘家,怎么连这么点儿善心都没有?” “提醒你们的话,那劫匪就会迁怒于我,我又何苦惹祸上身?”女子轻笑了一声,“其实这也是件好事,可以给你们一个教训,不要有点儿钱嚷嚷得天下皆知!” 颜子召被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以前可是富得流油,但一直小心翼翼,就连被关在地牢期间,也没有露半点儿富。这一回只是因为窘困久了,偶得一笔小财,才略有些得意忘形而已。可谁又能想到,在这繁华的大城之中,也会有恶人拦路抢劫呢? 何天遥倒是将被劫之事看得很淡,他问女子:“姑娘,你预料到我们会回宝应门来,莫非是有什么事?” “正是。我有一个委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办。你们是否愿意?” “不愿意!”颜子召没好气地回答。 何天遥拉了他一把,又问那女子:“不知是什么任务?” “护送一箱东西。目的地是青变洲新唐城。我记得你们要去晚飘山,新唐城离那儿并不远。” “姑娘,我们两个实力不强,不怕你笑话,都是至境一品。你雇我们护送贵重之物,恐怕……”何天遥如实相告,“宝应门内高手众多,你何苦非要挑选我们?” 女子却说:“我要运送的东西并不贵重,高手我也雇不起。你们两个正合适。沿途费用我全都包了,报酬方面我也不会吝啬,如何?” 沿途费用,这不正是两人害愁之事吗?何天遥心动了。他看了颜子召一眼,颜子召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接下了。” 女子点头道:“很好!” 这时,柜台里的小伙子插言:“姜姑娘,你当真要雇他们两个?我丑话说在前头,是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指名两个低手接下任务的,若是路上有什么闪失,我们宝应门可不负责哟!” 女子摘下了斗笠,露出了白皙清秀的面庞,半长的青丝在头顶盘了一个发髻,用木簪穿着。她对小伙子说:“你放心,我亲自雇人,他们两个应了,雇佣关系只在我们双方之间,与你宝应门无干。” 小伙子当即拉长了脸:“此言差矣。你来宝应门雇宝应门的人,却要将宝应门撇除,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女子拿出一节黑珀柱放在柜台上:“用这当作赔礼之资,足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伙子的脸说变就变。一节黑珀柱,远远高于宝应门从这次任务中抽成之利。 女子又拿出三块黑珀块和一小把黑珀粒:“三块黑珀就当作我们三人借贵处过夜的费用。这一把散钱,拿去买酒喝吧。” 小伙子兴奋得双眼直放光:“好咧!多谢姜姑娘!反正二楼空着,你们随便住!”除了酒钱之外,那当作过夜费的黑珀块最后也是落入他自己的钱袋,他怎会不乐意? 颜子召与何天遥跟着女子上了二楼。宝应门的二楼一般都是议事之处,所以房中不摆床,只有桌和椅。女子领着两人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颜子召,何天遥。”女子报出了两人的名字,“我叫姜怜语。”她指着门口角落里的一只皮箱,“那就是这次要护送的货。” “可否让我俩一观?”颜子召问。 姜怜语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何天遥将皮箱拿到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大小相同的细颈瓶,长度约有一尺,口小肚大,曲线圆滑,分别嵌在黄绸上量瓶而制的凹槽之内。要说两个瓶子唯一的区别,就是瓶上的花纹。一个绘着太阳,日轮中立着一只金乌,万丈金光之下,烈焰熊熊;另一个绘着月亮,月轮中趴着一只银蟾,莹莹月光之下,寒霜满天。 “这叫做‘日月琉璃瓶’,乃是由名匠所制、名师所画,堪称极品。”姜怜语介绍道。 “那你怎么还说护送之物不贵重呢?”何天遥不解。如此精致华美的瓶子,恐怕所见之人都会心生爱怜。 “再极品也只是两个瓶子而已。”姜怜语道,“它们真正的珍贵之处不在于价值。” 何天遥盖上了皮箱:“其实护送两个瓶子不算什么难事,姜姑娘自己也能胜任,何必要多雇两人呢?” “呵,我觉得它们只是两个好看点儿的瓶子,可对有些人来说这就是无价之宝。保险起见,多找两个帮手也是应该的。”姜怜语又拿出两块黑珀,“这是预先付给你们的费用。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颜子召道:“姜姑娘,瞧你出手阔绰,不像是雇不起高手的样子。” “有时思维要换一个方向。高手相护,反而更惹人注意。低手相护,就没人会料到此物珍贵了。”姜怜语的话听着有些道理,但还是让人觉得奇怪。 “你们在此休息,明日卯时出发。”姜怜语说完就离开了屋子,却把皮箱留了下来。 何天遥笑道:“看来她是真的不太重视这两个宝贝瓶子。” 颜子召却说:“不对,一定有什么蹊跷!”他再次打开皮箱,小心翼翼地将托着瓶子的垫层取出,然后将箱子颠来倒去,仔细研究起来。 何天遥倒了一杯水,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着颜子召在那儿忙活。 检查了好几遍,颜子召终于长叹了一声,宣布皮箱没有任何异样。接着,他又对两个瓶子产生了怀疑,摆弄起来。 “若是打碎了瓶子,拿你是问!”姜怜语的声音忽然从隔壁房间传来,吓得颜子召连忙将日月琉璃瓶收好。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深秋时节的清晨卯时,天还没有亮透。三人迎着朦胧的朝晖出了米迒城,往东方行进。皮箱就挎在姜怜语的腰上,三人一路无话。走了一会儿,颜子召忍不住提醒:“姜姑娘,要去新唐城的话,这个方向可不对,应该走城北的大道才对。” 姜怜语头也不回:“我们走另外一条路。此外,我们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颜子召有些不满:“我们的任务只是护送皮箱,你可别指望我们浪费时间去做其他事。” “住嘴,我有数。”姜怜语的口气不容质疑。颜子召只得悻悻地冲何天遥耸了耸肩。 从米迒城往东而去,水系渐丰。姜怜语显然对这片地区十分熟悉,领着两人爬矮山、过小桥,时而向北偏,时而往南绕。途径几个小村镇,也过而不入,直到晌午,才在河边一家露天茶摊上买了一些粗食,三人边走边吃。 半下午,三人顺着一条山间小道走到了尽头,但姜怜语依然没有转向的意思,依然沿着无路的山坡继续攀爬,又走了好一阵,几座巨大的山岩挡住了去路,姜怜语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样,走错路了吧?”颜子召的口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谁说的?”姜怜语摘下斗笠和皮箱,藏在一堆杂草之中,然后指着山岩下的一个小洞,“这不是路么?”她趴下身子,缩紧胳膊向那个小洞钻去。 颜子召大惊:“危险!若是山岩塌了,你就被压成肉酱了!” “少啰嗦,跟上!”姜怜语抛下一句话就一头钻了进去。两人瞪大了眼睛,瞅着她整个身体都钻入了洞中。 “跑大老远来钻狗洞,这叫什么事!”颜子召大声抱怨。 何天遥道:“姜姑娘一定有她的道理。”他也跟着钻进了洞内。 颜子召气呼呼地原地转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爬进了洞中。 洞很长,似乎贯穿整座山岩,但越来越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正当何天遥感觉就要被卡得动弹不得之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姜怜语已经从另外一个洞口钻出去了。洞口是整个通道最狭窄的地方,何天遥和颜子召在姜怜语的拉扯下才成功地钻了出来。 颜子召从地上弹起,拍打着满身的尘土:“姜姑娘,你以前钻过这洞?” “当然。你们来看!”姜怜语站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招呼两人。 拐过岩石,两人向远处望去,好家伙,山坡上插的满是刀枪剑戟,就 像是一片武器的丛林,明晃晃的刺目。在坡底有一间石屋,屋外搭着凉棚,棚下有几座铸台,一个身影正在铸台间忙碌着。 姜怜语从山坡上飞奔而下,喊道:“铁谷大哥!”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那男子热情地回应。 “铁谷大哥……铁谷神铸!”颜子召忽然激动地抓住了何天遥的手腕。 “铁谷神铸是谁?” “铁谷神铸是早年间一位闻名遐迩的铸匠,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当初我爹还想下重金聘请他去铸造,可惜遍寻不着,原来竟是隐居在此!我只知道他复姓段干,自称‘铁谷士’,人们都称他为‘铁谷神铸’!”颜子召兴高采烈,将之前钻洞的不满忘得一干二净,“快,能见到他可是我们的福气!”他拉起何天遥就往石屋疾奔。 “铁谷神铸”搓着双手从棚下走了出来,他的身形与颜子召、何天遥两人相仿,满脸胡茬,一头冲天寸发。显然姜怜语和他很熟,两人嘘寒问暖。看见颜子召与何天遥后,“铁谷神铸”问道:“这二位是?” 姜怜语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因为没有武器,所以我带他们来这儿挑一把。” “哦,段干明,见过二位。”“铁谷神铸”拱手行礼,“山坡上那些兵器,你们尽管挑。如果都不称意,可以将要求告诉我,我立即另铸。” 段干明如此客气,颜子召过意不去,频频躬身还礼:“曾闻‘铁谷神铸’千根珀柱依旧不肯一铸,今日听君一言,着实让在下受宠若惊。” “你也不看看铁谷大哥是冲谁的面子。”姜怜语道。 段干明笑道:“铸与不铸,与钱多钱少无关。为了朋友,我自当尽力。” 颜子召拱手:“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说完,他转身跑回了坡上,在琳琅满目的兵器中仔细挑选起来。 何天遥也向段干明道了谢。 兵器林中,不乏各式剑器,何天遥很快就相中了一把六尺左右的剑,外观有点像他小时候在云暮山庄挑选的第一把剑——裴旻剑。他掂了掂,剑的重量也很合适,随意舞了几下,破空之声尖厉,剑身嘤嘤轻鸣,的确是把好剑。选定之后,何天遥环视了一番,所有的兵器都不发光。 颜子召正站在不远处发愁,在他身前的地上,摆着几把长弓。“还没选好?”何天遥拿着剑走了过去。 “太难选了。你看,这柄弓虽然很重,但射出的箭必然势大力沉,我喜欢;旁边那柄弹性颇佳,弓弦也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相当硬,这样的弓,不论是长箭还是短箭都很契合,我喜欢;那一把弓软硬适中,弓端削成两把小刃,被敌人近身也能发挥威力,我也喜欢;最右边那一柄弓虽然轻小,但特别漂亮,和我十分相配……”颜子召说了一大通,总结下来就四个字:“我都想要”。 “莫要贪心。”何天遥捡起那把带着小刃的弓,“我替你做主,就这把了,远可攻,近可守,夫复何求?” “唉,好吧,听你的。”颜子召把弓斜跨在身上,还依依不舍地瞥了另外三把弓一眼。 见两人选好了兵器,段干明对何天遥说:“那柄剑还差个鞘,你稍待一阵,我把正在铸造的大刀给你改个剑鞘出来。” 颜子召连忙恳求:“劳烦也帮我改个箭壶吧!” “没问题。”段干明十分爽快,回铸台边忙碌起来。 颜子召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新武器:“我本来的弓早就毁了,去过好多个铸造铺和集市,都没有遇见称心如意的弓,这回可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柄梦寐以求的武器!” “呵。”姜怜语冷笑,“现在知道接下我的任务的好处了吧?说起来,你们两个也够可怜的了,行走江湖居然连武器都没有。我先声明,这两把武器就算顶了任务的报酬,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就自己掏钱买下来。” “愿意,当然愿意。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趁手的兵器才是可遇而不可求。”颜子召心满意足。 段干明一直忙碌到深夜,剑鞘与箭壶都铸造完毕。名匠的手笔就是不一般,两人对兵器的附品品质同样赞不绝口。接着,段干明又从屋中捧出一大捆箭来,说是平日闲时所制。颜子召选了三十支箭,插满了箭壶。至此,两人的武器终于准备妥当。 虽然段干明热情相留,不过姜怜语还是不愿多扰。相比进入这个四面环山的小谷,出去时就方便多了。顺着山岩上开凿的台阶,三人很轻易就攀上了顶端,从另外一面滑下,正好就是入谷的洞口。皮箱依然好好地藏在草里。 姜怜语看了看天色:“耽搁了这半日,看来今夜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何天遥问:“莫非护送琉璃瓶有日期之限?” “那倒没有。不过,若是我们在五天之后的傍晚赶不到犬牙渡,就要错过北去的大船了。” “乘船北上?”颜子召讶异道,“那势必要沿着罗生江经过乌陵峡、金顶峡和独明峡咯!” “正是。闲话少说,跟上!”姜怜语大步流星。 颜子召望着她的背影吐了下舌头,叹道:“真是个胆大的女子!” fpzw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一再推迟 姜怜语在前头走,颜子召与何天遥在后头边走边聊。乌陵峡、金顶峡、独明峡乃是罗生江中游最险要的三座山峡。三座山峡之上各有强贼匪帮,专门打劫过往船只。 至于为何非要走水路,姜怜语说那样最快,也最省力。走陆路的话,要么得翻山越岭,一路不见得更安全;要么就得另绕远道,费时费力。琅苍军也曾派军去清剿山匪,可无奈山匪占据地利,三座山峡靠陆路的一侧都是万丈高崖,无法攀爬,从水路攻击,又会成为两岸山上强贼的活靶子。一来二去,琅苍军对那些匪帮也就不那么重视了,任由其生存。若是有官船走水道,势必有大小船只相护。匪帮见着官船旗号也很识相,从来不劫。故而民间有人传言,官匪早已勾结,苦的反而是寻常百姓。 罗生江发源于琅苍洲东南部的银狼雪山,纵向穿过琅苍洲之后流入青变洲地境,最后注入寒晶海。而犬牙渡,正是罗生江中上游较为曲折的一段,此处岸势如犬牙般交错,故而岸边的渡口就起名犬牙渡。乌陵、金顶、独明三峡所处的大凌山脉是琅苍洲与青变洲的交界线,是罗生江的中游要冲。从犬牙渡登船顺流而下,到达大凌三山峡大约要花上十天左右的时间,再过一周方能到达目的地——晚飘山地境。如此远的距离,步行的确是太慢了。 按照姜怜语事先打听到的信息,十一月十一的酉时,犬牙渡会发出一艘大船沿江往北去,必须要赶上这艘船,正因为大凌三山峡闹匪灾的缘故,罗生江上一般看不见小型民船了,要走水路的人往往聚成大群同行,以人数震慑三大山峡之匪,另外大群人中往往有不少高手,只要众人齐心协力,强贼即便能占优势,硬吃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要走水路就不能错过船期,错过就得等到好几个月之后的下一艘大船了。 由于在段干明的小山谷中耽搁了半日,后来的几天内,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发船的当天下午,赶到了犬牙渡。 此时离酉时尚有两个时辰,但码头上已经聚满了人,等待着大船开舱。何天遥一看那船,果然非同小可,光甲板上的船楼就有五层,甲板下另有三层,简直是在船底上盖了一幢楼。在甲板上第三层墙上,有三个熠熠生辉的大字——金楼船。 “太高调了。”颜子召砸着嘴慨叹,“这么惹眼不招得山匪来劫吗?” 姜怜语冷笑:“你知道什么?金楼船自在罗生江上渡运以来,出事的遭数很少,总共只有三艘金楼船被击毁,金楼船可是一张‘金字招牌’。” 正说着,船那边铃铛不住地响,二十几条踏板从船舷搭上了栈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登船,装货,一派繁忙景象。 姜怜语把斗笠压低了一点,三人穿过人群向踏板走去。船舷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诸位,今晚我们的船就停在犬牙渡了,明天早上再开船!” 众人一听,都不乐意了。一名老者道:“金楼船的船期不论是出发还是到达,一直都十分守时,为何今晚突然要延迟发船?”有不少人连声附和。 船舷上那个小伙子赔笑道:“这不是雁林山庄今日逢喜嘛,他们要明日搭乘金楼船,所以只能延后了。” 雁林山庄,离犬牙渡不远,也就几十里路。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雁林山庄什么来头,面子那么大,竟然能让金楼船延迟一晚开船?” “别的我不知道,听说雁林山庄庄主的女儿是个大美人儿呢!” “人美可是脾气却很大,听说敢去雁林山庄登门求亲的人通通被她奚落一顿打出门去。” 这样的女子并不罕见,是许多名门教育女儿失败的典型。因为家境优越,地位颇高,女儿又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惯着溺着长大,自然会形成刁蛮又泼辣的性格。 船舷上的小伙子说:“哎,雁林山庄今夜之喜就是女儿出嫁!” 有人嬉笑:“呵,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非要往火坑里跳。” “你们可别小看了新郎官,他可是青变洲应礼堂堂主的儿子!”又有一名船员打扮的中年男子来到船舷边。 应礼堂,主管本洲之官礼与他洲外涉事务,与督风堂、捕魂堂、刑从堂并为大司空座下四大机构。应礼堂堂主的公子,地位可是不低。 “管他是谁,耽搁我们大家一夜的时间就是霸道!”还是有急着赶路的人相当不满。 又有人道:“严格来说,金楼船运是归两洲商荣府共同管理,而商荣府上头可是大司徒,怎么,难道大司徒就比不过应礼堂上头的大司空吗?” 对利用强权延迟发船的行为不满的人们越嚷嚷声音越高。 见大家颇有微辞,船舷边那位中年船员大声道:“大家稍安,这种事也不能证明大司徒和大司空谁高谁低,再说,上头的事也不可能被我们这么一艘金楼船所左右,命令下来了,我们就只能照办。我能理解大家的怒火,只是朝着我们发泄也没什么意义……哎,太好了,雁林山庄的李管家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一位神采奕奕的老者带领着一队仆从,抬着不少酒坛来到了犬牙渡。中年船员立即冲下船迎了过去。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管家清了清嗓子:“诸位,今日我们雁林山庄大喜,男方前来接亲,因路途遥远,所以婚礼分为两场,先在我们山庄中办一场,明日再上路。望大家能成 人之美,不要逼着一对新人在船上过洞房花烛夜。我们雁林山庄的裴庄主为了致歉以及致谢,诚心邀请大家前去山庄参加婚礼,若有不愿意去的,这些好酒就送给你们度夜解闷!” 一听能参加婚宴,大部分人的怒火平息了,也不知谁带的头,大家一起欢呼起来。有些许人依然不满延期发船,可李管家十分诚恳,庄主还以美酒相赠,也只得把不满往肚子里咽。 不少人跟着李管家往雁林山庄去了。 “你们两个去吧。”姜怜语对何天遥与颜子召道。 颜子召问:“你为什么不去?就算不为美酒佳肴,看看热闹也好啊!” “我不想去。”姜怜语淡淡地说完,转身上船去了。 “真是个怪人。”颜子召耸了耸肩,“何兄,咱们走?” “走!” 一群人一路来到了山脚下的雁林山庄,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鞭炮声与鼓乐声。山庄中张灯结彩,仆从、丫鬟忙忙碌碌,高朋胜友熙熙攘攘。山庄果然为要乘船的这群人准备了坐席,颜子召拉着何天遥抢先入席,挑了两个最靠前的位子。 “干嘛呀,又不是没得坐!”何天遥觉得有些丢人。 “坐得近点好看热闹嘛。”颜子召满不在乎,抓起桌上的瓜果啃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婚礼终于开始了。一对新人从堂中走出来,登上礼台,站在双方父母面前。 新娘盖着喜帕,看不见面容。而新郎官走过何天遥身前时,可是被他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新郎官很瘦,脸色虽白,却是病怏怏的苍白。他的神情也很怯,似乎挺紧张。 “嘁,果然挑了个懦弱无能之辈。”新人经过之后,颜子召感叹。 “你小声点儿!”何天遥惊道,“你只看了新郎一眼,就知道人家懦弱无能了?” “你看他那颤颤巍巍的胆怯样儿,能有多大出息?我跟你说,这样的人就是刁蛮女子的绝配。” “哦?” “婚后必定对媳妇言听计从,好控制呗。刁蛮任性的女子,要是找个刚猛一些的丈夫,不一天揍她八遍才怪呢!哈哈!”颜子召大笑起来。 话糙理不糙,何天遥也笑了。 台上,新人已经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了。轮到第三拜夫妻对拜,司仪话是喊出来了,新娘却突然转身下台走了,剩下新郎官站在台上尴尬无比,台下一片哄笑,新郎转了两个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把目光转向爹娘。 男方的爹娘面子有些挂不住,女方的爹娘连声赔礼,说把女儿给惯坏了。丈人又嗔女婿道:“快去追啊!” 新郎这才恍然大悟,飞速跑下了礼台,慌乱间连帽子都掉了也顾不得捡,观众们再次哄笑。 司仪连忙帮着打圆场,大声道:“看来新人是迫不及待入洞房去了!没事,他们去他们的,我们喝我们的,今日大家一醉方休!” 在一片叫好声中,女方爹娘将男方爹娘给劝下了礼台,进内院去了。 颜子召冲着何天遥端起了酒杯:“哈哈,我说得没错吧?” “呵,高见!”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这一晚,两位新人以及双方父母再也没露过面。 三更一过,不少宾客感觉困倦,陆续退席。对于要乘船的这群人,雁林山庄没有办法提供住宿,只得东倒西歪地在席间休息。 何天遥不想如此度夜,硬拖着本不愿挪身的颜子召往山庄外面走,返回犬牙渡。 秋夜清冷,凉风阵阵,好在有明月指路。临近栈头,远处忽然飘来一阵悠歌。歌词如下: 明月照孤影, 霜野舞轻烟。 莫说秋促花谢, 我见意犹怜。 风卷余香而去, 枯叶随之飘远, 残瓣落枝间。 入地化泥散, 复绽待来年。 夜色静, 独漫步, 叹万千。 空酌美酒, 无人同饮度清闲。 希冀亲朋重聚, 期盼芳华再现, 折柳必团圆。 契阔不需泣, 一曲展愁颜。 优美的曲调,甜润的女声,在寂静的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清雅。 颜子召与何天遥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听得入了迷。歌曲声落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听声音,唱歌的人正是姜怜语。 很难想象,如此柔美的词曲,竟是出自一名冷若冰霜的女子之口。两人循声走进了路旁的小树林,发现姜怜语正坐靠在一根高杈上,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好一首《水调歌头》,想不到姜姑娘竟如此擅唱。”颜子召称赞道。 “夜间无眠,下船漫步,独自赏月。忆起他乡亲朋,偶有所感,和一首《水调歌头》,让二位见笑。”姜怜语说话时双目依旧不离明月,神情之中透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寂寞,“如今还缺个题目,不知二位是否亦有所感?” “我可不行。文人墨客那些事,可不是我这个粗人能够染指的。何兄?” “我看就叫《秋夜忆花人》吧。”何天遥早就替她想好了题目。 “《秋夜忆花人》……秋夜忆花之人,不仅忆花,也忆人,好,好!”姜怜语回首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一笑,从树上跃下,“你们怎么回来了?婚礼如何?” 于是两人将婚礼上的怪事说了一遍。 姜怜语哑然失笑,感慨道:“这等荒谬的夫妻,还不如不要做。走吧,我们回船上喝酒。就像词里说的,‘轻端美酒,无人同饮度清闲’,现在你们来了,就有人同饮了。” “那我们算是你的‘亲朋好友’吗?”颜子召亦借词笑问。 姜怜语眨了眨眼睛:“你说呢?”说完,她背着手往栈头方向走去。 “那当然是咯。”颜子召先大声应了一句,然后小声对何天遥说,“想不到姜姑娘还有如此温婉的一面,啧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何天遥在他的后背拍了一下:“要不是我硬拉你回来,你又怎能见识到姜姑娘‘如此温婉的一面’?” 是夜,三人于金楼船头品酒,直至天明。 三人都不是贪杯之人,喝酒只在适宜之量,别看喝了一夜,但都毫无醉意。 “天亮了,我回房了。你们若是需要房间,可以去找船员。”姜怜语突然又恢复到之前冷冰冰的口气。 剩下两人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来她那温婉也只有一夜而已。”颜子召摇头笑叹。 何天遥猜测:“也许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展露吧。” 卯时许,雁林山庄方向来了许多人。除了前晚去喝喜酒的船客们之外,还有一对新人以及双方的家人和朋友。雁林山庄的裴庄主带着其他亲朋与亲家公婆道别,可是新郎的父母显然还在为昨夜儿媳的失礼而不高兴,只是略略一拱手就上了船。庄主夫人则将女儿拉到一边,面色严厉地叮嘱着什么,不过看那姑娘满脸不耐烦的样子,显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懦弱的新郎官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接亲的人就剩他没有上船了,爹娘还生着气。可是新娘还在岸上,踌躇了片刻,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留下等着新娘一起上船。 丈母娘看着女婿正老老实实地候在栈头,就不再和闺女多说了,推了她一把。女子大步流星地往船上走,到了踏板前,一巴掌拍掉新郎递过来的手,自顾自上了船,进了舱楼。在船上看热闹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新郎官难掩难堪神色,飞也似地逃进了舱楼。 那名中年船员拖腔拉调地喊道:“开船!”几名船员开始收回踏板。 这时,远处有一骑狂奔而来,马上之人还连声大喊:“不许开船!不许开船!”到了人前,他依然不下马,纵马穿过人群之后,从栈头一跃跳上船来,手中抖开一张信函,宣道:“本洲捕魂堂邵大人有令,此艘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许走!” 人们顿时一片哗然。远处尘土飞扬,一大群同样是捕快装束的人骑马赶至,将所有人围在栈头。 裴庄主赶紧上了船,与那捕快拱手行礼:“这位捕快,老夫乃是雁林山庄裴国振,不知邵大人为何要扣船啊?” “不是扣船,是扣人,所有人都不许走!”捕快再一次重申。 “哼,邵龙一好不识抬举!”新郎的父亲从舱楼内走了出来,他可是青变洲应礼堂堂主,其地位与琅苍洲捕魂堂堂主应是一般高。 捕快并不认识他是谁,但听其口气,似乎来头不小,于是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青变洲应礼堂堂主,朱桓平!” 捕快颔首行礼后微笑道:“原来是朱堂主,失敬。只是邵大人下了急令,我们不得不应。此外你又不是本洲应礼堂之主,所以只能得罪了。” “叫邵龙一来见我!”朱桓平十分恼怒。 捕快硬梆梆地回答:“邵大人有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朱桓平怒从心起,正要发作,他的夫人从舱楼内走出来拉住了他,劝道:“毕竟这里是琅苍洲的地盘,你就别多事了,与其撕破脸皮,还不如问一问这位捕快扣人的原因。” 夫人的话有道理,于是朱桓平强压住怒火,问道:“为什么扣人?” “有一位我们捕魂堂要抓的犯人混上了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三十六章 弃船登舟 哪怕是面对雁林山庄庄主,亦或是青变洲大司空管下应礼堂堂主,琅苍洲刑从堂的这批捕快都毫不客气。捕快统领一声令下,捕快们纷纷下马抓人,老弱妇孺先不管,抓的是青壮年的男子,人群立马骚乱起来。 朱桓平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捕快统领身后,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捕快统领并没有反抗,而是镇定地说:“朱堂主,你若是在我们琅苍洲地境杀了我这个捕快统领,恐怕你也难回青变洲了。” “我本无意取你性命,实在是邵龙一那厮欺人太甚!”朱桓平脸色铁青,仰头大喊,“邵龙一,别藏了!我们于雁林山庄逗留一夜乃是临时决定,你要抓上船之人,本该在昨晚预定的发船时间才对!所以你也是临时才下的命令,可见你一定就在附近!” 吼声在江岸上空回荡。有的人一副恍然神情,有的连声附和,邵龙一下令抓人,正好赶上金楼船延期发船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朱桓平见没有回音,手上加力:“你若再不现身,我真敢杀了所有的捕快!” 终于,树林中传出一声大笑:“朱堂主真是好大的口气,我捕魂堂的这批捕快精英,可不是你们青变洲聂堂主麾下那批酒囊饭袋!”随着话音,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光头,他就是琅苍洲捕魂堂堂主——邵龙一。 朱桓平冷哼一声,推开了捕快,对邵龙一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闲话不多说。其实昨夜我已经率人追至此处,本要动手抓人,后来发现雁林山庄有喜事,亲家还是你朱堂主,所以才没有扰乱婚事。现在洞房花烛夜已过,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任犯人离去的。”邵龙一道。 为了不搅乱婚礼而耽搁一夜,邵龙一此举还算仗义,朱桓平的怒火平息了不少。接着,他又问起了犯人之事。 据邵龙一声称,这名胆大包天的犯人窃取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宝物,是琅苍洲大司空葛兆渊亲自向捕魂堂下的抓捕令,并点名让堂主邵龙一带队抓捕。犯人极有可能易了容,装成男、女、老、少皆有可能。 听说本洲大司空亲自下令,众人意识到此事确实严重。不过金楼船上以及犬牙渡的人加起来有好几百个,而且鱼龙混杂,线索太少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辨认出犯人,难怪邵龙一只得出此下策——扣下所有人。 “好,这种情况我能理解。不过我带来的这批人都是本家的亲信随从,不可能是什么犯人。你要扣就把其他人扣下,我们可是要乘船出发的。耽搁了归期,我也难以向常大人交代。”朱桓平故意搬出了青变洲的大司徒,与琅苍洲的大司空相抗衡。 其他人立即怨声载道起来,乘金楼船的人大部分都是客商,他们已经因为雁林庄的婚礼耽搁了一夜,再被押去刑从堂的话,还不知要耽误多少事。 邵龙一不置可否,而是另问一句:“朱堂主,敢问你此行可曾去过廓素城?” 廓素城,琅苍洲的皇都。 “当然,来贵洲即为客,不拜访一下主人如何能行?”朱桓平道,“虽然没见着神皇大人,但是和大司马冷大人、大司徒彭大人都见过面。” 邵龙一笑道:“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你去过皇都,也就不能免除嫌疑。” 朱桓平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腾”地燃了起来,而且比先前更猛烈,他怒道:“邵龙一!我朱桓平身为应礼堂堂主,本就掌管本洲外涉交礼事务,你怎能因为我的礼貌拜访而怀疑我?再说凭我的身份,还贪那什么破珍宝么?” 邵龙一振振有词:“连本洲大司空葛大人都十分在意的珍宝,恐怕你还真会贪。” 话不投机,朱桓平亮出了武器——一对金色锏:“邵龙一,你当真要撕破脸皮?” 邵龙一也毫不客气,拿出两柄长剑,左右分持:“你不配合,我就只有撕破脸皮了!” “好啊,战就战个痛快!看看到底是你的双剑厉害,还是我的双锏厉害!”朱桓平一高跃下船去,直取邵龙一。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也立即和捕快们纠缠在一起。不服气的客商们也纷纷加入了战斗,船上船下打成一片。 雁林山庄庄主裴国振傻眼了,邵龙一现身后,他本以为此事即将在两位堂主的商谈下平息,没想到他们竟然三两句就谈崩了。现在他的立场十分尴尬,若帮朱桓平,那就是违逆本洲之官,以后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若帮邵龙一,那就是得罪了亲家,以后女儿该怎么办?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声劝道:“大家有话好说,先别动手!”在剑拔弩张的态势中,这种苍白无力的劝阻又有何用?他的话压根没人听。 庄主不动,雁林山庄的庄客也不敢动,但也不敢离开,否则会有逃跑之嫌,于是只得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看热闹”。雁林山庄的人苦,还有更苦的,那就是金楼船的人。这么多人打斗起来刀剑无眼,金楼船很可能会受损。 这时,颜子召与何天遥在船头附近,两人都没动手,正思量着该如何摆脱这件麻烦事,耳旁突然响起了姜怜语的传音:“看什么热闹?进船舱来!” 两人趁乱进了船 舱,姜怜语正抱着她那个皮箱子站在走廊中:“跟我来!”她领着两人在船舱里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小门前。这时,旁边的舱室走出来一名船员,看见三人之后还未开口,姜怜语就闪过去将他一掌击昏,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她一脚踹开了小门,原来这里是船尾甲板下的一间暗舱,存放着一些金楼船的修缮器具以及替换配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艘小舟,是以防金楼船沉船之用。在暗舱的墙壁上一处,有一道生了锈了铁栓,费了些力气依旧拉不开,姜怜语拿出一把流星锤,砸断了铁栓。铁栓拴着的是船侧的一扇暗门,推开暗门之后,即可看见江水。 “姜姑娘,坐这只小舟根本跑不远的,一定会被发现,反而会增加嫌疑。”颜子召提醒道。 “我有数,上船!”姜怜语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颜子召冲何天遥耸了耸肩,两人站上了船。按理来说应该先放舟,再登舟,姜怜语却正好倒过来,先登舟,再放舟。 “躺下!”姜怜语又道。 两人于小舟中卧好,姜怜语从旁边扯过一块防水的帆布,盖在了舟上,又用麻绳绑紧。 舟里的两人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形,颜子召小声问何天遥:“她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 忽然,小舟被立了起来,又急速下坠,下水了。江水紧压着帆布,并从缝隙里蔓延进来。两人能感觉到小舟在行进,但是却始终不浮出水面,而且还一直保持着竖立的姿态。 “我知道了,是姜姑娘在水下拽着小舟不浮出江面,借水遁走!”何天遥道。 “乖乖,姜姑娘好大的力气!”颜子召听了直咋舌,要想不被船上的人发现,就必须把小舟沉得更深。可是越深的地方,浮力就越大。况且小舟之小仅是相对于庞大的金楼船而言,其实坐七、八个人不成问题。姜怜语不仅能拽着小舟不上浮,还能在水下推着小舟以竖立的姿态行进,太惊人了。 由于是背着栈头的一面船侧,又是贴着江面下水,下水之后还一直竖立着,果真没人注意到有一艘小舟已经悄然远去。 犬牙渡的喧闹声越来越小,船里的水也越漫越高,渐渐已经没过两人的喉咙。颜子召敲了敲船壁,姜怜语又传音道:“再忍一下,拐过前头一处小弯,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水下还能传音?颜子召瞪大了眼睛。 当水漫过两人头顶时,终于,船身如同一支冲天箭向水面蹿去,浮出江面之后竟飞起来几尺高,砰然坠落。姜怜语腾身上船,解了绳索,掀开帆布,对里面湿漉漉的两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 两人回头望去,犬牙渡已经被树木所遮掩,庞大的金楼船也只看得见一点舰首。 “把水排干净。”姜怜语下令道。她走到船尾把舵。幸而是顺流而下,不用帆,船速也很快。 就这样,小舟航行了一整日,姜怜语虽然对两人有问必答,但自己依旧不主动言语。一直到了黄昏时分,一座残旧的栈头出现在视野之中。姜怜语控制着小舟靠过去,将缆绳拴在了缆桩上。 “备的干粮泡了水都不能吃了。沿着这条小路往东去三十里,有一个小镇。你们去买些吃的吧。”姜怜语抛过来一个钱袋。 何天遥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有一堆白珀块:“姜姑娘,你不一起去吗?” “不去。你们快去快回,休生事端。”姜怜语在船头坐下,闭目养神。 颜子召拉了一下何天遥的衣袖,两人离开了栈头。当看不见姜怜语的身影之后,颜子召郑重其事地说:“何兄,咱们逃吧!” “何出此言?” “那个姜怜语不简单呐!”颜子召道,“她的实力明显高出你我许多,却雇着我们这两个低手护送珍宝,你不觉得奇怪吗?仔细想一想,一路上都是她在做决策,是她领着我们,而不是我们护送她的珍宝!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她那番‘低手相护,就没人会料到此物珍贵’的鬼话吧?” 何天遥回答:“当然不信。可是,我们两个人又弱又穷,她图我们什么呢?再说,姜姑娘待我们不错啊,还让我们挑选了趁手的武器。就这么不辞而别,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说的也是。她除了冷淡一点之外,没发现其他缺点。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颜子召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走了一阵子,他又道:“不管姜姑娘图什么,反正她肯定是图点儿什么。何兄,我奉劝一句,万一情况不对了,就得当断即断,切莫意气用事啊!” 何天遥扭头看着他许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姜姑娘可没有别的意思。” “嘿,我没那么说呀。”颜子召打着哈哈。 果然如同姜怜语所言,顺着小路走了一个时辰之后,远处出现了星点灯光。 小镇上没有酒楼饭馆,只有一家小酒铺。铺中也不见什么客人,一名老者蜷坐在门口的躺椅里打着瞌睡。觉察到有人来了,老者睁开了眼睛,看见是两副陌生面孔,惊讶地指着来向问道:“你们是从渡口过来的?” “是啊。怎么了?” 何天遥不解老者为何这般惊诧。 老者的脸色渐趋和缓:“哦,那个渡口已经废弃许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人会在那儿下船。” “怪不得那么残破呢。”颜子召道。 老者从身底下拿出一根烟杆,又从旁边煮茶的炉子里就了块火炭,唆了起来:“要说以前,那座拨风渡可是有不少人的。后来此地不太平了,也就没什么人来了。” “怎么个不太平?”何天遥问道。 老者招呼两人在铺外的桌旁坐下,絮絮叨叨开始说了起来:“说来话长,我们这座小镇,名叫通水镇,是几座山之间唯一一条低地通路的末端,要想从拨风渡登船,必须得经过我们通水镇。” “以前这里想必很热闹咯?”颜子召环顾着四周。 “那是。不过也是沾了拨风渡的光。自从外山来了一批土匪,加上罗生江中游的匪祸,沿江许多码头和渡口都没什么人去了,久而久之就自然废弃,拨风渡也是其中之一。” 颜子召闻言大惊:“这里依然算是罗生江的上游,连这儿都闹匪患吗?” “公子有所不知,罗生江中游的那三座山峡叫‘大三槛’,我们这儿的外山叫做‘小三槛’。‘槛’是指像高槛一样难以逾越。”老者边说边叹,“真是世风日下,匪患如此猖獗,官府却忙于战事,不来清剿。攘外必先安内,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拨风渡废弃了,通水镇就变成了‘死水镇’,‘小三槛’的山匪截不了金楼船那种大船,于是就把矛头指向了山周围的村镇。我们这里是谷间通路的最尾端,向外逃也不方便,只得留在这片是非之地,唉。” 到这会儿,颜子召与何天遥才明白姜怜语为何嘱托两人快去快回,休生事端。 颜子召又问:“老丈,既然陆路出不去,你们为什么不渡江呢?渡到对岸不就能离开‘小三槛’了么?” 老者在桌沿上磕了磕烟杆,目视远方:“‘小三槛’又不是只在罗生江东岸,‘三槛’中有‘一槛’在西岸,就像是一道闸门卡在江上,根本逃不远的。你们能顺利登岸而没被匪徒发现,纯属运气好。再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已经过惯了这里的日子,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颜子召点了点头。由于“大三槛”的乌陵峡、金顶峡、独明峡全都在罗生江东岸,所以他刚才想当然地以为“小三槛”也都在东岸呢。原来“小三槛”两东一西,将这段江水两岸范围全都罩住,怪不得拨风渡被废弃了。 好一番凄凉的无奈。颜子召与何天遥虽然同情,但却爱莫能助。 “你们若是没什么要事,就赶紧趁夜离开这里吧。”老者劝道,“你们不是本地人,他们不知道有外人来,所以不会大肆搜寻抓捕,如果小心一点,可以避开陆上和水上的守卫。不过万万不可再继续往北去了,一旦进入‘小三槛’的视界范围之内,任你们插翅也难飞!” 两人称谢,又提出购买干粮一事。老者挺客气,将店铺里的干粮全都拿了出来,可是总共也没有多少。何天遥过意不去,想多付些钱,可是老者说什么都不肯收,理由是收下钱也无处可花,反而会被来扫荡的山匪给抢走。在老者的催促之下,两人只得带着干粮离开了通水镇。临出镇前,老者再一次叮嘱两人务必要走陆路。 一路感慨着此地民生的凄苦,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拨风渡。幸好,姜怜语安然无恙,依旧端坐在那艘小舟之上。 “为何如此惊慌?”姜怜语老远就问,“莫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颜子召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姜怜语却丝毫不领情:“不劳你们担心,我自有分寸。” “既然你知道‘小三槛’闹匪患,就不要再走水路了吧?失去了金楼船的庇护,我们根本过不去这‘三道槛’的。”何天遥道。 “区区‘小三槛’就把你们给吓住了?”姜怜语站起身来,开始解船缆,“那以后的‘大三槛’又当如何面对?” 两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颜子召道:“我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你还真打算驾这一艘小破船通过三大山峡啊?” “有何不可?” “你要真能通过,这等‘丰功伟绩’恐怕得惊动全天下了吧?” “一方山匪,不至于牵涉到‘天下’二字。天大地大,你们的眼界还是狭窄了些。上船!”姜怜语道。 两人踌躇了一下,还是上了小舟。颜子召小声对何天遥道:“你我怕是上了一艘贼船呐!” “背着我耳语什么?大丈夫何不坦荡一些?”姜怜语头也不回地说。 “我是觉得肚中饥饿,想吃点东西。姜姑娘,喏,也分给你一些。”颜子召道。 “我不需要,你们吃吧。”姜怜语在船尾坐下,把舵前行,“把钱还给我。” 何天遥赶紧将钱袋抛了过去。姜怜语接下后随意一掂,问道:“老丈没收钱?” 她连老丈的事都知道!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没有。” “他太客气了。”姜怜语面无表情地将钱袋收好。 fpzw 第六百三十七章 九洲之谜 何天遥与颜子召去了一趟通水镇,听说了“小三槛”的事。很明显,姜怜语十分清楚此地正在闹匪患,却依然执意要驾舟继续前行,这难免让颜子召心中对姜怜语产生了怀疑。可是,按何天遥所说,他们两个又弱又穷,倘若姜怜语真和山匪是一伙的,她图什么呢? 夜深了,颜子召却片刻不敢合眼,时刻保持着警觉。他一直在思考,姜怜语究竟在“图什么”。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说得通的解释。颜子召以前曾经听说过,在修真过程中,有的人急于求成,也有人妄图修成绝世神功称霸江湖,这些人往往会选择修炼某种邪功。邪功之所以为“邪”,即是此功法对他人甚至是自身产生不同常理的损害。比如有的邪功会透支修炼者的功力、体力甚至是生命,弄得修炼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功确实速成了,但身体乃至于思维都发生了改变。这种情形和通常的“走火入魔”不同,走火入魔是指在修炼正常功法时,由于基础未稳、急于求成而导致,和直接修炼邪功有本质的区别。还有的邪功修炼方法需要借他人为助力,如他人的功力、精力、鲜血等生命精华。被当作助力的人下场自然惨不忍睹,颜子召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 是夜,颜子召曾经偷瞟过姜怜语好几次,幽幽的月光映照着她那俊秀的面容,虽稍显冷漠,但清澈的眼神中从未露出过半点邪气。从她的脸上,颜子召能够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宁,所以每次偷瞄之后,他的心境都会平复不少。接着又是独自胡思乱想,心绪再一次被扰乱。如此周而复始,相当的煎熬。 终于,在不知是多少次偷瞄姜怜语时,她忽然转目与颜子召对视:“过一会儿我要下船办点儿事。你们两个留在船上替我看好箱子。” 姜怜语冷不丁冒出一句,让颜子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须臾才连忙应道:“啊……好,好的。”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躺着的何天遥坐起身来,原来他也一直没睡呢。“敢问姜姑娘要去办什么事?” 姜怜语从唇缝中吐出两个字:“复仇。” “向什么人复仇?”何天遥追问。 姜怜语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两人循向望去,前面阴森的山影上隐约有几点火光。“小三槛?”颜子召诧异道。 “从今夜起,‘小三槛’将不复存在。”姜怜语站起身来,“靠岸等我!”说完,她一跃跳下了水,踏着滚滚的罗生江面负手疾奔,劈波踏浪,每一步都如同燕子抄水,身形眨眼就模糊在夜色之中。 船上的两人看得愣神了。 许久,颜子召才语无伦次地说:“真、真正的凌波微步啊!那个怪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 何天遥虽然惊讶,但却没颜子召那般激动。毕竟在禹馀界和大赤界,踏水前行不算多难的事,他刚才只是惊于姜怜语的速度。他问:“颜兄,能凌波微步的人,实力就一定很强吗?” 颜子召给了他一个白眼:“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强’字就能够形容的?我告诉你,能凌波微步的人,至少也是高境八品!像那个丫头如同鬼魅一样的速度,恐怕得是……唉,我都不敢往上猜了,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下水试一试。” 何天遥笑道:“既然是如此高手,你还敢称人家‘丫头’?” “实力再强,也是个年轻姑娘啊,不是‘丫头’又是什么?”颜子召撇撇嘴,“这下我也能放心了,以她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借我们练功。” “你在说什么呢?”何天遥哪里知道先前颜子召的心理斗争。 “我决定了!”颜子召一捶手掌,“等到了目的地,我就不去什么霏晴派了,我要拜姜丫头为师!” 何天遥乐了:“你之前不是把霏晴派夸得天花乱坠?怎么见着姜姑娘的身手,就转变主意了?” “霏晴派确实厉害,但‘黄狼’主事只是让我们去一趟,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也不知道霏晴派肯不肯收我入门。即便入了门,也不知道会委派什么样的师父。若给我安排一个老古怪,还不如跟着姜丫头修炼呢!”颜子召一边念叨着,一边拿出了“黄狼”主事给他的那块白色小石块,递到了何天遥手中,“何兄,这个拜托给你了,到时我就不上晚飘山了。” 何天遥有些不忍:“那等到了晚飘山,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吗?”虽然和颜子召相处并不久,但两人意气相投,何天遥还真舍不得和他分别。 “一旦辞别,江湖路远。如果霏晴派肯收下何兄,你我就只好各奔前程了。如果霏晴派不肯收你,你倒是可以和我一起拜姜丫头为师啊,咱们俩做个师兄弟,等修炼有成,就又能结伴闯荡江湖了!” “说得好像姜姑娘一定会收你为徒似的。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曾说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而一路逃亡,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在世么?” 颜子召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不少:“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被一位好心的侠士所救,其他家人都……不过,我曾听父母说过我还有个姐姐,天资极佳,在我出生之前就被高手收为徒弟离家修炼去了,所以我从未见过她。她许多年没有回家,不知仇家有没有找上她。我想寻她,可惜线索太少。”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何天遥这会儿才开始把舵,驱舟靠岸,将船缆拴在了岸边的树上。 “何兄,我也一直想问你,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 是我的兄长、嫂嫂,还有结拜姐姐。” “这么多人!”颜子召道,“他们因何与你失散?” “说来话长。”何天遥招呼颜子召在江边岩石上坐下,将自己飞升者的身份和盘托出。 颜子召听了大惊失色,忙问道:“你真的是飞升者?你飞升多久了?” “没多久,遇见你时也就六、七天时间。” 颜子召却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何兄,你莫要骗我!” “我骗你作甚?” “咱俩初见时,你就已经能健步如飞了,还能穿越黄云岭那种山地,结合你从闲风原出发的日期,那也就是说,你用了不到一天工夫就站起身来了?根本不可能!” “站起身来?什么意思?”何天遥忽然想起召出监兵界妖族后,他们立马被压趴在地上的情形。 颜子召解释道:“飞升者忍受不了清微界的威压,飞升之后一定会有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起身,只能趴在地上。等骨骼和筋肉渐趋强硬,方能站起身来。要站也不是一下子就站起来的,而是先从趴到坐,再从坐到蹲,最后才能从蹲到立,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原来如此。”何天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一飞升上来就能站立,甚至是行走、奔跑,从来就不曾趴下过。” 颜子召抓了抓脑袋,看何天遥认真的样子确实不像在撒谎,但这又偏偏违背了常理。“真没骗我?如果是真话,接下来我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何天遥举起手指,指向天空:“我对天起誓。” “你可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何兄,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永远,你都万万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你是个飞升者了,否则,必然会招来血光之灾!”颜子召神色凝重。 “这是为何?” “在我们清微界,‘飞升者’三个字乃是大忌。你应该庆幸,你一飞升就能站立。如果你是趴着的,恐怕活不到一天就要死了,除非你运气好,飞升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处,趴上个几年都见不到人。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你撑不到站立的那一刻就会因为饥渴而死。”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 “你身上可有法宝?”颜子召问。 何天遥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在清微界,法宝珍稀得吓人,而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飞升者,或多或少都会带着法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价值连城之物,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居然是因为这个。”何天遥慨叹,为了区区法宝而杀人,心肠可够狠的。 “不全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知道么,在清微界的高手之间,有一个流行了许多年的传说。”颜子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传说能解开神秘第九洲之谜的人,将会是个飞升者。” “第九洲?”何天遥只听说过天下八大洲。 “没错。天盘分野天下八方,其实并不是清微界的全部。除了太玄、青变、琅苍、玉阳、神炎、紫朱、碧颢、丹幽这天下八大洲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第九洲!” “那第九洲在何处?” “就在八大洲环绕的中央地带。第九洲也有一个名字,唤作‘景钧’!” “景钧洲!”何天遥重复了一遍,“既然第九洲被八大洲所环绕,那应该很容易就能到达啊,那里有什么神秘之处?” “恰恰相反,想要到达景钧洲,简直比登天还难!”颜子召的话出乎了何天遥的意料,“因为景钧洲不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什么意思?”何天遥不解。 “原本景钧洲是在地上的,忽然有一天,它就整块升到天上去了,并且终日隐藏在浓厚的云层之中。”颜子召像是在说神话故事。 何天遥难以置信:“这……大地还能飞上天去?那地上留下了什么?一个大坑吗?” “是的,留下一个大坑。确切地说,是万丈深渊。” “地上的万丈深渊无法逾越,那天上的呢?修炼到可以御器飞行的境界,不就能去景钧洲一探究竟了?” 颜子召笑道:“没那么简单。首先你得知道,要想御器飞行,必须突破太境七品,而且会飞不代表能自如地飞行。想要像走路一样自如地飞行,恐怕得突破上境九品,也就是接近魔皇、仙圣的实力,这等实力的高手可不多。其次,即便能飞行,也是去不了景钧洲的。据我所知,大概在八十多年以前,八大帝皇中的四位曾经连同另外几名仙圣、魔皇级高手,打算去闯景钧洲。可是,一飞到景钧洲外围,还未窥得其全貌,就已经功力大损,御器不住,纷纷跌落,有人甚至还摔成了重伤。其实那一次也不是第一次有人飞往景钧洲,自景钧洲升上天之后,每隔百十年,就会有高手试图进入景钧洲,可是,迄今为止连一个成功的人都没有。” “景钧洲在飞上天之前又是什么模样?有人去过吗?” “当然。听说景钧洲以前和其他八大洲没什么两样。在景钧洲飞上天之前,该洲的百姓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离,亲眼目睹那片土地飞上天去,再也没有下来过。” “那让诸多高手趋之若鹜的原因是什么呢?” “传说景钧洲中隐藏着一个关乎整个世界的大秘密。能洞悉那个秘密的人,将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具体高到什么程度,我猜,应该和天神差不多吧。可 是现在别说洞悉秘密了,连进都进不去。” “依我之见,这些传言都无法得到证实,所以未必可信。”何天遥道。 “哎,这传言可不是人云亦云,而是出自一位高人之口。那位高人还说过,景钧洲中拥有世人难以想象的珍宝。不过我觉得和那个关乎天下的大秘密相比,珍宝之类的都算是无用之物了。想象一下,洞悉秘密,颇有种参破天机的感觉,到时有可能成为整个世界的主宰,多么令人向往啊。” 原来所有的传言都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何天遥有点哭笑不得:“那位高人可靠吗?” “当然可靠。八大帝皇中的四位仙圣,全都是他的徒弟哩。” “八大帝皇中有四位仙圣是师兄弟?那他们为何还要分庭抗礼,各统一洲啊?” “地位不同,我们很难理解。也许到了他们那样的高位,师兄弟的情谊就淡薄了吧?”颜子召叹道,“总之,他们的师父是何等的德高望重?他说的话又岂会有假?他曾说过,将来会有飞升者进入景钧洲。你想,当世高手岂会坐视一个飞升者洞悉大秘密,成为凌驾所有人之上的至高存在?所以,就……”颜子召说着,用手刀在何天遥掌上比划了一下。 “说到底,还是那些当世高手打算自己进景钧洲。” “没错,偏偏那位高人没说清微界的人就一定不能进入景钧洲。” 何天遥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法宝和传言而遭受迫害,真为飞升者们在下界的苦心修炼而感到不值。” “那你要寻找的哥哥、嫂嫂、姐姐,也都是飞升者?” “嗯。” “那你还是别入霏晴派了,一入派就不知要修行多少岁月。赶紧找人要紧!”颜子召劝道。 何天遥苦笑:“毫无线索,从何寻起啊!” “先借助宝应门吧!”颜子召建议。 “呵。”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冷笑,吓得两人毛骨悚然,顿时从地上弹起,齐声喝道:“什么人!”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转出来一名蒙面黑衣人,他说:“要说消息灵通,恐怕宝应门不及血骨坛。” 两人大惊失色,此人正是在米迒城夺走他们九节黑珀柱的劫匪!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再遇到你。”颜子召故作镇定,“托你的‘福’,这回我们可是身无分文了。”说话的同时,他下意识地将背上的长弓往下藏了藏,现在两人身上就属武器珍贵了。 “我知道。”蒙面男子叉着胳膊依靠在树干上,就这么看着两人。 何天遥纳闷,天大地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偏偏在这里重遇。莫非此人是一路追随至此?若是那样,姜怜语早该发现了才对。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指着黑衣人道:“你是‘小三槛’的山匪!” “没错。”蒙面男子承认了。 何天遥“唰”的一声抽出背上宝剑:“颜兄,看来只得殊死一搏了!” “好!”颜子召张弓搭箭。 蒙面男子依旧靠在树上:“省省吧,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钱没有!”颜子召怒道。 蒙面男子笑了一声:“谁说要你们的性命了?恰恰相反,我是来保护你们的。” 两人面面相觑。 “若是不信,喏,往那边一里路,有‘小三槛’的一队暗哨,已经被我干掉了。”蒙面男子指着一个方向。 何天遥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时你们自然会知道。” 颜子召附在何天遥耳边小声提醒:“何兄,莫要被他骗了!他一直躲在树后面偷听我们的谈话,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恐怕是冲着你的法宝来的!” 何天遥感觉说不通,若蒙面男子真是冲法宝而来,刚才应该立即动手才对。 远处的山峦上,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嘶吼声。蒙面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应该快了。” 何天遥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你该不会是姜姑娘的手下吧?” 经何天遥这么一提醒,颜子召也恍然大悟。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夜战三山 “小三槛”盘踞着数百名山匪,其中不乏高手。姜怜语孤身杀入,男子却说她“单枪匹马也绰绰有余”,这让何天遥与颜子召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心中对姜怜语真正实力的估计。 “月上中天,山匪尽除”,正如男子所言,没过多久,姜怜语的身影就出现在远处。她的步伐很从容,很稳健,不似受伤的样子。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大包,走到三人身前站住。何天遥留意到,那黑色的大包正往下滴着“水”,联想到姜怜语刚刚大肆杀戮了一番,此行的目的又是“复仇”,包中之物可想而知。 不过,姜怜语浑身上下倒是不见半点血迹,衣物就和去之前一样整洁,就连头发都看不到丝毫凌乱,仿佛刚刚是去闲庭信步一场。 “成了?”男子问道。 姜怜语将大包往地上一掼,骨碌碌滚出几颗脑袋来。“三山之匪,一个不留。”她淡淡地回答道。 男子笑道:“你的事成了,我这儿却暴露了。” “出什么事了?”姜怜语直接问道。她深知男子的本事,只要男子不故意现身,颜、何二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 “你可真是撞着大运了。”男子往前轻轻推了何天遥一把,“飞升者。” 姜怜语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是的。而且还是个天赋异禀的飞升者,飞升之后就能站立。” 颜子召愠道:“先头你果然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我本是来保护你们的,话语皆出自你二人之口,不过凑巧被我的耳朵听到而已,何来偷听一说?”男子向姜怜语拱了拱手,“事既已成,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男子又冲何天遥眨了眨眼:“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说完,他一跃上了树梢,踏叶消失在夜色之中。 何天遥在得知飞升者于清微界的危险处境之后,根本没心思去什么晚飘山霏晴派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萧天河、叶玲珑、花清雨三人一定已经飞升上了清微界。他迫不及待要去寻找这几位故人。刚才那名男子既然是友非敌,说话应该可信,他声称血骨坛的消息最为灵通,即便何天遥不太喜欢这个组织,也必须要去打听一番。只是,血骨坛不比宝应门,向来只接刺杀的任务。打探下落这种事,该如何拜托血骨坛呢? 何天遥突然想起“黄狼”主事给颜子召的那颗白石,看来还是得走这条途径,毕竟这是目前为止何天遥唯一可以联系上血骨坛的途径。打定了主意,何天遥问颜子召讨要白石。 以颜子召的睿智,他眨眨眼就猜到了何天遥的心思。“何兄,你真打算去血骨坛?石头我可以给你,可是你知道血骨坛总部或是分处在哪里么?” “血骨坛只设有总坛、分坛,总部、分处那是宝应门的设法。”姜怜语道。 “不是换汤不换药么?”颜子召不明白姜怜语为何在这时较真。 姜怜语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对血骨坛一无所知。宝应门设有一处总部,其余皆是分处,而血骨坛却是设有东、南、西、北四方总坛,总坛领导着相同地域内的分坛。总而言之,四方总坛分而统治,彼此之间既是合作,又是竞争,如此才使得血骨坛万久长青,岂是宝应门那种‘一王统天下’的简单模式可比?” “四方总坛,真是霸气!莫非这就是血骨坛四大主事的来历么?每一位主事掌管一方总坛?”颜子召问。 “正是。否则‘主事’二字从何而来?”姜怜语道,“你们刚才提到的‘黄狼’主事,就是东方总坛——青龙坛的坛主。” 颜子召道:“那不用问了,另外三座总坛分别是西方白虎坛、南方朱雀坛、北方玄武坛。” “以四方之神命名四方总坛,再合适不过。”何天遥道,“可是,青龙总坛在何处呢?” “那是血骨坛的秘密,外人自然不知。”姜怜语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即便你找到了青龙坛,你也见不着‘黄狼’主事。” “我不是想见‘黄狼’主事,而是想借助‘黄狼’主事的关系拜托血骨坛替我打探几位故人的消息。” 姜怜语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血骨坛主承刺杀任务,坛内消息虽然灵通,但绝不会轻易透露给外人,除非总坛主事亲自下令。” “那就是说,我想拜托青龙坛打探消息的话,必须得‘黄狼’主事亲自下令,但是就算我找到青龙坛,‘黄狼’主事也不会见我,是么?” “没错。” 何天遥顿时心凉了半截,如此来看,血骨坛这条途径根本是条死路,不知方才那名男子为何还要提及。“说来说去,还是得借助宝应门啊!”何天遥叹道。 姜怜语问:“你要找的故人是否和你一样是飞升者?” 此时也没必要隐瞒了,何天遥点点头。 姜怜语轻笑了一声:“你要真去了宝应门,就等着给那几位故人收尸吧。” 何天遥大惊:“此话怎讲?” “我且问你,你那几位故人实力如何?” “在禹馀界时与我相当,飞升上界之后,肯定也和我一样羸弱。” “那他们也极有可能和你一样,飞升之后就能站立。如此说来,只要他们不刻意四处宣扬自己是飞升者,应该暂时性命无虞。”姜怜语道。 听了这话,何天遥安心了不少。萧天河、叶玲珑、花清雨三人都和他一样经历过虚空之界的残酷修炼,应该都能适应清微界的威压。况且他们哪一个都不笨,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接着,姜怜语话锋一转:“可是,你却要到宝应门发委托,到时就会有人主动去寻找他们,呵,不被注意时性命无虞,引起注意时可就不好说了,难保他们飞升者的身份不会暴露。一旦暴露,而且是在宝应门内暴露,那么他们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何天遥哆嗦了一下,姜怜语言之有理,宝应门这条途径也不安全:“那我就只能靠自己去找了!” “天大地大,你要找到猴年马月去啊?”颜子召道。 “即便你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试想,如果他们安全,你就无事可做;如果他们危险,你却无能为力。”姜怜语话虽直白,但不失为一种劝谏。 颜子召也附和道:“何兄,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依我之见,晚飘山霏晴派,你最好还是去一趟。” “只好如此了。”何天遥叹道。 “那好,我们上……”姜怜语“船”字还在口中,颜子召却突然伏拜在地,恳请她收自己为徒。 姜怜语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此刻不是拜师之时,此处亦非拜师之地。你起来吧。” “不,姜姑娘今日若是不肯收我,我就长跪不起!” 姜怜语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那你就跪在这里吧。”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江边去了。 颜子召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摇头起身:“这叫什么事?真是孩儿他娘失踪——丢大人了!” 何天遥大笑不止,拉着颜子召跟了过去。 “小三槛”的山匪被姜怜语一夜之间杀得一干二净,所以小舟平平安安地度过了这片山区。何天遥与颜子召很好奇姜怜语提到的“复仇”之事。经姜怜语讲述,两人得知,原来在山匪之中,有几员头领早年间曾经加害过姜怜语的故友,姜怜语一直在打探几名仇人的下落,最终得知他们已经在“小三槛”入了伙。山中匪类无一好人,所以姜怜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寨主到喽啰杀得干干净净。至于她被害的故人是何人,姜怜语并没有说。此外,颜子召也不只一次拐弯抹角地问起姜怜语雇他二人的原因,姜怜语都是淡淡一笑,三缄其口。 罗生江从“小三槛”到“大三槛”之间的流域,是相对安全的区域。按金楼船的航线,在这一区域内将要停靠三个码头。如今他们的小船也分别在这三个码头靠岸,补给些干粮。由于这一班金楼船被耽搁之故,每一座码头都聚集了许多焦急等待的客商。经常往返于这趟航线的客商谁人不知“小三槛”?所以当他们目睹上游飘来一艘只坐了三个人的小船时,神情就别提多惊讶了。 临近中游,罗生江面越来越宽,两岸风景秀丽,白云苍山,红枫翠柏,乘小舟前行倒别具一番风味。风景虽好,但颜子召的心情却很压抑。过了三座码头之后,离“大三槛”越来越近了。即便姜怜语本领卓绝,也绝不可能像剿灭“小三槛”山匪那样当孤胆英雄的。“大三槛”的每一座山峡之匪,都数以千计。其中的高手不论是在实力还是在数目上,都远非“小三槛”可比,相较之下,“小三槛”的山匪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大三槛”的山匪才算是真正的成了气候。 姜怜语的脸色始终非常冷漠。她驾驶小舟也丝毫没有退避之意,向着远方的第一座山峡——乌陵峡驶去。 乌陵峡,罗生江中游的第一道关口。乌陵山山岩偏黑,使得整座山远看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色,遂得“乌陵”之名。乌陵山位于罗生江东岸,与其相对的西安还有一片矮山,称为“掌心山”。这片矮山连绵很长,一直盖过了三大山峡,乌陵、金顶、独明三座大山就如同“掌心”下的三根利爪。乌陵山上,层层营寨清晰可见,简直像是一座绕山大城。一般匪类,岂可与之相比?可姜怜语非但不驾舟左靠,反而紧贴着右岸行驶,这不是把羊肉往虎口里送么? 随着罗生江拐过一个大弯,已经可以看见乌陵山脚。姜怜语终于驱船靠了岸。两人都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停船。 “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好戏,你们两个有眼福了。”姜怜语道。 颜子召仰望着高山:“你该不会又打算孤身一人杀进匪寨吧?”。 “不。今天我也和你们一起看戏。” 远处山脚下,是一个被匪徒占据的水港。五座码头边上停着大大小小大约几十艘船,其中甚至有一艘金楼船,不过船楼已经漆成了黑色,船帆上也绣有一只巨大的黑鸦,那正是乌陵峡黑鸦寨的标志。 日薄西山,天色越来越暗,山上的黑鸦寨中燃起点点灯火, 似乎一切都有条不紊。“若是被岗哨发现就糟了。”颜子召担忧地环顾着四周,江边就是泥地,只有一片发黄的草地,连块大点儿的岩石都瞧不见,“我们现在可是秃头上的虱子。” “现在所有的寨外岗哨应该都已经被除掉了。”姜怜语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意,“若是没有除干净的话,好戏更加精彩。” 天完全黑了。何天遥目不转睛地盯着灯火通明的黑鸦寨,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寨中传来的喧哗声与觥筹交错声。仔细侧耳倾听,却只闻柔和的水声与风声。 忽而,一道尖锐的啸声打破了祥和,啸声之后则是一声爆响。“响箭!那是响箭的声音!”颜子召从船上立起。响箭,一般是军队发号施令时所用,难不成终于有大军来清剿山匪了吗? 远处的树影忽然“动”了起来,定睛一看,正有大批人影从林中冲出,极为迅速地向乌陵山上奔去。 “哈!果然!”颜子召兴奋得直拍手。三大山峡处于琅苍、青变两大洲的交界处,那些人会是琅苍军,还是青变军? 都不像。首先是装束,所有人都统一穿着夜行衣。其次是身手,那些人无一不身法极佳,踏地无声,爬山道如履平地,遇上几丈高的坡,甚至一跃而上,动作轻盈而优雅,寻常军士哪有这等本事?再次是章法,常言军队进退有章,可那些人分明是各自为战。 没过多久,黑鸦寨中的灯火变得明暗不定起来,离得这么远也隐约可以听到喊杀之声。想必是那群黑衣人已经冲进了寨中。 船动了起来。两人惊而回头,原来姜怜语已经解开了船缆。他们本以为姜怜语要把船停在离乌陵山更近的地方,没想到小舟却直接穿过了乌陵峡。 “我们不去黑鸦寨看看吗?”颜子召问。 “黑鸦寨已经都是死人了,有什么可看的?”姜怜语道,“迟了就看不上第二场好戏了。” 颜子召愣了,又望了望远处的“第二槛”——金顶峡,用颤抖地声音问:“该不会将金顶峡山匪也一窝端了吧?” “三山匪类沆瀣一气,除去黑鸦寨只能稍挫其锐,日久必能恢复。既然要动武,就得来个了断。”姜怜语道。 金顶山遍山苍青,只在顶端不生树木,露出一大片黄岩,遂得名“金顶”。此山之匪寨就建在山顶上,名曰“金蛇寨”。攻打金蛇寨时,又与打黑鸦寨时不同。黑鸦寨出事,金蛇寨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寨中山匪一窝蜂地涌出,分成两股,一股沿着凌空搭建的连峰索桥赶去乌陵山,还有一股冲下山来,从山下行进。 姜怜语第二次停船的位置,就在金顶、乌陵两山之间,是下山那股山匪的必经之路。山匪们很容易就发现了小舟,不少人挥舞着各式兵刃呼号呐喊着冲向了江边。姜怜语一直仰头望着凌空索桥,仿佛根本没发觉山匪正在接近。 “何兄,快!”眼见姜怜语无动于衷,颜子召急了,示意何天遥剑斩船缆。何天遥心领神会,一剑劈下,却被姜怜语徒手接住了剑刃。“无妨。”姜怜语平静地说。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怪响,何天遥抬头一看,原来索桥断了,无数山匪哀嚎着从空中摔落,坠向罗生江,像是下了一场人“雨”。原来如此,姜怜语应该早知道索桥要断,如果小舟此时在江中,恐怕要被砸翻。可是,岸边杀来的山匪又该怎么对付? 山匪已近在咫尺,何天遥与颜子召都手持武器摆开了迎击架势,姜怜语还是悠哉地坐在船尾。 不料,山匪冲到江边,却齐齐惊恐地站住了,与此同时,身后江面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知多少黑衣人从水下露出头来,抓住那些落入江中的山匪,一下一个,头颅乱飞,血染大江。岸边的山匪惊恐万状,转身就跑,大批黑衣人踏浪登岸,追上山匪又是一通狂戮。 “厉害,厉害!竟将大军藏在水下!”颜子召兴奋得连声叫好。 “估计连黑鸦寨被攻的消息也是故意放给金蛇寨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于半道伏击!”何天遥道。 姜怜语说:“今晚,就是三山匪徒的末日!”她再一次驱舟前行。 两场好戏看罢,第三场也就不言而喻了。知道剿匪的这股势力早有周密的安排,颜子召与何天遥遂不再担心安危,而是满心期待着三山匪徒尽除的那一刻。 前方就是“大三槛”的最后一关——独明峡。 独明山与前两山又有不同,山体中有诸多溶洞,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安营扎寨之地。尤其以靠近山顶的一座溶洞最大,在山巅斜坡上还有一个正对着东方的洞口,就像是一个“天窗”,每天旭日东升时,明媚的阳光即会从这个“天窗”照进溶洞内,山名“独明”二字就是由此而来。独明山的匪寨——龙蟾寨就建在溶洞之中,有山体当作屏障,易守难攻。 颜子召向何天遥介绍了一番独明山的情况,当两人正在猜黑衣大军将会以何种方式攻破此寨时,姜怜语第三次停下船,并上了岸。岸边正立着一名青衣女子,看见姜怜语后立即迎了过来。 fpzw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三大主事 当姜怜语驾着小舟到了独明峡前,岸边已有一名青衣女子在等候。姜怜语上岸后,两人拱手行礼,却不打招呼。 那青衣女子道:“果真如大哥所料,那几个最难对付的此时都在独明山闭关,其他匪众都被调到了前两寨之中。” “终究免不了这一场硬仗。”姜怜语道,“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他们几个!” “我们三人联手,料他们插翅也难飞。”青衣女子目眺远处,“她来了。” 从金顶峡方向,一名红衣女子踏着树梢疾速而来,最后高高一跃,飘然而落,姿势极尽优雅。她手中攥着一把带鞘的剑,剑鞘上雕饰着粉樱花瓣。 “剑未出鞘?”青衣女子问。 “一群蝼蚁,何须出鞘?我还怕辱了我的剑呢!”红衣女子的声音格外清亮,甚是悦耳。 青衣女子道:“今日我们三姐妹联手对敌,一定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免得让‘黄狼’大哥看笑话!”她手掌一翻,也亮出了一柄剑。 “沉寂了许久,正好借此机在江湖上扬扬名!”姜怜语的武器也是剑,原来那个流星锤只是件辅助武器,“你们两个,在此等候!”姜怜语回头叮嘱了船上的两人一声,青衣女子与红衣女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我们走!”随着姜怜语这一声,三名女子施展身法,电光石火之间就冲进了树林里。 颜子召用力地攥住了何天遥的手腕,何天遥能感觉到颜子召在颤抖。“何兄,你,你听到她们说的话了吗?”他激动不已。 何天遥说:“她们三个好像与血骨坛‘黄狼’主事很熟。” “岂止是熟啊!你还没意识到她们的身份吗?” 何天遥还真没细想。 “她们可是称呼‘黄狼’主事为‘大哥’啊!细想今日这群黑衣高手,绝非军队的身手,幽灵般的身法,鬼魅般的速度,不是血骨坛的杀手又是什么?在血骨坛内能号令如此庞大的杀手大军之人,你说会是谁?” “你的意思是,三位姑娘也是血骨坛的主事?”何天遥道,“不一定吧?难道血骨坛内除了四大主事就没有别的高位领导者了吗?” “你看见那个红衣女子的剑鞘了吗?上面可是有樱瓣的雕饰,她一定就是四大主事之一的‘红樱’!能与‘红樱’互称姐妹的,只可能是另外两位主事,‘蓝玉’和‘绿波’!真是没有想到,名震天下的血骨坛四大主事中,竟然有三位都是女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颜子召连声赞叹。 “修真之道又不是单纯比拼力气。既然男女平等,主事为女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因为血骨坛是个杀手组织嘛,杀手自然得心狠手辣才行,很难想象温婉的女子能登上主事那样的高位。” 何天遥笑道:“也不知一路上是谁一直在抱怨姜姑娘冷若冰霜。” “早知道她是四大主事之一,我也不会抱怨了。这回我更笃定要拜她为师了。何兄,我们走!”颜子召跳上岸去。 “去哪?” “当然是上独明山去啊!三大主事联手对敌,这等千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精彩场面若是错过了,那可真是要抱憾终身了!” 何天遥略显犹豫:“可是姜姑娘刚才叮嘱我们在此等候……” “嗨呀,做人要懂得变通!你不去我可要自己去了!”颜子召已经迫不及待了,撒腿就跑。 “哎,等一下!”何天遥连忙登岸追了上去。 在上山的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山匪的无头尸体。他们的头颅在哪里呢?当然是骨碌碌滚下山去了。所有尸体脖颈处的伤口都利落整齐,估计皆是被三位女子一剑削掉了脑袋。 “颜兄,三位主事联手对付的敌人,恐怕非同小可。我们这么冒然前去观战,万一给三位主事增添负担……”何天遥不无担忧地劝道。 颜子召却满不在乎:“不过是一群山匪而已,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三位美人主事一定是所向披靡!” 何天遥一阵无语,随后又问:“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三位美人了吧?” “长得漂亮,武功又高,声音还那么好听,任谁能不喜欢?”颜子召道,“她们三个不仅人美,美得还不一样。姜姑娘是柔雅之美,青衣姑娘是清秀之美,红樱主事则是艳丽之美。尤其三人同在一处,彼此不同风格之美互相彰显,英姿飒爽,容光焕发,论天下之美,无出其右!” “我看真正容光焕发的是你吧?”何天遥笑话颜子召的眉飞色舞,“你说姜姑娘是哪位主事?” “除了‘红樱’,还有‘蓝玉’和‘绿波’。青衣姑娘明雅隽秀,更符‘绿波’二字。所以我猜,姜姑娘应该就是‘蓝玉’主事。事到如今,大多疑问已经解开。‘黄狼’主事让我们去晚飘山霏晴派,姜姑娘则是来保护我们的,她先故意设计让人抢了我们的钱,逼得你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接下护送日月琉璃瓶的委托,然后她对我们一路相护,顺道解决‘小三槛’和‘大三槛’的山匪。其实此行真正要护送的宝贝并不是‘日月琉璃瓶’,而是我们两个!” 分析得头头是道。何天遥问:“那我们算是什么‘宝 贝’?值得血骨坛调一位主事来护送?” “这正是悬而未解的最大疑问。可是这个谜团并非是从姜姑娘这儿起始的,而是从‘黄狼’主事那儿就已经开始了。‘黄狼’主事为什么让我们去霏晴派走一遭呢?他的目的,想必就是你刚才那个疑问的答案。归根结底,咱们俩还是得去一趟霏晴派。” 独明山溶洞众多,寻找龙蟾寨的入口并不难,只要一路沿着无头尸体行进即可。 沿着山道从南向西绕了一阵,到达了西侧峭壁上的瀑布,一条铁索桥将两人引向了独明山北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少了,最后,两人来到了一个位于半山腰的洞口前。洞口有两丈来高,洞内开凿好了向下的阶梯,两侧壁上燃着火把,映照着阶梯上遍布的血迹。 “就是这儿了!”颜子召迈步就要往下走,却被何天遥拉住了。 他劝阻道:“莫急,洞内是大是小还不知道,万一地方狭窄,我们进去岂不是碍手碍脚?” “肯定很大。堂堂三大匪寨之一的龙蟾寨,岂会缩建在狭小的山洞里?” “你说得没错。可你又如何能肯定,这个山洞就是龙蟾寨所在的山洞呢?”还是何天遥更冷静一些,“记得么,青衣姑娘曾说过:‘那几个最难对付的此时都在独明山闭关。’也许,这里是闭关之处也说不定。” 这时,正好从洞内吹来一阵凉风,也带来了三位姑娘交谈的声音,只是声音很模糊,听不真切。 “没事的,三位主事都在洞里,从声音判断,这条通道应该很长,就算洞里面狭窄的话,我们也有地方可以退。”颜子召执意要进山洞,何天遥只好跟着一起进去。 果然如颜子召所言,长长的阶梯走了许久才见着底,到底之后横向一拐,连到一间石室。三位姑娘正站在石室中央。 姜怜语见到两人之后,嗔责道:“我不是让你们在江边等候么?” “血骨坛三位主事联手对敌,我们岂能错过?能目睹三位杀敌的英姿,哪怕死了都值。”颜子召奉承道。 红衣女子笑了。“油嘴滑舌!”姜怜语别过头去不再理睬两人。青衣女子笑嘻嘻地说:“你们可别真的死了,否则‘蓝玉’姐姐要难过了,也没法向‘黄狼’大哥交代。” 由此可见,颜子召对三位姑娘身份的猜测完全正确。姜怜语就是“蓝玉”主事,青衣姑娘是“绿波”主事,红衣女子则是“红樱”主事。 “能亲眼看见三位主事的芳容,乃是我等三生有幸。还望‘红樱’、‘绿波’两位主事不吝赐教,告知尊姓大名。”颜子召对着两人一躬到底。 姜怜语瞪眼道:“打听那么多做什么?知道得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红樱”主事劝道:“反正以后他们迟早会知道,现在告诉他们又有何妨?”说完,她对两人投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穆迎萱,是玄武坛主事,也就是坛主。” 青衣女子亦对姜怜语笑道:“我也不在乎,姓名起了就是让人叫的。坛内不可互称姓名的规矩太死板了,今番是他主动问起,当如实相告。我是白虎坛主事,燕英虹。” “不知三位主事为何在此伫留?”何天遥环视过这间石室,四处空空如也,也不见其他出口。 “如果料想得没错,那几个高手应该就在这堵墙后面。”穆迎萱指着石室内壁,“那墙是由此山最为坚硬的岩石所造,而且厚度惊人,如若强攻,唯有集我三人之力方能破开,所以我们在此寻找机关。” 燕英虹补充道:“可是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机关。” 颜子召走到墙边看了看,回头刚要说话,从阶梯处却传来了一声巨大又沉闷的声响——“咚”! 姜怜语叫了一声不好,立即冲向了阶梯,抬头一看,心中一沉,洞口被石门给封住了! 原来石门起初隐藏在洞口上方的山体之中,竟没被发现。穆迎萱摸了摸石墙,叹道:“和石室中那堵墙一样坚硬厚实。若再找不到机关的话,必须得强破了。否则万一被那几个家伙从其他地方溜走就麻烦了。” “先破哪一边?”燕英虹看看石门,又看看石壁。 “这边!”姜怜语选的是石壁。“你们两个闪开!”她拨开颜子召与何天遥,走回石室中央,对着石壁摆开了架势。穆迎萱与燕英虹分别立于其左右,三剑之锋指向石壁上同一处,各自运功,齐声大喝,三柄宝剑如银龙突霜、白凤破雪,击中石壁,星光四溅。些许尘灰飘定,石壁上竟只留下一个浅坑。 三位主事尽皆愕然,并非她们未使全力,而是石壁实在硬的出奇,刚才那一击若非用功力护着宝剑,恐怕连剑身都会崩断。 “再试一次!”姜怜语道。三人再聚功力,对准那个浅坑合力一击,此次所用之力比前番更大,结果依旧,浅坑并没有变深多少。 这下可不妙了,以石壁的厚度,真等三位主事一剑一剑穿破,恐怕三年五载都过去了。姜怜语再返回阶梯上观察那石门,感觉比石壁薄不到哪去。 石室内的气氛很沉寂,很压抑。三位主事本来壮志满怀来清剿山匪,却着了山匪的道被困在石室之中。 “这是什 么古怪岩石?你们可曾听说过?”穆迎萱打破寂静。 姜怜语与燕英虹都摇了摇头。 颜子召却突然大笑了一声,三位主事一起看向了他。“幸亏我们来了,不过是一堵破墙而已,有何惧哉?”颜子召把何天遥往前推,“只要有何兄在,不消片刻,石壁可破。” “哦?”三位主事自然不信。 “何兄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可溶石化土,我就是被他用破墙神技从监牢中救出来的。”颜子召解释道。 何天遥神情尴尬,能“溶石化土”的并不是他,但又不能在几人的眼皮之下将胡蓓璇召出来。于是,他故意说:“‘溶石化土’之技只能对寻常石、土起效,像这种怪异的石壁,恐怕……” 颜子召反应极快:“那也无妨,你就像上回那样,从阶梯两侧的普通洞壁‘溶’出一条出山之路呗!” “这……”何天遥急中生智,“其实此技不可频繁施展,上次溶山出逃就在不久之前……” “公子可是需要恢复功力的丹药?”穆迎萱问。 “不需要!与功力无关。”何天遥连忙摆手,“使用此技太频的话,会有遭受功力反噬的可能,所以得间隔得久一些。” “那还要等多久呢?”颜子召有点着急了。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何天遥随口诌。他是觉得三位主事不会被困在这里那么久,想来用不了多久,外头必然有人来救。 颜子召略显失望:“居然要这么久。” “我们三个倒是能行,就怕你们两个撑不到那时候。”姜怜语道。干粮都放在船上,无水无粮的情况下,两个低手的确挨不了几日。 还是得想办法赶紧出去。何天遥思索了许久,总算想到了一个还算周密的方法:趁几人不注意时,先让胡蓓璇在阶梯一侧的洞壁上开一个洞,进去之后再把洞壁封上,然后她自己慢慢溶出一条出山体的通道,最后何天遥再佯装发现了暗道,将洞壁破开即可。过程是麻烦了一些,但至少不会暴露陵光佩的秘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胡蓓璇能否顶得住清微界的威压了。 陵光界中,胡蓓璇听了何天遥的计划之后,表示愿竭尽全力一试。此时,另外四人依旧在石壁上寻找着机关,何天遥悄悄退出了石室,踏上了阶梯。由于通道两端封闭,洞壁上的火把越烧越暗,走了几步之后,何天遥就觉得胸闷气短。看来粮食和水并不是唯二匮乏的维生之物,还有更重要的一样东西——空气。时间一长,几人势必会因窒息而亡。“清微界的威压更强,但人却更脆弱了。想在大赤界时,水下闭气几天几夜都没什么事。”何天遥心中再一次感叹清微界之人的“返璞归真”,由于以前习惯了不需为维持生命而担忧的日子,故而如今他感到甚是不便。 为了节省空气,何天遥熄灭了不必要的火把,只留下了靠近石门附近的一根。回身向下了两步之后,他突然站住了。就在刚才转身之际,他的视线好像扫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就在石门的边缘。 回到门前仔细一看,原来那并不是“东西”,而是一个小小的凹坑。虽然石门与石壁的石质相同,但石门表面未经打磨,凹凸不平。可是,之前因为通道里火光通明,凹坑隐藏在洞沿凸出的阴影之中,不易察觉。现在光线暗淡,凹坑反而显露出来。这个大致呈方形的凹坑,绝非天然形成。 何天遥试着伸进一根手指。凹坑并不深,才刚没入指尖,他就触到了一丝冰凉。“金属!”何天遥大喜,石门中的金属,不是机关又是什么?但是,不论他怎么用力推,那个机关都纹丝不动。“不是往里推,难道是往外拉?”何天遥蹲下身来向凹坑内瞄去,洞里的金属凸起呈圆形,可惜凹坑太窄了,根本不可能用手指去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四十章 匪首之死 没有想到,“黄狼”主事所赠的白色小石,居然在这里发挥了作用。石门内响起了机关起效的声音。本以为石门会往上升起,事实却再一次出乎了何天遥的意料,一道道裂纹从嵌着白石的凹坑处迅速蔓延,坚硬的石门在发出了几声无谓的“呻吟”之后,在两人面前轰然碎裂。 门外有人。三名衣着夸张的男子正立在门前,石门的碎裂同样惊到了他们,四人愣愣地与洞内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左边那名男子个头最高,穿着一身黑羽衣。中间的大汉披着一件刺眼的金色披风。右边的男子胖得出奇,上身的衣衫甚至遮不住他鼓起的肚皮。看来是“大三槛”的三大寨主都到齐了。他们在石门外也许是在商量该如何对付被困住的血骨坛三大主事,可万万没想到特制的坚硬石门竟一下子碎成了渣。 还是龙蟾寨主白胖子最先反应过来,抡起手里的大斧迎头向两人劈去。两人左右闪避,巨斧劈在两人之间的地上。黑鸦寨主高个头和金蛇寨主金披风两人也同时出手,一人使两把泼风刀,另一人使一杆金蛇杖。 三位寨主实力不俗,何天遥当即施展《一气三元》身法,两道人影分别一左一右迎了上去,另外一道人影与颜子召一起退回了山洞内。 黑鸦寨主与金蛇寨主被虚影所扰,攻击落空。正要往里追,却看见阶梯下血骨坛三大女主事已经冲了上来,连忙后撤,摆出迎击之势。 精妙的《一气三元》身法同样也被三位主事看见了,“红樱”主事穆迎萱面露震惊之色,在经过两人身旁时问道:“你那身法是跟谁学的?”来不及等到回答,她就冲出了洞外,正好一位主事对上一位寨主,捉对厮杀。 “绿波”主事燕英虹对上了黑鸦寨主。黑鸦寨主虽然人高马大,但身法却是三位寨主之中最佳的。山洞前地方不够宽敞,黑鸦寨主履陡峭的山坡如平地,大步流星攀坡而上。燕英虹的身法也不次于他,如蜻蜓点水般蹬地而起,两人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蓝玉”主事姜怜语的对手是龙蟾寨主。龙蟾寨主靠着一柄龙蟾双头斧在江湖中杀出了不小的名气。双头巨斧的龙斧端是由火山地下出产的珍稀金属制成,这种金属长年被地热灼烤,相当于经过了自然的熔铸,品质极佳。另外一端蟾斧端乃是由取自于海底的石中铁所制。龙蟾双头斧配上独门功法《龙蟾诀》,龙蟾寨主的实力在黑道中堪称一绝。 黑鸦寨主往上去了,龙蟾寨主则往下去。他那肉球一般的身躯顺着斜坡向下“滚”去,姜怜语紧追不舍。 “红樱”主事穆迎萱与金蛇寨主缠斗。自交手开始,金蛇寨主那贼溜溜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穆迎萱的俏脸。 血骨坛主事何等厉害?金蛇寨主自知不是对手,刚过了几招就开始发动言语攻势:“‘红樱’主事之威名,如雷贯耳。在下一直苦于无缘拜见。今日有幸,亲睹仙子芳容,心潮澎湃。我金蛇寨与血骨坛一向不曾交恶,依在下之见,这一战根本没有必要。若仙子不嫌弃,在下愿意加入仙子麾下,以效犬马之劳,如何?”金蛇寨主竟称穆迎萱为“仙子”,其恭维之意显而易见。 穆迎萱晃了一剑收势,嫣然一笑:“打不过时方才求饶的人见过许多,刚交手就愿意投敌的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好歹你也是堂堂一寨之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投降了?” 这一笑,把金蛇寨主的骨头都给笑酥了。他急忙表露心意:“区区野山小寨,岂可与名震天下的血骨坛相比?若能为‘红樱’仙子效力,在下甘愿放弃寨主之位,如此也可算是弃暗投明,何乐而不为?” “啧啧,金蛇寨主拍马屁的水准真是一等一。”洞口观战的颜子召对何天遥道。 何天遥故意调侃:“你对姜姑娘不也是如此?我看你和他半斤八两。” 颜子召撇了撇嘴:“我可是诚心求师的,他却是心怀亵渎之意,怎能相提并论?若非‘红樱’主事美若天仙,他岂肯降服?” “莫非有诈?”何天遥觉得有些蹊跷。 “未必。传言金蛇寨主十分贪*淫好色,你看他那一身浮夸的装束,还有始终不正经的眼神,可见传言非虚。他自知不是‘红樱’主事的对手,加上‘红樱’主事恰好是个大美人儿,他有此举也就不稀奇了。” “金蛇寨主果然识大体。”穆迎萱道,“我血骨坛的确与大部分三山匪众没什么仇怨,只是个别几个家伙胆大包天。想为我效力也简单,只要把那几个家伙抓来,就算你投诚了。” 颜子召忽然轻笑了一声。 “这……”金蛇寨主十分犹豫,“并非在下不肯,而是无能为力。” 穆迎萱陡然变脸:“那就不必多言了!” “且慢!”金蛇寨主慌忙道,“凭我的实力,确实对付不了他们。要不这样,我告诉仙子他们的藏身之处,仙子与另外两位主事一起去杀他们,如何?” “也好。”穆迎萱的神情又恢复了缓和,“我丑话说在前头,以后但凡是我的命令,你都不可违抗,否则我定斩不饶,你可愿意?” 金蛇寨主大喜:“愿意,当然愿意!只要是仙子之令,在下赴汤蹈火,再……” 穆迎萱不想听老套的话,不耐地摆手打断:“好了 ,愿意就行。如果违令,到时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金蛇寨主唯唯诺诺,毕恭毕敬,但目光依旧不老实,时不时偷瞄几眼穆迎萱的俏脸与身段。 穆迎萱走向山洞,金蛇寨主刚要跟来,她回头投以一个凌厉的眼神,金蛇寨主立马站住了脚。 “‘红樱’主事,就他那种货色,你也肯纳入麾下?血骨坛应该不缺高手啊。”颜子召小声道。 穆迎萱微微一笑:“他暂时还有点用处。”然后,她郑重其事地问何天遥:“何公子,你那身法是跟何人所学?” 何天遥还以为穆迎萱是看上了他的身法,毕竟在禹馀界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红樱’主事,抱歉了,我曾经对师父立下重誓,决不将此身法外传,所以……” 穆迎萱又是莞尔一笑:“虚三元,复三元,实三元。依我看,你那《一气三元》身法已经许久未曾提升了吧?” 何天遥万分诧异,穆迎萱竟然说出了“一气三元”这个名称,并且对三个阶段一清二楚,可见她并非是想学这套身法。“未曾提升”又是何意?难道《一气三元》还有后续阶段不成? 未等两人细谈,山洞上方突然掉下个人来,几人一看,竟是黑鸦寨主。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看来是在“绿波”主事手下吃了不少苦头。燕英虹从山洞上方跃下,对着趴在地上的黑鸦寨主啐了一口:“这家伙,腿脚还挺快,费了我不少力气!” 黑鸦寨主挣扎着抬起头,与金蛇寨主对视。一方的眼神是疑惑,另外一方则是同情。 这时,姜怜语也从坡下跳了上来,身上虽是干干净净,但鞋子边缘却被血迹染红。她手里握着两截龙蟾断斧,掼在地上。龙蟾寨主的下场可想而知。 “无用之人,还留着作甚?”姜怜语瞟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黑鸦寨主。 “本指望他带路来着。现在确实不需要了。”燕英虹毫不留情,一道寒光闪过,黑鸦寨主身首异处,颜子召与何天遥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姜怜语冷眼看着金蛇寨主:“血骨坛被劫之物现在何处?” 金蛇寨主老老实实地回答:“在下也不知,都是四位长老所为。” 燕英虹喝问:“三山之匪因此而葬送了数千条人命,你还打算继续护着他们么?” “不敢,不敢。我这就带三位主事去他们的藏身之处。”金蛇寨主在前头引路。 颜子召连忙问:“姜姑娘,那我们……” “想来就一起来吧。反正让你们回去你们也不会听的。不过我事先声明,大战之时我可顾不上你们。”姜怜语道。 穆迎萱却对两人眨眨眼:“没关系,我来保护你们。” 金蛇寨主将一行人引向了独明山西侧峭壁的瀑布处,来到了吊桥中央。“瀑布里面有一条暗道,入口的位置就在这座吊桥第一百三十五块桥板的正对面,喏,就是这块缺了一个钉子的木板。密道的洞口略微向上,很容易就能钻进去,只是洞口不大,跃过去之后需要略微蜷缩身子,当然,三位姑娘不必如此。”金蛇寨主道。 “秘道入口居然在峭壁的瀑布后面,藏得可真好!”姜怜语探头向下看了看,瀑布飞流直下,直接落在山底的碎石滩上,汇入罗生江。若不是知道瀑布后面有洞口,谁敢往瀑布里跳? “我来带头。”金蛇寨主很自觉,后撤两步,冲着瀑布跳了过去,声音消失在水花之中。 燕英虹也跟着跳了过去。 这个距离对于颜子召与何天遥来说有点远,颜子召不好意思地说:“姜姑娘……” “抓紧了!”姜怜语递给颜子召一只衣袖,带着他一起跳进了瀑布。 “来。”穆迎萱则握住了何天遥的手,也跳进了密道内。 一进密道就是一座小水潭,其中的水是由瀑布溅进来的水聚集而成,正好给几人缓冲。或许是为了掩藏,密道内没有灯火,往深处越走,就越黑暗。沿着盘旋而下的台阶走了一阵,才看见了密道底部的光亮。 金蛇寨主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条密道是无意间发现的,因为入口极其隐蔽,四位长老就把它当作闭关修炼之所。” 姜怜语问:“之前我们被困的那间石室墙后又是什么地方?” “什么都不是。那个洞本来是当作存放贵重物品的仓库,前段时间四位长老突然下令把东西都转移了。” 穆迎萱道:“该不会是特意为了困住我们才把东西移走的吧?” “是,也不是。”金蛇寨主道,“四位长老料定血骨坛近日必有动作,也估计三山大寨之中一定有血骨坛的奸细……啊,不,是内应,所以故意放出假消息,说石室后面就是闭关之处,目的就是为了诱使血骨坛派来刺杀的高手进入其中。仓库的石门和石室的墙壁都是由极其坚硬的压天岩制造,只要被困在里面,就不可能逃得出来。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血骨坛此番动作竟会如此之大,最终进入仓库中的竟然是血骨坛三大主事。三位连压天岩做的石门都能击得粉碎,果然名不虚传!” “压天岩……很硬么?”姜怜语明知故问,就是想套一套究竟有多硬。 “那当然!就石门那样的厚度,合四位长老 之力也无法将其粉碎得如此彻底。”金蛇寨主稍战即降,跟亲眼目睹石门被击碎也有很大的关系。虽然他分明知道当时石门之后站着的是颜子召与何天遥,但两人的实力明显不足以击破石门,所以他还是把这项“壮举”算在了三位主事身上,由此也得出了三位主事的实力远超四位长老的结论。 其实真正击破石门的人,应该是“黄狼”主事。 “听你刚才的话意,三山匪众也都不知道真正的闭关之所在何处咯?”燕英虹问道。 “那是当然。除了四位长老之外,只有我们三位寨主知道。他们闭关修炼时,就由我们三人负责暗中看守密道。” 穆迎萱冷笑:“名为寨主,事实上只是他人的奴仆罢了。” 金蛇寨主叹息了一声:“我们何尝不知呢?只是他们的实力太强,我们只能唯命是从。”随即,他又以高兴地口吻说:“以后就不必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了。能加入‘红樱’仙子麾下,真乃金某三生有幸!” “‘红樱’仙子?”姜怜语与燕英虹异口同声,一起看向了穆迎萱。 “美若天仙下凡,自然当以‘仙子’相称。不仅是‘红樱’仙子,‘蓝玉’、‘绿波’二位仙子也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穆迎萱问:“你姓金?” “正是。在下金潮奉,生肖属蛇,‘金蛇’之名由此而来。” 说着,众人下到了密道底部,原来这里依然不是密道的尽头,密道转弯向西进入一段平道,略有弯曲,所以依旧不知延伸到多远。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条密道将会穿越罗生江底。罗生江的对岸就是掌心山,看来四位长老藏身的地方就在掌心山之中。 沿着密道走了片刻,终于看到了尽头处的一扇石门。这扇石门也是压天岩制成的。 “打开。”姜怜语令道。 金寨主却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开启石门的方法只有四位长老知道,我们三个寨主最远也只到过这里,从未进入过这扇石门。不过,这扇石门与仓库的石门厚薄相同,相信应该难不住三位主事。” “好了,你的这项任务就到此为止了。我现在给你第二项命令。”穆迎萱道。 “‘红樱’仙子尽管吩咐。” 穆迎萱淡淡地说:“你自尽吧。” 金寨主顿时瞠目结舌。 “实力不够不是你为虎作伥的理由,你大可以离开金蛇寨,不听四位长老的命令,但你却没有。”穆迎萱的话一针见血,“况且你本来就是因为心术不正才建立了金蛇寨。我想,这些年来,你也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吧?按我先前所说:‘以后但凡是我的命令,你都不可违抗,否则我定斩不饶。’你是自行了断,还是我替你动手,自己选吧。” 金寨主自知难逃一死,惨笑道:“你一个杀手头头,竟然跟我谈‘伤天害理’?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穆迎萱道:“江湖纷争,恩怨难免。如果实力、权力够强,又何须借助我血骨坛行刺?所以我血骨坛所接的刺杀任务都是帮助实力较弱、无权无势之人,这其中算得上‘伤天害理’的又有几何?罢了,多说你也不明白。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么?” 金寨主愣在那里。 “就是你对无辜女子的欺辱!”好个穆迎萱,随着话音手起剑落,将金寨主开膛破肚。金寨主瘫倒在地,血流不止,但并未立即死去。最终,他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点点丧失了意识。 “呸!我也最恨那**下流之徒!”燕英虹对着尸体啐骂道。 “何公子,还得看你的了。”穆迎萱道。原来她们在仓库时只看见石门碎了,但没看见何天遥是如何弄碎的,她们还以为是颜子召之前所提的“破墙神技”呢。 经何天遥解释之后,三人俱惊。想必“黄狼”主事早就料到她们会被困在仓库之中。 “一般人可弄不出那种能弄碎压天岩石门的机关,看来‘黄狼’大哥安排在三山匪寨中的内应,就是他自己!”姜怜语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些年来,‘黄狼’大哥一直不知所踪,前两年青龙坛内甚至有人瞎传他已经与宝应门的一位高手同归于尽了呢!感情他是混进了三山匪寨啊。”燕英虹笑道。 穆迎萱说:“所以此番行动所需的讯息才会探听得如此详尽、精确。就是有一点不太厚道,明知道仓库是个假消息,还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被困在里面。若不是二位公子追随而来,还不知道我们还要困在里面多久呢!” “局势瞬息万变,事先探得的消息永远都只能当做参考,实际行事时须谨慎小心,随机应变。当我们三个冲进仓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洞口上方的山体中藏着一道石门,这就是我们的过错。我猜‘黄狼’大哥是想通过此事给我们一个教训。”姜怜语总结道。 燕英虹问:“那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四个长老一直闭关不出,想必是练功到了关键时刻。此时正是最佳的闯入时机。等到他们出关,恐怕就不好对付了。”姜怜语道。 在三位主事交谈期间,何天遥与颜子召已经把石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一回,他们没有发现可以放入白石的凹坑。 fpzw 第六百四十一章 化险为夷 掌心山下通道中的压天石门上,并没有可以放入白色小石的凹坑。也就是说,想要进入这扇石门,必须找到开门的机关。但门后可是连黑鸦、金蛇、龙蟾三大寨主都不能进入的禁地,其机关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说起三山匪寨的四位长老,其实他们的地位比三大寨主还要高。这可是诸多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三山匪寨之所以成了气候,与四人的暗中领导是分不开的。“黄狼”主事声称,他们的武功极高,官府数次征讨尽皆无果也是拜四人所赐。 血骨坛与三山匪寨本是井水不犯河水,话说回来全天下敢惹血骨坛的人也找不出几个,偏偏四个长老胆大包天,在三年前与血骨坛结下了梁子——他们抢夺了血骨坛的一件宝贝。虽然当时他们蒙面行事,且不留一个活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血骨坛打探消息的能力。这正应了一句常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个长老不是“好啃的骨头”,此外血骨坛那件宝贝的事哪怕在坛内也是机密,所以这才惊动了四大主事联手解决此事。“黄狼”主事耗费了两年的时间打探清楚了一切,将剩下的事交给了三位女主事,自己则去追寻宝应门高手“应海”的下落。 据“黄狼”主事提供的消息,四个长老这次闭关已经一年有余,应该已近闭关末期。越临近末期,他们的实力就越弱,故而此时正是最佳的进攻时机。为何临近出关时,四位长老的实力反而会变弱呢?这与他们此次修炼的目的有关。具体情形三位主事没有多言,何天遥也弄不明白。 “按二位公子所言,‘黄狼’大哥理应在这座压天石门上也设个机关才对。看来,他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姜怜语道。 “红樱”、“绿波”两位主事对视一眼。 姜怜语继续说:“若是此次计划了近三年的任务功亏一篑,‘黄狼’大哥当负首要责任。” “‘蓝玉’主事的嘴还是那么凌厉啊。”身后的通道中传来了“黄狼”主事的声音。 “‘黄狼’大哥!”三位主事尽皆欢喜,迎了回去。看样子,她们与“黄狼”主事也是很久不曾见面了。 “黄狼”主事记得何天遥与颜子召,他丝毫不惊讶两人出现在这里,远远冲他们点了点头。“压天岩乃是独明山特有的坚硬岩石,有且只有一座。”“黄狼”主事道,“不知是何方高人用了何种方法,将压天岩制成了两大块石板。其中一块,就是峰顶密室中的那堵墙,另外一块又不知因何裂成了两块,被粗糙地加工成两座石门。一座用在峰顶,另一座用在这里。我待在龙蟾寨的这几年,有大半时间都在研究如何对付这种坚硬的岩石,幸而终有所成。” 姜怜语道:“峰顶那座石门确实已经碎裂。既然你知道这里有一座石门,也知道如何击碎石门,为何不留下破门的机关呢?” “四大长老个个精明,尤其是这等隐秘之所,若是发现石门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小洞,他们岂不生疑?山顶那个洞穴则是当作仓库使用,而我作为龙蟾寨的仓库主管,在门内设下破门的机关并不难。”“黄狼”主事解释道。 “那这座门怎么办?”穆迎萱问。 “黄狼”主事淡淡一笑:“只要知道开门的机关就行了。”从他的口气来看,他应是已经探明了开门的机关。 “天有三光,日、月、星;地有三势,高、下、平;人有三尊,君、师、父。日攀高峰,居高临下,如君之威;月洒鸿沟,泽满天堑,如师之德;星垂平野,点点滴滴,如父之恩。这座石门的机关,正是依此口诀所设。”“黄狼”主事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依次按了三处:一处是被众多凸起所包围的最高的一个凸起;一处是坑底不深但边缘范围很广的凹坑;最后一处是外围相对较为光滑的洞壁中间密密麻麻的浅坑。三处按过,压天石门上方传来了几声异响,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出现在洞顶。 原来,那才是密洞的真正入口!那座压天石门压根就与这个机关无关。 “本以为是座门,原来是堵墙。”燕英虹道。 “此招甚妙,当闯来之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压天石门上时,它的迷惑作用就已经成功了。”姜怜语不得不赞叹对手的狡猾。 “此地凶险,你们两个还是赶快离去为好。”“黄狼”主事又将一物抛向了颜子召,颜子召接住一看,正是那颗白色小石。在破了山顶的压天石门之后,颜子召还来不及拿回白色小石就受到了三大寨主的袭击,后来竟忘了此事。如此来看,这颗白色小石的作用不止是破坏压天石门而已。 同样是高手对决,这一回交战双方人数更多。“黄狼”主事却再一次让两人离开,两人自然不太甘心。颜子召正要开口,上方洞口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到了鬼门关前还想走?今天你们都得死!”话音刚落,一股狂风在通道内刮起,向着那个洞口聚去,几人感到洞口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连身体都变得越来越轻,似乎就要飘起来了。 “狂妄!”“黄狼”主事一马当先,蹬地而起,借助风势钻进了洞内。 燕英虹与姜怜语也 依次进了洞,姜怜语还不忘回头对颜子召与何天遥喝一句:“还不快走!” 穆迎萱对何天遥道:“你先去晚飘山,以后自有机会相见。” 四位主事都进了洞,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颜子召拿不定主意。 何天遥催促道:“走啊!那四大长老绝非常人,‘黄狼’主事必然有数。为了看一场高手对决而冒生命危险,不值!”大风在通道内怒吼不止,大风灌口,连说话都费力。两人手挽着手稳住身体,顶着风一步一步向前迈去。 未走出几步,风势骤停,两人身后传来打斗之声。回头望去,红樱主事穆迎萱正与一位同样也是红衣的男子打得难解难分。那男子面色白净,颌下无须,长发垂腰,动作优柔,若不是看见他的喉结以及听到他口中不时传来的低沉喝声,两人险些要把他当作女子。 红衣男子的目标显然是他们两个,而穆迎萱则在阻拦。两人身法俱佳,在狭窄的通道内辗转腾挪,竟丝毫未见不便。颜子召看得入神,在双方你来我往的妙处,忍不住拍手叫好。 红衣男子冷笑一声,甩袖发出几道绿光,直射向两人。两人避过,那绿光击在洞壁之上碎裂开来,竟铿然有声,轰下不少渣屑。碎裂之物悠悠落地,两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几片草叶!以草叶当暗器,不仅速度惊人,威力也十分刚猛,足可见红衣男子实力之高。 “快走!”穆迎萱急道。 两人转身就跑,迎面拐角后面却突然冲过一个人来。那人衣衫破烂,满脸血污,面色狰狞,手持一根短棍,吓了两人一跳。“田寨主,你来得正好。杀掉那两人!”红衣男子道。 原来龙蟾寨主并没有死透,这个紧要关头又冒了出来,截住两人的去路。 “何兄,他的龙蟾斧已毁,又身受重伤,莫要怕他!”颜子召向后小跳,顺势张弓搭箭。何天遥抽剑前迎,与田寨主短兵相接。 “功力高时,草木皆可为兵器,何况一棍乎?”红衣男子已觉察到颜子召与何天遥实力孱弱,料定两人必然不是龙蟾寨主的对手,遂专心与穆迎萱对战。 “乒乒乓乓”打了一阵子,红衣男子已与穆迎萱交手数十回合,通道另外一边的战斗却依然没有结束。红衣男子不禁大怒,暗骂龙蟾寨主真是个废物,侧目一瞥,正好瞅见田寨主喉间中了颜子召一箭,踉跄倒地,何天遥抓住时机,一剑削去了他的头颅。 红衣男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堂堂高境八品的寨主竟然如此不中用。那两人已经跑远了,自己却脱不开身去追。只在急时,耳边听到了传音之声:“让他们去吧,速来会合!” 红衣男子咬咬牙,后退一大步,钻回了洞顶的入口。 …… 再说颜子召与何天遥两人,顺着阶梯一口气跑到了顶,可是,到了密道入口,两人又犯了愁。进入密道时是两位主事分别带着两人跳过来的,现在要出去,就得穿过瀑布跳到吊桥上去,距离太远不说,密道入口下方可是个水潭,连可以踏脚发力的地方都没有。对于高手来说,踏水而跃并不算难事,可对他们两个低手而言,却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钩索穿过入口前的瀑布,落在了两人脚下。何天遥纳闷地拾起了钩索,轻轻拽了两下。那边的人很快也轻轻回拽了两次。何天遥赶紧将钩索缠在了一块石头上。 “何兄,尚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不管是敌是友,先出去再说。”拴好钩索之后,何天遥再度拽了两次,对颜子召道,“若外头那人真有意相助的话……” 绳索果然被扯紧。 何天遥大喜,攀上了绳索,两人就这样顺着绳索爬出了密道。穿过瀑布,看清那个站在索桥上正用力拽着钩索的人后,两人的心完全放了下来。那人正是姜怜语的手下,那个曾经“抢劫”过两人的蒙面男子。 两人站上吊桥之后,男子道:“我们又见面了。” “是‘黄狼’主事让你在这里候着我们的?”颜子召问,“你怎么不拦着龙蟾寨的那个田寨主啊?” 男子笑道:“你们不谢我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还要责怪我?我此行的任务可不是救你们两个,是我刚才恰好经过吊桥时听到了‘黄狼’主事传音,让我抛出钩索带你们出来。” “传音?”两人愕然。所谓传音,是一种用功力阻止声音扩散,并使其精确传至某处的方法。传音的距离越远,对于功力的消耗也就越大。通常情况下,十几丈的距离已是极限。可从密道入口到山底,再到压天石门前,不仅距离远,而且还转了好几次弯,如何传音? 男子解释道:“‘黄狼’主事可是有一项传音入密的绝技,唤作‘空言术’。哪怕隔上几百丈,当中隔墙隔物,也能让对方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了得。” 何天遥感慨道:“‘黄狼’主事正与高手对战,却依然不忘这等细节琐事,心思细腻得让人五体投地。” “接下来的路程就由我来护送两位。”男子拱手道,“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德字。” 慕容德 领着两人下了山,来到罗生江边,登上一艘篷船。船借着风力和水力,划破清澈的江面,往下游而去。慕容德于船尾掌舵,颜子召拉着何天遥到船头,压低声音问道:“何兄,你到底是什么实力?” “我真的刚飞升没多久,还能是什么实力?”何天遥不知该如何解释。在山底通道内遭遇龙蟾寨主时,两人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击杀敌人,可以说功劳全在何天遥一人身上,因为他仅凭躯体就挡住了龙蟾寨主的所有攻击!起先是小臂中了敌人一棍,但何天遥却并未感觉有多疼,他还以为是龙蟾寨主身受重伤后气虚力乏之故,可敌人的招法却丝毫不乱。接着,他的肩膀又挨了重重一棍,略有疼痛,但筋骨完好。之后何天遥就彻底放开了,只需避开要害部位,其他地方偶尔中一棍也能坚持。不过对手就没那么好过了,何天遥的宝剑可是出自名匠之手,剑刃锋利,加上他剑法不俗,使得龙蟾寨主伤上加伤,越来越疲弱,最后被颜子召抓住了良机,一箭封喉。 颜子召撸开何天遥的衣袖,仔细检查着他胳膊上的伤痕,只有一些淤青,其他什么都没有。“田寨主那几棍力道可不轻,生生挨着的话,你的胳膊早该断了。莫非是法宝之故?你有护体功效的法宝么?”颜子召猜测道。 何天遥摇了摇头,他现在拥有的法宝就只有陵光佩。他仔细回想,自己的身体的确有些超乎寻常。而这种超乎寻常的现象,其实打他飞升上界之后就已经开始了。不说直接能适应清微界威压之事,就是后来于黄云岭斗森蚺时,锐利的蛇牙也只是在他肩膀留下了几道小口子而已,要知道,那蛇牙只是轻轻一划,就在梁若媞的小腿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也许,在虚空之界的漫长修练,使得我筋骨更加坚实了?”何天遥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对颜子召道:“颜兄,你冲着我射箭试试。” 颜子召吓了一跳,不知何天遥之意。当听何天遥解释说是为了试一试躯体强度时,他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太危险了!” “又没叫你射我心窝,喏,偏一点,受伤也只是擦破胳膊而已。”何天遥对着自己左臂的某处比划着,“以你的箭术,相信不难。” “当真要试?” “是的!” 颜子召无奈,后退到船篷边,犹豫了一下,又返前两步。离得近了,怕箭力太大,射伤何天遥;离得远了,又怕瞄不准。最后,他站在了何天遥面前两丈处,张弓搭箭。“何兄,你准备好了吗?” 何天遥点点头。 颜子召使劲咽了口唾沫,瞄准何天遥左臂的边缘。他持弓的手在轻轻颤抖,拉弦也不敢太满,瞄了好一阵,终于放了弦。可是,由于弦未绷紧,那支箭刚离开弓就往下坠,最后落在何天遥身前一尺处。 何天遥哭笑不得,捡起箭抛还给颜子召:“你倒是使点劲儿呀!” “放心拉满弓,你伤不了他。”船尾的慕容德大声道,“当初他挨了我三成力的一脚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站起身来,我就知道这个小子不简单。” 颜子召定了定神,觑准了位置,虽然还是不敢把弦拉满,不过他估计这一箭已达六、七成力了。箭射得很准,箭力带得何天遥的身体扭了一下。颜子召连忙上前查看,何天遥的衣袖破了,皮肉上有一道红印,但并未留下伤口。 “果然,你的躯体可真够硬的。”颜子召带着艳羡的神情赞叹道。 “你尚未使出全力,再来!这一回冲着这儿!”何天遥指着自己的左肩窝。 未等颜子召开口,慕容德道:“有胆气!依我看,还应该让他再离得近一些!” “对,你上前一丈。”何天遥道。 “都是疯子……”颜子召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已比前番有底气多了。他上前两大步,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何天遥应声坠入江中。 “何兄!”颜子召冲到船舷处,将何天遥拉了上来。看他的左肩,有一个圆点红印,箭支刚才被弹飞了,漂在几丈外的江面上,“感觉如何?” “像是挨了一拳,稍微有点儿疼。”何天遥活动着肩膀。 “这已经是我十成力道的一箭了,居然连皮都没破。何兄,难道你的身体是铁打铜铸的不成?”颜子召望向那支箭,连箭头都折断了,仅剩下一支箭杆,怪不得能漂在水面上呢。 “我说你伤不了他吧?”慕容德笑道,“‘黄狼’主事果然眼光敏锐。” 何天遥皱了皱眉头:“慕容兄,‘黄狼’主事让我们二人前往霏晴派,‘蓝玉’主事又一路护送,究竟目的为何?” “等到了霏晴派,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颜子召又问:“不知三山匪寨的四大长老有多厉害?‘蓝玉’主事他们应该能顺利拿下吧?” 慕容德道:“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其实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只是以前他们不叫现在的名号。这回他们闭关若是修炼有成,恐怕实力会大幅提升,即便是我们血骨坛四大主事联手,胜负也难说。”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四个长老想要伤到四位主事也绝非易事。成败不好说,但性命定是无虞。你们大可放心。” fpzw 第六百四十二章 贪杯闹酒 万千世界,大好河山。罗生江纵跨两洲,沿途山明水秀。以往只是因为三大山峡之匪患,如刺在喉,上下皆不可。即便有金楼船那等不易被劫的大船,过三座山峡时,船上人众也皆是战战兢兢,生怕匪首偶一日心血来潮,下令劫一回金楼船“尝尝鲜”,故而难生赏山看水的闲心。 而此时,颜子召、何天遥两人的心情却是与那些人不同。船虽不大,但最凶险的三大山峡已过,和风、缓流推舟而行,只待几日之后到达目的地。闲来无事,正好一览青山碧水。三大山峡之后的山峰都不算高,松、柏、枫林倒是十分茂密。时值深秋,松柏转苍,枫叶变红,随着江水转流,若逢着丘峦上覆一片枫林,那可真是: 远看群山尽苍重, 转来却见一点红。 秋意阑珊枫才艳, 恰似娇娘掩羞容。 过了罗生江中游之后,随着距离三大山峡越来越远,江上的船只也越来越多。常闻“水边平地多繁华”,此话真是不假。三里一镇,十里一城,其间渡口、码头不计其数。有诸多客商为了便利,干脆在码头附近沿岸设摊,有时摊位竟连绵数里之长,为了遮风避雨,不少地方沿江修建长廊,长此以往,临近几镇的长廊竟能连在一起。人群更是熙熙攘攘,每日从卯时一直热闹到戌时,有些地方甚至过了子夜还不休市,灯火通明,照得市集犹如白昼。颜子召不禁感叹:“罗生江全江沿岸本该都是这般繁荣才是!” 轻舟顺风顺水,日行千里,昼夜不歇。不几日,平地流域已过,罗生江再度流进山区。这也是罗生江进入下游的标志。这里的山与中游之山又有不同,高耸入云,巍峨磅礴。从半山腰开始就烟雾缭绕,于江上根本望不见峰顶。 “晚飘山已经不远了。”慕容德道。 “我曾听闻这片山峦有‘登高四晚而入天宫’一说。难道晚飘山真的那么高么?需要爬四天四夜?”颜子召好奇地问道。 慕容德听了哈哈大笑:“此‘晚’非彼‘晚’也!‘晚飘’二字其实先是峰名,后来那片山峦才以峰名冠之。晚飘山共有四座高峰,主峰自然是晚飘峰,另外还有晚天、晚飞、晚空三座高峰。因为名扬天下的霏晴派主殿就座落于晚飘峰上,所以‘晚飘’二字最为出名,这也正是以峰名为山名的原因。现在你知道‘四晚’为何意了吧?” “原来是四座高峰的统称……晚飘山除了霏晴派之外可谓人迹罕至,外人对‘四晚’之意想必多有误会。” “霏晴派其实原本也是一个统称,当初四位祖师师承一脉,功法同源,却有所区别。为了秉承将本派扬名立万的宗旨,四位祖师分脉不分派,分别于晚飘、晚天、晚飞、晚空四座山峰上开脉收徒。后来经过漫长岁月,各脉的功法逐渐融会贯通,各自取长补短,区别不再似早年间那般分明。”慕容德介绍道,“在进入修真新时期之后,因为武器各异的缘故,更加不便区分武功套路,所以现在霏晴派中再无支脉一说。” “修真新时期”,何天遥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听慕容德之意,“武器各异”这种现象是在进入“修真新时期”之后才出现的。既然有“新时期”,那就一定有“旧时期”。不知“旧时期”的修炼方式是不是传统的以刀、剑为兵器的修真之道呢? 两日之后,慕容德遥指远处一座高山:“那儿就是晚飘峰,穿过岸边这片树林,就是霏晴派的地盘。我尚有他事在身,只能送二位至此了。” 两人上了岸,与慕容德挥手而别。树林不大,两人在林间穿行了一个时辰,就看到了林外上晚飘峰的山路。顺着山路拐过弯去,视野里赫然出现一座牌楼。牌楼下正有一名白衣男子,背靠着柱子端坐冥想。看见两人之后,他远远地问道:“二位兄台可是奉血骨坛‘黄狼’主事之令前来霏晴派的?” 颜子召与何天遥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正是。” “我在此恭候多时了。”白衣男子起身迎了过来。行礼之后,他说:“师父昨日说,今天将会有两人奉‘黄狼’主事之命前来霏晴派,吩咐我一早在此守候。现在日薄西山,我还以为二位不会来了呢。二位且随我上山吧。” 牌楼后的山路铺着青石,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一座石灯台。这会儿时近黄昏,灯台都已点亮,顺着山路眺望,灯火似乎映出一条登天之道。山路开始绕山盘升之后,山上那点点灯火仿佛群星坠落,煞是好看。 霏晴派座落于山巅,估摸着上山之路至少也有数里之遥,颜子召叹道:“沿路灯火的确壮观,但平时这条山道应该鲜有人走吧?如此灯火通明,未免太浪费了些。” “平时是不点灯火的,但今天不是特殊嘛。”男子道。 “为了迎接我们?太隆重了!”颜子召略显激动。 男子笑了:“也可以这么说吧。今天是我们霏晴派开门纳客的日子。” “开门纳客?怎么说得跟青楼似的……”颜子召脱口而出。 “颜兄!”何天遥嗔怪道。 男子一点也不生气:“这个词也不是我们自己说的,而是人们口口相传时说的。我们霏晴 派江湖闻名,慕名而来的客人不计其数,总不见得一概许他们入宗,打扰本门弟子修行吧?所以平日都是闭门谢客,只在特殊的日子开门纳客。” 何天遥问:“那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今天是报名入宗的最后一天。明日就是我们霏晴派的收徒大会以及拜师仪式。”男子道,“你们明天可以看看热闹。”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这次来贵派是为了替‘黄狼’主事送一样东西……”颜子召拿出来那块白色小石。 男子又笑:“怎么可能光是送此物呢?‘黄狼’主事荐来的徒弟,家师岂有不收之理?从明日起,你们就该叫我一声‘二师兄’了。” 若换成以前,颜子召此时当欢呼雀跃。拜入霏晴派是多少世人梦寐以求却又不可企及的愿望,对两人来说却是如此易得。可是,颜子召如今一心想拜姜怜语为师,所以听了男子所言,并没有显得多高兴。“不知‘黄狼’主事为何要荐我们入宗?此物又是什么?”颜子召问道。 男子说:“连你们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等见了家师,一切自见分晓。” 由此可见,“黄狼”主事与男子师父的关系非同一般。“黄狼”主事让两人来一趟霏晴派,就是举荐两人入宗。听男子的意思,两人不必参加入宗考核了。“难道‘黄狼’主事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可知我二人资质如何?”何天遥忖思。 “兄台尊师不知是霏晴派的何许人物?”颜子召又问。在他想来,能与“黄狼”主事交好之人,在宗派内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家师正是霏晴派掌门。” 两人愕然,只料到此人师尊在霏晴派内应是举足轻重,但没想到地位竟然高到如此地步。颜子召动摇了,拜入霏晴派和拜霏晴派掌门为师,两事的性质截然不同,前者只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后者可是掌门之徒啊! 男子又道:“师父从不轻易收徒,到现在也只收得师兄和我两个。师父从前还曾说过,收徒最多只收四人,所以,收了你们两人之后,师父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收其他徒弟了。” 不得了,不仅是掌门之徒,还是关门弟子。何天遥看颜子召目光直直地发愣,遂笑道:“颜兄,你还在犹豫吗?” “怎么,你们还有顾虑?”男子有些疑惑。 颜子召一咬牙:“没有!就这么定了,拜入霏晴派!不,拜霏晴派掌门为师!” “我叫向南桥,以后就是你们的二师兄。大师兄下山办事未归,等以后再见。”男子道。 颜子召与何天遥也自我介绍了一番,当然,何天遥虚报了一个年龄,于是颜子召就成为了“三师兄”,何天遥当“四师弟”。对于“四师弟”这个身份,何天遥十分怀念,当初他拜余瑞江为师时,也是排行第四。 三位未来的师兄弟一路说笑着往山顶而去。听向南桥介绍,霏晴派每隔三十年才收一次徒,每次的收徒名额也很少,最多的一次才收了四名徒弟。在举办收徒大会的前三日,霏晴派会打开山门接纳慕名而来的客人,为何称来者为“客”,正是因为其中九成九的人都会被淘汰。在收徒大会前一天的午时,山门即会关闭。此时已过了纳客之时,故而山道上不见人影。 何天遥道:“那我们岂不是迟到了?而且还一下子就占去两个收徒名额……” “你们是由‘黄狼’主事荐来的,师父又下了命令让我下山迎候,就不必受规矩约束啦。再说我们霏晴派收徒本来就没有名额限制。” “那就是只要资质足够优秀即可咯?”颜子召还以为霏晴派收徒的方式和以前的听闻不一样。 “也不是看资质,而是……”向南桥忽而踌躇起来,神情也略显古怪,“总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未到山巅,就远远看见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殿宇楼阁。山门前百级台阶两侧除了灯台之外,还架起了火盆。山门上建有一层阁楼,为守门弟子静修之用。山门两侧的墙上嵌着数块菱形黑石,每块黑石当中都阴刻着一个大字,右侧墙上的字是“拨云见日”,左侧墙上的字是“雨过天晴”,再往两侧去就全都是白墙青瓦,绕着山缘向远处延伸。 何天遥发现,偌大的山门,却不见牌匾。但观门楣之上,却留着牌匾的空位。 守门弟子见是向南桥回来了,赶紧开了门。门内即是一座宽阔的道场。道场另外一边是继续往高处延伸的台阶,转弯处是另外一座道场,然后又是台阶,一直绕向山后。 进宗之后,何天遥问:“师兄,宗派的牌匾呢?” “前些时日被……被宗内的一个醉鬼给打落,摔碎了,已经让人去附近的新唐城另做了,过几日便能送来。”向南桥尴尬地笑了笑。名门大宗,在收徒大会这等重要场合,竟然没有山门牌匾,的确丢人。 颜子召惊讶道:“霏晴宗还收醉鬼?打碎牌匾可是大过,得将那人逐出宗派吧?” “这个嘛……呃,那个醉鬼的地位有点高。”向南桥解释道。 “连堂堂霏晴派也有倚权仗势之事?”何天遥不解。 “谈不上。此人对 于宗派的功远大于过,贪杯以及闹酒这一点点缺陷又算得了什么?”向南桥道,“想来入宗的人实在太多了,晚天、晚飞、晚空三峰恐怕都已经住满了,这样吧,你们就在我的住处对付一夜。” 两人不太在乎住在何处。向南桥领着两人顺小路来到了一间小阁。“这里就是我和师兄的住处。现在师兄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今晚你们就在此处歇息,我去其他师兄弟那儿挤一挤。”向南桥十分客气,其实屋里足够住下三个人。 见向南桥这就要走,颜子召连忙问:“不用去拜见一下掌门吗?我还得把‘黄狼’主事相托的这块小石交给他呢。” “不急,你们千里迢迢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一夜好了。明日一早,我再带你们去见师父。”向南桥道,“其实就算你们现在去见师父,恐怕也没什么结果,可能还会惹得师父不高兴。”说完,他匆匆离开了。 待向南桥走远,何天遥道:“看来,霏晴派的掌门应该是个脾气古怪之人,多半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儿。” “管他呢,只要能拜掌门为师,哪怕他是三岁小毛孩我也心甘情愿。”颜子召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趟,打了个哈欠,“何兄,我可真是累了。” “那就睡吧,明日抖擞精神去见未来的师尊。” …… 来到霏晴派的第一夜,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翌日,天刚蒙蒙亮,一声高亢的鸡鸣就将两人从睡梦中惊醒。 “刚才那是打鸣声?我没听错吧?”颜子召揉着眼睛。 何天遥推开后窗,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说:“后院里养着鸡呢。” 这时,雄鸡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前那声更嘹亮,紧接着,远处山间鸡鸣声此起彼伏。 “宗派内养了不少鸡啊,有意思。”颜子召笑道。外间的灶旁有座水缸,缸里灌满了清冽的山泉水,以其沃面,精神也随之清爽。 不一会儿,向南桥在院里招呼两人。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装,两人跟着向南桥一起去拜见掌门。路上,向南桥向两人描述了掌门的性格和脾气。掌门行事低调,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扬狂妄之人;掌门不拘小节,自然也很讨厌死板拘束之人,更讨厌这样的人在面前谈大道理。 何天遥向颜子召眨眨眼,意思是:“看我猜得没错吧!” 掌门的住处就在正殿后面,是一座两层小楼。到了门前,向南桥再一次叮嘱:“见着师父之后不要太拘谨,也不要太随意,到时师父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两人点点头。 推开房门,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不是酒香味,而是酒臭味。向南桥蹙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昨晚又没少喝!”说完,他大步向楼梯处迈去,口中喊道:“师父!‘黄狼’主事荐来的两位师弟来见您了!” 颜子召与何天遥四目相对,目瞪口呆,联想到前日向南桥的话,莫非宗派内那个闹酒的醉鬼就是掌门不成? “来……都过来!”二楼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女声。 “你猜错了!”颜子召在何天遥背上拍了一掌,飞快地上楼去了,何天遥紧随其后。 向南桥推开了房间的门,站在他身后的两人险些将眼珠子瞪出眼眶,连“一片狼藉”都远不足以形容屋内的情形:桌椅东倒西歪,枕头被子掉落在地,酒坛滚得到处都是,盘碟全部摔成了碎片。更糟糕的是,地上满是呕吐的秽*物,与洒出的酒水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在秽*物当中,趴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服早已脏得没法入眼,即便这样,她还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寻找着尚有残酒的酒坛往嘴里倒。 “师父!你怎么又喝了一整夜!”向南桥不顾脏污,上前去扶,却被女子一掌推开,“不、不用你扶,我……能站得起来!”女子口齿不清,想必是舌头发僵。 别说,她还真站起来了,只是没站稳须臾,又一头栽倒了。她的脸和头发都沾上了秽*物,但浑然不觉,口中还小声砸吧着:“嗯……好香,味道不错!” 颜子召都快要吐了。 这邋遢女子就是霏晴派的掌门?若不是向南桥口口声声喊她师父,打死两人都不会信的。 “师父!过一会儿你还要主持收徒大会呢,这可如何是好?”向南桥急得直跺脚。 “都烂醉如泥了,你就别指望了。”何天遥道,“不知宗派内是否有长老?” “如今副掌门也不在宗内。两位掌门之下就当属晚天堂、晚飞堂、晚空堂的三位长老了。不过,他们本来就看不惯师父的行为作风,此时闹出这种事,更是给了他们声讨师父的把柄啊,所以万万不可让他们得知!” 颜子召劝道:“不论如何,还是宗内大事重要,收徒大会当然得有人主持,否则霏晴派可就贻笑天下了。” “唉!大会之后,三位长老免不了又是一顿指责,到时连我也要受牵连,遇上这么个贪杯闹酒的师父,我可真是命苦!”向南桥一边叹息着一边向楼下走去,“二位师弟,师父就拜托给你们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尽快让她醒酒!” fpzw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成何体统 霏晴派的收徒大会既定于巳时召开,此时已是辰时许。想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让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掌门恢复清醒,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么短的时间,不论用什么醒酒之法恐怕都是无济于事……呕——”进入房间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是颜子召闻到秽*物的气味还是感到肚中阵阵翻涌,一开口就连连干呕。 “不知有没有醒酒的丹药?”何天遥问。 掌门却接话道:“醒什么酒?我根本没……没醉!” “炼制丹药费时费力,有谁会单单为了醒酒而炼丹呢?”颜子召摇了摇头,揉着肚子退出了房间,下楼去了。不一会儿,他拎着两桶水回来,递给何天遥一桶。 “这……不太好吧?”何天遥很犹豫。这女子毕竟贵为大宗掌门,像对待囚犯一样冷水浇头,太过不敬。何况看她这副烂醉的模样,即便泼了冷水也不见得有效。 “浇不醒她冲一冲秽*物也好啊,臭死了!”颜子召毫不迟疑,一桶凉水当头泼了下去。女子浑身都湿透了,但也只是闷哼了一声而已。 何天遥无奈,正欲泼水,谁知那掌门突然从地上弹起,一把攥住了何天遥的手腕。“我都说了,我没醉!”也许是冷水起了点效果,她说话清楚了很多,口气也变得凌厉了。 何天遥语无伦次:“不,不是,我……” “不必解释!”掌门抹了把脸,“觉得抱歉的话,就陪我喝酒!”她又攥住了颜子召的手,“你也来陪我喝!” 看来这掌门还是没有完全清醒。“不喝也行,只要你们能从我手里挣脱,我就放你们走!”掌门道。两人使尽全身力气,可掌门的双手就像是铁钳一样夹得紧紧的,哪里挣脱得开。看着他们的模样,掌门哈哈大笑,松开了手,自己再度趴在地上,去揽先前被水冲远的酒坛,可是,手能触到的酒坛全都空了。“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找酒来!我要酒!”掌门没头没脑地冲两人发起了脾气。 颜子召拉了拉何天遥,两人先退了出去。“这酒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反正向兄已去告知长老,我们不如先去观摩收徒大会吧。” “可是,把她独自留在这里行吗?” “哈哈,人家可是掌门,最多再闹一回碎匾那种事呗,还能怎么折腾?巳时快到了,三十年一届的大会绝对不能错过。”颜子召拉着何天遥离开了小楼。 刚走到正殿旁,两人就听到了远处的嘈杂声。等到了殿前,只见广场、石阶、道场上早已挤得人山人海。若不是路旁有诸多身穿白衣的霏晴派弟子维护着秩序,恐怕有不少人要被挤下山崖去。 从殿前广场的围栏处,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直至山门处的所有阶梯与道场,掌门本该出现在这里主持大会,但是此时栏杆边的石台上却空着。颜子召与何天遥钻进人群,向石台挤去。 没走几步,他们就被一名霏晴派弟子给拦住了:“哎,你们的号牌呢?” “什么号牌?”颜子召问。 “就是进宗时守门弟子发给你们的木牌啊!” 何天遥扫视四周,果然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长条形木牌,上面用红墨写着类似于编号的字迹。比如他身边的两人,一人的木牌上写着“丁卯三十六”,另一个写着“庚寅二十八”。 “你们两个没有号牌,究竟是怎么进宗来的?”那名弟子立马警惕起来。霏晴派名满江湖,树大招风也并非不可能。他把两人当成是来搅乱收徒大会的不轨之徒了。 何天遥赶紧解释:“是向南桥师兄领我们进宗的。” “哦?向师兄?他现在人在何处?为何不见他和掌门?” “这个……”何天遥不知该怎么回答,周围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总不见得当众说掌门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吧。 “向师兄去找三堂长老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颜子召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喊道:“晚天堂江长老到了!”一听此言,广场上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何天遥循声望去,看到一位须发和衣色一样雪白的老者正一脸怒容地向人群这边走来。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一脸愁容的弟子正是向南桥。 人群纷纷让路,江长老径直走上石台,以雄浑的声音说道:“诸位来客,收徒大会延期两个时辰!” 人群“轰”的一下炸开了锅,临时延期,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看样子,江长老并不打算告知人们延期的原因。 “延期也得给个说法吧?”广场上的人群中不知谁带了个头,大家连声附和。 “没有说法!”江长老瞪眼吼道,“如果有看不惯的,霏晴派的大门开着呢!”说完,他就急匆匆下了石台,往正殿去了。 延期两个时辰,也就是要等到下午未时了。人群散去了一些,不过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如果能加入霏晴派,别说两个时辰,两个月他们也愿意等。 “我们也去看看。”颜子召向大殿走去。 霏晴派的大殿名为初雪殿,还未上台阶,两人就被宗内弟子给拦住了。颜子召声称有关于掌门之事要告诉三位长老,两人才被放行。来到大殿门前,就听见殿内有人在发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守卫弟子刚推开殿门,江长老喝道:“出去!” 向南桥连忙说:“江长老,那两位就是 ‘黄狼’主事推荐来的人,师父刚才就是由他二人照顾的。”他冲两人招招手:“快进来吧!” 殿中除了江长老和向南桥之外,还有另外两名中年男子。想来他们应该就是晚飞堂、晚空堂的长老了。其中一人冷笑道:“什么推荐,狗屁!要是收徒全凭外人推荐,我们还开什么收徒大会?” 另外一人道:“陆长老,那你觉得我们的收徒方式就很妥当吗?” “当然不妥。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开收徒大会了,就该认认真真把大会给办好,否则还不如不办。你们瞧,本希望借三十年一次之良机好好振我霏晴派之威,最后却闹了大笑话!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陆长老道。 “我们霏晴派早已闻名天下,何须振威?这事儿只要我们不说,也不可能传出去。”之前那人道。 陆长老冷笑道“得了吧,你去附近州城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们霏晴派有个醉鬼掌门?召开大会,山门上却没有门派之匾,已经够丢人了,这次无故延期,外人会如何猜测?想想也知道了!” 江长老斥道:“你们两个就别再争了,休管以后,先看当下!南桥,你可知掌门所定的此次收徒的名单在哪里?” “不知道。”向南桥摇摇头。 “你们两个知道么?”江长老问颜子召与何天遥,“掌门可曾提到过收徒之事?” “只说要酒喝,别的没说。”颜子召回答道。 “瞧瞧!这都叫什么事!”陆长老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江长老,马长老,我觉得我们三个不能再继续纵容那丫头了,此次大会之后,我们叫她退位让贤吧!” 马长老道:“江长老刚才不是说了么,先想办法怎么应付这次收徒大会,其他事以后再说。外面可有好几千只眼睛看着呢。” “那还不简单?反正每次她都是随便乱选,我们也依法炮制不就行了?”陆长老道。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江长老捻须深思片刻,而后否定道:“不可。‘随便乱选’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掌门是出于她自己的考虑呢?” 陆长老不以为然:“每一届收徒大会的来客都数以千计,还都是素未谋面之人,掌门又能有什么考虑?” “可是,掌门上任后所收之徒都挺不错的啊!”马长老道。 陆长老辩驳道:“那是运气使然,再加上本派功法优秀,只要弟子专心修炼,自然有所成。这功劳,与掌门无关。” “你们两个怎么又争起来了?”江长老不耐地说,“好了,‘随便乱选’不可取。即便掌门真是乱选,我们也不能效仿。谨记,我们三个长老的职责是督促掌门行事,并非代替掌门行事。” “我们当然记得长老的职责。可是,掌门她记得自己的职责吗?”陆长老还是难平心头怨气。 “三位长老,且听我一言。”何天遥插言道,“掌门只是醉酒,最多一日便可清醒。何不等她清醒之后再说呢?” 陆长老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多少来客在外面等着呢,就因为掌门喝醉而延期一天?” 颜子召道:“不是已经延期两个时辰了么?反正两个时辰也是延,一天也是延。真是诚心来霏晴派拜师修炼的人,多等一天也不在话下;若是连一天都等不了,这等毫无耐性之人,收进来也难有所成。” 江长老眼睛一亮,颜子召所言挺有道理。推迟两个时辰,尚且不知掌门能不能清醒,何不延期一天,待掌门精神抖擞之后再召开收徒大会呢?延期的原因也很好编,可以说掌门今日有要事未归,或者干脆将这次延期算作霏晴派对来客心性的考验。 “你们两个过来。”江长老的态度和蔼了许多,“说说,你们和‘黄狼’主事是怎么认识的?” 两人就将青莲湖暗洞中结识“黄狼”主事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陆长老问:“你们在那之前根本不认识‘黄狼’主事?” “仅对‘黄狼’主事的威名有所耳闻。” “呵,推荐人入宗竟如此儿戏,我用‘狗屁’二字都算抬举了。”陆长老十分不满。 “修真之人少说污言秽语!”江长老嗔道。 这时,殿门开了,守卫弟子喊道:“三位长老,不好了,掌门她带着一身酒气向着这边来了!” 向南桥“啊呀”一声惊呼,急忙冲了出去。 “胡闹!”江长老刚松弛下来的面容再度绷紧,大步流星出了大殿。 “坏了坏了,今天我们霏晴派要丢大人了!”马长老也追了出去。 陆长老长叹一声:“我都没脸出去了……”虽然如此说,他还是紧随而去。 殿中只剩下颜子召与何天遥。“何兄,我又开始犹豫了,拜一个不靠谱的酒鬼为师,我们的修真前途岂不是毁了?”颜子召道。 何天遥的想法与颜子召不同:“能当上大宗掌门的人没那么简单,更何况是个会贪杯闹酒却依然当上掌门的女子。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大殿旁的路上,掌门正摇摇晃晃地向广场走来。她身前有数名弟子正在好言相劝,可她哪里听得进去,不停地推开挡路的人,直到三位长老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站住了脚。 “掌门,你喝得如此烂醉,如何能登台主持?收徒大会还是推迟到明日吧!”江长老小声劝道。 “我……没醉!”这是醉酒之人最常说的一句话。 “掌门!那边可是有数千名慕名而来之人,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陆长老鄙夷地打量着她。她的头发湿漉漉、乱糟糟的,眼神迷离,身形摇摆,衣服上还沾着不少秽*物,隔着好几丈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刺鼻的气味。 “这个好办!给我端水来!”掌门依靠在墙边,命令道。 一名弟子飞快地去附近端来一盆温水,盆沿上还搭着一块脸帕。 谁知掌门接过脸盆,当头就浇了下去,水都溅到到了三位长老身上。“这样不就行了?”掌门笑嘻嘻地抹着脸,然后对那名已经惊呆的端水的弟子说:“记住,下次不要用温水,要用凉水,凉水!” “真是疯了!”江长老再也看不下去了,对几名弟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掌门扶回住处!”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起上前边劝边搀扶,掌门却火了,使劲抡了一圈胳膊把所有弟子都甩了出去:“回住处干什么?我刚从那儿过来!我还要去主持收徒大会呢!” “陆长老,马长老,今天咱们三个就是硬架,也得把掌门给架回去!”江长老道。 “啊——”掌门突然一声尖叫,抬手指向三位长老身后。 众人回头,却是颜子召与何天遥两人。 “你们两个!我让你们去给我拿酒,你们怎么都不回来了?”掌门一个箭步蹿上前,抓住了两人的胳膊,“这下你们可跑不了了,跟我来!”掌门硬拽着两人向殿前广场走去。 “快!”江长老一声令下,三位长老一起追了过去,掌门忽而侧首怒目,一股澎湃的气浪在她身后爆发,竟将三位长老全部震倒在地。“休要阻我!”掌门抛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罢罢罢!就让她尽情丢脸去吧!大不了我不当这个长老了!”江长老气得连连捶地。 掌门在广场上刚一露面,人群就欢跃起来,如山呼海啸。掌门直到登上石台都不撒开双手:“安静!”无比洪亮的嗓音在晚飘峰上响起,竟盖住了人群的呼喊声。 “这一次霏晴派不收弟子了,你们都回去吧!”掌门语出惊人。 晚飘峰死一般的寂静。结果宣布得太过突然,人们都没回过神来。片刻之后,“狂风骤雨”爆发了,以往收徒大会收的弟子再少也有两、三人,这一届却一个都不收,任谁会甘心? “霏晴派可不是由着你们胡闹的地方!”掌门的吼声比前番更加嘹亮,强大的气场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不满之人,人们无奈,只得忍气吞声下山去了。 三十年一届的霏晴派收徒大会,就这么草草地收了场。 三位长老才刚来广场,掌门就宣布大会结束了。此时,三人都忘记了发火,只是在连连慨叹:“这一次,霏晴派的名声可全完了!” 听到长老们的话语后,掌门不以为然地说:“名声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坛酒来得实在!” “唉,大家先进大殿吧,仔细商议后事该如何处理。”江长老道。“不当长老”那都是气话,他如何放得下霏晴派。 “不急。我先在这儿晒晒太阳。给你们一个时辰,让全派弟子在这里集合。”掌门终于撒开了手,然后懒洋洋地侧身躺在广场上。 “全派集合?掌门可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宣布?”江长老问道。 掌门打了一个哈欠:“废话!” 江长老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甩衣袖回初雪殿去了。弟子们面面相觑,直到陆长老斥道:“没听到掌门的命令么?”众人这才四散离去。两位长老对视一眼,齐齐轻叹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了。 待其他人都走远后,颜子召拿出了那块白色小石:“掌门,‘黄狼’主事给了我们这个东西。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想应该是让我们带给你。” 掌门接过小石,咧嘴笑道:“他居然还记得此事,还算他有点儿良心。” “敢问掌门这是何物?”何天遥太好奇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四十四章 草草了事 距掌门下令全派集合还有半个时辰,宗内弟子陆陆续续赶来了殿前。粗略一数,也有一、二百人之多。掌门见人多了,腾身跃上了大殿的房檐,继续躺着晒太阳,闭目养神。 掌门没有收徒就结束了收徒大会的消息已在宗内传开,来到广场上之后,因为何天遥与颜子召的衣服颜色与其他人不同,在一片白衣中显得分外显眼,所以到场之人都在打量着两人。 也许是怕两人被看得不自在,向南桥特意过来陪两人闲聊。 “向师兄,掌门说这次不收徒,那我们两个……”颜子召愈发担心自己的前途。 “掌门的意思是收徒大会不收徒,你们两个本就不参加收徒大会,而是‘黄狼’主事推荐来的,不妨事。”向南桥安慰道,“不过这次一个弟子也不收,可是开创了我们霏晴派创派以来的先河。以前即便收得再少,也是有两、三个的。” “不知以前是如何收徒的?” “很早以前的情况我不知道,自我入宗之后,大会时师父会拿出一张纸,纸上就是她选定弟子的木牌编号。” “那掌门又是如何选定弟子的呢?” “这……我也不知道。师父从来不和人说起此事,长老们询问她也不作回答。不过事实证明师父收入宗内的弟子资质都还不错,也很勤奋,所以长老们就不再细究了。” 颜子召环视四周:“怪了,霏晴派创派已久,即便收徒大会每三十年才举行一届,每届收一、两人,宗内弟子也不至于这么少呀!” “拜入我们霏晴派就得有刻苦修炼的觉悟。你们不知道吧,我们宗派每三十年还会举行一次弃徒仪式。修炼进度过于缓慢的弟子,就会被请离霏晴派。” 两人闻言惧惊,原来霏晴派的规矩如此严苛! “你们不必太担心,任何人在修炼过程之中都会遇到瓶颈期,上到掌门、长老,下到普通弟子,谁都不例外。被请离的弟子一定是修炼慢到离谱,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是过于懒惰就是资质实在太低,与其让他勉强修炼高深玄奥的霏晴派功法,倒不如去个小宗派选择一套更适合的功法。”向南桥说得没错,就好比读书,非要让不识几个字的孩童去研习一本深奥的著作,效果可想而知。总之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量力而行。 向南桥又道:“此外,宗派修炼有成的前辈,大多外出云游,所以宗内人数始终稳定。霏晴派一共设四堂,以四座高峰命名,晚飘堂、晚天堂、晚飞堂、晚空堂。每堂分别有百余名弟子,加上其他弟子,共计五百余人。” “为何不见晚飘堂长老呢?”颜子召问道。 “晚飘堂长老正是副掌门。此时不在宗内。”向南桥道,“若是副掌门在,有她督促掌门,恐怕这次收徒大会也不会如此了。” 何天遥又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其他弟子’是指?” “我们霏晴派四堂虽是同宗同源,但在心法侧重方面有些许差别。比如晚天堂,堂内弟子兵器大多以枪、戟、镗、槊等长兵为主;而晚飞堂,心法偏重敏锐,所以堂内弟子大多使用匕首、飞镖、弓弩等。当然,这些只是主流,是宗内为能更好地给弟子安排兵器特点相近的良师而做的大致区分,并不是强性规定。” “心法?那是……”何天遥刚说了几个字,颜子召突然用力掐了他一下,他连忙停了口。 “心法侧重不同也会影响招法、身法么?”颜子召又问。 “那是当然。招法、身法、心法统称功法,三者之间相辅相成。简单举个例子,比如一个用大盾为武器的人,招法自然是关于盾的招数;既然用大盾,那招法套路就是重守而轻攻,显然轻捷的身法就不适合他,应该选择更为稳健的身法;同时心法路数也当以坚实型为主。” 看来清微界的“心法”一词,和何天遥所理解的大赤界的剑歌、刀曲等口诀并不是一回事。颜子召应该是怕何天遥说漏嘴,暴露出自己飞升者的身份,所以才及时打断了他。 躺在屋檐上的掌门忽然呼道:“小徒何在?”向南桥赶紧过去了。 颜子召低声叮嘱何天遥:“何兄,以后切忌再用下界的常识去理解清微界的事物,如果有疑问,最好先问问我,免得遭人怀疑。” “多谢。不过那个‘心法’究竟是什么?不是招式口诀么?” “‘心法’是进入修真新时期之后才产生的一种功法,与招法、身法并列,此三法乃是修真的一鼎三足。心法修炼会提升修真者某一方面或多方面的能力,有增强力量的刚猛型心法,有增强速度的敏锐型心法,有增强筋骨的坚实型心法,有增强体力的耐久型心法,有增强功力的内蕴型心法,有增强精准的凝神型心法,大体就是这些类型。有专一型心法,也有多项增强的均衡型心法。像我,我喜欢的武器是弓箭,最适合我的心法就是凝神型心法,我做梦都想修炼一种高超的凝神型心法呢!” “那我呢?”何天遥问道。 “你的武器是剑,刚猛型、敏锐型、内蕴型、凝神型都可以,得看你主用招法、身法的特点。招法势大力沉,自然是刚猛型心法最适合;身法迅捷的话,搭配敏锐型心法更加相得益彰。” “身法迅捷的话速度已经够快了,还需要敏 锐型心法进一步提升么?” “身法迅捷和敏锐型心法的功效是两回事。敏锐型心法提升的速度是指你施展招法的速度。试想一下,如果身法速度够快,但手上招法却跟不上,丧失进攻良机,多可惜!搭配上敏锐型心法就不同了,面对同样武器、同样招法的对手,他出三招的工夫你可以出五招,那多出两招就是优势。如果再配上凝神型心法,多出来的两招都抓住空档击中要害,对手自然落于下风。” “原来如此。”何天遥点点头,“‘修真新时期’又是什么?” “在很久以前,修真者的武器只有两种,刀与剑,只有修炼刀法或剑法时,才能感应到天地之气,才能催动经脉中的功力运转。若使用别的武器,就感应不到天地之气,也就无从修真了。即便修真有成时更换武器,失去了功力的支持,招法再精妙也只是空架势,根本毫无威力可言。 可是当实力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时,修真似乎就达到了极限,进度异常缓慢,甚至于停滞。如此,修真之道将倾。幸而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开创了新的修真之法——化丹,解救并重振了修真之道。妖族修炼是不需要借助天地之气的,他们妖力的来源也不是丹田,而是妖灵宝珠,或者叫妖丹。所谓化丹之术,就是将妖族的妖灵宝珠与自身丹田融合,使得丹田转为与妖灵宝珠类似,不必借助天地之气即可修炼。如此一来,武器的种类也就不限于刀和剑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武器。化丹之术的出现,就是‘修真新时期’的起点。” 原来这就是清微界修真者武器各异的原因!何天遥愣了半晌,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在禹馀界那场大战时,邪兽九婴曾经说过,当初若不是她和夔牛相救,四大凶妖恐怕早已被人当作化丹之材。当初他误以为化丹即为炼丹,现在方知究竟。他问道:“那化丹所用的妖灵宝珠是杀死妖族之后夺来的?” “当然。其实化丹就相当于将原本的境界稳固之后,再接替原本的妖族继续修炼下去。就好像一条路走不通了,开出一条捷径到达另外一条能走通的路,然后继续走下去。”颜子召打了个形象的比方。 “可是占道的同时也把那条路上原本的旅人给杀死了。”何天遥借喻而比喻。 “那又如何?你不杀他,他迟早有一天要来杀你。试想一下,若是没有化丹之术,人族的实力停滞不前,而妖族的实力却日益增长,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妖族的天下?”颜子召振振有词。 “为何人类与妖族不能和平共处呢?毕竟谁也没规定天下就一定要是人族的天下,我觉得只要是天下间的生命,都有享受天下的权利。” 颜子召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何天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妖族都是从没有灵智的飞禽走兽修炼起来的,秉性难移,有许多妖族可是要吃人的!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难道没听说过么?刚才那番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切莫在他人面前重提。”接着,颜子召又说起妖灵宝珠对化丹之后实力的影响。化丹时需要消耗五成的人族功力以及四成的妖力,如果化丹之人的实力与妖灵宝珠本主妖族的实力相当的话,化丹之后的实力会稍强一些。 “化丹之后,人族的功力就转变成妖力了?”何天遥问道。 “当然不是。化丹是丹田吸收妖灵宝珠,化丹后的功力自然就是本力、始力与妖力的融合,所以新时期的修真依然按功力游走方向分为仙、魔双道。可以简单地看作以本力、始力决定化丹后功力的性质,而修练提升较迅速、较明显的其实是原先妖力的那一部分。而且在融合之后,新功力也不再会像妖力那样由于过度消耗而导致实力倒退。总之,化丹的好处不少,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固本培元’吧!” “看来妖族在清微界的境况比飞升者还要凄惨……以后监兵界的妖族不可轻易召出来了。”何天遥一边想着,一边问道:“照这么说,清微界的修真者人人都需要妖灵宝珠,恐怕妖族应该快被赶尽杀绝了吧?” “怎么可能呢?”颜子召笑道,“一来有大多妖族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二来许多妖族修成人形之后很难区分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族,这也是我不让你再提什么‘人、妖两族和平共处’那种话的原因,免得你没被认出是飞升者,却被误认为是妖族而招来杀身之祸,那多冤;三来妖族和人族一样也不乏高手,那种实力登峰造极的‘老妖’根本就杀不掉的。按照化丹的功力消耗,所化之丹妖力越高,化丹后修真的起点也就越高。而且还可以多次化丹,在妖灵宝珠始终供不应求的情况下,高等级的妖灵宝珠可是令无数高手趋之若鹜之物,多少人为了妖灵宝珠而丧命妖族之手。另一方面,除了有些妖族有吃人的习惯之外,也有妖族会吸取人功力增强自身妖力,所以人族和妖族永远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原来如此。确实,原本功力高深之人,肯定不甘愿化一个低级妖灵宝珠。反过来,如果一个低手化了一个高级妖灵宝珠,那可有造化了。” “凡事得量力而行。化丹时,高级妖灵宝珠释放出的澎湃妖力可不是低手的躯体能承受得了的,丹田经脉受损、功力全失那都是轻的,重的当场就爆体而亡了。”说着,颜子召上下扫了何天遥一眼,“不过你这躯体倒是和别人不 一样,才一品就出奇的坚实,以后若是有幸得到高等级的妖灵宝珠,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 “哪有那么好的运气?”何天遥摇头笑道。 “如果你将来有很多钱的话,可以直接去买一颗来。” “我不仅自己穷,连你认识我之后都变得一穷二白了,你觉得我有那发财的命么?” 颜子召哈哈大笑。 “不知化丹的最低品级是几级?” “没有最低品级,若是有合适的妖灵宝珠,哪怕现在化丹都可以,我不就已经化丹了么?未化丹的修真极限是四品之末,想上五品,必须化丹。所以在修炼到四品末期之前,你不必多虑化丹之事。退一步说,即便到了极限,也可以稳固境界,等待有合适的妖灵宝珠之后再进行化丹。”颜子召说着,拍了拍何天遥的肩膀,“哎,其实像霏晴派这种名门大宗,肯定会为宗内弟子备好合适的妖灵宝珠的,你根本不必为将来弄不到妖灵宝珠而发愁。” 何天遥点点头。正因为化丹之术,连妖灵宝珠也成为了一种稀缺的修真资源。 在两人交谈期间,宗内弟子差不多聚齐了。初雪殿前广场挤满了人,三位长老也从殿中走了出来。掌门开口道:“我下令霏晴派全宗齐聚于此,是为了宣布三件事:第一,一年之后,天绝塔又将开启,这一次大名额轮到我们霏晴派,届时将选出三名弟子前往。望大家勤奋修炼,在天绝塔开启前我会宣布中选名单;第二,本派六个月之后将会举行武斗大会,想要参加的可以去各堂长老处报名;第三,今日我们霏晴派又收得两名新弟子,何天遥,颜子召,你们两个过来。” 两人赶紧走上正殿台阶。 “两人都是至境一品级,不知哪位愿意收二人为徒?”掌门问道。 众人鸦雀无声。颜子召与何天遥也很纳闷,怎么不是掌门收下他们两个?两人看向了向南桥,向南桥的神情也相当惊讶,与两人视线接触之后,他抱歉地笑了笑。 “没人愿意收的话,我行不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名干瘦的老者拨开人群走上前来。 颜、何二人吃惊地打量着台阶下这个身形佝偻、老态龙钟的人。他的衣服本也是白色,可是却脏兮兮的,还有几处破损。他驼着背,负着手,眯着眼,身上干巴巴的没几斤肉,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不少人都在低声“嗤嗤”地笑。 掌门却道:“只要是霏晴派的人,而且实力高过他们两个级别,就可以。” 老者满意地说:“正好,我前些日子刚修炼到神境三品。” “那就这么定了。颜子召与何天遥从今往后就是秋老的徒弟。你们两个行拜师之礼吧。”掌门道。 两人都没有跪下。既然是“黄狼”主事推荐而来,为何是这种待遇?“莫不是在记恨我泼她冷水?”颜子召抬眼望着身后屋檐上的掌门。 掌门对两人笑道:“不肯行礼的话就是不尊师道,你们想被逐出宗派吗?” “颜兄,先拜了再说吧。”何天遥小声道。 两人刚躬下身,却被老者伸臂拦住了:“此时先不必拜我。等什么时候你们心甘情愿跟随我修炼了,再拜不迟。” “既然秋老如此说了,那就先记下这次拜师礼。好了,大家散了吧,我得回去喝酒了。”掌门伸了个懒腰,翻上殿顶,不见了。 弟子们这会儿才开始放声大笑。有人过来假情假意地恭维:“秋老,恭喜你收得高徒啊!”还有人“好意叮嘱”:“秋老,你可得悉心指点,千万莫要误了人家前途!” 除了讥笑的人之外,也有人觉得此事不妥,一人过来埋怨老者:“秋老,你不好好在田里待着,跑上晚飘峰来干什么?”另外一人道:“来看热闹也不要紧,别出头啊!两位师弟好不容易拜入霏晴派,你站出来逞什么能?” 老者很镇定,不论面对讥讽还是埋怨,都微笑不语。 还有不少人上前安慰两人,有的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有的说“先勤奋修炼,略有小成之后再向掌门申请换师”云云。 最尴尬的就属向南桥了,他红着脸对两人道:“二位师弟,我也不知道师父她会如此决定,可能是因为尚未醒酒的缘故。你们先随秋老去,等师父酒醒之后,我再跟她说说此事。” 两人只能淡淡地笑笑。 三位长老见殿前乱哄哄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江长老喝道:“掌门都下令解散了,凑什么热闹?武斗大会将至,还不快回去修炼?” 弟子们纷纷散去了。 陆长老对颜、何二人道:“掌门已经做了决定,你们就安心跟随秋老修炼吧。即便秋老实力再弱,也超过你们两个等级。换师之事先别多想,等你们实力提升到秋老不足以指点你们的程度时,宗内自会安排。” 马长老则嘱咐秋老:“你既然揽下两名弟子,就得全心全意指点。否则掌门也会追你一个懈怠之过。” 秋老躬身道:“长老放心。”随后对两人道:“两位徒儿,且随我来!” 向南桥连忙道:“二位师弟先去,你们的武器我随后会送到秋老处。” 两人默默地跟着秋老绕过大殿,沿着一条泥路下了晚飘峰。 fpzw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不可貌相 秋老在前头慢吞吞地领路,何天遥与颜子召在其身后远远地跟着。目睹秋老弱不禁风的样子,两人无奈地叹着。 “何兄,有朝一日我再见着姜姑娘,说什么也要拜她为师,离开霏晴派。”颜子召的语气无比坚定。 何天遥劝道:“有那么容易脱离霏晴派么?名门大宗,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呸!什么名门大宗?你见过有哪个名门大宗这么对待新弟子的?”颜子召愤怒不已,他口中曾经大加赞赏过的霏晴派已被贬得一文不值,“对了,我看‘红樱’主事对你不错,以后你可以拜她为师啊!到时我拜‘蓝玉’,你拜‘红樱’,我们就可以双双离开霏晴派了!” “好了,冷静一点,和‘红樱’主事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呢。”何天遥安慰道,“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只能算是遗憾,不至于动怒。未拜入霏晴派之前,我们还不是没有师父指点,自己修炼?” “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没有这档子事的话,如今也不会失望。从希望的巅峰跌落到谷底,落差太大了。”颜子召道。 前面的秋老听到了“谷底”二字,回头道:“没错,我们正要去谷底。我们霏晴派山峰众多,只有谷底有些土地,可以为田。” 两人啼笑皆非。不过秋老所言没错,霏晴派高峰林立,峰与峰之间都有索桥相连,就连索桥之间都有交叉连接之处,还有连接高低索桥的旋索桥,仰头望去,就像是在群山间织了一张大网,“网线”连接的峰头于祥云之中若隐若现,十分壮观。 当下到山峰之间的平地时,一大片农田映入眼帘。这里说是山谷,但也高过平地,向远处眺望,还能看到当初登上晚飘峰的阶梯。山边上立着几间茅屋,秋老指着茅屋道:“我就住在那儿。” 接近茅屋,忽而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两人不禁眉头大皱。 “屋后是肥料坑,所以气味差了些。不过山间多雨,下雨之后就会好很多。”秋老道。 “什么肥料坑……就是粪坑呗!”颜子召捏着鼻子走到屋后看了看,“这么多肥,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是从各个山峰上挑下来的。有时也会去附近的村子运一些来。这些都是我平日的任务。”秋老道。 何天遥的视线落在了秋老脏兮兮的衣服上:“秋老,那你衣服上的污渍……” “施肥浇地的时候难免溅上一些,等施完肥之后就洗不掉了。虽然看着有些颜色,但其实已经洗得很干净了。”秋老道。 “呕——”颜子召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哈哈!”秋老笑道,“物可脏,但心不能脏。等住久了你自然会习惯的。” “秋老,感情你就是个挑粪、种田的农夫啊,怎么能算是宗内之人呢?”颜子召满心怨气。 秋老正色道:“怎么,挑粪、种田就不是霏晴派的人了?宗内只有职责分工不同,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掌门的职责是领导全宗,我的职责就是挑粪种田。霏晴派上下五百多人,不能离了掌门的领导,同样也离不了我这个农夫!” 见秋老有些生气了,何天遥连忙打圆场:“说得是啊。只要人还需要吃食,就离不开这五谷轮回的俗事。挑粪种田再脏再累,也总得有人去做不是?” 颜子召道:“道理我懂。可是这种事完全可以交托给真正的农夫去做,何至于……再说好好的修真大宗,整出这片田来做什么?” “是我主动要求来种田的。”秋老慷慨陈词,“偌大的宗派,几百人要吃粮,全都靠花钱买的话,将是多大的负担?这片田种出的粮食虽然不足以供应所有人,但节省下来的钱就可以让宗内弟子少炼几百瓶丹药,少铸几十把武器,将时间投入修炼之中,这就是我一个糟老头为霏晴派所做的贡献!” 两人闻言肃然起敬。环顾这片田地,除了主粮之外,也种了许多蔬菜,在茅屋对面的山脚下还圈养着不少家畜、家禽,所有这些农事,都是由秋老一人承担的。 秋老又道:“你们放心,我当你二人的师父绰绰有余,我也不会让你们替我分担农活,你们只管勤奋修炼。东面那间屋子给你们住,这里除了条件差一些,和在山上修炼没什么两样。先进屋换上衣服,立即开始修炼!” “是。”两人恭敬地应道。 进了茅屋,里面只有一台铺了草垫的土炕和一个水缸。土炕当中放了一张小炕桌,桌上除了一个茶壶、两副碗筷之外,还有两套白衣。那一看就是穿过的旧衣,布料比其他弟子的粗糙一些,颜色也偏暗,但还算干净。 何天遥环视了一圈四周,考虑了片刻,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颜兄,我们从晚飘峰上下来用了多久?” “没太注意。不过以秋老的步速,时间可不短,半个时辰内走个来回根本不可能。”颜子召也觉察到了蹊跷。 何天遥分析道:“如此,事情就说不通了。如果秋老是在初雪殿前看到了我们,并且听到掌门下了集合令,他就来不及在半个时辰之内下山备好衣服再返回初雪殿前;如果他不在山上,他又如何知道掌门下令集合,以及我们两个要加入宗派的事呢?” “是不是在那之前他就看到了我们两个,并且预计到我们是新入宗的弟子,所以预先备好了衣服呢?” “你别忘了,之 前可是收徒大会期间,来客无数,他不可能从两千多人里预计到最终加入宗派的弟子会是我们两个。” 颜子召接着往下说:“那也就是说,秋老应该是在去初雪殿集合之前,不,是在掌门下集合令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两个要入宗,也定好了要收我们两个为徒。” “他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入宗的呢?又是如何确定一定能收得我们为徒呢?”何天遥与颜子召四目相对,突然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掌门!”的确,能安排好这一切的,唯有掌门。不过,掌门不在两人视野中的时间也只有他们离开小楼前去广场观览收徒大会的那一点时间,而且,掌门那会儿还处于醉酒状态呢。 何天遥笑道:“看来我们两人的眼光还是太浅。掌门真的醉了么?不见得。” “眼光浅的也不只是我们两个。宗内上下谁不认为掌门醉酒了?”颜子召道。 “掌门煞费苦心安排了秋老当我们的师父,一定有她的道理。就好像她在往届收徒大会时随意写编号收新弟子似的,一般人参不透她的想法。” “那个掌门不简单。如此说明她安排的秋老应该也不简单。”颜子召长吐了一口气,“何兄,我们赶紧换上衣服,出去拜见师父吧!” “好!” 此时此刻,田埂边上负手而立的秋老,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不一会儿,两人从茅屋中出来,走到秋老身前跪地伏拜,齐声道:“徒儿拜见师父。前番多有得罪,敬请师父原谅。” “嚯嚯嚯,好,好!”秋老满面春风,扶二人起身,“想不到时隔多年,我又收得两位好徒儿!” 两人对视一眼,秋老多年之前就曾收过徒弟,更加说明他并非看上去那么羸弱。 “从今往后,你们当以师兄、师弟相称。你二人是我的第三、第四位徒弟,也将是我的关门弟子。在你们之前还有两位师姐。不过她们都早已修炼有成,出师很久了。日后有缘,你们自会相见。”秋老道。他提到了“出师”一词,这个词可不得了。像晚飞堂陆长老所说的“等你们实力提升到秋老不足以指点你们的程度时,宗内自会安排”,那种情况不叫“出师”,而是“脱师”。真正的出师,是指徒弟已经修炼到足以独当一面的境界。到了那时,有师父指点和没有师父独自修炼的速度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要想教出的徒弟能够独当一面,首先做师父的自身也要能够独当一面才行。所以“出师”一词对师徒双方都有要求。秋老敢用这个词,可见他真正的实力肯定不止神境三品。 秋老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今日为师教你们的第一点,就是‘真人不露相’!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合力来追我,只要能触到我身上任何一处,包括衣服在内,就算第一阶段的修炼结束。只有一个要求,绝对不许踏坏庄稼!”言罢,他脚下轻轻往前一搓,身形如同鸿毛一般轻轻飞起,然后悠悠地落在后方十几丈远的田埂上。 “好身法!”两人心中都在暗暗地赞叹。接着,颜子召迎面疾速上前,何天遥同时从另外一边绕向秋老身后。秋老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两头堵截,在何天遥尚未到位之前,他就再度“飘”远了。之后,两人不断地试图从两个方向包抄,可秋老只是简单地重复着以脚搓地的动作,就已然游刃有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不知不觉,时间在慢慢流逝。考虑到田埂狭窄,《一气三元》身法并不适用,所以何天遥一直在用凤凰一族的至强身法——《舞九天》。颜子召的身法虽不如何天遥精妙,但也丝毫不曾懈怠过。两人一直追到功力耗尽,然后继续靠体力追逐。可是,别说碰到秋老了,两人自始至终都没能接近过他周身五丈。太阳渐渐落山,天色越来越暗,此时此刻,颜子召与何天遥两人的情形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身体疲乏,脚步沉重,大口大口喘息着,却依然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谁还在意气味是臭还是香? “好了,有人来了。今日的修炼到此为止。”秋老腾身从颜子召头上跃过,进了茅屋。颜子召仰天躺倒在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行了,我连吃、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何天遥踉踉跄跄走到他身旁,也一头栽倒在地:“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怎么躺在地上?回屋里去!”茅屋中传来了秋老的喝斥声。 两人挣扎起身,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才回了茅屋,躺倒在土炕上。休息了片刻,外头真的来人了,向南桥喊道:“二位师弟,我把你们的武器拿来了!” 何天遥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分明只休息了一会儿,体力竟感觉恢复了不少。看看颜子召,他也是一脸惊讶。 两人开门,将向南桥迎进房中。看样子向南桥也是头一回进到茅屋中来。他看了看粗制的土炕,又看了看破旧的草垫,脸色似是十分过意不去:“真是委屈二位师弟了。师父那边……我商量了好久,可师父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最后还冲我发火,我就没再敢提换师的事。” “无妨。‘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何天遥道。 颜子召亦附和道:“是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何尝不是一种磨练?”其实现在就算要给他换师父,他也不会乐意的。 听两人如此豁达,向 南桥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他凑近小声说:“那预祝二位师弟修炼有成,早日达成换师的条件,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霏晴派的规矩是师父必须高过徒弟两个级别以上,也就是说,你们只要再提升一品,就能申请换师了。师父那边我还会找机会继续为你们求情的,如果她松了口,我立即通知你们。” “那就有劳师兄了。”何天遥拱手称谢。反正掌门松口也只是客观条件,到时换师与否还在于他们自己。 送走了向南桥,颜子召迫不及待地问何天遥:“师弟,你感觉到了么?土炕上有恢复法阵!” 何天遥点点头:“不仅如此,外面的田里有增加功力、体力消耗的法阵。” “这都是师父布下的!于困境中磨练,战时才能游刃有余。再借助法阵迅速恢复,如此循环,实力必将大增!”颜子召激动不已。 “想来也只有在这种没有他人居住的谷间平地,才能布设这等法阵。”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这两个法阵意味着什么。”颜子召叹道,“你说的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客观环境。关键在于法阵本身!你知道布设一个法阵的成本有多大么?” 何天遥愣了愣:“多大?” “法阵可是需要借助妖灵宝珠才能布设出来的!在这个妖灵宝珠无比珍贵的修真时期,要布出这样两个强力的法阵,花费的代价……我连想都不敢想!”怪不得颜子召如此激动呢。 何天遥纳闷地问:“为何不用属性宝石呢?” “属性宝石?”颜子召挠了挠头,“我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词。” “就是带有五行以及阴、阳属性的宝石。” “传说很久以前的确有那种东西,后来都消失了。” 何天遥恍然大悟,属性宝石消失或许正是因为清微界天地之气逐渐稀薄的缘故。妖灵宝珠同样具有七种属性,可以当成属性宝石的替代品用以布阵。 这时,隔壁秋老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打开窗户一看,秋老套上了一件麻坎肩,双肩分别扛着一条长扁担,扁担两头各挑两个大桶。 两人赶紧出了茅屋。“师父,让我们来吧。”颜子召接下扁担,分给何天遥一条。 秋老道:“我说过,不用你们替我分担农活。再说了,你们能受得了?” “既然拜了师,当徒弟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父辛苦呢?大不了不闻气味就是。”颜子召掏出一块汗巾,蒙在了口、鼻之上。 秋老“呵呵”一笑:“我不是指这个。” 聪明的颜子召立即明白了秋老的意思:“哦,光我一个人的话,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有师弟陪着我,我就不怕他们笑话我了!” 何天遥亦道:“如果尊师重道、吃苦耐劳也会遭人嘲笑,那就随他们笑吧!” “很好。”秋老相当满意,“结束之后,我们继续修炼。” 于是,两人就分别挑着两个粪桶,跟着秋老上山担粪去了。天已经黑了,沿路并没有碰到多少人,碰到的人也都是远远就避开了。嘲笑的人虽然没有,但指指点点终归是少不了的。 打这天起,每天晚上戌时二刻,何天遥和颜子召都会准时地挑着粪桶上山。最初几次,秋老还同行指路,等后来两人熟悉了路径,他就彻底不管了。宗内弟子众多,每天四个桶得担三、四趟,每次等担完粪,已经是后半夜了。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又找来了新的扁担及木桶,两人一前一后双肩扛着,每条扁担上各吊四个桶,这样最多担两趟就结束了,省下的时间全部投入到修炼之中。 两人在担粪时,也不止一次遇上过三堂长老以及掌门。长老们起初还会惋叹两声,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掌门则是回回都面无表情。要说最难受的,就属向南桥了,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帮忙又下不了那个狠心,相遇时只得尴尬地站在路旁,目送两人离去。两人倒是每次都笑嘻嘻地先向他打招呼。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四十六章 嚣张跋扈 入夜,疲惫不堪的何天遥与颜子召互相揉捏着筋骨。 “进天绝塔的名额这么少,为何掌门、长老他们不去呢?”何天遥问道。 “天绝塔对低品级的修真者效果更大,等到了掌门、长老那个级别,进不进天绝塔都无所谓了。不过说实话,我们两个此届恐怕是没什么希望。霏晴派中多少优秀弟子,就凭我们这两个刚入宗的歪瓜裂枣,想在三个月之后的武斗大会上胜出,难于登天!眼光放长远一些,把目标定在五年之后的那一届吧,若是勤苦修炼升上神境三品的话,武斗大会就能有一战之力了。” “五年,能上三品么……” “很难。不过我见过有人只用了三年就从一品修炼到三品的。”颜子召伸指头比划着,“至境一品到灵境二品,一年;灵境二品到神境三品,两年。” “那可是个修真奇才。” “嗯,的确是个奇才……”颜子召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许久,他才开口,“虽说这届我们俩没希望,但听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参加武斗大会锻炼锻炼。现在还是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通过师父的考验吧!我想修习霏晴派的功法,不想再这么继续玩‘老鹰抓小鸡’了。” 何天遥叹道:“师父身法精妙,谈何容易!” “师父想必也知道我们的身法根本比不过他。靠真正实力不行的话,就得靠这儿了。”颜子召指了指脑门,“咱俩合计个法儿……” 两人咕咕哝哝商量了许久。隔壁,似乎已经睡熟的秋老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在田埂边活动筋骨。辰时,秋老从茅屋中出来,两人赶紧上前行礼。 “唔,今天的精神不错嘛。”秋老道。 “嘿,师父,我二人打算今天就结束第一阶段的修行。”颜子召毫不掩饰。 “哦?看来你们已是胸有成竹了?”秋老笑道,“好,那就看你二人的表现!若是让我满意,为师有赏!”说完,他背着手,轻悠悠落在了田埂远端。 何天遥和往常一样,径直朝着秋老冲了过去。颜子召却没踏上田埂,而是往茅屋后面去了。须臾,他挑了满满四桶肥料走了回来。 秋老瞧见后,莞尔一笑。 颜子召从另外一个方向靠近,两人渐渐将秋老逼到了田地的一角。颜子召停在一道田埂的中段,举起一只木桶等待机会。当何天遥接近秋老时,他立即将肥料泼洒出去,试图封锁秋老撤退的线路。 秋老岂会中计?他哈哈大笑,从田地上方飘走,根本没经过被肥料泼洒的田埂。“可恶!”颜子召十分懊恼。 这正是第一阶段修行迟迟无法结束的原因。秋老明确规定,不许踏坏庄稼。可是,每一块田地都相当宽,颜子召与何天遥的身法又远远没有达到秋老的境界,无法轻点庄稼掠过田地。 “以粪堵路和以人堵路有什么区别?此计对我是没有用的!”秋老道。 “那可不一定。人只能堵路,粪却可以连上空都‘堵’上!”颜子召又泼出去一桶。这一回,比之前抛洒得更高。可秋老还是照旧,根本不走田埂。 何天遥急了:“师兄,两桶一起泼!” 颜子召似是恍然大悟,一桶肥料扬在田埂封路,另外一桶同时泼向庄稼上空。可是秋老却从另外一个方向的田地上空避走了。 “我再去弄四桶来,师弟,你也一起来!”颜子召喊道。 两人还真去担了总共八桶肥料过来。 “呵,就是季节不太对,若换作来年春耕,倒省得我施肥了。”秋老道。 其实堵不住秋老并非是肥料不够之故。八桶肥料陆续泼完,秋老依旧十分从容。一人只有两只手,两人同时只能泼四桶肥料,区区四桶肥料就想封堵住身轻如燕的秋老? “再来!”颜子召冲何天遥做了个隐蔽的脚踢动作。其实秋老早就看在眼里。 两人这回一共挑了八桶肥料回来。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颜子召大喊:“泼!” 双手泼两桶,脚下再踢飞一桶,漫天“金汁”挥洒,将秋老的前后全都封住了。颜子召在踢飞一桶之后,又紧接着踢飞另外一桶,而何天遥自泼出肥料之后就朝秋老疾奔。 “这有何难?”秋老从容不迫。不从田上走,就从何天遥头顶上过。冷不丁,两侧挥洒的“金汁”中突然蹿出两道人影夹击秋老。秋老吃了一惊,急忙蹬地而起,险险地避过夹击,落在了田地当中。 两道人影都是何天遥。在“金汁”中施展《一气三元》,自然免不了洒满一身。两道虚影消失之后,田埂上的何天遥一身狼藉。 “可惜,就差一点儿!”颜子召惋惜的叹道。 “不,是我输了。”秋老走上田埂,身后的庄稼已被他踩倒了一片,他问何天遥,“你刚才用的可是《一气三元》身法?” 又是一个知道“一气三元”这个名字的人。 未等何天遥回答,秋老又问:“你是跟何人所学?” “师父,你还是让他先去洗一洗吧。顶着一脸脏污,如何开得了口?”颜子召掩着鼻子走了过来。 何天遥走开后,秋老沉吟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对颜子召道:“好小子,居然把我给骗了!昨晚你们是故意让我听见 你们商量对策的?” 颜子召咧嘴笑道:“茅屋的墙那么薄,我们两个说话声音再怎么小,恐怕也逃不过师父的耳朵。所以我们口里商量着假对策,笔下写的才是真对策。就是有点儿委屈师弟了,沾了一身脏污。” “不错,不错。”秋老连连点头赞赏,“这份心智我很欣赏。我看你的武器是弓,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传你弓箭的招法、身法与心法!” 颜子召大喜,纳头便拜。 “至于你师弟……”秋老望向了茅屋,“恐怕不是区区一个霏晴派就能纳得下的人物啊!” 颜子召抬起头,不解秋老何意。 “好好珍惜这段时日吧。也许不久之后,你和他就再难相见了。”言罢,秋老慢悠悠地上山去了。 何天遥清洗完毕,回来后却不见了秋老的踪影。颜子召将秋老刚才奇怪的话学了一遍,然后好奇地问:“你那个《一气三元》身法究竟有多玄妙?为什么‘红樱’主事还有师父看过之后,神情就完全变了呢?” “我猜,应该和传授此套身法的前辈有关吧。”何天遥道。他的《一气三元》身法传自于大赤界疾光剑仙蒋承栋,但蒋承栋在禹馀界时死在了顾盛麟手上,这一点何天遥已经从清明城太清窟的飞升者处得知。蒋承栋的身法则是传自于义弟,他义弟的师祖乃是昭越剑仙熊杰武,而熊杰武的《一气三元》身法又是传自于师姐——凤凰剑仙祝萱蓉。除了这几人之外,在此条传承线上,还有过数代不知名的前辈,必然是其中有人一路飞升上清微界,也把这套身法带到了清微界来。 颜子召挠了挠头:“那师父说的‘再难相见’又是何意?” “这……我也不知道。” …… 临近黄昏,秋老终于回来了。他从袖中拿出三卷书,递给了颜子召。颜子召接过一看,《龙舌弓法》,《飘雨追风步》,还有一本《聚灵诀》,全都是第一卷。那本《聚灵诀》,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凝神类心法。 “《龙舌弓法》乃是本派一位高人所创,正适合你修炼。为师虽然弓法算不得多精,但指点你是足够了。《飘雨追风步》的特性也与弓法相称,比你目前的身法要好很多。至于《聚灵诀》,可是本派的一流心法,你可不要埋没了它。”秋老道,“今后的修炼会比之前更加辛苦,千万不可懈怠。” “是,是!”颜子召听到“一流”二字,兴奋得难以自抑,名门大宗的一流心法,放到宗外那就是超一流的级别了。 “师父,那我呢?”何天遥殷切地问。 “你目前还不到修炼心法的时候,也没有必要修炼其他身法。至于剑法,我自会教你。” 何天遥想不明白,他实力品级明明与颜子召一样,为什么说“不到修炼心法的时候”呢?但师命难违,他只好应了一声:“是。” 自此,师兄弟二人终于开始了正统的修炼。何天遥原本还因为不能修炼霏晴派的身法、心法而感到郁闷,但从看到秋老施展剑法起,他就彻彻底底地被那行云流水般的高超剑法所折服。 何天遥感觉,秋老的剑法不仅精妙,风格也与他生平所见的任何剑法高手都不同,但他又说不出不同在何处。“兵乃手之延伸,手乃意之延伸。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剑意’吧!”他心中时常如此感叹。 颜子召在秋老的指点下,功法也是突飞猛进。他本就渴望修炼一本凝神类心法,现在终于得着了,爱不释手,日夜修习。《飘雨追风步》原来就是秋老一直使用的那套身法,此身法有慢有疾,慢时如悠悠飘雨,就像秋老之前在田间躲避两人时那样,疾时则如狂风闪电。这套身法的确与弓箭十分相配。 转眼间,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寒冬在勤苦的修炼之中悄然降临。这一日,秋老一反常态,申时便打发师兄弟二人上山挑粪,说是晚上另有要事。 两人上山后发现,宗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们这才意识到,新年将至,此日便是除夕。盘山道场上都设好了桌椅,有不少弟子正往桌上摆果品零食,看样子当晚宗内要举办庆祝活动。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 “喂喂,你们两个离远一点!若是弄脏了吃的怎么办?”一名女弟子皱眉嗔道。 颜子召辩解:“师姐,路就这么宽,还摆满了桌椅,你让我们怎么走?” “从栏杆外面走不就行了?”另外一名男弟子捏着鼻子道。 山阶两侧是栏杆,栏杆外就是山石了。这会山石上还覆着积雪,更不好走。 何天遥非常不满:“现在上去容易,那下来时呢?到时粪桶可是满的!” “就是,到时万一脚下一滑,说不定就劈头盖脸浇你们一身。”颜子召道。 “你敢!”女弟子一瞪眼。尖声一出,其他弟子也都围拢过来,口风自然是向着她。 女弟子见状更有底气了,冷笑道:“诸位师兄弟,这二位‘黄金师弟’扬言要浇我们一身‘金汁玉液’,该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开始数落两人,两人百口莫辩。 “断章取义,颠倒是非!”何天遥怒道。 颜子召更是气急:“好,既然你说我要浇,我就浇给你看!”说完他直接将粪桶向那女弟子砸了过去。 众人立即散开 ,那女弟子惊叫一声,躲避不迭,被粪桶砸中了腿。桶是空的,但那女弟子还是气得连连跺脚。 “哈哈,师姐,新春之刻未到,不必急着跳舞。”颜子召拾回了粪桶。 女弟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两人“腌臜鬼”、“臭恶男”地骂了起来。似乎她在宗内人缘不错,好几个人也帮着她一起骂。 “何事喧哗?”有人喝道。一名男弟子拨开人群走上前。 “武师兄!”女弟子一见他,怒容转哀,呜呜咽咽地啼哭起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其间自然有不少无中生有、添油加醋之处。 何天遥懒得再争辩,对颜子召道:“师兄,不理他们,我们走!” 两人刚上了两个台阶,一柄银枪铿然落在两人身前。“慢着!”那个“武师兄”脸色阴沉,走了过来,“我让你们两个走了么?” “怎么,你还要留下买路财?”颜子召讥讽道。 “找打!”“武师兄”毫不客气地当胸踹了颜子召一脚。 “同宗子弟,为何动手?”何天遥扶起颜子召,忿忿不平。 那女弟子道:“你眼睛瞎了吗?刚才他用桶砸我,要说动手也是他先动的!” “好!”颜子召揉着胸口,“我砸你一桶,师兄替你踹我一脚,现在算扯平了吧?” “武师兄”却再度挡住了两人:“向沈师妹道歉!” “师姐,对不住了。”颜子召冲女弟子抱拳躬身,女弟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师兄,该你向我道歉了吧?”颜子召抬眼看着“武师兄”。 “武师兄”却冷笑道:“说句‘对不住’就算完了?你们两个,给沈师妹跪下!” 此言一出,连女弟子都愣了一下:“师兄……” “武师兄”却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这等嚣张之辈,不好好惩治一番,师门常伦何在?” “我一跪苍天,二跪大地,三跪父母,四跪恩师,若是有人想当这‘五跪’……”颜子召故意变了个音,把“五跪”说成了“乌龟”。 这下可犯了大忌,“武师兄”姓“武”,和“乌”同音不同调,颜子召此言在他听来更具侮辱之意。他毫不客气,又是一脚将颜子召踢翻,然后掐住他的脖子拎了起来,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你想死么?” 何天遥见“武师兄”下手不轻,急忙上前阻拦:“同宗弟子怎可下此重手?定要禀报掌门知晓!” “武师兄”更来气了,一拳击向何天遥的胸膛。何天遥硬吃了那一下,用力将“武师兄”掐着颜子召脖颈的手掰开。 “武师兄”略显吃惊,他刚才那一拳使的力气可不小,本以为何天遥也会和颜子召先前一样被一击击倒,没想到何天遥不仅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武师兄”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你们两个今天不下跪道歉,就别想走!” 何天遥被彻底激怒了,撸起衣袖:“好啊,看谁先跪下!” 周围的弟子越聚越多,这时候就不是所有人都帮“武师兄”和“沈师妹”说话了,也有不少向着何天遥与颜子召的。尤其是“沈师妹”,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不在少数,也许是她平日嚣张跋扈惯了,他们看她不顺眼吧。 “沈师妹”的颜面有些挂不住了,拉了拉“武师兄”的衣角,小声道:“这次就算了吧!大过年的,‘化戾气为祥和’。” “你退到一边去,免得伤了你。”“武师兄”道。 “沈师妹”怨怨地瞅了他一眼,走到了一旁。在她看来,刚才颜子召道完歉,此事也就算是了了。不过她却忘记颜子召道歉的目的是为了让“武师兄”也道歉,以“武师兄”的暴躁脾气,怎么可能呢? 摆开架势,三人立即扭打在一起,这时候大家都是赤手空拳,地方也就这么大点儿,招法、身法、心法统统没意义,就靠力气,拳拳到肉,消气解恨。 偏偏围观的弟子中没有一个比“武师兄”地位更高的,即便有同辈,也不敢上前劝阻。大宗弟子虽不像市井小民那般喝彩叫好,但怀着“看个热闹”之心的大有人在。 不一会儿,不知谁喊了一声:“掌门来了!”围观之人“呼啦”一下子都散了。那三人直到掌门站在他们面前才停手。 “武师兄”与何天遥只有衣服凌乱一些,他们俩一个实力高,一个皮肉硬,最可怜的就数颜子召,鼻青脸肿,嘴角挂血,不像人样。 掌门手里拎着一瓶酒,扶起旁边一把长凳,悠哉地坐下喝了起来,开口道:“怎么我刚从山下回来就不打了呢?继续呀!” “武师兄”恶人先告状:“禀掌门,是他们欺负沈师妹在先,出言侮辱我在后,我一时气不过,才……” “行了。”掌门打断了他的话。过了须臾,她看向何天遥与颜子召,“你们没什么要分辩的?” “没有。不管什么原因,和同门动手都是过错。”何天遥道。这话其实把“武师兄”也捎带进去了,“武师兄”当然听出来了,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你呢?”掌门又问颜子召。 “我也没有。在宗内和同门打架本来就不对,更何况还被揍得这么惨,实在太丢脸了。”颜子召道。 远处,几名女弟子闻言“哧哧”笑了起来。 fpzw 第六百四十七章 欢度除夕 掌门仔细看了看颜子召被打肿的脸,也不禁笑了一声:“还嫌丢脸,你现在这模样能叫脸么?打不过还非要打,这不是自讨苦吃?” “武师兄实力高强,他不肯放,我又如何走得脱?”颜子召没好气地回道。 “这个简单。”掌门站起身来,“我这就传你本派最绝妙的身法——《飘雨追风步》,以后若是再走不脱,可就别怨别人实力高强了!” 原来《飘雨追风步》是霏晴派最强的身法!可是,秋老早就开始传授颜子召此身法了。 颜子召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 “武师兄”急了:“掌门,有过错不罚,反倒传授本派最强身法,是何道理?青丘不服!” “原来你就是武青丘啊,马长老的爱徒,你的嚣张我早已有所耳闻。”掌门丝毫不给武青丘留面子。 武青丘无言以对,脸上的筋肉抽动了两下。 “也罢,今日你们双方都有错,我也不好偏袒一方。既然你觉得不公,那不如这样,我也传你《飘雨追风步》,你二人回去各自勤修,本座本要罚你们面壁思过,但考虑到你们还要修炼身法,就改为三个月内不得离开住处!”掌门道。 武青丘大喜,恭拜称谢。三个月而已,根本算不上惩罚。 “先别急着谢我。我破例传你二人本派最强身法,其他弟子难免口生微词。所以你二人须得付出一些代价。三个月之后,比试身法来定输赢,也算为今日之事做个了结。三个月后的身法比试,胜者可以前往天绝塔修炼;败者嘛,呵,就直接清离本派。”掌门道。 听到这里,原先散开的那些弟子又聚拢回来,纷纷表示掌门此举还是不公,天绝塔的名额何其珍贵?其他弟子得参加百人规模的武斗大会,而他们两个却是二选其一,几率相差太大。 “如有不服者,也可以从我这里领一本《飘雨追风步》,三个月后参加身法比试,除了最终胜者,其他全都算败,全都清离师门。”掌门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嘴都给堵住了。参加武斗大会败了最多不能去天绝塔,总比被清离师门强。 见没人再说话,掌门回问二人:“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武青丘自恃实力更高,又有名师,修炼起身法来必然更快,到时胜了不仅能直接获得前去天绝塔的名额,还能把讨厌的颜子召清离宗派,算上得了本派最强身法的好处,可谓是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所以他立即满口答应了。 孰不知修炼速度全看先天资质与后天努力,与本身已有的实力并无太大关系,更何况颜子召已经领先于他了。颜子召猜到掌门的心思,自然也答应了。 武青丘见颜子召应了,更加高兴。他心里估摸颜子召答应比试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那本《飘雨追风步》。在他想来,颜子召拜还一个挑粪种地的糟老头为师,每日还要上山挑粪,能修习得什么?所以肯定心有不甘。现在有机会修习《飘雨追风步》,哪怕冒着被清离出宗的风险也甘愿。“呵,你想得挺美!”武青丘心道。他拱手问掌门:“回掌门,即便被清离宗派,能得着本派最强身法,也是大大的便宜了。可是,离宗之后就算是外人,本派身法落在外人手里,未免……” 掌门道:“这点不用你操心。光凭身法典籍的第一卷,练不到多厉害。好了,大家散了吧。《飘雨追风步》,稍后我就让人分别送至马长老和秋老处。” “呵,颜师弟,托你的福,我才能修习到《飘雨追风步》。三个月之后再见咯!”武青丘拱了拱手,仰天大笑着离开了。 “嘁,说得好像他赢定了似的。”颜子召冲着武青丘的背影啐了一口。重新挑起粪桶,和何天遥往山顶去。 “掌门暗地里偏向你,武师兄还真是可怜,到时恐怕输都输不明白。”何天遥道。 “嘿。”颜子召笑道,“我一听掌门说《飘雨追风步》是本派最强身法时就想到了,师父传我本派最强身法,掌门必定知情,她今日之举是要给我找一个因由,免得将来被他人知道我会此身法而遭受怀疑,如此师父的真实实力亦不会遭疑。” “嗯。不过我觉得,掌门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想给你一个进天绝塔的名额。” “啊,没错!”颜子召反而有些遗憾,“可惜,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天绝塔就好了。” 何天遥笑道:“本来掌门才留给宗内弟子三个名额,若是咱俩占去两个,你让那些参加武斗大会的人情何以堪呐?” “说的也是。”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了殿前广场。一些弟子正在远处忙着装饰初雪殿。 “别看了,也没人会请我们参加。”颜子召道。 “梯子上那个不是向师兄么?”何天遥远远地挥起手来。 向南桥也看到了两人,招呼两人到殿前。“二位师弟,今夜宗内会举行新春庆贺会,有佳肴美酒,还有各种游戏活动,你们到时也来参加啊!” “向师兄!”一名弟子喊向南桥过去,然后几人围住他窃窃私语。 向南桥不停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真切,但从他脸上愠怒的神情来看,那几名弟子说的想必不是什么好听之言。 颜子召叹了口气,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又何必给向南桥增添麻烦?于是他上前道:“向师兄,师父今天特意让我二人下午上山,是因为晚上另有要事。所以我们不能参加新春庆贺会了。”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向 南桥道。其他弟子一听,都立即散开各忙各的。 临走前,何天遥和颜子召没忘对向南桥道新年之喜,在霏晴派,也许他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两人的弟子了吧。 待回到山谷茅屋时,天已经黑了。两人打来清水,洗了个净浴,换了身洁衣,一起到隔壁贺拜师父。 秋老见两人穿戴整洁,很是满意。至于颜子召脸上的乌青红紫,他仿若没看见。“今日除夕佳节,修炼暂歇。正好你们的两位师姐要来拜会,与你们相见。”秋老道。 “师父怎么不早说啊!”颜子召懊悔不已,“如此乌肿丑脸,如何见得两位师姐?早知道下午就忍气吞声了!” 秋老道:“今日冲突你虽有小错,但事并非因你而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你今日无缘无故跪了宗内弟子,我倒是要重重罚你。”神了,山上发生的事,谷中的秋老竟然已经知道了。不过在两位徒弟心中,秋老神通广大,高深莫测,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位师姐又不是外人,知道了实情难道还会笑话你不成?”何天遥也安慰他。 “来,趁此节兴,给你们喝为师亲酿的酒。”秋老手一挥衣袖,一个泥封的酒坛出现在桌上。 一口酒下肚,两人同时皱起眉来。那酒虽然闻起来醇香,但却夹杂着一种怪异的酸苦滋味。 “师父……”颜子召刚开口,秋老就打断道:“我酿的九月春就这味儿,多喝一些。” 师父的要求,两人怎敢不从?只得继续喝那酸苦之酒。秋老自己倒是没喝几口。很快,一坛酒见了底,两人差不多各喝了半坛。 别人喝酒上头,这两人却越喝越清醒。灵台清明,神思平和,但丹田却似乎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灼热,扩散至全身。两人气血翻涌,面色通红,但并没有丝毫不适之感。 “此酒乃是由清淡之酒与药汁调和而成,药汁原材为取自天南地北共九种珍稀药材,又经我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才成。正因为药性太烈,才用温润之酒调和,故而此酒对身体益处很多。”秋老解释道。 原来是药酒,难怪滋味古怪。不过半坛酒下肚,酸苦的味道已变得不那么难喝了。 “从明日起,你们将会大睡五日,以缓药劲。”秋老又道。 何天遥问:“不醉也会睡着?” 秋老笑答:“到时药劲发作,不由你不睡。因为你们各饮了半坛,所以才睡五日。若是喝了整整一坛,得沉睡足足九日呢。” 屋外忽然响起向南桥的声音:“秋老!二位师弟,师父来看你们了。” “掌门!”何天遥和颜子召赶紧开门迎了出去。 掌门挑着一盏灯笼,穿着一件半红半白的新衣。头发仔细地梳理过,束成一个高马尾,显得精干了不少。在她身后的向南桥提着两个篮子,里面放着许多酒果点心。 “新春佳节,全宗同乐,又怎能冷落了你们?”掌门笑道。 “多谢掌门下午的偏袒照顾。”颜子召没忘记道谢。 “我几时偏袒过你?到时你二人各自施展身法,孰优孰劣,众人自有明断。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武青丘的天资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成为马长老的爱徒,你可不要输给他。”掌门的话说是不偏袒,但语气明显还是向着颜子召的。 几人回屋,房间显得小了很多。方桌旁只可坐四人,掌门、秋老对面而坐,剩下两个位子谁坐都不合适,于是三名弟子都恭立在一旁。 除了美食之外,《飘雨追风步》的第一卷掌门也带来了。虽然颜子召已有一本,但还是装成欢天喜地的模样收下了。 向南桥不无艳羡地说:“颜师弟真是好造化!能够修习此身法的弟子全宗也不超过十个,我师兄也是其中一个,可是到我这就没那个福气了。有时我都怨师父偏心,同授却不同待。” “修炼身法也讲究一个契合。不是为师不肯传你此身法,而是你与此身法无缘。”掌门道。 接着,掌门和秋老闲聊起来,内容大多是江湖上的一些风闻趣事。三名弟子对江湖事了解得也不多,听着无趣,干脆坐在床上喝酒。 过了一个时辰,掌门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吩咐向南桥:“你师兄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宗了,把他也叫来。” 向南桥大喜,他和师兄也许久未见了,连忙一溜烟上山去了。他刚走没多久,茅屋外又来了一位熟人。 颜子召打开房门,看到屋外之人愣了许久。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不认得我了?”“蓝玉”主事姜怜语走进屋子,和掌门、秋老寒暄起来。这大大出乎了何、颜二人的意料,她认识掌门并不奇怪,毕竟掌门和“黄狼”主事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秋老,一个在霏晴派内都不受注意的糟老头,姜怜语怎会认识他呢?而且从两人交谈的口吻来看,他们还是老相识了。 掌门询问起清剿“大三槛”山匪之事。姜怜语叹道:“我们对于事态的估计还是差池了些,他们化丹之后实力大幅提升,即便集我四人之力,也难以取胜。最后让他们逃了,而且‘红樱’、‘绿波’二位主事还受了伤。” 掌门惊道:“你们四大主事联手都制服不了他们?血骨坛被盗走的那几颗妖灵宝珠究竟是什么级别的?” 姜怜语反问:“谁告诉你血骨坛被盗之物是妖灵宝珠了?” “除了妖灵宝珠之外,还有什么珍物值得他们不惜得罪血骨坛?”掌门再次反问。 姜怜语白了她一眼:“别套我的话,此事关乎本坛机密,不可多言。” 掌门悻悻地耸了耸肩,转题问道:“‘黄狼’那个家伙如何了?” “受了点轻伤,回青龙坛休养去了。” 掌门撇了撇嘴,怨道:“怎么才受轻伤?死了才好呢!” “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姜怜语举杯和掌门碰了一下。 接着,三人又聊起宗内之事。看样子,姜怜语对霏晴派的事也相当了解。谈笑间,姜怜语还不忘问颜子召一句:“如今你是否还要拜我为师?” 颜子召尴尬地摇了摇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岂可辜负?” 姜怜语笑了,十分好看。 过了一阵,向南桥与他的师兄也来到了茅屋。 颜子召与何天遥一看那人,呵,又是张熟悉面孔。原来那大师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德! 慕容德进屋之后,先对掌门喊了声“师父”,然后又与向南桥一起向姜怜语行礼道:“拜见副掌门!” “什么?”颜子召瞪得眼珠都要掉到地上了,指着姜怜语问,“你是霏晴派的副掌门?” 姜怜语眼皮一翻:“怎么,不像吗?” 何天遥则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初慕容兄承认是姜姑娘的手下呢。” 向南桥道:“原来你们在山下就早已认识了呀。” “杀手组织血骨坛的‘蓝玉’主事,名门大宗霏晴派的副掌门,天底下有几人能想到这两位其实是同一人呢?”颜子召慨叹。 “什么?”向南桥亦惊道,“平日只道是本派与血骨坛有关系,没想到关系竟然密切到这种程度!师兄,你明明知道此事,却一直瞒着我,不够义气啊!” 慕容德笑道:“是师父不让我说的。” “呵,一会儿还有更让你们吃惊的事呢。”姜怜语道。 掌门说:“秋老,人都到齐了,你就说吧。” 秋老清了清嗓子:“两位徒儿,快来拜见你们的大师姐和二师姐!” 四名弟子都和被雷劈中似的,一动也不动。 掌门拍了下桌子:“来拜见大师姐和二师姐,你们没听到吗?” 原来掌门和副掌门都是秋老的徒弟! 何天遥和颜子召稀里糊涂地拜完了两位师姐,可依然没回过神来。掌门和副掌门的师父竟然在宗派里挑粪种田!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为什么掌门会同意一个种田老者收下新入宗的弟子?为什么秋老会本派最强的身法?为什么除夕之夜掌门会来这片茅屋?直到现在,许多不解之事才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慕容德也很惊讶,他只知道两位掌门与秋老关系不错,还以为是出于对长者的尊敬,没想到他们竟是师徒关系。 最震惊的就属向南桥了,他拉了拉师兄的衣袖:“他二人是师父的师弟,那岂不是我们的……” “唔。是我们的师叔。”慕容德对两人拱手道,“拜见师叔。”随即他又催促发呆的向南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拜见师叔啊!” 何天遥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可不可,我们实力这么弱,又刚入宗,叫慕容兄和向师兄也习惯了。” 掌门却道:“不行,辈分与实力无关。你们平时以‘兄’字相称我管不着,但若带上个‘师’字,就必须按辈分来。” “那还是叫‘慕容兄’、‘向兄’好了。”颜子召道。 掌门又对两位徒弟道:“他们尊你们为‘兄’,是因为你们平时交情不错,为了不在宗内引出事端,可以先这么叫。不过你们须得谨记,这二人的师门辈分是你们的师叔,当十分敬重!” “是。”慕容德道。 向南桥拱手道:“见过二位小师叔。” 两人齐声道:“免礼。”之后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此事甚是有趣,不禁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怜语的目光落向了窗台上的空酒坛:“师父,你可太偏心了,我当初拜师之后才喝了一碗九月春而已!你竟分给两位师弟整整一坛!” “嚯嚯,他二人是男子,与你的体质自然不同。” 掌门道:“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此二人将来的成就不在你我之下。” 姜怜语眨了眨眼睛:“师姐,你可知他们其中一人乃是……”她的话只说了一半。 掌门笑道:“如何不知!否则我也不会传讯让师父收他们为徒。” 姜怜语眉头轻蹙了一下:“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罢了,等以后再说。”她又问两位师弟:“我当初让你们护送的那只皮箱呢?” 颜子召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当初说要送去新唐城,我们又不知具体送给谁,就带回来一直放在屋里了。等我去取来。”不一会儿,他就抱着箱子回来了。 姜怜语打开皮箱,里面的日月琉璃瓶完好无损。 “师父,这是我和师姐赠您的礼物。” 秋老高兴地赞叹道:“不错,真是漂亮!原来你们还记得当初的事。” 掌门道:“打碎了师娘留下的花瓶,我们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搜集名材并委托名匠制作了这对日月琉璃瓶。希望师父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秋老笑道。 当夜,师门三代七人就在这小小的茅屋之中饮酒谈笑,度过了一个欢乐的除夕。 fpzw 第六百四十八章 卑劣行径 除夕当夜,茅屋中其乐融融。闲谈中,何天遥与颜子召也知道了大师姐的姓名——吴瑾兰。 在得知秋老乃是掌门与副掌门的师尊之后,何天遥与颜子召对他愈发敬重。颜子召因受掌门之训,须得在谷中修炼三个月《飘雨追风步》,所以日常上山之事,秋老又重新揽了回去。春节后的三个月,何天遥练剑法,颜子召练身法,日日勤奋,不在话下。 阳春悄来,大地回暖,武斗大会日益临近。颜子召的身法比试在大会之前。事关重大,他难免紧张,幸而某一日,秋老观其修练后点头称赞道:“三个月工夫,能将此身法修练至这等程度,已是相当不错。”听过称赞之后,颜子召才安心了不少。 又过了十日,已是三月初一,恰是当初约定之日。掌门早早下了通知,唤颜子召巳时前往初雪殿前听令。何天遥陪同,两人到时,武青丘与其师马长老已经在那里了。此外,宗内不少人知道今日的身法比试,也都聚来观赛。 马长老瞥了两人一眼:“你们的师父呢?为何不来?” 颜子召回答:“参加比试的人是我,与师父无干。” 武青丘冷笑:“我师父是好心,免得你赛后即刻被逐出师门,从此师徒再难相见!” 何天遥生怕颜子召再与他吵起来,赶紧轻轻拉了一把,小声叮嘱:“休与他做口舌之争。比试见分晓。” “放心。马长老问话,我肯定得回答。对那个狂妄的家伙,我根本懒得理睬。”颜子召道。 不一会儿,掌门从初雪殿走出来,对两人说:“今日之试,从午时开始。我已于三峰峰顶分别放置了一枚透骨钉,你二人按照晚天、晚飞、晚空的顺序去寻。截止今夜子时,必须回初雪殿来。寻得透骨钉数目多者为胜。” 午时到子时,刚好半天时间。因为四峰之间有索桥相连,时间还算充裕。 “掌门,透骨钉位于峰顶何处?”武青丘问。 掌门笑道:“都告诉你们就没意思了,你们自己寻吧。” 自己寻找,这下时间可能就不够用了。相对于一枚小小的透骨钉,峰顶的范围实在太大。马长老对这个规则相当不满:“掌门,不是比试身法吗?没有线索的话,运气成分太大,无益于区分身法水平优劣。”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线索当然有,不过也要他们自己发现。如果找不到线索,还练什么《飘雨追风步》?到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好好想一想吧!”掌门说完就打着哈欠回殿去了,气得马长老干瞪眼。 “师父,掌门该不会私下里已经将位置告诉那小子了吧?”武青丘凑近问道。 马长老十分诧异:“何出此言?” “向南桥是掌门的二徒弟,他和那小子关系匪浅呐。万一向南桥向掌门替那小子求情,难保掌门不会偏向于他呀!” “这你放心。”马长老安慰道,“掌门虽然常常做一些出格之事,但为人还是相当磊落的。再说你是我的徒弟,我在宗内的地位总比那个秋老要高吧?她没必要为这种事得罪我。不过你既然当时答应了比试,就绝对不能输给那小子。公正比赛,如果你输了,我也没颜面替你求情。” 武青丘颤抖了一下,应道:“是。” “这一个时辰,你好好想一想线索吧,也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取胜!”马长老叮嘱完,就离开了广场。 另外一边,颜子召同样也摸不着头脑。掌门除了介绍比试规则之外,并没说什么其他的话。“有线索,但得自己发现。从哪儿发现呢?”他无奈地叹道。 “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如果到了午时依然想不出,就先行动。说不定找着找着你就想出线索来了。”何天遥鼓励道。 来观赛的弟子们议论纷纷,谈着掌门所谓的“线索”。这次身法比试,看来比直接比拼速度要有趣多了。 两人在广场上静坐冥思,日上中天,午时钟鸣,比试开始了。 武青丘直接施展身法向索桥方向去了。观其速度,这三个月间,他的修炼成果也相当不错。颜子召没有想出线索是什么,于是不缓不急地步行,并没有使用身法。 经过飘天索桥,晚天峰的亭台楼阁从云雾中显现。峰顶的建筑不少,除了主殿飞雪殿之外,有铸器之用的千火堂,有存放典籍的雨霖阁,有供弟子修练的斗天场,还有供居住的四楼七别苑,再加上两片树林,一片竹林,一片岩石区,如果统统寻一遍,别说六个时辰,十二个时辰都不一定够。 武青丘不知去何处了,也不知他发现线索没有。颜子召站在索桥之末,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野树林,荒石场,草叶荆棘,岩石穴罅,掌门应该不会把透骨钉藏在这种地方吧?真要藏在其中,神仙都找不到。还得把搜寻范围缩小到比较明显的建筑上。最雄伟的建筑当属千火堂,最广阔的地方是斗天场,地势最高的建筑是雨霖阁,人最多的地方是四楼七别苑。光是晚天峰就已经寻不过来了。晚飞峰上还有炼丹场所香意轩,修练用地揽道台,祭典之地追月亭 ,晚空峰上则有修练用地聚仙垣,仓库回芳楼,供奉师门先祖石像的风定廊,再加上飞雪、凝雪、化雪三座主殿以及供居住的各处楼阁别苑,这得找到猴年马月?看来在没找出线索之前,冒然寻找只是徒劳。”颜子召心道。他干脆席地而坐,继续闭目而思。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依然一无所得。“不知武青丘有没有找到透骨钉……难道我此次真要被清离出宗了?”颜子召心想。“如果找不到线索,还练什么《飘雨追风步》?”他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掌门最后所说的话。 “嗯?掌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颜子召突然睁开了眼睛。细细想来,掌门的这句话似乎有点奇怪,找不找得到线索其实与练不练《飘雨追风步》没有必然关系。“掌门为何不说:‘如果找不到线索,还当什么霏晴派弟子?’亦或说:‘如果找不到线索,输了也怨不得别人。’她却特意提到了《飘雨追风步》,难道线索与此身法有关?”颜子召再一次紧闭双眼,三峰之上的一座座建筑在他脑海中依次掠过。突然,他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大叫一声:“我知道了!”随即他往左边的道路施展身法一路狂奔而去。“《飘雨追风步》,飘雨追风,如果‘飘’字代表起点的晚飘峰的话,那三个放置透骨钉的地点就应该是名字里分别带有‘雨’、‘追’、‘风’的地方!所以第一处就是晚天峰雨霖阁!”颜子召激动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远处的竹林中,闪出了武青丘的身影,跟随颜子召而去。 雨霖阁倚晚天峰最高的一座山岩而筑,共有三层,分别存放招法、功法、心法。这里可是霏晴派的重地之一。颜子召一路飞奔至雨霖阁台阶下,仰头望去,琉璃青瓦熠熠生辉。此时,阁楼大门紧锁,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掌门有令,禁止入内”八个大字。 颜子召见字后大喜,雨霖阁虽是重地,但不是禁地,只要有掌门、副掌门或是三位长老的允许,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存取功法典籍,反正开门需要钥匙,根本没有必要贴那一纸禁令。而且看那张纸的新旧程度,似乎是才贴不久。 “‘掌门有令,禁止入内’,言外之意就是透骨钉不在阁内。既然不在里面,那就是在外面了。”颜子召打量了一下雨霖阁旁边的山岩,十分陡峭,表面光滑,但好在每隔几丈高就有一处断层,正好可以踏脚。他后撤数步,瞅准方向,施展《飘雨追风步》踏着岩石跳了几次,登上了阁顶。 阁顶屋脊正中,放着一个小木盒。颜子召打开一看,正是一枚透骨钉。“哈哈,武青丘果然没找到这儿。”他将小盒揣好,翻下了雨霖阁。线索猜对了,那剩下的就简单了,如此不用等到子时,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找齐三枚透骨钉。 按照线索,第二处应该是晚飞峰的追月亭。月亮东升西落,而追月亭建在该峰西侧的峭壁上方,故取名“追月”。此亭乃是祭典之用,每年初一,掌门与各位长老都会在此祭拜天地,此外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节气时,他们也会在追月亭祭拜,祈求宗派一年四季风调雨顺。 通过天飞索桥后,颜子召登上了晚飞峰,直奔追月亭而去。但跃上亭子之后,却没有发现透骨钉。他又下到亭内寻找,依旧一无所获。 第一处雨霖阁猜对了,那第二处必然就是追月亭,颜子召对此毫不怀疑,需要揣摩的是掌门会将透骨钉放在追月亭的哪一处。 “既然是身法比试,那就和雨霖阁的情形一样,是必须借助《飘雨追风步》才能到达的地方。追月亭不高,的确不应该放在亭顶。”颜子召一边思索,一边环视四周。这里是孤道之末,路两边都是树林。“那就只剩……”颜子召的视线落向了亭外的悬崖。 从追月亭探头向下望去,几丈外就已是云雾缭绕,看久了只觉得天旋地转。风过崖顶,耳边泛起轻啸之声,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细微的怪异声响。颜子召竖耳细听,那似乎是铃铛的响声。 “悬崖响铃,肯定是透骨钉位置所在!”颜子召再看那峭壁,虽有些凸出,但最多不过一尺,而且相距甚远。从铃声之微弱判断,响铃之处至少也在二十丈外的低处。“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师姐选的这位置,真是太为难我了。”颜子召犹豫了片刻,一咬牙,翻下了追月亭的围栏。 武青丘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小子不要命了吗?”他站在亭子前,仰望亭匾自言自语,“他怎么知道透骨钉是在这儿的?还有之前的雨霖阁,这两处他都是直奔而去。到了之后,也没有四处寻找就知道透骨钉的位置。追月亭和雨霖阁之间有什么关系?两处和透骨钉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思来想去,他也没想明白,只得将事因归于他处:“哼,师父还说掌门公正,我呸!掌门一定是事先将藏钉之处透露给颜子召了,这一切才得以解释。他故意在飘天索桥处坐等一个时辰,就是为了和我错开,以免我发现这件事!” 颜子召一跃而下后,施展身法在峭壁的凸石上踏脚,向着时有时无的铃声方向而去。进入云雾之中后, 可见范围不过几丈而已,而且凸石尽皆湿滑,尽管他已是万分小心,可还是有几次差点滑落。估摸着距离崖顶差不多有三十丈处,颜子召寻得一处石台,仔细再听,铃声分明就在脚下。他连忙趴在石台边缘向下看,果不其然,石台下悬着一根细线,线当中串着一个铃铛,末端绑着盛放透骨钉的小木盒。“哈,又是一枚!三得其二!”然后,他又施展身法原路返回了崖顶。 按照掌门所定的规则,如果此时颜子召直接回初雪殿广场,那就赢了。可是他转念一想:“反正时候尚早,何不将三枚透骨钉都找到,然后再回去?如此武青丘便是彻彻底底地输了,不由他不服,我也算出了口恶气。”打定了主意,颜子召走出了追月亭。不料刚走下台阶,他颈后就挨了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 因为追月亭是孤道末端,平日鲜有人来,所以在颜子召昏迷期间,始终没被人发现。当他醒来时,夜已经深了。“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来。“不好,透骨钉!”他脑中划过一道闪电,连忙将自身搜了个遍,哪里还有透骨钉的踪影?“一定是被武青丘那厮给抢走了!”颜子召气得青筋直冒,如此卑劣行径,有何公平可言? “那家伙得了我两颗透骨钉,一定是回去交付,追恐怕是追不回了,透骨钉此时应早已在大师姐手上。如果我此时回去找他理论,口说无凭,他一定不会承认的!”颜子召抬头看看月色,估摸着差不多是戌时,“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我就先去晚空峰拿到最后一颗透骨钉,回去也算是有个凭据,证明我确实想到了三枚透骨钉的线索。”难得,颜子召在如此劣势下依旧能保持冷静,也正是这最后一枚透骨钉,最终成为了左右比试结局的关键。 最后一枚透骨钉在晚空峰的风定廊。晚空峰有一座巨大的方岩,足有三十来丈高,此长廊就建于高岩之下,高岩上塑刻出当初合力创宗四位先祖巨像,以供后世子弟瞻仰。按照之前的思路,透骨钉所在之处一定是需要使用飘雨追风步的地方。颜子召环视四周,风定廊的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是下坡,唯独北面是一片空地,空地再往北就是刻着四尊巨像的山岩了。 “能施展身法的地方,似乎就只有那座巨岩了。可是,想上岩定必须得脚踏先祖之像,此举可是大不敬啊!”颜子召踌躇起来。随即,他忽而想起来掌门醉酒击碎山门牌匾之事,心中笑道:“是我多虑了。就凭大师姐的性格,什么出格的事做不出来?透骨钉一定就在巨岩顶上!”于是,他合掌祷念了一番之后,施展身法踏着宗派先祖之像,跃上了岩顶。果然,最后一个盛着透骨钉的小木盒就放在巨岩中央的一个凹坑之中。 “本来三枚透骨钉都是我的,可恶!”颜子召下了巨岩,往连接晚空峰和晚飘峰的空飘索桥疾奔,终于在子时前赶回了初雪殿。 推开殿门,掌门、马长老、武青丘、何天遥都在,掌门的两个徒弟慕容德、向南桥也在。在掌门旁边的桌上,赫然放着另外两个木盒。 “颜师弟,不好意思,我赢了。”武青丘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是该好好地向我道歉,卑鄙的家伙!”颜子召怒道。 武青丘道:“颜师弟何出此言?” 颜子召就当着众人把被击昏的事说了一遍。 武青丘故作惊讶,还带着怒意回道:“颜师弟,输就是输,为何要编造这种事来污蔑我?掌门明鉴,我可是从雨霖阁顶还有追月亭峭壁寻得那两枚透骨钉的。”他故意抢在颜子召之前说出了具体的地点。 掌门点头道:“的确是这两个地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四十九章 飘雨追风 身法比试的结果是武青丘有两枚透骨钉,颜子召只有一颗。但掌门话锋一转,又说并非是谁获得的透骨钉多,谁就获胜。 对此,马长老自然十分不满:“掌门,你宣布规则时明明是说‘获得透骨钉数目多者为胜’,怎么此时却要否认?当时可是有不少人在场的,你为了偏袒而食言,难以服众!” “马长老,你错了。我当时说的是:‘寻得透骨钉数目多者为胜!’” 马长老气道:“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掌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抢来的透骨钉,就不算‘寻得’!” 马长老也拍桌子回应:“照掌门的意思,已经认定青丘的两枚透骨钉是抢来的咯?依据何在?就凭那臭小子的一面之词?” “当然不是,现在还没有任何依据,我也没办法判断。”掌门道,“不过谁在说谎,他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识相的就赶紧认错!” 颜子召自然面无惧色,可武青丘也是一脸正气的模样。反正掌门都已经说了无法判断,他又岂会承认? “好,到时可别怪我无情。”掌门取来了两杆笔,两张纸,“你们二人分别将三处藏钉地点写在纸上。” 武青丘心慌了,他根本不知道第三处藏钉地点。 马长老道:“掌门,你这是何意?颜子召找到的是第三枚透骨钉,方才又听青丘说了前两个藏钉之处,他当然能回答完全;而青丘他找到两枚透骨钉之后就回来了,他肯定不知道第三个藏钉之处。你问这种问题,不是明摆着偏袒么?” “你又错了。”掌门笑道,“在三座主峰寻找三枚小小的透骨钉,谈何容易?不依靠线索的话,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如果武青丘的两枚透骨钉是自己找到的,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线索,当然也就知道第三处藏钉地点了。” 武青丘冷汗都下来了。 “罢了,既然马长老提议不公,那就这样,你们分别把寻钉的线索写在纸上。”掌门看似退让了一步。 “是!”颜子召大喜,怪不得刚才掌门没让他说出第三个藏钉地点呢,原来是心中早有盘算。于是,他提笔一挥而就。 武青丘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的线索,这短短片刻又如何能想得出来?更不用说他此时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了。 “快点写呀!”马长老催促道。 “师、师父,我那两枚透骨钉都是碰、碰巧找到的……”武青丘的嘴巴都开始不利索了。 “让你输个明白。”掌门将颜子召的纸展示给武青丘看,上面只有四个字:飘雨追风。 “这不是身法之名么?”武青丘还是不懂。 马长老结合前两处藏钉地点,想了须臾就明白了。他愠怒起身,一脚踹在武青丘的屁股上,骂了一句:“混帐东西!” “‘飘’是晚飘山,‘雨’是雨霖阁,‘追’是追月亭,那‘风’一定就是风定廊了!妙哉,妙哉!”何天遥拍手大笑。 武青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为时已晚。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掌门原谅!” 马长老叹了一声,对掌门躬身一拜:“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我这张脸了。掌门,求您念在我多年为本宗尽心尽力的份上,这一次就饶了这孽徒吧!” 掌门眉毛一扬:“马长老,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今天的事情反过来,武青丘先取了两枚透骨钉,却被颜子召用卑鄙手段夺了去,然后秋老来替徒儿求情,你能够宽恕吗?” “这……”马长老无言以对,转头对武青丘慨叹,“青丘,看来你我师徒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武青丘痛哭流涕,抱着马长老的腿不肯放,苦苦哀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马长老拔出腿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掌门打开桌上的三个木盒,取出透骨钉,放在手上把玩:“武青丘,刚才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依然不知悔改。其实,就算你侥幸想到了线索,我也能查出来是谁在撒谎。在你们寻找透骨钉的过程中,我的两位徒儿分别一直暗中跟随着你们,没想到吧?” 以慕容德的实力,武青丘当然发现不了,向南桥的实力也高过颜子召。所以两人都没发现有人跟着。 慕容德对武青丘怒道:“要不是师父下令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现身干涉,我早就一脚把你踹下山崖了!” 向南桥也对颜子召说:“颜师弟,抱歉啊,师父有令,我当时不能出手助你。后来见你去了风定廊,我就先回来了。我和师兄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一直没等到机会说,真是憋死我了!” “掌门的安排果然周到,弟子佩服!”颜子召拱手道。 “这场身法比试不仅仅比了身法,还比了智慧,更比了武德。虽然武德我没有事先提及,不过那不是每一位修真者都应该具备的素质么?”掌门道,“武青丘,你本就输了,按照约定,当被废去本门功法,清离出宗。可你在比试中又犯了大错,霏晴派绝不姑息对同门下黑手的人,依我方才所言,我要严惩你!”话音刚落,三枚透骨钉飞出掌门之手,分别击中了武青丘的丹田以及膻中、巨阙两大穴位。 武青丘惨叫一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掌门道:“你的功 力已废,并且任脉受损,在将来三十年之内不可修真。记住,以后不许再以霏晴派弟子自居,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走吧!” 何天遥暗暗咋舌,这个惩罚可真是够重的。 武青丘忍着剧痛起身,怨恨地瞪了颜子召一眼,踉踉跄跄地出了初雪殿。 殿中已无外人。掌门亲切地赞赏颜子召:“三师弟,这次身法比试表现得不错!” 颜子召挠了挠头:“我比武青丘多练了两个月,感觉有点儿胜之不武。” “哪里的话。我所设的三个难题对身法的要求并不算太高,武青丘也完全可以做到。他其实并不笨,只是聪明劲儿没用在正经地方。”。 “回想起来,马长老也有一定的责任。”颜子召回忆道,“比试之前他对武青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一个时辰,你好好想一想线索吧,也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取胜!’后半句好像就是在告诉武青丘要投机取巧似的。” “最终也酿成了恶果。武青丘是马长老的爱徒,以后马长老肯定不待见你了。”向南桥道。 颜子召撇了撇嘴:“谁稀罕他待见。” “作为此次比试的奖赏,半年之后,你可以前去天绝塔修炼。”掌门又拿出两本书册,“这是《飘雨追风步》的另外两卷,回去继续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是!”颜子召欣喜地接过典籍。 何天遥在一旁看得好生羡慕。他现在会两种身法,《一气三元》是大赤界身法,《舞九天》是禹馀界身法,他很想修炼清微界的身法。 “四师弟,你是个飞升者吧?”掌门问何天遥。 何天遥当然不会对她隐瞒,于是点了点头。 掌门笑道:“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了,一触到你的手腕,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不简单。” 何天遥很惊讶,他还以为是慕容德告诉掌门的。仔细回想,当时在初雪殿后的小楼中,醉酒的掌门的确攥过他的手腕。果然,掌门似醉而非醉,心里清楚着呢。 “你目前的修真情况比较特殊,当以修炼剑法巩固境界为主。此时修练心法效果不佳,先耐心等一等。至于身法,将来自会有人传你。”掌门此言是安慰何天遥不要急躁。 “将来自会有人传我身法,这个人会是谁呢?”何天遥心想。 身法比试之事原本就在霏晴派内传得沸沸扬扬,后来武青丘落魄下山时又被不少弟子看见,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个种田老头的弟子击败了张扬的武青丘。弟子们开始对颜子召刮目相看。从那之后,颜子召与何天遥再上山时,弟子们对他们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许多,虽然依旧不愿靠近,但至少会笑一笑或是打声招呼。后来两人也曾路遇过马长老几次,对于两人的躬身行礼,马长老总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再过几日,武斗大会即将来临。宗内弟子都跃跃欲试,四座山峰上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弟子们一起修练。到底是名门大宗,修练风气就是好。颜子召与何天遥当然也没有懈怠,秋老对这两位关门弟子满意极了。 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霏晴派每五年举行一届的武斗大会开始了。参赛的弟子按级别分成四组,分别在晚飘峰盘山道场、晚天峰斗天场、晚飞峰揽道台、晚空峰聚仙垣进行初赛,然后于初雪殿广场进行终赛。比赛的监督者,自然就是四堂长老了。 何天遥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在武斗大会上胜出,毕竟他才至境一品,如何去和那些三品、四品的弟子争夺宝贵的名额?而颜子召已经获得了名额,乐得无事一身轻松,就等着大赛开始,好观战看热闹。 大赛于午时开始,辰时,所有参赛弟子都聚集到初雪殿前,等待掌门宣布赛程。颜子召在人群里发现了向南桥的身影,拉着何天遥过去打招呼。 “向师兄,你也参赛么?”何天遥问。 向南桥笑了笑:“是的。不过这一次参赛的好手很多,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 颜子召还以为他在谦虚:“你不早已达到真境四品了么?天境五品以上的弟子又不参赛,有几个能打得过你?” 向南桥解释说:“武斗大会胜出只是一份荣誉,参赛弟子的目标必然都是前去天绝塔的名额。选人的依据可不是按着武斗大会的结果来的,而是过程。表现优秀,输了也可能获得名额;表现不佳,赢了也得不到。” 颜子召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样才公平,否则叫我们这种一品级的弟子如何能中选?” 正说着,掌门以及三位长老从殿中走了出来,分别将手持的卷轴挂在了柱子上。然后,掌门说:“副掌门不在宗内,所以晚飘峰的比赛由我来监管。武斗大会的规矩只有一条,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违令者逐出宗派!” 随即,掌门和三位长老分别往各自监管的武斗场去了。弟子们一窝蜂涌上前,在卷轴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何天遥和颜子召自知招人厌恶,所以也不急着去挤那热闹,继续与向南桥闲聊。待人都走光之后,三人才走上台阶查看赛程。 颜子召突然冒出一句:“怎么还有我的名字啊?” 何天遥一看,还真是,“颜子召”三个字赫然在一张卷轴的最上方。向南桥念出颜子召的对手——“沈秋雁”,笑道:“呵,你和她还真是有缘。” 颜子召瞪大了眼睛:“就是当初跟我吵架的那个‘沈师姐’?” “正是。”向南桥笑得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她可是神境三品哟!因为武青丘的事,恐怕她对你意见不小,到时你可有苦头吃了。” “是不是大师姐搞错了?她可是亲口许诺给我一个名额的啊!”颜子召道。 “你获得了名额和参加武斗大会并不冲突。武斗大会的宗旨是检验修真水平,通过竞争来鼓励大家更加上进。”向南桥道。 颜子召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次能好好看热闹了呢!”随即他又略显紧张地问:“如果我表现不好,大师姐该不会把我的名额给取消了吧?” “难说!”向南桥哈哈大笑。 “看来得认真对付她了……”颜子召抱着胳膊自言自语。 这时,看了卷轴许久的何天遥招呼二人:“你们快来帮我找一找,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不可能没有的,一定是你看漏了。”颜子召道。两人帮着何天遥仔细寻了一遍,还真没有。 何天遥怅然叹息:“可能师父觉得我实力不够,不想让我参加吧。” 颜子召摇头道:“还记得刚入宗一个月时师父说的话吗?‘我再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如果还是没办法碰到我,三个月之后的武斗大会你们就不要参加了。’可见从那时起,师父就打算好了让我们参加武斗大会。师父许我参加,肯定也会许你参加的。” “那就是大师姐不想让我参加。” 向南桥道:“没理由啊,师父对你二人可是相当器重哩,否则也不会让你们拜入师公门下。” “莫非与你是飞升者有关?”颜子召猜测道,“也许是怕其他长老发现?” “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师姐她肯定知道我的名字不在卷轴上。既然她什么都没说,我也就什么都不问了。”何天遥笑了笑,“反正我本来也没多大希望获得名额,还是作壁上观好了。” 在参加武斗大会弟子中,天境五品以下的总共是一百多人。分了四组之后两两对战,再加上武斗大会昼夜不停,所以初赛在两天之内就能结束。 颜子召对沈秋雁的比试,在晚飘峰盘山道场之一进行。按照赛程估算时间,差不多在后半夜丑时。盘山道场总共有四座,哪一座的比试结束了,就直接进行下一场。无巧不成书,轮到颜子召对沈秋雁时,空出来的道场恰好就是当日他们发生争执的那一座。 许多弟子都来观摩这场比试。颜子召站在道场一边,余光瞥见阶梯上密密麻麻的人,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他的,大家都很好奇,一个新入宗的弟子究竟为何能胜过武青丘。如果一会儿输得太惨,那可丢脸了。站在对面的沈秋雁则很平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颜子召又回头看了看上方,掌门正抱着一坛酒倚着最高处的栏杆痛饮。 随着裁判令下,比试开始。颜子召用弓,沈秋雁用剑。沈秋雁的对策很明确,对付使弓之人,必须尽快近身。想快些近身,就必须使用身法。颜子召见沈秋雁来势汹汹,施展《飘雨追风步》拉开距离。 尽管沈秋雁的身法不如《飘雨追风步》精妙,但毕竟颜子召修练的时间太短了,论极限速度,他还是比不过。沈秋雁数次逼近颜子召周身几尺,都被颜子召惊险地避过,幸而他那把弓上还有小刃,近身相搏也不见得吃多大的亏。 双方你来我往近百回合,半个时辰过去了,谁也没伤到谁。打斗场面倒是非常精彩,惹得观众连连喝彩。不过,颜子召心里却很疑惑。他有种古怪的感觉,沈秋雁好像没有使出全力。她有过好几次破招的机会,但都稍微迟疑了一下,被颜子召变招化解。当然,近在咫尺又是一瞬之间的事,远远观战的弟子们不一定看得出来。 “她在故意让我?”颜子召心想。可是,道理上说不通,人人都知道颜子召在胜了武青丘之后,直接获得了前往天绝塔的名额,没有必要在武斗大会上冒受伤之险,所以站在沈秋雁的立场,对手又是个至境一品,更应该竭尽全力取胜才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章 难以服众 经过一场比武,颜子召在宗内的名气更响了。虽说看似赢得有些侥幸,但对手沈秋雁毕竟是个神境三品的弟子,一品胜三品,除了侥幸之外,恐怕也没其他说法了。可是,颜子召心里清楚,他赢得并非是侥幸,而是沈秋雁故意而为。 “难道她不想去天绝塔吗?况且可以借比武之机向我报仇,何必要故意让我赢呢?”回到茅屋之后,颜子召在房里踱来踱去,向何天遥诉说着心中的疑惑。 何天遥猜测:“也许是知道武青丘的下场,心生悔意,通过此事向你示好?” “完全不必。只要公平比试,点到为止,我照样敬重她。她就是脾气刁蛮了些,心眼儿并没有多坏,当时武青丘欺负我时,她还劝武青丘‘化戾气为祥和’呢。” “‘戾气’就是因她而起,她劝阻武青丘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 “当时我在气头上,竟用粪桶砸一位姑娘,事后想想这种行为的确是过分了,也不能怪她生出‘戾气’。”颜子召叹道,“总之,在整件事中她不过是个起头的,之后的矛盾就与她无关了。为了向我赔罪示好就放弃去天绝塔的名额,太可惜了。如果说故意让我赢,我才能去天绝塔,那还勉强说得通,可是我本来就有去天绝塔的名额,击败我,我也不会损失什么。” 听了这一番话,何天遥也觉得,沈秋雁这场让步确实有点莫名其妙。“兴许……兴许她是喜欢上你了吧?”他打趣道。 颜子召哈哈大笑:“我一个挑粪种地的一品级弟子,大家见着我都绕道走,她会喜欢我?” “等着瞧吧。不出一星期,她必然会来此处找你。” “打赌?” “输的替对方挑七天粪。” “一言为定!”两人在房中击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此时天都快亮了,会是谁? “颜师弟,是我,沈秋雁。” “嘿嘿!”何天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是……怎么不早点来?”颜子召哭笑不得,打开了房门。沈秋雁站在晨曦之中,她手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但血迹还是洇了出来。 沈秋雁温和地说:“颜师弟,可以跟我来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呃……好吧。”颜子召回身关门的时候,看见何天遥在冲他挤眼睛。 沈秋雁在前头走,颜子召在她身后几步跟着,两人上到了半山的小亭处。沈秋雁凭栏远眺,在这里能够看到东方山顶上空的太阳,阳光穿透清晨的薄雾,给整片山谷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沈秋雁深吸了一口气:“山谷的景色很美,不是吗?” “是啊。只可惜,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欣赏。”颜子召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受伤的手,“师姐,对不起,伤口一定很疼吧?” “哪里,该道歉的是我。”沈秋雁轻叹一声,“其实……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向你挑衅,才惹出后来那么多是非。” “当日我也有错,不该用桶砸你。平时师弟也总说我脾气太急躁,可就是改不了。”颜子召笑了笑,“不过你我吵过之后,就是武青丘的问题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一点也不生你的气,你可以放心了。” 沈秋雁眉头轻蹙。 “师姐,你该不会是为了向我赔罪才在比试时故意让着我吧?不能争夺前去天绝塔的名额,多可惜啊!”颜子召道出心中疑惑。 “也不全是为了争执之事。其实……”沈秋雁轻咬下唇,“我另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哦?” “你和武师兄比试的那一天,在晚飞峰追月亭,发生的一切我都看见了。” 颜子召十分惊讶:“你也在那儿?” “事情因我而起,我当然放心不下。你别生气,那会儿我是向着武师兄的。我当时想,他是替我打抱不平才被牵扯进来,我肯定得助他。” 颜子召眨了眨眼睛:“怎么,是你让他偷袭我的?” 沈秋雁连忙摆手:“不是的!那场比试毕竟是掌门提出来的,我不敢随意插手,我只是……只是提醒了武师兄一下。比试刚开始,在晚飘峰时,武师兄不知该往何处去,我说了一句:‘其实真正的比试,是当你二人之一发现了藏钉之处才开始的。’我的本意是提醒武师兄,在没有方向时,可以先跟着你行动,当你找到藏钉之处后,你们两个再各自施展本事争夺透骨钉,不想武师兄却曲解了我的意思,等你取得透骨钉之后再用卑鄙手段抢走。当时我就藏身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我本可以出面制止,也可以把你救醒,更可以去禀报掌门,可犹豫再三,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因为那样的话就会害了武师兄。好在掌门明察秋毫,最终没有委屈你,武师兄也自食恶果。” “原来如此。这事要怪也只能怪武青丘自己心术不正,把别人的建议往歪处想。” “嗯。我虽然没有揭发他,但并不认可那种卑鄙的行为。当时我一直等到你苏醒,看你如何行事。我本以为你会立即暴跳如雷地去找武师兄理论,没想到你却先去晚空峰寻找第三枚透骨钉了。见你如此认真执着,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我估计武师兄是断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卑劣行径,正当考虑要不要最后出面替你作证时,却无意中发现原来向师兄也在悄悄地跟着你,于是我就安心了,最后向师兄肯定会帮你的。” 沈秋雁连向南桥暗中跟随的事都知道,可见她所言非虚。颜子召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而耿耿于怀吗?其实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的。” “可是天知,地知,我知。把坏事藏在心里,倒不如这样一吐为快。”沈秋雁正色道,“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修真者,实力并不是唯一的追求。回想一番,打我入宗之后,实力固然有所提升,可其他方面又长进了多少呢?比起你来,我的心境差得太多。思来想去,现在的我还不适合去天绝塔修练。就让它再多等我五年好了。” “师姐,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你格外的美。”颜子召认真地说。 “就是这张贫嘴,得好好改一改了。”沈秋雁笑了,“我走了。还有半年时间,你好好修练,到了天绝塔可得替咱们霏晴派争口气哟!” 两人挥手而别,太阳驱散了雾气,将光明洒在了谷中的每一个角落。 回到茅屋,何天遥一脸坏笑地迎上来:“啧啧,半山之上,沐浴晨光。雾如掩纱,互诉衷肠。看得我好生羡慕。” “不是你想的那样。”颜子召一拳擂在何天遥胸膛,“沈师姐真是个不错的人。” …… 休息了一个时辰,颜子召上山去参加第二场比试了。这一回的对手同样是个神境三品的弟子。颜子召不出意外地输了,不过幸好只是受了点轻伤。 一天后,武斗大会圆满结束。掌门又做了一件出乎全宗子弟预料的事——当场宣布前往天绝塔的名单。 向南桥对颜子召与何天遥道:“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通常,掌门都是在天绝塔开启之前一个月才会公布名单。由于大名额轮流的关系,这一回分了五个名额给我们,师父如此急着宣布名单,不知是何用意。” “联合管理天绝塔的大宗派总共有几个?”何天遥问。 “总共四个。除了我们霏晴派之外,还有丹幽洲的冰鹤门,紫朱洲的雨田宗,以及玉阳洲的沙海流。这四个宗派的实力明显比其他宗派高出一截,实力高就有话语权和掌控权,就能多分名额,名额分得多,对宗内弟子的好处就多,弟子实力强了,宗派就更强。这是个良性循环。”向南桥解释道。 何天遥记得,秋老说过,每一次天绝塔开启时,进入名额总共是三十个。四大宗派轮流获得五个名额,没轮到的三个大宗也各有三个名额,这样一来,三十个名额中的十四个都被四大宗派给占了,差不多已是半数。这就是拥有掌控权与话语权的好处。 待几位长老到达初雪殿前,掌门清了清嗓子,照着名单念道:“通过此次武斗大会,挑选出前往天绝塔的三人是:白起凤、秦雨筝、云幻生。” 没有念到颜子召的名字。 向南桥揉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回事?颜子召与何天遥面面相觑。何天遥没被允许参加武斗大会就算了,现在连许诺给颜子召的名额也不算数了吗? 宗里大多数弟子都知道颜子召通过和武青丘的身法比试获得了一个天绝塔名额的事,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安静!”掌门喝道,“另外,还有两个名额,分别给颜子召、何天遥!你们五人上前来!” “对啊,还有两个名额呢!恭喜了!”向南桥欣喜地将发愣的两人推出列。 广场上一片哗然。以往分给大宗的五个名额,通常会再被分出一、两个当作宗派换取利益或是拉拢人脉的筹码。不仅是霏晴派,其他三大仙道宗派也在这么做。宗派需要发展,以一个名额换取大量利益,值得。此外,一个宗派实力再强大,在江湖上也需要盟友。所以出售名额既可得利,又可得情,一举两得。而这一次,掌门却把五个名额全都分给了宗内弟子。 长老们当然不满。 江长老道:“掌门此举不妥。当初你明明说过,本派将选出三名弟子前往天绝塔,为何又多添了两名?最近已有不少宗派为了那两个名额前来本派商谈,你这样决定,我没法向那些宗派掌门交代。” 掌门压根不在乎什么其他宗派掌门:“白起凤、秦雨筝、云幻生就是通过武斗大会选出来的三名弟子。至于颜子召与何天遥,是我直接把名额定给他们的。” “看来大师姐还是向着咱们呐!”颜子召小声对何天遥道。 “别说了,当心被人听见!” 一听掌门的话,几位长老更气愤了。陆长老道:“什么叫‘直接定给他们’?两名刚入宗半年的弟子,何德何能?如此不公,其他弟子怎能接受?” 弟子中不少人纷纷附和起哄。 掌门笑了一声:“咦?这就奇怪了,三个月之前,我给颜子召和武青丘定下身法比试的时候已经明说了,胜者可以获得前去天绝塔的名额。我也给了其他弟子机会,怎么,当时怯懦不敢参加比试,现在却说不能接受?” 此言一出,抱怨声立马平息了不少。掌门当时所定的条件虽然很严苛,输了就要被清离出宗,但对于颜子召来说,条件也是一样的。他敢于接受,并且最终获胜了,那他确实有资格拿这个名额。 马长老抗议道:“颜子召暂且不提。那何天遥呢?他一没参加身法比试,二没参加武斗大会,凭什么把名额定给他?掌门的说法还是难以服众!” 刚平息了一些的人群再度沸腾,不知是谁带了头,弟子们振臂齐呼:“难以服众!难以服众!” “咱俩成众矢之的了。”颜子召对何天遥耸耸肩。 何天遥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早就了解到掌门并非 表面上那么放浪,其实心思细腻得很。于是他安慰道:“掌门必定有说法,否则咱俩将来还怎么在宗里立足?” 掌门没有回应马长老,而是招呼何天遥上前。不料何天遥刚跨上最高一层台阶,掌门就突然拔剑,一剑将他斩下台阶去。 “师弟!”颜子召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何天遥却按着胸口自己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地说:“没事。” 颜子召看了看剑伤,衣服破损,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但伤口最深也没到骨头,只是皮肉伤。 江长老对掌门怒道:“你这是何意?” 掌门慢悠悠地说:“我刚才那一剑是玄境六品的水平,下面有谁不服气的,也站上来吃我一剑,只要能像何天遥一样自己站起身来,我就把名额给他!” 广场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参加武斗大会的弟子最高才真境四品,哪里敢接玄境六品级别的攻击?弟子们也对何天遥刮目相看,一个初入宗半年的至境一品弟子,在玄境六品的攻击之下,竟然只受了点儿皮肉伤,简直匪夷所思。 “哈哈,大师姐可真有一套!”颜子召心里乐开了花,他回想起在前来霏晴派路上箭试何天遥的事了,连六品级别的攻击才破开皮肉寸许,难怪当时他满力一箭都伤不了何天遥呢。 江长老大步往阶梯下走来,边走边连连摇头:“不,不可能!区区至境一品,怎么可能受得住玄境六品的攻击?”他来到何天遥身前,一把扯开破碎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伤口。 陆长老和马长老也跟了过来,三人围在何天遥身前。弟子们也都好奇地凑上前来。三位长老用指头在何天遥胸膛上点点戳戳,弄得他难受至极,憋不住想笑。调皮的颜子召故意冲他做了个鬼脸,顿时,何天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广场上空。 江长老慨叹:“能笑得这么大声,底气还这么足,看来受伤确实不重。” 台阶上的掌门亦笑道:“三位长老可对我刚才那一剑有所怀疑?”其实那一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出手确实不轻。 “掌门那一剑倒是没什么问题。”江长老直视着何天遥的眼睛,“但我依然不敢轻信,一品级的身躯竟能接下六品级的攻击。还是得排除其他因素。” 陆长老道:“其他能借力的方法还有甲胄、丹药、法宝、符咒、法阵。” “衣服刚才我们都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特殊的高防御软甲。”马长老道,“其他也很简单,丹药有药效时间限制,法宝有承受极限,符咒用了就没了,法阵限于固定地点。何天遥,你可敢在休息三个时辰之后,由我选地方,只穿内衣,接我太境七品级的一刀?”休息三个时辰,是为了杜绝丹药之效;由马长老选地方,是为了确保无法阵之效;只穿内衣,是为了让何天遥没处藏符咒;将攻击威力提高至七品级,是为了摒除法宝的作用,在高品质法宝弥足珍贵的清微界,一个一品级弟子,是不可能拥有能够抵抗如此高强攻击的法宝的。其实,防御力一般的法宝同样珍贵,却连六品级的攻击都经受不住。马长老故意再提升一级,也有吓唬住何天遥的用意。 众弟子确实被吓住了,都暗暗直咋舌,太境七品的一刀,恐怕连天境五品的人都要被挥作两段。不过,何天遥接了玄境六品的一剑之后,对自己的躯体硬度已大致有数,所以他大声应道:“敢!” “很好!”马长老满意地点点头。 “师弟,你可真是胆大!我还是先回去给你准备疗伤丹药吧,唉!”颜子召飞快地跑下山去了。江长老抚须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长老对何天遥说:“你放心。如果你伤势太重,我会给你本派最好的疗伤丹药,并且每日亲自替你疗伤,绝不会耽误你的天绝塔之行。” 何天遥笑了笑:“多谢马长老美意。不过我想,我还用不着疗伤,有丹药就足够了。” 陆长老冷笑:“呵,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小子,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小看了太境七品级。”在他看来,一品级实力的人当然不知道七品级的攻击有多厉害。 “也多谢陆长老关心。弟子心中自有数。”何天遥说完,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有这么精彩的好戏可看,弟子们奔走相告。没过多久,几乎全宗的人都来到了晚飘峰。这可比以往掌门下令全宗集合的速度还要快。广场上挤不下,大家就聚集在盘山道场上。哪怕看不到,也要在这儿等待结果。 漫长的三个时辰终于要过去了。慕容德来了,沈秋雁来了,颜子召也回来了,不过秋老却没有来。 颜子召凑近何天遥,小声道:“我跟师父说了,师父一点儿也不担心。”何天遥面露微笑,不担心,就是有信心。 马长老道:“差不多了。就在那边吧!”他随意指了一个地方。 何天遥站起身来,走到指定之处,干脆脱得赤条条的:“前胸有伤,我用后背接刀,可以吧?” “当然可以。”马长老拿出刀来,后撤数步,摆开了架势。 除了掌门依旧在悠哉地喝酒之外,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慕容德、向南桥和颜子召三人在何天遥对面几丈处屏息等待,预备着接住稍后被刀劈飞的他。 “我来了!”马长老提气疾奔,何天遥稍稍将背弓起,马长老冲到他背后数尺之处,大喝一声,声若雷霆,刀影疾如闪电。 “嗯?”与此同时,掌门的酒壶却掉在了地上。 fpzw 第六百五十一章 扬眉吐气 “住手!”掌门厉声大喝,可是开弓哪有回头箭,马长老的刀已经落在了何天遥的脊背上。何天遥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口喷鲜血飞了出去,撞在慕容德、向南桥还有颜子召身上,那三个人合力还是接不住,足足退出去好几丈,一齐跌倒在地。 掌门疾步下了台阶,将何天遥扶起,仔细检查伤势。他背上的刀口不用说,肯定很深,此外还口吐鲜血不止,看样子是内脏被严重震伤了。马长老杵刀而立,默默地注视着何天遥。 “马长老!你想要了他的命?”掌门瞪了马长老一眼,不过这会儿不是追究的时候,她立即扶正何天遥,开始紧急疗伤。 “怎么了?”颜子召小声问慕容德。 “马长老刚才那一刀的实力根本不是太境七品级!”慕容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不是太境七品及,那就是高境八品级咯?”颜子召冲马长老怒目而视。马长老身为一堂之主,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耍这种卑劣手段,确实让人不齿。 马长老走上前来:“你们不用瞪我,我刚才那一刀确实使出了全力。依我之意,如果真能受我七品级一刀,那在八品级的情况下,应该也不至于丧命才是。我言七品而用八品,就是为了杜绝法宝之效。” “六品升七品,不是已经意在杜绝法宝之效了吗?”陆长老道。 “我见那小子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遂心中起了疑。”马长老解释道,“提升到八品,就算有极高品质的防御法宝,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刚才那一刀,的的确确是被那小子硬生生承受住了。” 陆长老叹道:“八品级的一刀,恐怕六品以下都会被砍作两段,竟被一个一品级的弟子给接下,真乃奇才也!” “就算是奇才现在也被砍成废人了!”颜子召实在忍不住,吼了出来。在他想来,马长老的解释都是推托,真实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武青丘之事而痛下黑手,公报私仇。 马长老并不在意颜子召的无礼,对掌门说:“掌门,你放心,人是我伤的,我就一定医好他。” “可不要误了天绝塔之期!”掌门收势起身,何天遥伤势虽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虞。 “那是当然。”马长老突然单膝跪下,“掌门,马素玉有一不情之请。” 马长老这还是头一次下跪,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门连忙搀扶:“马长老有话直言,不必如此!” 马长老却不肯起:“掌门若是不应,马素玉绝不起身!” 掌门只得应允。 “何天遥躯体坚实,乃是修真奇才。跟着秋老修炼,就如同金坠黄沙,玉隐青石。马素玉恳请收其为徒,并求本派拨以高级妖灵宝珠,《飘雨追风》全套身法并《金刚诀》心法,以及高品质刀器一柄。至于刀法,我自会将《洪流》刀法相传。”马长老道。 陆长老这时才反应过来,也立即单膝跪下:“掌门,我观何天遥的兵器乃是剑器,转而修习刀法未免有些浪费工夫。正好我就是使剑的,不如让他拜我为师更为适合。” 马长老见陆长老要抢徒弟,不免愠道:“他不过才至境一品,转而练刀有何不妥?” 陆长老冷笑:“方才你下手如此狠重,何天遥心中难免有怨,师徒不睦,即为不妥!” 接着,两人竟吵嚷起来了。弟子们几时见过这种情形?热闹看得兴起。说来也有趣,半年之前谁都不愿收为徒弟的弟子,如今竟惹得两位德高望重之人不顾形象吵起架来。 江长老终于看不下去了,喝道:“住口!当着本门弟子的面,成何体统!掌门自有定夺!” 掌门当然不会让何天遥另拜他人。虽然只是一品级实力,但何天遥是个飞升者,仙、魔之道早已分明,剑法也修练许久,另换兵器确实不妥。此外,一旦换师,他飞升者的身份恐怕也就暴露了。 “幸而本派规矩之中,也有关于换师的内容。马长老可还记得?”掌门问道。 马长老的脸抽动了一下:“‘一,师父丧命。二,师父出宗。三,师父无德。四,师父不能胜任。除以上四条,本派弟子不得换师。’” “很好。另外,何天遥还要去天绝塔,此时并非化丹之机。”掌门等于借马长老之口把话给说死了。 马长老又道:“至少许我将他带回去悉心医治。” “那也不必。他自有师父医治,我也会拨下极品疗伤丹药。”本来掌门是同意马长老替何天遥治伤的,不知为何这会儿又不允了。 马长老只得起身,看了何天遥一眼,留下一句:“此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随后拨开人群离开了。 陆长老也站起身来,悻悻地叹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本派有埋没人才之嫌呐!” “直接分一个天绝塔名额给他,也算是厚待了。”掌门道。 陆长老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打住了,看着昏迷不醒的何天遥,连连摇头叹息,也离开了。 仅剩一个江长老,对掌门道:“此子入宗之前修炼的功法绝非寻常。身为本派掌门,希望你清楚该做什么。”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江长老话里有话,掌门岂会听不出来?一品级时的防御就如此之强,若是让宗内高手全都修炼这种功法,霏晴派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 当天,何天遥是被颜子召他们三个给抬回茅屋的。秋老看了他的伤势,什么都没说,只是替他疗伤。不一会儿,掌门发下的极品疗伤丹药以及药材悉数送到。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何天遥每日内服外敷,伤势日 渐痊愈。 说来奇怪,何天遥对自己的躯体也感到莫名其妙,原先他以为是在虚空之境中长久修练之故,可是仔细想来,那并不足以让躯体坚实到如此程度。毕竟在禹馀界最后那场惊天大战中,他也曾受过伤。后来渡五行天劫,他也曾体无完肤。若是那时何天遥的躯体就这般坚实,连清微界八品级的攻击都杀不死他,九婴之流又何足惧哉?恐怕连五行天劫都没办法伤到他分毫。 由此可见,何天遥的躯体是在飞升上清微界之后,才变得坚实起来。如今他能够接下六品级的攻击而只受轻伤,相信四品、五品级的攻击难伤其分毫。不过,他曾在森蚺口下受过伤,森蚺的咬力肯定比不过四、五品修真者的攻击,也就是说,他的躯体强度是逐渐提升的。 可是,何天遥飞升至今总共才多久?这提升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将来还会不会继续提升下去?至少现在,他还弄不清这个谜。 颜子召胜武青丘是两人第一次在霏晴派内扬眉吐气,何天遥这就是第二次。宗内谁都知道去年刚收入宗的一品级弟子竟接下了马长老八品级的攻击。从那天之后,几乎每日都有弟子前来山谷茅屋,大部分人都是想以探望伤势为由来结交二人。来得最频繁的就属向南桥和沈秋雁了。同样身为掌门之徒,慕容德经常下山办事,而向南桥则一直在宗内,加上掌门与秋老的关系,向南桥常来茅屋也属正常。但沈秋雁常来就似乎有别的意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对颜子召的态度非同一般。 终于,天绝塔开启的日子即将到来。 根据掌门送来的地图,天绝塔的位置在太玄洲境内。从青变洲晚飘山过去,行程大约要花费两个来月。所以在何天遥基本伤愈后一个月,他们就要上路了。 在临行的前一晚,结束练剑之后,秋老把何天遥单独叫到了房内,拿出一本剑籍,道:“这本正是我每日教你的《啄星》剑法。此剑法精妙,但须得长期苦练,方可有成。”然后他又拿出一卷厚厚的书册,“这是一本适合剑法的心法,不过,你在达到神境五品之前,不可以修炼此心法,切记!” 何天遥接过一看,心法名为《守心令》。“师父,你这是何意?”何天遥感觉,秋老说话的口气有种离别的伤感。 “虽然我只教了你短短一年,但总算是师徒一场,临别之际,自然感伤。明日一别,再见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如果你我师徒缘份未尽,将来尚有重逢之日。届时……罢了,那时的话,那时再说。”秋老道。 何天遥大惊:“师父何出此言?您要离开霏晴派了么?” “不是我离开,而是你离开。” “我?我没打算离开宗派啊!”何天遥觉得莫名其妙,“从天绝塔出来之后,我会回来的。” “世事难预料。”秋老叹道,“你是个飞升者,霏晴派对你来说终究不是个长久之地。” 何天遥沉默了。 “不管身在何方,不论修练到何等境界,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秋老指着那本《守心令》,“恪守本心。” 何天遥点点头,小心将剑法和心法收好。回到房中,他辗转反侧,秋老似乎隐藏了什么事。 一夜未眠。翌日清晨,颜子召背上弓箭,挎上行囊,兴奋地催促着何天遥快些出发。向南桥与沈秋雁前来送行。临走之前,何天遥再去和师父道别,可是,秋老并不在房内。 四人来到山门处,掌门、三位长老以及另外三位同去天绝塔的弟子已在等候了。三位长老免不了又是一顿叮嘱,五名弟子中就属颜子召与何天遥实力最弱,但何天遥防御力惊人,长老们根本就不担心他。另外三名弟子都是真境四品,自然而然要担负起照顾师弟的重任。 一行五人,一路下了晚飘山。 其中云幻生是五人中实力最强者,也是三位四品弟子中入宗最早的,五人自然以他为首。他身材高大,背着一把夸张的巨剑,不苟言笑。另外两名四品弟子,白起凤和秦雨筝都是女子,一人使双刀,一人使双剑。 刚到山脚,白起凤就伸了个懒腰,笑道:“憋了许久,可算有机会下山了!我有个提议,在第一个城镇雇一辆马车,沿途无趣之处尽快过去,等经过好玩的地方,就下车缓行观览一番,如何?” 云幻生不置可否。 秦雨筝道:“好是好,就是别误了日期。” 白起凤又笑嘻嘻地问颜子召与何天遥:“二位师弟意下如何?” 颜子召与何天遥对视了一眼:“全听师姐的。” 秦雨筝又道:“遇着明山秀水可以缓行,到了人多嘈杂之处,还是快些经过为好,免得生出事端。别忘了,我们可要照顾好二位师弟。” “哎呀,放心吧。咱们又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再说大家都穿着霏晴派的衣服呢,量无聊的人也不敢招惹我们。”白起凤道。 简单的几句交谈,就能看出白、秦两人性格的差异,一个热情,一个冷静。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云幻生。 “我们被盯梢了。”云幻生一开口就吓了几人一跳,“不要慌张,正常交谈即可。”几人见他悄悄拿了一柄飞刀在手,反掌藏在袖中。 这里仍是晚飘山域,究竟是何人敢在此处盯霏晴派弟子的梢? 又走了一段距离,云幻生抓住合适的时机,将飞刀甩了出去,飞刀直射向路旁的红枫林。在飞刀飞出的瞬间,白起凤冲了过去,云幻生紧随其后,秦雨筝则将两位师弟揽在身后。 枫林中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云幻生和白起凤走出了树林,那柄飞刀已在云幻生手中。 “是何人?”秦雨筝问。 白起凤耸了耸肩:“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飞刀扎在了树干上。我看是云师兄多疑了。” “也许吧。”云幻生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飞刀。 白起凤道:“这里还是我们霏晴派的地盘,料也没人敢如此大胆。目标,东来镇,正常赶路的话,午时之前就能到达,出发!” …… 枫林深处,一堆枯叶下钻出一个人来。他将手掌拢在嘴边,口中发出了类似山鹧鸪的叫声。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进了树林。 “好险,刚才差点被发现。”从枯叶堆里钻出的男子道。 “不是让你好好躲起来嘛。”新进树林来的是名女子。 “都这么久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让我怎能安心?你不是说你的说辞他们都信了么?” “信是信了,可是那两个家伙彼此之间寸步不离,哪有那么容易?”女子道。 “一直没动手,现在可好,他们去了天绝塔,难道还让我忍五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五年乎?” “不行,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干脆就在半路上动手!”男子道。 女子嗔道:“冷静点!有三个四品级弟子护着他们呢!” “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统统干掉!” “你疯了?就凭你我如何行事?再说到时本派弟子没去天绝塔,其他宗派势必会发来问信,一查就得查到咱们头上来!” 男子冷笑道:“这你放心,查不到咱们头上。我自有妙计。” “我得提醒你一句,那两个人可不好杀。”女子道。 “哼哼,无须我们动手。”男子将女子揽进怀里,“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受委屈的是你。”女子靠在男子胸膛上,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 东来镇,是晚飘山西去的第一座大镇。镇上住着大约二百来户人家。由于离晚飘山很近,平日多受霏晴派恩惠。镇上的人见是霏晴派弟子来了,对五人甚是热情,所以购置车马之事没费多大力气就办成了。热情的镇民又送了不少干粮,当日下午未时许,五人就已经坐在满载的马车上驶离了东来镇。 云幻生在驭位上,其他四人都在车厢里。离开东来镇之后,一路都是荒郊野岭。 “师妹,师弟,从这往后就远离晚飘山地境了,一切须得谨慎。”云幻生叮嘱道。 白起凤还是大大咧咧的:“不必担心,单凭咱们这身行头,就没几个人敢惹的。” “行走江湖,小心为妙。”秦雨筝道。 “那也是遇着人的时候。这荒山野岭的,精神不必那么紧绷。今晚我们得露宿荒野了吧?”白起凤道。 云幻生道:“深秋夜晚露重,若是能寻得一个干燥的山洞休憩就好了。”可是,沿路大多都是矮丘,山洞可不易寻。 一下午都在马车的颠簸之中流逝。秋末天黑得早,刚酉时,天色就已经暗淡下来。走着走着,云幻生发现,前路的山坡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喂,那驾马车,停一下!”小女孩见着马车之后,小跑过来。 云幻生跃下马车,手持重剑,警惕地盯着小女孩。白起凤也出来了。颜子召刚想下车,却被秦雨筝给拦住了。 小女孩长得挺可爱,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扎着两个翘马尾,穿着一身绿衣服,背上背着一把小巧的弓。可是,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又已经黑了,突然冒出一个小姑娘,难免让人觉得怪异。 “哥哥姐姐,劳烦你们载我一程。”小姑娘说着就要往车上爬,云幻生伸剑阻拦,问道:“你是何人?” “哎呀,我不是坏人。今日我和哥哥一起出来,不想却走散了,我又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家的道,可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的马车来得正好,刚好送我回家。”小姑娘推开重剑,坐上了驭位,“我坐这儿就行。” 小姑娘的话听着挺通顺,只是真假难辨。白起凤对云幻生小声道:“师兄,就载她一程吧。我们五个大人,难道还惧怕一个孩子不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二章 罪大恶极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竟然轻而易举地将颜子召的长弓拉满,惊得他瞠目结舌,长弓满弦所需的力气他再清楚不过,就连他都要使尽全力!不仅如此,小姑娘随后又连续松弦、拉弦,如此往复了十几次,面不改色,大气不喘。“今天我又累又饿,十分力气只剩下三分,尚能拉满此弓,可见不过如此,也只是比一般的弓稍硬一些罢了。亏你还自鸣得意,以为自己的弓多了不起呢!”小姑娘说话特别干脆,丝毫不留情面,说完就把弓递还给颜子召,又一屁股在驭位板上坐了下来,悠哉悠哉地甩着腿。 “呵,师兄,下回可千万别再以貌取人了。”何天遥笑道。 对于小姑娘的讥讽,颜子召当然不会在意:“小丫头,可否把你的弓借我一观?” 小姑娘将小弓拿下递给颜子召,还模仿之前他的口气说:“我怕你拉不动。” 颜子召接过弓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沉!不过三尺来长的短弓,弓身也只有拇指粗细,但不知是由何种材料铸成,重得出奇,颜子召试试单手平端此弓,手臂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连弓都托不稳,他自知是无法使用此弓了。 车厢里的几人都看着他,云幻生甚至都把马车停下了,也回头注目。颜子召深吸一口气,右手拽弦,低喝一声,用力拉开,却只张得三、四分满。他胀*红了脸,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弓弦最终也只张到半满。屏力片刻,颜子召力竭,泄气松手,再看掌中,竟已压出血印。 小姑娘掩嘴轻笑:“瞧,我没说错吧?” 颜子召对小姑娘肃然起敬,双手托弓奉还:“小妹妹这把弓实在硬得惊人,不知你是否也能将此弓也拉满?” “这有何难?”小姑娘这回都没起身,稍微用了些力气,果然将短弓拉满了。 “小妹妹真是天生神力,在下五体投地。”颜子召由衷地钦佩。 “我的力气比起哥哥还差一截呢,跟爷爷就更没法比了。”小姑娘道。 云幻生再次催马前行:“果真有这等奇人,不去白水村拜见一番着实可惜。” 小姑娘天真无邪,一路上和几人嬉笑闲聊。从交谈中得知,小姑娘姓田,叠名玲玲,父母早殁,和孪生兄长一起跟随爷爷生活。他们兄妹两人的本事也是爷爷教的。 走了一阵,前方的山坡上果然出现了点点灯光,白水村到了。小姑娘忽而压低声音对几人道:“各位哥哥姐姐,爷爷叮嘱我平日不许在村民面前展露功夫,我之前是见你们是外人所以才没有藏着掖着,进村之后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呀!” 众人皆笑,都应允了。想想也是,小小的山村竟隐藏着此等高手,村民们若是知道了,日子也就过不太平了。 一进村,就有一名中年妇女迎了过来,嗔怪道:“玲玲,你跑哪里去了?你哥哥回来之后说你不见了,大家担心你的安危,都去山上找你了!你怎么从路上回来了?这些人是?” 田玲玲笑嘻嘻地向大家介绍,原来这名女子是她的邻居。 听闻是五人护送田玲玲回来的,女子连声道谢,然后说:“你们不知,玲玲的爷爷有事外出,将两人托付给我照看。他们两个今日非要去山上采药,我拗不过他们,只好偷偷跟着,可谁知到了山上树林里,两个小鬼头忽然分开朝两个方向跑了,我只能跟着一个,可是后来也跟丢了。我赶紧回村发动左邻右舍上山寻找,结果玲玲的哥哥自己先回了村,却说玲玲不见了,可把我急坏了。若是玲玲遇到了什么危险,叫我如何向她爷爷交待……” “婶娘,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嘛。就是又累又饿,刚才在马车上吃的干粮不好吃,我想吃婶娘做的饭。”田玲玲抱着女子的腿撒起了娇。 “就因为你,大家都没吃饭呢!下次我可坚决不让你们出村了!”女子又邀请何天遥他们,“你们先来我家休息吧,等我做顿饭款待各位。只是山村粗茶淡饭,你们莫要嫌弃。” 云幻生连忙推辞:“不必了,我们已经吃过干粮了。我们也不想留下麻烦你。”他们来村里的主要目的就是拜会一下田玲玲的爷爷,既然他不在,叨扰多有不便。 可是女子哪里肯放?在回村的路上,田玲玲也和几人聊熟了,两人连拉带劝,将五人迎回了家。女子在进家之前,拿出一个爆竹点燃抛至半空,那声响附近几座山头都能听得见。进屋之后,几人见到了田玲玲的孪生兄长——田舜笙,两个小孩见面之后立即拥抱在一起。 “哥哥,这些都是晚飘山霏晴派的人。”田玲玲介绍后,田舜笙恭敬地向五人做了个揖。 因为知道田舜笙不简单,五人也赶紧还礼。这情景正好被婶娘看见,不知情的婶娘不禁感叹:“到底是名门大宗的弟子,对两个小孩尚且如此谦逊有礼。” 听到爆竹声后,村民们陆陆续续都回村来了,聚在婶娘家里,难免对着两个不听话的孩子一顿数落。两个小家伙垂头恭立,唯唯诺诺,一副可怜可爱的模样。何天遥他们不禁暗自好笑,就凭他们兄妹俩的本事,别说什么山林野兽了,就是土匪恶霸来了,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们。 劳累了许久的村民们都没有走,干脆在院中摆开桌椅。几位村妇 在厨房中一通忙碌之后,奉上了山村之中能做出来的最丰盛的宴席。秋夜虽凉,但奈何不了村民们朴实的热情。何天遥觉得,这一顿饭比那酒楼里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 值得一提的是,田氏兄妹的饭量和他们的力量一样惊人,何天遥他们五个人加在一起也吃不过他们两个。光田玲玲自己就吃下了三碗米饭,两个馒头和五个包子,鸡鸭鱼肉更是无从计量。难怪在回村路上她一直说肚子饿呢,照这饭量来算,分给她的那点干粮还不够她塞牙缝的,要不是她嫌干粮难吃,何天遥他们怕是要搭上好几天的口粮。 宴席之后,云幻生还是要走。婶娘劝道:“时辰已晚,反正两个孩子的爷爷也不在家,几间房间挤一挤也够住了,你们就留一晚明日再走吧。”加上两个孩子也盛情相留,云幻生只得应允。 两个孩子和两位女弟子去了大屋,何天遥与颜子召在小屋,云幻生不愿扰乱爷爷的房间,自己去马车上休息了。 深夜,颜子召与何天遥都没有睡。坐了大半天马车,身体并不疲倦。何天遥见颜子召神情落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笑道:“在想念某个人?我猜猜,是不是沈师姐?”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对她没那个心思。”颜子召道,“看到田舜笙和田玲玲兄妹情深,不禁让我思念起姐姐来。” 何天遥闻言也回想起与萧天河小时候一起玩耍、修练的情形。手足之情,刻骨铭心,故而“悌”也归于八德。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令姊一定还活着。”何天遥安慰道。 “嗯。”颜子召笑道,“我和姐姐分别时年龄太小,虽然不记得姐姐的模样,但我能肯定,她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等找到她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在见着她之前,你可别对其他女子动心哟!” 何天遥也笑道:“实力低微,哪有工夫考虑男女之事?倒是你,我看沈师姐对你用情挺深,你打算怎么对待她啊?” 颜子召道:“还能如何?她不明说我就装作不知道呗……呀!”他忽然轻呼一声,掐了何天遥一把,“我刚才好像看见前排房屋顶上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何天遥凑到窗前,仔细盯着看了半天,月光之下分明一片静谧。“你看错了吧?” “嘘,听听动静。” 外面只有夜风过林的“沙沙”声。 “咔嗒”,屋顶突然传来了瓦片声响。房顶有人! 深更半夜上人房顶,肯定不是善类。两人立即从窗户翻进院中,云幻生也从马车里出来了,三人往房上看去,却是空空如也。 “师兄!”白起凤和秦雨筝也从房中冲了出来。 “来者好快的身手,踏碎瓦片之后眨眼就不见了!”颜子召道。 “高手来此山村,必有蹊跷!两位师妹,保护好两位师弟和两个孩子!”云幻生说完就跃出了院墙。 白起凤抓了抓头:“屋里头那两个小家伙,还用得着咱们保护吗?” “这也有一个不用保护的。”颜子召推了何天遥一把,“你快去看看刘婶娘!” 何天遥来到了隔壁院,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不经意间往窗户方向一瞥,顿时浑身汗毛直竖,窗纸上有一道血迹!他记得很清楚,晚上吃饭时窗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刘婶娘!”何天遥赶紧继续拍门,一用力门竟开了,断成两截的铁门拴就掉在门旁的地上。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房,却看见了惨不忍睹的一幕,刘婶娘和他的丈夫都已身首异处,床上满是血迹。 何天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直冲头顶,立即返回院中。“师姐,来者不善!你们快去助云师兄一臂之力!” 白起凤立即冲出了院子,秦雨筝犹豫了一下。颜子召从何天遥的神情上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催促道:“秦师姐你快去吧!有师弟在不要紧的!” “都进屋去,一切小心!”秦雨筝也离开了。 屋中两个孩子依然还在熟睡。何天遥与颜子召销上房门,分别守在床头和床尾,通过窗户缝隙向外窥视着动静。 村中还是一片寂静。 不一会儿,颜子召低声道:“有人来了!”两人手持武器,屏息静观。待来者进了院子,两人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师兄和师姐回来了。 云幻生面如寒冰,秦雨筝轻声哀叹,就连一向乐哈哈的白起凤此时也紧锁着眉头。 “恶人跑了?”颜子召问。 “根本没看到人影。”云幻生道,“可是,村民们都……” 何天遥倒吸了一口凉气:“屠村?” 云幻生点了点头。白水村住户不多,男女老少加起来才六十几口,个个都是朴实厚道的百姓。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残忍,竟一夜之间杀光全村人? “恐怕是冲着两个孩子来的。”颜子召推测道。 白起凤问:“何以见得?” “全村人都死了,就他们俩没事,岂不奇怪?” 秦雨筝道:“也许是察觉到我们在房中,所以没机会下手?” 云幻生斩钉截铁地下令:“不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迅速叫醒孩子上路!”就这样,两个孩子在迷 迷糊糊之中,被五人带离了白水村。 刚出村不一会儿,两个孩子还在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路边的树林中突然火光大亮,呼啦啦涌出了一大群手持火把、身穿甲胄的兵士。“把这群杀人恶魔统统抓起来!”为首的官兵喊道。 “你们干什么?我们不是杀人恶魔!”云幻生辩解道。 那群虎狼之兵哪里肯听?将马车团团围住。真打起来必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只好先下车来。“我们是霏晴派的弟子!此行是要前去天绝塔的!”白起凤道。 “住口!我管你们是霏晴派还是霏阴派,杀人就得抓起来!”为首的官兵喝道。 这时,白水村方向跑来一名士兵,拱手禀报:“队长,白水村的村民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两个孩子一听,“哇”的一声嚎啕开了。 “啧啧,真是狠毒啊!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就被这群凶手给跑了!” 颜子召忍不住挖苦:“要说及时,应该在出事之前赶到才算。真正的凶手早就跑了!” “哼,深夜屠村,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我们接到了密报,怎能这么快赶到?”队长振振有词。 “何人密报?那人才是最可疑的!我们不过是途径此地留宿一夜而已,不信,你们可以问两个孩子!”何天遥道。 “孩子的话怎能轻信?再说了,谁知道你们是如何哄骗了孩子?废话少说,押回去堂审之时,自有你们分辩的机会。都给我押回去!”队长振臂一呼。 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就在这时,一股狂怒的怪风卷着枯叶吹过,士兵们纷纷倒地,喉间鲜血喷涌。最后,竟只剩下那队长一人。何天遥这边七个人却是安然无恙。 “什、什么人!出来!”队长吓得筛糠似地发抖。 “滥杀无辜,罪大恶极!”一名老者从天而降。 “爷爷!”田氏姐弟一起拥了上去。 “你……你怎么……”队长似乎认识老者。 “老夫一时不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竟使得全村百姓遭到杀身之祸……惭愧,惭愧!”老者摇头哀叹。 队长趁老者说话之机转身就跑。 老者随意飞起一脚,地上一杆长枪化作一道白芒,准确地扎进了队长的后心窝。飞枪的力道之大,穿透那人的胸腔之后,扎在了地上,他的尸首就那么支着未倒。 “老丈,我们五个是霏晴派的弟子。”云幻生带着师弟师妹恭敬地行礼。 “我知道。”老者点点头,“从你们的衣服就能看得出来。” “老丈,听你的意思,屠村的凶手正是这伙官兵?”颜子召问。 “没错。他们奉了仇家的命令,追杀这两个孩子已久。我本以为隐姓埋名藏在这小山村里就能过上安稳日子,没想到只太平了短短几年,他们还是找到了这儿,并且伪造了一封急令,将我调出了村子。幸亏你们五个今晚在村里过夜,否则,老夫真要后悔一辈子!”老者宠溺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头。 别人的深仇大恨,五人也不便打听太多。云幻生提议:“老丈,不如让我们将他们兄妹带回霏晴派吧。两人皆是修真奇才,本派定会悉心培养。” 老者却苦笑道:“那样会给贵派带来灾祸的。” 云幻生愣了愣,又劝道:“老丈,你多虑了,天底下敢惹我们霏晴派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可是他们的仇家偏偏就是敢惹霏晴派的几个人之一。” “莫非是另外三大宗派之人?”白起凤疑惑道。清微界四个最强的仙道宗派:霏晴派、冰鹤门、雨田宗、沙海流,四大修仙宗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旗鼓相当,谁也不怵谁。 “不可说,不可说。”老者摇了摇头,“我自会想办法安顿好这两个孩子,你们赶紧上路吧!” 两个孩子依依不舍地同五人道了别,抹着眼泪跟爷爷回村去了。五人目睹着一老两少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看样子,爷爷也不是亲爷爷,那两个孩子真是命苦……”秦雨筝慨叹。 “其实云师兄的提议很棒啊,将两个孩子收入霏晴派是最妥当的安排,有宗派保护,何惧什么仇家?即便是另外三大宗派前来生事,本派也断然不会任由宗内子弟被人欺辱。那老者未免也太小瞧我们霏晴派了。”白起凤道。 云幻生却说:“不,其实江湖恩怨不一定都是产生于江湖人之间的。比方说,官与民之间的冲突,对与错有时就不那么重要了。” “难道这帮恶棍真是官府的人?我还以为是他们假扮了官兵呢!”白起凤愤怒地对着一具尸体踢了一脚。 “这伙也许是假扮的。八大洲军服皆有对应的主色,不会穿得这么杂。”云幻生挑开一具尸体的领口,下面露出的却是一套夜行衣,“这些‘军士’实力不低,方才那老者竟然以枯叶杀人,着实厉害。等回宗之后,必须将此事上报,查一查那名老者的底细。” “回宗得等五年之后,人家早就不知上哪儿去了。”白起凤道。 秦雨筝看了何天遥一眼:“咱们几个是五年之后回宗,何师弟还不一定呢。” fpzw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天绝九层 上路之后,何天遥问秦雨筝:“师姐,你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秦雨筝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天绝塔有条规则,若能提前从某一层内出来,就可以再去下一层修炼五年。” 白起凤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直都有这条规则。依我看其目的有二:一是为了避免有弟子低估了自己,选择进入较低的层次;二是为了奖赏修练有成之人。” 白起凤乐了:“那干脆就从最底层开始修练,岂不是白赚了好几个五年的修练时间?” 秦雨筝道:“高级的实力去低级的层次修练没有效果的,等于是白白浪费时间。另外,在适应的层次想要五年之内提前结束修练也绝非易事,所以虽有这条规则,但没有实施的机会。”说着,她看向了何天遥,“不过,对何师弟来说就不一样了。何师弟实力虽低,但身体强度高得惊人,我想你完全可以从最底层开始,一层层修练上去。” “不知天绝塔总共有几层?”何天遥问。 “总共九层。”驾车的云幻生回答道,“不过我听说,能进入最高几层的人不多,最高的第九层连当世高手都进不去。” “九层……”颜子召念叨着,“可是正好对应至境一品到上境九品?” 云幻生道:“在低层是这样,到了高层就不是了。天绝塔内的天地始气比外界浓郁得多,在塔内修练的话,提升的其实是人族的那部分功力。对于修真高手来说,化丹之后,人族的功力只剩下五成,在天绝塔的低层修练效果微乎其微,高层又去不了,所以四大宗派规定,进入天绝塔修练的弟子只能是真境四品及以下。” “为什么高层去不了?”颜子召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如玄境六品的刚刚化丹之人,虽有六品级的实力,但仙道功力,也就是始力,却只有一半。天绝塔的法则是很严苛的,没有六品级的始力,即便有部分妖力为助,也依然很难进入第六层。据说,天绝塔的登高记录是八层,是许多年前由冰鹤门的一位上境九品的高手创下的。”云幻生道。 上境九品才能进入第八层!不过云幻生的话还是没有说清楚,所谓“去不了”究竟是什么情形。 “那我已经化丹了,岂不是连最底层都进不去?”颜子召有点着急。 “低层次的情况还好。毕竟本来功力就不高。颜师弟,你进入第一层之后只要努力修练,功力势必会大幅提升,所以说,天绝塔对实力较低的修仙者作用非常明显。对始力要求严苛那是高层次的事。” 颜子召忽而异想天开:“如果从塔外直接攀到高层……” “无济于事。强行进入高层次,就会被天地始气震飞,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这是本派曾去过天绝塔的师兄告诉我的。”云幻生笑道,“若是从塔外攀进去,恐怕下场就是摔个粉身碎骨吧。” 何天遥道:“照这么说来,还是得以功力境界为标准选择要进入的层次。躯体坚实恐怕没什么用。” 秦雨筝点点头:“我对天绝塔的情况也只是一知半解。听云师兄一言方才明白。建造天绝塔的前辈可真是位高人。” 云幻生道:“天绝塔可能本来就已建好,那位高人借此塔布置了这么个九层修练的格局。有时我在想,高人如此布置的目的是什么呢?就只是为了方便后世子弟修练么?那从未有人去过的第九层,会不会有什么……”他突然停下了,随即笑了笑,“罢了,还是不胡乱猜测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天绝塔的秘密会被解开。” “你们快看,着火了!”白起凤招呼同伴们。着火的方向正是白水村,一定是老者在给枉死的全村百姓举行火葬。 由于发生了白水村惨案,五人的心情沉重了许多,也没有心思游山玩水了,每日白天赶路,夜里休息,日复一日。一个多月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太玄洲无境山。 无境山比晚飘山可高多了,峰峦叠嶂,于白云之间若隐若现。进山的路只有一条,而且须得穿过山脚下的一座土地庙。如今土地庙已改建成了四大宗派看守天绝塔的驻地。 尽管五人比计划的日期提前许多到达,可依然不是第一批赶来的人。进入土地庙之后,何天遥看见,三名修真者正在练剑。他们统一穿着浅蓝色的衣服,其上绣着云纹,此外,在右肩处还有白线勾勒出的一只仙鹤。 “那就是冰鹤门的弟子。冰鹤门崇尚练剑,规定门内弟子不许修练别的兵器。”颜子召小声道。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哟,这不是霏晴派的道友嘛。”其中一名年轻稚嫩的男子大声道。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五人,见其中只有何天遥一人用的是普通长剑,脸色顿时显出一股不屑的神情。 “此次前来天绝塔的果然有云兄!”另外一人迎上前来,此人看上去就要成熟稳重许多。原来他和云幻生是旧识。 “倪兄!好久不见!”云幻生还礼道。接着两人便寒暄起来。 剩下那名冰鹤门弟子是名女子,她好奇地打量着何天遥和颜子召,因为只有他们两人的衣服不是那么洁白:“没想到这回霏晴派来了五名弟子。” “竟然将五个名 额都自家用了,看来这几年霏晴派人才辈出啊。喂,那个背着剑的,咱们来比比剑!”年轻男弟子十分傲慢地喊道。 颜子召看不过去了,替何天遥拒绝道:“不用比剑了,他肯定没有你‘贱’!” 那人陡然而怒,当即一剑劈了过来,却被倪姓的弟子一掌把剑拍落:“赵师弟,不得无礼!” 云幻生也训斥颜子召:“颜师弟,怎可出言辱人?还不快向赵道友道歉!” 颜子召不情愿地拱了拱手:“一时言语冒犯,对不住了!” 赵姓弟子冷哼一声,被师姐给拉到一边去了。 “我叫倪耀辉,那两个是师妹金思燕,师弟赵凌志。赵师弟脾气有些冲,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云幻生也将四人介绍了一番。 倪耀辉的注意力也在颜子召与何天遥身上:“我看这两位道友似乎……似乎不是真境四品吧?” “这……确实不是。”云幻生可能是怕伤了两人的面子。 颜子召却是痛快地回答:“我们两个都是一品级。” 倪耀辉笑了笑,赞叹道:“不愧是霏晴派,一品级的弟子也能获得来天绝塔修练的机会。在我们冰鹤门,不到真境四品,都不能参加名额选拔赛。听闻贵派也是通过武斗大会来选出名额的,这两位道友都是从武斗大会上脱颖而出的么?” 云幻生道:“两位师弟都是得到掌门应准的。” “哦?”倪耀辉不解何意。 云幻生岔开话题:“倪兄,此次你我都要进入天绝塔第三层修练,届时还请多加关照。” “彼此彼此。”倪耀辉回了个礼,又看了颜子召与何天遥两眼,然后与两位同门去了内院。 这时,从堂中走出两位霏晴派弟子,欣喜地走上前来:“诸位师弟,师妹,你们来得可真早啊!” “这是本派的李师兄和王师兄,这些年当值看守天绝塔。”云幻生介绍道。 互相行礼之后,李、王二人同样好奇地看着何天遥和颜子召。“这两位师弟看着面生,可是近年才收的新弟子?”李师兄问道。 云幻生觉得站在门口实在太惹眼了,便提议去住处细谈。 土地庙分为东、西两院,其中西院较小,又分隔成四个小院,分别给四大修仙宗派弟子暂住。较大的东院是其他修仙宗派休憩之地。 当下,两位师兄引着五人来到了西院的霏晴院。小院中有三间瓦房,房中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我们平时就住在东头这间。”李师兄将众人请进屋内,“差不多从一个月之前,我们就开始数日子了,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就好像他乡遇故知,下山在外,看见同门子弟自然格外亲切。 王师兄从床下抱出一坛酒:“这坛好酒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两位师兄已经当值二十年了吧?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宗了。”云幻生道。 “是的。等把你们送进塔内,我们俩就和上一批进塔的师弟、师妹们一起回宗。”王师兄神情愉悦,“这里离晚飘山太远,每隔两、三年,宗里才会派弟子前来探望我们几天,我们可是对师父和大伙想念得紧呢!” “说起来,四大修仙宗派之中,我们霏晴派还算是最近的呢。像紫朱洲的雨田宗,玉阳洲的沙海流,离此地真是远隔千山万水,”李师兄道,“即便是丹幽洲的冰鹤门,也比我们霏晴派远十几日的路程。” 提起“冰鹤门”,颜子召不禁冷哼了一声,将先前发生的不快说了一遍。 李师兄笑慰道:“那个姓赵的小子也不是特例。冰鹤门弟子一向自视甚高,对外宣扬放弃练剑就是放弃修仙正统,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何天遥问:“那他们对其他宗派的人也都是这种傲慢的态度?” “对雨田宗亦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小宗派了。不过话说回来,还就是沙海流的同道他们不敢惹。”李师兄道。 王师兄亦笑道:“沙海流的弟子都是怪人。四大修仙宗派的弟子各以本宗为傲,聚在一处,有些言语争执很正常,双方各退一步,表面上过得去也就算完了。但是,沙海流的弟子可是会真的动手的,李师兄,还记得上一批沙海流的那个女弟子吗?就因为雨田宗的道友说了句不敬之言,竟然举枪刺了过去,幸亏对方躲得及时,否则就得死在天绝塔前了。” “怎么不记得?沙海流地处浩瀚沙漠,几乎与外界隔绝,所以其宗内弟子也大多性情古怪。诸位师弟、师妹,师兄告诫你们一句,以后千万不要惹到沙海流的人。” “会动手的可不只是沙海流弟子,刚才那个冰鹤门的赵凌志还不是举剑砍我?”颜子召道。 王师兄道:“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敢真伤人的。他们是三天前到的,来的当天,赵凌志就和本地雷霆堂的一名弟子起了冲突。那个倪耀辉还算不错,当众狠狠训斥了赵凌志一顿。” 颜子召撇撇嘴,心道那人还真是个爱惹事生非的家伙。 随后,云幻生将颜子召与何天遥的事向两位师兄讲述了一番。听说两人拜的师父是那个挑粪的秋老,两位师兄的神情有些迷茫,后来又听了两人获取天绝塔名额的经过 ,不禁瞠目结舌。 “何师弟,你当真接下了马长老高境八品级的一刀?”李师兄难以置信。 “疤痕还在背上呢!” “真乃奇人也!”李师兄感慨道,“何师弟,等天绝塔开启之后,你就不必去第一层了,反正进去你也会马上出来。直接从第四层起步!” “啊?”何天遥十分疑惑。 “要我说第四层起步都是浪费时间,干脆从第六层开始好了!”王师兄道。 “第六层!”云幻生吓了一跳,那可是连太境七品的高手都难以进入的地方! “不妥,何师弟虽然接下了八品级的攻击,但自身也受了重伤。就算进得去第六层,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倘若进不去,那这次修炼机会就等于是浪费了。稳妥起见,先在第四层修练个五年,如果适应了就提前出来,再去第五层修练。如果第五层都没问题,再去挑战第六层不迟。”李师兄道。 即便是第四层,也比云幻生他们准备进入的第三层要高一层。云幻生问道:“不是应该根据修仙者的始力强弱来选择进入天绝塔的层数么?” “更确切地说,是根据始力状态下的身体状况来选择。”李师兄道,“比如你现在的实力是真境四品,而且尚未化丹,也就是说,始力状态下的身体素质也就是真境四品级。” “如此说来,我应该进入第四层?可是临行前师父叮嘱我让我选第三层……” “真境四品对应的其实是第三层。天绝塔可不是严格一层对应一品级的,加上化丹之后的妖力作用,对应就更不准确了。比如二位师妹都化丹了,虽然始力状态下的身体素质达不到四品级,可是妖力对于躯体的增强作用也不能完全忽视,对于天绝塔低层次而言,妖力与始力的作用相差不大,所以她俩也可以和你一样进入第三层。”李师兄解释道。 王师兄补充说:“而且天绝塔的天地始气分布也不是均匀增加的,越到高层,始气变浓郁的增幅就越大,威压自然也越来越强。所以从第四层之后,妖力的作用就大打折扣。因为高手尽皆化丹,故而差不多六品、七品级前期之人可以进入第五层,七品级后期和八品级能进入第六层,九品级能进入第七层,第八层的话,得看造化。至于第九层,还从来没人上去过。” 王师兄提到了“威压”一词,让何天遥十分欣喜。他最不怕的就是“威压”了,普天之下,三界之中,没有任何地方的威压能够比得上虚空之境。 “目前的记录是第八层,在第八层停留时间最久的是冰鹤门的一位高人,他在里面坚持了三个多月,最终还是因为功力耗尽无法抵抗威压,被弹了出来。代价也是相当惨重的,那位高人从那之后就少了一手一脚。”李师兄道。 何天遥仔细一想,这个“威压”似乎和他所知的不同,威压大,应该是被压得站不起身来才对,大得过头了,身体也就被撕碎了,而天绝塔的“威压”却会把人弹飞。“看来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他心道。 李师兄又说:“像何师弟这样未曾化丹,单单在始力状态下就将躯体磨练至如此坚实,完全可以跳过低级的塔层。毕竟始气越是浓郁的地方,修练速度也就越快。” “原来如此。天绝塔还挺有趣,支持得住就留在里面修练,支持不住就会被弹出来。”白起凤道。 “没错。所以进塔之前必须要考虑好自己能不能承受,最初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受不了威压自己退出来,可就不能再进入低层修练了。” 白起凤追问:“为什么不能?” “这是四大修仙宗派一起定下的规矩。五年之期未到而提前出来之人,只能往更高层去,不能去低层。这也算是对不自量力之人的一种惩罚吧。”李师兄道。 白起凤吐了吐舌头:“那我还是低调一些,从第二层起步吧。支持不住威压事小,被弹得缺胳膊少腿的我可接受不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四章 山野破庙 白光闪过,萧天河睁开了眼睛。“怎么这么快就飞升了,玲珑渡劫还没回来呢!”他懊丧地想道,“连张字条都没来得及留下!她回去之后见不到我,肯定要担心了!” 本来萧天河打算和叶玲珑一起渡劫,但叶玲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妥。天劫会引起连带反应,两人同时、同地渡劫的话,天劫的威力也会成倍增长。于是,在渡劫之前,两人一南一北分开了,约好了渡劫之后回隐修小屋重聚,然后两人一起云游天下,饱览大好河山。可是,萧天河刚回到住处,还没进门,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天上飘去。情急之下,他抽刀想在墙上刻下“飞升”二字,却连个“飞”字都没能刻完。 萧天河拿出元灵宝珠,不过元灵宝珠此时已经失去了功效。“也许禹馀界的传讯法宝在清微界不可用?”他心想,“幸好玲珑渡劫不成问题,她应该很快也会飞升上界来。早知道天劫如此简单,一起渡劫又有何妨?”他叹了口气,打量起四周。这是一间黑洞洞的小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发霉的气味。 “三重屋?”这是萧天河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强烈的威压,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行动自如。 小屋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断了腿的椅子。墙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从门缝透过来的微弱光芒成为了屋中唯一的光明。 “我该不会飞升到谁的家里了吧?”萧天河走到了门边,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通过门缝向外望,外面似乎是一间庙堂。如此说来,他所在的这间小屋应该就是禅室了。 推开门走了出来,萧天河发现庙堂中的蒲垫和供桌也十分破旧,墙角挂满了蜘蛛网。就连堂上供奉的塑像也是残破不堪,连头都没有了,看不出是哪位神仙。不过奇怪的是,供桌上的香烛却还燃着,香炉里虽不见香,却有青烟袅袅而升,看样子也是刚熄没多久。香炉边还摆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大桃子。那桃子沐白顶红,看上去十分水灵。萧天河忍不住凑近一闻,桃香扑鼻。 “此庙破成这幅光景,居然还有人点烛、奉香、供果?”萧天河的视线离不开那颗鲜桃,口中生津,“飞升之后,居然肚中有些饥饿。在这山野破庙里,也只有先用这供桃果腹了。”打定了主意,他一把拿过桃来,对着无头的塑像祷念:“神仙在上,今有弟子萧天河肚饿,借鲜桃填饥,请莫要怪罪。”念叨了三遍,他咬了一大口桃子。 清甜的桃汁在口中翻涌,那香味从口中一直甜到心里。萧天河几口就啃完了桃子,闭着眼咂着嘴回味了许久,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好吃!好吃!”他忍不住赞叹道。 这时,庙堂的门猛然被撞开了,呼啦啦冲进来一大群手持兵器、身穿甲胄的兵士,把萧天河吓了一跳。 一个没穿甲胄的青衣男子拨开人群走上前,上下打量着萧天河:“桃子是你吃的?” “是、是啊……”萧天河纳闷,这些人兴师动众就只是为了一个桃子?再说桃子才刚下肚啊,抓人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 那人绕着萧天河走了一圈,又去那间禅室门口看了看。“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好奇地问萧天河。 萧天河不作回答,他不想告知陌生人自己是个飞升者,尤其是在对方不太友好的情况下。 好在那人也没有逼问,对萧天河不屑地说:“敝帚自珍?你们这些贼子就是多疑,难道我还会偷学不成?随我去见大人吧!”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官兵们先退了出去,那人也没有“押”萧天河的意思,反而像是“请”。总之,萧天河可以确定,他们不是来抓偷吃供桃之人的。 出了庙堂,萧天河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一座小山之巅。此时黄昏刚过,下山的路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官兵。这可真是个奇景,荒山破庙,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下山之后,有人牵了马来给萧天河骑上。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向远处亮着灯火的地方行进。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迎面奔来数骑,在萧天河和青衣男子面前停下了马。为首的是一个肥胖的年轻人,他一边打量着萧天河,一边问青衣男子:“刚才接到消息,说是已经有人中选,就是他么?” 青衣男子回答:“禀少主,正是此人。他不知用了什么技巧,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山神庙内,不仅拿到了仙蟠桃,还给吃了……” 胖少主一听“哈哈”乐了起来:“居然直接吃了,胆子不小!” “若不是他吃桃后连声赞叹,我们依然无法察觉。此人确实有些本事。相信老爷应该不会怪罪下来。”青衣男子似乎在替萧天河说话。 “无妨,爹本来就打算事成之后将仙蟠桃当作赏赐,此人不过是先吃了而已。”胖少主又对萧天河道,“你敢吃桃,说明你对此事胸有成竹了。若是事情顺利办成,我爹必然另有重赏。若是失败了,呵,可就要连桃儿的帐一起算了!” 从他的话中,萧天河知道了三点:第一,他似乎是意外地陷入了一场有关桃子的设局之中;第二,青衣男子刚才也不是替他说话,而是怕‘老爷’将看桃不力的罪责归咎到自己头上;第三,那个桃子果然并非凡品, 难怪那么好吃。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问。 萧天河灵机一动,青衣男子曾经在山神庙中称他为“贼子”,于是他说:“我一向不透露真实姓名。” 此言果然奏效,胖少主道:“唔。不过也得有个称呼吧?你可有在江湖中用的名号?” “‘梁上飞’。”萧天河随口胡诌。 “呵,有意思。”胖少主笑道,“今日我爹不在家中。先安排你在别院住下,等他明日回来之后再去相见。我警告你,今夜,你可不要在我们钱府的梁上乱‘飞’!” “钱少爷放心,盗亦有道。” “很好。”钱少爷对萧天河的回答十分满意。 萧天河此时是骑虎难下,不立即去见钱老爷也是好事,至少还有一夜时间可以逃走。 队伍重新启程,钱少爷也随队慢行,与萧天河闲谈起来。他先问了问仙蟠桃是什么味道,又说起仙蟠桃的来历。原来那是从海外岛上纳来的贡品。在交谈中,萧天河留心记住了两个词:“碧颢洲”、“商荣府”。 进了名叫“访津”的城之后,萧天河与钱少爷这几骑和官兵们分道扬镳,穿过大半个城区,到达了位于城东北的钱府。 此府不愧姓“钱”,连外门和围墙都装饰得异常奢华。可真是“富贵人家极富贵,奢侈名门尽奢侈”。进府之后,萧天河更是大开眼界,方知原来富裕居然还能这么显摆!雍容华贵、美轮美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萧天河甚至觉得,用这些词形容都算是埋没了这座府邸。 钱少爷见萧天河看得眼睛发直,说:“你可莫要忘记了我的警告!” 萧天河赔笑:“时刻牢记于心。” 拐了几个弯之后,钱少爷和两人分开了,是青衣男子一路将萧天河引到别院。别院不大,和主院似乎完全是两个风格,只有一座池塘,一座假山,一个亭子,一座小房,墙和瓦也不那么奢华。 萧天河倒是很中意这座华府中的清静别院,此处让他回忆起在大赤界时住在南宫府的那段时光。只是路远院深,府内又有守卫巡逻,想要逃出相当不易。更何况钱少爷似乎始终对“引贼入室”不太放心,盯梢的眼见着是少不了了。 “我们钱府路线复杂,又有不少女眷,你切莫四处乱逛。”青衣男子叮嘱了一声,离开了。 萧天河进屋之后,躺着床上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仓惶之中的飞升,意料之外的饥饿,巧合出现的蟠桃,莫名其妙的设局,富贵兴旺的钱府,这些怪事环环相扣,导致萧天河如今受“困”于钱府之中。“要想逃出钱府,恐怕只有利用调虎离山之计了……”萧天河起身走到窗前向外张望,确认院中无人之后,他将孟章界中的石灏明召了出来。石灏明刚一出来就面露痛苦之色,单膝跪地。“怎么,你的伤势仍未痊愈么?”萧天河惊讶道。 “清微界的威压太强,以我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自如行动。” 萧天河赶紧将他收了回去,直接通过意识交谈。 “我怎么没有感到清微界威压很强?”萧天河问。 “恐怕与熔炼四方璧之事有关。”石灏明回答,“当日与九婴大战之后,我就一直很好奇,熔炼四方璧之后为何会提升四大天宝的威压?我们的命格和四方璧融合之后对自身又有哪些影响?” “可有结果?” “一切得从四方璧的本质说起。你还记得四方璧是由何物制成的么?”石灏明问。 萧天河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战时常老的确提及过此事:“是盘古之晶。” “没错。四大天宝的原材也是盘古之晶,我想这就是四方璧能够与我们的命格融合的原因。盘古之晶的来源是天外陨铁,那么天外陨铁的来源又是何处?” “天外陨铁,自然来自于天外,天外……啊,是虚空之境!”萧天河惊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虚空之境的威压无疑是最强的,天外陨铁来自于虚空之境,盘古之晶取自于天外陨铁,由盘古之晶制成的四方璧在熔炼之后,又能提升同样由盘古之晶制成的孟章佩的威压,这一切就都串联起来了。所以在与九婴大战之后,四大天宝的妖族全部受伤的原因,并不全是由于妖力消耗过度所致,应该也有威压的缘故。” “既然孟章界的威压提升了,你们应该比我更能适应清微界的威压才是啊!” “你是孟章佩之主,我们七颗命格与四方璧融合之后,你的获益才是最大的。换言之,我们每个人的获益只有你的七分之一。我想这也是你飞升迅速的原因。” “获益体现在何处?”萧天河没觉得现在和以前有多大变化。 石灏明笑道:“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与‘威压’二字有关,我想当初妖灵大帝指示常老让你们熔炼四方璧也是为了最终撕开空间裂缝时,让你们的身体能够抵抗住威压。在高威压的环境之下所获的益处,想想天外陨铁的特点就能明白了。” “坚硬!”萧天河恍然大悟。 “用在人身上自然就是躯体坚实。所以你渡劫时相当容易,如今在清微界的威压之下也能行动自如。” “我还以为是当初在虚空之境中的漫长修炼使得天劫变容易了呢。” “自然也有那一部分原因。”石灏明道,“孟章界的威压提升之后,我们七个妖族的修练至今尚未结束,所以对你来说,躯体应该还会继续变得更加坚实。” 萧天河愣了愣:“那你们的修炼到何时才能结束?” “等妖力达到清微界的水平之后,禹馀界阶段修练才算圆满。”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是不能把你们召出来了。” 石灏明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有个想法,或许能够加快我们修练的速度,就是不知道灵不灵。你试试看,能不能提高孟章界的威压。” “可以吗?”萧天河闭目,仔细感受着八荒殿之中七颗命格散发出的妖力。心意与孟章佩以及七颗命格相通,就好像改变孟章界中的山水格局一样,威压果然随着萧天河的意识而提升。 “够了够了!”石灏明连忙道,“现在的威压刚好让我们的妖力不至于损耗,暂且保持稳定即可。” 萧天河感慨:“没想到还能提升威压,早知如此的话,你们现在的实力应该更高才是。” “你可是孟章界之主,按理来说,此界的天地法则都可以由你来定。不过也有限制,你自己的实力必须足够强才行。在没有熔炼四方璧之前,你应该做不到提升威压这一点。” 萧天河兴奋地说:“那等你们以后实力足够了,我可以将孟章界的威压提得再高一些,我自己也进去修炼,岂不妙哉?” 石灏明的话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别忘了,孟章界只是一个亚空间,目前是附属于清微界的。所以你再怎么提升孟章界的威压,也不可能超得过清微界的。对你来说,在外在内修练都一样。” “原来如此。”萧天河大失所望。 “再说你已经在威压最强的虚空之境修练过那么久,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说得也是。”萧天河笑道,“那你们只管安心修练吧。此次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我们七个的实力在清微界可是弱者,连你自己都比我们强很多。恐怕以后大多数事情都得依靠你自己了。”石灏明道。 收回意识,萧天河叹了口气。正好这时院门被推开了,几名仆人端着丰盛的酒菜送了进来。“罢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很快就将几碟菜肴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他径直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半子时,萧天河睁开了眼睛,小睡过后精神振奋,头脑格外清醒。“若是用歪门邪道逃走显然是愚蠢的,被守卫发现的话说都说都不清,倒不如……”萧天河计上心来,走出了别院。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可有人在?” 有几名守卫从暗处聚了过来,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有何事?” “我要外出去置办一些东西。听闻钱府道路复杂,女眷众多,我想请你们为我引路,把我带出钱府。” “你要去置办什么东西?”一名守卫问道。 “自然是为老爷办事所需之物。” “这都半夜了,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你等白天再去吧。”守卫道。 萧天河眼睛一转,伸手晃了晃:“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要‘置办’东西,自然得在半夜出手。” “我倒是忘了你是个贼了。”守卫乐道,其他几名守卫皆笑,“好吧,你随我来。” 萧天河心中大喜。守卫果真带着他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大门前。“明日一早老爷就会回府,你可莫要误了时辰。”守卫道。 “放心,不消片刻便回。”萧天河道。 听到钱府大门在身后关拢的声音,萧天河仿佛出笼之鸟,心情别提多欢畅了。钱少爷只是担心他偷钱府之物,却没有想到他会逃走,这便给了他堂而皇之走出钱府的机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五章 盗中好手 当萧天河问及黑衣人姓名时,黑衣人说了一句:“和你一样,姓名不便透露。”萧天河说这句话的时候尚是黄昏,由此可见,黑衣人从那时就已经在暗中跟随萧天河了。萧天河才刚飞升不到半天,不可能结仇,所以黑衣人此时凶相毕露,一定是为了获得某种利益。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萧天河面对着迎面而来闪着寒光的匕首,镇定自若。 “雪上飞”果然停了手,匕首在他掌中旋了半圈,搭在了萧天河的脖子上:“识相的话,就把潜进山神庙的秘法告诉我!” 萧天河心中哭笑不得,哪里有什么秘法?但表面上还得不动声色:“告诉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告诉我的话,此次钱府之事就一笔勾销,我放你走。”“雪上飞”道,“不,确切地说,我救你一命。” 又是钱府!看来事情的起因还在于钱府所设之局。萧天河想到自己被误认为贼,又想到“雪上飞”的身份,他心中已然猜出大概,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实话实说,我根本不会什么‘潜入秘法’……” “休要诓我!不会秘法,你又如何能盗得仙蟠桃?”“雪上飞”粗暴地打断了萧天河的话。他手上还用了劲儿,萧天河脖子上被划出一道口子。 “这正是我要澄清的误会。我不是贼。我进山神庙只是想睡觉而已,起来之后因为肚饥,就把仙蟠桃给吃了。” “雪上飞”皱起眉毛,狐疑地盯着萧天河的眼睛:“你在山神庙里,钱府的卫兵会没发现?” “我就睡在庙堂里的禅室之中。也许是卫兵没有搜查仔细。我醒来之后,发现堂外有许多士兵,就没敢冒然出去。” “听着倒是合情合理……”“雪上飞”刚点过头,面色又陡然一变,“臭小子,你哄谁呢?贼中多骗子,假的能说成真的,黑的能说成白的。你想骗我,还嫩了点儿!你如若不是贼,为何还要跟着钱家少爷回钱府去?” “不管是真是假,你且听我说完。”萧天河已经盘算好了计划,“正因为我吃了仙蟠桃,钱府之人认定我是贼,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是要让我替钱老爷办一件事。如果我否认是贼,他们岂不是要和我算仙蟠桃的账?但我又没有贼的本事,所以今夜我就借故从钱府逃出来了。” “你出钱府的时候我可看见了,分明是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因为顾忌我是贼,钱少爷特意加强了府中的守卫,我要是再偷偷摸摸地上房翻墙,那不是自讨苦吃么?所以我谎称要去府外‘置办’一些东西,让守卫把我领出了钱府。” 从“雪上飞”的眼神判断,他已经信了大半了。他又问:“那你为何要重返山神庙?” “我和一位故友相约在庙中见面。” “雪上飞”失望地一把推开了萧天河:“竟是个愣头骗子,害我浪费了半天工夫。我就说么,一个一品级的小蟊贼怎么可能会那种高深的秘密潜入之术!”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萧天河连忙叫住了他:“‘雪’兄,且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这次机会让与你。” “哦?”“雪上飞”回过头来。 “但是,你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 “你当真不知?” “一无所知。” “也罢,就多和你说几句。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雪上飞”领着萧天河离开了道路,钻进了树林之中。 “差不多在两个月之前,钱万春发了一道广招令,邀请本洲的贼……咳,邀请本洲的盗中好手来访津城参加一次比试。比试的内容正是盗物。最后盗得之人,将会被邀入钱府接受奖赏,并纳为门客。”“雪上飞”道。 “原来如此,比试要求就是在诸多钱府守卫看守的情况下,从山神庙里盗得仙蟠桃!” “没错。钱府中午才在城门外张贴了比赛内容,我们这些盗界高手还没来得及想好策略,结果下午被你得手了。”“雪上飞”白了萧天河一眼。 “真是一场大误会。”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不过钱老爷邀请盗界好手来参加比试,一定是有什么没办法用正常手段得到的珍稀之物,否则以钱家的财力,要什么买不来?” “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钱家花钱都弄不来的东西,一定很难盗来,也许要冒生命危险,你……这样值得吗?”萧天河不解。 “雪上飞”笑了:“钱万春特别想要又买不来的东西,彰明较著。别说他想要,我也想要。正好他可以利用地位和权力查明此物的线索,我去盗时也能提供接应,何乐而不为呢?” “究竟是什么东西?” “雪上飞”眨了眨眼:“小子,你不知道就不要打听了,对你没好处。” “‘雪’兄,你是打算利用钱老爷获取线索,在盗得此物之后就据为己有了?你如此戏耍他,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不,就算你交出所盗之物,他都很可能会杀你灭口。” “不会。你不明白。此物的价值并不在于它自身。到时不管是钱万春占 了给我用,还是我占了给钱万春用,都没什么区别。确切地说,我和钱万春的关系应该是合作,而不是利用。”“雪上飞”忽然叹道,“嗨!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已经得到了仙蟠桃,钱府之人都认定是你胜了比试,如何能同意你把机会让给我?” “很简单,我就宣称你是我的师父不就得了?” “师父?”“雪上飞”疑惑道,“这样能行吗?” “只要你我口径一致,钱老爷自然会信。等明日见了钱老爷之后,我就向他引荐你。对了,不知你有没有把握今夜悄悄潜入钱府?” “呵,我‘雪上飞’在盗界成名也不是一、两天了,昨天晚上我就跟着你潜入过钱府,那些守卫再多又有何用?还不是没人能发现我?”“雪上飞”得意洋洋。 “那再好不过。你先在钱府中潜藏,等我向钱老爷荐出你的名字时,你再突然现身。如此便更能彰显出你手段不俗。” “雪上飞”笑道:“好小子,那到时就看你的了!” 萧天河点点头:“好说。”这个方法也能让他自己顺利从此事中脱身,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消失。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此便能和家大势大的钱家攀上关系。“从大赤界飞升之后,我和遥弟、清雨姐好不容易才在禹馀界重聚。这回再一次飞升,要找的人也更多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他们……”萧天河心想。 “小子,既然你坦诚相待,我也兑现救你一命的承诺,你现在万万不可独自上山去。”“雪上飞”道。 “为何?” “本洲盗界好手可不止我一个,大家都是冲着钱府丰厚的赏赐来的。你莫名其妙迅速地胜了比试,山神庙附近的高手们都还没散呢,个个都憋着一肚子火。偏偏你又没有实力自保。若是此时上山,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时辰,你必定身首异处。杀了你的人只要提着你的人头去钱府,就能把赏赐和差事一并揽下。”“雪上飞”说得很详细,无非是想凸显出自己的“厚道”。其实萧天河心中亮如明镜,“雪上飞”一定是本打算逼问出“秘密潜入”之法后就这么做的。 “那我与朋友之约……”萧天河担心叶玲珑的安危。 “没事。你独自上山不可,随我一起上山就行了。幸亏我‘雪上飞’在盗界还算有些名气,那些家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照你的计划行事,对外人一律宣称我是你的师父即可。”“雪上飞”心情变好之后,也愈发殷勤起来。 于是,两人往山顶山神庙而去。这会儿已经是丑时了,山上到处都黑漆漆的。远处影影憧憧,也看不清是不是真的有人。到了山神庙,庙堂大门还是和萧天河黄昏离开时一样大开着。 “雪上飞”用火折子点亮半根残烛,又从香炉旁捡起几根断香,恭恭敬敬地对着无头神像拜了三拜。“干我们这行的,到哪里都不能忘记‘心诚’二字。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到了山神的地盘,自然得表示一下敬意。”很难想象,这句话竟是从一个贼口中说出来的。 “谨遵师父教诲。”萧天河道。 “雪上飞”拜完之后,大声道:“各位道上的老友,都不必再藏了。江湖路远,相见不易,何不快快现身?” 萧天河正在纳闷,只觉得身侧拂过一道凉风,回头一看,惊讶万分,堂中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好几个人影,有的靠在墙上,有的倒挂在门楣上,还有的坐在窗台上。这时,又有一个人从柱上盘绕而下,仿若一条毒蛇一般;还有一个人从房梁上跃下,无声无息地落地。果真都是盗界好手! “我道是谁拔得头筹,原来是‘雪上飞’的徒弟。真是名师出高徒啊!”靠在墙上的那人道。他的声音偏哑,看来年岁不小。 “‘雪上飞’兄,你为何不自己来参加这场比试?”坐在窗台上的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温润甜美,“我‘玉娇龙’一直期待和你比拼盗技呢!” 倒挂在门楣上的人一开口居然是童音:“说起来‘雪上飞’这个名字可是许久不曾听到了,此番若不是钱万春广邀群盗,恐怕你还是不会出来。我还当你是金盆洗手了,原来是躲起来教徒弟!” 从柱子上飞旋而下的那人道:“当初‘雪上飞’在决斗中意外地输给了‘摘星手’之后,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后来听说‘摘星手’也不知所踪。不知此次他来没来?” 从房梁上跃下的那人道:“‘摘星手’在决斗时用了卑鄙手段,胜之不武。在‘雪上飞’和‘摘星手’这两位盗界高手没落之后,本洲又出现了一名新角儿,名号唤作‘月下鬼’。我本以为此次他一定回来,但却没有见着。” 萧天河听得一愣一愣的,感情这“雪上飞”还真是有些来头呢。 “雪上飞”终于说话了:“‘山中猿’,‘玉娇龙’,‘袖里童子’,‘蟠螭虺’,‘天宫蛤’,各位还记得我的名号,在下受宠若惊。没想到钱万春的广邀令竟引出来这么多人。只可惜,仙蟠桃被吾徒儿得了,让诸位白忙一场,着实抱歉。” “呵,得着仙蟠桃只是小菜,之后才是正菜。等到手之后,再来向我 们吹嘘不迟。”“山中猿”走到萧天河身边,可萧天河却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把灰白胡子。“小子,如何称呼?” “‘梁上飞’。”萧天河只得报上这个胡诌的名号。 “哈哈!”“袖里童子”从门楣上翻下,“徒儿叫‘梁上飞’,师父叫‘雪上飞’,师公是不是叫‘草上飞’啊?” “哟,这‘梁上飞’还是个俊小子嘛!”“玉娇龙”的声音娇滴滴的,“我也好想有这么个俊徒弟呢!” 萧天河哆嗦了一下,暗道这“玉娇龙”的媚功十分了得,光凭声音就能让人骨头发酥。 “我们都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如此迅速地潜入山神庙的。”“山中猿”道,“不过,我估计你也不会说。既然你是‘雪上飞’的徒弟,我们就给你这个面子。以后江湖再见,也算是个相识,还望互相行个方便。” “哪里,哪里。”萧天河拱手道。 “各位,如今已经知道了胜者的来历,看来此事的确与我等无缘。今夜与诸君重逢,知道你们都还好好活着,也算是个安慰。我就先去了,后会有期!”“山中猿”道。 “且慢!”“梁上飞”忽然大声道。 “你还有何事?” 萧天河问起了叶玲珑之事。几人都表示,没有看见陌生女子下山。 “这帮老友眼力非凡,那位姑娘肯定还没来。”“雪上飞”道。 萧天河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至少没遇上危险。”他如此安慰自己。叶玲珑的实力与他相差无几,渡劫也应该差不了几天。如果接下来几日叶玲珑都没在山神庙出现的话,那一定是飞升到别处去了。 “后会有期。”几位盗界好手纷纷道别,各自施展本领,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天河使劲咽了口唾沫,心道这些人虽然是贼,可确实厉害! “小子,你放心。只要天亮之后事成,我自会帮你打探那位姑娘的下落。”“雪上飞”道,“时候不早了,该回钱府了。” 萧天河心中有事,两人一路无话。回到访津城时,已接近卯时了。靠近钱府,萧天河刚想提醒“雪上飞”注意躲藏,转头一看,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赶路数十里之故,萧天河感觉疲乏难耐,回到别院后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天早已大亮。钱府家仆端来了脸盆和早膳,那位青衣男子也来了,还给萧天河带来了一套新衣服。萧天河从仆人对他的称呼得知,他姓阚,是钱府的管家。他就站在屋中,看着萧天河洗漱更衣,用了早膳,而后冷冰冰地问:“听说你昨夜子时出门,卯时才回?” “啊……没错,我出去办了点事。” “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阚管家语气严厉,“若是被我发现你对钱府有什么不轨之举,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岂敢,岂敢。” “随我去书房见老爷!”阚管家叮咛道,“老爷今晨才回府里,还未休息。你须得注意一下言辞。” 萧天河唯唯诺诺地应着,跟随阚管家从钱府西北一直走到了东南角。这里有座池塘,从池塘边的碎石小径进了一处小院,院门上分明写着:“文武轩”。院内塘边有座小亭,亭里石桌上摆着香茗,一位比钱少爷还要胖的人正倚在亭边品茶赏景。 “老爷,人带到了。” 那人转过脸来,笑眯眯地招呼萧天河:“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快过来坐!” 钱老爷虽然很胖,但很和蔼,不似萧天河预想的那样趾高气扬地摆名门大家之主的架子。 “钱老爷,在下无知,不知仙蟠桃珍贵,所以得手之后就吃了……”萧天河先认错,以示谦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六章 到此一游 钱万春拍了下手掌,不一会儿,两名家丁就押着一人来到了文武轩凉亭前。萧天河一看,正是“雪上飞”。萧天河不禁暗暗叫苦,心道:“可被你给坑苦了!”他举荐“雪上飞”的一个关键就是“雪上飞”得拿出让钱万春瞠目结舌的本事来,现在“雪山飞”意外被抓,说服力就大打折扣。虽说这个冒险的计划是萧天河提出来的,但也是建立在“雪上飞”夸下海口的前提之下。经过刚才的交谈,萧天河获悉了钱万春并不是个大方豁达之人,这下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再看那“雪上飞”,此时脸上神情倒是相当镇定。 钱万春笑问:“此人可是你师父?” 萧天河这会儿也只能点头承认了。 “敢在我钱府中图谋不轨,自然也应该知道被抓后的下场。”钱万春慢悠悠地说道。 雪上飞”回答:“知道。” 萧天河愣了,他本来还在琢磨该如何解释,没想到“雪上飞”竟默认了“不轨之举”。“莫非他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一时手痒,还是早有预谋?”萧天河心中百般猜测。 “将两人一起关进柴房。明日直接押去刑从堂。”钱万春丝毫不客气,吩咐完阚管家,然后背着手踱入了书房。 被粗暴地推进柴房后,萧天河不满地问:“你怎么搞的?” “呵,放心,没事。”“雪上飞”大咧咧地往干草堆上一趟。 “明天就要被押去受刑了!”萧天河光听“刑从堂”这个名字也能猜到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出今天,钱万春就会来请我们出去的。”“雪上飞”胸有成竹,“你以为我是不小心被抓住的?错了,我是故意让钱万春抓的。” “为何?” “钱万春,堂堂碧颢洲商荣府府尹,老婆竟与管家私通。我替他感到不值。”“雪上飞”说出了惊人的消息。 “你确定?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那么多下人在场,连阚管家也在,不是明说的时机。” 萧天河点点头:“确实。你又没真凭实据,阚管家必定极力狡辩。” “呵,我已经留下了证据,对峙之时可由不得他狡辩。我刚才不说,是为了给钱万春留个面子。其实,钱万春对我故意被抓也有疑惑,否则他为何把我们关在柴房一日?直接押去刑从堂不就完事了?”看来“雪上飞”还是有些道行的,心思颇为缜密。 “你是在哪里被抓的?” “在夫人的卧房。” “你留下了什么证据?” “雪上飞”舔了舔嘴唇,得意地笑道:“等着瞧吧!”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柴房门锁响动,一名家丁开门后对两人道:“老爷书房有请。” 回到了文武轩,书房门正大开着。两人进屋之后,钱万春即吩咐家丁退下。房中除了钱万春和阚管家之外,还有一位雍容的妇人,想必她就是钱夫人了。 “好啊,都到齐了。”“雪上飞”道。 “二位请坐。”钱万春还是不温不火的腔调。 “老爷,这贼子胆大包天,竟敢藏在卧房中窥视,你不好好整治他,居然还以礼相待?”钱夫人恼怒道。 “夫人莫急,我自有分寸。”钱万春道,“二位义士如何称呼?” “‘雪上飞’。”“‘梁上飞’。” 钱夫人啐道:“两个蟊贼!” “‘雪上飞’……有所耳闻。”钱万春道,“以‘雪’义士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踏坏房瓦吧?” “那是。以钱老爷的睿智,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我是故意为之的吧?”“雪上飞”以同样的口吻回问。 “看是看出来了,不过还是希望义士能明说。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钱万春此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雪上飞”瞟了阚管家一眼:“其实我今天凌晨踏坏的房瓦不只一片,而是两片。一片在夫人的卧房,另一片嘛,就得问阚管家咯!” 阚管家哆嗦了一下,对钱万春道:“老爷,休听此人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房顶的瓦片也都好好的。” “唔,我踏坏第一片房瓦之时,阚管家正在忙活,所以没听到碎瓦之声。我想想……大概是卯时许。” 阚管家怒道:“一派胡言!卯时我尚在熟睡,每日临近辰时我才起床,这点老爷是最清楚的!” 钱万春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今晨辰时二刻回府,阚管家方才伺候夫人用完早膳,连碗碟都没来得及收拾。” “啊,对了!”“雪上飞”笑道,“当时夫人也在房中,看来阚管家伺候夫人之事也不仅仅是早膳而已。” 钱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卯时天都没亮,我不在房中睡觉,为何要跑去阚管家那里?”接着,她就“千贼子、万贼子”地破口大骂,还要上前厮打。 “雪上飞”岂会让钱夫人给抓住?他在书房中随意地绕着圈,钱夫人愣是连他的衣服都碰不着,气得哇哇大叫,口口声声让钱万春替她出气。 钱万春却说:“‘雪’义士,在我钱万春面前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否则我不会饶你污蔑夫人之过。” “雪上飞”道:“如今碎瓦的残片就在阚管家床下。老爷如若不信,可以和我一同去取。” 阚管家连忙道:“那只能说明你在天亮之前一直藏在我床下而已!老爷,这贼子如此侮辱夫人清白,你怎可信他?他必然是因为被抓之故,恶意编造谎言企图蒙混老爷!望老爷明鉴!” “我的凭据可不只是残瓦那一件而已。”“雪上飞”拱手对钱万春道,“钱老爷,还有一样凭据,就在夫人身上。” “哦?何处?” “脊背之下,大腿之上。”“雪上飞”笑道,“恐怕只有钱老爷去里屋亲自验证了。” “不必了,就在此处!夫人,脱下衣服!”钱万春下令道。 钱夫人愣了,难以置信地问丈夫:“老爷,你说什么?” “脱下衣服!”钱万春重复了一遍。 “你……‘脊背之下,大腿之上’,你难道不知道是哪里吗?”钱夫人怒道。 “如何不知?我让你脱,你就得脱!”钱万春提高了嗓门喝道。 “你疯了!”钱夫人如何肯脱。 “老爷,外人在场,怎能如此为难夫人?”阚管家也帮腔劝道。 钱万春却说:“不当场验明,如何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若是夫人臀部没有证据,我自会亲手杀了他们两个,剜目剖心,替夫人出气。人死了,也就没必要担心夫人的颜面问题。” “可是,我……我也不能看呐!”阚管家又找了个理由。 “你是当事之人,不可回避。稍后你只管先闭眼,若有证据,我也会让你看个明白。”钱万春道。 阚管家无话可说,只得闭上双眼。 萧天河也赶紧捂住了眼睛:“我不知道此事,也不是当事之人,不该看!” “雪上飞”道:“你出去吧,正好替我们守着门。” 萧天河赶紧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房中传来了钱夫人的啼哭声,萧天河捂住了耳朵,去了凉亭,远远地盯着书房的门。 又过了一阵,房门开了,“雪上飞”探出头来冲萧天河招了招手。 萧天河回到书房门口,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首——钱夫人和阚管家,两人身上盖着衣服,头被齐肩斩断。钱万春却依旧坐在太师椅上,悠哉地喝着茶。 “多亏二位义士,才揪出这对奸夫淫妇。”钱万春道,“我虽早有些疑惑,但阚管家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一直没抓到把柄。时间久了,反而怕是冤枉了结发之妻,于心不忍。” “此事关乎钱老爷颜面,尸体就交给我们两个处理吧。钱老爷该好好想一想,当如何对外宣说夫人、管家失踪之事。”“雪上飞”道。 “无妨,夫人可宣称病故,管家就说已经辞退。‘雪’义士为钱某家丑甘愿被抓,且自始至终顾全钱某颜面,钱某感激不尽。”说着,他退下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此乃一件储物法宝,就赠给‘雪’义士。” “雪上飞”也不客气,接过后说:“正好,可以用来搬运尸首。” 钱万春点点头:“我今日累了,请二位休息一日,明日再议正事。”说完,他拱了拱手,踱着方步离开了文武轩。 “雪上飞”将两具尸体装进了法宝,然后与萧天河一起清理地上的血迹。 “你到底在钱夫人身上留下了什么证据?”萧天河好奇地问道。 “我把尸体放出来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别别别,我可不看。”萧天河连连摇头,“瞧你选的那位置,钱夫人好歹也是名门贵妇,你可真下流。” “雪上飞”不以为然:“他们两个当时都光着身子,我还能怎么办?再说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得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留下记号,否则如何能让钱万春相信我这个外人,而不是相信结发妻子?” “你留下什么记号了?” “我从瓦上削下一张薄片,上面倒刻‘阚管家到此一游’七个字,又撒上了特制的不易清洗的彩粉,然后偷偷塞在了钱夫人身下。”“雪上飞”笑道,“钱夫人不是说没去过阚管家那么?那为何屁股上会被阚管家床下的碎瓦印上字迹?如此就证明了她曾经在阚管家房中脱得一丝不挂。碎瓦上有刻字,和阚管家卧房屋顶的其他瓦片也能对上,他们可抵赖不得。” 呆了半晌,萧天河叹了一声:“你可真损……” …… 当天晚上,钱万春对府内上下宣布,阚管家已被辞退,“雪上飞”竟上任为新管家。他向钱万春报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刘正峰。但萧天河相信,那依然不是“雪上飞”的真实姓名。几天之后,钱夫人则被宣称得了“重病”,每日卧房不出,钱府下人们或许有惑,但老爷宣称之事,没人胆敢多问。 引荐之事虽节外生枝,不过也算圆满完成了事先设想。按计划,萧天河该离开钱府了。可是,“雪上飞”却不肯让他走。“雪上飞”知道他要寻人之事,故如此劝道:“你一个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找人也多有不便。不如暂且留在钱府,一来可以借商荣府的人脉来打探消息;二来也可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萧天河想想,访津城离山神庙也没多远,留下未必是件坏事。万一叶玲珑飞 升之处不是山神庙,那借助钱家的势力关系打探消息无疑更加方便。于是,他就同意了“雪上飞”的要求。 至于钱万春提到的“正事”,萧天河丝毫不感兴趣,“雪上飞”也没将他牵扯进来,所以钱万春和新管家数次议事的内容,萧天河一点都不知道。身为钱家的门客,他可以随意出入钱府,一日三餐,钱府也不曾怠慢过他,钱万春还特意赠予一些钱财给他零花,叶玲珑的事钱万春也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如此可谓是对萧天河相当厚待。只不过,钱府中的变故让钱少爷满腹狐疑,一向得力勤恳的阚管家突然被辞退,连面都没见着就杳无音信,父亲又宣称母亲病重,偏偏还不让探视。所以钱少爷每次见着萧天河,眼神里都透露着猜疑,萧天河权当不知。 也许是担心钱少爷发现端倪,几日之后,钱万春将儿子支去了别处,许久不能回府。过了三个月,钱万春对外宣称,夫人病重亡故。各方亲朋贵客纷纷前来吊唁。等钱少爷风尘仆仆赶回钱府时,钱夫人都已经下葬一月有余。 没见着母亲最后一面,钱少爷自然不甘,为在母亲病重期间依然被支走之事和钱万春大吵了一架,对“雪上飞”和萧天河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钱万春在家时还好一些,可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更多。萧天河觉得,钱府就快要待不下去了。 正当萧天河寻思该找“雪上飞”辞别时,“雪上飞”却先来找他了。此时已是春季,距离萧天河飞升时已过去了半年。 一进门,“雪上飞”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明日便上路。” “去哪儿?” “当然是琅苍洲了。吃了钱家半年的饭,该是出力的时候了。”“雪上飞”道。 “可是为了钱老爷的‘正事’?这事你可别找我,我不想牵扯进去。”萧天河拒绝道,“正好我也不打算继续留在钱府了,明日你我就分道扬镳吧。” “这都半年了,与你约定的那位叶姑娘依然没有现身。钱万春也屡次派人打探消息,始终一无所获,你还要继续留在此地寻找吗?”“雪上飞”再次提及叶玲珑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该去外地寻找?” “当然!不过,前提是那位叶姑娘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你。天大地大,寻人有如大海捞针,你一没钱,二没势,谈何容易!不如和我一同上路,沿路打听消息,至少衣食住行不用你担心。从碧颢洲往琅苍洲去,有一南一北两条路线,北线多山,所以我打算从南线过去。如此便要依次经过紫朱洲、神炎洲、玉阳洲,方能到达琅苍洲。天下八大洲,这一趟就穿了五个,总比你漫无目的如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强吧?”“雪上飞”端的好口才,每次都能将萧天河说动心。 “你是想拖着我一起上路才故意这么说的吧?”萧天河无奈地苦笑。 “没错。其实对你、对我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我事先声明,结伴同行可以,到时‘正事’你可别拉我参与。” “嘁,放心吧!你那点实力,压根儿就指望不上。” 直至如今,萧天河也不知该如何评价“雪上飞”这个人。说他是好人吧,他却处处保持着神秘,萧天河既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他的言谈举止看似随意,可却从不露出什么破绽。每当萧天河仔细想来,即便换做是他深思熟虑,也不见得能做到比“雪上飞”更好;若说他是坏人吧,他在钱府待人接物却又一团和气,有时萧天河甚至都忘记他是个贼。正因为看不清此人的本质,萧天河也时刻在心底保持着几分警惕。“雪上飞”虽然和他关系很好,但他却并非完全把“雪上飞”当成朋友。 第二天一早,“雪上飞”就叫上了萧天河,两人跟钱万春道别之后,登上已备好的马车,向南驶出了访津城。 一路上,“雪上飞”滔滔不绝,天下八大洲被他说了个遍,可见他去过的地方之多。正是从他口中,萧天河得知了八大洲的地理格局,以及“三司四属”的统治格局。这会儿萧天河才终于明白,钱万春的“商荣府府尹”究竟是什么地位。商荣府统管一洲之商事,难怪钱府这般奢华。其实在大司徒座下的农、财、商、工四府,哪一府不是富得流油?总之,大司马掌兵,大司徒掌财,大司空掌权,三司各管一摊却又互相制约,共同为一洲帝皇谋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七章 老态娇声 萧天河循向望去,前头是一支板车队,十几人押送着三辆板车,板车上盖着厚厚的帆布,不知运的是什么。 “怎么了?”萧天河纳闷地问。 “那帆布底下,必是值钱之物!”“雪上飞”小声道。 “那又如何?你该不会是手痒了吧?”萧天河不用问也知道,在临行之前,钱万春肯定没少往“雪上飞”的储物扳指里放钱。 “雪上飞”挠了挠手心:“在钱府憋了许久,的确有点技痒。你注意看,车毂之上,是不是写着一个‘龙’字?” 隔着十几丈远,车毂又一直在转,哪里看得清楚?“雪上飞”驱车疾驰,贴着车队驶过,萧天河才看清,车毂上的确写着“龙”字。 “龙朝京,此地总兵。为人贪婪、刻薄,他那三车东西,必然都是从附近城镇搜刮强纳的钱财、珍物,为不义之财。”“雪上飞”道。 “你打算劫富济贫?” “雪上飞”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在我们道上,从未有过‘侠盗’一说,能做到只窃取不义之财,就算是相当有良心了。” 萧天河总结道:“那就是只‘劫富’,不‘济贫’。” “‘济贫’……我自己就是个‘贫’!你以为‘劫富’很容易?我们这些人都富得流油?”“雪上飞”没什么好气,“罢了,先到前头镇上安顿下再说!” 马车没有放缓速度,直接驶进了名为“柏杨”的镇子。从镇口破旧不堪的牌坊来看,这个靠山的镇子并不富裕。“雪上飞”显然以前曾经来过这里,在镇子上拐了几个弯之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 “‘女人’客栈?”萧天河饶有兴致地念着牌匾上的残字。 “其实是‘好众’客栈。掌柜的是我的熟人。”“雪上飞”跃下马车就进了客栈,还和迎出来的伙计打了声招呼。掌柜的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脂粉香气。 “哟,这不是‘雪’大爷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这山野小店,恐怕招待不周,还请投别处去吧!”女掌柜故作娇嗔。 “雪上飞”却笑嘻嘻地搂住那妇人,在脸上拧了一把,对萧天河说:“快来见见你师娘!” “呸!不要脸!”妇人搡了“雪上飞”一把,打量了萧天河几眼,“这是哪里来的小哥啊?跟着个贼子有什么前途?正好我店里缺个二把手,不如你以后留下来帮我吧?” 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 “有我你还不够?”“雪上飞”笑着拿出一小包东西塞在妇人手里。妇人打开一看,全是些珠宝首饰。 “你一年半载的才来一次,等你这雨云飘来,禾苗早就旱死了!”妇人终于笑了,攒了“雪上飞”额头一下,“去房里等着,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桌好菜!” 妇人走后,“雪上飞”小声对萧天河说:“其实我们不是夫妻,只是相好的。” “看出来了。” 妇人手脚十分麻利,没过多久,一碟碟菜肴陆续端上了桌。两人当着萧天河的面打情骂俏,毫不顾忌。幸亏是在妇人的房里,要是在外面大堂,萧天河可不好意思和他们两人一桌。 酒菜半饱,“雪上飞”终于说起了正经事:“我在镇外看到龙朝京的车队,你可知运的什么?” 妇人问:“哦?几辆车?多少货?” “三辆,看样子少说也有八、九大箱。” “这么多吗……”妇人蹙眉深思片刻,“前几个月听到一些风声,说龙朝京这回盯上了不得了的东西。” “什么东西?” 妇人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不过听说龙朝京为了此物特意向工方府提了申请,让大司徒王大人拨一笔巨资呢!” “工方府?拨巨资?难道龙朝京要新建个府邸不成?”“雪上飞”疑惑道。 “听来客说,最近仙留山那边正开山凿石,大兴土木呢!所以未必是虚言。” “雪山飞”起身在房中踱了起来:“奇怪了……竟然为了一件东西而大兴土木?以龙朝京的禀性,得着珍物肯定先想自己留着。即便留不住,也应该借机上赠给大司马赵徐天才对,怎么会和大司徒王海麟扯上关系?赵徐天和王海麟可并不对路,他这不是吃里扒外么?怎么,他那个‘总兵’当腻了?” 妇人又道:“更奇怪的是,龙朝京为了那件神秘的珍宝究竟要建造什么?珍宝不应该是好好藏起来才对么?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早听到消息已是五个多月之前的事了,这回你看到的三辆车载了八、九个大箱的话,恐怕与那件不得了的珍宝没有关系,只是单纯从别处搜刮来的财物而已。” “未必。”萧天河插言道,“若真是拉着八、九箱财物的话,车势必很重,速度也不会太快。可三辆板车都分别由一匹马拉着,速度很快,车辙也很浅,可见所载之物非常轻。除非三辆车是运东西去了别处,此时载空箱而回,那还说得过去。” “雪上飞”道:“不,不可能,龙朝京那家伙贪心可是出了名的,只有从外向内进,哪有从内往外运的道理?” “你那么有本事,去探一探箱内到 底有何物不就行了?”妇人激道。 “唔……可以一试。” “要去你自己去,出了事也别拖上我。”萧天河不愿节外生枝。 妇人突然伸手在萧天河脸上抚了一把:“放心,如果他被抓了,你就留下来陪我。”说完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萧天河十分不自在。 是夜,萧天河刚睡下没多久,“雪上飞”就来找他了。萧天河见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说了‘要去你自己去’吗?” “我想过了,开箱的风险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先尾随,再临机应变。你放心,我的目的只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珍宝而已,并不打算将其据为己有,难道你就不好奇吗?”“雪上飞”道。 “一点也不好奇。你别拖着我冒险来满足你的好奇心。” “雪上飞”眨了眨眼睛:“你可得想想清楚。如果我出事被抓了,你可就逃不出掌柜婆娘的手掌心了,她的实力可比你强。” 萧天河瞪大了眼睛。 “另外,钱万春那边你也没法交代,出来时是两个人,回去却不见了一个,事情也没有办成,不,是根本就没有去办,让钱万春知道了,怎会放过你?”“雪上飞”的口舌的确厉害。 萧天河自觉是被“雪上飞”绑得死死的,只得无奈地问:“说吧,要我做什么?” “雪上飞”咧嘴笑道:“不难,望望风即可。”他拿出一件夜行衣,“不过几个时辰,那三辆板车应该还没有走远,速速换上衣服去追。” “那三辆车不经过这个柏杨镇?” “柏杨镇东面就是山区了,路不好走。在镇外南边几里还有一条小路,通向陌尘谷,谷中的路更便于行车。他们此时肯定就在谷口的驿站歇息。”“雪上飞”似乎对三辆板车的行程了若指掌。 柏杨镇不比热闹的大城,不过戌时,镇上已是一片漆黑。两人去客栈后院牵了两匹马,疾驰出了小镇。镇南有一片杨树林,“雪上飞”说的那条小路就在林中。找到路之后,再向东南去三十余里,就到陌尘谷驿站了。陌尘谷东西向贯穿群山,使得两边交通非常便利。除了谷东、西两头之外,谷中每隔百里就设有一座驿站,每座驿站都建有酒馆和客栈。 据“雪上飞”的估计,板车队应该在山谷西头的一号驿站休息。可等两人到达之后,却没见客栈院中有板车的踪影。 “真是麻烦!”“雪上飞”抱怨了一句,拿出一件白色斗篷直接往夜行衣外头一裹,然后走进了客栈。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对院外候着的萧天河道:“真是怪事,掌柜说没见着车队经过。难道他们还没有赶到?” 萧天河想了想:“不对,他们走的应该是柏杨镇那条山道。陌尘谷来往行人不少,他们应是宁愿走难走的山路,也不愿引人注意。” “雪上飞”大喜:“真是如此,那恰恰证明了车上的确载着珍稀之物!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调头去追!” “嗖”,一道诡异的白光突然射向了“雪上飞”的胸口,萧天河尚未看清是何物,“雪上飞”就已经抓住了那道“白光”。萧天河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白瓷酒杯。杯中之酒有九分满,从飞来到被接住却不曾溅出一滴,可见抛、接双方的手上功夫都十分了得。 酒杯是从不远处的酒馆房顶飞来的,萧天河抬头一看,房梁上竟躺着一个人影。 “‘雪’兄,我们又见面了。”那人是个女子。这个声音萧天河听过,正是半年前在山神庙中见过的“玉娇龙”。 “原来是‘玉’妹妹。你隐匿气息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了,连我都不曾察觉。”“雪上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娇龙”“咯咯”一笑,声音如敲冰戛玉,甚是悦耳:“‘雪’兄抬举了。若不曾察觉,你又如何能接得稳那杯酒?” “不知‘玉’妹妹拦我所为何事?”“雪上飞”将酒杯抛还给“玉娇龙”,“玉娇龙”也昂首倾杯,真是怪了,刚才明明已被“雪上飞”饮尽的酒杯居然又流出一股清亮的酒来。 “志同道合,不如结伴同行。正巧,我骑来的马跛了脚。”“玉娇龙”从房梁上翻下,轻飘飘落在两人面前。原来她也盯上了龙朝京的珍宝,好在“雪上飞”并无窃取珍宝之意,同行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习惯双人同骑,你坐他那一匹吧!”“雪上飞”根本不给萧天河选择的余地,自己上马扬长而去。 “公子,只能靠你了。”“玉娇龙”朝萧天河走来,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仿若空谷幽兰,甚是好闻。 “这……男女同骑,多有不便……”萧天河早知此女媚功了得,打心眼儿里不愿和她同乘一匹马。 “你我再度相遇,甚是有缘。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的相貌。”“玉娇龙”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萧天河惊呆了,面纱之下并不是预想中的盛世美颜,而是一张满脸褶皱、尽显老态的面孔。 “吓着你了?”那皱巴巴的口中发出的却是娇滴滴的声音。 萧天河结结巴巴地说:“前、前辈……晚辈失、失礼了。” “别叫我‘前辈’,那就真的把我叫老了。你也叫我 ‘玉娇龙’吧!”“玉娇龙”翻身上马,“这下同骑没有问题了吧?” 萧天河迷迷糊糊地上了马,“玉娇龙”策马疾驰,追随“雪上飞”而去。一路上,萧天河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身前的这名怪女子。只要不露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玉娇龙”都像是个妙龄女子。萧天河忽然想起曾在大赤界听到的一个词,“回春之术”,听闻有些特殊的功法或药物的确能让人容光焕发,可“玉娇龙”这样已经接近“返老还童”了,有违常理。再说了,为何她的身材、声音都是妙龄,相貌却维持老态? “再这么盯着人家看,人家可是会不好意思的哟。”“玉娇龙”仿佛脑后生了眼似的。 “‘玉’姑娘……不是,‘玉’大娘,你……” “你再喊我一声‘大娘’,我就剜了你的舌头!”“玉娇龙”怒道。 “‘玉娇龙’,你的相貌……” “玉娇龙”叹了一口气:“这声音和身子是我的,相貌却不是我的。” “此话怎讲?” “我原本并不丑。可是许多年以前,因为一场江湖仇怨,我身中剧毒……后来经过医治,命是保住了,相貌却毁了,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玉娇龙”的口气既无奈,又惆怅。 “给你解毒的怕不是个庸医?怎能把好端端一位姑娘变得如此苍老?” “是个神医。当时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只有那位神医会用、敢用以毒攻毒之法救我性命。灌下另一种剧毒之后,我浑身皮肤迸裂,毒血流淌不止,结痂后足足养了一年才恢复元气。只可惜,因为神医对我体内毒性的估算有少许偏差,导致我的脸松弛苍老。”“玉娇龙”道出了原委。 女人生性*爱美,失去了美貌对一位女子来说是多么的残忍!萧天河同情地问:“没有恢复之法吗?” “玉娇龙”长叹一声:“我花了数十年踏遍千山万水,遍访各地名医,都对我的脸无可奈何。” 两人的马渐渐追上了“雪上飞”。“雪上飞”看到“玉娇龙”的真容丝毫不显吃惊,可见他以前就曾经见过。“‘玉’妹妹,如果我是你,我就把所有见过我相貌却又束手无策的笨蛋郎中统统杀掉。”“雪上飞”道。 “束手无策也不是他们的错,毕竟连救我性命的神医都无能为力。再说,杀掉他们我的美貌也回不来了。既然相貌回不去了,还不如遮住颜面生活。从此,江湖上就多了一个‘玉娇龙’,一个最喜欢窃取各类剧毒的女贼。” “‘玉’姑娘窃取毒药做什么?”知道了来龙去脉之后,萧天河喊她“姑娘”就觉得顺口多了。 “玉娇龙”咬牙切齿:“当然是全部毁掉!毒乃害人之物,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不仅如此,‘玉’妹妹还杀了许多炼毒、用毒的恶人,在诸多同道之中,我最敬佩的就是‘玉’妹妹了。”“雪上飞”道。 原来如此,难怪“雪上飞”对“玉娇龙”那么客气。一个被毁了美貌的女子,心性如此坚韧,不得不让人叹服。 不过,“玉娇龙”说的那句“毒乃害人之物”让萧天河想起了花清雨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毒’虽然对于人的躯体有害,但并非害人之物,真正的‘害人之物’其实是用毒害人之人。”这段话虽然有点拗口,但意思很清晰,“毒”的“毒性”源自于恶人之心。像花珺一脉炼毒自用于修行,毒就变得和药一样,只是一种“工具”而已,不具善恶之别。 “‘玉’姑娘,我倒是认识一个精通毒术、药术的神医,只是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将来重逢,我一定把她介绍给你。”萧天河道。 “哦?天下八大洲的名医我几乎都知道,连名不见经传的山村郎中我也知道不少。不知你说的神医姓甚名谁?” “她叫花清雨。” “花清雨……是个女子?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大汉宝珠 不只是萧天河,“玉娇龙”也觉得事有怪异:“青烟升而不飘、凝而不散,不似凡火之烟。” “雪上飞”道:“那就不走山路,从树林里上去,看看是何蹊跷。” 到底是盗贼的身手,“雪上飞”和“玉娇龙”身形轻盈,脚步灵动,在难以行走的繁茂林间依然如履平地,萧天河这会儿成为了拖后腿的累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被两人落在身后十几丈远。“玉娇龙”在一块山石上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笑道:“‘雪’兄,你这徒弟身手挺拙的嘛。” “雪上飞”亦笑道:“入门时间尚短,不必苛求太多。” “可是就他那老牛一样的喘息,隔着半座山都能听得见。罢了,我带他一程。”“玉娇龙”几步下到了萧天河身边,架起他一条胳膊。带着一个人,依旧能健步如飞,可见“玉娇龙”身法之妙。 萧天河感激地道了谢。其实并不是他身法差,只是这会不仅要身形敏捷,还得无声无息才行。不论是《龙游》身法,还是《腾四海》身法,都做不到这一点,他索性不用身法,节省功力。 逐渐接近山顶,三人贴在林边,放缓了速度。山岩后的暗影中,隐约可见板车的轮廓。车队果然在这儿!可是,青烟腾起的地方却不是这里,而在越过山头的另外一边。显然,那不可能是篝火之烟了,押送之人不可能把货丢下跑到另外一处去点火过夜。 攀上岩石,发现三辆板车都在,车上的帆布已经被揭开了,布下面果然是大箱子,三辆车一共载了八个箱子,箱子依然紧锁着,箱外还缠着好几圈铁锁链,反射着幽寒的月光。车旁边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但地上却有不少血迹和凌乱的脚印。 “被劫了么?”萧天河小声道。 “那也不可能全员追去别处,总得留人守车啊。再说,帆布又是谁揭开的?”“玉娇龙”道。 “先不管那么多,趁着没人,看看箱中装着什么宝贝!”“雪上飞”跃下了岩石。 三人来到一辆板车前,萧天河警惕地左右环顾,“雪上飞”和“玉娇龙”的注意力全都在铁锁链上。 “老孤山寒铁铸成的链子,配上九孔狼齿锁,还整整八套,龙朝京可真是舍得。”“雪上飞”拿出数根有长有短的细针,夹在指缝间,对着寒铁链上那个古怪的球形大锁捣鼓起来。不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锁开了?”萧天河问。 “针断了!”“雪上飞”没好气地回答,“这九孔狼齿锁极为难开,就算有钥匙,也得费一番工夫,更别说用撬针了。‘玉’妹妹,别光笑话我,过来搭把手啊!” “我还期待着九孔狼齿锁的最快开锁记录呢。”“玉娇龙”笑着拿出一把撬针,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将撬针插入球形锁上的九个小孔。 九孔狼齿锁的内部结构相当精密复杂,即便会开锁之法,也得一分一分、一毫一毫地去试。那撬针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相当脆,力道掌控得稍有差池,撬针就会断。这种毫无韧性的撬针正是练习开锁技术与耐心的最佳工具,只有练到仅靠手的触觉来感受撬针传来的力道,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锁内结构和形状的程度,才算是小有所成。 “易烦躁的人肯定是当不了贼的。”“雪上飞”曾经不止一次在萧天河面前说过这句话。此时他和“玉娇龙”两人互相配合,片刻之后,九孔狼齿锁迸发出一声令人愉悦的脆响,从寒铁链上脱落。 “开了!”两人异口同声。 “玉娇龙”迫不及待地揭开箱盖,谁知骤然从箱中射出几支弩箭,幸亏“雪上飞”提前拉了她一把,否则她的脑袋就要被射穿了。“玉娇龙”惊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再小心翼翼地向箱内探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架好机关的小弩。 萧天河捡回了弩箭,也仔细看过了箱中之弩,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真奇怪,被寒铁锁链和九孔狼齿锁锁住的箱子居然什么珍贵之物都没装? “估计是为了迷惑人,再开一箱!”“雪上飞”道。 “如果只有一个箱子装着珍宝的话,那么其他七个箱子应该都是空的。再开一箱极有可能也是空的。”“玉娇龙”道,“还是先弄清护卫的去向吧。” 萧天河望向了山头另外一边的青烟。此时青烟依旧未散,而且似乎较之前更加浓郁。三人顺着地上的血迹慢慢绕向山后,发现青烟竟是从一个山洞中冒出来的,血迹也一直延伸至洞中。洞里隐隐有红色光芒闪耀,不知是何物在发光。 “雪上飞”低声道:“山顶孤洞,冒青烟,生红光,恐怕不是个好地方。” “玉娇龙”道:“地上的血迹也有被拖擦的迹象,那些护卫恐怕已经死了,尸首被拖进了洞中。怪不得八个大箱都原封未动呢,劫车之人的目的原来不是珍宝,而是人命!我看我们还是撤吧。” “玉娇龙”和萧天河往回走了两步,“雪上飞”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雪’兄?”玉娇龙催促道,“回去我们就能将那些箱子运送下山了!” “不,不能走!”“雪上飞”神情严肃,“杀人又不越 货,还将尸体拖进山洞,洞中又冒出青烟,这恐怕不是人类所为。” “妖族!”“玉娇龙”惊道。 “没错。此山距离柏杨镇太近,山上有此邪妖,对镇上百姓是个极大的威胁。既然今天被我撞见了,就不可轻易放过。” “玉娇龙”怔了怔:“你一个盗贼何时变得如此正义凛然了?” “你一向偷毒销毁,不也是正义之为么?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事到如今,我若弃你而去,传出去倒显得我‘玉娇龙’不仁不义了,罢,今番就舍命陪君子了!”“玉娇龙”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杀死妖族之后,妖灵宝珠得归我!” “玉娇龙”此话也有进一步试探之意,看看“雪上飞”是不是另有目的。结果“雪上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可见他还真是为了柏杨镇的百姓。 “你实力低微,就在这里等着吧。”“雪上飞”这回终于没拖着萧天河一起了。 于是,萧天河守在洞外,那两人顶着青烟悄悄摸进洞去。 许久,洞中始终悄然无声。萧天河一直紧盯洞口,忐忑不安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又过了一阵子,还是一片寂静。萧天河再也等不下去了,贴着洞壁进入了光芒诡异的山洞之中。那股青烟没有任何气味,也不呛喉辣眼,就好像寻常的雾气一般。刚进洞没两步,只听洞中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震得萧天河心惊胆战,那确实像是兽吼声! “不是妖族,而是妖兽!”萧天河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赶去,拐了一个弯之后,青烟深处的奇异红光颜色更盛,就像是燃着一场大火似的。此外,打斗声也越来越清晰,“雪上飞”和“玉娇龙”一定正在和那头妖兽鏖战,但是,打斗声却是“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难道那妖兽浑身披着铜鳞铁甲不成? 萧天河只顾着狂奔,不留神被脚下一物拌了一跤,回头一看,竟是一条残破的人腿!那条腿的大半截只剩白骨和些许筋肉残渣,从小腿往下虽有皮肉,但却有被啖食的痕迹。妖兽吃人,显而易见。 萧天河还发现,除了这条残腿之外,周围还有许多躯体残件,有被啃了半截的胳膊,有七零八落的内脏,甚至还有只剩半张脸的头颅,真是惨不忍睹。萧天河强忍着呕吐之感站起身来,小心地绕过那些残尸肉块。 山洞通道之末连着一个水潭,红光的源头就在水潭对岸,翻飞的人影透过青烟映在洞壁之上,萧天河看清了,一共是三道人影。也就是说,洞里的并不是未开灵智的妖兽,而是已经修成人形的妖族!“妖族吃人?”萧天河觉得有些奇怪。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行为也与人类无二,极少有吃人的,在禹馀界,就连四大凶妖都不吃人,吃人的只有五行邪祖那样的老怪物。“难道这洞里的也是类似五行邪祖的怪物?”萧天河心道,“那可糟糕了!” 这时,一道人影从青烟中飞了出来,坠落进水潭里,听痛呼声是“玉娇龙”,萧天河赶紧下潭,将她捞了上来。 “玉娇龙”满脸血迹,身上还有不少利爪的挠伤。见是萧天河,她嗔怪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我来助你们!”萧天河亮出长庚刀来。 “玉娇龙”往萧天河手里塞了一物,怒目吼道:“你想一起死在这儿吗?快去宝应门发玉龙令!让他们替我们两个报仇!”说完,她将萧天河推离了水潭,然后又一头扎进了水潭对岸的青烟之中。 萧天河看了看手中之物,是个羊脂玉雕成的龙,龙身上刻着一个“陶”字。听“玉娇龙”之意,她已经不打算活着离开此处了,那个妖族果真如此可怕?此时此刻,萧天河对那两人十分不舍,虽然他们是贼,但并不邪恶。万般无奈之下,他咬牙离开了山洞。 刚到洞口,萧天河突然与冷不丁冲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他被撞倒在地,那人却原地未动。萧天河定睛一看,来者是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那大汉赤裸着上身,全身都是肌肉疙瘩,穿着一条达到膝盖的破边短裤,光着脚。他的眼睛又大又圆,像是一双牛眼,脸正中长着一只虎鼻,鼻下则是大如瓢的嘴巴。他唇上无须,颌下留着一把山羊胡,胸口还长着一片护心毛。好一个大咧咧的壮汉! “洞里还有别人吗?”壮汉问萧天河。 萧天河感觉此人虽然威武,但不像是恶人,于是回答:“我的两位朋友正在与一个凶残的妖族缠斗,我正要去搬救兵。” 壮汉乐了:“那哪儿来得及?等你搬来救兵,你朋友早就成那青猿腹中之食了!” “青猿!”萧天河恍然大悟,怪不得看上去像是人影呢,原来还是妖兽。 “恳请兄台救我朋友性命!”萧天河拱手拜道。这壮汉知道妖兽为何物,又敢只身进洞来,必然非同一般。 “好说。只要你的朋友能撑到我赶到,自然无事。”壮汉搓了下鼻子,亮出一把极为夸张的大锤。那锤柄有碗口粗细,长足有一丈半,圆柱形的锤头两端面足有脸盆大小,上面分别画着一只口含圆珠的龙首,两条龙身则在锤头前后侧面雕刻而成,相当霸气。壮汉将巨锤扛在 肩上,大步流星地向洞内走去。 萧天河刚想跟去,却被一股气浪推到了洞外,耳边回荡着壮汉亮如洪钟的声音:“这里面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今后好好修炼吧!” 看来这光头壮汉绝非常人。萧天河安心了不少。过了一会儿,只听洞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声,想必是青猿已被壮汉制服。青烟很快就散尽了,洞内隐隐的红光也消失了。一切都恢复如常。 “玉娇龙”与“雪上飞”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山洞,两人受的伤都不算轻,“雪上飞”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力尽虚脱。光头壮汉跟在两人身后出洞来,一肩架着仍然在滴血的大锤,另外一肩则扛着青猿的尸体。那妖兽和常人差不多高,腿短臂长,一身青色的长毛就像是穿了件厚棉袄,心口、小腹等重要部位还像人类一样穿着金属护甲,之前萧天河听到的“叮当”声正是来源于此。青猿的头颅已经被巨锤给砸得不成形了,身上却只有几处锐器伤痕,“玉娇龙”使剑,“雪上飞”使的是双钺,因此青猿应该是被壮汉的巨锤一击毙命的。 “拿去。”壮汉对着受伤的两人摊开手掌,掌中有两颗红色的丹丸。 “不,不必了……”“玉娇龙”推辞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壮汉不怒而自威,“我追这只青猿已经好些时候了,只是他太狡猾,一直不曾追到它。这次我本是受人之托来此,却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不是你们找到它的老巢并激怒它,惹得它大吼一声,我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重新查得它的行踪。我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情,两颗丹药就算是谢礼了。” “您能救我俩性命,已是天大的恩德了。”“雪上飞”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口气极为恭敬。 壮汉道:“我本就要杀此猿,并非是为了救人。青猿的妖灵宝珠自然归我,至于这颗红珠,”他掌中又多出了一颗发着红光的圆球,“这本就是宝应门运送之物,即便押送之人已死,我也不能让别人拿走它。” “玉娇龙”连忙道:“是,理应送达目标处。” “唔。告辞!”壮汉脚下如飞,身形化作一道虚影,眨眼就从山道上消失了。 “玉娇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萧天河道:“太险了,差点儿就去见阎王老爷了。” “‘玉’姑娘,刚才那颗红珠……”萧天河打见着红珠开始,就一直盯着。 “玉娇龙”道:“那才是板车队真正运送的珍宝,被青猿给夺走,带进了洞中。当我们见到青猿时,它正在端着红珠修炼。它掌生红光,头冒青烟,也许是气恼我们打扰了它,勃然大怒。它虽未修成人形,但实力却非同小可,连我与‘雪’兄联手都不是它的对手。幸亏天不绝命,及时降下救兵来。” 萧天河十分好奇壮汉的身份:“听你们刚才说话的口气,你们好像知道那壮汉是谁?” “《清微榜》上排名前二十的高手,如何不知?”直到此时,“雪上飞”的口气依然充满了对高手的敬意。 “《清微榜》又是什么?” “雪上飞”诧异道:“你怎么连《清微榜》都不知道?” “玉娇龙”说:“你徒弟实力还不强,不知道也属正常。《清微榜》为宝应门之人所著,其中罗列着三十位当世高手的名讳。那名壮汉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四,具体姓名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号为‘宝珠’,是宝应门五大高手——‘宝应五天丞’中的‘宝’。那柄双龙宝珠锤,就是他的招牌。” “还有他那颗光头,也是招牌。”“雪上飞”补充道,“虽说因为《清微榜》由宝应门之人所著,有将本门高手刻意捧高的嫌疑,但‘宝珠’怎么也应该排在高手前二十名之内。咱俩联手都对付不了的妖猿,他只用了一锤就杀了,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也不知你我哪一天才能修炼到人家那个水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五十九章 陆苏奇戒 从高手“宝珠”,引出了《清微榜》,又说到了八大帝皇。八大帝皇作为天下八大洲的统治者,实力高强毋庸置疑。但不当帝皇的江湖人士也不乏可与八大帝皇比肩的高手。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宝珠”就是例子。在《清微榜》上,总共记录了三十名当世高手,每隔五年,宝应门都会更新《清微榜》排名。想成为高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天资质、后天境遇以及自身悟性、勤奋与否等等都是影响一个人修炼所成的重要因素。所以,《清微榜》存在的意义除了激励广大修真者向着值得敬佩的强者境界努力之外,也成为了在修真者中占绝大多数的中庸之人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谈资。 对于榜上有名的高手来说,《清微榜》的意义却各有不同。有人根本不在意那虚幻的排名,也有人对自己的名次格外在意。如果因为计较名次而去找宝应门的麻烦,显然是不明智的。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挑战。低排名的人挑战高排名的,获胜自然就能取而代之。 可是,“雪上飞”却说:“八大帝皇……恐怕没人胆敢挑战他们。”萧天河本以为是八大帝皇的权力所致,但“玉娇龙”的话似乎又引出了另外的原因。 “尽管八大帝皇封锁了消息,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雪上飞”道。 “玉娇龙”沉默了片刻,叹道:“八大帝皇再厉害,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私心。只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真的‘摧’了么?我一直很怀疑。”“雪上飞”道,“罢了,当年之事,细节已无从考据。那也不是我们这个实力的人能够多管的事。” 两人将“宝珠”所赠的丹药服下,药效似乎很不错。那载着空箱的板车此时成了得力工具,两人坐在车上休养,萧天河则拉着两人下山。 一路上,“雪上飞”与“玉娇龙”一直在谈论着“宝珠”以及宝应门另外四大高手。五人之中,“宝珠”独特的外貌最容易辨别。“应海”、“五心”也有关于相貌的传言。“丞空”据说一直在宝应门总部内坐镇,但谁也不知道总部究竟在什么地方,所以江湖上没什么人见过他。最神秘的当属“天宰”。“天宰”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中最年轻的一个,关于此人的传言有不少,可是彼此之间出入太大。有人说他是男人,也有人说她是女子。有人说他是老者,也有人说是年轻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在一百个人口中,就有一百个“天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天宰”为人放荡不羁,喜爱游山玩水,浪迹江湖,这一点与“丞空”正好相反。 下到半山腰时,“玉娇龙”觉察到萧天河已经许久未开口了,遂问道:“小哥,你怎么一直不吭声?” “叫我名字即可。”萧天河道,“师父,我想拜托二位一件事。”他的口气忽而郑重起来。 “和师父还客气什么?” “玉娇龙”也道:“就冲你之前不顾安危深入洞穴之举,这个忙我帮定了。说吧,什么事?” “帮我把那颗红珠偷到手。”萧天河的话吓了两人一跳。 “玉娇龙”笑道:“你实力不强,胆子倒是不小。‘雪’兄难道没教过你吗?干我们这行的,心中必须得有分寸,何物可以下手,何物绝对不能下手,得衡量各种因素迅速地做出判断。一瞬之间错误的贪念,也许就会是导致你丧命的原因。‘宝珠’已经说了,运送红珠是宝应门接下的委托,他身为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不会让别人拿走。你让我们两个去挑战‘宝珠’,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玉娇龙”说了一大串,完全是站在一个盗贼前辈的立场上。而“雪上飞”却知道,萧天河根本不是盗贼。他不赞成甚至是反感偷窃之事,为何此时会突然提出这等狂妄无理的要求? 萧天河解释说:“我当然不会让二位去挑战‘宝珠’。‘宝珠’只负责运送红珠,一旦将红珠交付,他就管不着了,到那时二位再下手即可。” 板车是龙朝京的,红珠自然也是交付给龙朝京。“玉娇龙”摸着下巴:“这……倒是可行。反正龙朝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偷他的珍宝我一点儿愧意都不会有。” “雪上飞”问萧天河:“你为何想要那颗红珠?莫非你知道那是何物?” “还不能确定。总之,劳烦二位了。在下感激不尽。”萧天河拱手道谢。 “玉娇龙”眨眨眼睛:“萧公子,你应该不是‘雪’兄的徒弟吧?” 萧天河与“雪上飞”对视一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萧天河言简意赅地说了与“雪上飞”结识的经过。当听到钱万春所设之局竟是意外地被睡醒的萧天河所破,“玉娇龙”啼笑皆非,只有感慨造化弄人的份儿。 旧事重提,萧天河借机问两人:“钱万春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广发邀请聚集盗中好手,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要雇人盗物吗?再说,从我们入住钱府到出发,已经足足过去了半年时间,即便要盗之物远在琅苍洲,钱万春雇人盗物的消息也应该已经传到了。此物之主定然会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他想要的东西是一枚戒指。”“玉娇龙”道。果然如当初“雪上飞”所言:“钱万春特别想 要又买不来的东西,彰明较著”。“传说中的椋鹿戒。不仅是钱万春,恐怕不少人都想得到那枚戒指。”“玉娇龙”的语气似是心驰神往。 “听闻陆苏奇戒总共有六枚,如今只发现了三枚。如果椋鹿戒的消息属实,那就是第四枚了。”“雪上飞”道。 萧天河好奇地问:“‘陆苏奇戒’又是什么?” “陆长冈,苏君溪,夫妻二人都是铸宝名匠。后因战事而亡,留下数枚奇戒,据说奇戒中隐藏着稀世珍宝,故而人们称之为‘陆苏奇戒’。现在已知下落的三枚奇戒一曰‘银熊戒’,一曰‘寒羊戒’,一曰‘皎猪戒’。” “玉娇龙”补充道:“‘银熊戒’在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手中,‘寒羊戒’在血骨坛,‘皎猪戒’在宝应门。血骨坛和宝应门一样,都是势力强大的民间组织,高手众多,洪潮生是九品级高手,又贵为大司马,所以没有人敢打那三枚戒指的主意。这一回椋鹿戒现世,是七年前被人发现冻在千年寒冰之中。千年冰潭位于深渊之底,周围寒气逼人,就连九品级高手都不敢轻易靠近。唯有待潭底永灵热泉喷发之时,寒气才会暂时散去。永灵泉每隔七年喷发一次,具体时间不定,反正只在八、九两月之间。所以你们现在启程去琅苍洲,时间正好。” “雪上飞”又道:“此番对椋鹿戒的争夺势必很激烈,八月为桂月,九月为菊月,故而称为‘桂菊会’。”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萧天河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钱万春不怕消息走漏呢,感情不少人都盯着那枚戒指。可既然椋鹿戒出现在琅苍洲地境,那琅苍帝皇必定下重兵守住寒潭,如何偷得到手啊?” “你错了,八大帝皇倒是不太在意‘陆苏奇戒’,因为已知道的三枚奇戒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与储物法宝无异。”“玉娇龙”笑道,“‘隐藏着稀世珍宝’一说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传言,是真是假还有待定夺。” 萧天河又不明白了:“那钱万春为何还迫切想要得到奇戒?” “陆长冈与苏君溪都是极强的高手,他们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功力分散储藏在戒指之中,得到戒指之人实力必然会大幅提升。据说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当初正是借助‘银熊戒’才升上了九品,从而坐上了大司马的宝座,所以天下七品、八品的高手无一不希望得到一枚奇戒。但对于早已达到九品级巅峰的八大帝皇来说,那股功力却是没有丝毫用处。”“雪上飞”解释道,“当初那个发现椋鹿戒被冻在寒潭中的人之所以没有取走戒指,正因为他也是个九品级高手,绰号‘千臂金刚’,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三,比‘宝珠’还要高一位呢。” “玉娇龙”道:“不过萧公子所说的‘重兵守寒潭’可能也没错,听说琅苍洲的三司已经有所行动,而且能接近寒潭的守兵必然实力不俗。你们此行可是得多动点儿脑筋方可成事。” “雪上飞”拿出一张叠起的纸来晃了晃,笑道:“钱万春的作用这时就体现出来了。这是千年寒潭所在深渊的地形图,我的储物扳指中还有一本琅苍军中七品级以上高手的画像名册,册上不仅记载了他们的兵器,擅使的招法、身法,甚至还记录了个人的性格特点等等。在钱府的这半年,我早已将地图和名册记得滚瓜烂熟,到时随机应变,争取顺利完成任务!”顿了顿,他又问“玉娇龙”:“‘玉’妹妹,你何不与我一起?得戒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玉娇龙”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替钱万春卖命。你这可是把我往火坑里拉啊。” “怕什么?天高地远,还怕没有你我藏身之处?” “玉娇龙”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如钱万春老奸巨猾。这可是去万里之遥的地方取至关重要的椋鹿戒,你以为他会完全信任你?” “你的意思是他找人暗中盯梢?可别忘了,能隐藏在我附近却不被发现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雪上飞”十分自信。 萧天河道:“他不见得派人一路跟踪你,只要在目的地,也就是琅苍洲安排好人手即可。等你把戒指偷到手之后,直接明里下手抢夺。” “雪上飞”怔了怔,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玉娇龙”哈哈大笑。 萧天河又说:“还有,他给你那个名册恐怕也有让你麻痹大意的目的。寒潭附近必然会设守军不假,但你的对手可远不只那些琅苍军中的高手。从四面八方聚集过去夺戒的高手,才是最难对付的。纵使你有偷天的盗术,得手之后如何摆脱其他高手的追杀?所以我估计,钱万春看中的只有你的盗术而已,你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小卒子,他自有‘车马炮’等大子可以护送椋鹿戒到他手中。可是‘车马炮’想要从乱战中抢到戒指非常困难,就算能得手,也极有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不过等你得手之后,对付你一个弃卒却是容易很多。” “说得没错。对那些高手来说,椋鹿戒得手难,可一旦得手之后,别人想要抢走更难。钱万春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巧妙,只是利用你完成得手的难题而已。”“玉娇龙”表示赞同。 “雪上飞”愣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太阴险了!” “你们俩彼此彼此,反 正你对他也是虚情假意。”“玉娇龙”道。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我只能放弃椋鹿戒?”“雪上飞”心有不甘。 “我倒是有个办法。”萧天河道,“不过你得答应帮我偷龙朝京的那颗红珠。” “好说。什么办法?”“雪上飞”急切地问。在他心里,椋鹿戒的价值显然比偷红珠所冒的风险要大很多。 萧天河提议:“你不是本就打算邀请‘玉’姑娘相助么?到时你虚张声势,让‘玉’姑娘下手。钱万春千算万算,肯定算不到我们半路拉拢‘玉姑娘’的事。” “对啊!”“雪上飞”欣喜地看向“玉娇龙”。 “可是那些‘车马炮’上当之后,还是会去追杀你的。”“玉娇龙”提醒道。 “到时我就实话实说,椋鹿戒没有得手,被别人盗去了。” “那他们还不气得杀了你?” “任务失败他们无法向钱万春交代,只能指望我再去把戒指盗来,所以不可能杀我。那时‘车马炮’已经不在暗处了,摆脱他们应该不难,我们再隐藏起来,他们又能如何?哈哈!”“雪上飞”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得到椋鹿戒后功力大增的情景。 确实是个可行的策略。“玉娇龙”思考了许久,没再反对。 “我这‘徒儿’头脑还挺好使。”“雪上飞”道,“你不考虑一下真的拜我为师吗?为盗之首要就是做到‘三快’:头脑快、下手快、跑得快。我这一身盗术只想传给一个聪明人。” “算了吧,我可没那个天份。” 顺着山路回到柏杨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萧天河老远就看见好众客栈的女掌柜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躺椅上。 “哟,我当是去哪儿了,原来是去接老娘了呀。”女掌柜嚷嚷道。 “玉娇龙”下了板车,小声道:“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要同行了。”她朝萧天河眨了下眼,带上面纱离开了。 女掌柜冲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 “你呀,就是嘴巴不饶人!人家招惹你了么?”“雪上飞”刚想往客栈里进,女掌柜抬脚挡住了,“人家都被我气走了,你还进去做什么?走吧!” “雪上飞”气得冷哼一声,正要离开,女掌柜却喊了一声:“接着!”她抛过来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好众”二字,“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应该是要取道陌尘谷去找龙朝京那家伙吧?如今陌尘谷驿站都已设下关卡,盘查得紧。有了我这客栈的牌子,你们过关要容易一些。当然,你们得顺便替我把酒送过去。每座驿站五坛酒。” 客栈伙计领来了两驾马车,车上帆布之下载的全是酒坛。 “哼,回来再找你算账!”“雪上飞”和萧天河分别驾着一辆车,驶出了柏杨镇。 “‘雪’兄,其实掌柜挺好的,既聪明,又有分寸,还特别喜欢你。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萧天河道。 “雪上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陌尘谷是连接群山两边的便捷通道。据女掌柜声称,龙朝京在陌尘谷以东的仙留山大兴土木,不少石材、木材都是采自陌尘谷南北两侧的山中,谷中通路就成为了运送建材的交通要道。他在陌尘谷中设下关卡,足见他对于此次工程的重视。 陌尘谷西头的驿站,也就是前夜遇见“玉娇龙”的地方,这里并没有关卡。关卡是从第二座驿站开始设的。驿站北侧的山区中有一座采石场,不少质地坚硬的岩石从这里进入谷中运往仙留山。果然如同女掌柜所言,见马车上装的全是酒,又有好众客栈的牌子,两人顺利地经过了关卡。有时事情就是这样有趣,当两个人什么都不拿,经过关卡时会遭到盘查,但当他们分别驾着马车过关时,马车就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人反而成了次要。过关之后,恐怕关卡的士兵都不记得两个送酒的“伙计”长什么模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章 强强联手 小小的酒馆涌入一群士兵,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士兵们的目光自然而然都落在了“宝珠”手中的红珠上。 掌柜迎上前去:“冯队长,您来得正好,新酒刚刚送来。” 冯队长却不耐烦地将掌柜推开,他自说自话坐在了“宝珠”对面,问道:“大汉,你手里的是什么玩意儿?”看来他不认得对桌之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宝珠”如实道。 “看上去像是颗夜明珠。”冯队长猜测,“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松阳山。”此山正是柏杨镇外的那座山。 “松阳山……”冯队长没听过这个名字。一位士兵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面露喜色,抬高了嗓门,“原来就在陌尘谷西头啊!大汉,你这颗夜明珠我买下了!”说完他掏出一个小包,里面都是黑珀粒和白珀粒,各有七、八颗。 “我不卖。”“宝珠”回答得很干脆,“去去去,别打扰我的酒兴。” “你小子……”几名士兵正要上前,被冯队长挡住了。冯队长威胁道:“大汉,我出钱买夜明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可知,松阳山也是我们龙大人的地盘,山中之物也理应归龙大人所有。识相的就乖乖把夜明珠拿来,这些钱也够你喝个一年半载了。” “宝珠”冷笑:“据我所知,整个紫朱洲都是紫朱帝皇的地盘,龙朝京不过是个边陲守将,哪来的地盘?” “你这厮是铁了心敬酒不吃吃罚酒咯?弟兄们,给我上!”冯队长大手一挥,十来个兵士一拥而上。 只听“宝珠”大喝一声,气浪将所有士兵都震飞,唯独冯队长还站在桌旁,不过他的手腕正被“宝珠”紧攥着。 “今儿个我废你一只手当作教训,下回再让我碰见你仗势欺人,就把你脑袋都给拧下来!”“宝珠”气愤地一甩手,冯队长哀嚎着飞撞到后墙的架子上,酒坛“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这袋子钱,就当打坏酒坛、桌椅的赔偿。”“宝珠”将桌上冯队长的钱抛给了掌柜,然后大步走出了酒馆。之前还嚣张跋扈的士兵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掌柜哪里敢收冯队长的钱,赶紧走出柜台将钱袋双手奉到冯队长面前。屋外却传来了“宝珠”的声音:“你要是敢接,我就再废你一只手!” 冯队长吓得把手缩了回去,哭丧着脸对属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扶我回关卡去!” 士兵们走了之后,掌柜看了看手里的钱袋,叹了一声:“总算有人站出来收拾了他们一顿。”看样子,他已被欺压许久了。 “雪上飞”笑道:“冯队长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不识真英雄。” 酒馆外看热闹的一人问:“那光头大汉究竟是谁?实力真是强劲!” “雪上飞”道:“他正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之首,‘宝珠’!” 一听是“宝珠”,几人尽皆感叹,高手的气度就是不凡。“连龙朝京见着‘宝珠’都得俯首帖耳,冯队长这回可是踢在铁板上了。”一人道。 “冯队长想要那颗夜明珠估计是打算献给龙朝京吧?听说龙朝京夫人的生辰就要到了。”又一人道,“她前不久刚修炼到七品级,龙朝京正要借这次生辰好好给夫人庆祝呢!各方宾客都会来参加。” “龙朝京那个夫人,贪婪程度比起龙朝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家里的各种宝珠、宝石都堆满屋了。你看咱们这地区,有谁敢做珠宝生意?” “那她此次肯定要借着此次生辰广揽珍宝了。哎,‘宝珠’会不会就是去参加生辰会的?也许那颗夜明珠就是送给龙夫人的贺礼呢!” “雪上飞”冲萧天河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酒馆。 “龙朝京寻得红珠很有可能是要赠给夫人,大兴土木也许是要在仙留山给夫人盖个别馆?”“雪上飞”猜测道。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萧天河的意见却与他不同:“盖个别馆还能叫‘大兴土木’?再说建别馆哪里用得上那么多石材、木材?整条陌尘谷通道上都是运送材料的马车,我看要盖的建筑应该是宫殿级别的。” “说的也是。看来只有等到达仙留山才能打听到消息了。” “别忘了‘三天’之事。” “差点儿忘了。” 三天内,关卡那帮士兵没再来过驿站。“雪上飞”和萧天河也度过了悠闲的三日时光。第四日清晨,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了驿站,两丈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尽管客栈掌柜一再挽留,两人还是驾车启程了。 “这场大雾来得正好,省得佯装往西走了,径直往东去仙留山!”“雪上飞”道。 从陌尘谷东头的六号驿站到仙留山有半日的路程。在仙留山附近,有一座卓月城,龙朝京的府邸就在此城之中。仙留山的另外一面被宽阔的苍雀江围绕,所以卓月城成为了仙留山的门户,仙留山就像是卓月城的“后院”,或者说,是龙家的“后院”。 在去往仙留山的沿途,也有龙朝京设下的关卡。此时好众客栈的木牌就没有用了。好个“雪上飞”,对那些守卫的想法摸得透透的 。他找来些空箱装在马车上,盖了帆布之后绑紧,声称所载之物都是送给龙夫人的贺礼。钱万春拨给他的钱,则被用来贿赂守卫。守卫一听是贺礼,又得了钱,自然不会为难二人。行程一路通畅。只是大雾之中赶路速度快不起来,天黑时,卓月城的轮廓终于朦胧地显现在浓雾之中。 虽说春季多雾,可是,一整日都不消的情形相当罕见。大雾给城中的居民也带来了不便,城门守卫更是盘查得紧。加上龙夫人的贺礼正往城里运,仙留山的建材也必经卓月城,所以城门外的道上堵满了马车。萧天河特意去城门口看了看,照着排队长度估算,想要进城至少也得后半夜了。 在和其他人的闲谈中,两人了解到,龙夫人的生辰贺会就在翌日。路上本就因为大雾耽误了些时间,这下更显窘迫。对于正常送礼、贺寿的人来说,无论如何明日之前都能进城。但“雪上飞”可是另有目的的。他很少来卓月城,龙府更是从未进去过。不事先摸透府中的地形和情况,到时如何下手? 两人正在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雾中忽而出现一台轿子,在马车前停下。布帘掀开,里面出来一人张口就吼:“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若是耽误了向龙夫人献上贺礼的时辰该如何是好?” 竟是“玉娇龙”的声音。可两人一看,却不是“玉娇龙”的相貌。感情是易容了。这时的她,身材胖了一圈,穿着绫罗绸缎,戴着翡翠玛瑙,雍容奢华,完全就是一名贵妇人。“快跟我进城!”“玉娇龙”坐回了轿子。 萧天河和“雪上飞”相视一笑,驱车下道,跟着轿子来到了城门前。 未等守卫开口,“玉娇龙”就拿出一张请柬递上。看来她之前并不是从城中出来的。守卫只瞅了一眼请柬就不耐地摆手:“到后面排队去!” “我可是碧颢洲商荣府尹钱万春的夫人,这回给龙夫人贺寿而来,若是耽误了时辰,你的小命可赔不起!”别说,“玉娇龙”装出的口气还真像那么回事。 守卫果然被唬住了,赶紧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钱夫人,龙夫人的生辰贺会明日傍晚才开始,不必着急。不过龙大人有令,所有进城之物都得仔细检查,还请将帆布掀开。查完之后,即刻放你们进城。” 萧天河暗道糟糕,没想到最后一关的盘查竟这么紧,帆布底下都是空箱,露陷可就糟了。 “玉娇龙”冷声道:“我带来的可是从海外岛上纳来的鲜果,皆已密封妥当。从海岛运到碧颢洲访津城,再一路运送至此,偏偏这两个该死的下人又在路上耽误了许久,时间已经耗去了太多。若是现在打开泄了鲜气,你的小命可赔不起!” “这……请恕小人无能为力,龙大人下了严令,万万不可违背。”没想到守卫只认命令,丝毫不变通。 “玉娇龙”又道:“所有的鲜果都给你检查的话肯定不行!这样,一共是两车鲜果,你随便挑一辆车,我只打开车上一个箱子给你检查,如何?这样最多也只废一箱鲜果。” “可以,只要证明了箱中真是鲜果就成。”守卫指着“雪上飞”那辆车,“就这辆吧。” “雪上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边故意慢吞吞地解绳,一边思索着对策。 “这死奴才干什么都这么慢!”“玉娇龙”气鼓鼓地走到车边,一脚踹开了“雪上飞”,然后麻利地解开绳索,揭开帆布的一角,掀开了最靠外的箱子。 顿时,一股浓郁的桃香扑面而来,箱中竟然装满了仙蟠桃!萧天河曾经尝过仙蟠桃,那桃香味至今记忆犹新,箱中的仙蟠桃都是真的!守卫终于肯放几人进城了。在“玉娇龙”盖上箱盖的时候,萧天河还清楚地听到守卫“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进城之后,“玉娇龙”打发走了雇来的轿夫,对两人道:“我昨日就到了这里,你们俩真是太慢了。” “雪上飞”却迫不及待地问:“仙蟠桃是哪儿来的?”“玉娇龙”是盗贼,手上功夫快得很,只要有储物法宝,瞬间装满箱子并非难事。但仙蟠桃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得到的。至少“雪上飞”从未听说过哪里的市集有仙蟠桃贩卖。 “呵,当然是从钱府偷出来的。” “什么时候?” “在你们出发之前。” “你何时潜入钱府的?” “和你一起。” “一起?”“雪上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须臾之后才大吃一惊,“难道那晚从山神庙出来之后,你就一直跟着我?” “没错。”“玉娇龙”得意道,“像你那样潜藏在钱府一夜不算什么,我可是潜藏了半年之久。不被钱府的人发现也算不得厉害,不被你发现才是真本事。看来这些年以来,我的匿术练得还不错!” “雪上飞”不久前刚夸口说:“能隐藏在我附近却不被发现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所以此时神情颇为尴尬。“如此说来,那天在一号驿站也并非偶遇,而是你故意在那里等我们?” “是的。你们打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我本打算在一号驿站阻你,幸而萧天河意识到了这一点,省了我不 少事。”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雪上飞”脸色阴沉。 “有好事,自然想分一杯羹。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虽说我们这行大多独行,但盗取椋鹿戒可不是易事,况且萧天河一看就不会什么盗术,你我互相照应要胜过独自行动。椋鹿戒之事是如此,红珠之事亦是如此。我的盗术和匿术已证明给你看了,萧天河的计策也是希望你我通力合作。你该不会反悔吧?” “雪上飞”眉头紧皱,他有一种被“玉娇龙”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 萧天河劝道:“‘雪’兄,‘玉’姑娘在松阳山顶不顾安危与你共战青猿,可见其义气。再说若不是她此番相助,你我如何进得来卓月城?” “雪上飞”叹了一声:“罢了,只是今后休要再耍弄我。” “不敢,其实‘雪’兄一直是我心中的本洲最强大盗。即便当初听闻你败给了‘摘星手’,几位同道都奉‘摘星手’为尊时,我也坚定不疑,必是‘摘星手’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后来经过数年的探查,果真如此。”“玉娇龙”道。 “雪上飞”身躯一震:“难道‘摘星手’对我下毒之事是你传出去的?” “还能是谁?”“玉娇龙”笑道,“当初你二人的决斗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我可是暗中跟踪了‘摘星手’好些年才从他一次酒后梦话中得以确认,他的确使用了卑鄙手段。幸而他百密一疏,没有将当年所用的奇毒全部毁去,从而被我抓住了证据。” “那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身败名裂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可是,连你也同样归隐江湖了。当钱万春广发邀请时,我就在想,如果这次再见不到你,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雪上飞”道:“我不是‘归隐江湖’,而是养精蓄锐。总有一天,我要对‘摘星手’还以颜色,以解当初羞辱之恨。椋鹿戒,就是我的机会。” “我定会助你完成这个目标。”“玉娇龙”向“雪上飞”伸出手来。两位大盗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该潜入龙府摸熟状况了。时间紧迫,事不宜迟。萧天河就先去客栈安顿下来等候我们吧。”“雪上飞”道。 “玉娇龙”拿出一幅卷轴:“不必了,昨日到达之后,我就潜入了龙府。府中地形、宾客住处皆已探清,全绘在这卷轴上。明日贺会,我们只需凭着伪造的请柬混入龙府即可行事。请柬是我精心仿制的,足够以假乱真。只要不是龙朝京亲自把门,一定没问题。” “雪上飞”怔了半晌,慨叹一声:“‘玉’妹妹,你可真是比以前厉害太多了,就算我养精蓄锐这么久,恐怕也远不及你。” “呵,我可是暗中盯了‘摘星手’整整七年呢!尽管他人品卑劣,盗术和匿术却是一等一的。想要不被他发现,只有处处小心谨慎。时间一长,想不变厉害都难呐!走吧,这期间客栈全满,不过我已经租下了民房,就在龙府不远处。”“玉娇龙”在前头领路,两人在后头跟着。 萧天河轻轻推了下“雪上飞”:“‘玉’姑娘对你的付出不可谓不多,连我都深受感动。” “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雪上飞”挠挠头。 “你可知在松阳山顶时,她见势不妙也没有离你而去,而是甘愿与你同生共死。” “如何不知。” “她还给了我这个,让我拿去宝应门发令,请人替你们报仇。”萧天河拿出了那枚玉龙令。 “雪上飞”也是头一次看到此物:“原来她姓陶。” “你打算怎么对她?” “雪上飞”苦笑:“她那副相貌……你也别看不起我,我并不讨厌她,当朋友可以,但要是当老婆,实在是……况且我那掌柜婆娘对我也是一片真心,你不是还让我别辜负她么?” 萧天河哭笑不得:“我此时也不是劝你辜负她呀!我只想提醒你,既然对‘玉’姑娘无意,就想个合适的办法说明白,别伤了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一章 野心勃勃 “玉娇龙”纤纤玉手所指之处,正是龙府主卧,龙朝京与夫人的房间。 “雪上飞”立即反对:“不可,太冒险了!龙朝京的实力不弱,在他眼皮底下,如何匿得住?” “玉娇龙”反问:“龙朝京与钱万春相比又如何?” “在钱府时匿身的范围是整座府邸,只要避开钱万春基本不会有事。此次却不同了。当另觅良策。”“雪上飞”道。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良策已有。”“玉娇龙”如此这般地在两人耳边一说。萧天河听后笑了一声,心道不愧是盗界高手,果然有个机灵的脑袋。“雪上飞”却依旧十分犹豫:“这……行得通吗?” “盗术、匿术、易术、遁术乃本行四大绝技,我想堂堂‘雪上飞’应该是哪一术都很精通吧?”“玉娇龙”激道,“正好你与龙朝京身形相仿,他夫人应该认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龙夫人的实力也达到太境七品了,我怕……”“雪上飞”看了看萧天河。 萧天河道:“无妨。只是我得先听一听龙朝京的声音,破绽太大也不妙。还有,得准备好衣服,务必要一模一样才行。” “声音之事容易。明天贺会之时,自然能听到。”“玉娇龙”对自己的计策信心十足,她打开了旁边的衣柜,“至于衣服,我早就准备好了。”接着,三人又根据龙府地形格局仔细地规划了逃跑路线。万事俱备,只待翌日。 第二天,恼人的大雾依然没有散去,反而有更加浓郁的趋势。不过三人丝毫不担心龙朝京会因大雾之故延期贺会。他为夫人举办贺会有两个目的:一是祝贺夫人修炼至太境七品;二是庆贺夫人生辰。既然是生辰贺会,那别说大雾天了,就是下雹子,也得照期举行。 卓月城中的行人都带着灯笼,先不说浓雾中的灯光能有多少作用,大白天满城点灯也是一道奇景。龙府更是夸张,石灯已经从大门摆到了左右两边二里开外。围墙上竖起了密集的灯柱,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墙上点着壁灯,柱上插着火炬,树上垂着挂灯,就连池塘里都点起了莲花灯。从雾中远远望去,整座府邸似亮起万点繁星,火树银花。 贺会定于傍晚酉时举行。“玉娇龙”的请柬果真可以以假乱真,龙府门卫恭恭敬敬地将三人请进了龙府。像这么宏大的宴会,正堂中肯定是摆不开了,桌椅从廊外一直铺到了大门口,可见此次宴请宾客数目之多。“雪上飞”低声赞叹:“区区一个边陲总兵,竟能摆出这等盛宴,龙朝京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看这架势,紫朱洲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恐怕都到了。就是不知道紫朱帝皇来了没有。”“玉娇龙”道,“如果能一睹紫朱帝皇的风采就好了。” “以龙朝京的地位,估计最高也只能请得到大司马。一洲帝皇出席生辰贺会?呵,未免太抬举他了。”“雪上飞”道。 “说得也是。贺会结束尚早,我们先入席吃他一顿再说。”“玉娇龙”摘下面纱,在脸上一抹,瞬间变成了一名雍容贵妇。“雪上飞”称赞道:“好自然的易术。那我也献丑了。”他晃了晃脑袋,短须变成了长须,脸也胖了一圈。他和“玉娇龙”正好可以装成一对富贵夫妻。而萧天河不用易容就已然是位贵公子的打扮。“一家三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入了大堂之席。 可谁知,正堂中的席位只是次席,龙朝京夫妇的座位在院中。这就奇怪了,院子里虽有诸多灯火,可大雾还在,稍远地方的宾客根本看不到夫妇二人的脸,只能听见声音。 对于萧天河他们来说,光听到声音还不够,必须得看清龙朝京今日所穿的衣服。但是,冒然接近龙朝京的话,三张生面孔恐怕会引起他的注意。心有顾虑,酒菜就吃得不香了。三人又恐龙朝京夫妇轮桌敬酒,只好打算悄悄退席。 这时,龙朝京朗声道:“今日龙某借内人生辰之机,邀请各方宾客齐聚于此,其实是有一件珍物要给大家展示。” 宾客们议论纷纷,大费周章,竟是为了一场炫耀?再说这大雾天要如何展示? 正要退席的萧天河他们三个彼此对视一眼,又坐了下来。 “幸而天公作美,降下这场大雾,相信各位看到此物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龙朝京的话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浓雾天还算“天公作美”? 龙朝京拿出了珍物,正是那枚红珠。离得远的人也能看到雾气中突然亮起的那个红色光点。 不少人都认为那是颗夜明珠。要说稀有,的确稀有,很少有夜明珠在天未黑的情况下能发出这等光芒。不过再稀有,也只是夜明珠而已,除了赏玩,并没有其他功效。 “此珍物偶于山中所得,可谓天赐之宝!”龙朝京话音刚落,那红珠忽然光芒四射,迸发出一股热浪,向周围扩散开来。热浪蒸干了所有雾气,就连酒杯之中也是白烟直冒,离龙朝京近的宾客纷纷感到脸被炙烤得发烫,有人甚至担心地摸了摸眉毛和胡须,看有没有被热浪烤焦。 雾气消尽之后,看得就真切了。“雪上飞”和“玉娇龙”惊讶地发现,此时那颗红珠已经和先前大不相同,不仅更加圆润光亮,而且还能明显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功力。看来龙朝京刚才是用功力激发 了红珠,或是破除了某种禁制。 “果然……”萧天河喃喃自语。 “妖灵宝珠!”“雪上飞”道。 “不,不是。”玉娇龙”否定道,“我从未见过功力如此澎湃的妖灵宝珠!” “不管是不是妖灵宝珠,它是火属性的。可惜我的功力不是火属性,否则……”周围还有其他宾客,“雪上飞”差点儿语失,幸而萧天河及时地拍了他一下。“雪上飞”低声问他:“莫非你早就知道此物为何物,所以才……” “此事说来话长。今夜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萧天河道。 那边龙朝京又开口:“此珍物蕴含的妖力无比丰厚,想必是很久之前某位山中巨妖留下的。但以我的功力,尚不足以完全破除其禁制。此物对火属性功力之人有极大的益处。我已在仙留山上开建一座朝天塔,建起之后,我将此物置于最顶层,欢迎各方火属性的修真者入塔修炼。” “既然无法破除禁制,益处何在?”有人问道。 龙朝京解释道:“此物的禁制说白了,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妖力防护,若要完全破除防护,以龙某的实力,恐怕要耗费数百年的时间。此外,若是完全破除了防护,其中妖力完全散发开来,今日在场的诸位恐怕要死去大半。幸而不需要完全破除防护,只要像我刚才那样,稍微耗些功力,防护就会变弱,其内妖力也就能露出不少。待朝天塔竣工,由高手于顶层激发此妖灵宝珠,将部分火属性妖力释放出来,全塔中人自上而下便可获益。” 一位宾客道:“我明白了,龙大人是要建一座类似于太玄洲天绝塔的修炼场所!” “正是!” 太玄洲天绝塔,其中天地始气较外界要浓郁许多,可谓是仙道低、中级修真者的修炼圣地,现被当世四大修仙宗派联合管辖。 “不过,我这朝天塔可比天绝塔更妙!天绝塔只对修仙者有益,朝天塔却是对仙、魔双道皆有益处!”龙朝京得意洋洋。 立即有人反驳:“可是天绝塔胜在不限功力属性啊,朝天塔却只对火属性功力之人有益。” “呵,天绝塔虽不限功力属性,却对高手无用,所以只能被那些个修仙宗派用来培养弟子之用。我这朝天塔可是上至上境九品,下至至境一品皆可获益,这又如何说呢?” 那人琢磨了一下,点头道:“那还是朝天塔更妙。” 龙朝京又道:“在朝天塔外,还将建起十六座高楼,按照距离远近,分给实力较弱之人使用。” 宾客们闻言连声赞叹,有不少人还声称后悔当初选错了功力属性。 萧天河问“雪上飞”:“功力属性可以变么?” “雪上飞”笑道:“从至境一品就定下了,哪里变得了?你别妄想转变成火属性功力了,现在放弃念头还来得及。”他明显话中有话。 萧天河当然明白“雪上飞”其实是在说盗窃红珠的念头,于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雪上飞”则轻轻点头。计划照旧。 酒宴重新开始之后,三人悄悄退了席,沿着既定的路线藏进了龙府主卧院中。此时小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玉娇龙”感叹:“龙朝京那家伙果然会算计。想必等朝天塔建成之后,进塔的代价是少不了了。” “现在天绝塔不也是如此么?我听说四大修仙宗派卖一个进塔名额的价格高达一千根黑、白珀柱呢。”“雪上飞”道,“萧天河,你这可是要把我们两个往火坑里推啊,龙朝京如此重视这红珠,丢了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要让他找不到红珠,他不罢休也无可奈何。”萧天河道。 “谈何容易!”“雪上飞”摇了摇头,“你刚才没看见那红光和热浪吗?以龙朝京对红珠的重视,不,是以红珠的珍稀,不管在天下何处出现,都必然有消息传进龙朝京的耳中。到时他顺藤摸瓜,很容易就会查到我们身上的。” “我自有地方可藏,绝对安全,放心。”萧天河打算拿到红珠就收进孟章界去,龙朝京能查得到就见鬼了。 “雪上飞”看向萧天河的眼神依旧半信半疑:“罢了,既然答应你了,自当守信。”沉默了片刻,他忽而惊呼:“不对啊!既然那颗红珠不是龙朝京给夫人的赠礼,我们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玉娇龙”道:“据我所知,龙夫人的功力属性正是火属性。朝天塔才刚破土动工没多久,按照龙朝京的规划,所有建筑全部建起至少也要到明年了。在这期间,他还能把红珠放在哪里?当然是给龙夫人修炼用!” “但愿如此。”“雪上飞”道,“萧天河,此时你总该向我们明说了吧?” “其实,我是一名飞升者。”萧天河直截了当。 两人惧惊,不过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凄惨处境其实是八大帝皇造成的,对黎民百姓来说,飞升者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雪上飞”和“玉娇龙”也不是那种为了获取奖赏不惜出卖朋友的卑鄙小人,所以他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两人做为萧天河的朋友,向他说明了飞升者的境遇,还叮嘱他不要轻易暴露身份。接着,萧天河说起了红珠之事。他之所以第一眼看见红珠之后就 心心念念想得到手,是因为他有一种直觉,那颗红珠与禹馀界的火圣珠一模一样。 禹馀界的五行圣珠,萧天河都没有亲眼见过,可是何天遥曾经描述过火圣珠的模样,拳头大小,散发红光,能感到其中妖力波动。虽然描述很笼统,寻常的火属性妖灵宝珠亦是如此,但对萧天河来说却不难区分两者的差别,因为雷啸炎的妖灵宝珠就是寻常的火属性妖灵宝珠,对比之下,龙朝京的那颗红珠给萧天河的感觉要更胜许多。 禹馀界五行圣珠的来历明了,是当初五行圣祖飞升之前留下的部分妖灵宝珠。萧天河自然而然地产生怀疑,那颗红珠会不会也和五行圣祖有关?为了弄清真相,就必须把红珠弄到手。 关于五行圣祖这些事,萧天河刻意隐去了,只对两人说,那红珠很像一位故人之物。 听完萧天河的讲述之后,“雪上飞”道:“我知道了。想必是你那位故人现在实力不高不能化丹,又怕将那妖灵宝珠带在身上会招惹觊觎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就把它埋藏在深山老林里,没想到却被龙朝京意外地发现了,白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听着很合情合理。但有一点解释不通,妖灵宝珠上的“禁制”,也就是那层强得可怕的妖力防护,又是何人设下的呢?”“玉娇龙”提出疑问,“萧天河的故人,必然也是个飞升没多久的人。而且能设下妖力防护的,必然是妖族。那层防护连龙朝京都要消耗数百年才能消磨殆尽,设下防护的妖族得强到什么程度?如此实力高强的妖族,何不将妖灵宝珠自己留着?即便可能由于实力太强不需要那颗妖灵宝珠,又为何会帮助一位飞升者?” “可能是……飞升者拜了某位高人为师?设下‘禁制’确实需要消耗妖力,但别忘了那本就是颗蕴含雄厚妖力的妖灵宝珠,人族同样可以通过自身功力引出宝珠内的妖力设下‘禁制’。”“雪上飞”替萧天河作了解释。 “也许吧。等妖灵宝珠得手,应该可以解答许多疑惑。只是可惜,我们两个都不是火属性功力,借不着光。”“玉娇龙”略显遗憾。 这话提醒了“雪上飞”,他便问起萧天河的功力属性。当听到“阴属性”三个字时,两人面面相觑。清微界的人都知道,阴和阳两属性是修炼起来最艰难的,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只是功力属性一旦定下,不出意外地话是不太可能发生转变的。两人为免打击到萧天河的信心,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缓缓流逝。对萧天河来说,无声的等待令人焦急,他可没有两位大盗那么沉稳的耐心。戌时,亥时,子时……一直到凌晨寅时,院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屏息细听。说话声越来越近,正是龙朝京夫妇。 两人回屋之后,龙夫人先是发了一顿牢骚,埋怨丈夫此次贺会太过兴师动众,累的她精疲力尽。龙朝京不屑地说:“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们的摇钱树!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在仙留山建朝天塔?仙留山等于是咱家的后院,朝天塔还不和自家所有一样?哼哼,想要上仙留山,先进卓月城再说。上山之后想要进朝天塔,还得另付一次代价。” 龙夫人立马喜上眉梢:“到时就能在家坐等收钱和珍宝了!” “真是妇人之见!”龙朝京摇头慨叹,“即便不建朝天塔,我这辈子可曾在钱财上亏待过你?你想一想,天底下修真者差不多有五分之一都是火属性功力,为了进朝天塔修炼,不得不来巴结我,那正是我积蓄力量的最佳时机。从今往后,积攒下的丰厚财力可以买来大量高级的妖灵宝珠助我修炼,等我实力足够强时,我也开拓了广阔的人脉,到时一朝爆发,我龙朝京在这清微界便可叱咤风云,登峰造极!” “看来有人想当帝皇了。”龙夫人笑道。 “呵,帝皇也只是第一步而已。”龙朝京野心勃勃,“所以,此次我大张旗鼓宴请各方贵客,就是为了让消息在天下八大洲迅速扩散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二章 二假骗珠 卧房之中,龙夫人惊魂未定,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她刚才根本没发觉屋内藏着人。毕竟龙朝京所请的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竟然为了那颗妖灵宝珠做到如此地步。龙夫人走到后窗前,远眺仙留山,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龙府内是灯火通明,可山上却是一片漆黑。 “幸好那女贼并没有多强,应该能顺利拿下。”龙夫人安慰着自己。 过了一阵子,院中护卫的行礼声表明,龙朝京回来了。龙夫人迎到屋外,发现丈夫两手空空。“那女贼呢?”她问道。 “那贼人手上功夫不怎么样,腿脚倒是敏捷,追到山上闪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龙朝京又对护卫道,“没事了,你们都退下吧!” 护卫们刚走到院门口,龙夫人突然喊了一声:“慢着!”护卫们回头一看,龙夫人正紧盯着龙朝京,满面怀疑之色。 龙朝京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太自然:“夫人,何事啊?” “你答应给我的生辰贺礼呢?” “啊,实在是抱歉,贺礼还没送到卓月城,在路上耽搁了,明、后两天之内必定能到。”龙朝京道。 龙夫人冷笑一声:“好个精明的计策,竟然冒充我丈夫来骗我!” “夫人这是哪里话?我就是你丈夫啊!”“龙朝京”还在嘴硬,不过神态已经完全慌了,目光游离左右,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时,一道人影飞落房梁:“我可从未向夫人承诺过什么‘生辰贺礼’!”龙朝京回来了!他跃入院中,直取假龙朝京。 假龙朝京根本不是对手,当他被制服时,护卫们都没来得及插上手。 “先押下去,天亮后细审!我倒要看看,是那方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觊觎我龙府之物!”龙朝京一脚将假扮之人踹到了院门口。 “龙朝京!你四处搜刮珍宝,强取豪夺,伤天害理,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假龙朝京怒骂道。 龙朝京根本懒得理他,搀着夫人回房去了。 “幸好夫人明察秋毫,没上那贼人的当。”龙朝京道。 “那贼人的易容术确实厉害,又是黑夜,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来。”龙夫人笑道,“不过他却是小瞧了我,你我都多少年的夫妻了,我还能认不出自己的丈夫?略施小计,他就露出马脚了。” 龙朝京细细分析:“那贼人与之前逃走的女贼应该是一路的,女贼先故意露出些许破绽让我察觉,然后将我引上仙留山,同伙再假扮我的容貌现身,可谓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目的,还是那颗妖灵宝珠。” 龙夫人感叹:“今日才刚在宾客们面前显露,立即就遭了贼人惦记。以后还得了?龙府守备这般森严,居然还能混进来两个贼子,实在是令人担忧。” “保险起见,妖灵宝珠还是先由我保管吧。夫人修炼时选一间密室,我亲自守在室外。平时就放在储物法宝之中,如此便可保证万无一失。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贼,只管来我这儿拿,拿得走算他本事!”龙朝京道。 “也好。若是在我手里丢了,我可没法向你交代。”龙夫人拿出妖灵宝珠,还给了龙朝京。 龙朝京刚将妖灵宝珠放好,就听院外护卫来报:“老爷,不好了,那名贼人被之前那名女贼给劫走了!” “可恶!她还敢回来!此人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龙朝京拍案大怒,“他们往哪里去了?” “出府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护卫回道。 “呵,想必他们不知我卓月城的规矩,夜里所有城门都是不开的,他们此时一定还在城中!传我急令,全城戒备,彻底盘查!” 护卫领命而去。 “夫人先歇息,我抓着那两个贼人就回来!”龙朝京又一次出了龙府。 先是忙活了好一阵,又遇上这些意外,龙夫人暗叹这个生辰过得一点都不舒服。她定了定神,上床躺下,却根本睡不着。 不一会儿,院中就响起了脚步声,龙朝京回来了。 “这么快?”龙夫人问道。 “这还快?”龙朝京没什么好气,“那女贼极为阴险,竟事先在仙留山布下个幻阵,山上天黑雾大,我着了她的道!” “啊?”龙夫人感觉有些莫名奇妙,突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精光,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大叫一声,“啊!” “你鬼叫什么?”被吓了一跳的龙朝京埋怨道。 “刚才……刚才有人假扮你,把妖灵宝珠给骗走了!” “什么?”龙朝京恨不得扇夫人两耳光,“你连我的真假都认不出来了吗?” 龙夫人快哭出来了:“有两个人先后假冒你,第一个我认出来了,谁想到第二个也是假的!” “没用的婆娘!已经有一个假的了,还不提高警惕?” 龙夫人委屈极了。其实也怨不得她,第二个假龙朝京实在是太像了,不仅是衣着、容貌,就连声音、神态都一模一样。讽刺的是,真假两者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真的龙朝京还不如刚才那个假的温柔。 “对了!贼人刚走没多久,肯定还在城中!你不是曾经下过命令,夜里不许任何人进出卓月城吗?现在赶紧传令全城戒备,彻底盘查,一定能抓到他们的!”龙夫人这计策还是从假龙朝京那儿得到的启发。 “盘查个屁!”龙朝京吼道 ,“他们将妖灵宝珠存在储物法宝之中,再换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来?能抓得住才怪!” 龙夫人又生一计:“那就检查城中所有人的储物法宝!” 龙朝京气得敲了夫人一个爆栗:“现在多少贵客都在卓月城,你敢去查他们的储物法宝?就算你敢,他们能肯吗?就算他们同意了,传出去也让人诟笑,今后我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龙夫人终于哭了:“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暗查呗!就是别抱多大希望。” “宴会时你已经放出了消息,这事又隐瞒不住,将来大家势必会讥笑我们的。”龙夫人道,“还不如不办这个生辰贺会,过太平日子多好!” “找不回妖灵宝珠的话,以后就更不会有太平日子了!这下我龙朝京可真是完蛋了,别人的讥笑那都是小事,关键是朝天塔已经开建了,这个节骨眼上弄丢了宝珠,叫我如何向帝皇大人交代?”龙朝京焦虑得在屋里来回走。 “你可不可以再去拜托一次宝应门?护送宝珠来的那个‘宝珠’,不是挺厉害的么?让他们也帮着查一查。就算暂时没有线索,那些贼人骗走妖灵宝珠总要派上用场吧?或是修炼,或是售卖,只要宝珠重现江湖,宝应门就一定能找得到。”龙夫人终于出了个还算不错的主意。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龙朝京略一思忖,马上冲出了房间。 …… 再说萧天河一行。 一切都按照“玉娇龙”的预计发展。她藏匿时露出破绽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引走龙朝京。第一个假龙朝京是由萧天河装扮的,他不必模仿得真假难辨,让龙夫人分辨出来也是计策的重要关键。第二个假龙朝京则是“雪上飞”装扮的,他的易术可是登峰造极,不到十分也有八、九分。一来时间是夜晚,本就难以察觉细节差异;二来龙夫人已认出过一次假丈夫,再碰上一个相较之下更为高明的假扮者,自然而然就上了当。就连后来护卫在院外的通报也是“玉娇龙”假装的,“雪上飞”借机脱身之后,两人联手很轻易就从几名护卫手中救走了萧天河。这就叫做“二假骗宝珠,难辨真丈夫”。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住处,除去了易容,彼此对视,哈哈大笑。妖灵宝珠得手,付出的代价只是“玉娇龙”受了点轻伤。 萧天河向二人道谢之后,将妖灵宝珠收进了孟章界。界中的雷啸炎大喜,有了此宝,修炼速度必定会大大提升。 “事情还没结束,接下来该考虑如何出城。”“雪上飞”道,“龙朝京发现丢了妖灵宝珠,势必下令全城戒严,彻底盘查。” “这个简单。”“玉娇龙”笑道,“龙朝京刚在宴会上展示过妖灵宝珠,当夜就丢了,他绝对不会立即声张,以免遭人讥笑。再说卓月城这么多江湖贵客,他也不敢明查。如此就简单了,等跟着那些宾客混出城去即可,我不相信龙朝京会亲自去城门处一一核对宾客的身份。” “即便他想一一核对,也分身乏术,卓月城可是有三个城门的。‘玉’妹妹真是睿智非常,整个计策可谓是天衣无缝,甚至都没用上盗术。”“雪上飞”大加赞赏。 “玉娇龙”道:“虽然没用上盗术,但匿术、易术和遁术可都用上了,不愧是盗之四大绝技,紧要关头效果就是好。” “我看以后还得多加一个‘骗术’。”“雪上飞”笑道。 萧天河在两人说话期间一直默默思考,这时他开口了:“我不得不提醒二位一句,这个计策并非是天衣无缝的,有一个非常危险的因素。” “哦?”两位大盗都没察觉到破绽,一个盗之道的门外汉竟能发觉? “你们难道忘记那个宝应门第一高手——‘宝珠’了吗?”萧天河道,“在松阳山时他知道我们曾经见过妖灵宝珠,在六号驿站又相遇过一次,如果龙朝京查不到线索,去求助宝应门,‘宝珠’应该很容易就联想到我们。” 两人都沉默了,萧天河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个隐患。 萧天河又安慰两人:“不过好在我有储物法宝存放妖灵宝珠。只要我不将宝珠拿出来,‘宝珠’他即便怀疑也查不到什么证据。” “笃笃笃”,院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都这时候了,会是谁?屋里弥漫开一股不安的气氛。 “也许是房主有事。”“玉娇龙”开门之后,发现门外站着一名怪人。那人身穿黑衣,蒙着黑布,从头到脚就露出一只左眼。 “你是何人?”“玉娇龙”问道。 那人也不答话,负着手径直走进了房内,在桌边坐了下来,又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茶的方式也很奇怪,不摘蒙面之布,直接从布的缝隙里往口中灌。茶喝完了,布自然也湿了,可是他放下茶杯之后却低低喝了一声,布上立即腾起一阵白烟——他用功力将布上的茶水给蒸干了。这人可真是不嫌麻烦。 “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怪人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很奇怪,说响不响,说轻不轻,十分低沉,但又不像是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上去嗡嗡的,仿佛是闷在鼓里说话似的。 待“玉娇龙”关紧房门之后,他继续道:“你们三个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走龙朝京的珍品妖灵宝珠!” 得,这还没出卓月城呢,就被他人给发现了。不过 这名怪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否则他也不会等关闭房门再开口了。 “你究竟是何人?”“雪上飞”通过蒙面黑布上唯一的一个洞紧盯着怪人的左眼,在记忆中搜寻着此人可能的身份。 “在下姓名不便透露。江湖人称‘月下鬼’。”怪人拱手道。 “‘月下鬼’!”“玉娇龙”惊呼一声,“你就是碧颢洲新冒出来的盗之圣手?” “在下不过是在碧颢一洲混出些虚名罢了,‘圣手’二字愧不敢当。再说,我的盗技在‘雪上飞’和‘玉娇龙’面前也只能算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这个“月下鬼”十分谦虚,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好感。 “雪上飞”道:“你能发现龙府之事是我等所为,还能顺着线索找到这里来,岂是泛泛之辈?” “月下鬼”笑道:“说来也巧,我本也打算今夜动手盗珠的,没想到被你们捷足先登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再打那颗妖灵宝珠的主意。其实我打算盗取宝珠的原因并非出于觊觎,而是为了针对龙朝京。既然你们替我做成了事,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你来此是为了?” “来谈合作。”“月下鬼”站起身,拿出一幅卷轴,平铺在桌上。 三人凑近一看,卷轴上画着地图,上面标着若干地名:黄泉深渊、千年冰潭、永灵热泉……这不正是椋鹿戒所藏之地么? “我知道,你们此行是应碧颢洲商荣府尹钱万春的要求,前往琅苍州参加‘桂菊会’的。”原来“月下鬼”也想得到陆苏奇戒之一的椋鹿戒。合作,有利也有弊。多一名盗界高手同伴,获得椋鹿戒的把握自然大了几分,可是如此也就意味着成果要多一人来分享。 “陆苏奇戒总共有六枚,那么每一枚陆苏奇戒内的功力就只有陆氏夫妻二人的六分之一,我们三个人分本就不多,你再来分走一份的话,每人所得未免太少了吧?”“雪上飞”之意就是婉拒了。 “我就知道,你们对于陆苏奇戒和‘桂菊会’所知甚少。等你们看过这个,应该就不会拒绝我了。”“月下鬼”甩出一本书来。书很破旧,封皮残缺,纸张泛黄,书名字迹模糊不清,须仔细辨认。 “八……兽……珍……戒!”三人念着书名。带着疑惑,“雪上飞”翻开了旧书。还好,书里面的字迹还算清晰。 随意翻了几页,书中不仅有文字,还有图画。文字未曾细看,但图画旁边标注的大字一下子就引起了三人的注意,“银熊戒,椋鹿戒,寒羊戒……这、这些都是陆苏奇戒!”“雪上飞”马上又仔细看了一遍封面,最终,在“八兽珍戒”四个字的右下方,他发现了两个几不可见的小字——陆、苏,这两个小字正是陆长冈、苏君溪夫妻二人的姓氏,也就是说,八兽珍戒就是陆苏奇戒! 既然真名叫“八兽珍戒”,也就是说,陆苏奇戒并非只有传言所说的六枚,而是八枚!粗略览书,除了已知的银熊戒、椋鹿戒、寒羊戒、皎猪戒之外,还有幽狼戒、玄蛇戒,可惜,这是一本残书,到了玄蛇戒这里就没有了,所以还剩两枚珍戒的名字和模样依然未知。 “此残书只记载了八兽珍戒中的六枚,也许这正是‘陆苏奇戒只有六枚’这个传言的来源。”“月下鬼”道。 “玉娇龙”半信半疑:“这本书……可靠吗?” “应该可靠。”“雪上飞”替“月下鬼”回答,“不仅是已知下落的银熊、寒羊、皎猪三枚戒指,另外三枚戒指也都画出了具体图样。如果说幽狼、玄蛇两戒因为下落不明而无法证明图样真假,但椋鹿戒是已经现世了的。等到了千年冰潭,与图样一对照,便可知晓。” “玉娇龙”道:“那就等验明之后再谈合作之事。” “月下鬼”把残书收了起来,冷笑一声:“怎地如此多疑?早知你们这般不爽快,我就去找别人了!既然是同道,我临走前送三位一句忠告:当心性命!”说完,他身影一晃就闪了出去,再眨眼已经到院外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三章 可怜可恨 “月下鬼”被“雪上飞”和“玉娇龙”给追了回来,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打算真走。他离开之前留下的那句忠告,明显意味着什么。如今他被两人请回来,也就表明合作之事其实已经谈成了。 “月下鬼”道出了忠告的背后之言:“我觉得椋鹿戒的消息有些蹊跷。” “哦?莫非有假?”“雪上飞”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是假消息,那一切计划都没有意义了。 “如你先前所言,只有亲眼见着椋鹿戒,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月下鬼”道。 “玉娇龙”问:“你的那本书可靠么?” “绝对可靠。那是唯一传下的孤本,只可惜还有一小半被人撕去了,也不知是否还在。”“月下鬼”的口吻十分肯定。 “雪上飞”道:“应该没问题,我曾亲眼见过银熊戒,与书中图样所画一般无二。既然此时无法确定椋鹿戒真假,那蹊跷在何处呢?” “在于放出消息的人。”“月下鬼”道,“江湖传言说,消息是由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三的高手——‘千臂金刚’申屠井放出来的,可是据我所知,申屠井沉迷于铸造,已经退隐江湖数十年之久了。” “雪上飞”与“玉娇龙”对视一眼,申屠井是个铸造神匠,沉迷铸造之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但是否退隐江湖就不清楚了。“也许是申屠井采集铸造材料时下了黄泉深渊,意外地发现了冻在千年冰潭里的椋鹿戒呢?”“雪上飞”猜测。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月下鬼”用手指轻叩桌面,“虽说以申屠井的实力,不需要借助椋鹿戒中的功力修炼,可是,他的身份可是一名铸匠!难道对椋鹿戒就丝毫不敢兴趣么?他真有那般孤傲,认为自己的铸技已经远超陆长冈、苏君溪夫妇,从而对八兽珍戒不屑一顾?” “玉娇龙”道:“不,据我所知,‘千臂金刚’是个一心专注于铸技乃至发痴的低调之人,他从不关心与铸造无关之事,可若是与铸造相关之事,他无论如何也要掺和一手。” “这就对了,”“月下鬼”的笑声比说话声还要怪异,“若是‘千臂金刚’见着椋鹿戒,按理应该直接把戒指取走才是,怎会放出消息让世人去争夺?” “月下鬼”所言的确有理,现在“雪上飞”和“玉娇龙”也动摇了。“玉娇龙”道:“那‘桂菊会’究竟是……” “是个圈套。”“月下鬼”下了结论。 “雪上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几人尽皆沉默不语。 许久,还是“月下鬼”先开口:“设下圈套的人是何人,有何目的,一切都是未知。想要揭开谜底,就必须去参加‘桂菊会’。我们四人联手,如果我猜对了,那么遇到危险时可以彼此照应;如果我猜错了,共同取得椋鹿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三位大盗在议事期间,对江湖近乎一无所知的萧天河插不上嘴。此时他觉得,对于那三人来说,自己反倒成了累赘,既没有盗技,实力又不强,况且椋鹿戒对他没多大吸引力,所以他再次萌生了与他们道别的想法。 他本以为“月下鬼”加入之后,“雪上飞”和“玉娇龙”会同意他离开,可没想到,两人竟异口同声说了一声:“不可!”接着,两人极力挽留萧天河,碍于情面,萧天河只好答应继续一起前往琅苍洲。 “月下鬼”肯定是有点看不明白的,盗界闻名的两大高手为何对一个弱者那么热情?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反正只要有“雪上飞”和“玉娇龙”结伴同行就足够了。也多亏了“月下鬼”,这家伙竟然在卓月城中秘密掘出一条密道,从一口枯井直通城外树林之中,所以在天亮之前他们四个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绕过仙留山一路向东而去。 诡异的大雾直到离开仙留山百里开外才渐趋稀薄,重见天日的感觉十分惬意。春日风光,秀丽旖旎。四人日出驾车起行,日落点火露宿,渐渐行至紫朱洲边境。紫朱洲与神炎洲之间隔着一片烟萦沼泽,马车驶不过去,徒步也很容易深陷泥泞,所以一般往返两洲的人都宁愿向南绕到沼泽南端,乘船从一片叫做“宁信海”的陆间内海海域穿过。 三位大盗身手轻捷,对沼泽之碍毫不在意,毕竟向南绕路太费时间。在沼泽外名为“翻云”的镇上,他们卖掉了马车,购买了一些干粮。当夜,四人就住在镇外的小庙之中,待翌日天亮之后再进入烟萦沼泽。 平静的夜晚,刮起了从沼泽吹出的轻风。四人分别倚坐在庙堂的一根柱子上休息。大约子时许,庙外传来一阵幽幽的女子哭声。哭声断断续续,许久不停,直听得人心烦气躁。 “我出去看看。”“玉娇龙”推开庙门,走进夜色之中。不一会儿,她领着一名满面泪痕的妇女回到了庙中。妇女衣着朴素,双眼红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庙中的几人。“雪上飞”和萧天河还好说,“月下鬼”的怪异装扮却吓着她了,退缩到“玉娇龙”身后。“月下鬼”干脆起身,躲进内堂去了。 “这女子在烟萦沼泽遇上了恶人,丈夫和幼子都被抓住了,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找不到人相助,遂在庙外啼哭。”“玉娇龙”道。 “烟萦沼泽道路难走,行人甚少,怎么会有恶人选择在那儿行凶?”“ 雪上飞”疑惑道,“再说,烟萦沼泽不是雨田宗的地盘么?名门大宗势力范围之下,哪来的恶人?” 雨田宗,修仙大派。据说雨田宗的创派祖师当初仇敌很多,想要新建宗派在江湖上站稳脚跟,就必须选一个易守难攻之地。南境少山而多水,山也不高,所以烟萦沼泽就成为了开宗立派之地的最佳选择。经过漫长的岁月,雨田宗如今已成为天下四大修仙宗派之一。 “烟萦沼泽范围广阔,雨田宗也不可能管控到每一处。沼泽水多难行,易守难攻,有恶人聚集一隅也不是不可能。”“玉娇龙”道。 “月下鬼”又从内堂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要行侠仗义?侠义之心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东西。” “雪上飞”也劝道:“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救人,可以去拜托雨田宗嘛。” 一听此言,那女子“扑通”一下跪下了,苦苦哀求。沼泽之中行路难,从此地前去沼泽北部的雨田宗,少说也要十几日功夫,如今丈夫和幼子的性命都握在恶人手中,时间紧迫,危在旦夕。 “玉娇龙”深吸了一口气,对同伴们道:“这个忙我帮定了。‘月’兄,你不愿去我不勉强,可是‘雪’兄,连你也不肯去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冷漠的人。” “以前?”“雪上飞”觉得有点儿莫名,一个人很难同时成为大盗和大侠,正如他以前所言,“侠盗”在盗界几乎是没有的,“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去就去吧。” “玉娇龙”点点头:“多谢。萧公子,你怎么说?” “‘玉’姑娘对我有恩,我自当同去。”萧天河道。 “那事不宜迟,即刻出发。大姐,劳烦你前头引路。” 那妇人连连磕头,千恩万谢。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月下鬼”道,“事成之后可以继续行路,也不用再绕回来会合了。” 一行人出了小庙,往东行了两、三里,进入了泽地。沼泽湿气大,常年烟雾缭绕,“烟萦”二字正是得于此。 妇人显然对沼泽内的路线很熟悉,领着几人七拐八绕,避开了所有泥潭和水泽。走了好几个时辰,所有人鞋上的水渍依然没有高过鞋帮。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雪上飞”本能地起了疑心:“你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妇人解释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穿行烟萦沼泽了。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悉了。烟萦沼泽总共有三条横穿路线,最北面的一条通往雨田宗;当中的一条须经过几个泥塘、小泊,不好走;我们现在走的是最南边的一条,路虽然绕一些,但好在全都是实土。” 一直跟在最后的“月下鬼”突然冒出一句:“有意思。”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座小寨。妇人遥指该处:“就是那里。”待走近之后,看到寨门上的字时,“雪上飞”不禁哑然失笑:“雨田小寨?” “顶着这么个名字,难怪有恃无恐。可是,有人如此败坏名声,雨田宗就坐视不理吗?”“玉娇龙”想不明白。 “怕是雨田宗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月下鬼”道。 妇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径直走到门前一通猛敲。 “敲、敲、敲,敲个鬼啊敲!”大门开了,一人打着哈欠骂道。 “玉娇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人身前,掐住了他的喉咙:“敢声张我就掐死你!说,这妇人的丈夫和孩子现在何处?” 那喽啰还未开口,妇人突然拔腿就向寨内跑去。 “哎!”“玉娇龙”无奈,只得一掌将喽啰击昏,紧追而去。 “真是个坏事的家伙。”“雪上飞”叹道。 月下鬼”阴阳怪气地冷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雨田小寨不大,妇人直接冲向正厅,却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住了。“玉娇龙”正要出手相救,冷不丁从侧面房内飞出来一只铁爪,幸而她反应迅速、身形敏捷,将铁爪给拨开了。一名矮胖的老头从房中走了出来,围过来的喽啰们恭敬地称呼:“二寨主。” “二寨主!”妇人急切道,“我把最后三个人给带来了,而且还多带了一个。依照约定,你们该把我丈夫和孩子放了吧?” “玉娇龙”目瞪口呆。 “呵,果然如此。”“月下鬼”似是早有所料。 “上当了。”“雪上飞”满不在乎。他感觉到那位二寨主实力并没有多强,估计大寨主也就那么回事。 “玉娇龙”脸色阴沉,质问那妇人:“你怎会选择相信这伙土匪,而不相信我们?” 妇人满脸愧疚:“实在对不住,我开始也寄希望于高手能救出丈夫和孩子,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成了刀下之鬼。现在我只在乎家人的性命,其他都无所谓了。” “为了你的家人,就全然不顾他人的性命?”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顾得上什么乾坤大义?”妇人又哀求那胖老头,“二寨主,求求你了,快把我的家人给放了吧!”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玉娇龙”慨叹道。 “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言而有信。”二寨主道,“抬上来!” 须臾,几名喽啰 扛来两卷草席,掼在妇人面前。草席并未扎紧,咕噜噜展开了,里面分别是一大一小两具干瘪的尸体。尸体的表情很狰狞,相信死前一定遭受了巨大的痛楚。最可怜的就是那具小尸体,看模样也就四、五岁的年纪,四肢尽断,身体扭曲,无疑是被折磨致死,惨不忍睹。 “喏,答应过把你丈夫和孩子还给你,现在兑现了。”胖老头笑眯眯地说。 妇人身躯如筛糠般颤抖,脚下无力,嚎啕着扑倒在两具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 “玉娇龙”不忍再看,别过头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太过分了。”“雪上飞”道。 “匪类果然毫无信义可言。”萧天河怒道。 唯独“月下鬼”哈哈大笑:“活该!” 妇人突然仰天厉吼一声,起身发疯一样向二寨主扑去。二寨主一脚将其踹飞,妇人痛苦地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大清早的,吵个屁!”从正厅里出来一位披着兽皮的壮汉,皮肤黝黑,披头散发,髭须浓密。 “大哥。”二寨主明显年长,却对此人毕恭毕敬。看来壮汉就是雨田小寨的大寨主。 大寨主瞥了一眼痛苦呻吟的妇人:“原来是你。唔,不错,也就这一回骗来的几个能让我满意。小的们,把那三个男的抓起来,女的我亲自对付!正巧,我还缺个压寨夫人!小娘子,何不将面纱摘了,让老子好好欣赏欣赏?” “玉娇龙”冷哼一声,果真摘下了面纱:“怕是你晚上要做恶梦!” 看到“玉娇龙”的真容之后,大寨主、二寨主和喽啰们都傻眼了。愣了半晌,大寨主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子?真他娘的扫兴,给我统统抓了!” 喽啰们呼号着一拥而上,“玉娇龙”手持仙剑,化为一道白影,在敌群中来回穿梭,所过之处,头颅满地乱滚。“玉娇龙”,名不虚传。 喽啰们同样也奈何不得“雪上飞”和“月下鬼”,一时间死伤大片,剩下的也许是看萧天河好欺负,一窝蜂围攻上去。可是,萧天河躯体无比坚实,他们的攻击根本奈何不得他分毫。加上三位同伴的相助,没多久,喽啰们就死伤殆尽,只剩下大寨主和二寨主了。 奇怪的是,手下尽皆亡殁,两个寨主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既不生气也不哀伤。大寨主反而拍起手来:“功夫不错!值得我出手!”他脱下了披着的兽皮袄,露出了上身结实的肌肉。 二寨主退到正厅内,口中念念有词,诡异的事发生了,倒在地上的那些尸体纷纷站了起来,头颅全部消失了,却从尸体的断颈处重新长了出来! 四人震惊,这是什么诡术?重生大法?闻所未闻! 不过复生的喽啰们依旧不是三位大盗的对手,他们识相地退到了一边,只看大寨主如何对付四人。 大寨主大吼一声,浑身暴起青筋,皮肤变灰变暗,脊背高高隆起,双耳疯长且贴紧在头皮上,鼻子塌陷成一个黑洞,两眼暴突,黄澄澄的,最可怕的是口中伸出的如钢针一般的两颗长牙。 妖族!三位大盗顿时紧张起来。“玉娇龙”抽剑刺去,先下手为强。“雪上飞”的武器是一对血刺,直取大寨主喉咙。“月下鬼”则使一条软筋鞭,甩出鞭来勾向大寨主的双脚。 大寨主并无躲闪之意,一手攥住仙剑,一手拨开血刺,任由双脚被长鞭卷住。他缩紧双臂,此时他的胳膊已变得又细又长,“刷拉”一下展开之后,腋下竟多出一对膜翅。他猛烈地扇动翅膀,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向天空射去,“月下鬼”一下被他拽倒,长鞭脱手,又从大寨主腿上滑落。 大寨主此时可怕的模样已经昭示出他的本体了——蝙蝠。他在高空飞了个回旋,朝着雨田小寨俯冲下来,同时挥舞利爪,扇起一股罡风,将“雪上飞”和“玉娇龙”连人带武器一起击飞。喽啰们发出一片嘈杂的喝彩声。大寨主在空中转了方向,再次向这边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四章 彬彬有礼 眼见“雪上飞”要死,“玉娇龙”急得将剑掷了过去。大寨主早有防备,挥爪拍落仙剑,喝道:“还不出来帮忙?” 话音刚落,“玉娇龙”身前的地面突然拱起、裂开,二寨主居然从地下蹿了出来,狠狠一拳砸在“玉娇龙”的下巴上,打得她当时就脱了臼,还险些咬断舌头。 另外一边,“月下鬼”甩出长鞭,卷住了大寨主攥住“雪上飞”喉咙的手腕,两人开始角力。大寨主力大惊人,单臂之力竟大过“月下鬼”双臂之力,加上泥地发软,“月下鬼”两脚直往前滑。大寨主发出野兽一般的狂笑声,奋力一拽长鞭,“月下鬼”竟被他拽飞过去。幸而“月下鬼”身法了得,在空中急转身躯,踏大寨主挥来的利爪翻落几丈开外,落地之后依然心有余悸,若是被利爪抓中腹部,非得开膛破肚不可。虽然躲过了攻击,可是长鞭却留在了大寨主手里。 这才开战没有多久,三位大盗一人被大寨主抓住,一人被二寨主缠住,一人被缴了武器,可谓是场完败。“月下鬼”不敢再轻易上前,没有了长鞭就只能远攻,可是他又忌惮大寨主以“雪上飞”来挡暗器,所以手里捏着飞镖却不敢发。“雪上飞”的脸已变成绛紫色,再多攥一会儿,恐怕就要丧命了。 “你可别死了,死了不好吃。”大寨主狞笑着松了下手,给“雪上飞”缓了口气。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掠过“月下鬼”身旁,疾速冲向了大寨主。“月下鬼”一看,竟是实力最弱的萧天河。“你不要命了?”“月下鬼”想拉住他却没来得及。 大寨主不慌不忙,对着萧天河猛踹一脚,不料,萧天河的身影忽而扭曲起来,贴着大寨主的腿继续逼近,一肩撞在大寨主胸口上。大寨主踉跄了两步,只觉得一阵钻心剧痛,低头一看,先前被“雪上飞”划破的伤口上覆着一层青绿色的粉末。 “卑鄙!竟然用毒!”大寨主勃然大怒,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最卑鄙的那个,挥爪抓向了萧天河。萧天河的身影却变幻莫测,就像是海底的水草在随流扭动,大寨主眼见着他于近在咫尺之处围绕着自己转圈,却怎么抓都抓不着。 “好身法!”“月下鬼”忍不住喝彩。 龙族的《腾四海》身法,最适合近距离斡斗。大寨主快要气疯了,干脆撇了“雪上飞”,双爪来攻萧天河。“月下鬼”趁机将“雪上飞”拖到了一边,也拾回了自己的长鞭。大寨主用上双爪之后,萧天河躲避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那爪甲又弯又长,大寨主恨不得两下把萧天河抓个稀烂。“月下鬼”举起飞镖,只待大寨主所中之毒发作后射其双目。 大寨主不知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除了疼痛之外,并未感到有其他异样。他在挥爪的同时鼓动膜翅,扇起罡风限制萧天河的移动范围,此举虽然更耗妖力,但却可以制住滑如泥鳅的对手。 眼见着萧天河越来越捉襟见肘,“月下鬼”顾不得依旧昏昏沉沉的“雪上飞”,挥起长鞭加入了战斗,并问道:“你为何只躲不攻?你的武器呢?” 萧天河现在只有两把武器,一把裂空刀,一把长庚刀。可是长庚刀乃是在禹馀界所铸之器,萧天河担心在清微界容易被毁。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使用裂空刀。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试一试自己躯体的防御力究竟有多强。 在斡斗之中,萧天河不是没被大寨主抓中过,他同样也被罡风风刃刮到过,可是连皮肉都没有破。于是,他在一边躲闪的过程中,一边刻意逐步露出更大的破绽,从而所中大寨主的爪击也越来越强力。此时,依然没到极限,萧天河几乎可以断定,哪怕是被大寨主从正面全力抓个正着,他也能挨得住。 “月下鬼”加入之后,大寨主不得不暂且撇下没拿武器的萧天河。看得出,之前“月下鬼”并没有使出全力,长鞭近战,才是他的真本事。他这一套鞭法名为《藤花三艳》,共有牡丹、芍药、玫瑰三个套路,其中“牡丹”主抽,“芍药”主缠,“玫瑰”主点。抽则大开大合,如疾风吹水,乌云扫月;缠则柔韧难挣,如藤蔓缚腿,蟒蛇缠身;点更是鞭法的精髓,扬鞭蓄势,只靠鞭梢那一点尾段攻击,突如其来的一鞭如晴空霹雳、流星坠地,不仅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利器,而且兼具钝器之势沉,中招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连筋带骨一并打断。连续攻击时则如珠落玉盘、雨打荷萍,被击中几下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最终的下场只有血染衣衫、遍体鳞伤。《藤花三艳》鞭法之妙就是在三种迥然不同的套路中诡异而又自如地变换,让对手应接不暇。 “月下鬼”起先用的芍药鞭法,卷手腕、缠利爪、拖脚踝,大寨主被鞭子纠缠得心烦意乱,想要抓住。可长鞭却像长了眼睛似的,任他张牙舞爪挥了半天,就是抓不着。“月下鬼”适时扬鞭蓄势,“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炸裂了一根爆竹,玫瑰鞭法竟直接抽在大寨主脸上。大寨主呜嚎着捂着脸蹲下了,鲜血从他的指缝之间汩汩地向外淌。他显然是眼睛受了伤,催动妖力想要迅速复原伤势,却发现这招不灵了,他的双掌根本 没有红光亮起。 到此,萧天河终于确定,之前他洒在大寨主伤口上的粉末起效了!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剧毒,而是能抑制蝙蝠妖族借妖力迅速疗伤的特殊药粉。在发现大寨主本体是蝙蝠,又有迅速疗伤的本领之后,萧天河立即和孟章界中的白樱雪进行交流。白樱雪与执明界的罗静波关系最好,且罗静波的本体就是蝙蝠。蝙蝠妖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疗伤的,罗静波曾经提到过,蝙蝠妖族中有一支生性偏邪的血蝠一族,不仅会吸食鲜血,还可将平时所吸之血存于腹中,待负伤时,以妖力催化存血,替自己复原伤势。他们是极为可怕的一族蝙蝠,要克制其以血疗伤的本领也不难,只要用几种有活血化瘀之效的药材配成一种特殊粉末,并使其侵入血蝠体内即可。萧天河从外形判断大寨主应该就是血蝠一族,而刚才血蝠身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所以他抓住机会撒上了粉末。 “他没办法迅速疗伤了!快攻!”萧天河大喊。 “月下鬼”不给大寨主喘息的机会,继续施展玫瑰鞭法,长鞭已经化成一团虚影,鞭梢如同狂风骤雨般落在大寨主身上。 大寨主如今也情知必是伤口上青绿粉末之效,所以也不再试图疗伤。他振翅后退,“月下鬼”步步紧逼,忽然背后“玉娇龙”高叫一声“当心!”“月下鬼”身前的地面隆起,二寨主再一次破土而出,阻挡住“月下鬼”,让大寨主退离了长鞭的攻击范围。二寨主此时也已不似人形,双眼眯缝成一条线,胡须根根向两侧挺起,两颗上门齿变长,一直长到下巴尖。再看他的双手,也已经变成了兽爪,爪掌又厚又大,爪甲比大寨主的还要长,俨然就是一头仍然具有人类体形的鼹鼠,怪不得会钻地之术呢。 萧天河感觉奇怪,两位寨主此时的形态并非完全化出本体,而是在人类躯体的局部显出妖族特征,很像是雷啸炎的绝技——本相半化。可是,本相半化乃是烈炎虎一族独有的本事,两位寨主都不是虎族,为何会本相半化呢? “闪开!”大寨主走上前来,他脸上的鞭伤从右前额一直延伸到右颧骨,右眼已被抽瞎了,血肉模糊。二寨主再度遁地向赶来的“玉娇龙”杀去。 即便不能以血疗伤,大寨主也不是个善茬。他双爪伏地,仰头长嗥,身形再一次发生变化,皮肤长出了一层灰褐色的短毛,翅膀也长到了一丈来长,双眼变得血红,他终于现出了本体。他蹬地骤起,如箭矢一般向高空冲去,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此时,“雪上飞”终于缓过劲来,与“月下鬼”、萧天河站在一起。 大寨主从天上盘旋而落,翼展足有两丈的巨翅鼓起狂风,大寨主的身影在旋风之中越转越快,风吼声也越来越大,风柱之中泥沙飞扬,他这是用翅膀扇出来一股龙卷风!二寨主此时早已遁入地下,喽啰们也纷纷掘地而入,龙卷风随着大寨主的急坠而触地,在雨田小寨之中肆虐,墙倒梁塌、木断瓦飞。由于龙卷风罩住了整个小寨,萧天河他们四个根本就没处躲,全都被卷入了风中。风柱之中天昏地暗,沙粒刮得睁不开眼睛,四人渐渐被风抬起、卷飞,完全成为了大寨主的活靶子,大寨主冷不丁就会出现在身旁,用利爪攻击。四人受伤流出的血滴也在空中飞舞,大寨主一边攻击一边贪婪地吸食着。 萧天河躯体坚实,受伤较轻,但这么下去同伴们就死定了。不得已,他召出了孟章界中的妖族。 灰色的龙卷风风柱之中,突然金光四射,显出了一条参天巨龙的身影,紧接着又显出一条差不多大的巨蛟,浑身散发着青绿色的光芒。被这两条庞大的身躯所挡,龙卷风再也刮不起来了。大寨主所化的血蝠惊呆了,仰头痴痴地望着一龙和一蛟。龙、蛟一同伸爪,抓住了血蝠的双肩,然后分别一口咬住了血蝠的翅膀,用力一撕,血蝠惨叫一声,两翼各被撕裂了大半。接着,龙与蛟齐齐昂首高吟一声,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当然,萧天河的“傻”是装出来的。 大寨主受了重伤,无力支持本体状态,化回了人形,两臂皆断,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雪上飞”和“玉娇龙”所受之伤大多在背部和四肢,而“月下鬼”却有一处重伤在腹部,幸而没有伤及脏腑。“月下鬼”的面罩被撕破了,当“玉娇龙”去搀扶他时,看到他的面容后,不禁浑身汗毛直竖。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孔啊!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疤痕,左眼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洞。嘴唇是豁开的,像是曾被人斩过一刀,下巴还缺了一块,也像是被利器削去的样子。怪不得他平时一直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只右眼呢! “你……你的脸怎么……”“玉娇龙”都不忍心继续看。 “月下鬼”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斜着包在脸上,还是只露出右眼:“你的脸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咱们俩谁也不用笑话谁。”他推开了“玉娇龙”的手,捂着肚子站起身来。 “玉娇龙”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同病相怜的感觉。人生在世,风风 雨雨;江湖凶险,恩恩怨怨。也许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所知的过往,都有只能压抑在自己内心的心酸。 “刚才是怎么回事?”萧天河故作不知,“惊讶”地问道。 “雪上飞”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们吉人天相,所以突降奇兵解我等危难?” “龙与蛟都是少见的妖族,看刚才那两条的体形,一定有上乘的妖灵宝珠。”“月下鬼”道。 “你该不会要找到他们杀掉夺珠吧?他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玉娇龙”劝道,“再说你有把握杀得了那一龙一蛟吗?” “放心,我还没那么贪婪。”“月下鬼”冷冷地说,“得到这个家伙的妖灵宝珠就已经够了。”他甩起长鞭卷住了大寨主的脖颈,大寨主断了双臂也挣脱不得。“月下鬼”正要用力扯断他的头颅,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且慢!” 南方空中一人御剑而来,落在了已成废墟的小寨中。那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脸型瘦长,丹凤眼,头顶束着道髻,鬓发垂肩,长须过腹,身着紫红色长衫,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各位侠士,在下有礼了。”男子躬身道。 还礼之后,“雪上飞”问:“敢问兄台是?” “在下连圣谦。” “连圣谦!”“雪上飞”和“玉娇龙”异口同声的惊呼。 “月下鬼”道:“连圣谦,雨田宗掌门,《清微榜》排名第十九位的高手。” 连圣谦人如其名,谦逊和蔼:“只是谬赞虚名而已。” “虚不虚名我不知道,但是你这大宗宗主当得可不合格。在贵宗眼皮底下,竟有着这等凶邪的妖族,还打着‘雨田’的名号堂而皇之的行凶作恶,你身为雨田宗主,实在太失责了!”“月下鬼”说起话来可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连圣谦不愧是一宗之主,即便如此,依然谦恭大度:“说得是,的确是在下失责。这伙妖族也算精明,知道我雨田宗位于烟萦沼泽之北,平日很少竖穿沼泽往南来,所以胆大包天在此设寨。其实我宗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探得,只是屡次派人来查时,这里都是空空如也。前些日子我一直有事在外,后接到宗内传信,才速速赶回宗亲自来查,结果还是晚于诸位侠士一步。” “是了,这个妖族聚集的一群手下都是些鼹鼠、土拨鼠、田鼠之类,那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遁地、掘洞之技,你雨田宗往次来查时,可能他们都将寨子藏在了地下。正好沼泽地软,挖掘起来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雪上飞”回头看看,二寨主和那些喽啰们早就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也许是这样。不过究其因还是我宗之人办事不力,被此妖族所蒙惑。在此,在下向诸位道歉。”连圣谦又是一躬到底。堂堂九品级高手,对几人却是一口一个“在下”,如此谦逊,叫人如何不敬? “玉娇龙”道:“我们几个倒是没什么,不过受些伤而已。可是这妖族之前必定残害过许多人,不可留。不知连掌门方才为何喊住我们?” “别,不要杀我!”一直被长鞭缠着脖子的大寨主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连圣谦瞥了大寨主一眼:“正是由于此妖蝠作恶多端,才不能立即杀之。我想押回宗去,细细审问,查明他究竟害了多少人,我雨田宗也好替枉死之人修墓立碑,并尽量给予死者家眷相应的赔偿与照顾。” 萧天河忽而皱了皱眉头。 “雪上飞”称赞道:“果然是大宗掌门,考虑得就是周详。‘月’兄,就把他交给连掌门处理吧!” “唔……”“月下鬼”似乎稍稍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松开了鞭子。当着九品级高手的面,大寨主也不敢造次,依旧老老实实地趴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百六十五章 醉翁之意 目前,雨田小寨中,除了萧天河他们四个之外,还有一个人——诓骗他们来此,后来被二寨主给踹昏的妇人。此时她虽然已经清醒,但还是浑浑噩噩的,披头散发,靠在残墙上,呆呆地望着怀中孩子的尸体。她丈夫的尸体不知被大寨主掀起的龙卷风给吹到何处去了,在风中时她本能地搂紧孩子,这才将尸体保留下来。 “玉娇龙”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大姐,你……不走吗?” “走……去哪儿?”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泪早已流干了。家破人亡,她还能去哪儿? “玉娇龙”拿出一个钱袋塞在她手里:“去找个新地方好好地生活吧。” “没那么容易!”“月下鬼”走了过来,“你诓骗我等来此,害得我们差点儿丢了性命,岂能让你如此轻易地一走了之?” “玉娇龙”没想到“月下鬼”竟如此冷酷:“她都这么惨了,你还不肯原谅她?” “最毒妇人心。”“月下鬼”毫不同情,“你没听她跟那个鼹鼠寨主说么?‘我把最后三个人给带来了’,说明她之前还骗过别人。” “可是……她毕竟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玉娇龙”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自私,所以没什么底气。 “为了救她的家人,就得平白无故牺牲别人?照你刚才所说,那别人的家人惨不惨?”“月下鬼”驳得“玉娇龙”哑口无言。 “玉娇龙”干脆问道:“那你说当如何?” “此人当诛。” “不行!”“玉娇龙”不同意,将目光投向了“雪上飞”和萧天河。 “雪上飞”叹了口气,劝“月下鬼”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被恶人以丈夫和孩子的性命要挟,你还指望她能够杀妖救人?当时她那处境,也只能和恶人做下约定。设身处地想一想,还是算了吧。” “月下鬼”却不依不饶:“她完全可以去雨田……去名门大宗求助,如此即便那寨主的实力再强又能如何?一来可以为民除害,二来可以获得高品质妖灵宝珠,相信名门大宗的高手必定欣然愿往。况且恶妖本来就没打算遵守约定,她的丈夫和孩子是死定了,求助高手灭妖至少能报仇。可她却选择祸害别人以保全家人,罪不可恕。” “我有罪,我有罪……”妇人的精神完全崩溃了,捂着脸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萧天河道:“你看看她现在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随她去吧。” “月下鬼”不置可否。 妇人听到一个“死”字,突然停止了哭泣,跪着挪到“月下鬼”面前,抱住他的腿,哀求道:“死!让我死!死了我就能和相公、孩子相聚了!求求你,杀了我吧!” “如你所愿!”“月下鬼”甩开鞭子,勾住了妇人的脖子,稍微一用劲,妇人就飞旋出去,落地之后,她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 几人没来得及阻止。 “你!”“玉娇龙”指着“月下鬼”:“你太残忍了!” “一则咎由自取;二则生不如死。给她来个痛快的了断,其实是莫大的恩惠。”“月下鬼”冷冷地说,“我劝你收起那妇人之仁,江湖凶险,不是你大发善心的地方。”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娇龙”气得胸口直疼。 “还真是个冷冰冰、硬梆梆的家伙。”“雪上飞”又劝“玉娇龙”,“反正那妇人也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玉娇龙”白了他一眼:“连你也向着他?萧公子,你呢?”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我能理解‘月下鬼’的想法,但不支持他的做法。有时候人的承受能力远比想象的要强很多。我也曾经失去过父母、师父、爱人,也有过悲痛欲绝、万念俱灰的时刻,不是也熬过来了么?为逝去之人而落魄是愚蠢的,应该为他们好好活下去。这事别人再怎么劝也没有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去管她,如果这位大姐能想通这一点,她就能自己恢复生活的意志,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她始终一心求死,我们也无能为力。罢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萧天河说得对。是生是死,全都在她自己,谁劝都没有用的。”“雪上飞”道,“其实我们这行心狠一点没什么坏处,毕竟心狠不等于心恶。” “那你三十五年前,为什么不心狠呢?”“玉娇龙”抛下一句话就走了。 “三十五年前?”萧天河疑惑不已,“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雪上飞”挠着脑袋,“三十五年前我在盗界还没闯出名堂来,她是不是弄错了人?” 两人追出了雨田小寨。问“玉娇龙”“三十五年前”之事,她却什么都不肯说。“月下鬼”本就话不多,“雪上飞”在努力回想三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则在思考别的事。四人少见的一路沉默,往雨田宗方向行进。 雨田宗座落在烟萦沼泽的北部,再往北去不远就是沼泽边缘,沼泽外是茂密的森林,森林一直延伸至无底深渊,也就是曾经存在于清微界的第九洲边境。从小雨田寨到雨田宗,差不多要纵向穿行大半个沼泽,路途遥远,泥泞难行。所以三日之后,一行人才在轻烟内看到了雨田宗朦胧的轮廓。从那时起,四人就止不住地皆连声赞叹:雨田宗的建筑真是太雄伟了。 由于雨田宗附近无山、少石,因此几乎所有建筑都以木、竹建成。而且因为沼泽地湿的缘故,房屋都是立柱为基,建在架起的平台之上。水少处则平台低,水多处则平台高,如此,各个建筑高低错落,平台之间又以藤桥、绳梯相连,形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让人不得不感叹:“琼楼玉宇半空上,雕梁画栋烟雨中。” 雨田宗的大门,或许是全宗唯一以岩石筑砌之物,也只有它座落在地面上。 守门弟子看见四人后迎上前来,拱手躬身:“四位侠士,掌门已在万青殿恭候多时了。”不愧是雨田宗的弟子,和掌门一样彬彬有礼。 大门打开,里面是又宽又高的阶梯,一直通往大约在四层楼高处的正殿。阶梯两边还有好几处岔出去的木道,通往数座宽阔的圆台。那些圆台建得十分巧妙,都位于房屋下面,边缘的台柱正好也是房屋的支撑柱。台面都是由切削后的粗竹铺成,既坚实,又能挡住从下方水泽泛起的湿气。此时每一座圆台上都有诸多雨田宗弟子正在习武,可见名门大宗勤奋修炼之风。 四人进了万青殿,受到了连圣谦的热情接待。随后,连圣谦带领四人参观了雨田宗,当晚还在全宗最高点——差不多二十层楼高处的斗星台设下酒宴为四人接风。在这个高度上,沼泽烟雾已完全消散,仰头便可见清朗的夜空。斗星台沿边缘布着密集的石灯,灯火与天上明亮的繁星互相辉映,难怪此台起名“斗星”二字。 酒宴虽欢,可是,萧天河与“月下鬼”都是滴酒未沾。“玉娇龙”总觉得他俩有些奇怪,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两人的怪异使她有些心神不安,故而也只是喝了少许酒。唯独“雪上飞”心情愉悦,能与清微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痛饮,岂不快哉! 酒宴持续到戌时二刻左右才结束,连圣谦给四人安排的住处离斗星台不远,从高处往下俯视,整个雨田宗尽收眼底,烟雾之中,点点灯火闪耀,那感觉仿佛置身于云层之上俯瞰人间灯火,美妙极了。 散席没多久,“玉娇龙”就从屋中出来了,她要去找“月下鬼”和萧天河问个究竟。可是,“月下鬼”并不在房内。“都已经夜深了,这个家伙跑哪去了?”“玉娇龙”十分纳闷,只好先去找萧天河。到门前时,萧天河正巧刚从房里出来。 “你去哪里?”“玉娇龙”叫住了他。 “去找‘雪’兄。”萧天河扬了扬手中的小瓶,“他可真没数,居然喝得烂醉如泥。我去给他送点醒酒药。” “先别管他了。”“玉娇龙”把萧天河拉回屋内,关上了房门,“自打来了雨田宗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那个‘月下鬼’亦是如此。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天河笑道:“我所想与‘月’兄所想应该是一样的。你就没觉得连圣谦有什么不对劲么?” “玉娇龙”眉头紧蹙,仔细回想了一番,连圣谦一直谦恭有礼,似乎挺正常的。“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月’兄正要杀死妖蝠之时,连圣谦恰好出现并制止,未免太巧了些。” “这……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嘛,这就是你怀疑他的理由?”“玉娇龙”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不只如此。连圣谦出现的时候,二寨主及一干喽啰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他应该只看见大寨主一人。可是,他却说‘这伙妖族’,他是如何知道雨田小寨的妖族是一伙而不是一个的?” “‘雪上飞’不是说了吗?‘这个妖族聚集的一群手下都是些鼹鼠、土拨鼠、田鼠之类’,还说‘那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遁地、掘洞’什么的……” “我记得很清楚,‘雪’兄是在连圣谦说出‘这伙妖族’之后才说的那些话。”萧天河十分肯定。 “那也……啊,对了!”“玉娇龙”忽然想起来,“连圣谦说过,他是接到了雨田宗的急信才赶回来处理此事的,一定是信中所提的吧?” “不是。”萧天河摇了摇头,“他说过,宗里屡次派人去查时,那里都是空空如也。如此来看,雨田宗的人根本连妖族的面都没见过,如何知道是一个还是一群?” “可能是百姓所报,否则雨田宗也不会知道那里有妖族啊。也许曾经有人在家人被抓之后,曾经向雨田宗求助过,对,肯定是这样。”“玉娇龙”又想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好。假设是你说的这样,那连圣谦又是如何知道大寨主本体的呢?他出现时,大寨主已经恢复了人形,我们也一直是说‘妖族’二字,连圣谦却自己说出了‘此妖蝠作恶多端’,这怎么解释?” “玉娇龙”笑了笑:“很简单,他一定是在远处看到了大债主的本体。” “大寨主在恢复人形之前一直在龙卷风之中,只在最后被巨龙、巨蛟撕裂翅膀时才显露身影须臾。况且烟萦沼泽中有雾,从远处根本看不见的。” “那也可能是百姓所报啊!” “你觉得以大寨主的实力,对付百姓需要化出本体吗?”萧天河反问。一语中的,“玉娇龙”愕然失语。 萧天河道:“我知道,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什么确凿的证据,只是几个疑点罢了。仅凭几个疑点就把一位榜上有名的大宗掌门定性为恶人,此举相当不妥。既然连圣谦盛情相邀,这次是一定要来雨田宗的。但是,在未得出结论之前,也万万不可麻痹大意。” “玉娇龙”愣了半晌才连连摇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我也希望只是我胡思乱想,不如你去问问‘月’兄吧,他为何要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是先去给‘雪’兄解酒。” 萧天河走了之后,“玉娇龙”缓缓起身,也出了房间。 “心中的美好被打破,一定很难接受吧?”房顶上传来了“月下鬼”的声音。 抬头一看,“月下鬼”正躺在房屋飞檐之上观星赏月。 “玉娇龙”没好气地说:“还不一定呢。” “我说过,我们这行要心狠。”“雪上飞”与萧天河从小道走来,“心狠是第一点。现在再说第二点,要多疑。但多疑不等于瞎猜。” “玉娇龙”诧异不已,醒酒没有这么快的。“你没喝醉?” “区区那点儿酒还灌不醉我。”“雪上飞”笑道,“萧老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看不出来我是真醉还是装醉?” “玉娇龙”慨叹:“跟你们打交道真是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倒不是。到了陌生的地方,绝对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这是我的习惯。”“雪上飞”道,“没有眼见为实,我不想怀疑一位高手。” “那该如何‘眼见为实’呢?”“玉娇龙”问。 “没有办法。”“月下鬼”从房上跳了下来,“连圣谦已经找了一个合理的缘由把大寨主带回了雨田宗,我们无法确定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勾结。真要是‘眼见为实’了,恐怕我们就走不掉了。今夜大家小心,明天一早上路。” 在忐忑不安之中,漫长的一夜过去了,幸而平安无事。天亮之后,四人去万青殿向连圣谦道别。连圣谦挽留不住,也没再强求。 “四位侠士稍待,我承诺过雨田宗要给你们一份除妖的报酬,稍后就会送来。在此期间,四位侠士且坐品茶,我有事请教。”连圣谦道。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各自在椅子上坐下了。 “当日我赶到雨田小寨时,远远地看到了诡异的景象,在烟雾之中,似乎有一龙一蛟的身影,巨蛟一身绿鳞,巨龙遍体金鳞,不知四位是否看见?” “雪上飞”如实描述了那天与妖蝠鏖战的经过。 “龙与蛟皆是水域鳞族,或栖于江河,或栖于*大海,最差也是大湖深潭。从未听说过蛟、龙栖于沼泽的,更何况还是那样的庞然大物。”连圣谦一边说,一边用那双丹凤眼仿佛随意地扫过四人的脸庞。 萧天河这才知道,连圣谦把四人邀请来雨田宗的真正目的,他是怀疑巨龙与巨蛟的出现与四人有关。其实现在想想也明白了,他们前夜的担心其实是没必要的,即便雨田小寨有妖族害人的事传出去,也没人会觉得连圣谦后来的处理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天河装作与另外三人一样惊异。 “四位侠士果真对蛟、龙之事一无所知?”连圣谦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各位不要把蛟、龙在烟萦沼泽现身之事说出去。在下自会将此事查个清楚。” “可以理解。如果消息传出去,烟萦沼泽势必会成为一处是非之地。”“雪上飞”道。 这时,殿门开了,一名雨田宗弟子端着一张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盖着绒布。连圣谦道:“这是我雨田宗赠给各位的妖灵宝珠,由于不知道各位的功力属性,所以金、木、水、火、土各准备了一颗。虽然可能不如那只妖蝠的妖灵宝珠品质高,也已是不可多得的良品了,还望各位笑纳。” 绒布掀开,黄、绿、蓝、红、褐,五色妖灵宝珠一看就知道品质不错,在市场上也是有价无市的局面,可遇而不可求。向四个人赠送五颗高品质妖灵宝珠,不得不说,连圣谦真是慷慨。 赠送宝珠之后,连圣谦又把四人送至雨田宗门口,拱手道:“四位若是好奇那蛟与龙之事,欢迎再来我雨田宗做客,只要查得线索,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恭祝四位侠士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走远之后,“雪上飞”长叹:“如此谦和的顶尖高手难得一见,客气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真希望你们的怀疑是错的。” “可惜,怀疑多半是对的。”“玉娇龙”的面色十分凝重,“刚才在万青殿,连圣谦又露出一个破绽。他竟然说出了‘雨田小寨’四个字。可是,他出现的时候,写着那四个字的寨门早就被龙卷风摧成碎片了。” “月下鬼”劝道:“是对是错都与我们无关了。折来雨田宗一趟又耗费了好几天。我们还是尽快赶去琅苍洲为好。” 第六百六十六章 刮目相看 暂时抛下对雨田宗掌门连圣谦的怀疑,萧天河一行人踏上旅途继续向东。出了烟萦沼泽,就到了神炎洲的地盘。由于此时神炎军与琅苍军正在东线交战,所以不能从闲风原抄近路直接进入琅苍洲。于是,在进入神炎洲地境之后,一行人稍微转向南边,取道玉阳洲再折向北进入琅苍洲。 漫长的旅程一路无他事。几人的交谈也一直围绕着“八兽珍戒”、“桂菊会”以及在雨田小寨突然出现的巨龙与巨蛟。对龙与蛟之事,大家虽各有猜测,但结论都差不多:首先,龙与蛟就栖息在烟萦沼泽,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另外,龙与蛟和妖蝠有仇,否则也无法解释三个妖族为何不一致对付人类。可是,这又引出了两个新的疑问:第一,龙与蛟为什么不杀死妖蝠?第二,他们制服了妖蝠之后,为什么不转而对付人类?在其他三人看来,一切都得等连圣谦调查清楚之后才能真相大白。只有萧天河清楚,无论连圣谦怎么查,都是查不出结果的。 其实并不是敖睚眦和石灏明不想杀死妖蝠,而是在情急之下被召出至清微界,两人只能显出本体,依靠坚实的本体来暂时抵抗清微界的威压。这比正常情况下化出本体需要消耗更多的妖力。正因为这次召唤,两人为萧天河所用的日子又延后了。 黄泉深渊位于琅苍洲东南部,待四人到达时,是七月中旬。永灵热泉喷发在八、九两月之间,时间还算充裕。不过,没必要过早下深渊,永灵热泉不喷发,千年冰潭的酷冷没人能受得了。 黄泉深渊附近方圆百里范围内有不少村镇和州城,所以直至七月下旬,也没感觉到聚集了多少人。黄泉深渊是个三叉深渊,三条叉渊分别指向西北、东北和正南。千年冰潭就在深渊中心区域,从哪条叉渊下去都是一样的。 八月初一,萧天河一行人来到了南叉渊,沿着深渊狭缝处参差的岩石向下行进。据地图显示,黄泉深渊最深处距地表大约一千余丈,换算成里数大约是五里左右。在平地的五里路不算远,在竖直方向可就是深得惊人了,更何况千年冰潭之寒无人能近。在下到三百丈的深度时,就能明显感觉到渊底寒气逼人。当下到八百丈时,“玉娇龙”已经冻得浑身直打颤了。 “月下鬼”讶异地问萧天河:“你不觉得冷吗?” 萧天河回道:“还成。” “雪上飞”道:“差不多就到这里吧。再往下我们也受不了了。” “月下鬼”环视四周,发现西侧不远处的岩壁上有个大凹坑,正好可以露宿。 “你能挺得住吗?”萧天河问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玉娇龙”。 “有、有火就行。” “还真有火。”“雪上飞”指着凹坑道。 凹坑深处,一团火光若隐若现。显然,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凹坑空间很大,他们还是打算在此处落脚。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将暂住于此。只要渊底的永灵热泉一喷发,此处就能感受到腾升的热气。 既然打算落脚,总得先拜访一下“邻居”。四人走进凹坑深处,才发现这里“邻居”还不少,在外头只能看见一堆篝火,走进来才发现篝火竟有三堆。每堆篝火旁都围坐着几个人,而且很明显他们并不是一伙的。见又有“新客”来此,众人纷纷注目。 西边篝火旁坐着四个身着紫红衣衫的人,其中有一名老妪,两名中年男子和一名年轻的小伙子。 中间篝火旁坐着三个猎户打扮的男子,每人都是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人裹着虎皮,一人裹着豹皮,一人裹着鹿皮。三人正各持一铁钎,在篝火上烤肉。 东边篝火旁也坐着三人,都穿着显眼的朱红色衣衫,衣服前胸和后背分别绣有黑色的乌鸦图案。 “这里人已经够多了。”东边火堆旁的一人说道。这话虽然是对同伴说的,却是给萧天河他们四个听的。反倒是当中火堆旁的一位“猎户”起身招呼:“过来一起坐吧!咱们没有那些名门大宗之人清高,出门在外,都是江湖朋友!” “月下鬼”瞥了一眼穿红衣得三人,开口道:“魔道第一大宗——炎鸦宗。不知贵宗冉长老可安好?”他说完也不等那三人回答,径直走到当中火堆旁坐下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 “啧啧,‘魔道第一大宗’,真是气派!”西边火堆旁那名年轻人讥讽道。 “休要多事!”老妪斥道。 这四个紫红衣衫的一看就知道是雨田宗的人。“玉娇龙”道:“巧了,我们来此路上曾与贵宗连宗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 “既然是一面之缘,不提也罢。”老妪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比起连圣谦,她待人的态度可是差了不少。 “还是咱们这些江湖散人更友善。”“猎户”中最年长的那人将已经烤好的肉递塞给了“玉娇龙”。 “看把这姑娘冷的。”另一位“猎户”递过来一碗温好的酒。 “玉娇龙”在火边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香喷喷的烤獐子肉下肚,再灌上几口热酒,身体暖和了不少。 “雪上飞”也在火堆旁坐下,只剩萧天河还站在稍远处望向凹坑外面。 “雪上飞”招呼道:“‘梁’老弟,怎么不过来烤火?你真不觉得冷?”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他还是以名号称呼萧天河。 萧天河回过头来,反问:“你们觉得很冷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连雨田宗那名老妪都抬眼望着他。这里可是地表以下八百丈的深处,距离渊底只剩下最后三百丈,连阳光照不到这么深的地方。由于接近渊底的千年冰潭,寒气凛冽,连“玉娇龙”那样玄境六品之人都难以抵御。 “我先去外面探探下去的路。”萧天河走出了凹坑。 “那小子出乎意料是个高手呢。”雨田宗的老妪眯缝起眼睛喃喃说道。 “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旁边的年轻人道,“怕不是有什么抵御寒冷的法宝或符咒吧?要么就是会什么异术。” 三名“猎户”也向“雪上飞”他们打听起萧天河来。自视清高的炎鸦宗人虽然没有开口问,却一直在竖耳听。可是“雪上飞”他们三个只是含糊其辞,“猎户”们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谁知萧天河这一去,很久都没回来。 年长的“猎户”好意提醒道:“你们不担心那个小兄弟么?” 雨田宗的年轻人哂笑:“逞强逞出麻烦了吧?现在已是夜里戌时三刻了,千年冰潭在子夜时分寒气最重,一刻之内再不回来,呵,恐怕就永别了。” 年长“猎户”却说:“我看那小兄弟身子骨不错。再说他应该不会冒然下到受不了的寒冷深处,我估计可能是失足了。” 雨田宗的年轻人怪笑了一声:“那还不是一样?失足跌下去,即便摔不死也得被冻死。” “玉娇龙”心中惴惴不安,起身去凹坑外边缘查探了好几回,可深渊下方黑洞洞的,什么都瞧不见。 “不必担忧。”“雪上飞”劝道,“那个家伙一向稳重。” “可是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他只是去探探路,早就该回来了。不行,我得下去寻他。”“玉娇龙”道。 雨田宗的年轻人冷嘲热讽:“你当心自己也回不来了。” 老妪嗔道:“休管他人闲事!” “月下鬼”突然冒出一句:“呵,急什么,他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了?可是人在哪里?“玉娇龙”往外迎,再一次来到凹坑边缘,果然,下方的黑暗之中隐约有人影在晃动。 “‘梁’公子?” 下面那人应了一声,果真是萧天河!由此可见“月下鬼”的感知十分敏锐。 萧天河上来之后,把“玉娇龙”吓了一跳,他的脸上和头顶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身上衣服冻得硬梆梆的,好在他行动自如,丝毫不见受冻之后的迟钝。他径直走到篝火旁边取暖,叹道:“下面还真是冷啊!” “你为何这么久才回来?”“玉娇龙”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都想问的。 “下去容易,可上来却不好爬呀,费了些工夫。” 雨田宗老妪皱了皱眉头,起身走了过来,细细打量着萧天河的衣服。“这位少侠,不知你下到了多深的地方?” “没多深,其实我也没注意深度。”萧天河回答。 老妪笑了笑:“休要骗我。不到极深之处,衣服怎会冻成这样?”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碰触了一下萧天河的肩头,外衣竟碎裂开来。“瞧瞧,即便你攀爬上来,还烤了片刻火,衣服依然这么脆,稍用功力就碎了。” 萧天河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年长的“猎户”问道:“这位婆婆,究竟下到多深的地方,才能使衣服脆成这样?” “呔!竟敢如此无礼!”年轻人“腾”地站起。 “哎,一个称呼而已,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老妪先训了年轻人一句,然后对年长“猎户”说,“据老身推测,衣服能冻得这么脆,差不多应该下到最深处了。” 一直不吭声的炎鸦宗的一人终于开口了:“不可能!渊底距离千年冰潭也就是几百丈的距离,那寒冷程度即便是九品级高手也受不了的。不是我看低梁少侠,他根本不可能是九品级!” “月下鬼”说:“真要是九品级高手也不会来争夺椋鹿戒了。” “你看,他的同伴也说他不是九品级吧?”那人道。 老妪道:“本宗掌门连圣谦,曾下到距离渊底八十丈的深处,据他声称,在那个深度,连衣服都会被冻硬。注意,是‘硬’,而不是‘脆’。而且如我刚才所说,梁少侠从下面攀了上来,又烤了火,衣服仍然没有恢复原样,所以我推测,他刚才至少下到了距离渊底三十丈之内的深处。距离渊底三十丈,基本就是到底了。连掌门之言,你们不会不信吧?” 雨田宗掌门连圣谦,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九位。 “连掌门尊为修仙大宗掌门,他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炎鸦宗另外一人道,“只是……‘距离渊底三十丈之内’,这未免让人难以置信。” 雨田宗的年轻人笑道:“蔚长老,您漏了一点,连掌门穿的什么衣服?他穿的又是什么衣服?兴许是布料太次呢?” 年长“猎户”立即带着两名同伴起身,对老妪行礼:“原来是雨田宗三长老到了,失敬,失敬。” 蔚长老瞥了年轻人一眼,指着地上的衣服碎片说:“都是寻常衣物,能比连掌门的衣服次到哪儿去?反正给我穿同样的衣服,我是没胆量下到足以将衣服冻脆的深度。梁少侠,还有这几位江湖朋友,之前是老身无礼了,在此道歉,还望海涵。”看来,蔚长老已经认定萧天河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梁少侠,在下贾彷榕,这两位是我兄弟,贾彷榆、贾彷栎。”年长的“猎户”也向萧天河行礼。 “贾氏三木,久仰大名。”东边那三位炎鸦宗人终于放下清高,也自我介绍一番。他们的来头也不小,虽不是掌门、长老级别的人物,但也是炎鸦宗实力高强的三位分堂主。 真是有意思,即便在萧天河一行出现之后,这些人依然互不理睬。但认定萧天河是高手之后,却纷纷寒暄起来。 既然别人都如此客气了,“雪上飞”他们三个也不好意思再掩藏身份了。萧天河当然还是以“梁上飞”自称。当听说四人的身份是江湖大盗之时,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气氛一下子又尴尬下来。 最后还是萧天河打破了沉闷:“其实我刚才真没下到渊底。” 此时雨田宗那位名叫邱子菁的年轻人更显不屑:“量你也不可能下到渊底。” “不过我已经看到了渊底。”萧天河的话简直是在让邱子菁难堪,能看到渊底,也就意味着离渊底只差几丈的距离了。 邱子菁的脸有些发烫,但依然嘴硬:“这么说,蔚长老所言的‘距离渊底三十丈’还是低估你咯?敢问‘梁’大侠,不对,‘梁’义士,也不对,‘梁’君子,你是什么品级?”‘梁’君子,和“梁上君子”只差一个字,真是个讽刺的称呼。 “至境一品。”萧天河实话实说。 邱子菁先愣了片刻,随即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梁’少侠可否让老身检视一下经脉?”蔚长老道。 萧天河知道,蔚长老并非不相信,正是因为相信了,才提出这等看似无礼的要求。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掩藏的,大大方方伸出手来。蔚长老握脉一试,果然是一品级。她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梁少侠以至境一品的实力,竟下到黄泉深渊之底,老身钦佩之余,也甚感疑惑,不知能否明言?” 邱子菁道:“蔚长老,都确定他是一品级了,你还信他刚才下到渊底的鬼话?” “我只信我看到的事实。”蔚长老道。 “好,那就请‘梁’君子说说看,黄泉深渊底下有什么?”邱子菁一心想要揭穿萧天河的“骗局”。 自视甚高、年少轻狂,像邱子菁这样的“直头穗子”,萧天河见得多了。任他讥讽,毫不动怒。“底下什么也没有。”他平静地回答。 “这话我也会编。”邱子菁不以为然。 “‘梁’少侠,你是受不住寒冷,所以才回来的?”蔚长老问到了点子上。 萧天河摇了摇头:“我是去探路的,探明了下底的路,我就往回攀了。” 蔚长老为之一颤:“这么说你还未到极限,还能继续接近千年冰潭?” “我想是吧。” 邱子菁仍然不信:“蔚长老,你休要听他信口开河。就算他隐藏了真正实力,还能强得过掌门去?他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几?” 此话倒是提醒了蔚长老。蔚长老盯着萧天河的眼睛,说道:“八大帝皇应该不可能。排名第九位、第十位、第十一位的高手都长久不出江湖,应该也不可能。第十二位是名女子;第十三位正是传出椋鹿戒消息的‘千臂金刚’。从第十四位开始,大部分人都是江湖各势力的领袖人物。老身也曾经见过不少。没见过的只有那些散人了。不过,本宗连掌门排名第十九,排在他之前的高手,只有第十八位的束雷派秀掌门未曾谋面。” “他可不是秀掌门。”炎鸦宗的扈逢朝道。此次桂菊会,炎鸦宗以他为首。 说起束雷派,是位于太玄洲的魔道大宗,与炎鸦宗的关系,就好比仙道大宗冰鹤门与霏晴派的关系,实力难分伯仲,都自认为是天下第一大宗。身为炎鸦宗分堂主,自然认得束雷派的掌门。 “我想秀掌门也不会如此年轻。”蔚长老笑道,“我也是糊涂了,刚才分明已经探明,‘梁’少侠就是至境一品。”隐藏实力这种行为,对高手来说很难奏效。尤其蔚长老是通过握脉的方式直接探明的,想在这种方式下对她这样的高手隐藏实力,恐怕连八大帝皇都做不到。 “那‘梁’少侠究竟为何能忍受渊底的酷冷?”贾彷榕问到了关键。 “我也不知道。”萧天河耸了耸肩,“可能我天生比较抗冻吧。” “嘁!”邱子菁还是那副“编瞎话谁不会”的态度。 贾彷榕又道:“如果‘梁’少侠下到渊底却依然不觉得难以忍受的话,那想必也能接近千年冰潭咯?” 旁边贾彷榆似是恍然大悟:“那岂不是可以先他人一步取得椋鹿戒?” 萧天河挠了挠头:“可是,光接近冰潭,破不了冰也是白搭啊!” 见萧天河有推脱之意,邱子菁更加不屑,他已经认定萧天河是在装象吹牛,小声咕哝道:“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你怎地如此心高气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先不说别的,‘梁’少侠敢下去,你敢么?”雨田宗的一位中年男子道。此人名叫傅云芳,他是蔚长老的徒弟,邱子菁的师父,另外一人则是他的师弟。 邱子菁不服气:“他再下去一次,我就敢!” 第六百六十七章 潭中之潭 不管别人如何认为,萧天河的三位同伴还是相信他的。“雪上飞”眼睛一转,上前道:“‘梁’老弟,如果你受得了的话,还是先去冰潭旁边看一看,传说中的椋鹿戒究竟什么模样,被冻在寒冰中的什么位置。” 萧天河心领神会,“月下鬼”怀疑椋鹿戒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去冰潭旁对照《八兽珍戒》书册上的图案看一看便知真假。于是他说:“那正好,邱道友可以与我同行。” “我和你这盗贼可不是同道,少跟我套近乎!”邱子菁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火把,先行走了出去。 他的师父想阻拦,却被蔚长老挡下:“此子太过心高气傲,让他吃些苦头也算是个教训。” “我送你出去。”“月下鬼”和萧天河一起走到凹坑外沿,悄悄将那本《八兽珍戒》塞给了他。 邱子菁在前,萧天河在后,两人向渊底行进。凹坑所在的深度差不多是六品级能够忍受的极限,再往下不到五十丈,邱子菁感到冻气彻骨,四肢僵硬,速度越来越慢。他回头看看,萧天河却没多大变化。碍于面子,邱子菁拿出一瓶丹药,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如果受不了就回去吧,丹药一下子吃太多没什么好处。”萧天河好心劝道。 “不用你管!”邱子菁沉着脸,“你先走!” 又下去了几十丈,丹药也不顶事了,深渊中清晰地回荡着邱子菁牙齿打战的声音。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几乎要将火把凑到脸前,却眼见着萧天河在前头几丈从容自如地向下,再向下。 已经距离凹坑足有一百二十余丈了,邱子菁实在挨不住了,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可真、真有本事,我算是、服、服了!” 萧天河回头看看他那副熊样,估计自己也爬不上去了,叹道:“我送你一程吧!” 邱子菁虽不情愿,但是为了活命,还是老老实实趴在萧天河的背上,由他驮着往上爬。 “多谢救命之恩。”踌躇了许久,邱子菁还是红着脸道了谢。 “客气了。”萧天河觉得邱子菁本质还不坏。 “‘梁’兄,既然你有这等奇异的本领,何苦非要当一名盗贼呢?天下义贼少有,毕竟为人所不齿啊!”邱子菁疑惑地问道。看来他是真的心悦诚服了,不仅改了称呼,连语气都变得柔和了。 “有时候命里的事不由自己选择的。”萧天河只能如此回答。 “如不嫌弃,此次桂菊会之后可以和我们一起返回雨田宗,连掌门一定很乐意收你入宗的。”邱子菁发出了邀请。 萧天河婉拒道:“多谢美意。不过我是个魔道的修真者,并不适合加入雨田宗。” “那太可惜了。”邱子菁惋叹。 快爬到凹坑时,邱子菁的身体已经缓暖了不少。萧天河把他放了下来:“剩下这点距离,你自己爬也没问题了。” 邱子菁知道,萧天河这是在给他留面子,于是对他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 与邱子菁分别之后,萧天河再次往下。到底不过三百丈距离,他下去得很轻松。当站在渊底的地面上时,萧天河感到了强烈的寒意,但并非难以忍受。在下到渊底的过程中,他也思考过自己格外抗冻的原因,最终还是归于虚空之境中的漫长锤炼。躯体坚实了,想必也更抗冻了。萧天河举着火把,大踏步向深渊中心地带走去。 千年冰潭,顾名思义,潭中之水常年结冰。但当萧天河亲眼看见冰潭之时,还是吃了一惊。寒潭不大,潭中的冰块倒是不小,俨然已是一座小冰丘了。冰块反射着火把的光芒,亮晶晶的。在冰丘中心,的确冻着一枚戒指,可是隔着厚厚的冰层,根本看不清戒指的模样。萧天河略有些失望,看来此次将是无功而返,还是得等永灵热泉喷发。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火苗跳了两下,熄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萧天河眉头紧蹙,深渊四面都是山崖,哪里可能起风?既非自然之风,多半乃不详之兆。 果不其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话:“来者何人?” 萧天河大惊,渊底竟然还有别人!可是根本辨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他慢慢靠在了冰潭旁边的一座岩石上,冲着黑暗反问:“你又是何人?” “你为何能经受住冰潭的寒气?”那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可还是听不出人在哪里。 萧天河还是反问:“你又为何能经受住寒气?” “嚯嚯嚯……”那人诡异地笑了一声之后,沉默了。 许久未听见动静,萧天河轻手轻脚地往回走。好在渊底地形并不复杂,即便没有光,只要知道岩壁的方向,也能找到来路。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诡异的碎裂声,感觉像是冰碎了。萧天河没有回头看,反正压根也看不清,索性加快步伐,朝着来路疾奔。骤然,一股恐怖的吸力牢牢“拽”住了他,他前倾身躯依然举步维艰,衣服脆裂成屑,连鞋子都一块块从脚上脱离。吸力越来越大,萧天河最终被吸得“飞”了起来,向着冰潭坠去。落至冰丘上方时,他看到潭底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幽光,冰丘已从当中裂开,就这样,他一坠到底,从裂缝中坠入了冰潭的最深处。在萧天河的身影消失之后,一分为二的冰丘重新合拢,恢复原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萧天河呼号着,翻滚着,直到“噗通”一声落入水中,顿时,一股强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一齐向他袭来并包围了全身,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被丹田和经脉涌出的暖意所唤醒。他发现自己正飘在水面上,处于一个山洞之中。山洞中间耸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外围都是水。仰头望去,千年冰潭的冰丘就在三十几丈外的洞顶。潭中潭!这太奇怪了,萧天河能感觉到,这里比潭外更冷,可是,水却没有结冰。发出幽蓝色光芒之物也正是这怪水。他撩起一些水来,水滴从指缝间滴落,好似流星坠地一般绚烂,激起的波纹也使得蓝光荡漾起来,这场景甚是玄妙。 潭底山洞之中没见其他人影,总之,先上“岸”再说。萧天河游了两下就摸到了巨岩,但触感却表明,那根本不是什么巨岩!而是一个长着毛的怪兽! 萧天河惊叫了一声,洞中再次响起先前的人声:“你到这边来。” 此兽口气听着并没有那么凶。萧天河定了定神,顺着怪兽庞大的身躯绕向了山洞另外一边。原来,他刚才所处的位置是怪兽的背后,来到正面之后,他才看清了怪兽的模样:二十来丈高的身躯,头颅像是一头山羊,头顶的两只“羊角”贴着洞顶一直延伸到后脊的一半处,颌下的“羊胡”一直垂到水中。怪物四肢跪在水底,脖颈缩紧,头因为长角抵住洞顶的缘故,必须得保持后仰。太压抑了,这姿势就像是山羊被关进了鸟笼,丝毫动弹不得,萧天河都替他感到难受。 羊怪尽力垂下眼来,打量着萧天河。 “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有人来到这里。”羊怪道,“不过,你的实力可差得太远了。”听上去他相当失望。他的话表明两点:第一,不久之前曾经有人也下到过这座潭底山洞;第二,那个人应该是个高手。 萧天河略微一想,问道:“上次来这里的人,莫非就是‘千臂金刚’?” “什么‘金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古怪的家伙。你先上来吧,在太阴之水里呆太久,我怕你会死。”羊怪非常和蔼地劝道。 原来这蓝幽幽的水叫太阴之水,好霸气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羊怪口气柔和之故,萧天河先前对他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了。他顺着羊怪身上的长毛爬上了他的肩头。 “我叫萧天河。不知你该如何称呼?” “我……我姓白,名字是……我想一想……哦,我叫白水集。”羊怪道,“这是再上一次来这里的两个人给我起的名字。” 再上一次,也就是说,在萧天河之前至少曾经两次有人下到过这个潭底岩洞。 “跟我说说你的事吧。”萧天河拉着白水集的长毛裹住身子,十分暖和,“你好像是被困在这儿了?” 白水集长叹了一声:“没错。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八百多年了。” 萧天河听了直咋舌,八百多年都被憋在这对他来说相当狭窄的洞里,得孤寂到何等程度?“你那么神通广大,能破开冰丘把我吸进洞来,怎么会出不去呢?”萧天河不解。 “呵呵。”白水集落寞地笑了一声,“那可不是我的神通,而是这一洼太阴之水的‘功劳’。那座冰丘本来就是裂开的。太阴之水的源头在我身下,每隔数日,太阴之水就会灌满整座山洞,寒气会冲开冰丘裂缝,可冰丘一旦开裂,太阴之水就会疾速倒灌,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冰潭外的一切无根之物都吸进洞来,待太阴之水水位下降之后,冰丘又会重新合起,倒灌也会慢慢停止,太阴之水将会重新积蓄。这个循环周而复始,自我被困于这里起,就始终如此。” “难怪外头干干净净的,连个石子都看不到呢。”萧天河道,“那你为何被困在此?冰丘开裂时,你为何不趁机出去?我想那股吸力对你这等庞大的身躯来说,应该没什么威力吧?” “早年间,我犯过一个大错,得罪了圣人。圣人心慈,不忍杀我,遂将我关在此处悔过。圣人在洞内留下禁制,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圣人曾说过,待我彻底悔悟之后,终将遇见一位有缘之人,将我带离这里。” “那……你已经彻底悔悟了么?” 白水集笑了笑:“八百多年过去,圣人的禁制早已松动,现在如果我硬是要出去,并非不可能,无非就是多耗些妖力罢了。可是,我不想那么做。”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我起初心灰意冷,这寒冷的深渊之底,怎会有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想到,我竟真的遇到了下来渊底之人。只可惜,前两次我遇见的人都不是有缘之人。第三次遇见的是你,看来,我还得继续等下去。我一定要等到那个有缘之人出现把我带离这里,如此才算不负圣人当初之苦心。” 回到“遇见人”这个话题,萧天河问到:“你上一次遇见人时可是在七年之前?” “洞中无岁月,我已经记不清具体日期了。”白水集回答,“不过我记得,他来时正好是热泉喷发之时。” “那应该就是‘千臂金刚’没错了。他离开黄泉深渊之后,在江湖上散布了椋鹿戒的消息,我这回正是冲着椋鹿戒来的。椋鹿戒就是冻在冰丘里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我第一次遇见的夫妻二人留下的。距今也不知过去多少年了。” “你第一次遇见的人是陆长冈和苏君溪?”萧天河惊讶道。不过想一想这也很正常,椋鹿戒总不会无缘无故落在渊底。 白水集也很吃惊:“你知道他们二人?” “他们俩可是闻名于世的铸匠。他们铸出了八枚戒指,江湖上称为陆苏奇戒。椋鹿戒正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白水集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他们当时被仇家击落深渊,本该一命呜呼,正好遇上热泉喷发,后又被吸进洞来。我消耗妖力替二人疗伤,他们虽然无法带我离开这里,但留下了一枚戒指作为答谢,说是将来世人会被此戒吸引而来,也许我等待的有缘人就在其中。” “那你第二次遇见‘千臂金刚’是怎么回事?” “那个古怪的家伙是个喜好铸造之人。”白水集回忆道,“他下到渊底是为了寻找淬火用的极品水材,也就是太阴之水。虽然他实力很强,但依然无法破除禁制。他在仔细研究了那枚戒指一番之后,说该戒指是不可多得的极品。我想把戒指送给他,他却始终不肯收下。没想到后来他替我在世上散播了消息。真如你所说的话,我感觉我离开山洞的日子就快到了!”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不知该如何说才能不打击到白水集:“这个……其实陆苏奇戒对于顶尖高手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这次桂菊会聚来的高手虽然不少,但都达不到‘千臂金刚’那样的实力。” “哦?” “你有所不知,江湖上有一本记载着当世最厉害的三十位高手的名册,‘千臂金刚’排在第十三位。而这次来的高手,即便和名册上排行最末的人相比,也是远远不及……” 白水集沉默不语。 萧天河叹道:“连‘千臂金刚’那样的高手都无法带你破除禁制,圣人所说的有缘人,必定是个实力登峰造极之人。如此看来,应该是陆长冈夫妇高估了椋鹿戒的吸引力吧。其实我觉得,经过八百多年的悔过,你已经有资格离开这里了。” “不!不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违逆圣人之言。”白水集有点儿一根筋。 萧天河无言以对。 “我的故事说完了。该你了。”白水集没有要送萧天河走的意思,也许是他孤独得太久了吧,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说话的人,想多聊一会儿。 萧天河打飞升之后说起,一直说到被吸入潭底。白水集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白水集问道:“我前两次遇见人,都是正赶上热泉喷发之期。现在热泉还没喷发,你是如何抵抗住寒冷的?” “也许是因为我躯体比较坚实吧。” 白水集“呵呵”一笑:“是挺坚实,不过也不及‘千臂金刚’和陆氏夫妇,连他们都受不了酷寒,赶在泉歇之前离开了深渊,你实力这么弱,怎能受得了?你一定有过什么奇遇,好好想一想。” 萧天河刚飞升没多久,在清微界的经历也就这么点儿。除了桂菊会之事,也就剩下从龙朝京那儿获得红珠的事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砰然一跳,红珠是五行圣祖祝融妖灵宝珠的一部分,而祝融正是火之圣祖!火,御寒,也许玄机正在于此! “对了,在来此地的路上,我意外得到了一颗火属性的妖灵宝珠……”萧天河将红珠从孟章界中拿了出来。 白水集一见红珠就目瞪口呆,许久,双目竟涌出泪来:“啊!圣人,妖灵宝珠上有圣人的气息!” “啊?祝融圣祖就是封你在此的圣人?” “正是,正是!祝融,火神祝融!”白水集眼泪纵横,“不会错了,你一定就是我的有缘之人!八百年,已经足足八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萧天河一下子有点懵,拿出红珠原本是想解开抗冻之谜,结果却被白水集认定是有缘人,“可是,我无法解除禁制啊!” “既然你得到了圣人的妖灵宝珠,那就一定能解除禁制,你试一试,激发妖灵宝珠中的妖力!” 萧天河满怀歉意地说:“我实力不够,才一品级……” 白水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没事,我可以等。等你修炼有成之时,再回来破除禁制。” “如果要修炼到‘千臂金刚’那样的实力,恐怕得等很久。” “我八百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个百十年。” “好,我答应你,待我修炼有成之时,一定会回来的。”萧天河郑重地承诺。 白水集喜滋滋的:“你的资质很不错,我相信重逢之日不会太久。我这就送你离开。” 萧天河把妖灵宝珠收回孟章界,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喊道:“且慢!” 第六百六十八章 椋鹿奇戒 当萧天河把妖灵宝珠收回孟章界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白水集:“祝融圣祖当初有没有说过,必须等有缘之人破除禁制之后,你才能离开?” 白水集想了想,回答:“虽然没有确切地这么说,但不破除禁制,根本没法离开。那禁制只对妖族有效,对人类无效。” “嘿,那就好。”萧天河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必再等了,我现在就有办法带你出去。” “真的?”白水集半信半疑。 “不用破除禁制,只要避开禁制就成了。”萧天河决定对眼前这个和蔼的巨妖透露自己的秘密。 听萧天河说完出去的方法之后,白水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居然还有这种方法?果真能成吗?” “放心。开始吧!” 白水集将长长的尾巴从太阴之水中扬起,这也是他唯一能够自如活动的部位。长尾重重地拍了一下水面,激起一股浪来,直冲顶壁的洞口而去,冰丘再次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接着,萧天河顺着他的脊背一直爬到了尾尖。白水集又猛甩了一下尾巴,萧天河顺势松手,向上飞去。在出洞的刹那,他将白水集收进了孟章界。 萧天河从冰丘缝隙中蹿出,落在冰潭旁边,然后把白水集放了出来。白水集的身躯实在是太大了,渊底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白水集双眼闪着泪花,昂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叹道:“出……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孟章界之事,还望替我保密。”萧天河道。 “那当然。”白水集的身躯一下子不见了,一位白净的长发年轻人出现在萧天河面前,跪地伏拜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白水集愿从此为主人执鞭坠镫,效犬马之劳!” 萧天河赶紧上前搀扶:“万万不可!我助你出来是理所应当,不求你回报。” “既然你就是祝融圣祖所说的有缘之人,我自当追随左右。刚才我也看过了,孟章界中的七位小妖实力还不够强,得继续修炼,就由我来代替他们为主人效力。再说,我已悔过八百年了,高岸深谷,沧海桑田,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不如跟着主人闯荡江湖,也是一件快事。” “可如今世界已不似原先,修真者人人都想得到高品质的妖灵宝珠进行化丹,你现在虽是人形,但将来倘若被高手察觉,岂不危险?你还是找个僻静之处独自隐修吧。”萧天河劝道。 白水集又道:“这点你大可放心。陆氏夫妇和‘千臂金刚’算是实力高强的修真者吧?我有信心让他们那等实力的人都察觉不到我是个妖族。即便被发觉了,又能如何?想来取我宝珠,就让他尽管来好了。” 萧天河见白水集言语诚恳,只得答应:“那好吧,不过今后你我须以朋友相待。”他将白水集扶起之后,纳闷地问:“你早已修炼成人形,为何在山洞里却要化出本体受罪呢?” “有祝融圣祖设下的禁制,我在洞内无法变成人形。我想,这也是圣祖对我的一种惩罚吧。”白水集一边说话,一边活动着筋骨,脖颈和四肢关节都在“噼啪”作响。 “你当年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白水集惆怅地叹道:“年轻气盛,不服圣祖的实力,非要挑战圣祖。结果又打不过,颜面尽失。于是心生忌恨,恶蒙双眼,用卑鄙手段害死了圣祖之妻。圣祖放我一条生路,乃是天大的恩德。唉,没想到我悔过了这么久,连圣祖都已殒没……” “圣祖果真殒没了?”萧天河惊道。 “没殒没的话,你那颗妖灵宝珠又是从何而来?”白水集反问道。 萧天河点点头,又问:“你的本体可是山羊?”说起来,妖族的本体如果是常见的兽类,一般都是比该种兽类大一些。可像白水集那样和小山一样山羊本体,未免也太夸张了。 “像,但不是。”白水集道,“我本体乃是‘白泽’,算是天生地孕、独一无二的异兽,否则当初也不会不服圣祖之威。” 萧天河恍然:“白泽……‘泽’乃水聚集之处,难怪陆长冈夫妇给你起名‘水集’呢!” “或许也有‘太阴之水聚集之地’的缘故吧。”白水集走到冰潭旁边,一掌刀将冰丘劈了个粉碎,从四射的冰渣中抓得椋鹿戒,递给了萧天河。 萧天河兴奋地接过戒指,椋鹿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那些来参加桂菊会的高手们要白跑一趟了。” 白水集好奇地问:“这戒指究竟珍贵在何处?” “江湖传言,戒指中藏着稀世珍宝,不过这消息尚未证实。此外,陆氏夫妇还在戒指中存着不少功力,得到戒指之人势必会实力大增,这才是让世人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白水集笑了笑:“戒指储存功力?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戒指里没有丝毫功力。” 萧天河反驳道:“可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正是因为得到了陆苏奇戒之一的银熊戒才升到了上境九品啊!” “怕也是误传吧。我想即便没有银熊戒,那个大司马也能升上九品才是。当初陆氏夫妇留下椋鹿戒时,压根就没提到储存功力一事。倒是说过八枚戒指中隐藏着一个线索,具体是什么线索就不知道了。几百年过去了,我还以为线索早已被世人获悉。现在看来,它依然是个谜。”白水集道。 萧天河从未提起过陆苏奇戒的个数,白水集却知道总共有八枚,可见他的消息更可靠。“可是,已经发现的陆苏奇戒除了这枚椋鹿戒,还有银熊、寒羊、皎猪三枚,如果戒指中没有功力,为何戒指的所有者不出面辟谣呢?”萧天河想不明白。 白水集思考了片刻:“可能是为了掩藏戒指真正珍贵之处,也就是那条线索。因为线索不齐,所以三枚戒指的拥有者希望剩下的几枚戒指更快被人找到,但又不想暴露线索的秘密,因而就编造出另外一个吸引人的说法。大家都认为戒指储藏着功力,那么一旦有人得到了戒指,也就意味着功力耗光,也就再没有抢夺的必要。如此既能激发世人寻找宝戒的兴趣,又能让得到戒指的人不必担心遭人觊觎,更能保护住戒指所隐藏的真正奥秘,可谓是一举三得。” 萧天河连连点头,白水集分析得很有道理。“真想知道那神秘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白水集提醒他:“那还不简单?椋鹿戒就在你手里。” 萧天河根本没想过把椋鹿戒认主:“不可,我还有两位同伴,是他们帮我拿到了红珠,我再占了椋鹿戒的话,说不过去。” “给他们另外两枚戒指不就行了?” 萧天河没回过神来:“哪两枚?” “陆苏奇戒总共八枚,再找两枚给他们,这样你们三个就一人一枚了。”白水集说得好像捡块石头那么容易。 萧天河拿出《八兽珍戒》给白水集:“谈何容易!江湖盛传陆苏奇戒只有六枚,其中有两枚依然下落不明。只有看过这本册子的人才知道奇戒总共有八枚。可惜,这本书是残本,还有两枚戒指连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用提下落了。” 白水集粗略翻了翻,然后说:“还有两枚叫冥牛戒、霜雁戒。” “原来你知道啊!”萧天河大喜。 “陆氏夫妇生于北方寒冷之地,八枚戒指皆是以寒地妖兽之骨铸成,很好记。” 银熊,寒羊,皎猪,椋鹿,幽狼,玄蛇,冥牛,霜雁,的确都与寒冷有关。萧天河急切地追问:“那你知道剩下几枚戒指的下落么?” “不知道。但我有找到下落的方法。椋鹿戒给我一用。”白水集接过戒指,“铸匠在铸造法宝时需要融入自己的功力,所以同一铸匠所铸之物都具有相同的功力印记,尤其是这种成套的法宝,更为明显。一般人感觉不到印记,对我来说却不难,就好比野兽顺着气息寻人一样,洞悉椋鹿戒上的功力印记之后,就能找到其他几枚戒指……”说着,白水集紧闭双眼,开始探寻珍戒。 萧天河默默地等待着。 许久,白水集睁开了眼睛:“巧了,有两枚奇戒在附近,其他的都太远了,印记十分微弱,无法感知。” 在附近!萧天河第一个念头是,难道黄泉深渊中还藏着另外两枚戒指? 可是,白水集接下来的话又给他泼了盆冷水:“唔……一枚在东北方向,差不多有两千里,应该是皎猪戒。还有一枚在西北面,一千五百多里之外,玄蛇戒。” 萧天河啼笑皆非:“原来这么远呐……” “远怕什么?循着方向去找总归能找得到。” “等一下,你刚才说,西边那一枚是玄蛇戒?” “珍戒是由兽骨铸炼而成的,不同种类的妖兽,妖力印记也不同。必是玄蛇戒无疑。”白水集相当肯定。 “玄蛇戒,一直下落不明。原来玄蛇戒已经现世,只是拥有者刻意隐藏了消息!”萧天河道。 “也许是。” “有意思……”萧天河摸着下巴,“好!那我就收了椋鹿戒!”有白水集在,就相当于有了个“奇戒找寻工具”,还怕找不到剩下的几枚戒指? 认主之后,萧天河发现,果然如同白水集所说,椋鹿戒中空空如也,既没有珍宝,也没有功力,只有一张奇怪的绢布。绢布很薄,上面用黑墨画着一副山水风景图。 “这是什么?”萧天河把绢布颠来倒去看了半天,怎么看都只是一块平常的手巾而已。 “当然是线索。”白水集道,“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线索的玄机。” 萧天河略显失望,将绢布收了起来:“也许等八兽珍戒聚齐,就能明白其中奥秘。” 接下来又出现了新的麻烦,待萧天河与“雪上飞”他们会合之后,该如何解释白水集的出现? 白水集道:“无妨,你自回去与同伴会合,我在崖顶等你们。”话音刚落,白水集就蹬地而起,如同一支利箭,疾速向上飞入黑暗之中。萧天河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萧天河无奈地叹了一声,这样还是无法解释。“雪上飞”和“玉娇龙”都知道萧天河飞升者的身份,也都知道他刚飞升没多久,怎么会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故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那之前,还得先劝他们三个放弃这次桂菊会……”萧天河心道。他边走边思索了一阵,然后加快了步伐。 当萧天河攀爬了三百多丈回到凹坑时,洞中的人听见动静之后都围候在凹坑边缘。 “你可算回来了!”“雪上飞”伸手将萧天河拉了上来。 “还好,你的裤子坚持住了。”“月下鬼”递过来一件衣服。萧天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打着赤膊一路爬上来的,裤子虽在,但也只剩下了上半截。 “‘梁’少侠,你看到冰潭了么?”蔚长老问道。 “看到了。冰潭里的水冻成了一大坨冰丘。”萧天河此话表明,他已经走到距离冰潭非常近的地方了。 贾彷榕急问:“那椋鹿戒呢?” 萧天河耸耸肩:“没有看到。” “那就是被冻在冰丘的深处了,那么小的戒指,从远处很难发觉的。”扈逢朝道。 “不,冰丘之中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走到冰潭边了,冰丘十分剔透,到潭底都一览无余。” 扈逢朝眉头大皱:“‘梁’少侠的意思是,冰潭之中没有椋鹿戒?” “是的。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呐。”萧天河拨开人群,走到了篝火旁。 众人面面相觑。 扈逢朝跟了过来,又问:“不可能吧?‘千臂金刚’的为人我知道,相当正直。他性格再古怪,也不至于编造个消息戏耍江湖同道啊!” “如果‘椋鹿戒的下落是由‘千臂金刚’散布的’这条消息本身就是假的呢?”萧天河借用“月下鬼”的推测,“‘千臂金刚’前辈隐世已久,为何突然散布陆苏奇戒的消息?这本就值得怀疑。” 扈逢朝哑口无言。炎鸦宗另外一位分堂主猜疑道:“你该不会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故意声称潭中没有椋鹿戒吧?” 萧天河笑了笑:“你们若是不信,大可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再去渊底一探究竟。我呢,等身体回暖之后,会即刻离开黄泉深渊。” 一听萧天河说要走,雨田宗、贾氏三木、炎鸦宗三帮人分别聚在一起商议起来。“玉娇龙”把萧天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当真要离开?” “既然椋鹿戒不在渊底,为什么还要白白浪费时间?你们也和我一起走吧。”萧天河劝道。 “大老远来这里一趟,未到冰潭就走,总觉得有点儿不太甘心呐……”“雪上飞”道。 “月下鬼”倒是毫不犹豫:“我本来就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现在证实了,消息是假的。” 不一会儿,三组人均商议完毕。 蔚长老道:“并非老身不相信‘梁’少侠的话,只是渊底暗淡无光,在冰丘之中寻找一枚小小的戒指,很容易看漏。还是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冰丘融化,里面是否有椋鹿戒也就一目了然了。” “就这么回去,实在太扫兴了。”扈逢朝也是要留下的意思。 贾氏三兄弟却是要离开。贾彷榕道:“请求‘梁’少侠忍受常人不能忍之寒冷下到渊底探查的是我们,现在人家探明了却又不信,岂不是戏耍‘梁’少侠?反正我们弟兄三个相信‘梁’少侠的话,他走,我们也走。” 萧天河笑道:“话我已经说明了,是去是留你们自行决定,不必向我解释。” “那现在就走?”“玉娇龙”问。 “现在就走!”萧天河向雨田宗、炎鸦宗的七人拱手道别之后,走出了凹坑。七人一直送到凹坑边缘。 在向上爬的过程中,萧天河心中十分疑惑。刚才蔚长老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几个问题:千年冰潭与白水集被困的山洞通过一个大洞相连,当永灵热泉喷发导致冰丘融化时,潭水势必会从大洞淌入太阴之水的山洞之中,那冰潭岂不是会变空?永灵热泉的泉眼又在什么位置?“‘千臂金刚’散布的消息是椋鹿戒被冻在冰潭之中,可据白水集所言,‘千臂金刚’下到渊底的时候正好是永灵热泉喷发期间,难道热泉喷发之际,冰丘依旧不化?”萧天河打算见着白水集之后仔细问个明白。 …… 留下的七人目送萧天河他们向上攀爬,直到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们还真走了。”傅云芳道。 “师兄,他们该不会是故意设个幌子,然后从另外一处再下渊底吧?”傅云芳的师弟问道。 邱子菁道:“师叔多虑了。能下到渊底的只有‘梁’少侠一人,毕竟他的实力是一品级无疑,即便下到渊底,也没办法破开冰丘的。” “就是这点让人怀疑。”傅云芳道,“区区至境一品,凭什么能经受得住寒气?照我看,那小子应该会某种歪门邪道,说不定还真有办法破开冰丘。” 邱子菁相信萧天河的人品:“那他刚才独自下去时为什么不取戒指?” “道友,你怎么确定他刚才那一次没拿到戒指呢?”炎鸦宗的一人反问道。 邱子菁语塞。 蔚长老道:“不必多想了。连掌门说过,即便在永灵泉喷发的几天之内,冰丘也不会完全融化,泉热只是让渊底的酷寒稍微缓和,让人能够忍受而已。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到达冰潭时相信冰丘化不了多少。‘梁上飞’是否取走了椋鹿戒,到时一看冰丘的样子便知。” 第六百六十九章 幕后黑手 待萧天河一行人返回地表时,已是翌日下午了。黄泉深渊周围已经搭起了许多圆帐。白色的帐布,蓝色的纹饰,正是琅苍军的军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萧天河他们就遇上了一队巡逻士兵。士兵们一看见有人从深渊中爬上来,立即呼号群拥上来,不由分说将七人统统抓住,押送至营地的主帐之中。 主帐中的将领是个光头红脸胖子,模样凶巴巴的。听说七人是从深渊上来的,满腹狐疑,绕着他们打量了许久,问道:“谁是领头的?” 没有人回答。 将领又问:“永灵热泉尚未喷发,你们为什么上来?你来回答!”他指着“雪上飞”。 “雪上飞”当然不会傻到实话实说:“我们遇到了雨田宗和炎鸦宗的高手,自觉争椋鹿戒无望,所以放弃了。” 将领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雪上飞”似的:“我看你们的实力也不差,怎会如此胆小?何况还有‘贾氏三木’同行,编理由也要编得像一点儿。” 贾彷榕道:“原来你认识俺们兄弟三个。” “你们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倔脾气、楞大胆,十几年前我遇见过你们一次,你们当时也裹着这身虎、豹、鹿皮。” “同是兽皮,却不是同一兽皮。”贾彷榆解释道,“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俺们兄弟邋遢至极呢。” 将领脸上浮现出一副压根就不在乎的神情:“别的不说,‘贾氏三木’的实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桂菊会尚未开始就打退堂鼓,这可不是你们三兄弟的作风。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还是没人开口。 将领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喧哗声,很快帐外就来人通报:“戎将军,沙海流和长青寺的人在营地北门外闹事,有好多人趁乱涌进来了。” “又是沙海流!真能惹事!”戎将军急匆匆离开了主帐。 贾彷榕道:“刚才士兵叫他‘戎将军’,莫非他就是……” “琅苍洲大司马冷东寅麾下,戎虚悟,官封后将军。”“雪上飞”道。钱万春给他的册子上有关于此人的资料。 “月下鬼”道:“居然派来一个后将军把守黄泉深渊,琅苍军可真是大手笔。” “玉娇龙”道:“而且正如我们先前所料的那般卑鄙,守住深渊不让他人下去,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椋鹿戒就成囊中之物了。还好我们下去得早。” “应该是还好渊底没有‘椋鹿戒’。”贾彷榕纠正道。 萧天河说:“我看琅苍军守住黄泉深渊的真正目的并非不让人下去,而是不让人上来。” “月下鬼”表示赞同:“没错,我们前几日到此时,连个士兵的影子都没看见。如果真要阻止别人下深渊,早就该设下营地了。看来戎虚悟是打算坐享其成啊。” “黄泉深渊一共有三条叉渊,可能有三座营地,每座营地分别看守两条叉渊的内边。据我所知,琅苍军的前将军黎度骞正率军于闲风原跟神炎军交战,既然此营地由后将军掌管,恐怕左、右两位将军也来了。”“雪上飞”道,“所以真正打算坐享其成的应该是冷大司马。” “江湖上各种排得上号的势力应该都会派人来,高手云集,冷大司马怎会允许这枚出现在琅苍洲境内的陆苏奇戒旁落他人?不过琅苍军采取如此霸道的方式,江湖高手岂不是要闹翻天了?”“玉娇龙”道。 “沙海流和长青寺不是已经开始闹了么?那两个宗派可都不是好惹的。”“雪上飞”道。 过了好一阵,喧哗声才平息下来。 月下鬼低声说:“幸而此时永灵泉还未喷发,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是放弃而归,戎虚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 戎虚悟返回主帐之后,继续盘问众人的身份。当得知“雪上飞”他们几个的盗贼身份之后,戎虚悟看似在称赞:“有胆气,竟敢当着我的面承认是盗贼。” “从未盗至将军身上,无甚可惧。”“雪上飞”道。 “你真当我不知道?”戎虚悟冷笑,“多少人怕明抢不过就打算耍诡计!这次桂菊会可谓是暗流涌动,百盗齐聚,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若是受人指使就应该忠人之事。此时永灵热泉还未喷发,岂有轻易放弃之理?”“雪上飞”振振有词。 外面喧哗声又起,戎虚悟心烦意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众人道:“你们如果真打算放弃,那就别再让我看见!” “我们绝对不会再返回这里来了。”“雪上飞”道。 贾彷榕亦道:“我们兄弟三个直接回神炎洲去。” “都走吧!”戎虚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出了主帐往喧闹的地方去了。 萧天河在营地中四下张望,营地附近的人越聚越多。营地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书:“桂菊会琅苍军营,江湖人士可从西北、东北叉渊进入”。 “玉娇龙”看了牌子笑道:“原来琅苍军只设了一处营地,还算有点良心。” “雪上飞”感慨:“看来等永灵热泉喷发之后,势必会引发一场骚乱。” “最终却是一场徒劳。”“月下鬼”道。 贾氏三兄弟和四人道了别,大家分道扬镳。萧天河打从主帐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白水集。可是四处都乱糟糟的,哪里有他的身影? 四人往原先住宿的小镇行进。每个人好像都怀着心事,一路无话。在穿过一片树林时,“雪上飞”、“玉娇龙”和“月下鬼”不约而同地一起停下了脚步。萧天河惊讶地回头:“怎么不走了?” “光这么赶路,不觉得无聊么?”“雪上飞”说话的声音很大,甚至惊飞了栖息在林中的小鸟。 话音刚落,“月下鬼”身形一闪,冲入了林中,“雪上飞”和“玉娇龙”也往小路另外一边的树林中奔去,只剩下莫名其妙的萧天河独自留在路上。接着,两边的林子里都传来了打斗声。 “被跟踪了!”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追“月下鬼”而去。 “月下鬼”正在和两个蒙面人缠斗,长鞭在茂密的树林里施展不开,那两人却各自手持短兵,以二敌一略占上风。一名敌人看见萧天河,立即挥起匕首当胸刺了过来。萧天河抽出长庚刀相抵。善使匕首之人大多身形敏捷,那人仿佛毒蛇一般在萧天河周围的树上旋绕,又像猿猴一样在树木之间腾跃,伺机而攻。虽然萧天河施展腾四海身法,速度却比那人慢了许多。幸而一个敌人被他缠住,“月下鬼”那边的压力减轻了许多。《藤花三艳》中的牡丹鞭法起势,一招“芳侵百草”横扫左右,将两边的树木抽断了十几棵。树一倒,空间就大了,鞭法也施展得更加从容。 “月下鬼”的实力比对手稍强,挥舞长鞭连攻带赶,将敌人硬生生逼到了另一名敌人身旁。 “这么久还没拿下?” “那家伙防御强得跟铁板一样,你来试试!” “废物!” 两个蒙面人居然内讧起来。 “月下鬼”真是狠,根本不顾萧天河也在敌人附近,牡丹鞭法如同大江滔滔,连绵不绝,连敌人带同伴一起抽。“芳侵百草”扫清树木,“孤香映月”甚至能将地面抽出一条深沟,一招“雷打坚红”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抽得两名敌人皮开肉绽。 “撤!”敌人欲退,“月下鬼”岂会让他们逃了?纵身前跃,伸臂展鞭,芍药鞭法中的“青藤绕株”扯住了敌人的双腿,奋力抽鞭之后,连衣服带皮肉擦得血肉模糊。两人倒地抱腿哀嚎连天,玫瑰鞭法中的“繁花傲雨”又来,鞭梢劈头盖脸落在两人身上,真可谓是一通暴打。 也不知抽了几百鞭,两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直到“雪上飞”和“玉娇龙”结束了另外一边的战斗之后赶来此处,“月下鬼”才停止了攻击。 即便在雨田小寨大战妖蝠的时候,“月下鬼”也未像方才这般凶狠。萧天河被那气势凌厉的鞭法深深折服。好个《藤花三艳》,那三种艳丽之花的嫣红,怕是为敌人的鲜血所染。 “雪上飞”环视周围,附近十几丈范围内的树全趴下了。再轻轻踢了敌人一脚,两个都已经断了气,遂叹道:“不愧是‘月’兄,出手真狠。” “哼,咎由自取。”“月下鬼”收起了被鲜血染红的长鞭。 “你怎么……”“玉娇龙”疑惑地看着衣衫褴褛的萧天河,一看就是鞭子抽出来的。 “月下鬼”对萧天河拱手道:“抱歉了,‘梁’老弟,刚才是因为我知道你防御高强,所以才不顾敌我一起抽,那两个家伙身手矫健,不那么做很可能被他们逃了。” “无妨。”萧天河淡淡地回答。鞭子抽得虽然有点疼,但他身上也只是留下了些许鞭印而已。 “那两个呢?”“月下鬼”问道。 “被他们逃了。”“雪上飞”道。 “月下鬼”点了点头:“能在你们手下逃脱之人,必然是身法极佳。依我看,他们多半是戎虚悟那厮所遣极善追踪的好手,只是隐匿的水平差了些。” “玉娇龙”恍然道:“起初我还以为是钱万春派来的高手,交手之后才感觉实力不怎么样。原来如此。” “戎虚悟派来的总好过钱万春派来的。”“雪上飞”笑道,“戎虚悟在黄泉深渊扎营也算是有点好处。我估计钱万春所派之人应该也到了,但是即便他们看到我们离开了,也不会在营地附近为难我们。” “远离营地之后可就不一定了。再说刚才的敌人逃回去两个,戎虚悟也很有可能另派追兵。总之,我们尚未完全摆脱危险。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镇上再说。”“月下鬼”催促道。 四人匆匆赶回小镇,进了客栈。大家都深感疲倦,毕竟攀爬千丈深渊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之后还大战了一场。进屋之后,四人在桌边坐下,“月下鬼”给三人分别倒了杯茶,神秘兮兮地说:“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 “雪上飞”乐了:“怎么和刚见面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这回你又有什么要事?” “月下鬼”对萧天河道:“‘梁’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何出此言?”“玉娇龙”纳闷不已。 “大家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就直截了当问你吧。”“月下鬼”拍桌而起,用露出的那只左眼紧盯着萧天河,“椋鹿戒是不是在你手里?” 屋中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萧天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脸色十分平静。 “雪上飞”和“玉娇龙”对视了一眼,然后说:“‘月’兄,当初是你先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现在‘梁’老弟验证了你的怀疑,你怎么反倒怀疑起他来了?”“雪上飞”看着是在替萧天河说话,但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萧天河的脸。 萧天河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瞒不过‘月’兄。” “雪上飞”和“玉娇龙”瞠目结舌。 “承认就好。”“月下鬼”坐回了椅子上,得意地说,“只要能靠近冰潭,验证冰丘中究竟有没有椋鹿戒是件很容易的事。凹坑距离渊底还有三百丈左右,根据黄泉深渊的大小判断,从岩壁到冰潭边估计也就百丈有余。按‘梁’老弟第一次探路所消耗的时间推算,到潭边一来一回最多只要两个时辰多一点。可是,‘梁’老弟这一趟却足足用了四个时辰。所以当你说冰潭中没有椋鹿戒时,我就萌生了一种直觉,你在刻意隐瞒。你就是在那多耗费的时间内取得了椋鹿戒。” 萧天河拿出椋鹿戒以及《八兽珍戒》残本,放在了桌上。 “椋鹿戒!”“月下鬼”激动地伸出手来。 “且慢!”萧天河按住了戒指,“这枚椋鹿戒我已经滴血认主了。” “雪上飞”十分不满:“‘梁’老弟,你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得了戒指却不和我们说,打算据为己有?” “自深渊一路至此,可曾有过说的机会?”其实萧天河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的,可是知道其他奇戒下落的白水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暂时不打算向同伴们实话实说,“而且,就算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戒指之中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月下鬼”脱口而出,一把攥住萧天河的手腕,从他掌下抢过戒指,“滴血认主?笑话!这种珍物谁抢到就是谁的!”说着,月下鬼的掌心闪过一道红光。 萧天河忽然感应不到椋鹿戒了,大惊。“月下鬼”刚才一定是用功力磨掉了他的灵魂印记!想当初在大赤界时,魔主黄天远用了数百年时间才慢慢磨去了大半孟章佩上的灵魂印记。如今“月下鬼”却眨眼之间就将灵魂印记全部都消去了,一瞬间,椋鹿戒就易了主。 虽说萧天河隐瞒椋鹿戒之事不太厚道,可“月下鬼”这么明着抢走更不光彩。 “‘月’兄,过分了吧?”“玉娇龙”也抓住了“月下鬼”的手腕。 “找死!”“月下鬼”挣脱后反手就是一巴掌,将“玉娇龙”抽翻在地。 “你干什么!”“雪上飞”也怒了。 “月下鬼”起身掀翻了桌子,将“雪上飞”挡开,狞笑道:“多亏了钱大人的神机妙算,椋鹿戒才得了手。” 三人都愣住了。“玉娇龙”吐了一口血水,冷冷地说:“原来你才是钱万春派来的人。” “没错!钱大人何等聪明,岂会轻信一个江湖大盗?钱大人制定的计划天衣无缝,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不过反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呸!你不也是个江湖大盗么?”“雪上飞”啐骂道,然后亮出了武器血刺,“你高兴得太早了!三对一,你以为你能走得掉?” “月下鬼”仰天长笑:“高兴得太早的人是你!”他召出鞭子当头抽了下去,“雪上飞”一运功力,忽然感觉丹田处钻心的疼,双腿无力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鞭,头破血流。 “卑鄙!居然下毒!”“玉娇龙”怒道。 “只能怪你们警惕性太低!”“月下鬼”得意洋洋,“其实在‘梁’老弟下到渊底时你们就已经中招了,不过那会儿还不能算中毒。我这毒分为两种材料,单独服下任何一种都不会中毒,但会在体内滞留整整一个月。当你们喝了刚才那杯茶之后,两种材料才混成了毒。放心,此毒不足以致命,只会让你们暂时无法运功而已。对了,‘雪’兄,你对此毒应该很熟悉才对嘛!” “嚯嚯,两次倒在我的‘虚力散’之下,滋味如何呀?”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位面色白净、儒雅非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雪上飞”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咬牙切齿,额上根根青筋暴起。 “‘摘星手’!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玉娇龙”失声叫道。 “月下鬼”对“摘星手”恭敬地行礼:“师父!”然后奉上了椋鹿戒。 “徒儿,这次干得不错!”“摘星手”称赞道。 “道貌岸然的败类!”萧天河骂道。“月下鬼”是趁他不在时下的第一种毒材,含有第二种毒材的茶水他也没有喝,所以他并没有中毒。不过“摘星手”师徒二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起来,这次还得感谢你呢,多谢你在永灵热泉喷发之前就得到了椋鹿戒。如果你愿意说出忍冻和破冰的秘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摘星手”道。 “月下鬼”连忙说:“师父,此人不知修练的是何种功法,实力不高,但防御极强,先前在树林中,徒儿全力的鞭法依然伤不了他。” “伤不了不代表杀不死。我有的是能让他生不如死的毒药。” “那两个家伙如何处置?” “‘雪上飞’已经没用了,直接杀掉。那个臭娘们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败坏我的名声,就这么死了难消我心头之恨!”“摘星手”冷不丁甩了下衣袖,飞出一颗白球直射“玉娇龙”的脸,在撞上的刹那,白球炸裂开来,化为一团粉末。 “玉娇龙”立即捂着脸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疼得满地打滚。那粉末应是有腐蚀之效,她的脸渗出了血水,粉末遇血则更烈,甚至鼓出泡来。几人眼见着“玉娇龙”的脸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第六百七十章 任达不拘 “摘星手”突施阴招,“玉娇龙”的脸被毁了。她的面容原本就很苍老,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摘星手”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也许是听到了“玉娇龙”的哀嚎声,屋外来了个客栈伙计,一看屋中的情形,下得拔腿就跑。 “摘星手”下令:“这里人多眼杂,动作快点儿!” 萧天河焦急万分,如果召孟章界中妖族出来,他们也只能化出本体维持片刻,先不说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摘星手”师徒,这里可不是荒渺的烟萦沼泽,而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小镇!再说两次都有妖族在关键时刻相救,“月下鬼”肯定会怀疑到萧天河身上。思量再三,他还是觉得不能召唤妖族相救。 面目全非的“玉娇龙”已经昏迷了,“月下鬼”又逼近了无法反抗的“雪上飞”,萧天河把心一横,伸臂挡在了“雪上飞”身前。 “月下鬼”冷哼一声:“你想早点儿死我就成全你!”话音刚落,从屋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这人的速度快到看不清的程度,萧天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轰”的一声,“月下鬼”被重重地撞在墙上,墙破了个大洞,“月下鬼”从洞中飞了出去。 弹指之后,那人拖着“月下鬼”从墙洞返回了屋内。“月下鬼”的脖子歪成一个恐怖的折角,显然颈椎已断,当场暴毙。 “摘星手”都吓傻了,他抬头一看,来者竟是个看上去十分稚嫩的年轻人。不过从刚才他展示出的速度和力量判断,此人不是寻常之辈。“摘星手”拱手道:“不知……”没等他说完,年轻人坏坏地笑了笑,上前一脚踹在“摘星手”的膝上,当即“咔嚓”一声响,连筋骨带皮肉尽断,“摘星手”的左腿从此没有下半截了。 “摘星手”摔倒在地,抱着残腿痛嚎起来,年轻人又当胸一脚踩上,稍一用力,“摘星手”的肋骨“叭叭”地接连断裂,他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眶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了下手,却没能抬得起来,随即头一歪,下了黄泉。 “这种恶棍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听。”年轻人冲着萧天河扬了扬眉毛。 “白水集!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萧天河又惊又喜,白水集来的时机真是千钧一发。 “抱歉,好久没见世面,一下子起了玩性,四处逛了逛。”白水集打着哈哈。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还不好找?”白水集指了指鼻子,“顺着气味就过来了。”他的视线落在了倒在地上的两人身上,“雪上飞”向他谢了救命之恩。“哟,这姑娘伤得挺重啊!”白水集在“玉娇龙”身旁蹲了下来。 萧天河连忙问:“你有办法救她吗?” “解毒倒是小菜一碟,”白水集伸出双手捧住“玉娇龙”的头,暗运功力,只见“玉娇龙”的脸上涌出一股股黑血,接着,白水集双掌又冒出一股白雾,笼罩住“玉娇龙”的脸庞,黑血遇到白雾之后迅速凝结成块,掉落在地,红肿也很快消退了,“只是这面容嘛,我是无能为力了。” “唉……”萧天河为“玉娇龙”叹息,如果说以前她的脸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现在就是一点都不像人了,恐怕大白天出去也能吓死十个、八个的。 白水集又替“雪上飞”解了毒。“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他略显兴奋地问道,仿佛是要去旅行一样。 “先离开这里再说。闹出人命,万一惹来琅苍军或是什么高手可就麻烦了。”“雪上飞”拿出一袋钱留在桌上作为对客栈的赔偿,然后拾起落在“摘星手”尸体旁边的椋鹿戒,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递给了萧天河。除了椋鹿戒之外,地上还有“摘星手”师徒二人的储物法宝,“雪上飞”也一并收了。 萧天河收了戒指,抱起依旧未醒的“玉娇龙”。三人离开客栈之后买了辆马车,一路向南驶出了小镇。 白水集的玩性真是不小,争着要驾车,原本驾车的萧天河只好把鞭子让给他。谁知他重重几鞭抽下去,马儿发疯似地狂奔,惹得他哈哈大笑。“玉娇龙”被剧烈的颠簸震醒,见自己正在马车里,“雪上飞”与萧天河也安然无恙,惊讶无比。“雪上飞”向她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说是被萧天河极其厉害的高手朋友所救。 “嘭”的一声巨响,马车突然弹了起来,然后翻倒了。三人爬出车厢一看,原来刚才轧到了一块大石头,轮子直接崩飞了。刚买还不到半个时辰的马车,就这么坏了。白水集悻悻地撇了鞭子:“没劲!” “你这朋友还真是……有精神头啊!”“雪上飞”苦笑着对萧天河道。 刚才马车已经驶出了道路并冲下斜坡,此处乃一条小河的河畔,不远处是一片竹林,山明水秀,风景宜人。 “玉娇龙”忽然惊呼了一声,瘫坐在地。她本想用河水洗一洗酸痛的双眼,却被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吓着了。接着,她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雪上飞”和萧天河对视一眼,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嗨,姑娘,别哭了,这个送给你!”白水集远远地抛过去一样东西,落在“玉娇龙”脚边的水中。 “那个是……”“雪上飞”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透过清澈的河水,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鹅卵石堆之中。 “这、这是……”“雪上飞”一把将戒指从水中抓了出来,托于掌心细观,戒指上雕着一条盘起的蛇,“玄蛇戒!是玄蛇戒啊!” “真的?”“玉娇龙”停止了哭泣。 “雪上飞”拿出《八兽珍戒》残本,翻到图样仔细对照,确认是玄蛇戒无误。 趁着两人惊奇的空,萧天河小声问白水集:“在黄泉深渊时你不是说玄蛇戒在西北方向一千五百里之外么?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去取来的呗。”白水集道。 萧天河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想了片刻才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从渊底上来之后,去了一千五百里之外的地方,找到玄蛇戒之后,又返回来了?” “就是这样。” 萧天河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渊底分别到现在,连一天工夫都不到,你竟然赶了三千里路?” “我会飞嘛,这点路程算什么?”白水集道,“要不是一时玩性大发多绕了点远路,我回来得更早。” 即便是飞,一天三千里也已经够惊人了,更何况白水集还去逛了别处。怪不得他在渊底时声称“皎猪戒”和“玄蛇戒”在“附近”呢。 这时,“雪上飞”和“玉娇龙”一起走了过来。“玉娇龙”递过玄蛇戒:“多谢公子好意,只是这玄蛇戒太过珍贵,我不能收。” “我留着它有何用?”白水集搭上了萧天河的肩膀,“这是萧天河拜托我取来送给同伴的,作为他占了椋鹿戒的补偿。” “萧天河取得椋鹿戒是凭他自己的本事,无须向我们补偿……” 白水集板起脸孔:“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萧天河的同伴,那就安心收下!只要别再哭就行了。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啼哭了。” “玉娇龙”只得冲白水集笑了笑,收下了戒指。 白水集又对“雪上飞”道:“你别着急,我迟早也弄一枚八兽珍戒给你。” 救命又送奇戒,这份恩情比天还大。“玉娇龙”与“雪上飞”正要一起跪谢,白水集却闪身将萧天河推上前来:“要谢就谢他吧!” 萧天河连忙去扶:“‘雪’兄,‘玉’姑娘,礼大了,你们快快请起……” “萧公子,事到如今当以实名相告了。我叫黄兆离。”这才是“雪上飞”的真名。 “我叫薛瑞烟。” 萧天河将两人搀起,想起了玉龙令上所刻的那个“陶”字。“原来你不姓陶啊。” 薛瑞烟道:“玉龙令其实是我娘的遗物,‘陶’是她的姓。后来她嫁入薛家,生下了我。为寄托吉祥之意,取名‘瑞烟’。三十五年前,父亲因为江湖仇怨,被仇家找上门来,一把火烧了整个薛家庄,逃出来的人也被仇人和其党羽赶尽杀绝。我因为还算有点姿色之故,没有被杀,却眼睁睁看着爹、娘在面前惨死。幸而遇上一位义士,夜里偷偷杀死看守,把我放走。说来可笑,娘为我起名‘瑞烟’,最后她自己却是丧命在黑烟之中。” 一旁的黄兆离惊呼一声:“原来你就是那位姑娘!” “正是。我当时一心求死,你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姑娘,你不珍惜性命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我冒着丧命的风险救你,你对得起我的性命吗?’正是这句话,打消了我自尽的念头。后来再相见时,我已经面目全非,你也认不出来了。” 黄兆离踌躇片刻,叹道:“说来惭愧,我那晚是打算去庄上盗点东西卖钱的,正好发觉庄外有几个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埋伏着。我本可以提醒一下庄里的人,却因为惦记着趁乱盗物,所以……唉,我也没想到那些人会如此恶毒,竟将除你之外的全庄男女老少数百人全都杀光。最后碍于良心谴责,我才救了你的性命。” “那并不怪你。”薛瑞烟道,“后来我才了解到,其实那桩仇事的过错在于我薛家,是我爷爷早年间听信谣言,误杀了仇家的父母。仇家为父母报仇,杀了我爷爷。爹又为爷爷报仇,杀死仇家夫妻二人。最终将怨气发在整个薛家庄的人是仇家的儿子。虽然我后来报了仇,可脸也变成了那副苍老的模样。奇怪的是,明明为爹娘报了仇,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困扰两家整整三代人的仇怨,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人,这个结局何等凄凉!” 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人人皆知。可是真当自己处于仇怨之中时,又有几人能看得开呢? 黄兆离道:“恩怨情仇,只要人身在江湖,谁又能摆脱得了?你先是维护我的名誉,这回又因为我的仇怨再一次中毒,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薛瑞烟苦笑:“不必在意。反正我的脸本来也没法看了。” 她越这么说,黄兆离就越过意不去:“神医自有妙术。薛妹妹,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位神医么?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他医不好你的话,我们就再去找其他的神医。我黄兆离向天起誓,哪怕寻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帮你恢复容貌的方法!” “黄大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薛瑞烟其实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白水集道:“那八兽珍戒的事就先放一放。你说的神医在哪里?” “在玉阳洲鹭还滩。从这里往南,越过银狼雪山,穿过疾风高原,进入八木森林。森林里有个鹭还湖,鹭还滩就在湖西畔。”黄兆离道。 于是,四人步行至下一个村落。当初从钱府带出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黄兆离和薛瑞烟凑了凑钱,又买了辆马车。这一回,大家说什么也不让白水集驾车了。 是夜,四人在郊外露宿。夜深时,薛瑞烟沉沉地睡去了,白水集却不知疲倦,缠着萧天河和黄兆离问东问西。正好,萧天河也想问他关于玄蛇戒的事。 白水集说玄蛇戒是在一个山中古墓之中找到的。 “所以你就掘开了坟墓?”萧天河问。 “还能怎么办?”白水集撇撇嘴,“不知是哪个家伙把珍贵的戒指当成了陪葬品。若不是我,玄蛇戒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见天日呢!” 黄兆离好奇地问:“萧兄弟,陆苏奇戒中果真什么都没有么?” “只有一块绢布。”萧天河将绢布拿了出来,“我想玄蛇戒中应该也有这样一块绢布。待明日让薛姑娘认主后便知。” 黄兆离接过绢布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提起认主,萧天河忽然想起了白天的疑问:“为何‘月下鬼’那么轻易就消除了椋鹿戒上我的灵魂印记?” 黄兆离想了想,解释道:“认主法宝相当于给大门挂了把锁,而灵魂印记的作用则是开启法宝功效,相当于开锁的‘钥匙’。解除他人认主很简单,就像是换锁,只要稍微用些力气把锁给破坏,再挂上自己的锁,门里的东西就变成你的了。” 显然,在清微界,消除灵魂印记是件十分轻松的事。 奇怪的是,白水集闻言也相当惊讶:“法宝易主已经变得这么容易了?早知道我就把皎猪戒一起弄来了!” “好法宝本来就不多,若是在高手手中,哪有那么容易盗来?”黄兆离还以为白水集是想去盗戒,“皎猪戒在血骨坛,血骨坛高手不少,其中‘黄狼’主事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七,还是少惹为妙。” “血骨坛么……”白水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萧天河可以肯定一点,在白水集未被困住的年代,法宝易主是非常困难的。“好法宝变少了,易主也变得简单了,看来,还是和天地之气的变化有关。”萧天河心想。 这一日,途径一个州城,黄兆离和薛瑞烟去购买些干粮,萧天河则陪着白水集进城闲逛。说是“陪同”,其实是“看管”,毕竟州城人多,白水集又像个小孩似的贪玩,萧天河实在放心不下。白水集是真不怕被人察觉妖族的身份,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一天下来,累得萧天河筋疲力竭。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两人要出城了。当萧天河心中感叹着“这辛苦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之时,又发生了一件与两人没什么的关系的意外。在城门附近,一位肚子隆起的孕妇被侍女搀扶着,从大街的另外一边走过。 白水集笑了一声,对萧天河小声道:“街对面的那个‘孕妇’,其实是装的,她根本没有怀孕,肚子里是一包棉花。” 萧天河看了看孕妇的背影,没觉得她的仪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包棉花没有包紧,刚才有些许棉絮从她裙下掉了出来。”白水集说着就拉萧天河往回走。 “干什么去?” “跟去看看呐。那女子没怀孕却装成孕妇,你难道不好奇么?” “关你什么事啊?快走吧,黄兄和薛姑娘一定等了我们很久了。” “反正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再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白水集不听劝,执意要跟去,萧天河只得同行。他叮嘱白水集:“答应我,不许惹事,那女子如果回家了,我们立刻就走!” “行,都听你的。”白水集真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一路远远地跟着孕妇和侍女,拐弯抹角,最终来到一条昏暗的小巷。这条巷子是条死路,而且没有什么人家。左边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后院墙,右边则是一间仓库。 白水集冲萧天河使了个眼色,两人翻过围墙,爬上了仓库的房顶,远远看着小巷中的情况。 孕妇和侍女走到大户人家的后门外,向巷口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孕妇将衣服下的棉花包扯了出来,丢在脚旁,对侍女抱怨道:“带着这东西走路实在是太麻烦了!” 侍女捡起棉花包,劝道:“小姐,再忍一忍吧。”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后门开了,一位老仆将两人迎了进去。 “好了,人家回家了,咱们也该走了。”萧天河道。 “且慢!”白水集拉住了萧天河的衣袖,“不对劲!”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古道热肠 装成孕妇的女子如萧天河所料——回家了。可是,白水集却未遵守事先的约定——立即出城。他拉住萧天河的衣袖:“不对劲!” “假装有孕当然不对劲咯!”萧天河没什么好气,从仓库房顶往地上跳。 白水集明明趴着没动,却一把抓住了萧天河的衣领,把他又拽回了身旁。萧天河惊讶地打量着他的手,不过二尺有余而已,刚才是怎么抓住跃至半空的自己的? “听我细说!”白水集开始分析起来,“你想想,女子装孕,在合理的情况之下,是为了蒙骗何人?” “这个……”萧天河还真没想过这种问题。 “我想多半是为了蒙骗夫家吧?”白水集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等到了时候,自然也瞒不住。” “那就是在这十个月的‘孕期’之内,她想要达成某种目的……”白水集边分析边思考,“不过,刚才那个女子鬼鬼祟祟地从无人小巷里的后门进家,而且在进家之前还甩掉了伪装,显然,她装孕并非是为了蒙骗夫家之人。” “那就是为了蒙骗外人。”萧天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没错。”白水集道,“这就奇怪了,她这夫家一看就是权贵之人,她丈夫怎会允许妻子无孕而装有孕,还在外头招摇过市?等十月孕期结束,却不见新生婴孩,街坊邻居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萧天河压根不感兴趣:“好了,你管别人家那么多事做什么?” “那女子一定有难言之隐。行走江湖难道不应该行侠仗义么?”白水集认真地反问萧天河。 萧天河十分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 “总之,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白水集跳到了小巷之中,正了正衣襟,敲了几下后门。 萧天河也赶紧跳了下来,他可不放心让白水集独自进别人家。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老仆的声音:“是谁?” “一位有孕的女子掉了一样东西,我见她进了这条巷子,所以猜测可能是从此门进了贵府。”白水集道。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了老仆狐疑的双眼。也许是看白水集和萧天河的相貌与气质还算端正,老仆稍微扩大了门缝,伸出手来:“把东西给我就行了。” “那可不行。”白水集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女子进了贵府只是我的猜测。在没见到她本人之前,我是不会把她的东西交给任何人的。” 老仆一听此言十分不满:“那你就留着好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什。”说完他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萧天河刚想笑话白水集此招不灵,白水集却故作惋惜地叹道:“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个在豪运赌坊捡到的包袱送回原处吧。” 门马上开了,老仆喊住了两人:“那包袱是什么模样?不交给我,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没什么,就是一个白布包,里面包着棉花。” 老仆皱起了眉头,假孕女子进府之时肚子确实是瘪着的,可是他记不清侍女到底拿没拿着棉花包了。加上白水集描述的包袱颜色、所包之物都对得上,他不得不怀疑,假孕女子有可能真把棉花包给弄丢了。 可是捡到棉花包的地方却不是个好去处。提起豪运赌坊,城中人人都知道那里是个乌烟瘴气、三教九流的地方,别说是豪门孕妇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极少去。“若是被此人出去瞎传,有损名声。”老仆心想。于是,他招呼两人:“你们先进来吧。” 白水集对萧天河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两人进了后门。“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包袱之事。若果真是小姐所掉,她自会召见你们。”老仆道,“不过在此期间,你们切不可乱逛。这里可是刘府后院,惹出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到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言罢,老仆急匆匆离去。 “你进来了又有何用?老仆一禀报,就会知道你是在撒谎。”萧天河道。 “放心,即便知道我在撒谎,那女子也会见我们的。”白水集信心满满,“我说中了棉花包袱的颜色,就表明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在装孕。不管是为了收买还是为了封口,她总要见见我们。” “这倒是。”萧天河点点头,“而且从老仆称呼女子为‘小姐’,我们也可得知,那女子不是这家的媳妇。” “嗯。不是媳妇却装成媳妇,还是个有孕的假媳妇,其中妙趣,只有等面对面交谈时才可得知了。”白水集居然说了“妙趣”一词,看来他真是把此事当成游乐。 果然如白水集所料,没过多久,老仆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说带两人去见小姐。刘府后院很大,老仆却引着两人一直往府角偏出去,最后来到一个清静、整洁的小院中。一般建在大府邸偏角处的别院,既非家眷住处也非寻常客房,往往是给特别之人所住。那名侍女就站在院中,轻蹙眉头打量着两人:“随我来吧,小姐就在房中。” 进屋之后,女子已经倒好了两杯热茶。“二位跟踪了我许久,没想到竟一直追至刘府里来了。”女子气韵淡然。 “原来你早已发现了。”白水集道,“那为何还在后门外甩掉伪装呢?” “反正不甩掉棉花包你们也知道我在装孕,不是么?”女子抬眼看着白水集,“我看二位面生,应是素不相识?” “是的。” “说吧,你们意欲何为?” “如果我猜得没错,姑娘正在被人追杀?”白水集道。 “差不多算是吧。”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白水集这句问得莫名其妙。 女子愣了愣,随即笑道:“放下了一半。天底下真有这般好事之人?” 侍女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萧天河笑道:“姑娘在问了是否素不相识之后,不先要求我二人保密,却问我们‘意欲何为’,意在探一探我们是否是冲她而来。白兄道出自己的猜测则表明我们来此的原因只是好奇而已。还请原谅,这位白兄真就是如此好事之人。” 女子道:“看来,二位公子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既非恶意,那我就如实相告了。我很早以前就离家了,一直跟随师父修炼。前些年返乡省亲之时,家中突然闯来实力高强的恶人,几乎全家都被恶人所杀,只有我和弟弟两人得以逃脱。经过数年的打探,听说有和弟弟相貌相似之人流落在这附近,于是来此地暗寻。不过也正因为这些年的打探,我又被仇家盯上了。这座沽棠城只是座偏远小城,突然出现一个寻人的生面女子,容易惹人怀疑。这座刘府之主与家父还算有点交情,于是我就装成他家公子新娶的小妾,来此小城别府安胎养身。方才那趟出去,正是为了去宝应门打探亲人下落。刘家公子的‘小妾’前去宝应门收取家书,总不会有人怀疑了吧。” 原来这座府邸并不是刘家的主府。怪不得府中没见几个人呢。 “小妾怀孕,正妻生妒,为平家事,刘家公子就把有孕的小妾打发到别府来安身。嘿,有意思。”白水集咧嘴笑道。 “正是如此。” 萧天河问:“那你可曾探听到令弟的下落?” “没有。”女子叹了一声,“弟弟即便活着,想必也是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可能在某地久居的。” 侍女劝道:“小姐,没有消息至少表明没有死,更没有被抓,这也算是好消息吧。” 女子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白水集道:“那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这里你也呆不长了。已经有两人潜入了刘府。” 侍女立即以警惕的目光看着两人,还掏出来一把匕首。 “放下,不是他们俩。”女子嗔道。 “是在我们交谈期间潜进来的。不过他们好像不知道你在哪里,正在秘密搜寻。”白水集不慌不忙地喝着茶。 侍女急道:“小姐,他们必然是料到你会去打探消息,所以在宝应门里安排了耳目!” “不必惊慌。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刘公子已经调拨了高手保护。府中高手环侍,相信不消片刻就能擒杀敌人。”女子十分从容淡定。 “高手?呵。”白水集冷笑一声,掌中脆响,原来是他攥碎了茶杯,随后他扬臂将碎片甩了出去,碎片“咻咻”撞破窗纸飞到了屋外,“所谓高手,不过如此。” 女子打开房门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那些茶杯碎片竟将一人钉在了院门上,巧妙的是,碎片竟没有伤到那人的皮肉,而是全部扎在衣服、头发上。那个人此刻亦是呆若木鸡,他正是刘公子调来保护女子的高手之一,得知府内来了生人,所以特意来到别院暗中保护。冷不丁从屋内飞出的“暗器”让他猝不及防,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巨力扯向了院门。 “潜入刘府的高手非同小可,就凭他这样的实力,恐怕难以抵挡。现在已经有一人觉察到动静向这边靠过来了。”白水集越说越吓人,女子紧张起来,拱手恳求:“望大侠相助!” “既然聊到这儿了,我当然不会不管。”白水集拿过萧天河那杯未喝的茶来,继续悠哉地问:“不知今日之后,姑娘作何打算?” 女子咬了咬嘴唇:“留下反而会害了刘家。反正没找到亲人下落,只能和以前一样浪迹天涯了。” “不如与我们同行?”白水集竟发出了邀请。 “这……” “白兄……”萧天河觉得相当不妥,毕竟对女子了解太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行侠仗义,不必在意那么多。”白水集的话也不知是说给女子还是说给萧天河听的。 女子只犹豫了一息:“那好吧!大恩大德,楚璇玑必当厚报!” “稍等片刻。”白水集放下茶杯,身形迅疾如电,冲出了别院。刚从门上下来的那位“高手”甚至都没看清楚出院的是男还是女。 “真是厉害啊!”侍女兴奋得双目直放光。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楚璇玑问萧天河。 萧天河报上了名字,也告诉了她白水集的名字。 楚璇玑正要问他们两个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随即一股轻风拂面,刚才分明还空着的座椅上,已经出现了白水集的身影。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咂嘴叹道:“真是好茶!” 萧天河问他:“那两个人呢?” “一人一拳打死了,尸首丢到城外山里去了。”这才不过数息功夫,白水集的话仿佛是在信口开河。不过亲眼见识到他速度的几人却是深信不疑。 “就这么直接杀了啊……”萧天河担心惹上麻烦。 白水集却会错了意:“这种恶人还怜悯什么?死有余辜。好了,该出城了,黄兄和薛姑娘想必等着急了。”他这会儿才想起来。 楚璇玑对侍女道:“小翠,你以后就不必跟着我了。就留在刘府吧。” 侍女大惊:“小姐,当初我答应过师父要照顾你的,现在你亲人还没寻着,怎么却要抛下我?” “跟着我漂泊无定,奔波受苦。现在我与两位公子同行,不会有事的。”楚璇玑安慰道。 “她说得没错。你实力不强,跟着也是累赘,不如留下,反倒让你家小姐安心。”白水集说话直来直去,惹得侍女眼泪汪汪的。 “白兄!”萧天河掐了他一把。 白水集连忙道:“小翠你放心,我白水集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家小姐!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小翠泪流满面,点了点头,跪下向楚璇玑磕了个头,又转向白水集与萧天河伏地不起:“我家小姐就拜托给二位公子了!” 萧天河连忙扶起小翠。楚璇玑把小翠拉去一边,主仆二人一边抹泪一边做最后的道别。萧天河转头看白水集时,却发觉他的眼眶中似乎也有泪花在闪动。 “没想到,一个被关了八百多年的老妖居然如此多愁善感,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萧天河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 小翠和老仆将三人依依不舍地送出了后门。从此,萧天河的同伴又多了一位。在出城的路上,萧天河小声问白水集:“你刚才连楚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邀请她同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好心总归有好报嘛。”白水集道,“同样是被人追杀,这和当初陆长冈夫妇的情况多像!如果那时不是因为我好心助他们,我又岂会有今日?” “说的也是。” “江湖虽然凶险,但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楚姑娘不惜自己姑娘家的名誉而装成孕妇,忍辱负重,值得同情。你是因为实力弱才处处小心,无可厚非。如果你的实力像我一样强,相信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城外,“雪上飞”黄兆离正在道旁不安地踱着步,看到三人之后立即迎上前来:“你们可算出城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我早就想进城去寻你们,却被薛姑娘拦着。” “以白公子的身手,能出什么事?”薛瑞烟掀开了车厢的门帘。 当看到薛瑞烟的面容时,楚璇玑吓了一跳,掩嘴惊呼了一声。薛瑞烟尴尬地戴上了面罩:“抱歉,我不知道有外人。” 楚璇玑过意不去了,连忙上车向薛瑞烟道歉,并询问她的面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听完她的讲述之后,楚璇玑也是建议去找名医治疗试一试。 黄兆离道:“我们此行正是要去玉阳洲鹭还滩找一位神医。” 楚璇玑却泼了盆凉水:“那位神医我亦有所耳闻。不过现在神医已经不在鹭还滩了。” “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楚璇玑道。 薛瑞烟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与神医无缘。” 黄兆离安慰她:“那我们也先去鹭还滩看一看,说不定附近百姓会知道神医的去处。” “我得提醒你们一句,”楚璇玑道,“那位神医的脾气极其古怪,不仅要价不菲,而且还不是光有钱就给治的。” “神医的名气已经传开,好端端的为何要搬离鹭还滩?”白水集问道。 “听说是有恶人相扰,神医喜欢清静。” 白水集笑了:“那就简单了。我替神医摆平恶人,作为报答,神医给薛姑娘治脸。” “也许是个办法。不过我还听说神医立了许多规矩,若有一条不符,则坚决不治。”楚璇玑一边说一边看着薛瑞烟,生怕打击到她。 “脾气这么古怪,难怪会有恶人相扰呢。”白水集感慨。 萧天河扬鞭驱马前行:“如黄兄所言,先去一趟鹭还滩试试。如果找不到神医或者神医不肯医治,再去找我认识的那位神医。别的不说,我保证只要她能治,就一定会不遗余力、全心全意地为你治疗。” “多谢诸位了。”薛瑞烟的面罩下终于透出了些许笑意。 关于楚璇玑的身世,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大家也没有询问太多。她只说在找的亲人是她的弟弟,名叫楚璎珞。 出城往南百里,就是巍峨的银狼雪山。原本翻越雪山是件辛苦的事,可有白水集在,一切都变得不费吹灰之力。片刻功夫,他就把四名同伴连带马车一起“搬”到了雪山的另外一边。应他要求,在飞跃雪山的过程中,萧天河他们都闭紧了双目。只觉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雪山就已经在身后了。若不是眼前就是荒凉的疾风高原,几人都不敢相信原来越过雪山是如此轻易的一件事。 不过,带人翻山对白水集来说也许并不轻松。自踏上疾风高原开始,他就一直在车厢中酣睡。一连睡了好几天,等他睁开眼时,远处的八木森林已经清晰可见了。 在驶入森林之前,白水集饶有兴致地向楚璇玑问起神医所立的严苛规矩。其实楚璇玑对于神医的了解也都是江湖传言,并不确切。她的话音刚落,驾车的萧天河忽然像着了魔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老少相争 八木森林,因为林中主生树木有八种而得名。林中有鹭还湖,有鹧鸪丘,有燕归谷,是个风景宜人之处。不过由于林中多毒物,附近又很荒凉,所以鲜有人迹。这对萧天河一行人来说可是个糟糕的消息,方圆几百里都没有村镇,该向何人打听神医的去处? 林中无路,马车只能停在森林外面。白水集看着昏暗的树林说:“神医怎么会挑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居住?离村镇那么远,明摆着是不想医人嘛。” “所以说是个‘怪医’么。医术高超却不肯医人,真是白瞎了那身医术。”黄兆离道。 白水集问楚璇玑:“不知神医都立了哪些规矩?” 楚璇玑耸耸肩:“具体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她的规矩是‘十医十不医’,据说其中有一条居然是看日子。” 萧天河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医十不医’?莫不是‘医女不医男,医少不医老,医美不医丑,医富不医穷,医瘦不医胖,医伤不医病,医轻不医重,医凡不医仙,医双不医单,医顺不医逆’?” “好像是……怎么,你认识那位神医?”楚璇玑十分讶异。 “看来你们说的神医和我认识的神医极有可能是同一人。即便不是同一人,也是同门。”萧天河对薛瑞烟道,“放心吧,此事十拿九稳了。” “那也得先找到神医再说。”白水集率先进入了八木森林。 此季正值盛夏,是诸多毒物活跃的时期。神医是花珺门人,在此隐居的缘由也就显而易见了。一行人登上了鹧鸪丘,碧波荡漾的鹭还湖尽收眼底。鹭还湖边上就是鹭还滩,滩上有一间小屋。在湖心有座小岛,岛上也有一间小屋。下了鹧鸪丘,众人发现,在鹭还滩小屋附近有好几个大坑,坑上覆着木板。 “这是陷阱?也太明显了点。”黄兆离道。 “哪有陷阱上盖木板的?要盖也应该盖藤网和细沙才对。”楚璇玑走到一个坑前,打算掀开木板看一看。 “且慢。”萧天河阻止道,“最好还是别看了,免得惊着你。” 楚璇玑有点不服气:“即便有机关暗器,我一个六品级修仙者也没那么容易被伤着。”木板移开之后,楚璇玑只往里瞅了一眼,就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险些摔倒。 萧天河笑道:“劝你不要看,你却非要看。到底还是惊着了吧。” 原来大坑里密密麻麻,全是缠绕在一起的蛇。从它们鲜艳的花纹来看,全都是剧毒之物。黄兆离、薛瑞烟又掀开另外几个大坑上的木板,蝎子、蜈蚣、蟾蜍等等,无一不是毒物。 “即便是为了入药,未免也太多了吧?”楚璇玑纳闷,一个不医人的医者,为何要饲养这么多毒物。 “你们难道忘记神医已经不在鹭还滩了?”白水集的目光落在湖心小岛的那间木屋上,十分肯定地说,“屋里有人!” “必定是养这些毒物的恶人!”黄兆离想当然了。 “哼,待我把他抓来丢进坑里喂蛇!”白水集脚下生风,一路踏浪如履平地,眨眼之间就已经冲到岛上去了。 毒物都活着,说明饲育之人还在。萧天河想要阻止白水集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连忙大叫:“休要伤人!她不是恶人!” 几人眼见着白水集撞破房门冲了进去,须臾就攥着一名女子的衣领回到了岸边。女子气得满面通红,整了整衣襟,大声道:“老怪物!开始耍赖了么?我真是看错……”话未说完,她就怔住了,大喜道:“天河!” “哈,清雨姐,果真是你!”萧天河与花清雨紧紧拥抱在一起。 “原来是朋友。冒犯了。”白水集向花清雨赔礼,“你刚才说,这森林有老怪物?是什么怪物,厉害吗?”他兴奋得双眼直放光。 “这……还是回屋说吧。作为冒犯的赔礼,劳烦你把湖心岛的小船划过来。”花清雨道。 白水集指着滩上的木屋问:“这间小屋不是你的住处么?” 花清雨道:“曾经是。现在是我存放药材的仓库。” “原来如此。”白水集这回没有踏浪狂奔了,而是和衣跃入水中,畅快地游了起来。 “一听鹭还滩的神医有‘十医十不医’的规矩,我就知道多半是你在这里。”重逢故友,萧天河心情十分愉悦。 “我是故意散播这个规矩的。天大地大,寻人不易。与其漫无目的地四处奔波,倒不如让你们来寻我。如果本脉前辈听到了消息,也一定会找来的。”花清雨道。 “你果真按规矩医人?”萧天河问。 花清雨笑了:“怎么会呢?自师父和余长老喜结良缘之后,这规矩就废除了。但凡有来求医者,我都精心医治,而且报酬分文不取。只有一个要求,替我散播‘十医十不医’的规矩。”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薛瑞烟脸上:“这位姑娘,可否将面罩取下让我一观?” 薛瑞烟满怀希望地摘下面罩,花清雨皱眉细看了许久,叹道:“姑娘所中之毒可是够阴狠的。幸亏解得及时,否则怕是要蚀穿面骨,伤及脑部了。” “我们正是为此事来的。你可能替薛姑娘恢复面容?”萧天河问。 “我不敢说……”花清雨捧起薛瑞烟的脸,再次仔细端详起来,“姑娘在中毒之前,似乎面部也曾受过伤?可是被火所灼?” “不是。许多年前,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幸而得一神医相助,用以毒攻毒之法救下我的性命,只可惜救命之毒地毒性太大,伤了我的面容。” “这可就麻烦了……”花清雨抱着胳膊来回踱了起来,自言自语,“要恢复容貌,就先得彻底了解所中之毒的毒性。可是新毒已解,想要了解此毒已属不易,况且之前还中过毒,又用另外一种毒解毒……” 萧天河问:“到底行不行?” “恕我无能为力。”花清雨满怀歉意,“即便我了解了新中之毒,也只能恢复第二次中毒前的相貌。” 萧天河想了想:“那就分两步走,第一步先恢复这次中毒之前的相貌,然后你再根据她面容受损的状况研究第一次中毒的情形,不就能彻底恢复她的相貌了?” 花清雨苦笑:“谈何容易!第一次中毒之后面容受损,究竟是完全因为解毒之毒的缘故,还是解毒之毒和所中之毒共同作用的结果?要搞清楚这一点,不仅要了解两种毒的毒性特点,还必须得确切地知道两种毒所用的量,才能尝试逆转面容损伤的过程。况且此时距离中毒之时太过久远,最后究竟成不成还得另说。总之,现在第一步都很困难,更不用提第二步了。” “连你也没有办法么……那恐怕这世上就没人能……”萧天河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薛瑞烟那副伤心的神情。 “我是肯定不行了。等以后见着本门前辈,再让她们看看吧。毕竟她们对各种毒的了解远胜过我,说不定会有办法。”花清雨道。萧天河想想也是,她才飞升了多久?现在肯定正处于对清微界各种毒的了解阶段。 这时,白水集把船划到了岸边,众人登船,来到了湖心岛的屋中。 即便这里是花清雨的住所,四处也都摆满了瓶瓶罐罐。未等坐下,白水集就急着再次问起“怪物”之事。 “不是真正的怪物,而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花清雨解释说,“起初整日来找我的麻烦,后来虽然不那么勤了,但也是隔三差五的来。” 白水集大失所望:“原来是个老头,真没劲……” “传言神医受到恶人相扰,已经不在鹭还滩了,我们正愁不知该去哪里寻你呢。”萧天河道。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那个臭老头,我才搬离了鹭还滩,来这湖心岛上居住。原先那座小屋,就改作仓库了,专门放一些需要风干却又怕晒的药草。”花清雨笑道。 黄兆离问:“那老头为何烦你?” 花清雨刚要张口,却听岸边响起一声尖啸。“正说着,他就来了。”花清雨无奈地笑笑,打开了窗户。鹭还滩上赫然出现一团火光。花清雨见状脸色骤变,大呼糟糕,抄起门旁架子上的一个坛子就往外跑。 着火的正是那间仓库,里面放的可是花清雨搜集了许久的珍贵药材,要是都烧掉了她可得心疼死。 花清雨上了小船,急急地向岸边划去,还一边喊道:“臭老头,我已经做好了!你别烧我的仓库!” 鹭还滩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又是一声尖啸,八木森林里飞出一支燃着火的响箭,不偏不倚落在了木屋的房顶。火箭带响,明摆着就是要放火给你看。第二支火箭才刚落,紧接着林中又射出了第三支火箭。木屋三处着火,偏偏不凑巧地从湖面刮过一阵风去,风助火势,眼见着房顶都要烧没了。 “臭老头!你没听见吗?”花清雨更急了,把桨摇得飞快,可再快也是艘小船而已,照这速度,等靠岸时估计小屋已经烧得什么都不剩了。 “这哪来得及?我去助她一臂之力!”白水集再次施展水面踏浪的好戏,追上小船,推着小船飞速前进,船头高高昂起,船底时不时还跃离水面,花清雨险些从船里掉下来,连桨都给撇了。 快到岸边,白水集依然没有减速之势,就在离岸约十丈左右的地方,他突然用力下按,把船硬生生压下水面数尺,小船就好像冲进了泥潭似的,速度骤降,船头冲起滔天的波浪,一股脑扑向了熊熊燃烧的木屋。随着浪花一起飞的还有猝不及防的花清雨,她掉落在船前的沙滩上,一连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哈哈,抱歉,抱歉!”白水集看着花清雨的狼狈相,不厚道地笑了。 花清雨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冲向了木屋。木屋的火完全被巨浪给浇灭了,可是,脆弱的房顶也被波浪冲垮了,屋中的药材焦的焦,湿的湿,没剩下多少可用的。花清雨环视着满屋狼藉,心痛不已。 “啧啧,估计全都毁了吧?”屋外有个苍老的声音幸灾乐祸。 花清雨怒火中烧,一脚把门踹飞,对着那个带着斗笠的老头吼道:“刚才我都说了,我已经炼好了,你怎么还放火烧我的仓库?” 老头的脸全都被斗笠给遮住了,只看到斗笠下露出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他笑道:“约定的时刻是今日正午。你迟了。” “丹药就在我房里的架子上。今日我与故友重逢,一时间忘了这事。我刚才喊得那么大声,你怎么还要继续放箭?” “约定的地点是把丹药放在仓库的桌子上。不管是什么原因,正午时分我没在桌上看到丹药,就得烧你的仓库。”老头振振有词。 “你!你故意气我!”花清雨怒道。 老头得意洋洋:“没错。我就是要故意气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老匹夫!”上了岸的白水集看不下去了,走到老头面前喝道,“你都一把白胡子了,怎么还如此刻薄?欺负一位姑娘,你不觉得丢脸么?”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与她的事,与你何干?”老头是个硬茬。 白水集见老头“不识相”,大怒:“我是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老匹夫,今日你若不向神医姑娘道歉,休想离开鹭还滩!对了,还得赔偿神医姑娘损毁的药材!” 老头与他针尖对麦芒:“啊呀呀,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现在的小鬼都如此猖狂了吗?” “老匹夫!找揍!” “臭小子!讨打!” 两人剑拔弩张,花清雨反倒来劝:“唉,不至于如此!” “臭丫头你给我让开,这小子对我不敬,我定要他吃点苦头!” “神医姑娘,此老鬼为老不尊,我替你教训他一顿!” 老头突然一跺脚,迸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浪,将花清雨弹开几丈远。白水集却立在风中纹丝不动,振袖扇风,将花清雨又托出去几丈远。 老头把斗笠压得更低了:“好小子!有能耐就来追我!”言罢,他几步跨到水边,踏波而行,健步如飞。 “嘁,小菜一碟!”白水集还以为老头来得晚,没看见他刚才踏浪推舟。不过须臾之后,他就觉察到这个老头确实不一般。老头在湖面上越走越快,已经和白水集的速度相差无几。老头也不是冲着湖心岛去的,而是沿着湖岸走圈。白水集横冲直撞的速度惊人,但走弯路的速度就要慢一些。为了追上老头,他抄直线走近路,谁知老头突然急转向湖心去了,速度丝毫不减。老头算是捉摸透了白水集的身法,当白水集紧追时,老头就走弧线;当白水集走直线近路时,他就急转方向,如此往复。 更可恶的是,老头还在前头嘲笑:“哈哈,追不上吧?” 白水集冷笑一声:“好戏还在后头呢!”他一个鱼跃钻入湖中,消失了。 老头讶异道:“你游泳还能比踏浪更快?”他紧盯着湖面,不断地变换方向。可是,白水集下水之后就再也没浮上来过。湖水清澈,一丈深内皆可见,两丈深内也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也就是说,白水集下潜的深度至少也在两丈以下。 许久,水面都平静如常,老头甚至好几次将湖中的鱼影当成了白水集。“你可不要因为逞强而淹死了。”他故意激道。 话音刚落,老头只觉身后有轻微的搅水声,连忙闪身,却被脚下一股波浪顶起,白水集竟然就在他身下,老头想要借势跃离,却被白水集扯住了脚踝。“看你再往哪儿跑!”白水集大笑。两人像是一根柱子直直倒下,拍落在水面上,随即沉了下去。 湖心岛上的四人没听到岸上的对话,只看到白水集在湖面上对一人紧追不舍。白水集的速度他们可都见识过,那个戴着斗笠的陌生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人沉下湖面之后,又是好久没浮上来。不过水面却不平静了,东鼓一下,西荡一下,像是沸腾了似的,看来水下的交战十分激烈。 突然,两人如同蛟龙出水,一起冲上了半空,双拳对双拳,在下落的过程中依然你来我往,出拳的速度快到看不清,只能看见出拳带起的阵阵水雾。在即将触到水面时,两人对了一掌,两下弹开,站在湖面上。 “小子,功夫不赖啊!” “老头,你也不差!” 旁边荡悠悠漂来了花清雨抛下的双桨。 老头撩起一根,又对另外一根推了一脚:“赤手空拳不尽兴,兵器无眼易伤人。就用这木桨决个胜负吧!” “正合我意!”白水集抄起漂来的木桨,舞得如风车一般,卷向了老头。老头沉着应对,湖面上回荡着木桨“砰砰”的碰撞声。这一回,两人都不打算再退让,就在原处硬碰硬,一较高下。 这时,用手划着小船的花清雨终于回到了湖心岛。萧天河忙向她问起陌生人的身份,但花清雨也不知道老头究竟是什么人。“反正他是个炼毒的高手。有一天,他偶尔发现了我饲育的毒物之后,就日日来缠着我,非要传授我一种十分难炼的剧毒的炼制方法。我起初不愿意学,他就不依不饶,还毁了我的饲育坑。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为了打发他离开,我就照他说的,炼成了那种剧毒。可是他却没完没了,又要传授我更难炼制的另外一种毒。为了保住我辛苦搜集来的毒材和药材,我只能按他说的做。每次炼毒,他都会根据难易程度定个期限,到了期限就来我房中检查结果。我毕竟是个女子,为了避免麻烦,我才在湖心岛上新建了住处。”花清雨道。 黄兆离问:“神医姑娘,你可见过那老者的相貌?” 花清雨摇了摇头:“如你所见,他的脸被斗笠所遮挡,而且他从来没有摘下过斗笠。喏,就连刚才在水下打斗,他的斗笠依然还戴在头上。” 楚璇玑瞪大了眼睛:“黄兄,你问起面容之事,难道怀疑他是……” “唔,多半就是他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破不立 黄兆离猜到陌生老者的身份之后,连忙催促萧天河:“萧兄,你还是赶紧叫白兄停手吧。那老者的来头可不小,白兄恐怕不是对手!” “哦?我看他们俩倒是势均力敌。”萧天河似乎没有阻止之意。 “那一定是老者手下留情了。”薛瑞烟和黄兆离意见相同。 “那个臭老头到底是谁啊?”花清雨问。 黄兆离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听你说他是个炼毒高手之后才想起来的,加上他一直遮住颜面,多半不会错了。他就是闻名江湖的高手——‘鬼皮人’车宏伯!” 清微界的高手,萧天河和花清雨自然不太清楚。楚璇玑补充道:“他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 排名第十!又是位顶尖高手,比雨田宗主连圣谦、宝应门头号高手“宝珠”还要厉害。要知道,《清微榜》上排名前八位的乃是八大帝皇,不属于江湖人士。车宏伯排在第十,他是真真正正的江湖第二高手,难怪黄兆离和薛瑞烟都认为白水集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现在白水集和车宏伯平分秋色的情形,黄、薛二人觉得是车宏伯没有使出全力。可是在萧天河看来,两位高手都已全力以赴。他们虽口中骂得凶,但出招并不阴狠,起先是赤手空拳,现在又以木桨代替武器,可见毫无杀心。他们完全是在享受与不相伯仲的对手交战所带来的乐趣。既然他们都很享受,那又何必打断这种快乐呢?萧天河笑眯眯地席地而坐,安心地欣赏高手过招。 白水集和车宏伯定下了不退不避的规则,换言之谁被击退就算谁输。两人各自赌上胸中的一口气,被桨打中也绝不后撤一步。两人“乒乒乓乓”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最终在一次全力对招之中,两把桨一起断裂震飞。 白水集与车宏伯对视片刻,忽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两人都上了湖心岛。 “臭丫头,你这位小友的身手真是不得了。怪不得那么猖狂,他的确有猖狂的资格!”一上岛,车宏伯就大声称赞。 白水集也对花清雨说:“神医姑娘,我现在知道了,以这个老头的本事,真要对你不利,恐怕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之前种种,都是和你闹着玩呢。” 这一老一少,打斗之前对着骂,打完之后竟然互相夸赞起来。 “我知道老头实力高超,就是胡闹得过分了些。”花清雨笑道。 “怎么能是胡闹呢?”车宏伯道,“我那几种独门剧毒,你可是确确实实地学会了。不过是烧毁了一点儿毒材和药材而已,放心,我以后十倍赔偿给你。”他又问白水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白水集。老头你呢?” “车宏伯。人送称号‘鬼皮人’。小子,刚才决斗时,你明明发现了我的斗笠是破绽,却始终不曾针对这一点,我很欣赏。看来值得在你面前露一下真容。”老头终于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极为可怕的脸。他的右脸已不似人形,不仅高肿出一大片,还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伤疤。他的左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坑坑洼洼都是麻子。 “拜见车前辈。”黄兆离、薛瑞烟、萧天河、楚璇玑四人一起躬身行礼。 白水集皱了皱眉头:“车老头,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可真够难看的。” 车宏伯满不在乎:“以前饲养毒虫时弄的。那毒虫喜欢寄生在人脸之上,我就把右脸让给它们了。后来养大了,钻脸而出,留下许多血洞,我就胡乱用绣花针缝了缝。”几句话听得人毛骨悚然,好一个疯狂的家伙。 “反正我的脸本来也不好看。”车宏伯转头对薛瑞烟道,“姑娘,你看看我的脸,比你更丑、更吓人,又有何妨呢?我不是照样成为了人人敬佩的高手么?” 薛瑞烟得到了鼓励,大为感激,连连称是。 “喂,车老头,你不是炼毒的行家么?薛姑娘现在的模样是中毒所致,你可有办法恢复她本来的相貌?”白水集想起了这件事。 “那有何难?小事一桩。”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水集严肃地问:“车老头,此话当真?你可莫要说大话!” “我车宏伯几时打过诳语?”他虽然拍着胸膛保证,但还是让人感觉不太放心,毕竟他说话的口气一直给人一种张狂自傲的感觉。如果他真说了大话,薛瑞烟不仅恢复不了面容,又一次从希望到绝望的打击可太大了。 这些人之中除了车宏伯之外,只有花清雨在毒、药两技方面造诣深,她不放心地问:“现在毒已经解了,车老你打算如何恢复她的面容?” 车宏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薛瑞烟面前,端起她的脸仔细检查了一番:“你的脸中了不止一次毒。最近的一次是中的化骨散,被一个功力深厚之人给强行驱除了,应该是那个姓白的小子所为吧?另外一次中毒似乎有些年头了,所中之毒……应该是蚀魂散。唔……蚀魂散毒性极烈,而且起效极快,没那么容易解除的。即便迅速解了,身体也残了。你现在躯体无恙,我猜当初给你下蚀魂散的人是为了以毒攻毒?” 薛瑞烟激动地回答:“正是!当初那位神医说我所中之毒唯有另外一种剧毒——蚀魂散可解!” “以蚀魂散驱毒,那家伙的胆子还挺大。能与蚀魂散之毒性相抗衡的剧毒天底下总共也没几种,而且几乎所有的剧毒都是中毒之后即刻暴毙,唯有一种叫做‘浸体破生丸’的剧毒能给你留下和医者交谈的时间。你第一次所中的毒可是它?” “浸体破生丸!没错,就是它!”薛瑞烟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名字。 车宏伯全部都说中了!花清雨暗暗赞叹,不愧是炼毒高手! “车老头,你怎么了解得如此真切?难不成当初下毒祸害薛姑娘的人就是你?”白水集开玩笑道。 “哼哼,被我下毒之人,只有……不,没人救得了!”车宏伯的话有点奇怪,“可惜,给薛姑娘解毒的家伙终究还是个无甚能耐之辈。他没算准用毒的量,否则薛姑娘的面相也不至于受损。” “分析了那么多,你倒是说说,到底要怎么治?”白水集道。 “有句话叫‘不破不立,破后而立。’尔等可知?” 花清雨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泽中有火,水火相息。’此句源于六十四卦中的‘革’卦,下卦为离火,上卦为兑泽,有水,故曰‘水火相息’。兑卦五行属金,革卦乃金炉置于火上之象,此为炼丹之人都知道的总纲。”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不应该觉得无法医治。即便你没有医治的本事,也理应想到‘不破不立’的方针。归根结底,你的思维还是被医技的狭隘传统所束缚,拘泥于中毒过程的完美逆转。第一次给薛姑娘解毒的人已经用事实证明,细节根本没办法完美地顾全,或者说,世上本就没有完美之事,你又何必再循规蹈矩呢?”车宏伯批评了花清雨。 花清雨恍然大悟:“感谢车前辈教诲!” “此事我还需要个得力的助手。丫头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屋!”车宏伯道。 “现、现在就给我治么?”薛瑞烟万万没想到车宏伯会说干就干,刚才那番话她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车宏伯说:“我这人不喜欢拖沓。” 其实不只是薛瑞烟,其他几人也很吃惊。恢复相貌无疑是个复杂的治疗过程,大家都以为需要事先拟定好医治步骤并估算药量,车宏伯却是定下个方针之后就直接下手。 车宏伯从储物法宝中把治疗所需之物一样样取出摆在桌上,器具中有刀,有针,有锯,有钳,还有许多叫不上名来的怪异工具。药瓶、药粉也摆满了一大堆,少说也有二十几种。“薛姑娘,治疗过程对你来说同样不是件轻松的事。你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备。”车宏伯提醒道。 薛瑞烟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恢复容貌,再大的苦也得吃。 “你们还杵在这儿?”车宏伯抬高了嗓音,吓得萧天河他们四个赶紧退出了木屋。 “闭上眼睛。”车宏伯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开始在薛瑞烟脸上划了起来。这种切割之痛不算什么,薛瑞烟一声不吭。花清雨刚想用白帕替她擦血,却被车宏伯喝止了。接着,车宏伯打开桌上唯一的一个封紧了口的坛子,往空茶碗里倒出来一些东西。 薛瑞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睁眼看了一下,不看倒好,一看浑身惊起了鸡皮疙瘩,那茶碗中满是蠕动的黑虫!“不要睁眼!”车宏伯发觉了,再次叮嘱。 薛瑞烟闭眼之后,只觉得虫声越来越近了,这下她终于明白,原来刚才车宏伯在她脸上划开伤口,是为了给黑虫提供“住处!”一想到恶心的虫子即将钻入伤口,又联想到“鬼皮人”那张惊悚的面容,薛瑞烟不寒而栗。 也许是察觉到了薛瑞烟的惊恐,车宏伯安慰她:“此虫的作用只是食去你脸上受损过的皮肉。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停止。三个时辰之后,此次医治就结束了。” 区区三个时辰而已。只要忍过这三个时辰,就能恢复相貌。薛瑞烟攥紧了拳头。 哪知一个时辰之后,车宏伯根本没有取下黑虫的意思,而是用湿布蒙住薛瑞烟的头发,喷酒引火,直接连皮肉带黑虫一起烧焦了。 最痛苦的阶段终于开始了,车宏伯开始用药。即便薛瑞烟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哀嚎起来。在屋外的四人听到房中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完全可以想象薛瑞烟究竟遭受了多大的痛楚。 临近三个时辰,薛瑞烟终于不再哀嚎了。不一会儿,花清雨满头大汗地从房中走了出来对大家道:“结束了。” 车宏伯却很平静,头上滴汗不见。他把东西一样样收好,嘱咐屋外的众人:“她现在昏了,两个时辰内就会醒来。这几日她不可见光,不可饮酒。三天之后,我再来进行第二次治疗。” “还得医治许多次?”花清雨问。 “重塑面容,一次哪够?”车宏伯道,“你莫要忘了我刚才教你的剧毒炼制方法,三天之后,若是你炼不出来,我把你这座木屋也给烧了。” “是是是!”花清雨十分无奈。 在刚才紧张的治疗过程中,车宏伯居然还在传授花清雨炼毒之法,真是个古怪的人。 在离开湖心岛之前,车宏伯忽而问白水集:“小子,以后不如与我结伴同行吧?一起云游四海,还能时常切磋,岂不乐哉?” “我还有事没完成呢。你就自己去云游吧。”白水集笑道。 “唉,可惜。”车宏伯摇头慨叹,踏水远去。 几人进屋探视薛瑞烟的状况,此时她整个脸都缠着厚厚的纱布,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三日一晃而过,车宏伯又来给薛瑞烟治了一次。这一回,薛瑞烟没再昏迷。又是三日之后的第三次治疗,车宏伯没有动手,而是指挥花清雨完成了医治过程。第四次治疗时,车宏伯全程一句话都未说。到了第五次治疗,车宏伯干脆不来了,花清雨独自一人完成了治疗。就这样,一直治疗到第十次,薛瑞烟终于可以摘下脸上的纱布了。 “你的眉毛和睫毛过些时候就能长出来,在那之前,我先给你描上。”花清雨替薛瑞烟精心地描眉画目,楚璇玑拿出了特意备好的铜镜。当看到镜中那张久违的面容时,薛瑞烟热泪盈眶。 房门打开了,薛瑞烟款款地走了出来。 正在岸边钓鱼的三人都看呆了,薛瑞烟果然是个貌美之人。“三位公子莫要这么盯着奴家,羞煞人也……”薛瑞烟故意变作“玉娇龙”的媚腔,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这些日子以来,萧天河他们日日在鹭还湖抓鱼、戏水,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只是车宏伯已经半个月不曾露面了。他已经离开了么? 为了向车宏伯当面拜谢,薛瑞烟执意要留下等他出现。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已值夏末。这期间,白水集将鹭还湖附近逛了个遍,也没发现车宏伯的踪迹。 一天傍晚,萧天河正躺在小舟里闭目养神,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异样的动静。他稍稍露头眺望,只见鹭还滩上出现了好几人。那些人都穿着黄色的衣衫,正在往湖中推船。他们要上湖心岛来! 显然,那些人的目标是花清雨。是善意还是恶意?尚且不能确定。好在此时湖心岛上只有萧天河一人。在沽棠城买的食物就要吃光了,黄兆离去数百里之外的村镇买粮,怕闷的白水集自然要求跟去,花清雨同去买药材,楚璇玑为了打探弟弟下落,也去了,薛瑞烟则因为刚恢复了容貌,很想在他人面前露一露脸,所以五人在前日的清晨时分一起出发了。萧天河为了替花清雨照看饲育的毒物,所以独自留了下来。 不管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萧天河决定先隐藏起来。他偷偷下了水,绕向了湖心岛后方。 那伙人分乘三艘小船,浩浩荡荡地驶向了湖心岛。这下藏在芦苇丛中的萧天河可看清了,那些家伙都手持武器,来者不善!立在当中船头的那个黄衣人应该是首领,上岛之后,他们直接撞开房门闯进了屋中。 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有人骂道:“他奶奶的,难道消息有误?” “不可能。桌椅都没落灰,肯定一直有人居住。也许是事先走漏了消息?” “知道消息的都在这儿了,根本没机会走漏。应该是碰巧外出不在。” “如果是外出,那艘小舟怎么还在湖心岛?理应泊在鹭还滩才是!” “那就是有人又将小舟划回来了。看来那家伙不是独自隐居。大伙先四处找一找!” 萧天河一字不落,听得真真切切。他自己要逃很容易,只要潜水游到芦苇丛深处,再悄悄上岸即可。可是,他并不知道同伴们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而且根据时间估计,他们也快回来了。 木屋中传来打砸的声音,那些家伙寻不着人,开始冲物什撒气了。 “已经说好了在清雨姐不在期间,我替她照看那些毒物。切不可让这些人给毁了。”萧天河心想。好在那些人并没有在意鹭还滩上那几个盖着木板的大坑。他深吸一口气,慢慢从芦苇丛上了岸,然后*进入八木森林,向鹭还滩绕了过去。 萧天河绕到鹭还滩时,那伙人还在湖心岛。有人将三艘小船拖进之前萧天河藏身的芦苇丛中掩盖起来,幸好他已经上岸了。藏舟,意味着要埋伏。果然,那伙黄衣人全都躲进了屋中,关紧了门。 萧天河松了口气,只要他们不回鹭还滩,毒虫坑就不会被毁。他可以一直守在这里等同伴们归来。他爬上了一棵大树,既可以远眺湖心岛和来鹭还滩的路,也可以借助树叶掩藏。可是,他上树之后刚看了一眼鹭还滩,立即目瞪口呆,从那间被烧焦的木屋之中,居然又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人,身穿一身白衣。他从木屋出来之后,径直走向了一个毒虫坑,掀开木板看了看。见着满坑毒物,他却一点都没被吓着,然后,他拿出一个小瓶,拧下了瓶塞。萧天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往坑里倒什么? 白衣人却忽然大声道:“树上的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被发现了!萧天河正要跃下树来,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别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第六百七十四章 四环天音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萧天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车宏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上方的树杈上。“赶紧走!”车宏伯小声叮嘱了一句,然后穿出树林落到了鹭还滩上。可是,萧天河又怎会轻易离开呢? “居然是你!”白衣人很惊讶,随即仰天狂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终于舍得现身了?” 车宏伯冷冷地对白衣人说:“这些不是我饲育的毒物。你休要毁了他人的心血。” 白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还是把瓶子翻了过来,倾倒了一股白色粉末入坑。坑中顿时蛇声大噪,咝咝的声音连远在树上的萧天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须臾,坑中就鸦雀无声了,看来那些毒蛇都死了。 车宏伯叹了一声,摘下斗笠抛在一边,亮出一根金环锡杖:“你我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战!” 白衣人拿出一把银须拂尘:“谁让你是个炼毒的高手呢?药与毒本就是对立的两个方面,这世上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战斗一触即发。萧天河屏息凝视。那白衣人果然不简单,竟与车宏伯难分伯仲。车宏伯这次的战斗状态可和先前与白水集交手那一次不同:一是用了武器,二是出了杀招。金环挥过之处,点点金光渐灭,仿若飞火余辉,流星湮灭。白衣人的拂尘则更神,尘须长约七尺,居然可刚可柔,根根尘须闪耀着银光,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之下,仿佛星辰扭转,流萤飞舞。当白衣人抓住须梢扯紧时,紧绷的尘须俨然成了一面小盾;当放手挥舞时,又好似轻纱柔线,偏偏这“纱线”还柔中带刚,一旦扫过车宏伯的衣服,必然留下一片破口。 湖心岛上的那些黄衣人发现鹭还滩上的交战之后,又赶紧将藏好的船拖出,往岸边驶来,似要来助战。白衣男子的实力如此之强,那些黄衣人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萧天河看着焦急万分,他想出去助车宏伯一臂之力,可是自己实力低微,即便防御惊人又能如何? 光凭功夫打斗,那两人恐怕酣战百日也难分胜负。车宏伯知道对方帮手将至,于是突然变招了,他抽身腾出空档,将金环锡杖重重往地上一戳,杖头的四个金环上下翻腾,“叮铃铃”的响声不绝于耳。 “土环起,风环住!”车宏伯大喝一声,四环之中的三环都停止了翻腾,唯有一环发了疯似地旋转,其声韵厚,震人心魄,仔细一看,还有一环骤停之后就纹丝不动,不像另外两环还在旋荡消势。车宏伯拔起禅杖,再一次戳地,这一回,连大地都为之震颤,树林间落叶纷飞,皆因土环之势起。萧天河痛苦地捂住了心口,隔得这么远,土环的响声依然令他气短胸闷,似要将心都给抽去。船里那些个黄衣人也不好过,纷纷撇了桨捂住双耳。白衣男子离得最近,被土环之响震得精神恍惚,但他毕竟是与车宏伯同级别的高手,只见他席地而坐,扬起拂尘到头顶,尘须突然光芒大盛,整个鹭还滩都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 车宏伯赶紧闭上双目,他可是知道那光芒的厉害。“火环起,水环住!”他又使出了下一招。这回,土环的声音中竟加进了另外一种尖锐的鸣声,那声音极度刺耳,顺着捂住耳朵的指缝往里钻,萧天河支撑不住,从树上跌落下来,痛苦地满地打滚。湖面上那些黄衣人纷纷哀嚎着伏在船中。 白衣人还是坐在原地,他的耳朵甚至淌出血来。他晃动拂尘,尘须之光又变成了皎白之色。车宏伯尽管闭着眼睛,还是被白光灼得目流血泪,不得不侧身转头,不面对白衣人。白衣人见机会来了,抖动拂尘,树根尘须仿佛利箭般射出,袭向车宏伯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车宏伯第三招又起,“风环起,土环住!”土环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亢激昂的响声,似要将大地翻转,似要将天空冲破。萧天河听了风环声,觉得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脑中思维近乎疯狂,只想杀人!他胡乱抓着身前的地面,抓出一个坑后又用头去撞,幸而头埋进坑中之后,感觉似乎好受了些。趁着意识尚未完全混乱,他赶紧把土坑挖得深了些,将头完全钻入地下,又往坑中填了些土,虽然呼吸不畅快,但总比听那金环的魔音舒服。再看湖面船上那些黄衣人,已经全都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头顶牙咬,甚至将对方的衣服带皮肉一起撕咬下来。白衣人射出的尘须在车宏伯身前几寸处被震落,车宏伯暂时无恙。 “好个《四环天音功》!看看与我的《三光煞命诀》相比又如何!”白衣人的吼声在环响中依然清晰可闻,足见其功力之深厚。拂尘的光芒再变,从皎白之光变成了夺目金光!这可是《三光煞命诀》的最后一段,从星光、月光直到日光,全天下敢硬接他这一招的人找不出几个。 车宏伯的侧脸已被光芒灼伤,血流不止,但依然大笑道:“也好,今日击败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九!水环起,火环住!”刺耳的火环声终于停止了,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与土环的震人心魄不同,水环的声音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每一声都仿佛在催命,让人不寒而栗,意志溃散。船上的黄衣人停止了厮打,纷纷翻落水中。 车宏伯顶着金光,白衣人顶着环音,两人此时的情况都已惨不忍睹,全凭功力在支撑、抵抗。这场决斗在两人可怕的绝招之下变得异常简单,谁的功力先耗光,谁就得输,就得死。 八木森林中,树叶在金光照射之下纷纷枯萎凋落;鹭还湖里,湖水在环音的催振之下波浪翻腾。死鸟坠地,亡鱼浮水,至于花清雨饲育的那些毒虫,早就一命呜呼了。原本生机盎然的幽境,眼见着就要变成一片死地。 “住手!”半空好似响起个霹雳,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在车宏伯和白衣人当中,一拳砸飞了金环锡杖,一脚踢走了银须拂尘。白水集回来了! 车宏伯和白衣人齐齐大吐数口鲜血,瘫坐在地,气喘吁吁。 “你是何人?”白衣人喝问。 “替我杀了他!”车宏伯指着白衣人道。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白水集各打五十大板。 水里那些黄衣人这会儿才刚刚露出头来,个个气虚力乏,挣扎着往船上爬。 白水集身影一晃,掠过湖面,提溜起两个人,带回岸边甩上了鹭还滩。往返三次,将六人全部抓回。“从今日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有如此石!”白水集抄起一块石头,“喀啦啦”攥得粉碎,变成粉末从他指间滑落。 白衣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对车宏伯道:“今日另有高手,你我之事暂且作罢。” 车宏伯急道:“小子,莫要让他走了!杀了他!” 白衣人直视白水集:“虽然你很厉害,但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白水集孤傲地说:“我从不趁人之危,要杀你也是堂堂正正。” 白衣人冷笑一声,拾起了拂尘,然后问白水集:“喂,你可是‘秋风剑圣’?” “什么‘秋风剑圣’?不认得。” “我想也是,听闻‘秋风剑圣’是个年长之人。‘踏月仙子’是个女子,‘千臂金刚’是名壮汉,再往下……”白衣人摇了摇头,“看来,《清微榜》应该改一改了。”言罢,他也不管那些黄衣同伴,独自扬长而去。六个黄衣人也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鹭还滩。 白水集搀扶起车宏伯,车宏伯愠怒道:“多好的机会啊!你为何不听我的话杀了那个家伙?”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弄清楚,如何杀得?”白水集没好气地说,“包括你也是,我本来觉得你还算可以,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恐怖的绝招,险些把人给震死!到现在花清雨他们还都在树林里躺着呢!” “仇人相遇,厮杀再所难免,我已经小心躲着他了,可是他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车宏伯忽然想起了萧天河,指着一个方向说,“对了,姓萧的那个小子不听我的话,执意要留在树林里看热闹,从刚才就没动静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什么?”白水集惊吼一声,“臭老头!要是你害了他,我跟你没完!”随即他疯也似地冲进林子里,这时萧天河刚从土里拔出头来。见萧天河没事,白水集长松了一口气,拍了下他的肩膀:“竟能想出这种办法,真有你的!”谁知萧天河早已力虚,被他这么一拍,竟从坡上滚下了鹭还滩,正好滚到车宏伯身前。 车宏伯道:“让你走,非不听,这下吃苦头了吧?不过你小子也算有点本事,距离这么近,居然还活着。” “车老果然厉害!”萧天河回想起刚才的大战,依旧觉得惊心动魄,心有余悸。他对车宏伯也是由衷地敬佩。 这时,花清雨他们都回来了,毕竟离大战之地较远,昏迷的时间也短。 “车老,刚才我听你对那人说:‘今日击败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九!’难道那个白衣人就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九的高手?”萧天河问。 “正是。” 黄兆离惊呼:“江湖第一高手,聚灵郎中!”《清微榜》排前八的是八大帝皇,排第九的“聚灵郎中”确实称得上江湖第一人。 “《清微榜》第九位和第十位交战,难怪威力如此惊人!”楚璇玑感慨。 萧天河道:“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竟是江湖第一高手,难以置信。” “你旁边那位不也一样年轻么?”薛瑞烟瞅了一眼白水集。 白水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年轻。 “‘聚灵郎中’显得这么年轻也许是有原因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车宏伯似乎话里有话,但他又打住不说了。 “车老,你们为何成了仇人?”花清雨问道。 白水集猜测:“车老头,你该不会是因为他的排名比你高一位,所以非要和他决一高下吧?” “笑话,我从来不在意排名那种虚事!再说第九和第十能差多少?”车宏伯嗔道,“不过,那家伙倒是挺在意排名的。小子,他临走之前问你是不是‘秋风剑圣’,说明他已经把你当做敌人了!你可得小心一点儿。你虽然很强,但未必能赢过他。” “我还就想和高手过招呢!”白水集把拳头关节捏得直响。 车宏伯又道:“‘聚灵郎中’见你实力很强,所以怀疑你也是《清微榜》上的高手。‘秋风剑圣’,《清微榜》排名第十一位。‘踏月仙子’,排名第十二。‘千臂金刚’,排名第十三。从第十四位开始,一直到第十九位,都是江湖各方势力的领导者,属于熟脸。但他又觉得你的实力应该高于再往下的名次。因此在确认你不是‘秋风剑圣’之后,他就断定你是个《清微榜》外的高手。” “我要是进了榜,能排在第几?”白水集兴致勃勃地问。 车宏伯白了他一眼:“刚才你要是杀了他,你就直接成第九名了!” “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车宏伯踱了起来:“非也。虽说乘人之危,违背一个‘仁’字,胜之不武,违背一个‘公’字,可你们知道‘聚灵郎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名号中有“郎中”二字,表明他会医术。不过,江湖上可从来没有过关于聚灵郎中救死扶伤的传闻。 “他是个医术盖世无双之人,只可惜,走的并非正道。”车宏伯道。 黄兆离说:“我从未听说过他医人的事。” “岂止是不医人,反而害人,只不过,不为他人所知罢了。” 花清雨问:“如何害人?” “据我所知,他当初为了了解人的躯体结构,曾经杀了许多人。后来,更是开始活剖。”车宏伯的话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医术高超之人当真如此无德? “杀了许多人,为何没消息传出啊?若真是这等邪恶,宝应门就不该把他排入《清微榜》!”白水集忿忿不平。 “《清微榜》的排名只看实力,不管是正是邪。”楚璇玑道。 车宏伯继续说:“没有消息传出,是因为他杀的都是鳏寡孤独,孑然一身之人。到了后来,他更是连家带口的抓人,或活剖研究,或弄伤试药,或下毒求解。有一次,他为了研究胎儿的生长过程,甚至残忍地活剖了几名有孕之人。” “你是如何知道得这般详细?”白水集此话是想试探车宏伯是不是在诬陷。 “我曾经数次潜入过他的住处,亲眼看到了被他关押、折磨的可怜人。” 白水集又问:“那你为何不揭露此人的丑恶面目?” 车宏伯长叹一声:“‘聚灵郎中’是个聪明谨慎的家伙,对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轻易透露,并且每次行恶之后都会处理得一干二净,无凭无据,如何揭露?况且碍于他在江湖上的威名,没人会信的。” “车老,您的江湖威名也不低啊,《清微榜》排名只比他低一位,在江湖上说话应该极有份量才是。”萧天河道。 “呵,坏就坏在‘低一位’上。我不是没有揭露过,可是别人却首先怀疑我的动机。一来找不到证据,毕竟江湖纷争,恩怨不断,有人暴毙、有人失踪是很正常的事;二来聚灵郎中相貌堂堂,又会医术,比起我这个又老又丑、精通毒术的老家伙更容易让人相信;三来聚灵郎中这些年已经找到了强大的靠山,之前那伙黄衣人,应该是玉阳帝皇手下。有玉阳帝皇相助,他已经无需再像从前那样抓人了。另一方面,一方帝皇为他撑腰,我独自一人如何扳得倒他?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没有想到,就连天下第十高手也会有无可奈何。正所谓“江湖凶险”,“凶险”绝不仅是打打杀杀之事。 车宏伯接着往下说:“正是因为我的揭发,‘聚灵郎中’知道了曾经潜入过他住处的人就是我。自那时起,他就视我为肉中刺,眼中钉。不过今日相遇,只是碰巧,否则他绝不会只带那几个歪瓜裂枣来对付我。刚才我二人鏖战一场,两败俱伤,真是杀他的最好时机。可惜,可惜。”他连声惋叹。 白水集撇了撇嘴。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清雨姐。”萧天河道。 花清雨十分疑惑:“我?为何?我一不认识聚灵郎中,二不认识玉阳帝皇,他们来找我作甚?” “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抓你!”萧天河道,“没找见你人,就在屋中一通乱砸,还设下了埋伏。最后车老出现,才破了此局。” “虽不知最终目的为何,但抓你恐怕是看中了你的医术。”车宏伯推测。随即,他对花清雨正色道,“丫头,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考验,我觉得你天资不错,心地善良,而且医、毒两道的天赋无人可比,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我没办法除掉‘聚灵郎中’,你比我更有机会。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我会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也会严苛地训练你。” 白水集乐了:“车老头,你指望她除掉‘聚灵郎中’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还不如指望我呢!” 车宏伯瞥了他一眼:“你若能单枪匹马除掉‘聚灵郎中’那更好。我收她为徒更多的原因是舍不得我这一身本领失传。” 花清雨受宠若惊。车宏伯在炼毒方面的造诣她是敬佩的,可是她更想找到花珺一脉飞升的前辈。 似乎看出花清雨有婉拒之意,车宏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今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化为虚影,消失了。 “这老头儿受伤了速度居然还这么快!”白水集大声的惊叹回荡在鹭还滩上空。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不义之令 花清雨被车宏伯收为徒弟带走了,萧天河一行人也打算离开鹭还滩,离开八木森林。至于再往何处去,大家都没有方向。萧天河与楚璇玑都要寻人,但根本不知道要寻之人在何处。白水集是只要能四处游山玩水就好。黄兆离与薛瑞烟则因为感恩之故,不舍离去,也想帮萧、楚二人寻人。 在湖心岛上居住期间,薛瑞烟曾将玄蛇戒中的白绢拿出来示与众人,也曾和萧天河所有的椋鹿戒中那块白绢比对过。两块白绢上都画着风景,内容不同,画风相似。大家都不明白,这山水风景画的究竟是什么。在得知两枚八兽珍戒之中都没有珍宝,也没有陆长冈、苏君溪夫妇留下的功力之后,黄兆离大失所望,对于珍戒的向往,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湖心岛的木屋中已经被打砸过一通,所以大伙就在鹭还滩上点起篝火将就了一夜。翌日凌晨,正是黎明之前天色最黑暗的时候,萧天河忽觉身前有人影晃动。睁眼一瞧,白水集站在他身前。 “你们在鹭还滩再多等一天,我有点儿事要办。”白水集小声道。 萧天河提议:“反正大家都没有方向,何不陪你同行?” “一起走太慢了,我现在就得走。顺利地话明日便能回来。” “究竟什么事那么紧急?” “我感觉到,又出现了一枚八兽珍戒。我答应过黄兄,要给他弄一枚的。” “哦?戒指在何处?” “在琅苍洲。” 萧天河不同意:“在琅苍洲的话,那应该是血骨坛那枚皎猪戒。听闻血骨坛高手云集,你去抢他们的戒指,太危险了!” 白水集却摇头道:“不,不是皎猪戒。皎猪戒离黄泉深渊远着呢。这枚戒指不算远,在黄泉深渊西南方向,不到一千里。好像是……冥牛戒。” 冥牛戒,是《八兽珍戒》残本上没有的两枚珍戒之一。萧天河记得,白水集在黄泉深渊感应珍戒位置时,皎猪戒离黄泉深渊两千余里,玄蛇戒则是一千五百多里,冥牛戒的“不到一千里”确实是离黄泉深渊最近的一枚珍戒。“你在渊底时为何没有感应到冥牛戒呢?”萧天河问道。 白水集挠了挠头:“也许是戒指的主人将它藏起来了吧?比如说,放在储物戒指里。储物戒指里的空间是个亚空间,有主人的灵魂印记为界障,只要他不拿出戒指,我就感应不到。”关于亚空间和界障之事,白水集的说法和石灏明的一模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弄到手?” “向那二位学习呗。”白水集朝黄兆离与薛瑞烟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不过你先别告诉黄兄,万一我没得手,也不会令他失望。” “戒指之主一直藏着冥牛戒,一定是知道其珍贵。你独自去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白水集急道:“现在戒指之主把冥牛戒拿出来了,我才能感应到位置。所以要尽快行动,万一他又把珍戒放回去了,那就没机会了!你又不会飞,实力又不强,带上你不仅速度慢,逃跑也不方便,不如我自己行动。放心吧,我都能和车老头打个平手,这天底下能奈何得了我的人总共也没有几个。我走了!”白水集说完就匆匆而去,萧天河都来不及阻止他。 “真是个急脾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渊底洞穴度过那么漫长的岁月的……”萧天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无奈地想。 日出之后,那三人醒来,发觉白水集不见了,便问起萧天河来。萧天河只说是另有急事,让大家在此等候一日。 区区一日而已,守着这片风景如画的鹭还湖,根本不愁无聊。薛瑞烟与楚璇玑在湖上泛舟。萧天河与黄兆离则在岸边钓鱼。闲聊时,两人说起了桂菊会之事。他们虽然得了椋鹿戒离开了,但桂菊会还是会继续进行。不知当各路高手大打出手之后,却发觉潭底空无一物之时,会是何种反应。 “我在担心两件事。”萧天河道,“第一是守在深渊入口的琅苍军后将军——戎虚悟,他知道渊底无戒之后,会不会对我们起疑;第二则是“摘星手”和“月下鬼”师徒二人已死,钱万春会不会猜测,是我们得到了椋鹿戒,他们俩抢戒失败,因而丧命。” “这两件事我也想过。戎虚悟势必会从雨田宗和炎鸦宗那些人口中得知,你曾经下到过渊底。如果他确信渊底有戒指,自然会怀疑到你头上来。不过怀疑归怀疑,并没有证据。退一步说,即便怀疑又能如何?戎虚悟区区一个后将军,哪里是白兄的对手?至于钱万春,你不必担心。我和‘摘星手’的矛盾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摘星手’的死也不一定是因为抢夺椋鹿戒失败导致的,很有可能是我‘发现’了他在暗中跟随,故而交手。”黄兆离安慰道,“别多想了,闯荡江湖就该洒脱一些。今日我将献上我的厨艺,让你们尝尝我烤的鱼!” “你还会烤鱼?在这住了不少日子了,怎么从没见你烤过?” 黄兆离大笑:“有三位姑娘在,哪里用得着我出手?趁现在她们两个泛舟未回,我来露一手,给她们一个惊喜。” 别说,黄兆离还真不是吹牛,他清理鱼的手法十分娴熟,烤的火候也把握得正好,再撒上他前日买回的香料,整片鹭还滩上空都飘着迷人的香气。 没过多久,两位姑娘就被香气给引回来了。四人边吃边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哦,好香,好香!”从小径突然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此地山明水秀,鱼肉自然肥美。十里飘香,可见烤鱼之人的手法也是一绝。不知是否能给我尝一尝?” 四人皆笑,萧天河招呼老者过去同坐。老者吃了烤鱼之后,赞不绝口。不过他的胃口也是不小,黄兆离与萧天河两人钓了一上午的鱼,少说也有三、五十条,除却四人吃掉的十条,剩下的竟然都被老者给吃光了。 “可惜啊,可惜!”吃饱喝足的老者竟惆怅地叹了起来,“烤鱼如此美味,我也只能饱一顿的口福。” 真是个有趣的人。 萧天河问他:“前辈来此偏僻之地,可是来寻神医?” 老者捋须款款而言:“神医?对了,听闻八木森林鹭还湖的确住着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子。不过我不是来寻她的,我只是途经此地,意外地闻到了不可言喻的香味,于是追随香味而来。” 老者似乎在刻意隐瞒。鹭还湖地处偏远,真是途经此地的话,究竟要往何处去?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他不愿意说,也没人再多问。 奇怪的是,老者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坐在不远处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几人。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不自在,楚璇玑忍不住问道:“老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无事,无事。”老者说话总要重复一次,“也许,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可看呢。” 此言怪异,萧天河警惕地起身,去道口远眺,远处的森林中影影绰绰,似是晃动的人影,又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影。“前辈……”萧天河刚回头要问,却发现,老者的面向变了。起初他朝向正南对着大家,现在却是朝西南而坐,对着树林。而且仔细一瞧,他捋须的姿势也有细微的差别,之前他是五指捋须,现在却是用两指捻须。 “西南,两指……”萧天河疑惑地看向了老者所对的方向,顿时汗毛倒竖,就在这个方向的一棵树上,正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与树干相似的衣服,不易察觉。那棵树距离众人约有二十丈,原来“两指”是这个意思! “小友,你想说什么?”老者问道。萧天河再看向他时,他的面向又变了,捻须的手指也变成了三根。这回,萧天河已经有数了。他轻轻了点了点头。老者笑了,知道萧天河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提示。 接着,两人看似随意聊着天,萧天河从老者那里获知了现在的情况:总共有五个人,埋伏在二十丈到三十丈范围内的树上。这些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鹭还滩,看来实力不低。他们的目标是谁呢? “萧老弟,敌不动,我不动。”黄兆离低声道。 “来者实力最强的差不多有七品级。他们从咱们吃烤鱼时就已经藏身在树上了。他们这么久都没有行动,也许目标不是我们。大家佯装无事,静观其变。”薛瑞烟道。原来他们两个早就发现有埋伏了,不愧是盗中好手,连七品级的高手都无法在两人附近隐匿。 不过,隐匿被发现不代表太境七品的人好对付,可惜白水集此时不在。 一刻过去了,那些人还真能沉得住气。老者忽而笑道:“如此看来,应是无事。诸位小友,后会有期。” 老者的身影在小道的尽头消失之后,树上那五人终于现身了,向鹭还滩上的四人逼近。看来他们刚才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那名老者的关系。这五人都蒙着面,手持匕首、拳套、短刺等短兵。 “你们是何人!”萧天河喝道。 “让开!我们只杀她一人。”为首的蒙面人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楚璇玑!想必是昨日她去镇上时泄露了行踪。 “有我们在,你们休想!”薛瑞烟道。 “妨碍任务之人,一律杀死!”蒙面人毫不客气地下了杀令。 五战四,对方不仅人数占优,而且实力更强。他们也发现了萧天河“皮糙肉厚”,只可惜他功力浅薄,只要分出一人缠住他即可。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三人实力相近,比起四名对手来都差了一截,所以萧天河他们从交战开始就处于溃败的局面。 “别管我了,你们快走!”楚璇玑不愿拖累大家。 “是我和白兄把你拉来的,如今怎能弃你于不顾?白兄知道了肯定不会饶过我的。”萧天河道。实在不行,他还有最后一招,召出孟章界中的妖族。敖睚眦和石灏明不能出战,还有五人可用,虽然不可能战胜对手,不过五名妖族一起现出本体的话,至少能唬住敌人,掩护大家逃走。 可是,战局突变,萧天河无须用那最后一招了,因为之前已经离去的那名老者,竟然挥着一柄大砍刀杀了回来。 原来老者才是真正的高手!他的刀法与敖睚眦的炀骨刀法有些类似,即便没砍中人,巨刃斩地之后也能劈出刀波。那五人将老者围在当中,老者扎马抡刀,以一敌五,全无惧色,一阵杀下来,打得五名敌人汗流浃背,老者却越打越有精神。“四位小友,这算是一顿美味烤鱼的报答!”他喊道。 “撤!”为首的敌人不得已,下了退令。可老者却不愿放他们走,几步就冲到五人面前,一人赏了一刀背,统统给打了回来。五人躺在地上呼号起来,看样子肋骨断了不少。老者用刀尖挑去了五人的面罩,问楚璇玑:“姑娘,这些可是你的仇人?” “不是仇人,也是仇人派来的。”楚璇玑拱手道谢,“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楚璇玑感激不尽。” “楚璇玑……楚怀玉是你什么人?”老者问道。 楚璇玑大吃一惊:“前辈如何认得家父?” “原来是令尊。我与令尊有些交情。正是他当初告诉我,他最喜欢收集珠宝美玉,所以给子女起名必是带斜玉旁的词。” 听闻是父亲的故友,楚璇玑大喜:“正是!我是长女,名为璇玑,下面还有一妹、一弟,分别名叫琳琅、璎珞!” 老者笑道:“不错,都很好听。还好没叫什么珊瑚、玛瑙、琥珀、珍珠、玳瑁之类。” “前辈说笑了。如今家父、家母、二妹皆已身故,三弟又不知下落……” “唉,令尊是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即便同情令尊,对他也是爱莫能助。”老者慨叹,“不过,他的女儿,我却是能保得住的。你们这些杂碎,受死!”老者扬起砍刀,正要一刀挥下,远处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正打在刀口上,火星四溅。 “阁下藏匿多时,我还以为与这些人不是一伙的。何不现身相见?”老者朗声道。 林中走出来一位身材削瘦的蒙面男子,头戴怪异的高帽,一只眼睛被花白的额发所遮掩。他身穿一件土黄色衣衫,侧肩斜挂着一块同样颜色的斗篷。 黄兆离和薛瑞烟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刚才都没有发现此人藏在林中,看来又是个高手。 “‘应海’先生,这五人与楚家并无仇怨,只是领取了本坛的杀手令而已。还望放他们一条生路。”那人道。 原来这老者竟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的“应海”!难怪实力如此高强。那这个刚现身的男子又是何人呢? “你认得我?”“应海”打量了一番男子,忽而讶异道,“莫非你就是‘黄狼’主事?” “区区贱号,何足挂齿。在下正是‘黄狼’。”男子彬彬有礼。 “黄狼”主事,血骨坛四大主事之一,《清微榜》上有名,排位第十七。 “久仰大名。”“应海”拱手道,“你我始终无缘相见,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不过,发布杀手令的人究竟给了多少报酬,为了楚家大小姐的事,竟然请得动你亲自出马?” “他们是冲楚家大小姐而来,我却不是。”“黄狼”淡淡地说,“楚家之事,我亦有所耳闻。只不过本坛有严规,不可拒令。既然‘应海’先生要保,此令自当归为败令。” “应海”冷笑:“你当我不知道血骨坛的规矩?虽不可拒令,但可以不行令。” “正是如此。这五人虽然贪财,行了不义之令,好在行令未成,实在罪不至死。我‘黄狼’在此承诺,回坛之后必定严惩不贷。” “既然‘黄狼’主事有诺,那今日便饶过他们。”“应海”终于松了口。 那五人赶紧向“应海”伏拜叩谢。 “回坛去寻执法掌事,传我之言,不义令、败令两罪齐罚。若是半路逃了,你们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滚!”“黄狼”之言,不怒而自威。吓得那五人唯唯诺诺地去了。 “如此还说得过去。”“应海”笑道,“我当血骨坛当真善恶不顾,只认钱财呢!” “江湖仇怨,我们绝不掺和,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杀人而已。来挂令之人,都是实力不够、地位不够、势力不够,无法报仇,已然处于被欺之弱势;再者,不达恨入骨髓的程度,也不会起借力血骨坛的念头。所以令中要杀之人,往往都是死有余辜。不过,世事无绝对,也有大是大非显而易见的杀手令,即为‘不义令’。坛中有规,若被查出行了不义令,杀手将会被予以严惩。” “若真是如此,方才我们被逼入绝境之时,你为何不出面阻止?”萧天河问,“偏偏在五位杀手要死之际,你才现身相救。” 三名同伴大惊,连“应海”都对“黄狼”主事客客气气的,萧天河竟敢这么和他说话? “因为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位姑娘就是楚家大小姐。”“黄狼”主事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认真地回答萧天河,“退一步说,我知道‘应海’先生并没有离开,最后关头他一定会出手相救。” 萧天河却不依不饶:“刚才那五名杀手显然没发觉你在暗中跟随,如果你当真不知道楚姑娘的身份,那你贵为主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偏僻之处?” “萧老弟!”黄兆离为萧天河捏着一把汗。 “我刚才已经说过,楚家大小姐是他们的目标,不是我的目标。在此相遇,纯属巧合。”“黄狼”主事的口气还是很平静。令众人不得不叹服,他真是好脾气。 “且慢!”“应海”忽然道,“这几位小友,应该不值得让你这位血骨坛第一高手亲自出马。如此说来,‘黄狼’主事的目标莫非是……” “没错,就是你,‘应海’先生。” 第六百七十六章 榜外高手 突然冒出来的血骨坛四大主事之一——“黄狼”,目标竟然就是“应海”。血骨坛是个杀手组织,主行之事就是刺杀。也就是说,有人在血骨坛发布了刺杀“应海”的委托,这才使得“黄狼”主事亲自出马。 “应海”边捋须边摇头,叹道:“想不到我一向低调行事,竟也会招来仇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黄狼”主事拿出一柄细剑,“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应海”架起大砍刀:“虽然我不在《清微榜》上,但未必会输给你。” “那是当然。若是一击即溃,‘应海’先生的名号也不会闻名天下了。”“黄狼”主事身影一晃,连人带剑化为虚影,刚直的细剑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只可见剑尖寒芒闪烁,渐成一片;只可闻剑声呼啸,好似银瓶炸裂。“应海”将大砍刀旋得如风车一般,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滴水不漏。林间小道,本就不宽,你一剑,豁开一条道,我一刀,扫断一片树木,两位顶尖高手决战,气势非同一般,萧天河这些“无名小辈”只有退到一边安静观摩的份。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啊!”黄兆离感慨,“相比之下,我们实在差得太多。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及两位高手之一、二!” “昨日‘鬼皮人’和‘聚灵郎中’的对决,比这更加激烈,连离老远偷偷观战的我都差点儿丧命。所以我看,‘黄狼’主事和‘应海’前辈都还没有出杀招。”萧天河道。 “这两人无冤无仇,何必呢。”楚璇玑叹道。 薛瑞烟却说:“宝应门和血骨坛两大组织之间的纠葛,远比个人仇怨大得多。血骨坛只有四大主事,宝应门却有五个高手,人数占优。‘黄狼’主事若是借此机会除掉一个,对血骨坛大大有利。现在未下杀招,也许是正在试探彼此。究竟如何,还要往下看。” 在几人交谈期间,两位高手已经深入树林,越打越远了。从树木之间只可隐约看见远处人影晃动。林中本就地方狭窄、视野不佳,萧天河他们不敢贸然靠近观战,万一受到波及,得不偿失。 没过多久,交战声渐近,两人又打回来了。一黄一白两道身影先后冲出树林之后,奇怪的事发生了,后面居然又跟出来第三道人影! 此人穿着黄衣,头带斗笠,斗笠下似乎还蒙着面。从体型看,应是个瘦小的男子。不过他的动作不显老态,多半是个年轻人。 他绝不是白水集,身形对不上。不过,他的实力却不在白水集之下,因为他正在同时和“黄狼”、“应海”两人交战。 “你是何人?”“应海”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干扰决战的家伙十分厌恶。 那人也不答话,一手一把剑,对着两人狂攻不止。显然,他和“黄狼”并不是一伙的。看得一旁观战的几人连连感叹,敢同时对付两大高手,此人的胆子是有多大? 黄兆离讶异万分:“这一路走来遇上多少高手?‘宝珠’、连掌门、‘鬼皮人’、‘聚灵郎中’、‘应海’、‘黄狼’,现在又冒出来这个家伙,个个都是九品级,究竟是我运气好还是……还是现在高手已经这么‘不值钱’了?” 薛瑞烟道:“能与他们两个打成这样的,《清微榜》上势必有名。究竟是谁?” “不见得,白公子的实力也足以上榜,榜上却无名。江湖广阔,总有不愿意背负盛名的隐士。”楚璇玑道。 萧天河冷笑一声:“既是隐士,又怎会突然对两位高手出手?你们看,他出手凶狠,不像是心怀切磋之意。” 起初还是三人混战,“黄狼”和“应海”并未对新来的黄衣人全力以赴,两人彼此之间的攻势未减,可黄衣人却一直是咄咄逼人之势,似乎招招要致两人于死地。所以现在“黄狼”和“应海”默契地停了手,一起对付黄衣人。黄衣人以一战二,双手的剑法丝毫不乱,真乃强敌也! “应海”被彻底激怒了,这人也不道明身份和原因,只是没头没脑地狂攻,简直像条疯狗。“阁下应是知道我二人的身份,如此一味猛攻,难不成是要同时与宝应门及血骨坛做对?”搬出两大组织来,这已是“应海”的最后警告了。 那人居然只是冷笑了一声。不过他不回答,却另外有人替他回答:“宝应门算什么?血骨坛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声音是……”萧天河循声望去。身穿白衣,手持拂尘,“聚灵郎中”竟然去而复返!不仅如此,他还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看来伤势已经痊愈了。这怎么可能呢?前一日他刚刚和“鬼皮人”惊天大战,结果两败俱伤,仅仅才过去了一天而已!即便是天下最极品的丹药,也不可能有这等药效!可是,“聚灵郎中”正安然无恙地向这边走来。 “‘鬼皮人’竟然不在,逃得还真快,那个白衣小子也不在。”“聚灵郎中”阴笑道,“幸而撞上你们两个高手,也算不虚此行。” 那把拂尘太惹眼了,“黄狼”瞥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聚灵郎中’——欧阳颇!” “哟?江湖上知道我本名的人不多,不愧是血骨坛主事,消息就是灵通。”“聚灵郎中”拍手称赞道。 “你与此人是一伙的?”“应海”问道。 “正是。我们本是来寻‘鬼皮人’和那个白衣小子的。你们两个出现在此,只能说你们太倒霉了,哈哈哈!”欧阳颇说着,扫了一眼萧天河他们几个。 “原来是你!”欧阳颇突然闪现到萧天河身前,攥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昨日躲在一旁的人就是你吧?‘鬼皮人’的《四环天音功》没把你震死,算你命大。说!‘鬼皮人’和那个白衣小子去哪了?” 萧天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我发现你藏在林中,‘鬼皮人’却跳出来替你出头,可见你们的关系匪浅。你怎会不知他去了哪里?”欧阳颇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萧天河的脸憋得通红。 “放开他!”薛瑞烟喝道。黄兆离、楚璇玑都手持兵刃,蓄势待攻。 “一群蝼蚁,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欧阳颇狂笑不止。 这时,那个神秘的黄衣人开口:“不必浪费时间!有这两人已然足够。”他是指“黄狼”和“应海”。 欧阳颇松了手,一掌拍在萧天河的胸口,萧天河倒飞出去数丈之远。 那边黄衣人已经再次动手,欧阳颇发现萧天河挣扎起身时,疑惑地“咦”了一声,但大战已经开始,他不得不加入战斗,与黄衣人联手攻击“黄狼”和“应海”。刚才黄衣人已经在以一敌二了,现在又添了欧阳颇,“黄狼”和“应海”更显窘迫。看欧阳颇的状态,伤势果真是彻底痊愈了。车宏伯曾言,“聚灵郎中”的医术盖世无双,也许伤势迅速痊愈正系于此。 眼看着“黄狼”和“应海”渐趋败势,关键时刻,又是白水集从天而降:“敢伤了萧天河,我要你的命!”那白色的身影仿佛一道利剑,直插战圈,欧阳颇忙躲,不料白水集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那个黄衣人。黄衣人避而不及,举双剑抵挡,白水集的攻击却带起一股罡风,将他的斗笠和面罩全部震碎,一头长发披散下来。 白水集是故意的。“你越是遮掩,我就越想瞧瞧你的模样。”他冷笑道。 黄衣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好个俊俏的美少年!但他的神情冷若冰霜,目光中带着一股阴狠之感。 “就是他!白衣小子!”欧阳颇叫道。 “找死!”黄衣人立即和白水集打成一团。 黄衣人被缠住了,欧阳颇也不愿以一敌二,索性站在一旁观战。“黄狼”与“应海”对视一眼,他们都不认得黄衣人,也不认得白水集。但两人展现出来的实力绝非常人。更关键的是,两人都是一副年轻俊朗的面容,连旁边的欧阳颇也是。“应海”不禁感叹:“年纪轻轻,实力竟都如此恐怖,皆乃奇才也!” 黄衣人出手凶狠,白水集也没客气。这还是白水集头一次使用兵器——一杆单月牙刃的青龙戟。剑来戟去,两人大战近千回合,势均力敌。最终,黄衣人突然收势,后跳一丈,对白水集怒目而视。 白水集知道,黄衣人未落下风而收势,是不想再打了。真这么打下去,不管谁胜都是惨胜。 “走!”黄衣人道。 欧阳颇不甘地看了一眼,两人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呵,他是担心与我拼尽全力之后,被你们捡了便宜。”白水集笑道。 “黄狼”和“应海”一起上前拱手:“多谢少侠相助。” “我可不是为了你们。”白水集摆了摆手,连忙赶到萧天河身旁查看伤势。萧天河此时竟已昏了过去。他满脸冷汗,面无血色,唇色发黑,浑身筛糠似的抽搐。“刚才还清醒着呢……”楚璇玑道。白水集一把撕开萧天河的衣服,只见他胸口有一个紫红色的掌印,连掌印周围血管也变得乌青,并且那乌青之色正在缓缓向外扩散。 “不好,中毒了!”白水集连忙替萧天河运功解毒,可是,此毒不好解,他只能用功力先压制着毒无法扩散。 “应海”走过来说:“‘聚灵郎中’已将毒运入自身功力之中,出掌即带毒。” “‘毒’不是一种东西吗?如何融入功力?”白水集不解。 “黄狼”解释道:“更确切地说,是一股类似毒药的邪功。所以此邪功无法用药去解,只能靠他自身的功力慢慢化解。” “可他都已经昏了,如何化解得了?” “即便他醒着,以他的实力也是不足以化解的。”“黄狼”道,“二位不妨随我回血骨坛东方总坛,坛内有诸多典籍,其中定有化毒之法,沿途就靠你我二人轮流运功压毒,如何?” “应海”也劝道:“是个好主意。到了血骨坛,也就有了庇护。‘聚灵郎中’和那个黄衣少年即便知道了下落也奈何不得你们。” “我可以相信你吗?”白水集抬头看了“黄狼”一眼,毕竟他不认识“黄狼”。其实此话也不是在问“黄狼”,黄兆离连忙担保:“白兄尽管放心。血骨坛‘黄狼’主事天下闻名,宝应门‘应海’先生也是威名远播,两人绝非阴险狡诈之辈。何况先前‘应海’先生还有恩于我们,他们的话,可以尽信。” “黄狼”又道:“此人身受‘聚灵郎中’一掌而未死,也当是个奇才,如此因毒功而死未免可惜。我向诸位承诺,一定竭尽全力治好他。诸位都是他的朋友,也请一并随行,来我血骨坛做客。” 黄兆离和薛瑞烟大喜,血骨坛之神秘人尽皆知,谁都想知道四大总坛究竟在何处,但始终无人知晓。能有幸去血骨坛东方总坛做客,简直是一大快事。 楚璇玑则躬身行礼道:“‘黄狼’主事,我与弟弟失散许久,一直在探寻他的下落。不知可否……” “寻人么,小事一桩。”“黄狼”应道。 “可以将姓名也告诉我,我吩咐下去,让他们替姑娘打探一番。若有消息,立即传于血骨坛。”“应海”道,“只是不知……”他看了“黄狼”一眼。 “黄狼”淡淡地笑了笑:“‘应海’先生此时竟还不忘套我总坛方位。也罢,相信‘应海’先生不是那种烂口瓢子。”“黄狼”抓过“应海”的手腕,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江湖上两大消息最为灵通的组织都愿意帮楚璇玑打探兄弟下落,楚璇玑感激涕零。 “今日你我之事暂且放下。将来必有重逢之时,届时再向‘应海’先生讨教。”“黄狼”拱手道。 “好说。”“应海”笑道。这两人也真是有趣,不像是杀手和目标,倒像是老友。 接着,“应海”向众人道别,与大家分道扬镳。“黄狼”这边一行六人也向北启程了。幸而萧天河体内那股毒功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功力压制,也许是欧阳颇当时并未使出全力之故。白水集曾试图将那股毒功引入自己体内,却根本行不通。毒功就好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牢牢地粘在萧天河经脉之内。不过有两大高手在旁,他自然无性命之虞。上路之后没多久,他就醒来了。 见萧天河气色恢复了不少,白水集松了一口气。萧天河昏迷时白水集尚未归来,如今他看到白水集安然无恙,也安心了,笑问道:“事成了?” “当然!我亲自出马还有不成之事?”白水集摸出冥牛戒,抛给了黄兆离。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突然离去,是为了取这枚戒指。黄兆离自然十分感动,连声称谢。“黄狼”一眼就认出那应是“陆苏奇戒”之一。“银熊,椋鹿,寒羊,皎猪,幽狼,玄蛇,此六枚戒指乃是江湖所传的‘陆苏奇戒’。而这枚戒指却是冥牛戒,原来除我血骨坛之外,还有外人也知道‘陆苏奇戒’不止六枚。“黄狼”道。 “如此说来,‘黄狼’主事也知道八兽珍戒之事?”萧天河问。 “早年间,我曾有幸目睹《八兽珍戒》一书,上面清楚地画着八枚戒指的模样。除了六枚已知的奇戒之外,还有冥牛、霜雁两枚戒指。”“黄狼”如此说,看来他当初看的是《八兽珍戒》全本,“实不相瞒,我血骨坛这些年来也一直在搜寻其他几枚奇戒的下落,冥牛、霜雁两戒之事更是绝密,搜寻工作也是由本坛四位主事亲力亲为。如今方知其中一枚在白公子手上。” “看来你们血骨坛的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白水集笑道,“冥牛戒其实是我偷来的。” “哦?不知原主是何人?”“黄狼”饶有兴致地问。 “就在琅苍洲,廓素城,原主是何人我不认得。他一直将冥牛戒藏于储物法宝之中,但不知为何,他最近将冥牛戒取了出来。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偷了冥牛戒。” “廓素城可是琅苍州的王都啊!不知冥牛戒原主是姓冷,还是姓彭,亦或是姓葛?”“黄狼”问道。 “姓葛,我看匾上写着‘葛府’。” “那冥牛戒的原主应该就是琅苍州大司空——葛兆渊。” 从大司空手中偷冥牛戒,谈何容易!就连黄兆离和薛瑞烟这两位大盗都自觉做不成此事。“难道葛兆渊没发现戒指被偷么?”黄兆离道。 “暂时没发现。”白水集得意洋洋,“我临时做了个赝品,调换了真品,他一直不知。估计得等黄兄将冥牛戒认主之后,他才会发现。” 几人面面相觑,赝品还能“临时”做出来?白水集当场给大家演示,他拿着一把飞镖在掌心,催动功力,顷刻竟熔了那镖,然后用手指连捏带抠,摆弄了几下,还真弄出来一枚“冥牛戒”!外观竟与真的冥牛戒几乎无二,足够以假乱真。 “白公子功力深厚,在下自愧不如!”“黄狼”由衷地赞叹道。 “葛兆渊藏戒许久,拿出来的时机却不凑巧,算他倒霉。”楚璇玑笑道,“不知将来他发现真的冥牛戒落入黄兄之手,会如何对付你。黄兄,你可得做好准备。” “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冥牛戒在何处了。”黄兆离道。 “也许我知道葛兆渊突然拿出冥牛戒的原因。”“黄狼”猜测,“应该是为了椋鹿戒之故。” 除了“黄狼”和楚璇玑之外,另外四人都知道椋鹿戒在萧天河手中。“黄狼”继续说:“八兽珍戒同是出自陆长冈和苏君溪夫妇之手,彼此之间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当有一枚奇戒被认主时,其他戒指应该都会发出一道白光。”顿了一顿,他又道,“至少,本坛的皎猪戒是这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泉深渊底下的永灵热泉应该刚喷发不久,葛兆渊拿出冥牛戒,很可能是为了检视是否有人得到了椋鹿戒。” “这个简单,我们大可试一试。黄兄,你现在就将冥牛戒认主。”白水集催促道。 “抱歉,皎猪戒虽在血骨坛,却不在我身上,何不等……”“黄狼”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他仅露出的双眼睁得比鸡蛋还大,看着萧天河拿出了椋鹿戒,薛瑞烟拿出了玄蛇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黄狼”尴尬地摇头笑了。 在清微界,法宝易主是个很简单的事。黄兆离很快就完成了对冥牛戒的认主,果然正如“黄狼”所言,椋鹿戒和玄蛇戒都发出了一道白光,并且持续了片刻。以前薛瑞烟对玄蛇戒认主之时,萧天河将椋鹿戒收在孟章界内,所以并未察觉此事。 当黄兆离认主冥牛戒之时,琅苍洲大司空葛兆渊才发现自己的珍戒已经被调了包。虽然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最终想起了那个面生的侍卫,并立即差人抓捕,可那时白水集早已远在几千里之外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贪嘴惹事 一行人刚启程不久,“黄狼”就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信。看完信之后,他对大家拱手道:“抱歉了,诸位,我另有要事,要去一趟青莲三湖。你们可以自行前往东方总坛。” “萧兄的事你不管了么?”白水集诧异道。 “哪里。萧公子体内的毒功并不强,一路单靠白兄一人压制也是绰绰有余。”“黄狼”主事拿出一块玉佩,“诸位可带此物去东方总坛找钟副坛主,他自会安排一切。事毕之后,我会立即赶回总坛。后会有期。”“黄狼”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不想之后在青莲三湖,他竟与“应海”重逢于湖底岩洞之内,此乃后话。 “堂堂血骨坛主事,竟用信鸽传讯,未免也太抠门了吧?” 黄兆离反问道:“不用信鸽,难道靠脚力?” 白水集冒出一句:“为何不用传息灵玉?” 黄兆离、薛瑞烟和楚璇玑三人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传息灵玉是什么?” “哈哈,那是白兄自己给传讯石起的名字。”萧天河抢在白水集之前回答道。 黄兆离乐不可支:“别人传信给‘黄狼’主事,可传讯石都在血骨坛分处,‘黄狼’主事人在外头,如何能得知?总不见得随身背着一座巨大的传讯石吧?” 萧天河将白水集拉到一边,轻声道:“别再胡言乱语!你被关了许久,如今的清微界已和过去不同了。” 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不再多言。 银狼雪山天堑难越,大家决定往西绕路。如此也可避过当初遇到楚璇玑的沽棠城。虽然要多耗费些时日,但又有何妨?只要毒功被压制,萧天河就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以白水集深厚的妖力,别说去血骨坛东方总坛,就是把八大洲全都逛一圈,萧天河也不会有事的。 绕过雪山,才渐有村庄城镇。途中,众人无意间听到了有关“桂菊会”的消息。果然如同“黄狼”所料,此次永灵热泉喷发的时间极晚,前不久才刚刚喷发。“桂菊会”的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渊底根本没有椋鹿戒,因此,散播“假消息”的“千臂金刚”在江湖上招来一片骂声。 一行人沿着罗生江前行,罗生江正是发源于他们身后的银狼雪山,然后向北蜿蜒流过琅苍、青变两洲,注入寒晶海。罗生江沿岸土壤肥沃,百姓生活富足,虽然中游“大三槛”匪势猖獗,可是在琅苍洲的上游这一段却是整整一长条的风水宝地。沿着大江走,白水集的游乐之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最让他高兴的,还是沿江各地的美食。 “馋”都已经不足以形容白水集的贪吃了,不管是大城小镇,还是乡村农庄,只要经过饭店酒楼,他就一定要进去品尝一下特色美食。只能说幸好他不嗜酒,否则一路烂醉,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血骨坛东方总坛了。不过即便如此,众人凑起来的钱也被挥霍得差不多了,此时路程才过了不到一半而已,楚璇玑和薛瑞烟为此甚至当掉了一些首饰。 这一日,一行人途径一片树林,方圆百里罕见的没有任何村庄,过夜只能露宿。粗糙无味的干粮当然满足不了白水集的舌头,以他的速度,去其他地方买些食物来当然很简单,只是苦于没钱,仅剩的钱萧天河绝对不许白水集再浪费,已经全都买了干粮。 胡乱啃了几口干粮之后,白水集叹道:“难以下咽!咱们当中可是有两位大盗,居然会缺钱用?” “为了买食物而盗取百姓钱财,这种事有损身份。”薛瑞烟笑道。 “再说了,也不至于饿肚子,干粮足够了,是你自己不想吃。”楚璇玑道。 白水集故作委屈地转向萧天河:“萧兄,你就不劝劝他们?你看看我,两天没吃好东西了,都饿瘦了!” 萧天河啼笑皆非:“林子那么大,大江也离得不远,既可打猎,又能抓鱼,都能解馋,何至于窘迫如此?” 白水集撇了干粮,一高蹿起,雀跃不止:“对啊!我竟忘了!我去去就来!”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远了。 楚璇玑捡起干粮,吹干了灰尘,摇头叹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萧公子,幸亏他特别听你的话。否则以他的实力,还不知要闯出何等祸来。” 为了即将到来的野味,黄兆离早早地点起了篝火。黄昏时分,白水集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两手空空。 “看来不太顺利啊!”黄兆离笑道。 “这破林子什么野味都没看到!不过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白水集满脸兴奋之色,“从此处往西北去八十余里的山脚下,有个‘雁林山庄’。听说今晚山庄小姐出嫁,要大办酒宴。我们可以去好好吃一顿了!” “雁林山庄在琅苍洲也算小有名气。小姐出嫁,婚宴一定十分隆重。”楚璇玑道。 “是啊是啊,一定有许多美味佳肴!”白水集双眼直放光。 黄兆离问:“婚宴一定是有请柬方可入席,你如何进得去?” “你有所不知。北面江边有个栈头叫做‘犬牙渡’,本来今晚有一艘叫什么‘大金船’的要启航,可是来雁林山庄接亲的亲家打算明日再带上新媳妇登船上路,所以今晚‘大金船’要多停一夜,船客也收到了雁林山庄庄主的邀请,可以去参加婚宴。也就是说,装成船客就不需要什么请柬了!”白水集得意地说,“算我运气好,到犬牙渡时,正好听到这件事,于是我就立即赶回来告诉你们。”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去。”楚璇玑道,“八十余里,实在太远了,又不在我们的行进路线之上。为了区区一顿饭,不值得。” “就是,等我们赶过去,恐怕都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现在吃饱了,也很疲倦,只想在这里休息。”薛瑞烟也不想去。 白水集急了:“不花钱就能品尝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多好的事啊!” “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嘴馋呢?”萧天河道,“罢了,你自己去吧。不过不许喝酒,不许惹事,天亮之前必须得回来。”实在可惜,萧天河放弃去雁林山庄,殊不知错过了与兄弟何天遥重逢的机会。 “放心,那我走了!”白水集又一溜烟消失了。 飞奔出了林子,白水集施展出极限速度,没多久就赶到了犬牙渡附近,然后又顺路向西,追上了那群前往雁林山庄的船客。白水集悄悄地跟在队伍最后,最终顺利地混进了雁林山庄。 按照婚礼的规矩,在新人夫妇拜堂成亲之前,是不上正菜的。桌上只摆着一些水果和干果,白水集根本就看不上眼,可是左等右等,婚礼就是没有开始的意思。雁林山庄给船客们安排的坐席离厨房不远,菜肴的香味早就飘过来了,勾得白水集直往下咽口水。 又过了一会儿,白水集实在等不及了,他悄悄离了席,往厨房跑去,不想在穿过内堂时,冷不丁和一个从堂内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被白水集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白水集反倒埋怨起他来:“走路也不小心点!” 那个人眉头紧蹙,盯着白水集的背影看了许久,然后匆匆离开了。 厨房里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庄中的侍女们在外面候着,只等婚宴开始之后将酒菜端上客桌。白水集正苦于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混进厨房,却无意间发现,离厨房不远处的的一座小间此时正亮着灯。他知道,一般讲究点的庄园厨房都分大小,大厨房做大灶,小厨房做小灶,小灶是给庄主夫人及小姐所备,平日只用来煮些精茶,做些点心之类。“如今庄中有喜事,估计小厨房里应该单独备着一份酒菜。”白水集心忖。他顺着院墙闪到房后,扒着窗沿向里面一看,果不其然,方桌上酒菜齐全。这桌酒菜其实是给入洞房的新人准备的,新人在婚礼上哪得工夫品尝酒菜?只有等进房之后才是属于两人自己的时间,夫妻相向而坐,品一品合欢菜,喝一喝交杯酒。这份酒菜数量虽不多,但味道却肯定好过其他酒菜。 正因为是给新人所备,所以在婚礼结束之前,都不会有人来小厨房。白水集从窗户翻进屋内,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前,“等他们发现酒菜被吃光的时候,我早就离开了。再说雁林山庄也不差这份酒菜,没了再做一份就是。”白水集一边想着,一边心安理得地开始吃了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说起来,也幸亏白水集躲在小厨房享受这份独食,若是在宴席上,他这副吃相岂不遭人耻笑? 外头传来阵阵喧哗,哄笑一片。“看来新人已经拜完堂了,我也该走了。”白水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刚要起身,却忽觉一股眩晕之感直冲脑门,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他又坐回了椅子上,晃了晃脑袋,“奇怪,这酒劲分明不大,再说我的酒量也不至于这般浅薄呀……” 正在纳闷,小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女子走了进来,看见屋里有人,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门紧紧闭上了。“你是何人?”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满桌狼藉,惊道,“你把酒菜都给吃了?” 白水集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不过女子的衣着却是十分显眼:朱红衣服,上面绣着金凤,头戴凤冠,肩覆霞帔,手持喜帕,分明是新娘子。若是个侍女,白水集根本懒得多说,直接走就完事了。毕竟是新娘,在大喜之日吃了人家特备的酒菜,总得表个态度。“我实在饿极了,喜宴又迟迟不开始,所以就……想你雁林山庄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桌酒菜吧?抱歉,扫了你的兴,我这就离开。”白水集晃晃悠悠地站起,踉踉跄跄地往屋外走去,还没走到门边,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新娘赶紧扶起他来:“唉呀!你……你怎么能都吃了呢?酒菜里有毒!” “有毒?”白水集却咧嘴大笑,“怪不得……我说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胜酒力……” “嘘!你小声点儿!若是被发现就惨了!”新娘道。 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随即一个怯生生的男子喊道:“紫云!你在里面么?” 新娘赶紧应道:“我在!你先别进来!这里有……有我亲手做的点心,过一会我给你端去!” 男子似乎很高兴:“太好了,那我先回房去了!” 脚步声走远了,新娘松了一口气,将白水集轻轻放在地上:“你在这别动,也别出声,我去给你拿解药!” “哎,不必了。”白水集叫住了她,然后盘腿而坐,闭目运功逼毒,头顶直冒白烟。不消片刻,他就气色如常了。“就这点儿小毒,还要不了我的命。”白水集睁眼笑道。 新娘瞪圆了眼睛,口半张着,怔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毒分明非同小可!你就、就这么解了?” “怎么,你不信?”白水集故意起身蹦了两下。 “信,我信……”新娘一双杏目直勾勾地盯着白水集。 “庄主好像姓裴吧?方才那人叫你‘紫云’,所以你叫裴紫云?”白水集问道。 “是……” “往酒菜里下毒的人就是你吧?怎么,你原本打算谋害亲夫吗?” “没错!”裴紫云面有愠色,“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窝囊废!” “那也不至于下毒害人呐!”白水集摇头叹道,“幸亏吃下酒菜的是我,否则新郎官死了,你今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裴紫云一言不发。 屋外又有人来,裴紫云赶紧把门插上。 “云儿!快点出来!你公婆都在,赶快向他们陪个不是!”喊话的人正是庄主裴国振。 “偏不!”裴紫云又拖过桌子抵住房门。 裴家的亲家公是青变洲应礼堂堂主——朱桓平。朱桓平夫妇之前已经因为儿媳拜堂未完就兀自下台而勃然大怒,裴国振夫妇好话说了一箩筐,好不容易才说服两人来接受道歉,不想裴紫云依旧这般无礼。朱桓平夫妇转身就走,裴国振赶紧跟了过去,只剩裴夫人留在门外。 “云儿,你公公可是青变洲应礼堂之主,地位显赫,你如此无理取闹,祸害的可是你爹呀!”裴夫人劝道。 “爹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许配给那个懦夫,到底是谁祸害谁?” “朱家公子人又不坏,只是性格和软了一些,你挑他这个作甚?再说性格和软,肯定疼妻子,将来对你言听计从,有什么不好?”裴夫人苦口婆心。 “就是不好!娘你想想,凭我的性子,能看得上朱公子那种人吗?” 裴夫人长叹:“唉!是娘把你给宠坏了,脾气又急又烈。真要是嫁个刚强的丈夫,怎能忍受得了你这脾气?” “受不了挨他打我也心甘情愿!我就是不愿意嫁给朱公子!娘,你帮我劝劝爹吧!是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他的前途重要?” “谁让你一直嫁不出去呢?远近合适的人家都知道你脾气刁蛮,根本没人愿意娶你呀,叫我怎么劝?” 白水集一直在看热闹,不想裴紫云却忽然小声对他说:“一切就拜托你了!” “什么意思?”白水集没想明白。 那边裴紫云已经把桌子挪开了,一把拉开房门,然后把白水集推到身前:“娘,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他也愿意娶我。我们刚才还拜了堂,喝了交杯酒,礼已经成了!” 裴夫人目瞪口呆,往屋里桌上一看,可不是么,连酒菜都吃完了。“你……简直胡闹!”裴夫人怒道。 “他还不折不扣是个高手,实力比爹都强!我嫁给他,比嫁给朱公子好一万倍!”裴紫云这是拿白水集当挡箭牌。 “不管他多厉害,哪家的小姐敢往家里招野汉子?成何体统!” “野汉子……”白水集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了,再说也不能让裴夫人的误会越来越深,于是行礼道,“夫人,在下白水集,是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并非裴小姐的相好。只不过误入小厨房,又误打误撞被裴小姐撞见,所以……” “你怎么……唉呀!”裴紫云见白水集不配合,气得直跺脚。 到底是旺门夫人,此刻依然保持礼节:“原来如此。是紫云无礼,还望白公子海涵。”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白水集向两人道别。 “姓白的,你当真不管我了?”裴紫云双目噙泪。 “对了,差点儿忘了。”白水集一拍脑袋,“这里有在下特意为裴小姐准备的一份新婚贺礼,还望笑纳。” “我才不稀罕!”裴紫云背过脸去。 白水集笑呵呵地走到她身旁,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然后大步离开了。 裴夫人目送白水集走远,然后劝道:“云儿,如果白公子不是你的心上人,你自然不会留恋他;如果他是你的心上人,如此弃你而去,你又何必留恋他?还是听娘的话,去见朱公子吧。” 裴紫云无奈地叹了一声,只说要重整容装,先闭上了房门。白水集刚才给她贺礼时,小声说了一句:“耐心等我。”那份贺礼只是一个布条揉成的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八个字:“口说无凭,以此为据。”裴紫云这才破涕为笑。 离开雁林山庄正是丑时,秋夜清冷。“裴庄主强命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实属不该。可是,我这拐走别人媳妇的行为,也很不光彩……”白水集心忖,“可是,我的目的并非是要把裴紫云占为己有,所以严格来说,不算‘拐走’,而是……是‘拯救’,没错,‘拯救’裴紫云于不幸婚姻的水火之中!”他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之后,心情就舒畅多了。“不过此事万万不可告诉萧天河,否则他又要责怪我多事了。今夜时机也不对,大婚之夜,那个应礼堂堂主一家也在,若是放跑了裴紫云,雁林山庄肯定大乱,过些时候我们还得途径犬牙渡,为免麻烦,还是等到了血骨坛安顿好之后,再找个机会把裴紫云解救出来好了。在那之前,只好让她先去青变洲委屈些日子了。” 白水集刚离开没多久,一群人暗中接近了雁林山庄。“你确定那个家伙就在庄内?”为首的人是个光头。 “属下以性命担保,和葛大人发下来的画像一模一样!”回答的人正是先头在庄内和白水集撞了个满怀的人。 “雁林山庄大喜之日,连朱桓平也在,不可大动干戈。我们先装成客人悄悄进庄,确定目标之后,待他一离开山庄就一举拿下!” 不用说,结果肯定是徒劳无功。这群人在庄内没看到白水集,又在雁林山庄附近搜了个遍,依然没发现白水集的踪影。直到黎明,大司空葛兆渊的急令才到:“偷戒的犯人一定藏起来了,将所有人全部押回刑从堂细审!” 一名属下问光头:“邵大人,那朱桓平夫妇又该如何对待?” “朱桓平一家今日便回青变洲,犯人又恰好出现在婚宴上,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联系。你们先装作不认识他,只说不知犯人长相,奉令押回所有人,且看他如何说。”光头道。 之后的事,前文已述。只可惜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遗憾地错过了相逢的机会。萧天河一行顺利地到达了血骨坛东方总坛落脚,每日只是专心修炼,实力日益精进。 第六百七十八章 挑战极限 一间昏暗的房中,一名男子正在冲另外一人发火:“怎么搞的?一路那么长时间,都没找着机会?” 另外那人身穿夜行衣,还蒙着面。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那人有几位师兄、师姐寸步不离地陪着,不便动手。” “要是方便动手我就自己来了,何至于找你血骨坛?你们坛内的杀手不是都很厉害吗?现在看来,恐怕只是名气吹得响吧?”男子讥讽道。 “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撤令。” 房中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劝发火的男子:“武师兄,别太苛求了。毕竟是暗杀大宗弟子,要考虑的因素有许多。血骨坛必然不愿和霏晴派公开为敌,若是事情暴露,罪名自然会全部落在接令的杀手头上。故而他有所犹豫,可以理解。” 杀手笑道:“还是姑娘体谅。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那人出了天绝塔,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姓武的男子还是有所不满:“又是这句话。罢了,现在颜子召那厮已经进塔,说什么都晚了,只有等五年之后他从塔里出来,才能寻找良机。” …… 太玄洲,无境山。仙道子弟修真的风水宝地——天绝塔,就座落在山顶上。山脚下有一座庙,本来是供奉山神、土地的小庙,后经四大修仙宗派扩建、修缮,已经成为了看守天绝塔的驻地。 此时已是天绝塔开启之后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天绝塔即将再次开启。 在无境山半山腰处有个小院,四大修仙宗派的弟子轮流在院里当班一年,第五年则是由其他修仙宗派的弟子当班。当班要做的内容十分枯燥,就是每日早、中、晚各去塔边绕一圈,看看有无异状发生,顺便清扫一下环境。 当班时间久了,守塔弟子难免有些懈怠。再说山下的驻地已将上山的路封死,极少会有异状发生。清扫环境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塔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完全不必清扫得那么频繁。故而,原本一日三次的清扫,被现今的守塔弟子自说自话地改成了三日一次。 这天晌午,两名守塔弟子扛着扫把往山顶去。到了塔前,两人惊愕地发现,塔外有一人正在打坐。见守塔弟子来了,那人起身行礼:“两位道友终于来了。” 守塔弟子中的一人惊呼:“我认得你。你是霏晴派的两个一品级弟子之一!” “正是,在下何天遥。” “恭喜道友功力精进!” 道谢之后,何天遥问道:“二位道友,按照修仙宗派共同定下的规矩,如果提前从某一层出来,应该可以再去别的塔层继续修炼,可是如此?” 两名守塔弟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是有这条规矩。可是,三天之前我们来看时,你还未出塔。如今距你进塔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过不了几天天绝塔就将再次开启,所以说明你当初进入的塔层还是比较合适的。你确实是提前出了塔,不过也只提前了几天而已,我建议你还是别进更高的塔层了,万一受了伤,岂不是得不偿失?等将来修炼有成,再来天绝塔不迟。” “二位不必替我多虑。只要符合规矩,我就一定要留下继续修炼。”何天遥微笑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言尽于此。不过这事还得在那边的石墙上贴个告示,我这就去取纸笔。”一名守塔弟子匆匆往回跑去。 剩下那名弟子好奇地问何天遥:“不知在塔内修炼是何种感觉?” “有一股怪异的威压,必须时刻消耗功力与威压相抗,否则就会被推出来。有点像……像……”何天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 “像顶着狂风往前走?” “哈哈,没错!就是那种感觉。此外,脚步也很沉重,行动不太自如。” “像是陷在水中?” “比那还要吃力,更像是陷在泥泞之中,而且因为威压之故,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只要进去之后用背抵住墙,就不会被威压推出来了。”守塔弟子简单地设想。 何天遥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进塔之后,总感觉自己和天绝塔格格不入似的,与其说是威压向外推,不如说是受到整座塔的排挤。就像油锅里的一滴水,时刻有被崩出去的危险。” 守塔弟子望着高塔兴叹:“那一定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何天遥偷偷笑了,其实这些话都是颜子召形容给他听的,他自己并没有这么强烈的被排斥感,不过,修炼速度确实是加快了不少。他进塔时是至境一品,现在已经是真境四品了。 过了一会儿,先头离开的弟子取回了纸笔。何天遥仔细一看,原来纸上的文字是早已写好的,只在宗派、姓名和塔层的位置留下了空,往上填就行。确认了姓名之后,守塔弟子边写边念叨:“今有霏晴派弟子何天遥于天绝塔第一层提前结束修炼,继续进入天绝塔第二层……” “且慢!”何天遥按住了他的手,“我想去的不是第二层。” “看来你的实力确实提升了不少啊!”写字弟子的口气既讶异又羡慕,“不过这个‘二’字已经写下了,索性在上头添一笔好了。”“二”上多了一横,变成了“三”字。 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恐怕还是不行。我想去的也不是第三层……” “那你想去第几层?” 面对瞠目结舌的两人,何天遥有点不好意思:“就先去第……第六层试试吧……” 两人愣了许久之后,第一个举动竟是上前摸何天遥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病糊涂了。“道友,请你实话实说,你现在究竟是什么级别?” “真境四品。” “真境四品,的确厉害。”一名守塔弟子赞叹道,“不过你再厉害,也只是四品而已,和一般来修炼的大宗弟子实力差不多。如果我记得没错,与你同一宗派的四品级弟子,进的可是第三层……” “修炼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 一名弟子好心提醒:“按另外一条规矩,不能从高层返回低层修炼。也就是说,到时如果你发觉自己实力不够的话,就没有继续修炼的机会了。” 何天遥点了点头。 “而且实力不够可不仅仅是浪费机会那么简单,在高层被弹出来的话,可是会身受重伤,甚至死亡的!”另一名弟子说出了一种更严重的后果。 “这些我都知道,多谢二位好意,不过我主意已定。”何天遥胸有成竹。 见他如此“妄自尊大”还“执迷不悟”,两位守塔弟子齐齐长叹了一声。 “师兄,这次换我去取纸来吧。”之前留下的那名弟子道。 “不,不必了,就用这张纸。”师兄提笔在“三”字上打了个叉,然后在旁边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六”字,“如此也算是个见证。” 师弟恍然大悟。等其他人得知此事之后,修改的字迹可以证明并非是守塔弟子没有提醒,而是何天遥自己一意孤行。 师兄将纸贴在了石墙上。何天遥道:“还请二位道友多留片刻再走,说不定我很快就会从第六层出来。到时还要麻烦二位。” “放心,我们不会走的。若是你受了重伤,我们得负责把你抬下山去。”师弟道。 师兄毫不客气地说:“或者抬去山后就地掩埋。” 何天遥冲二人笑了笑,从容地踏上了塔内的旋梯。 师兄一边仰望,一边绕着天绝塔转圈。师弟道:“想不到你还挺在意他的。” “呵,我是看他将会从哪里弹飞下来!”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何天遥最终是从塔门安然无恙地走出来的。“第六层不太合适,我想去更高的塔层,可以吗?” 守塔弟子面面相觑,师兄道:“恐怕不行,按照规定,只有提前结束修炼之人,才能往上提升层次。像你这样进都没进去过……” 师弟道:“师兄,反正他也没进去,就相当于把第六层改成第七层,有何不可?” “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师兄连连摇头叹息,走到石墙前,把“六”字划去,又写了个更大的“七”字。 “这个字也得改了。”何天遥指着前面的“一”字。 “改成什么?”师兄没反应过来。 “改成‘六’啊!‘今有霏晴派弟子何天遥于天绝塔第六层提前结束修炼’,这样。” 师兄疑惑地盯着何天遥:“你的意思是,你刚才进过第六层了?” 何天遥点了点头。 两个守塔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要求何天遥当着两人的面再进一次第六层。三人沿着旋梯上到了第六层,这里可是连太境七品的高手都难以进入的地方。守塔弟子眼睁睁地看着第六层的内门在何天遥身后缓缓地闭上了。 师兄难以置信地使劲揉着眼睛:“他真的进去了?我没有看错吧?” 师弟已经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内门又开了,何天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外廊:“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这怎么可能呢?莫非天绝塔失灵了?”师兄不知不觉向内门跨了一步,却被何天遥拦住了。 “危险。”何天遥道,“这下我能去第七层了吗?” “师弟!赶紧下山把四大宗派的道友统统叫来!”师兄大喊。师弟得令,飞也似地去了。随后,师兄对何天遥说:“走,我陪你上去!” 第七层。这一层的内门已经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何天遥进去之后,大门缓缓闭上,与第六层的情形没多大区别。师兄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感叹:“今天我真是遇见活神仙了!” 地板还未坐热,大门又开了,何天遥走出之后,对师兄尴尬地笑了笑:“麻烦你了,我还想继续往上升。” “第、第八层?” “第八层!” “这个……你最好还是等一等,等大伙都来了再上去,免得别人以为我被太阳晒懵了,在胡说八道!” 何天遥早已预料到此举必然会引起轰动,于是同意了,两人回到塔外。师兄看何天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 申时,师弟领着一大群人来到了山顶。不仅是四大宗派的弟子,其他中小宗派的人听说有个真境四品的同道进入了天绝塔第六层并且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全都一窝蜂跟上山来。 最先迎上来的自然是霏晴派派来值守的两位师姐。“何师弟!”两人热情地打招呼。自从硬接了马长老一刀之后,何天遥已是宗里的名人了。 雨田宗的一名弟子问守塔弟子:“二位道友,他当真进过第六层?” “我亲眼所见!”守塔师弟回答道。 沙海流的一名弟子瞥了一眼石墙,然后对何天遥说:“正好,道友要去第七层,让我等开开眼界吧。” 守塔师兄却说:“他刚才已经从第七层里出来了。” 众人一片哗然。 沙海流弟子放声大笑:“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仅凭两个守塔道友片面之言,如何让我等信服?” 霏晴派的一位师姐怒道:“难道我堂堂霏晴派弟子还会骗人不成?何师弟本就天资极高,全宗上下无人不知。” “既然天资极高,为何一开始要进第一层?”沙海流弟子指着石墙上的告示。 “何师弟来时才至境一品,当然得进第一层!” “至境一品?也就是说,在这五年期间,他提升了三个品级?”雨田宗弟子惊道。 “正是!” “实在难以置信。”冰鹤门弟子上下打量着何天遥,“贵宗当初竟会派一个至境一品的弟子来天绝塔修炼。即便天资再高,也是一品级的实力,如何从武斗大会胜出?” 眼见着话越说越多,何天遥连忙打断:“诸位道友不是想‘眼见为实’么?我还想去第八层,是真是假一会儿便知。” 第八层!曾经有一位冰鹤门的高手在天绝塔第八层坚持了三个月零七天,这一纪录至今无人能破。 于是,以何天遥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第八层的外廊,因为楼梯狭窄,人群一直堵到了第六层。何天遥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第八层内门,走进了黑暗之中。直到内门“哐当”一声关上,众人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他果真没被弹飞啊!”雨田宗弟子道,“看来天绝塔的记录要改写了!” 沙海流弟子道:“那也得等他能活着出来再说。” 众人议论纷纷,已经有好几个宗派的弟子奔离了天绝塔,想必是回宗报信去了。 “师妹,等将来掌门、副掌门和三位长老知道以后,一定高兴坏了!”霏晴派的一位师姐握着同伴的手,激动不已。 “不知道何师弟能在第八层坚持多久。如果能超过三个月……不,破不破记录只是次要,还是希望他不要受伤。”另外一位师姐则略显担忧,“据说当初冰鹤门那位……” 正说着,厚重的内门打开了,何天遥再一次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两位师姐也松了口气。诸多弟子挤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起第八层内的情形。 雨田宗弟子对冰鹤门弟子说:“贵宗的记录被破了。” “才这么一会儿而已,如何与本宗前辈三个月零七天的记录相比?”冰鹤门弟子不服气,故意抬高了嗓门。 “贵宗的前辈可是被弹飞下塔的,而且还被崩断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沙海流弟子挖苦道,“何道友在第八层逗留时间虽短,至少全身完好。” 冰鹤门弟子冷笑:“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换成本宗前辈,必定也是安然无恙。有本事就也在第八层待上三个月零七天!” 声音传到了霏晴派两位师姐耳中,一人立即反唇相讥:“敢问贵宗那位前辈进入第八层时是何等实力?有本事就也在宗内找一个四品级弟子进第八层试试!” 冰鹤门弟子哑口无言,当初那位前辈就是为了挑战极限而来的天绝塔,早已是九品级了。 看得出来,四大修仙宗派都很在意这个天绝塔最高层的记录。尽管冰鹤门那位高手最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创下的记录也照样被奉为一种荣耀,也成为了本宗弟子到处炫耀的资本。 两位师姐都向何天遥竖起了大拇指,一人称赞道:“何师弟,你真是太给我们霏晴派长脸了!正因为天绝塔的记录创造者是冰鹤门的人,所以他们一直都不肯承认咱们霏晴派才是天下第一修仙大宗!看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就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何天遥笑道,“我要去第九层!” 此言一出,塔内霎时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第九层是天绝塔的最高层,自此塔被发现有浓郁的天地始气之后,就从未有修仙者进入过第九层。也许甚至从此塔被建起以来都不曾有过。现在一个区区四品级的低手,竟然豪言壮语要进第九层,若不是太阳就在天上挂着,恐怕不少人会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能行吗?千万别逞强!”一位师姐小声问道。 “放心。” 如同新皇登基一样,何天遥被大家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步一步踏上了第九层。第九层黑漆漆的内门似乎比其他层的要厚重许多。为免靠得太近被弹飞,大家停在了楼梯的最后一阶。何天遥推开了大门,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那片黑暗。每个人都有一种错觉,似乎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正在往外喷涌。 何天遥在进门之前,回首道:“这一次,我可能会在里面修炼很久,就不劳大家等候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神秘碎片 此时已是进入天绝塔之后的第五年了。与高层一样,天绝塔的最低层也很少有人进入。说起来,距离上一次有人进入第一层修炼,已过去近百年了。 天绝塔的结构分为外墙、外廊和旋梯、内墙。外廊和旋梯部分和塔外一样,天地始气并不浓郁,只有内墙围住的区域才是天绝塔真正适合修炼的地方。如此来看,天绝塔建起的初衷就是为了仙道修真者修炼之用。每一层的入口,也就是内门,都是由厚重的黑色岩石制成,内墙上也没有窗户,甚至连通气孔都没有,所以里面是一直笼罩在黑暗之中的。不过,每个有人修炼的塔层中都囤积了大量的火烛,以供修真者照明。要补充火烛也很容易,每过五年开启之时,让后来的修真者带入便是。塔中除了堆积的火烛之外,到处都空荡荡的,只在当中有一根白色的巨柱,从第一层一直通到塔顶,正是这根巨柱撑起了天绝塔。 说来也怪,进天绝塔修炼的人,五年不用吃食物,照样精力充沛,气色如常。所以进塔之人根本不用准备干粮。据何天遥的理解,人存活或运动都需要靠体力来维持,塔外天地之气稀薄,自然需要依靠食物来补充体力,就如同禹馀界、大赤界没有开始修真的人一样。而到了天地之气浓郁之处,即可以像禹馀、大赤两界的修真者,直接通过天地之气补充体力,所以进塔之人就获得了辟谷的能力。 何天遥与颜子召进入第一层之后,修炼十分顺利。在实力较弱的时期,品级提升远比高品级时要容易得多。两人天资俱佳,进塔之后,很快就从从至境一品到灵境二品。 当何天遥真正升上二品之后,他才明白,清微界的一品到九品究竟是如何确定界线的。丹田和经脉中有功力在运转,从丹田起源,沿着经脉运转一周天之后,回到丹田。升上了二品,运转的功力竟奇妙地分成了两股。何天遥曾试着将两股功力合二为一,丹田却立即疼痛起来。对此,颜子召解释说,经脉已经拓展到了极限,功力却依然在增多,为了不把经脉撑断,功力就自然而然分成了两股。 “两股功力就是灵境二品,三股就是神境三品,以此类推。”颜子召伸手指比划着,“到了上境九品,当然就是九股功力了。” “也就是说,九品级的高手,实力是一品级的九倍?一个九品级相当于九个一品级?” “哪能这么简单地换算呢?实力等级提升和年龄增长是一样的,一个九岁的孩子,和九个一岁的婴儿,哪边更厉害?九品级高手打一品级,别说九个了,就是九百个也不在话下。功力在变得深厚的同时,威力也在增强嘛。”颜子召笑道,“功力分为两股,同时也增加了出招时能够催动功力的频率,总之越来越强就是了。” 从灵境二品,再到神境三品,两人也只用了四年工夫。到了第五个年头,发生了一件极其意外的事。一日,何天遥正在打坐冥想,陵光界中的众妖族突然一起呼唤起他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回应。 展红月道:“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几年,我们修练的速度突飞猛进,想必已经可以适应清微界的威压了。” 何天遥大喜:“太好了,我还以为需要很久呢!真是太想念大家了。” 季博阳道:“说起来,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五年大伙的修炼速度竟一起提升了许多。估计原因可能在你身上,我似乎感觉到,你的实力增强了不少啊!” “五年,原来如此。”何天遥将进入天绝塔修炼之事告诉了众人。 “你的修炼速度提升,所以法宝中我们的修炼速度也跟着提升了。”季博阳道,“按我以前所说,接下来你可以试一试提升陵光界的威压。” “那你们就会修练得更加快了吗?” “不仅如此,还会抬高我们修炼的上限。” “怎么修炼还有上限一说?”何天遥不明白。 “确切来说,是一种压制。”季博阳解释道,“陵光界是附属于大世界的亚世界,所以我们的修炼上限受限于陵光佩所处的大世界。简单来说,如果陵光佩在禹馀界,我们无论修炼多少年,都永远也达不到飞升至清微界的水平。现在陵光佩已经在清微界了,我们也修炼到了能够适应清微界的境界,因此需要你将陵光界的威压提升至清微界的水平,我们才能继续修炼下去。” 道理很简单,可何天遥还是有疑惑:“陵光佩得于禹馀界,暂且不提。天逍哥的孟章佩可是得于大赤界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提升孟章界威压一事呢?” 左涂于笑道:“孟章佩本来就是从禹馀界被偷带下界去的,也就是说,孟章界的威压本来就是禹馀界的水平,虽然在大赤界时威压受限而降低,但回到禹馀界之后就自然会恢复,所以不必提升威压。不过现在萧天河应该已经飞升上清微界了,他迟早也得做同样的事。” “唔……真是玄妙。”尽管何天遥已经得到了陵光佩许久,但大世界和亚世界之间的种种神秘还是没有弄清。只能说天道有常,凡人难窥其真。 “我们唤你其实是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小黑”陆海川笑道,“你难道没发觉,陵光界中多了一个人吗?” 何天遥亦乐道:“怎么会没发觉呢?钟兄身边那位姑娘应该就是当初那条黑蟒吧?” 一个略带羞怯的女声响起:“以前多有得罪。托何公子的福,我能在这个亚世界中安安稳稳地修炼成人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何公子尽管开口。” “啧啧,你要感谢天遥的恐怕不止是这件事吧?”韦襄舟道。 “哦?还有什么事?” “这个……”黑蟒更加害羞了。 胡蓓璇笑道:“嗨!怎么总让女人开口,钟大哥?” “急什么,我正要说呢!”钟茂山清了清嗓子,“天遥……呃,有时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哈哈,你到底想说什么?大丈夫害什么臊!” “我已经和黑蟒两情相悦,缘定三生了。” “恭喜了!等有机会,一定给你们办一场热闹的婚礼!不知尊夫人该如何称呼?” “我们两个都感激你的恩德,所以决定让她随你姓,取名慧月。” “何慧月,不错。” “好了,言归正传。”钟茂山的口气严肃起来,“在还是黑蟒的时候,月儿经常跟我说,尾部有不适之感。待修炼成人形之后,才找到了原因。原来她的尾部藏了一件东西。” “可是中宫殿的那块铁片?”何天遥能感觉到陵光界中的一切事物。 “是的。不过我已经确认过,那绝对不是寻常金属,到底是什么材质,大家没人知道,于是我就把它放在了中宫殿。” 何天遥道:“看其外形,宽不到四寸,两边开刃,似乎是断剑的一块碎片。你刚才说‘藏’,是否知道是何人所为?” 何慧月道:“具体记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条小蟒的时候,曾经被人打伤过,后来又幸运地被一个神秘的人所救,当时受伤的部位似乎也包括尾部。之后漫长的修炼岁月中,我不记得再受过什么大伤,所以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可是,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一切,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小蛇时灵智尚未完全开启,记忆模糊也是没办法的事。”钟茂山道,“总而言之,一来,不知道它的材质;二来,当初藏起此物之人一定是为了某种原因,所以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能把它当成废物扔掉。” 何天遥表示赞同:“的确,为什么要把一块断剑碎片藏在蟒蛇的尾巴里呢?” “自去年开始,那块碎片变得不太寻常。”季博阳道,“每隔三、五个月,它就会发出一种轻鸣声,很悠远,八座殿内都能听见。最近,它发出响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响,所以我们赶紧唤你。” “发出声响是从我修炼成人形取出它之后,还是蟒形的时候,它也时而在我尾巴里振动,所以我才总感觉尾部不舒服。”何慧月补充道。 “感觉不适可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何天遥问。 何慧月想了想:“不到五年也差不多。” “那就没错了,应该就是从我进入天绝塔修炼之后开始的。”何天遥断定这块碎片的异状与天绝塔有关,“总之我先把它拿出陵光界再说吧,发出响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响,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万一伤到你们或者损坏陵光佩可就糟了。” “正好,颜子召见多识广,可以让他先看一看。”何天遥心想,于是,他开口道:“颜兄,我有件东西,一直不知是何物,给你……”不料,他把碎片从陵光界内拿出来,碎片正好振动起来,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手中跳来跳去,把他的掌心都割破了。碎片落地之后,依旧在地板上弹动,并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那声音虽然很轻微,却绕梁而飞,久久不绝。 “怎么回事?”颜子召站起身来,“为何天地始气一下子变稀薄了?” 何天遥心念一动,将地上依然在轻鸣的碎片收回,刚才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掌,沾上了他的血迹,居然误打误撞被他给认主了! 果然如何天遥怀疑的那样,天地始气是被碎片给吸走了,所以才会变得稀薄。现在他收回了碎片,天地始气又恢复如初。区区一块碎片,竟有这等奇效! 颜子召也怀疑到这一点:“莫不是刚才那玩意?” 何天遥点点头。 “那究竟是什么?” “一把剑的碎片。刚才我无意间使碎片沾上了我的血,认主了,然后就吸走了周围的始气。” “从哪得来的?” “以前捡到的。碎片突然振动发声,于是我就拿了出来。” “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应该是源源不绝的,竟被那碎片一下子吸干,可见不是凡物……”颜子召抱着胳膊踱了起来,许久,他说,“碎片既然能吸取天地始气,估计多半也能释放出来。你不是已经认主了么?试一试可不可以将其中的始气引放出来。” 谁知,何天遥刚按他说的那样做,一股极其澎湃的天地始气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喷涌而出,将两人给震昏了。 …… 昏昏沉沉之中,何天遥隐约听到颜子召在呼唤他的名字,于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颜子召将他扶起,仔细检查,浑身上下安然无恙。 “怎么了?”何天遥十分疑惑,脑中一片模糊。 “我也刚醒!” “我们昏迷了多久?” 颜子召指着即将熄灭的烛火:“最多也就个把时辰。” “我……好像升上真境四品了。” “什么?你昏迷之前不还是三品级么?”颜子召不信。 “真的,如你所说,丹田和经脉中有四股功力在运转周天。难道和那个断剑碎片有关?”何天遥猜测道。 颜子召挠了挠头:“说不定还真是……碎片吸收了大量天地始气,然后为你所用。换言之,你是修炼速度过快而昏迷的,而我只是被震昏的。你再试试,能不能控制碎片释放天地始气的速度!” “还要试?再昏迷怎么办?” “我躲远一些就是了,至于你嘛,反正你筋骨那么坚实,昏迷之后,释放也就自发停止了呗。”颜子召重新点了根蜡烛,然后躲在房屋当中那根巨柱后面。 这一次,何天遥小心翼翼地尝试,碎片中的天地始气缓缓而出,被丹田所吸收,成功了! 颜子召大喜过望,拉着何天遥的手直转圈。“你怎么那么高兴?”何天遥不解地问道。 “你还没明白吗?我们这是得到了一个无以伦比的宝贝啊!”颜子召兴奋得双眼直放光,“碎片能自发吸收天地始气,而你又能缓缓引出其中的始气,我们岂不是可以把天绝塔带回宗去了?” “你还真是……机智啊!”何天遥是真心地佩服,颜子召竟然能想到这种点子。如果一直能在天地始气浓郁的环境下修炼,实力提升速度必然惊人! 颜子召催促道:“快,把碎片拿出来吸取天地始气!” 何天遥将碎片召出,第一层的天地始气几乎瞬间消失了。 “唉,可惜发现得太晚了,五年之期就快到了!”颜子召遗憾地道,“这一层的天地始气也不算多浓郁,不知最终能吸取多少始气回去……哎,不对啊,方法不对!” 何天遥笑道:“我也发现了。天地始气一下子被抽干,我们的修炼也随之变慢了。若是吸收了一个月的始气,回宗之后也持续释放一个月,我们等于是把在塔里修炼的这一个月时间挪到回宗之后修炼了,根本没什么区别。所以,正确的用法应该是……”何天遥指了指上方。 “去更高的塔层吸取更浓郁的天地始气!”颜子召激动极了。 “没错!天绝塔内的天地始气是源源不绝的,去的塔层越高,最终带回去的天地始气就越多。”何天遥道,“以你目前的实力,可以提前结束本层的修炼,继续去第二层修炼。而我,就挑战自己的极限,试试到底能上到多少层。” 颜子召沉吟片刻,说:“第三、第四两层肯定有其他人,而且层次还是太低。第五层有没有其他人尚且不知。我觉得保险起见,你可以按当初王师兄所说,从第六层开始,第六层应该没人。” “第六层对应的可是太境七品,我万一支持不住被弹出来……”何天遥有些犹豫,却发现颜子召正盯着他乐。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拿出碎片,天地始气就都被吸走了,怎么可能支持不住?”颜子召一点也不担心。 “弹飞人的威压又不是来自于天地始气!即便始气被吸空了,威压还是在啊!” 颜子召点了点头:“不过,当初你一品级时就能接住马长老八品级的攻击,现在四品级,躯体肯定更坚实了。我觉得第六层的威压应该奈何不了你。即便真支持不住,你也不会受重伤才是,最多失去吸取天地始气的机会而已。” “这倒也是。如果第五层里有人,我也一样没有机会。就按你所说,从第六层开始好了。” “你如果觉得很轻松,就不要久留,继续向上,越高越好!” …… 以上就是在何天遥离开天绝塔第一层之前发生的事。由于颜子召之前被震昏了,所以决定在第一层多留一天。何天遥独自先出来了,并按照两人拟定的计划,进入了天绝塔的第六层。出乎何天遥的意料,第六层的威压根本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不适,看来颜子召猜得没错,他的躯体的确更加坚实了。 接着,第七层,第八层,依然不在话下。于是,何天遥将目标定在了第九层,也就是天绝塔的顶层。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何天遥跨进了第九层的内门,漆黑的石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了,旋梯上的诸多仙道弟子“哗”地炸开了锅,四品级的修真者能进入第九层,已然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往楼下冲,急着回各自的宗派报信去了。 房内一片漆黑,何天遥拿出一根蜡烛点亮,环视四周。天绝塔和一般的塔一样,都是下大上小,所以第九层的房间比第一层狭窄不少。何天遥惊愕地发现,原来塔中心贯穿上下的那根石柱,并非是一通到顶的,而是到第九层的一半。他走近细看,石柱顶端有一个凹槽,槽内嵌着一样令他十分吃惊的东西。 第六百八十章 剑拔弩张 本以为是一通到顶的石柱,结果何天遥进入第九层之后才发现,石柱只到此层的一半,就像是树立在地上的一座石台。他走近细看,发现石柱顶端有一个剑形的凹槽,不过凹槽里所嵌之物只是断剑的剑柄。 “难道……”何天遥本能地想到了那块断剑碎片,立即召了出来。和在第一层时一样,碎片立即发出了清脆的鸣响,不仅是碎片,凹槽里那段剑柄也在“欢快”地回应着,两件东西就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在为久别重逢而欢呼雀跃。 何天遥将碎片放在剑柄残留的断刃上,刚好能拼起来。谁知两物一接触,竟在断纹处迸发出一道白光,同时,何天遥感到两物自发涌出了极其浓郁的天地始气,威压骤然增强,一股很大的力量正将他向外推。第九层的石门竟自己打开了,他转头一看,幸亏外面的人都已经散去了。他赶紧想收回碎片,可是居然收不回来了,于是他顶着那股推力回到石柱边,想要将两物分开。但是两物却像是重铸接上一样,用多大的力气都分不开,但裂纹明明还在。 威压还在增强,天地始气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越来越狂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何天遥觉得整座天绝塔都在颤动。塔外隐约传来了哀嚎声,何天遥心中一沉:不妙了,威压变得这么大,下面几层的人岂不是要被弹出塔外了?得赶紧想办法停止这种状况! “奇怪,刚才我召出碎片时,天地始气并没有被吸走,如今反倒和剑柄一起向外释放天地始气,在第一层吸取的始气已被我引出来了,如今这澎湃的始气是从何而来?”何天遥心中疑惑不已。 显然,整座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都是从断剑的剑柄释放出来的,何天遥急中生智,咬破手指滴血在剑柄之上。瞬间,碎片和剑柄一起安静下来了,天地始气也缓和,石门重新关紧。至于威压,竟然完全消失了。 何天遥再看断裂处,白光已经消失,两样东西并没有接在一起,很容易就分开了。“看来造成刚才那种情况的原因就是其中一个被我认主,而另一个没有。”何天遥心忖。很快,他又发现了另外的异样,“天地始气哪里去了?” 原来塔内的始气并非和缓下来,而是逐渐消散了。道理很简单,现在剑柄已是有主之物,只要何天遥不往外引出天地始气,剑柄就不会自动释放。想明白之后的何天遥十分不安:“还真如颜子召所言,我这是将整座天绝塔给带走了啊!”本打算借个火,却釜底抽薪断了火源,其他宗派若是知道了真相,岂会轻易罢休? 现在即便把剑柄和碎片一起留下也于事无补,没有何天遥的引导,其中的天地始气也不会自己涌出。“只能解除认主了。”他打定了主意。解除认主是会对自身造成损伤的,但总好过变成各个修仙宗派的众矢之的。 可是,认主竟解除不了。何天遥试了好几次,剑柄就像是生了根似的。不仅是剑柄,那块碎片同样也无法解除认主。他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这下可如何是好? “没有用的。”房中突然响起一个深沉的嗓音,吓了何天遥一跳。 “是谁?”他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不见半个人影。 “你是不能解除认主的。”那声音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是断剑的主人吗?”何天遥问。 “你的功力怎么是水属性?”那人道。 “当初我拜的师父就是水属性功力。”何天遥在禹馀界时跟随皇崖老宗尤玄通修炼了一段时间,尤玄通就是水属性功力,再加上花清雨、叶玲珑都是水属性功力,本着与同伴功力属性相同也许更容易交流促进的想法,何天遥升入五行级之后也选了水属性,“你究竟是谁?我的功力是水属性又如何?” “放着至上的天道属性不选,反而选个次级属性,真是浪费了你那副好筋骨!”那人竟发起火来,真是个怪人。 “请问我该如何把这座塔恢复原样?我并不想带走那个剑柄。” “没有办法。你找到了剑身,又来到了这一层找到了剑柄,说明此剑与你有缘。” “这是把什么剑?为何能源源不绝地涌出天地始气?始气又为何只聚于此塔呢?” 那声音回答:“等你找到此剑的最后一部分,也就是剑锋,自然就会知道了。” “那剑锋又在何处?” “命运自会指引你找到剑锋。等你重铸此剑之后,别忘记再回这里来。临别之前,送你个礼物吧。” “且慢!”何天遥喊道,“请至少将此剑的名字告诉我!” “刀裂天地,剑斩乾坤。 日月初现,后有星辰。 阴阳同系,生念而分。 仙魔双衍,虚空无痕。” 那声音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停顿了片刻才说:“此剑名为‘斩虚’。去吧!” 何天遥只觉像是被重重一拳击中了腹部,当即不省人事,身后石门开得正是时候,他从天绝塔外墙上的窗口飞了出去。 …… 迷迷糊糊之中,何天遥又一次听到了颜子召的呼唤声。这次醒来,周围可不只是颜子召一人了,同一批进天绝塔的人几乎都在,而且个个受伤,呼号连天。何天遥自己的状况也不太妙,口中还有依稀未散的血腥味,胸前有两大块血染的痕迹,浑身疼痛难忍,尤其是腹部最痛,四肢使不出丝毫力气。奇怪的是,从第九层飞落,倒没受摔伤。相较之下,唯有颜子召的情况最好,他只是左臂折了,额上擦伤了一片。 虽然何天遥已经苏醒过来,但颜子召的表情依旧很难受,他口中还一直喃喃地小声说着:“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何天遥检视自己躯体状况,皮肉伤无所谓,关键是丹田竟然毁了!丹田是修炼的根本,丹田一毁,修真生涯也就结束了,怪不得颜子召这么难过。 何天遥自己倒是不太伤心,身边这些人都是因碎片与剑柄合拢时迸发出的高强威压而受的伤,他却是被第九层那个神秘人所击伤的。可是,依神秘人所言,希望何天遥能找到斩虚剑的最后一块碎片,重铸之后再回天绝塔来,为何要废了他的丹田呢?此事必定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而且,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碎片和剑柄正在缓缓地发出一股温和的天地始气,润养着全身上下,甚至包括已毁的丹田。如果丹田真的已经彻底毁了,应该感觉不到天地之气才对。 “放着至上的天道属性不选,反而选个次级属性,真是浪费了你那副好筋骨!”神秘人的话语还萦绕在何天遥耳边,他心想:“莫非他此举是为了让我改变功力属性?” “师弟,要打要杀,任你处置!”颜子召伏跪在何天遥身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这边投射过来。“快起来!这样他们会怀疑我的!”何天遥急道,“回去让师父看看,说不定有办法修复我的丹田。” “如果师父也没办法,我就陪你去遍寻名医。如果全天下的名医都没办法,那我也自毁丹田!”颜子召认为是自己的建议害得何天遥丹田损毁,从而痛心疾首。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事情也许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先去看看几位师兄、师姐的伤势如何。” 云幻生进的是天绝塔第三层,秦雨筝和白起凤进的第二层。三人之中云幻生伤得较重,秦雨筝和白起凤伤得较轻。何天遥环视周围,发现其他宗派修真者的情况亦是如此,层数越高,伤得越重。由于大部分看守天绝塔的弟子都回宗报信去了,连抬众伤者下山的人手都不够。因为这次威压迸发之事是在何天遥进入第九层之后发生的,所以众人都对着何天遥这边指指点点,满腹狐疑地小声议论着。 “何师弟,听说你进了天绝塔第九层?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连秦雨筝也在怀疑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我也不知道。我进去没多久,威压就骤然增强,尽管我全力抵抗,最终还是被弹飞跌落下来。” “第二层的威压把我弹飞,还将我伤成这样。你跌落得比我们迟一些,说明你抵抗住了威压片刻,真是了不起!”白起凤称赞着,转头看向了似乎依然如旧的天绝塔,“不知这次究竟是怎么了,如果找不到原因和破解之法,恐怕这里再也不能当作仙道弟子的修炼宝地了。” “天绝塔已经毁了!”旁边走过来一人,将剑架在何天遥的脖子上,“这都要怪你!” 此人乃是冰鹤门弟子赵凌志,当初霏晴派五位弟子刚到无境山时,与颜子召发生口角的那个人。 颜子召这次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将他推开:“滚开!” 赵凌志对颜子召怒目而视:“上回有师兄拦着,没教训成你。这回我可不会轻饶你了!”他的师兄倪耀辉和云幻生进的同一层,两人现在都依然不省人事。 白起凤不顾疼痛起身挡在颜子召身前,以双刀架住赵凌志的剑:“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他二人分毫!” “居然到了这种时候还要护短?”天绝塔中走出来一人,竟是赵凌志的师姐金思燕,她手持仙剑,面有怒色,大声道,“诸位,难道你们没有发觉,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已经全部都消散了吗?我刚才已经去第九层看过了,石柱顶端有一个剑形的凹槽,槽中如今空空如也。由此可见,以前天绝塔中天地始气浓郁的原因必然与那柄神剑有关,现在神剑被人取走了,塔中的天地始气也就消散了。至于是谁取走的,还用我说吗?” 剑柄被何天遥认主之后,天地始气就已经消散了,不过,当时威压分明还在!现在连威压都消失了,天绝塔就和普通的石塔没什么区别。联想到那向塔外弹飞人的古怪威压,何天遥近乎可以断定,天绝塔的种种怪象皆是由第九层的那个神秘人所为! 说是神秘人,但他真的是个“人”吗?从第九层弹飞出来的人,分明就只有何天遥一个。 听了金思燕的话之后,还能站得起来的修仙者们纷纷聚了过来。 “把神剑交出来!”赵凌志喝道。 颜子召辩驳道:“无凭无据!谁说有槽就必定有剑?你们可曾亲眼看见何师弟拿走什么‘神剑’?” “懒得和你多费口舌!”赵凌志轻蔑地俯视着何天遥,“交出神剑,暂且不究你令诸人受伤之咎;若是不交,今日你休想离开这里!若有谁再护着他,也别怪我们不顾同道之情!”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事关各宗派的利益,他们自然一条心。 “休想!”秦雨筝亦操起双剑护住何天遥。 “不必如此。”何天遥轻轻拨开义气深重的三位同门,大大方方地站在赵凌志剑前,“我的躯体能受得了第九层的威压,我倒要看看他们今日谁能伤得了我!” “狂妄!”赵凌志刚要出手,金思燕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出剑的话,我可要走了。”何天遥面不改色地经过众人面前,没人敢轻举妄动。其实守塔弟子已经告诉过他们,短短五年期间,何天遥已经从至境一品升到了神境四品。神境四品在入塔修炼的修仙者之中已是相当强的实力了,比他更强的人虽然也有,但此时都昏迷未醒,也就是说,现在还站着的人之中,没人能打得过何天遥。当然,这些人并不知道他的丹田已毁。 “我先声明一点,今日之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霏晴派无关。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霏晴派弟子,想要找我的麻烦,尽管冲我一人来。颜兄,秦姑娘,白姑娘,后会有期。”何天遥拱了拱手,大步流星地下山去了。 颜子召嘴巴张了张,想说的话最终却没有说出口。白起凤和秦雨筝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三人合力抬起云幻生,也往山下去了。临走前,颜子召不忘冲赵凌志狠狠地瞪了一眼。 “师姐,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赵凌志十分不解,“即便他是四品级,也敌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啊!就这么放他走,太便宜他了!” 金思燕解释说:“他得了神剑,我们这么多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况且他的防御力惊人,即便我们能打得过他,也奈何不了他。放心,他毁了天绝塔,诸多修仙宗派岂会轻易放过他?” “是啊,身为霏晴派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天绝塔可是整个修仙界的宝贵财富!”有人大声附和。 又有一人道:“大家休养一阵之后,即刻回宗禀报。到时各宗派约定好日期,一起去晚飘山讨个说法!” “师兄,他刚才不是说脱离霏晴派了么?”旁边一人小声提醒。 “呵,他说脱离就脱离了吗?大宗派自然要对门下弟子所作所为负责!如果闯了祸之后就能轻易撇得一干二净,那天下要大乱了!” “是啊,到时要求霏晴派要么交出剑来,要么交出人来!” 群情激愤。金思燕朝赵凌志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一边:“我们赶紧下山去,你想办法迅速联系上掌门,我偷偷跟随何天遥,若是宗里能派高手来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夺剑,我们可就立了大功了!” 赵凌志眼睛一亮:“对啊!到时神剑归于我宗,再处理掉他的尸体,他就得永远背着这口黑锅了!” …… 无境山不高,山路也不难走,可何天遥下到山脚时,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幸好,土地庙院子里拴了几匹骏马,他挣扎着爬上马背,离开了无境山。“师父啊师父,没想到果真如你所言,我竟然离开霏晴派了……”他喃喃自语。渐渐的,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趴倒在马背上,任由骏马颠簸前行。 短短半日之内,何天遥竟昏迷了三次。这一次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脸上传来点点凉意,似乎是下雨了。朦朦胧胧的视野中,却是当空一轮明月,满天星斗。一只纤纤玉手就悬在头上,点点甘霖从修长的指尖滴落,沿着脸庞淌入嘴角,清凉又带着芳香。顺着那柔荑向旁边望去,一个曼妙的倩影映入眼帘。“你醒了。”耳畔响起温柔而清雅的嗓音。 “婷儿……”神志不清的何天遥轻声唤道。 “咯咯,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婷儿。”女子起身回到篝火旁,“你伤得不轻,还是在法阵之中再多待几个时辰吧。” 看来女子所布的应该是个恢复法阵,只坐了一会儿,何天遥就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灵台也格外清明。他远远地打量着女子的背影,一身白纱衣,一头垂背青丝。“遇上我算你走运。”女子似乎知道何天遥在看她。 “多谢姑娘相救。” “你是如何受的伤?” 何天遥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想说就算了。”女子侧过身来,侧脸轮廓无比优美,她的长相果然和声音一样动人。她拿出一本破旧的书,借着篝火的光亮看了起来。 何天遥闭上眼睛。他再一次检视丹田,还是损毁的状态。碎片和剑柄依然在不断地释放天地始气,并扩散至他的全身。奇怪的是,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经脉之中似乎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功力在运转。丹田已毁,功力究竟从何而来? 经过仔细确认,经脉中果然有一股功力,而且还有不断增强的趋势,尽管增强得很缓慢。几个时辰过去了,恢复法阵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何天遥的功力已经增加了不少,得益于此,他也找到了功力的来源——碎片和剑柄!那两段神奇的残片不仅释放出天地始气润养躯体,还充当了丹田的功效! 也许是伤势迅速恢复之故,一股难以抵抗的睡意袭来,何天遥在冥想之中沉沉地睡着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姑侄相称 何天遥于寒风吹面与颠簸之感中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在疾驰的马背上,身前驾马的正是那名白衣长发女子。看来刚才他是一直趴在女子的背上酣睡。何天遥觉得很不好意思,往后坐了坐。 女子发觉他已醒来:“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 “姑娘究竟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女子“咯咯”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正在带你逃命呢!” “多谢姑娘。不过就凭天绝塔外的那些家伙,还不足以伤得了我。放我下马吧。”何天遥还以为是那些仙道弟子要对他不利。 不料女子却模仿他的口气说道:“不过就凭你可以抵抗天绝塔九层威压的躯体,就足以抵御一切伤害么?” 女子竟然知道何天遥进过天绝塔第九层的事。“莫非姑娘也是某个修仙宗派之人?”何天遥满腹狐疑。当时的确有不少弟子匆匆回宗报信去了,可此时想必还在路上呢。传讯法宝何其珍贵,又何等巨大,没有那个宗派会给守塔弟子配发那个东西的。 “天绝塔发生异变,迸发出异常的始气波动,那可不是一般的三流修仙弟子能感觉得到的。现在一定有不少仙道高手,不,肯定也有获悉了消息的魔道高手正在往无境山赶来,你若再不逃,可就走不掉了。”女子道。 何天遥半信半疑。 女子像是脑后也生着眼睛一般:“不信?在你昏睡期间,我已经替你解决掉好几个家伙了。喏,又来了一个!”说着,女子从袖中甩出一道白绫,如利箭一般探入路边草丛之中,带出一颗头颅,血喷三丈,红染五尺,一位老者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先不说此人是否真是冲何天遥而来,单看女子的杀人手段,绝对是个狠角儿。 “天绝塔的异变与我无关啊,为什么把矛头都指向我?”何天遥道。 “你骗鬼呢?自你进入天绝塔第九层之后,异变就发生了,你说与你无关,谁会相信?”女子似乎对何天遥的不诚实有些恼火,“再说你昏迷时我已经检视过你的丹田和经脉了,功力虽已消耗一空,但是恢复能力惊人。这等极品丹田绝不是一个四品级的修真者能够修练出来的!” 何天遥沉默不语。他的丹田分明已毁,现在那两截断剑已然成为了丹田的替代。恢复功力需要天地之气的辅助,断剑内天地始气比外界要浓厚得多,恢复能力惊人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我救你性命也是有所图的。”女子倒是十分坦诚,“救命之恩理应报答,可是?” “没错。姑娘图我什么?” 女子吁停了马,两人下地,面对面站着。女子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第一,告诉我你躯体如此坚韧的原因;第二,告诉我天绝塔的秘密;第三,从今往后,引出宝剑内的天地始气供我修炼。放心,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可以称我为‘姑姑’,我会亲自指导你修炼。” 这不等于被女子给牢牢地困住了吗?何天遥自然不情愿。 见他十分踌躇,女子冷笑:“我知道你很精明,奉劝你一句,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天绝塔第九层的石柱上有一个剑形凹槽,原来必定放着一把宝剑。宝剑被拿走之后,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就变得和外界一样了,可见一直以来,正是那把宝剑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天地始气。至于宝剑是何人所拿,呵呵,不必说了吧?我一不杀你,二不夺你宝剑,三又救你性命,三恩换三报,足够公平吧?” 杀人越货,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之行,不做是应该的,到了女子口中却成了两件恩德,隐隐可见其霸道。不得已,何天遥只得答应。女子所说的头两件“恩德”,似乎也是一种警告。如果不答应,“恩德”就没了,女子很可能会杀人越货。 “我躯体坚韧的原因,我也不甚清楚。我是个飞升者,而且是从最底层的大赤界飞升上来的。漫长的修炼或许就是躯体坚韧的原因。”事到如今,何天遥只得实话实说。 “飞升者?”女子再度上下打量着何天遥,“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关于第九洲的传说?呵,谁知道呢。第二件事,天绝塔第九层石柱顶端凹槽里放的并不是一把完整的剑,而是一把断剑的剑柄。你猜的没错,原本塔中的天地始气的确是从剑柄中释放出来的,在自剑柄融入我体内之后,始气释放就自然停止了。” “那你一定可以把始气再次引导出来。” “很遗憾,我做不到。始气的迸发损毁了我的丹田,你感受到我体内的那颗拥有惊人恢复能力的丹田,其实正是那把剑柄。如此,第三件事也请恕我无能为力。” 女子眉头紧蹙,表情很复杂,似有不甘,似有懊恼,似有贪婪。 “你确实可以杀了我,但是剑柄无主之后,会重新释放天地始气,到时你会很危险。”何天遥如此提醒也是在自保。 女子冷冷地说:“我要杀你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近距离直接杀,下个慢毒即可。到时你毒发身亡,我已经离得远远的了。” 何天遥耸了耸肩:“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剑柄释放的威压惊人,我死了你还是没办法接近剑柄。” 女子怒了:“只要靠得足够近,就能借着天地始气修炼了!” “那和天绝塔又有什么区别?”何天遥摇了摇头,“我看你实力不弱,所以对你来说,离得远了,天地始气不够浓郁;天地始气足够修炼的地方,威压又太强。再说,天绝塔已经毁了,我死之后,各大修仙宗派必定会抢夺地盘,企望重新建立一个适合宗内弟子修炼的场所,即便你实力再强,能敌得过诸多宗派的高手联手么?” 女子无言以对,只得转口风道:“本来我也没打算杀你。” 何天遥笑了笑。 “我不杀你,不代表别人不杀你。其他宗派和江湖散修的高手并不知道其中详细,只知道是你拿走了天绝塔中的宝剑。此外,‘飞升者’三个字在清微界可是个忌讳,也许会有不少人为了其他的目的而杀你。总之,你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叫不叫我‘姑姑’随便你。”女子说完就翻身上马,手揽缰绳,侧首斜视着何天遥。 何天遥叹了口气,只好说了一句:“侄儿拜见姑姑。” “上马!”女子满意地回过头去。 何天遥想不明白,女子已经明说目的有三,在无他可图的情况之下,为何还要冒着成为众矢之的的危险带他走呢? 何天遥犹豫之间,女子脸色陡然一变,催促道:“快上马!来人了!” 骏马狂奔,女子拿出一个布袋,从中掏出一些五颜六色的石头,撒在了路上。何天遥大惊,她是在布阵!可是,马匹疾驰时布阵,意味着法阵是瞬间布成的,布阵的速度竟如此迅速,简直匪夷所思!再仔细一想,女子的口吻表明,她的实力很强,能感受到天绝塔异变从而追来的也都是高手,会让女子紧张起来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故而寻常的法阵肯定无用。也就是说,女子看似随意撒布而成的法阵其实都很强!联想到之前女子为自己布阵疗伤之事,何天遥断定,她一定是个阵法高手! “姑姑,没有想到,你的阵法水平竟如此之高!” “你想学么?”女子问道,“等你学会如何引导出剑柄中的天地始气再说吧!” 原来如此,女子带何天遥逃跑还是因为不甘心,期待宝剑断柄有朝一日能够为她所用。 “那你可是要等很久了,等我实力足够强,也许才有办法。” “所以在那之前,你得给我好好修炼,不得分心,学习阵法之事也得放在那之后再说!” 不管怎么说,女子能为自己解决掉当前的困境也是件好事,何天遥道:“我叫何天遥,请教姑姑尊姓大名?” “我复姓夏侯,至于名字,等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告诉你。” 何天遥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夏侯姑姑”却突然勒马急停,骏马高高扬起前蹄,把何天遥摔了下去。 “那边有一口井,赶快躲进去!”姑姑急道。 顺她所指,何天遥发现被杂草掩盖住的一口枯井,他赶紧跳了进去。随后,井口就被一块巨石给盖住了。“不见着我不要出来!”姑姑抛下一句话就再次策马而去。 枯井大约有八、九丈深,井底是厚厚的一层枯叶。井中漆黑一片,井口的光也被巨石所挡。黑暗之中,何天遥屏息倾听着外头的动静。许久,并没有马蹄声传来,巨石也没被挪开。 静心冥想了许久,何天遥甚觉肚饥,幸而陵光佩中还有些以前存放的干粮。正吃时,忽而有一股凉风拂过耳旁。“井中生风?”何天遥撇了干粮,在井壁上摸索起来,轻风是从井壁上的一条缝隙中吹出来的,他试着推了推,井壁竟似有摇动的迹象,于是他奋力用肩膀一撞,井壁轰然裂开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连着枯井的大洞,究竟通向何方?何天遥估算了一下,姑姑离开已经至少有五个时辰了,尚不知何时回来,洞口的巨石又非常人之力能够掀得开的,况且脚踏井壁也使不出多大力气,何不顺着洞口探一探路?或许会有其他出口也说不定。 打定了主意,何天遥猫腰进入了洞口。保险起见,行进了十几丈深之后,他才拿出提灯照明。洞壁较为平整,显然是开掘而成。走了许久,依然未见出口。前后看看,远处都是一片黑暗,何天遥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当初在青莲湖中遇到巨龟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他心想:“我该不会是闯进什么凶兽的巢穴了吧?” 不过,洞穴只有半人多高,若真是巢穴,估计凶兽多半也就是蟒类,想到陵光界中可是有两条“巨蟒”可召,何天遥心定了不少,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阵,就更加可以确定这里绝非凶兽巢穴了,没有巢穴会挖得如此深长的。忽然,前头出现了光亮,到出口了!何天遥加快速度,钻出洞口之后傻眼了,原来这依旧不是出口,而是一个三岔口,三条路分别通往三个方向,洞顶也骤然抬高,光亮正是源自洞壁上点燃的火把。有照明也就意味着有人,何天遥赶紧收了灯笼,藏进了墙根的阴影之中。又有一股凉风从当中那条岔路吹来,于是何天遥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路继续前进。 终于,在通道末端,何天遥看见了一条阶梯,通向一个由几块木条拼凑成的小门。忽而,他感觉脖颈处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仿若幽灵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何天遥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须臾之前,他还回头看过,身后分明空无一人。此人简直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走!”那人推了一把何天遥,沿着台阶来到了小木门前。那人打开了木门,何天遥趁机斜目瞥了一眼,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 小门后面,是一间幽暗的柴房。那人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锁链,将何天遥吊锁在了房梁上,然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开始盘问:“你是何人?如何知道的密道?来此意欲何为?” “我姑侄二人正被仇家追杀,姑姑为了救我性命,让我暂且藏在枯井之中,并且封住了井口。结果我在井底却意外地发现了密道的入口,于是就一路走到这里来了。姑姑说过会回来接我,也许她也会顺着密道找来这里。” “先说你是谁。”那人道。 既然说了是“姑侄二人”,那姓氏自然也得随姑姑了。何天遥回答:“在下复姓夏侯,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这时,门外有人喊道:“赵兄,掌事已到,其他人都聚齐了,就差你了,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哦,意外抓住了一个闯进密道的家伙,正在审查是不是奸细。” 门外那人道:“管他是不是奸细,闯进密道就是死罪!情势紧急,若是惹得掌事大人生气可就遭了!我先去了,速来!” 蒙面人对何天遥说:“你也听见了,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闯进密道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怪只怪你倒霉!”说着,他反握匕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是杀了我,你也会倒霉的。”何天遥冷冷地说,“我姑姑可不是好惹的,若是伤了我分毫,你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蒙面人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居然还有人敢威胁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何天遥瞪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下面的话。 岂料蒙面人竟说:“我偏不告诉你!”随即挥起匕首划过何天遥的脖颈。 结果正如何天遥所料,那柄匕首就像是切在了坚硬的磐石上,除了一道印痕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咦?”蒙面人大为惊讶,摸了摸匕首之刃,又按了按何天遥的脖颈。 “你的匕首太钝了!”何天遥讥讽道。 “弄死你还不容易?”蒙面人将锁链绕在他脖子上,打算勒死他。 无奈之下,何天遥只得释放出斩虚残剑中的天地始气,瞬间震昏此人总比召出陵光界的妖族闹出打斗的动静要好得多,况且那些妖族还不一定打得过此人。 澎湃的天地始气如同洪水一般迸发,只可惜,那人虽然被震飞弹到了墙壁上,却没有昏迷,先昏迷的反倒是何天遥自己。 “这个臭小子居然还藏着这一手!”那人起身叹道,“好强的始气波动!他究竟是什么级别?” ……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了,何天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头小柜上的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床脚的檀香升起冉冉轻烟。“我还活着!”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坐起身来。身上还留有被铁锁紧缚的痕迹,看来这次他昏迷的时间并不长。 “那个蒙面人呢?难道被我给震死了么?又是谁把我带来这里的?”何天遥来到窗前,推开一看,外面还是昏暗的洞内,对面不远就是之前那间柴房,此时柴房窗户正开着,隐约可见里面有几道人影晃动。仔细一听,还有打斗声传来。何天遥悄悄出了房间,接近柴房向内望去,只见数人正围着一名白衣女子缠斗,白衣女子挥舞着两条白绫,身形轻盈优雅,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姑姑!”何天遥心道,“她果然顺着密道寻过来了!” 再看围攻之人,一共是五个,都蒙着面,先前审问何天遥的黄衣蒙面人亦在其中。五人之中当属一名使剑的红衣女子实力最强,与姑姑不相伯仲。不知为何,何天遥总觉得红衣女子的身影似曾相识。忽然间,他看到了红衣女子剑鞘上的粉樱花瓣,欣喜地喊道:“‘红樱’主事!” 因为这声喊,屋中的打斗戛然而止。何天遥冲进柴房内:“姑姑,‘红樱’主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再打了!” 姑姑收了白绫:“原来是血骨坛北方主事,果然名不虚传。” “你还真有个姑姑?”“红樱”惊讶地看着何天遥。 “此事说来话长……”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红樱”主事佩服姑姑的实力,拱手示敬。 “呵,知道我的姓名,不见得是好事。” “姑娘实力高强,在下钦佩不已。还望告知。” “夏侯晴。” “原来姑姑名叫夏侯晴……”何天遥心道。他正要张口,却发现包括“红樱”主事在内的血骨坛诸人眼神全都变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别样江湖 “夏侯晴”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无人不知。可是,她却经常易容,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见过她真实相貌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据传,见过她模样的人都死了,而且正是死在她手上。 当夏侯晴报出自己的名字后,柴房中陷入了沉寂。何天遥发现,血骨坛众人看向“姑姑”的眼神都变了,警惕之中带着愤怒,似要喷出火来。“姑姑”的目光则是冷若冰霜,令人不寒而栗。显然,“姑姑”现在应该是易容之后的相貌。 审问何天遥的那个“赵兄”怒道:“刚才听那小子说‘复姓夏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果真是你这个女魔头!” “女魔头?”何天遥看着“姑姑”。 刚收起武器的血骨坛众人又再次齐刷刷地亮出兵刃,有两人还向何天遥身后靠了一步。 “红樱”主事道:“他是自己人,也根本不姓夏侯!何公子,你怎会与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扯上关系?” “这个……” “姑姑”轻叹了一声:“我就说嘛,知道我的名字不见得是好事。今日我不想在血骨坛北方总坛惹事。侄儿,随‘姑姑’走!” “笑话,我堂堂北方总坛岂会是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地方?”一人喝道。 “一伙小家子气的人,聚在一个小家子气的地方,不是很正常么?”“姑姑”出言相讽,“我已退隐江湖,不愿再为难你们血骨坛,别逼我下狠手!‘红樱’主事,不是我瞧不起你,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击败我,即便加上这几个瘸腿狗、残爪猫,也休想留住我。” 那几个蒙面人勃然大怒,但“红樱”主事做了个手势,他们只得强忍下来。“你身上背负着万千血债,江湖不是你想退隐就能退隐的。当初我血骨坛中部总坛三百二十七条人命被你一人所屠,连中部主事都被你残忍肢解,这份大仇,不可不报!”“红樱”主事道。 “呵,你若非要纠缠,你将会成为第二个被我肢解的血骨坛主事。”“姑姑”撩起白绫,蓄势待攻。 “都住手!”何天遥挺身而出,走到“红樱”主事和“姑姑”之间,“‘红樱’主事,不论如何,‘姑姑’……呃,夏侯姑娘对我都有救命之恩。今日还请退忍一步。夏侯姑娘,‘红樱’主事是我的好朋友,你今日若伤了她或是那几位兄台,我就即刻自杀!” 夏侯晴柳眉倒竖:“你还敢威胁我?你当我真在乎你的命么?” “行啊,那你就杀了我吧。有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以后你可不要后悔!” 夏侯晴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何天遥所指。那个“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是说飘浮在天上神秘的第九洲——景钧洲! “原来这小子知道那个传说……”夏侯晴心道,“仔细一想,他确实是个飞升者,躯体又坚韧得匪夷所思,天资也相当不错,运气还绝佳,竟阴错阳差地纳了天绝塔的宝贝,或许,那个流传许久的传说还真有可能在这小子的身上应验……”“也罢,今日我本就不想和‘红樱’主事为敌,打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救你。只要你跟我走,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红樱”主事上前一步:“我也不想此时与你了解仇怨。不过你可以走,他却得留下!” “他必须得跟我走!”夏侯晴拽住了何天遥的衣袖。 “他必须得留下!”“红樱”主事拽住了另一只。 局面再次僵住了。 何天遥说:“你们还是遵从我自己的意见吧。我留下,但不留在血骨坛,如何?” “不行!你必须留在血骨坛!”“红樱”主事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外头一定有诸多高手正在寻找你的下落,我们几个在此聚会就是为了商议如何搭救你。若是没有我们血骨坛保护,到时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何天遥眨眨眼睛:“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吗?” “难道你以为从无境山下来的弟子会傻乎乎地靠双脚返回宗内报信?”“红樱”主事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反正这种大事无论如何也会迅速传遍江湖,他们为了占得先机,必定是通过宝应门传讯回宗的呀!” “啊!对啊!我居然没想到……” 夏侯晴接话道:“另外,天绝塔的始气波动也直接惊动了恰好在附近的高手,我就是其中一个。其他高手虽然没我厉害,但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你不要以为躯体坚韧就能有恃无恐了,弄死你的方法多得很呢!所以还是跟我走吧,有我保护你,就无须依靠血骨坛了。” “赵兄”挖苦道:“你还有工夫保护他?想杀你的人多得是,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夏侯晴轻蔑地一笑:“那就随他们来好了,正好最近我对阵法又有新得,可以拿他们试一试!” “既然你如此厉害,为何之前还把我藏在枯井里?”何天遥问她,“怕是其中也有让你头疼的人吧?” 夏侯晴冷哼一声:“那可不是冲我来的,毕竟知道我身份的人没有几个。” “不管是冲你还是冲我,你得承认你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依我之见,由‘红樱’主事寻个离血骨坛不远的隐秘之处供我好好修炼,你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就随你去,反正短时间内我是不敢在江湖上露面了,你想找我也容易。” “唔……”看样子,夏侯晴算是勉强答应了。 “正好,我有一个十分合适的去处。”“红樱”主事转头吩咐几位属下,“何公子在此,解救行动也就没必要了,你们各自散去吧。” 一人道:“主事大人,今日你轻易放过这个女魔头,若是被其他几位主事大人知道,恐怕……” “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红樱”主事摆了摆手,几名属下彼此对视了一眼,拱手之后,纷纷离开了。 “好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了。”“红樱”主事拉开柴房地道的小门,“请吧。” “你该不会是打算骗我去北方总坛,然后企图群起而攻之吧?”夏侯晴斜眼问道。 “玄武总坛离这里很远。我说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量你也不会耍什么诡计。”夏侯晴率先钻入了密道。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何天遥问道。 “红樱”主事回答:“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红樱”主事并没有领着两人向西返回枯井,而是沿着地道往北去了。经她介绍,原来刚才所在的几间地下房屋原先是一座庄园的地牢,后被血骨坛所占,开掘出地道,设为一座分坛。天绝塔守塔的各宗派弟子通过宝应门传讯回宗,消息也被血骨坛获悉。“红樱”主事得知此事之后,立即召集人手于此分坛相聚,计划救人。同时南方总坛主事——“蓝玉”,也就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姜怜语也传来急讯,让“红樱”主事务必保下何天遥。没想到何天遥误打误撞竟主动闯进了分坛。在他引出残剑内的天地始气对付“赵兄”时,始气波动也将“红樱”主事给吸引过来了,这才把已经昏迷的何天遥解下,送去了小屋的床上。 往北的地道并不长,返回地面之后,“红樱”主事又钻进了附近的另外一条密道。这条密道通往一座山洞,出洞**来后,何天遥发现,这里是一座深谷之底,四面环山,高不可攀,似乎密道就是此山谷的唯一出路。 “于如此幽僻之处隐居之人,实力必然不俗。”何天遥心想,“莫非‘红樱’主事是想借此人之力除去夏侯晴?”可是,又有点不太对劲。进地道之前,“红樱”主事说话的声音太响了,夏侯晴肯定也听见了。 前头,夏侯晴把长发随意盘了两下束起,回过头笑道:“如何?” 何天遥一看,这还是夏侯晴么?眼睛变得长了些,鼻子变得扁了些,脸庞和嘴唇似乎也有不同,完全变了个模样。方才出山洞时,她分明还是原来的模样,究竟是何时易的容? “常闻‘踏月仙子’一人千面,音容无定,今日算是开了眼界。”“红樱”主事道。如此也证明了原先的模样根本不是夏侯晴的真容。 更令何天遥在意的,是“踏月仙子”这四个字。他记得,《清微榜》上是有这个名号的,而且排名相当高。 “每过几日,我都会变一次容。如今要见世外高人,换副新容略表敬意。”夏侯晴道。也不知她以假容遮盖真容,所谓的“敬意”是从何而来。有意思的是,她的声音一边说,一边变,等话说完,已和原来的嗓音迥然不同了。 “哦?何以见得是个世外高人?”“红樱”主事问道。 “这座山谷也就这点地方,我竟感受不到丝毫此人的气息。《清微榜》上在我之前的十一人之中,能将气息隐藏到连我都无法察觉的人没有几个,再说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我说,此人定是个世外高人。”从夏侯晴的这番话里,何天遥推出“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二。 “的确是个世外高人,但换容相见却是不必。”“红樱”主事引着两人在谷中绕了半圈,来到了一座坟前。 “呵,原来是个死人,难怪察觉不到气息。”夏侯晴冷笑。 何天遥劝道:“夏侯姑娘,在逝者坟前还是莫要言语不敬为好。” 夏侯晴却将脸一沉:“你叫我什么?” 何天遥无奈:“姑姑。” “红樱”主事在坟前跪下,伏地磕了三个响头:“这里葬的正是家母。我已经许多年不曾来祭拜过了。” 何天遥不解,“红樱”主事带他来见的应该就是坟中之人,可是,她的母亲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坟前所立的墓碑只是一块粗糙的石板,上面所写的字迹也已被厚厚地尘土所覆盖。何天遥亦上前拜了拜,然后轻轻拂去了尘土,露出了一列字迹:“先母祝氏萱蓉之墓”。 何天遥一个激灵,仿佛被雷劈中似的,呆立当场。 祝氏,萱蓉,祝萱蓉,这个名字何其熟悉!凤凰剑仙——祝萱蓉,泰阿剑的使用者,在大赤界青龙大陆十八位传奇剑仙之中排名第四。 会是同名同姓吗?不!仔细一想,种种细节都表明,坟中的这位祝萱蓉应该就是当初那位在大赤界叱咤风云的凤凰剑仙。“红樱”主事是祝萱蓉之女,“红樱”主事的大名叫做穆迎萱,而凤凰剑仙的丈夫正是十八位传奇剑仙中排名第二的碧游剑仙——穆东华!还有,穆迎萱在“大三槛”独明山上曾经一语道出《一气三元》身法之名,而《一气三元》身法,正是由凤凰剑仙祝萱蓉所创,传于师弟昭越剑仙熊杰武,后一脉相承传至“无影盗神”、“千手盗圣”贝氏兄弟,又经极光剑仙蒋承栋传于何天遥的。 “‘红樱’主事,原来你是碧游剑仙和凤凰剑仙之女!”何天遥激动不已。 “正是。”穆迎萱道。 “碧游剑仙?凤凰剑仙?没听说过呀。”夏侯晴疑惑道,“要说江湖上使剑最有名的,莫过于‘秋风剑圣’,不知这两位剑仙,与‘秋风剑圣’相比又如何?” 何天遥解释道:“你搞错了,‘剑仙’乃是下界仙道修真者的称号。大赤界从凡人修炼成‘剑仙’,禹馀界从‘剑仙’修炼成‘剑真’,清微界则是从‘剑真’修炼到‘剑圣’。” “原来是下界的称号啊,我还以为‘剑仙’有多厉害呢。”夏侯晴十分不以为然,“莫非‘红樱’主事也是飞升者?” “那倒不是,我是出生在清微界的。爹与娘在清微界重逢后不久,娘便怀上了我,故而爹为我取名‘迎萱’,”穆迎萱道,“‘剑仙’、‘剑真’、‘剑圣’之事也是从爹娘口中听说。由于清微界的修真之道已步入新时期,武器也不再局限于刀和剑,所以‘剑真’、‘剑圣’之类的称号也逐渐淡化,现在对修炼有成之人不是都以‘仙圣’、‘魔神’相称么?” “原来如此。那令堂多半是丧命于八大帝皇之手吧?”夏侯晴猜测。 “有可能。我娘是为了掩护爹而牺牲的,而当年八大帝皇确实曾经联手清剿飞升者。可惜,我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为报母仇,我刻苦修炼并加入了血骨坛,想借血骨坛消息灵通之便查寻凶手。谁知一路做到了玄武坛主事,杀母仇人还是没有查清。”穆迎萱十分惆怅。 何天遥问:“那令尊呢?” “爹他被娘所救,带着重伤逃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也许是伤重亡故了吧。”穆迎萱苦笑了一声,“毕竟大赤界的剑仙到了清微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仙道修真者而已。” “唉,没有想到万众敬仰两位剑仙的结局竟如此凄惨。”何天遥在坟前跪下,磕起头来。三拜九叩的重礼行过之后,他又问,“不知其他剑仙下落如何?我出身于太清宗门下,创宗祖师正是太清剑仙。” “爹娘从未提及过其他剑仙的下落。毕竟已经飞升了两层世界,也许都失散了吧。”“红樱”主事忽而疑惑道,“我听娘说过,她从未收过徒弟,《一气三元》身法也只传给过熊师叔,所以当初我看到你使用《一气三元》身法时十分惊讶,以为是熊师叔一脉的弟子飞升上清微界来了!可真是不容易。怎么方才又听你说是太清剑仙门下?我记得熊师叔的名号是‘昭越剑仙’来着。” “此事说来话长……”何天遥席地而坐,从当初仙魔大战开始说起,大致讲述了青龙大陆的风云变幻,宗派之争,术藏之行,龙族之乱,好一个精彩纷呈的江湖!不仅是穆迎萱,就连夏侯晴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夏侯晴感慨:“原来下界的江湖竟如此热闹!你历经三界,闯荡三个不同的江湖,倒是让我有些羡慕了。青龙大陆,七郡之王只是普通人,宗派修真才是大道,光是这一点就远胜这乌烟瘴气的清微界了。” 穆迎萱也叹道:“是啊,清微界八大帝皇的地位牢不可憾,其实我们都是夹缝里求生存的人。” 何天遥看看夏侯晴,又看看穆迎萱,这两人哪里像是仇敌的样子? 穆迎萱又道:“原来熊师叔那一脉也绝后了。幸而《一气三元》身法还有传人,不知传你身法的那位‘疾光剑仙’后来如何了?” “那就得提一提禹馀界之事了。” “正好我还没听够呢,你继续说。”夏侯晴像是小孩子听故事一般兴奋。 禹馀界江湖的精彩程度比起大赤界有过之而无不及,仙族五君,魔族五帝,妖族五王,加上四大凶妖、五行邪祖之乱,勾心斗角,天下纷争,高潮迭起,跌宕起伏。何天遥这一说,就说到了夜里戌时。直到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几人才意识到,天早已经黑了。 三人点了一堆篝火。夏侯晴道:“抛开实力不说,你的人生阅历可是比我们这些清微界的人还要多,即便将来被八大帝皇所杀,也算不枉此生了。” “怎么,姑姑不打算保护我么?”何天遥斜眼问道。 夏侯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江湖一介散修,如何斗得过八大帝皇呢?你还是祈祷千万别被他们得知你飞升者的身份吧,包括你那几位挚友,情况都和你一样凶险。此外,清微界的修真情况你也知道,如果禹馀界那几位妖王飞升了,处境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来看,你们还不如不要飞升呢。” “天之道,岂可违抗?”何天遥道。 “天之道?我看修真其实是逆天之道吧!” “虽是逆天延寿,最终不也返璞归真了么。到了清微界,修真者也要吃饭,睡觉,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掉,寿命长归长,也终将有化土的一天。即便贵为八大帝皇,谁敢说他们就能永远长生不老?” 夏侯晴与穆迎萱对视一眼,心道不想此似看破尘世之言竟出自于一个四品级低手之口。 “其实,我一直在怀疑,上境九品依然不是修真的终点。”穆迎萱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个词,‘武破虚空’?”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三元后续 “武破虚空,升天而去。”这是在大赤界时,对于成功渡过天劫飞升之人的描述。虽说禹馀界在大赤界之上,但所谓的“上”与“下”并非是指位置,而是指威能。简单来说,禹馀界的威能比大赤界要大,所以威压更高,在禹馀界生活的人也比大赤界之人更强。大赤界的人对于禹馀界一无所知,连“禹馀界”这三个字都是当初白剑祖师下界传道时流传下来的。对大赤界的人来说,飞升之人就相当于完全消失了,所以凭借着想象,大赤界的人创造出来一个词“武破虚空”,顾名思义:飞升者以卓绝的功力破开界障,进入更高层的世界。 穆迎萱在清微界出生,“武破虚空”这个词必定是从父母处听说的。据她所疑,上境九品并不是修真的终点,那真正的终点又是什么呢? “‘武破虚空’……可是清微界已经是三界之中最高的一层了,‘武破虚空’之后,又会去哪里?”何天遥问道。虽说三界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虚空之境,可那里绝非常人能够生存之处。 穆迎萱和夏侯晴都已是上境九品,但她们的实力并没有达到极限。就连《清微榜》上排名前八位的八大帝皇,他们也依然处于修炼的过程之中。按清微界划分品级的标准,经脉中运转的功力达到九股已是极限,也就是说,九品之上再无更高的品级,那修真过程究竟要达到何等程度才可称为“圆满”呢? “我怀疑,大赤、禹馀、清微三界并不是全部,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未知的世界。”穆迎萱道,“这个神秘的世界应该和已知的三界大不一样。‘武破虚空’,也许就是进入此界的唯一途径。” 夏侯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进入未知世界的原因,是因为‘武’还没有达到能够‘破开虚空’的程度?” 穆迎萱点点头。 “其实……”夏侯晴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 穆迎萱只当她是不信:“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等我们的实力足够强时,自然会知道答案。” “宇宙之奥秘,岂是我等卑微之人能够轻易洞悉的?”夏侯晴感慨,“你还是先说一说,引何天遥来此的真正目的吧。祭坟应该只是顺便吧?” “且随我来。”穆迎萱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树枝当作火把,领着二人攀上了北面的一座山头。在山的另一边,竟是一座更深、更狭窄的山谷。据穆迎萱说,两座山谷本是穆东华与祝萱蓉夫妇隐居、练功的地方。祝萱蓉在弥留之际,曾告诉过穆迎萱,这座练功的山谷深处,存放着一件宝物。 “是什么宝物?”夏侯晴好奇地问。 穆迎萱耸了耸肩:“我也没见过。” 三人沿着陡峭的山坡下到了谷底,谷中寒风凛冽,尘土飞扬,飞沙走石。“此处长年如此。即便是白天,也是不见天日。”穆迎萱带上了斗笠,蒙上了面罩,径直走到一对一人多粗的石柱旁,冲两人指了指石柱上的字迹。 一根柱上写着:“虚复实三元起”,另一根柱上写着:“下中上三元收”。虽不知是何意,但显然,与《一气三元》身法密切相关。大赤界的《一气三元》身法分为三个阶段:虚三元,复三元和实三元。其实这三个阶段的差别主要在于变换位置的速度。时至如今,何天遥使用的依然是实三元阶段的《一气三元》身法。 何天遥记得,在独明山时,穆迎萱曾经问过:“你那《一气三元》身法已经许久未曾提升了吧?”言外之意,《一气三元》身法已有后续。“虚、复、实,下、中、上,莫非《一气三元》身法的后续阶段就是下三元、中三元和上三元?”何天遥又惊又喜。 “确切地说,虚、复、实三阶段便是下三元层次,在其上还有中三元、上三元两个层次。”穆迎萱道,“随我来就知道了。” 顺着两柱之间的狭窄过道,三人进入了山谷。一条阶梯将他们引向了谷底巨岩之间的沟壑之中。仅有一人宽的通道两边便是平整的岩壁,这条石中之沟似乎是人为开掘出来的。穆迎萱在一处停下了,指了指左侧的岩壁。凑近一看,原来壁上刻着密集的小字。 “‘丹田之功,为气也。气走周天,润养周身。以气催气,以力推力,于躯体所能承受之极限催动气游之速,协调步履,平衡身躯,辨清视野,稳定心神,于周身数丈之内变换三处位置,身影虚实相错,难辨其真,谓之‘一气三元’。’”何天遥念了一遍,讶异道,“这不是《一气三元》身法的总纲嘛!” “那里还有。”穆迎萱指着前方几丈处。 空了一段距离,岩壁上又出现了字迹。“《中三元》篇!还有《上三元》篇!”何天遥惊呼,“原来祝前辈已经此身法彻底完善!” “‘于周身数丈之内变换三处位置’?有点儿意思。”夏侯晴用指关节叩着岩壁,“令堂就这样将绝妙的身法刻在此处,难道不怕外人偷学了去?” “‘中三元’与‘上三元’已是《一气三元》身法的高级层次,如果不会基础的‘下三元’层次,只看这两篇口诀也是学不会的。”穆迎萱解释道。 夏侯晴又道:“你说的宝物,应该不是说这套身法吧?我隐约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个十分强力的法阵。” “不愧是阵法高手!”穆迎萱称赞道,“家父和家母在阵法方面还算有些造诣,他们协力于此山谷中布下法阵,就是为了保护那件宝物。只可惜,我有负二人期望,一直没能去到山谷的最深处拿到宝物。” 何天遥道:“那‘红樱’主事引我来此是……” “我娘她刻意将《一气三元》身法的总纲和后两个层次刻在山谷入口,想必此身法便是破阵的关键。我想,凭你能够从大赤界一直修炼到清微界的绝佳天资,说不定能破解法阵。” 何天遥苦笑:“我的《一气三元》阵法还停留在‘下三元’层次,要修炼到‘上三元’,恐怕要很久了。” “无妨。娘去世的时候我也才是玄境六品而已。反正山谷一直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夏侯晴道:“但凡是法阵,都有承受攻击的极限,超过极限,法阵就会损毁。你何不试试强攻?” “我当然试过。可是爹和娘联手所布的法阵绝非一般法阵可比,强攻根本没有用。”穆迎萱摇头道。 夏侯晴提议:“那就合我二人之力,不信破不了它!” “这……恐怕还是不行。”穆迎萱苦笑。 夏侯晴还以为她是担心宝物被抢:“放心,我对宝物只有好奇之心,并无觊觎之意。” “夏侯姑娘误会了。”穆迎萱道,“我们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曾经合力攻之,依旧无济于事。不是我瞧不起你,‘黄狼’主事也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此外‘蓝玉’、‘绿波’二位主事的实力也与我不相上下,夏侯姑娘再厉害,应该也敌不过他们三人之力吧?” 夏侯晴怔了怔:“合四大主事之力依然无法撼动此阵?真是令人佩服!不知令尊和令堂布下此阵时是何等实力?” “都是高境八品。” “佩服,佩服!”夏侯晴连声赞叹。 在大赤界时,十八位传奇剑仙中的前五位就曾联手布五斗星洞,设术藏仙宫,为五柄绝世仙剑筛选合格的继承者。五斗星洞和术藏仙宫都何等玄妙!而穆东华和祝萱蓉,都在前五位剑仙之列,可见夫妻二人阵法造诣之深。两人于八品级时合力布下的这等法阵,让数位九品级实力的高手都无法强攻破之,说明他们的阵法水平已经登峰造极。 既然不能强破,那就只有以正常的方法通过了。穆迎萱又领着两人来到了一个稍微宽阔一些的地方:“这里本也是法阵中的一片区域,后来被我破解了。”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通道通往岩石上的一个洞口。穆迎萱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三处石墩:“破解法阵的秘诀就是同时按下三座石墩上的机关。” “那不是很简单?只要再找两个人相助即可。”夏侯晴道。 穆迎萱笑了笑:“必须是同一人方可。机关可以感应灵魂印记,如果是不同人的灵魂印记,法阵中的人就会被推出阵外。” “所以只能用《一气三元》身法破解。”何天遥道。 “没错。通过这道屏障之后,岩石上才出现了这道暗门。”穆迎萱走入洞穴。 沿着洞穴行进了一段距离,一间宽阔的石室出现在三人面前。这里是洞穴的尽头,前头再无路可走。 “这里就是第二道屏障了。”穆迎萱道,“我已经试过,《一气三元》身法解不开机关。更确切地说,是下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无法破解机关。我猜测,此处应该使用中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 “‘红樱’主事,你都已经是九品级高手了,难道还没有把身法练到中三元层次?”何天遥问道。 穆迎萱摇了摇头,无奈地感叹:“其实身法之妙与功力关系不大。一个一品级的低手若是将身法修炼到极致,他施展身法的效果其实和一个九品级高手施展同一身法的效果没多少少不同,差别只在于持久。我感觉,《一气三元》身法到了实三元层次之后,也就到了极限。毕竟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能几乎同时闪现于三处,还能如何提升?提升范围?那是与功力深浅有关的事。” 何天遥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在大赤界就已经修炼到了实三元阶段,在禹馀界,也只是将催动身法的功力从灵力变为元力而已。身法与剑法不同,剑法在实力增强之后,能通过提升速度、威力在攻击时融入更多的招式,身法自施展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效果,所以在禹馀界时,《一气三元》身法即便没有后续,也一样好用。 “既然如此,那‘中三元’和‘上三元’两个层次又是如何呢?”何天遥问。 “这也正是我感到不解的地方。就在这座山谷之中,爹和娘曾一起修炼过《一气三元》身法。之前你所见石壁上所刻‘中三元’篇,正是两人在合练身法之后写下的,其中都是关于两个人如何以‘下三元’互相配合的内容。后来,在我学会了《一气三元》身法之后,我便和爹、娘一起合练,‘上三元’篇也随之诞生了。” “也就是说,‘中三元’就是两个人一起施展身法,‘上三元’就是三个人一起?”夏侯晴轻笑一声,“这也太哄人了吧?两个、三个人一起施展身法和一个人独自施展身法有什么不同?” 穆迎萱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石壁上所刻那些内容,只要施展之人都会《一气三元》身法,就算没一起合练过,效果也差不多。” “岂止如此?就是不一样的身法也无妨啊。喏,你们血骨坛四大主事肯定有一起行动的时候,大家的招法、身法、心法都不一样,不是照样可以互相配合?”夏侯晴道。 “两位前辈肯定不会白白耗费大量时间做没用的事。”何天遥道,“‘红樱’主事,不知这是个怎样的机关?” “左、前、右三面石壁的上下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总共是六块凸石。上下凸石之间的距离大约在两丈左右,一个人无法同时按到这两处机关。”穆迎萱做了个平展双臂的姿势,“我估计,应该是要同时按到六块凸石才行。” “哦,原来如此。”夏侯晴恍然道,“所以你带何公子来此,可以两人一起施展‘中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 “正是。” 何天遥道:“那也不用合练了,这点儿默契很容易就能达成,我们现在就解除机关试试吧。” 夏侯晴饶有兴致地退到了一旁:“正好也让我开开眼界,瞧一瞧那玄妙的《一气三元》身法!” 总共六颗凸石,只能分成上三颗、下三颗两组,分别由一人按下。随着穆迎萱一声令下,两人同时施展一气三元,分别化为三道身影冲向了三面石壁,夏侯晴忍不住喝彩:“妙哉!” 六块凸石近乎同时被按下,石室中却“嗡”的一下迸发出一股推力,将三人全都推到了墙上。好在推力并不大,三人都没有受伤。 “居然还是不行……”穆迎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第一道屏障的情形一模一样,如果机关不是为同一人所按,就会把人弹开。” “可是有六块凸石呢,如何做到被同一人按下?难道要‘一气六元’不成?”夏侯晴道。 “看来还是得……”何天遥小声咕哝着退出了岩洞,沿着通道返回了石沟的入口,面对着石壁上的‘中三元’篇陷入了沉思。 许久,穆迎萱问他:“可有所得?” 何天遥指了指其中一段话:“功力虽为两股,但两者同心,故皆可一气三元……” “这……有什么奇怪的?” “看‘中三元’与‘上三元’所刻字迹,似乎相隔的时间不短。如果我没有猜错,令尊与令堂合练‘中三元’时,两人应该都还不到玄境六品吧?‘红樱’主事与父母一起合练‘上三元’时,是否是神境三品级?如果不是,只会在这之后,但绝不会在这之前。” 穆迎萱大吃一惊:“没错!爹和娘于天境五品时刻下‘中三元篇’,待我修炼至神境三品后合练身法,刻下了‘上三元篇’!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不会错了。”何天遥笑了笑:“关键就在这个‘者’字。起初我也和你一样,想当然地以为‘两者’是指合练身法的两个人。后来仔细一想,未必如此,‘者’字也可能是指前句的‘两股功力’。若是按此法理解的话,这句话的意思就完全变了。” “那‘两者同心’……”穆迎萱的眼睛越睁越大,“莫非是指同一个人的两股功力?” “清微界的品级是按功力的股数来划分的,所以更确切地说,是‘同一个人的两部分功力’。你们两个都是高手,不知能否做到将功力分成几部分?”何天遥问道。 夏侯晴点头道:“这应该不难,只是没有人会这么做罢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就算不把功力分成几部分,在消耗功力时,也自然会分到招法、身法、心法上。这就好比把原本存放在一个储物法宝里的东西分别储存在三个法宝中一样,颠来倒去还不都是自己的?用起来反而更麻烦。” 何天遥又问:“如果将消耗于身法的功力分为两部分,再一起作用于身法,会如何?” 夏侯晴耸了耸肩:“那不就是消耗两倍的功力?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身体吃不消经脉尽断,要么灵台受不了不省人事,还是没有意义。” “可是,对于《一气三元》身法来说,意义可就大了。”何天遥嘴角轻轻上扬,“先用一部分功力完成‘一气三元’,在两道身影消失之前,催动另外一部分功力再次施展‘一气三元’,会如何?” 第六百八十四章 白龙之死 何天遥以一个“者”字为出发点,对《一气三元》身法的“中三元”篇提出了新的理解。 其实,“在两道身影消失之前再次发动《一气三元》身法”,他以前就曾做过,但严格来说,那种做法应该叫做“连续施展身法”,即身法提前收势,再重新施展身法。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身形以一化三——两个身影消失——再次以一化三的过程。由于衔接迅速,看上去前一次的身影还未消失,后一次的身法就已经施展,新化出的三道身影取代了前一次的三道身影,但实际上躯体内是有一个收功——再放功的步骤。 而何天遥现在所说的,却是在前一次身法未收势的情况下,再次施展《一气三元》,也就是将收功的步骤去掉了。如此又会如何呢? “在三道身影消失之前再次发动《一气三元》的话,精神和躯体都会承受相当大的冲击无疑,但此身法本就需要消耗不少功力,第二次催动功力时,第一次催动的功力正处于消耗的过程,这和同时消耗两倍的功力还是有区别的!我想经过长期磨练,应该可以做得到!”穆迎萱激动地说。 何天遥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也许这就是不叫‘一气六元’而叫‘中三元’的原因。当初令尊和令堂之所以选择合练,我想原因有二:一来,在开创身法的初始阶段,先以两人来模拟两股功力,较为安全;二来,分割功力后的每一部分功力应该都不能太弱,否则难以达到‘以一化三’的要求。以六品级来说,经脉中一共有六股功力,如果全部用在身法上,均分为两部分,每部分应是三股功力。‘一气三元’,每一个‘元身’都消耗一股功力,如此分配正好。五品级的话,五股功力不太好分。所以令尊和令堂在五品级时的合练其实是在为六品级时的单练做准备。” 夏侯晴提出疑问:“如果施展一次‘中三元’层次的身法,就要消耗掉全部的功力,那岂不是依然没有意义?” “只有在修炼时多耗功力,才能磨练身体与精神,使两者都能承受住较大功力的冲击,实战时便可做到游刃有余。况且在实力不高时,‘三元’已然够用了。”穆迎萱道。 夏侯晴又道:“我还是有疑问。按你所言,第一次施展身法时,身影以一化三,这时再施展身法,每一个身影再次以一化三,三三为九,按理第二道屏障应该是设下九个机关才对嘛!” 穆迎萱微微一笑:“你不了解《一气三元》身法的实质。虽然身影有三个,但其中两个只是虚影罢了,即便‘实三元’阶段号称每个身影都是实体,那也是因为躯体速度极快,在三处迅速变换位置,仿佛是三个实体而已。试想,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三个人?因此归根结底,自始至终也只是一个人。换个角度来看,《一气三元》其实是多分出两道身影,故而再次催动功力时,实三元的三个实体几乎在同时再次分出两个身影,这时需要变换身形的位置就从原来的三个变成了六个,范围也扩大了一倍,身形在这新的六个位置中不断变换,这已经是‘中三元’的极限了。” 夏侯晴摸着下巴:“以本体为基,分出另外两道身影……唔,我大概明白了。‘中三元’阶段在第二次施展身法后,第一次的三道身影其实已经无法维持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实力还不够强。” “没错。想维持九个身影的话,”穆迎萱指了指旁边石壁上所刻的“上三元”篇,“爹娘带上我一起合练身法时,他二人都是高境八品,而我是神境三品。神境三品是将功力分成三部分的最低境界,故而何公子刚才猜测,我与爹娘合练时必定是在三品之后。” 何天遥点了点头:“‘上三元’层次将功力分成三部分,第三部分功力的作用就是为了维持第一次施展身法之后的三个身影,如此才是真正的‘三三为九’。” 夏侯晴笑道:“那还好,我本以为‘上三元’要变成‘三九二十七’呢,如果一个人在我面前一下子变成二十七道身影把我团团围住,那干脆别打了,我直接认输。话说回来,‘以一化九’也已经够骇人的了,即便要消耗不少功力,《一气三元》也堪称极品身法。令尊和令堂真乃奇人也!” “可惜,他们都……”穆迎萱苦笑,“说起来,我倒是辜负了爹娘的期望,迟迟没有悟透‘中三元’和‘上三元’的真谛。今日若不是带何公子来此,还不知那机关何时才能解除……” 说到这儿,何天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红樱主事,你原本以为第二道机关需要两人合作才能解除,假设你想的没错,我和你一起解除了第二道机关,那第三道机关又当如何呢?按你所想,第三道机关当由三个人合作才行……” 穆迎萱看向了夏侯晴。 夏侯晴有点受宠若惊:“我?在分坛时,你不还惦记着向我复仇么?怎会愿意让我修习令尊和令堂苦心创出的绝妙身法?” 穆迎萱直视夏侯晴的双眼:“夏侯姑娘,在分坛时有其他人在场,我只能那么做。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你能否实言相告,当初麒麟总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说来,你觉得那三百二十七条人命不是我杀的?” 穆迎萱摇了摇头:“我只相信,曾经和‘白龙’主事一起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玉阳洲皇都——成瑧城大牢,救出百名婴儿的那位女侠‘踏月仙子’,不应该是个嗜杀之人。麒麟总坛惨案,一定另有隐情。” 夏侯晴的身躯哆嗦了一下。她长叹了一声,双目竟淌下泪来,喃喃说道:“我再怎么嗜杀,也不会杀死白郎的。可惜,白郎和其他三百二十六条人命,却的的确确是丧命我手。我的罪孽,终生都无法洗清……” “白龙”,本名白玉桥,是血骨坛中部总坛——麒麟坛的主事。原本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九,排在“聚灵郎中”欧阳颇之前。多年前,他与麒麟坛三百二十六人一起丧命于“踏月仙子”手下。事后,“白龙”主事被从《清微榜》上除名,欧阳颇上升一位,也继承了白玉桥“江湖第一高手”的美名,“踏月仙子”夏侯晴虽然在《清微榜》上的排名从第十九位提升到了第十二位,但因此惨案而被江湖人视为女魔头。此外,有个秘密也只有血骨坛的人才知道,白玉桥和夏侯晴本是一对情侣。自那之后,血骨坛撤除了麒麟总坛,夏侯晴再未以真面目示人,人们也逐渐淡忘了她原本的样子。 夏侯晴一边流泪,一边讲述了当年之事:“那时是我们从成臻城回来之后没多久,包括同去救婴孩的麒麟坛众侠士以及百名婴孩,全部都藏在麒麟总坛躲避追杀。毕竟我们招惹的可是玉阳帝皇法如一,《清微榜》上排名第四的高手。尽管营救计划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营救过程也相当顺利,但无奈要救的婴孩足有百名之多,我们不得不出动大量高手,人一多,就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尚不知法如一是如何查到的线索,反正只过了不到一周,坛中就接到了密报,法如一已经在暗中调遣了大量高手,正往麒麟总坛赶来。” “这件事我知道。”穆迎萱道,“当时我们四方总坛已经急调高手前去增援了,‘黄狼’主事更是亲自出马,可惜路途太远,在半道上就得到了消息,说麒麟总坛所有人都已经……” 夏侯晴解下了面罩,以衣袖拂面,不仅拭去了眼泪,也恢复了真容。既是“踏月仙子”,真容又岂会不美?怎么看,都是个温婉的女子,与“女魔头”完全不搭边。 “接到密报之后,白郎情知逃是逃不掉了。血骨坛势力虽大,但终究无法与一洲帝皇相抗衡。其实传到四方总坛的消息也是有人偷发出去的,当时白郎已经下令,不得求救。” 穆迎萱摇了摇头:“你也太小看我们血骨坛了。虽是个杀手组织,但坛中兄弟大多重情重义。玉阳帝皇是强,不过也只是一洲之君,哪比我们血骨坛遍布天下?‘白龙’主事若是在救人之前就召集其他主事共谋,也不至于使得我们连支援都来不及。” “我很清楚白郎所想。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事情是白郎和我带领二百勇士做下的,倘若事发,责任就应该由我们这些人来承担,何况抓婴孩练功本就不是光彩之事,玉阳帝皇之所以不声张而是暗调高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杀光我们这些犯事之人。可如果召集几位主事共谋此事,那就是将整个血骨坛都卷入其中了。玉阳帝皇必然会针对整个血骨坛,以他的号召力,到时站在血骨坛对立面的恐怕就不只是玉阳一洲了。” “那样玉阳帝皇就不怕自己的恶行昭然于天下吗?”何天遥忿恨道。 “玉阳帝皇暗调高手,说明他还抱着追回婴孩的念想。如果他知道是整个血骨坛参与其中,追回婴孩无望,他必然会颠倒黑白,声称是血骨坛要练邪功,所以从玉阳洲掳走百名婴孩的。一方是堂堂一洲帝皇,一方是专行刺杀的组织,你觉得世人会更相信谁?” 何天遥无言以对。 “所以,白郎在安排麒麟坛的人带着百名婴孩迅速撤离之后,就率领着二百勇士离开了麒麟坛,打算主动迎战。” 穆迎萱问:“那为何最后丧命的是三百二十七人?” “麒麟坛的众侠士不愿离弃他们的主事,在将婴孩托付给附近城中的百姓之后,又全都回来了,一个人都不少。” 穆迎萱深吸了一口气,眼圈都红了。 “白郎的本意是埋伏在黄云岭,可以利用山地地势复杂之利。但最后他还是采取了我的建议,在黄云岭西北的闲风原迎敌。” 闲风原,黄云岭,这两处何天遥都曾去过。闲风原地势开阔、平坦,适合大军交战。像几百精英这等规模的死斗,还是选黄云岭山区更加合适。夏侯晴为何会做出这等糟糕的建议?白玉桥又为何又采纳了她的建议? 夏侯晴继续往下说:“全都怪我,要以阵法应战。” 穆迎萱道:“江湖人人皆知,‘踏月仙子’精于阵法,生死关头,以擅长之技对敌,无可厚非。” “可是,我们将要面对的是玉阳帝皇手下的顶尖高手,绝非一般阵法能够应对得了的。我当时做了一个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以一个尚未掌握的神秘法阵应敌。结果,发生了不可控制的意外,三百二十七人全因我而死,包括白郎在内。”夏侯晴再次泪流满面。 真是令人始料未及,尽管穆迎萱已经猜到事有隐情,但不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年的麒麟坛灭坛惨案,竟然是源于一次失败的布阵! “究竟是什么法阵,竟能害死那么多高手?甚至包括‘白龙’主事在内!”穆迎萱悲痛不已。 “一个记载不详的法阵,据书上说,它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力。当时我太自负了,认为自己的阵法水平已是天下第一,一定能布成此阵。结果却使得闲风原成为了一片血海。当法阵布成之时,可怕的事发生了,一个诡异的巨大裂缝撕裂了我眼前的世界,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所有花草、泥土、石块、人,甚至是天和地,全都推进了那个恐怖的裂缝之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幸免,哪怕是再强的高手,也根本不堪一击,闲风原上的一切都被吞噬了!”夏侯晴感觉当时惊悚的情形再度浮现在眼前,抱着脑袋不安地发抖。 “裂缝?”穆迎萱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裂缝?是地上的裂缝吗?” “不,不,不!就在头顶半空之中,无所依附的一道裂缝!就好像天上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裂缝的那一边是黑暗,深不可测的黑暗!那法阵一定开启了通向地狱的大门!所有被卷入裂缝的东西,包括人在内,全都碎成了齑粉,化为了尘埃,消失不见了!”夏侯晴情绪波动太大,似在崩溃的边缘。 穆迎萱还在追问:“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在即将被裂缝吞噬的刹那,白郎奋力将我推了出来,幸而此时法阵的属性宝石消耗殆尽,裂缝骤然合拢消失,尚未完全掉入裂缝的人统统四分五裂,白郎也只留下了一只胳膊、半个身子、半个脑袋。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从半空落下的尸块血雨,呼吸着闲风原上浓郁的血腥气,脑中一片空白。”说着,夏侯晴连连干呕起来,当时的情景光听上去就觉得惨不忍睹。 平复之后,夏侯晴继续说:“直到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才把我从浑浑噩噩中浇醒。我万念俱灰,很想追白郎而去,可是,我不能!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不能辜负白郎让我活下去的期望,更不能让白郎,让那些心怀侠义的勇士,让那些有情有义的同伴全都死得不明不白!我得继续研习那个可怕的法阵,直到彻底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才有脸面对他们,不是么?” 穆迎萱痛心地说:“于是你就背负上了沉重的血债,背负上了无尽的骂名。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夏侯晴含泪苦笑,“什么骂名之类的我早已不在乎了。我是担心,实话实说之后,会有心怀不轨之人惦记上那个可怕的法阵,那个连九品级高手都能吞噬的法阵!” “唉……”穆迎萱叹道,“确实,这等威力惊人的法阵,必定有不少高手都想学。倘若落入恶人手中并练成,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样也太委屈你了!” “哪里委屈?是我执意要以尚未练成的法阵对敌的,所有人都是因为我的过错而丧命,我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夏侯晴将心中压抑了多年的秘密和盘托出,虽然悲痛,但也十分畅快。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过玉阳大帝派遣来的高手的追杀的?” “法阵消失之后,连地面都被剥掉了一层,满地尸块,血水和雨水混合之后把方圆数里的泥土都染红了,相信敌人看到这幅情景,也不会想到去追查是否有人生还吧?即便后来知道我还活着,玉阳帝皇也会想当然地以为这桩惨事是我一人所为。” 穆迎萱点点头:“不过,据我获得的情报,‘仙子’这些年也杀过不少人,为何?” “请‘红樱’主事相信,在我的白绫之下,绝没有一个屈死的冤魂!”夏侯晴望向了何天遥,“这一回因天绝塔异变而聚来之人,我同样是捡有罪恶的杀了。之前让何公子藏于枯井之中,也正是为了引开不该杀的人。再者,我与血骨坛为敌人尽皆知,自麒麟坛惨案之后,血骨坛曾派出不少高手向我寻仇,我最多也只是将他们击伤而已,可曾杀过一个血骨坛之人?” “嗯,我相信你。”血骨坛的情报何等灵通,穆迎萱当然知道死在夏侯晴手下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即便表面上光明磊落,大多也都是背后耍奸的阴邪小人。“血骨坛追杀你这么久,却从未有血骨坛的人死于你手,这也是我怀疑当初惨案另有隐情的原因之一。只是,你得亲自向血骨坛另外几位主事好好解释解释,尤其是‘黄狼’主事,他和‘白龙’主事可是有八拜之交,简直恨你入骨呢!我觉得事因虽在你,但罪过不能全都算在你身上。逝者已逝,是该让亡魂安息的时候了。你与三位主事见面之事就由我来安排,让这场困扰了我们许久的仇怨就此了解吧!” 第六百八十五章 借题发挥 “踏月仙子”夏侯晴道出了当初麒麟坛惨案背后的隐情,得到了“红樱”主事穆迎萱的谅解。穆迎萱提议让夏侯晴与血骨坛另外三位主事见面,化解这段仇怨。 可是,夏侯晴却摇头叹道:“法阵奥秘未明,谈何‘让亡魂安息’!说来惭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搞清楚那个法阵的奥秘。可能上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个契机,只是时候未到;也可能我永远都悟不透那个法阵。仇怨是否化解我也不在乎了,你可以告诉‘黄狼’主事,我已经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期限到时,如果法阵之事依然毫无头绪,我便会自行了断,去泉下寻我的白郎。” “九品级高手若是自行了断,实在太可惜了。”许久不曾说话的何天遥终于开了口。其实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夏侯晴描述的“吞噬一切的裂缝”,与虚空裂缝简直太像了,同样是没有依附之物的裂缝,同样是吞噬周围的一切,也同样将进入裂缝的一切都化成尘埃。在禹馀界,虚空裂缝一共有三种,一种是稳定的虚空孔洞,一种是不稳定的、不定何时出现的裂缝,还有一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裂缝。前两种裂缝是自然形成,暂且不提,单说第三种。当初大战邪兽九婴,四大天宝之主在熔炼了二十八块四方璧之后,协力在战场上召出了一道虚空裂缝,将不可一世的九婴以及梼杌一起吸了进去并撕了个碎粉。其实,那也是一个法阵,一个以四大天宝之主为阵眼、以二十八星宿为阵脚的特殊法阵。夏侯晴所描述的神秘法阵,莫非与当初的特殊法阵异曲同工? 消灭九婴的法阵在虚空裂缝出现之后,幸而有十位太公保护,才未波及到其他人。如果没有太公相助的话,恐怕虚空裂缝也会和夏侯晴召出来的裂缝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当初我们四个人以及二十八位妖族,再加上费兄弟帮助熔炼四方璧,才得以布成法阵。夏侯晴却是以一己之力布成阵法召出了裂缝……她的失败之处并不是法阵未成,而是虽然召出了裂缝但却无法掌控。且不说其他人,哪有布设法阵之后连自己都要搭进命去的道理?假以时日,如果她真的彻底掌握了神秘阵法的奥秘,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想让虚空裂缝吸谁就能吸谁的话,那她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何天遥心想。夏侯晴的布阵速度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快得吓人,到时抬手就是一个虚空裂缝法阵,什么八大帝皇统统白搭。 夏侯晴道:“没什么可惜的,我害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实不相瞒,我已经将悟透神秘法阵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何天遥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是的。你是多少年以来唯一一个进入天绝塔第九层的人,还得到了天绝塔的宝贝。此外,你还是个飞升者,我有一种预感,并且越来越强烈,那个流传许久的传说终将在你身上实现!” 穆迎萱道:“夏侯姑娘也想去第九洲么?” 夏侯晴望着她:“你别误会,我除了悟透神秘法阵的奥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念想。我说过,导致法阵失败的原因,是书上记载不详,因为我修习的阵法书不是全本。这些年来,我踏遍天涯海角,始终没有找到剩余的部分,所以我怀疑,剩下的部分很有可能是在第九洲,被带上了天去。何公子,我在此拜托你,将来若是去了第九洲,千万别忘了帮我找一找阵法书籍的残本。” 阵法书籍,残本,何天遥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个名字。“姑姑,还请拿出那本阵法书籍让我看看。” 夏侯晴拿出来的,正是那晚在篝火前所看之书。虽然封皮已经残破,但书名依然清晰可见——《阵法》! 又是一卷《阵法》!也真是怪了,所有得到《阵法》分卷的人全都成为了阵法高手,无一例外。何天遥叹息了一声:“恕我直言,这套书恐怕是找不齐了。” “此话怎讲?”夏侯晴忽而眼睛一亮,“莫非你见过此书的另外一卷?” 何天遥点点头:“见过,还不止一次。这套《阵法》并非只有两卷。第一卷和第二卷在大赤界,第三卷和第四卷在禹馀界。你这本书好像是……第五卷,而且我估计,清微界应该还有第六卷存在,那一卷应该才是最终卷。” “第五卷?”夏侯晴对着封面下方那个几不可见的字仔细看了好一阵,“我看到字的上部有条横,还以为是个‘二’,原来竟是个‘五’……怪不得,我总觉得这本书结束得很突兀,像是没写完似的。不知是哪位高人著的此书,竟使得此书流落散布在三界!看来确实是没希望凑齐了!” “想要凑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你找到了此书的著者,不就等于凑齐了全本?”穆迎萱道。 “谈何容易!”夏侯晴道,“在四处寻找此书分卷期间,我也顺便在寻找著者,最终一无所获,估计著者早已不在了。其实想想也是,若著者还在,‘天下第一阵法高手’的名号又怎会落在我的头上?” 穆迎萱又道:“那就只有等飞升者把另外四卷带上界来了。” 这个办法虽然被动,但似乎行得通。夏侯晴心中重燃希望,问何天遥另外两界的那四卷《阵法》都在何人手中。 “第一卷在大赤界我所拜入的修真宗派——太清宗的藏经大殿之中,第二卷据我兄长所说,传承于一个大家族内。这两卷恐怕……第三卷、第四卷分别在禹馀界两位前辈手中,以他们的实力,估计已经飞升上界来了,所以这两卷相对易得一些。”何天遥回答道。 听到还是凑不齐,夏侯晴难掩脸上失望的神色。 穆迎萱安慰道:“一个法阵不可能分成六卷记载,说不定第一、第二两卷根本用不着呢。况且以夏侯姑娘的阵法造诣,也许欠缺些内容也无妨。” 何天遥心想:“威力如此惊人的法阵,多半就是《阵法》一书中最强的‘天阵’了。说起来,天阵还真是分成六卷记载的。”不过为了不再打击夏侯晴,他没提天阵之事。 从此,何天遥和夏侯晴就一直留在山谷通道中修炼。穆迎萱身为玄武坛主事,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返回玄武坛几天处理事务,正好也能为山谷中的两人运送补给。应夏侯晴的要求,穆迎萱没有将此事告诉其他三位主事。夏侯晴的下落要隐瞒,那何天遥的下落也就不能说了。所以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两人在这里。 …… 再说江湖事。天绝塔异变引起的轰动可是不小,得到了消息之后,各路修仙宗派都派人搜寻何天遥。可是这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彻底销声匿迹。 晚飘山,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副掌门姜怜语,还有掌门的两个徒弟,慕容德和向南桥,以及刚回宗不久的颜子召,都聚集在秋老屋中。 “他当日真是自己下了山?”秋老抚须问道。 “是的。”颜子召仔细回忆,“当时云师兄他们都有伤在身,何师弟为了避免我们成为众矢之的,声称脱离霏晴派,所以我不便去追他。他下山时没人阻拦,不过离开视野之后就不知道了。” “现在的关键是,他究竟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什么人给抓走了?”吴瑾兰道。 慕容德担心地说:“何师叔是个飞升者,在清微界无亲无故。他自己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悄悄回宗寻求庇护呢。我觉得他一定是被人给抓走了。” “他下山时消息应该还没来得及散播开来,应该不会有人抓他吧?”向南桥道,“要抓也就是当时在山上的那些守塔弟子。不过那些家伙多半奈何不了何师叔。” 秋老道:“不对,天绝塔迸发过强烈的始气波动,如果附近正好有高手的话,一定能感受得到。”到底还是秋老考虑得更周详。 “师妹,血骨坛那边怎么说?” 姜怜语道:“‘红樱’主事早已通知了我,她调集人手之后就立即去寻人。朱雀坛那边我也吩咐下去了。放心,即便是被人带走了,血骨坛也一定能查出消息来。” 吴瑾兰点点头:“就怕抓他的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慕容,南桥,你二人即刻下山,换上常服,从太玄洲开始,分头打探何天遥是否被八大帝皇给抓走了。” 两人得令而去。出了小屋,向南桥暗暗咋舌,心道:“八大帝皇……如若真是被八大帝皇之一给抓走,那恐怕是再难相见了……” 慕容德和向南桥前脚刚走,云幻生、秦雨筝、白起凤还有沈秋雁四人就来了。看上去他们都很担心何天遥的安危。云幻生主动请求掌门派他们几人下山寻找何天遥。 “云师兄,你们几个伤得都比我重,还是由我去寻吧!”颜子召道。 “无妨,反正留在宗内也得养伤,一样不能修炼,还不如下山去。” 吴掌门同意了:“也好。其他宗派明里暗里都在找何天遥,我们霏晴派若不派人去找说不过去,也容易成为他人的把柄,怀疑我们藏人。你们几个先下山,我明日再通知各堂,让长老们加派人手。” 包括颜子召在内,五人一起出了小屋。在上山路上,沈雁秋好奇地问起了天绝塔之事。颜子召大致说了一遍。说完也正好到了山门前,一名守门弟子急匆匆地从几人身旁跑过,那人在冬季居然跑得满头大汗,云幻生认得他,于是喊了一声:“宋师弟,你往山谷去可是去找掌门?” 那人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是啊,有急事,先不跟师兄说了!” 几人面面相觑,究竟是什么事能急成这个样子? 五人出了宗派大门,下到半山腰时,就远远看见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还是颜子召思维敏捷,一拍大腿说:“糟糕了!” “何事?”云幻生问道。 “我们几个从太玄洲无境山回宗,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在此期间,想必天绝塔之事已经传遍各个宗派了,山下那些人,必是其他宗派的,准备到齐之后一起上山呢!” 秦雨筝冷哼一声:“找我们要人么?我还想找他们要人呢!” 云幻生道:“恐怕要人只是其次,要宝物才是真正的目的。” 白起凤气愤不已:“居然还有脸要宝物?且不说宝物是否真的在何师弟手上,就算是,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有本事就和何师弟一样,进入天绝塔第九层啊!自己没本事,见别人得了宝物就眼馋,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说,天绝塔是毁了,损害了各宗派的利益,他们不满也是正常的。”沈雁秋道。 “呵,恐怕其中还有人另有目的。谁叫咱们霏晴派是第一修仙大宗呢?树大招风,好不容易被他们抓住点儿把柄,就立即开始扇阴风、点鬼火。先下去看看,来的究竟是些什么货色!”云幻生道。 下到山底,颜子召头一个看见的就是冰鹤门那个令人讨厌的赵凌志。原来他从无境山下来之后干脆没回宗,与宗内派来的人会合之后,直接来到了晚飘山。 赵凌志也看见了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哟,这不是霏晴派的优秀弟子嘛!” 颜子召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故意大声对云幻生道:“师兄,我昨天遇见了一件稀奇事。我养的那条狗夜里突然死了,你猜为什么?” 云幻生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起来一看,嗬,它的嘴里竟长出两根这么长、这么粗的牙!”颜子召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比划着。 云幻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说:“怎么可能呢?那是象牙!” “对哦,不可能,我也许是做梦了,狗嘴里毕竟吐不出象牙嘛!”说着,颜子召向赵凌志翻了个白眼。 颜子召的嗓门不小,附近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低头“哧哧”笑了起来。 赵凌志自然火冒三丈,拔出剑来就要砍,后面却有人喝道:“放肆!” 从赵凌志身后闪出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穿蓝色长衫,外裹白色绒衣,衣衫都是雪花冰晶底纹,绣着鹤图。 赵凌志委屈地拱手道:“师父,是他先……”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臭小子!”老者怒气冲冲地瞪着颜子召,“凌志分明是在夸你,你却为何拐弯抹角地骂人?” “我在说我的故事,你几时听见我骂他了?有人非要把话往自己身上揽,与我何干!”颜子召满不在乎。 云幻生赶紧推了颜子召一把:“师弟,不得无礼!此人乃是……” 话没说完,颜子召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格外响亮,他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扇得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口里咸丝丝的,竟流血了,左侧脸颊“呼呼”地肿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扇耳光,太丢人了。“你个臭老头!竟然打我!”颜子召气得就要往上冲,被云幻生给拦住了:“师弟,他是冰鹤门的掌门!” 老者微笑着,学颜子召的口气:“你几时看见我打你了?还是说,在场的各位可曾看见我出手?” 别说,他出手还真没几个人能看得清。众人都摇摇头。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五位,实力仅次于宝应门第一高手——“宝珠”。他也是榜上有名的八个修真宗派掌门之中排名最高的。相较之下,霏晴派掌门吴瑾兰的排名较低,第二十一位,还在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之下。 不过张崇武堂堂一方宗师,竟对一个神境三品的低手出手,而且还是在人家宗派的山脚下,可见其心胸宽不到哪儿去。由于掌门气度如此,其宗内上下也大多与他相似。冰鹤门之所以一直对霏晴派被江湖人士认定是“第一修仙大宗”而耿耿于怀,原因正在于此。 见对方不好惹,颜子召只得强忍下胸中那口恶气。心道怪不得赵凌志一直嚣张跋扈呢,原来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赵凌志看到颜子召敢怒不敢言的吃瘪模样,放肆大笑起来。 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雨田宗的人,云幻生连忙行礼:“原来连掌门也到了。” 连圣谦笑道:“在下因故而来,顺便拜访一下贵宗久违的几位长老。” “连掌门谦虚了,我等小辈可承受不起。”云幻生赶紧又拜了三拜。 “不只是我们,沙海流的匡掌门也来了。”连圣谦的目光投向了远处几个身穿黄衣的人,“此外,还有清林门的詹掌门,山海派的游掌门,香风宗的胡掌门,泉阳宗的谢掌门以及其他数个修仙宗派的十几位长老都到了。我们正在等炎鸦宗的伍掌门,等人到齐之后,大家就一起上山求见吴掌门。不知能否为我们通报一声? “守门弟子已经去通报了。我等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云幻生带着四位师弟师妹离开了晚飘山。 待那群人消失在视野中之后,白起凤急道:“怎么来了那么多人!我们就这么‘逃’了,不太好吧?”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最难缠的就是那几个大宗的掌门。还有,为何连炎鸦宗都来掺和一脚?他们不是魔道宗派么?”秦雨筝道。 “恐怕是被什么人拖来的。按理来说,天绝塔毁了,对他们魔道宗派根本没有影响,他们反倒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云幻生道。 颜子召有些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要不我们回去吧!” 云幻生拦住了他:“不用,相信掌门、副掌门还有三位长老能够应对。再说咱们几个需要养伤的人回去又有何用?反而可能会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毕竟与何师弟同去天绝塔的正是我们。” 正说着,几人头顶忽而闪过一道白影,往晚飘山方向去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忍无可忍 白影如练,从空中疾速飞过,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方向是冲晚飘山去的。 颜子召抬起鼻子使劲嗅:“什么味儿?这么香!”那是一股胜似花香的气味,浓郁而不熏人,反而令人倍感清爽,连精神都为之一振。 “‘影如白驹,过处留香。’”云幻生面色十分凝重,“怕是又有一位高手要上山了。” 秦雨筝小声念叨着:“白驹……留香……”陡而睁大双眼,“难道那道白光是……‘香龙驹’?” “应该是。” “香龙驹”这个名号颜子召知道,亦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香龙驹”唐云希,排名第二十二位,也就是说,论实力只比霏晴派掌门吴瑾兰稍弱。“香龙驹”以身法见长,“过处留香”就是他的特点。今日一见,果真身法卓绝,就那形如白练袭空般的速度,即便是《清微榜》上排名在他之前的高手,恐怕也没有几人能相媲美。 秦雨筝慨叹:“传言‘香龙驹’为人潇洒不羁,豪情万丈,一生只爱游山玩水,快意逍遥。没想到他如今竟也为天绝塔之事找上我们霏晴派。” “至少他不会和那些个掌门混在一起。但愿他只是去看看热闹。”云幻生道。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炎鸦宗掌门伍宗言,雨田宗掌门连圣谦,“香龙驹”唐云希,沙海流掌门匡衡卿,一共有五位《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来到了晚飘山。霏晴派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危机,身为门内普通弟子,这五人又能为宗派做些什么呢? “不管有多少高手找上霏晴派,我们都不能回去。他们真正地目标其实是何师弟,我们一定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他!”云幻生道。 …… 接到通报之后,吴瑾兰心神不宁地在屋中来回踱了起来。秋老一言不发,一直在闭目养神。姜怜语见吴瑾兰在眼前晃来晃去,提议道:“来者不善。不如我去发道急令,让玄武坛迅速调高手来吧?” 吴瑾兰拒绝道:“不,万万不可!此事是宗派之间的事,切不可将血骨坛牵扯进来。” “可是我……”姜怜语欲言又止。 “也不能给他们找到打压我们霏晴派的借口。以礼相待,听之任之。毕竟都是大宗掌门,要脸面的。我们如此坦诚,他们难道还会放下身份撒野不成?”吴瑾兰道。 “只怕我们不交出何天遥,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啊。”姜怜语忧心忡忡。 “不是‘不交出’,而是‘交不出’。我刚才说了,‘听之任之’,随他们在宗内搜查,搜不出来,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耗在这里。” “有点儿窝囊。三位要强的长老未必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们先下山去迎接,‘举手不打笑脸人’,我们礼数周到,且看他们如何说。” 吴瑾兰和姜怜语离开之后,秋老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今日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 谁知到了山门前,守门弟子却说,三位长老已经率人下山去了。两位掌门大惊,疾速往山下飞来。 山下,三位长老与若干弟子各持兵器,把上山之路封得死死的。 此时,炎鸦宗掌门伍宗言已到,在来者之中,数他和张崇武实力最强,正好他两人又分别是仙道宗派和魔道宗派的第一高手,所以来者自然以他二人为首。 这会儿张、伍二人倒是未亮兵刃,不过脸色很不好看。张崇武道:“三位长老,我等来访贵派,难道举刃相迎就是贵派的待客之礼吗?” 江长老冷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张掌门十年八年也不见来晚飘山一趟,如今却是呼朋唤友,兴师动众,岂是做客之礼?为护宗派,自当举刃相迎。” “事关重大,若不兴师动众,怕是要受贵派欺辱。”伍宗言冷冷地说。 陆长老长笑一声:“仙、魔两道乃是两条不同的修真途径,魔道修真者不是常常夸耀魔道才是修真正统么?所以我们仙道之事,就不劳伍掌门费心了。” 伍宗言摇了摇头:“长老此言差矣。魔仙双道,殊途同归,就像是并驾齐驱的两驾马车,如今一架马车有难,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伍某前来,不为别的,只想为仙道各宗各派,不,是为全体仙道的修真者讨个说法。” 马长老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冠冕堂皇!” 伍宗言瞥了他一眼:“既然说不通,也休怪我等不顾礼数了!”他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身上泛着金光,刀背厚,刀刃长,霸气凛凛。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刀”——“劈日刀”,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就连霏晴派的三位长老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好刀!”张崇武似有攀比之意,一边喝彩一边也亮出了自己的宝剑,凛冽白光,遍体寒霜,就连剑穗都是取冰山雪蚕之丝制成,光看一眼就觉得冷。如果说伍宗言那把劈日刀是“天下第一刀”的话,张崇武的这把“凝川剑”也可以称得上是“江湖第一剑”了。 “此剑乃是老夫亲手用了十年时间所铸,自铸成之后还从未用过。”张崇武似乎是觉得光亮出剑来还不过瘾,又夸耀起来。直到引来众人连声赞叹,他才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两位最强的高手带头了,其他人也纷纷拿出了武器,唯独雨田宗掌门连圣谦较为精明,依然空着手,悄悄退至一边。 论双方实力,霏晴派这边远远不及对方。不过这里可是霏晴派的地盘,三位长老怎能容忍他人无礼?双方气势剑拔弩张,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两位掌门适时赶到。 “还请三位长老收了武器。”吴瑾兰道,“诸位贵客来访,吴某有失远迎。还请大家都收了兵器,随我上山。” 三位长老都没有动,他们不收武器,这群来者也不收。这时连圣谦当起了和事佬:“既然吴掌门有请,还是尽量靠言语解决问题,总好过妄动干戈,惹得天下人笑话我们仙道宗派。” 听了此话,众人才陆续收了武器。 “山上有请。”吴瑾兰示意长老们退到路旁。 张崇武第一个昂首阔步踏上了山路阶梯,经过三位长老身旁时,他故意说道:“吴掌门身为四大仙道宗派之中唯一一位女掌门,果然识大体。若非如此,霏晴派又怎会有今日的地位?”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几位长老“不识大体”,气得他们胸膛一鼓一鼓的。 将这伙不速之客迎上晚飘峰之后,只有掌门级别的人被请进了初雪殿,就连霏晴派的三位长老都候在门外。对此,三位长老难免不满。不过,如此也给了他们空闲可以去“调兵遣将”,他们分头回各自的山峰去了。 不出所料,以张崇武为首的七位修仙宗派掌门进殿之后立即说起了天绝塔之事。天绝塔中的天地始气浓度降低到与外界一样的水平,不仅损害了各个修仙宗派培养弟子的利益,其实也损害了宗派内掌门、长老等这些高手的利益。显然,若是他们进入天绝塔高层修炼,将会大大获益,可惜想进的塔层却进不去,能进的塔层修炼效果微乎其微。虽然进不去想进的塔层,但至少留着念想,万一有朝一日能够抵抗住天绝塔高层的威压呢?现在天绝塔变成一座普通的石塔,相当于彻底“损毁”了,念想也就随之“损毁”了。 现在再不承认天绝塔异变与何天遥有关已经没有意义了,掌门们根本不会相信。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也很明确,让霏晴派交出何天遥,让何天遥交出至关重要的宝剑。同时,掌门们还表示了他们的“大度”,只要何天遥交出宝剑,他们就不再追他究损毁天绝塔的罪过。 同样是各宗之主齐来为难,同样是为了一柄宝剑。这与当年大赤界青龙大陆六大宗主因七星宝剑之故而齐聚太清宗的情景何其相似!只是那一回,何天遥在宗内,而这一回,他却无法现身解释了。 吴瑾兰明言何天遥未回宗来,这个回答很难让各大掌门满意。吴瑾兰又说宗内随他们搜查。在掌门们看来,这就是句推脱之言。掌门们面有不满,吴瑾兰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对她来说,忍让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平时,谁敢在霏晴派摆臭脸? “伍掌门,那你又是为何而来?难道也是为了那柄莫须有的宝剑?”姜怜语问道。 伍宗言放下品了许久的茶,笑道:“我一个魔道修真者,要宝剑作甚?我只是好奇,连高手都进不去的天绝塔第九层,贵宗一个初级弟子是如何进去的?我相信,在座的诸位掌门心中一定同样有此一问。既然何天遥没有回宗,还请让他的师父来初雪殿相见。” 秋老同样也是吴瑾兰和姜怜语的师父。吴瑾兰当然不愿意请师父过来面对众掌门的质问,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就是他的师父!” 张崇武和伍宗言对视一眼,道:“不对吧?据说他的师父是贵宗的一名老者。” “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吴瑾兰心想,口中却说:“这是哪里的谣传?自何天遥拜入我宗之后,我见他资质绝佳,就收为徒弟了。张掌门身为大宗之主,还是莫要相信小道消息为好。” 张崇武冷笑:“难道贵宗弟子全在造谣不成?再者,何天遥以较低的实力进入最高的塔层,我怀疑他是修炼了某种邪功。此番我来晚飘山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免得此人将来为祸江湖。如果何天遥是跟随吴掌门修炼,难道吴掌门教导的也是邪功?亦或是,贵派的功法就是邪功?”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堂堂天下第一修仙大宗,竟然被张崇武硬生生和邪功联系在一起。如此也不由得吴瑾兰不怒:“张掌门,注意你的言语。在我宗挑起事端,对你没有好处!” 伍宗言打起了圆场:“哎,张掌门真是多虑了,以霏晴派的名声,其门人怎会修炼什么邪功呢?” 张崇武依旧不依不饶:“那还请吴掌门解释一下,我宗一位实力卓绝的前辈只在天绝塔第八层呆了几个月,贵宗一个小小的四品级弟子又是如何进入第九层的?他修炼的功法又是什么?如果他的功法果真是霏晴派的功法,那岂不是霏晴派人人都能进入天绝塔第九层了?” “理应如此。”伍宗言跟他一唱一和,频频点头。 “伍掌门,你来说说,是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威力大,还是我的剑法威力大?”张崇武道。 伍宗言装模作样地认真分析:“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我是抵挡不住的。想当初贵派的那位高手何其厉害!从第八层出来后也落了个残废的下场。我若是进第九层的话,必死无疑。但是张掌门的剑法恐怕一剑还杀不死我,很明显,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更大。” “各位又如何看?”张崇武看向了其他掌门。 其实不用问,他们肯定是附和伍宗言的意见。 张崇武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还请吴掌门来受老夫一剑,如果能受得住,那我就承认的确是贵派的功法更厉害。如果受不住,那就说明何天遥修炼的并非是贵派的功法。如何?” 此言一出,掌门们纷纷喊妙。 “对,这个办法好!” “是啊,如果连吴掌门都受不住,更不用说门下弟子了。” “没错,如果连张掌门的一剑都受不住,也不用提天绝塔第九层的威压了!” 原来如此。这一切想必都是在山下商议好了的。就连刚才张崇武故意恶言激怒吴瑾兰,伍掌门再出来打圆场,应该也是计划好了的。现在难题抛给了吴掌门,应与不应都没有好结果。应的话,就得白白挨一剑,况且何天遥可是毫发无伤地进入天绝塔第九层的,哪怕吴瑾兰受得住那一剑,只要破点儿皮,恐怕张崇武依然会颇有微词;不应的话,也就是等于承认何天遥修炼的是某种邪功了,那样霏晴派在江湖中的名誉势必会一落千丈。 这下姜怜语可忍不住了,喝道:“诸位气势汹汹而来,我与掌门依然以礼相待,可谓仁至义尽,可是你们却始终咄咄逼人!无论今日结果如何,错不在我霏晴派!”言罢,她“唰”的一声抽出剑来。 “看来姜副掌门已经有所觉悟了。”张崇武再次拿出了那柄凝川剑,“不论如何,老夫都想试试贵派的功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诸位掌门也一定很好奇吧?” 初雪殿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江、陆、马三位长老以及另外几位宗内的高手手持武器冲了进来,站在两位掌门身后,对着来客们怒目而视。初雪殿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殿外也同样如此,各宗派的长老和霏晴派的弟子们剑拔弩张。 吴瑾兰叹了一口气,高声宣语:“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霏晴派全宗弟子听令,‘送客’!”这一声连绵细密,在群山之间回荡。“送客”之音刚落,殿内殿外统统打成一团。就连一直彬彬有礼的连圣谦都加入了战斗,和江长老打得难解难分。一方实力卓越,一方胜在人多,这一场汇聚了《清微榜》五位高手的大战可以称得上是数百年来江湖中最大的一场风波。 “统统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甚至惊落了不少人手中的武器。就连初雪殿中的高手们也纷纷暗中赞叹:“好大的嗓门!” 人群左右分开,一位气势凛然的老者大步迈入殿中。 “这位是?”张崇武见霏晴派众人同样是一副惊讶的神色,心生疑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宗内挑粪的秋老。霏晴派众人惊愕的原因是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的秋老。身形矫健,意气风发,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我就是何天遥的师父。张掌门若要领教功法的话,尽管冲我来!宗内弟子与此事无关,休要为难他们。”秋老怒道。 伍宗言赞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现在看师父如此豪迈,方知当初徒弟之功并非邪功!”这句赞美也不知是否出自真心。 “你认得我?”秋老反问伍宗言。 “不认识……” “那就别提‘名师’二字!”秋老的气场震住了所有人。 “想不到霏晴派还有这等高手。”张崇武不用试也知道秋老绝非常人,“今日老夫乐意讨教一番!也让天下人看一看,到底哪个宗派才是天下第一大宗!”张崇武那小心眼儿里还惦记着霏晴派和冰鹤门的名声之争,他甚至忘记加上“仙道”二字,要知道,“天下魔道第一大宗”的掌门可就在他身边。 秋老的武器也是一把剑。老头对老头,宝剑对宝剑,一场大战就此演变成了两位用剑高手之间的决斗。 张崇武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五的高手,他也一向因自己排名之高而自豪。相较之下,吴瑾兰的排名只有二十一,甚至还在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之下,这也是他一直不服霏晴派的原因之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霏晴派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老头,实力居然如此之强!剑与剑相搏期间,每一次碰撞都让张崇武感到虎口发麻。两人从殿内打到殿外,从山上竟一路打下山去。 众人怎肯放过观摩高手对决的良机?两人打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这时,霏晴派的弟子们才知道,原来秋老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两大援手 也不知是秋老引着张崇武,还是逼着张崇武,两人从初雪殿一路打下山,进了秋老住的山谷。追来观战的人塞满了整条山道。所有人,包括霏晴派弟子在内都在议论纷纷,秋老的身手一看就是能上《清微榜》的,而且排名还不低,谁都没想到霏晴派中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强手。 知道了秋老的真正实力之后,霏晴派不少弟子开始羡慕起何天遥和颜子召来,他们并不知道掌门、副掌门与秋老之间亦是师徒关系,以为秋老只有颜、何两位徒弟。当初因两人拜了宗派里一个挑粪老头为师,不少人曾经暗地里幸灾乐祸过。如今大家方知原来那两人是捡到宝了。以前当面讥笑过颜子召与何天遥的弟子此时此刻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比起心怀惭愧的弟子,三位长老的愧疚之心更甚。许多年来,他们从未正眼瞧过一眼秋老。秋老能和张崇武平分秋色,显然实力要高出三位长老一截。 “江长老,这条山道你来过几次?”马长老问道。 江长老的脸抽搐了一下:“反正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们两个呢?” 陆长老和马长老对视一眼,摇头道:“恐怕我们三个人来这里的次数加起来两只手也就够了。” 马长老长叹一声:“还是准备好让位吧!” 江长老和陆长老吃惊地看着他。 马长老道:“怎么,埋没了这等高手,还能安心当长老吗?” “是不安心。可是,要让位也不该是我们让啊!”江长老一边说着,一边把视线投向了前方的正、副两位掌门。 吴瑾兰和姜怜语的神情有些出乎长老们的意料,本以为她们两个应该是一副痛心疾首、懊悔不已的模样,没想到两人却异常淡定,好像早就知道秋老真正的实力似的。 陆长老道:“我记得两位掌门经常来此山谷,本以为她们是关照两位新入宗的弟子,现在来看,不一定如此啊!” 马长老问:“你们可还记得秋老是如何进宗的?” “是很久以前,掌门引进宗来的,说秋老也曾修炼过本派功法,老无所依,暂留宗内干些杂活。后来就给秋老安排了没人愿意干的挑粪种田的活儿。”江长老道。 “这就没错了,两位掌门一定知道秋老的真正实力。”马长老十分确定,“我当初还以为是本派某位前辈外出云游之际随意传了秋老一点功法呢。如今观其招法、身法后方知,秋老肯定原先就是本派中人,否则绝对不可能将本派不外传的功法修炼得如此炉火纯青!” “秋老的武器是一柄剑……”江长老小声念叨着,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莫非是他……” 这时,那边地两人已经打到了田边,沿着田埂鏖斗。当张崇武一脚踏进田中之时,秋老喝道:“休要毁田!”细细的田埂过于狭窄,想不踏进田里对身法的要求很高。张崇武知道秋老所使的身法正是霏晴派的至强身法——《飘雨追风步》,大声道:“老夫就以本门的《涉云功》讨教贵派最强身法!” 据传,冰鹤门的创派祖师十分喜爱鹤,《涉云功》身法就是他在雪原寒湖观鹤十天十夜之后,偶有所感而创。鹤行涉水,鹤飞穿云,是为“涉云”之名的由来。观世上的身法,大约有三种类型:一种是短时间爆发,靠着胸中提起的一口气疾奔,一泻千里;一种是身影诡异,对战时可在小范围内灵动腾挪,形如鬼魅;还有一种就是连绵持久,身形飘逸,让对手轻易沾不得身的类型。正巧,霏晴派的《飘雨追风步》与《涉云功》都属于最后一种风格。两人施展浑身解数,在田埂上斡旋,在田野上纵横,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围观众人甚至还连声喝彩,包括那些修真宗派的掌门在内都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忘记了此行来霏晴派的真正目的。 忽而,从茅屋后飞出一道白影,直冲田间两位高手而去。他的速度甚至快到连面容都看不清的地步。观战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霏晴派诸人惊于怎么又冒出来一位高手,包括两位掌门和三位长老在内,没人察觉到白衣人一直藏于屋后;其他宗派的人则惊异于霏晴派居然还藏着另一位高手。不过,那人在接近两位高手之后,竟同时对两人出手,由此原本的双方决斗变成了三方混战。这个新冒出来的白衣人绝非等闲之辈,三人相斗,彼此不落下风。 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蔓延开来,白影,香气,那新来高手的身份呼之欲出。 “唐云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炎鸦宗主伍宗言想当然地以为唐云希是在霏晴派做客,可他此时才现身,又两不相帮,反而同时对双方出手,他究竟意欲何为? 秋老和张崇武都不愿打这莫名之仗,找了个空档停了手,一起与唐云希对掌,震开了他。 “‘香龙驹’唐云希,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崇武似乎因决斗被搅合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其实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生气,和秋老斗了许久,他也想休息休息。 唐云希的武器是一把铁扇,他优雅地收起了遮面的铁扇,露出了白皙而又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好一个潇洒的贵公子!他灿烂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嘴角边两个梨涡显出几分俏皮之色:“哈哈,抱歉,抱歉。看二位打得妙,一时手痒。” 未等两人说话,唐云希却先品头论足起来:“《涉云功》确实是身法中的极品,只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相较于冰鹤门创派以来《涉云功》长久不变的高傲,霏晴派的《飘雨追风步》却更有‘博采众长’的谦虚味道。目前两套身法平分秋色。当然,身法强弱与否也得看施展的人是谁,‘秋风剑圣’的实力毕竟比张掌门更强,在彼此对等的情况下,人强则功弱,如此来说,《飘雨追风步》比《涉云功》还是稍逊一分,但是我相信,只要再经过一些改良之后,《飘雨追风步》就要超过《涉云功》了。” 秋风剑圣!这个响当当的名号震住了所有人。张崇武道:“我道是谁实力如此之强,原来是秋风剑圣,失敬,失敬!自宝应门排出《清微榜》之后,我就一直只闻剑圣之名,却从未见其真人,原来剑圣就在霏晴派之中。” 伍宗言亦道:“不只是张掌门,我们这些人也从未见过‘秋风剑圣’本人,江湖甚至有传言说‘秋风剑圣’已经不在清微界了。今日有缘得见剑圣本尊,倍感荣幸。” 秋风剑圣在《清微榜》排名第十一,和聚灵郎中、鬼皮人并称江湖高手前三甲。不知一向因为在《清微榜》上排名较高,故对霏晴派压冰鹤门一筹而耿耿于怀的张崇武此时作何感想。 霏晴派的三位长老无比激动,谁能想到宗里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掏粪老头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秋风剑圣!江长老对另外两位长老道:“我之前就一直在怀疑,秋老莫不是‘秋风剑圣’?果真如此!” “怪不得两位掌门这般镇定自若呢。”马长老道。 陆长老也是眉开眼笑:“太好了,今日有‘秋风剑圣’镇宗,量那些掌门也不敢为难我霏晴派!” 江长老叹道:“宗派有难,我们指望着秋老能够震慑其他宗派的掌门。可是想想平时,我们又对他如何呢?” “‘不知者无罪’,秋老已经为宗派挺身而出了,可见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马长老道。 江长老无奈地摇头:“所以我心中越发愧疚。” 这时,秋老开口了:“我本想一直这么隐藏身份下去,可惜,今日诸位掌门欺人太甚。不知‘香龙驹’来我霏晴派又有何贵干?难不成也是为了天绝塔之事?” 唐云希笑道:“还真是。不过我对什么宝剑没多大兴趣,即便得了宝剑我也不会用。我只是好奇罢了,想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个明白。不管那个何天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在天绝塔第九层发生的事,我们江湖人还是有权知道的。” “无可奉告。”秋老只用了硬梆梆的四个字顶了回去。 唐云希怔了怔,神情略显尴尬,甩开铁扇轻扇了起来:“‘剑圣’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毕竟天绝塔不是霏晴派所有,理应给诸位掌门一个解释,不是吗?” “今日我不会做任何解释。”秋老举起剑来,“还想赖在霏晴派不走的人,就休怪我把你打下山去!” 实在太霸气了!霏晴派众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高手的气场! 张崇武冷笑道:“尊你一声‘剑圣’,不代表我们怕你。你实力是强,但我们也不弱。我就不相信了,今日由我、伍掌门、连掌门、匡掌门四位《清微榜》上有名之人联手,难道还打不过你不成?” 伍宗言似吓似劝:“是啊,‘剑圣’,纵然你有贵派正、副掌门和三位长老相助,想必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再加上‘香龙驹’也更偏向我们这一边……” 唐云希连忙摆手:“哎,可别把我划到你们那一帮,我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连圣谦道:“若是只论高手相斗,‘剑圣’那边已然落于下风;若是要仗着人多势众倾宗而战,呵,最后势必有不少弟子会受伤,甚至丧命。我想,‘剑圣’也一定不愿意落得这么个结局吧?” 未等秋老开口,江长老就带头呼喊:“今日我霏晴派上下门人,誓死捍卫本宗!”长老振臂一呼,众弟子顿时山呼海啸,同仇敌忾。 场面僵持住了。掌门们不得个说法不愿意离开,霏晴派全宗上下又都是硬骨头。唐云希哈哈大笑,翻身躺上了茅屋顶,等着看好戏。 这时,山上忽然跑下来几人,其中一人高喊:“血骨坛青龙总坛‘黄狼’主事、玄武总坛‘红樱’主事率众赶到,相助霏晴派!” “血骨坛?他们来干什么?”张崇武觉得莫名其妙,就连霏晴派弟子都不知道副掌门姜怜语其实就是血骨坛朱雀总坛主事,外宗之人又怎会知晓?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有一人高喊:“宝应门‘宝珠’、‘应海’亦率众前来相助霏晴派!” 有意思,江湖两大组织到齐了。真是“天降援兵”,霏晴派众弟子纷纷面露喜色。与之相对,掌门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单是血骨坛两位主事、宝应门两大高手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更何况他们还都是“率众前来”。 当听到血骨坛来人时,吴瑾兰瞅了姜怜语一眼。后来听见宝应门也到了,她就惊奇了,血骨坛和宝应门不是两个对立的组织么?何时同乘一条船了?姜怜语自己也很惊奇,她的确向“红樱”和“黄狼”两位主事暗中求助,宝应门也来又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掌门们也没办法再“赖”着不走了。张崇武鼓起掌来,叹道:“是我小看了霏晴派的人脉,竟能请得动两大组织的高手一齐前来相助,佩服,佩服!今日我就给秋风剑圣一个面子,也给宝应门和血骨坛一个面子。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现今何天遥畏罪不敢回宗,我们各宗派会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若是将来他落于我们之手,希望霏晴派不要护短!” “他当日已经明言脱离霏晴派,今后之事自然与我霏晴派无关。也请诸位不要再为此人、此事来挑战我霏晴派的底线。”秋老道。 “那就最好。”张崇武憋了一肚子气,对着秋老和两位掌门略一拱手就大步流星踏上了山道。至于三位长老,他仿佛没看见似的。其他掌门也陆续道别。对于伍宗言、连圣谦、匡衡卿这等高手,霏晴派的掌门、长老还算客气,而对那些中小宗派的掌门,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那些小掌门也自知讨了大嫌,一个个灰溜溜地离开了霏晴派。 “三位长老随我回初雪殿招待血骨坛和宝应门的贵客,其他弟子都散去吧!”吴瑾兰呼道。霏晴派的这场危机,就此有惊无险地落下了帷幕。 茅屋上,唐云希大声喊道:“哎,你们别把我给忘了。我也想去初雪殿,不知是否招待啊?” 吴瑾兰回首笑道:“你觉得你是客,就可以来!” “我来霏晴派之后也没干什么坏事,应该算是客吧?剑圣,等等我!”唐云希追随众人而来。 将血骨坛和宝应门的四位高手迎进初雪殿后,四位高手首先举杯向“秋风剑圣”敬茶。接着,两位掌门和三位长老也向四位高手敬茶。礼毕,大家分席坐定。吴瑾兰道:“我霏晴派何德何能,竟引得‘宝珠’、‘应海’二位大驾,着实受宠若惊。” “应海”笑道:“此番前来是受‘黄狼’主事相邀。我欠他一条命,所以还他一个人情。”原来当初在青莲湖底对战之后,“黄狼”和“应海”竟成了朋友。常言道:“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虽然两大组织对立,但对个人来说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黄狼”和“应海”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也很正常。 听到“黄狼”二字,吴瑾兰从鼻中轻哼了一声,又问:“那‘宝珠’先生呢?” “正巧,我最近一直在青变洲晃悠,天绝塔之事亦有所耳闻。‘应海’知我在此,非要拖着我一起来,所以我就来了。”光头圆脑的“宝珠”说话还是这么实诚,“而且据我所知,何天遥在六年多之前加入了我宝应门,至今仍未退出,所以依然是宝应门的一员。凭这层关系,我也应该走这一遭。 “黄狼”道:“幸而‘蓝玉’主事高瞻远瞩,事发之后就预料到霏晴派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早早就发了求援令,我也有足够的时间联系‘应海’先生。血骨坛和宝应门这两大组织同来晚飘山相助,一则可以掩饰血骨坛和霏晴派的关系,使得‘蓝玉’主事可以继续隐藏身份;二则可以震慑那些宗派,让他们不敢再轻易造次。可谓一举两得。” “‘黄狼’主事,你如此坦言,就不怕我把秘密泄露出去?”“香龙驹”唐云希觉得自己似乎被冷落了,连忙找了个机会插嘴。 “黄狼”淡淡地说:“‘香龙驹’唐公子不是那种搬弄口舌之人。” “嗯,‘黄狼’主事果然有风度。”唐云希满意地点了点头。 “哪里,我的风度远不及唐公子一二。” “唐公子!”吴瑾兰忽然热情洋溢地喊道,“我之前观你的《龙马相戏》身法甚是精妙,不知可否与我切磋一番?” “呵呵,这有何难?”唐云希“唰”的一声展开铁扇,“我别的没有,时间有的是。” 姜怜语看了看“黄狼”主事,“黄狼”只顾低头品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吴瑾兰当然也看到“黄狼”的反应了,于是以更加娇柔的口气笑道:“那唐公子就干脆在我霏晴派多住些时日吧!我霏晴派的山景四峰各不相同,可是远近闻名呢,相信唐公子一定会流连忘返的。” “哈哈,那就叨扰了!”唐云希也不是头一回感受到女子的热情了,应对自如。 三位长老莫名其妙,心道平日大大咧咧好似男子的掌门怎么突然显出小女儿神态了?莫不是看上了那英俊潇洒的“香龙驹”?可是再怎么中意,她也是大宗掌门的身份,如此柔媚,有失体统。于是,江长老故意干咳了几声,以示提醒。 他们哪里知道,吴瑾兰这是故意在激“黄狼”主事呢。“黄狼”主事自进初雪殿之后,就一直没正眼瞧过吴瑾兰,她怎会不气?所以一激不成就再激,这一次似乎有效果了,“黄狼”主事放下茶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 第六百八十八章 确有其事 掌门吴瑾兰见“黄狼”主事不正眼瞧自己,于是向“香龙驹”唐云希献媚,以此来激“黄狼”主事。一激不成,二激似乎起了效果,“黄狼”主事突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来,可是,他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糟了,那个家伙呢?” “哪个家伙?”姜怜语问。 “他是我青龙坛的宾客,听说我要来霏晴派之后,吵着要随我同行。此人实力颇高,但玩性极大,得时时刻刻盯着才行。方才在山门外时他还在我身旁,进宗之后怎么不见了踪影?” “实力颇高”,“玩性极大”,听“黄狼”主事如此说,唐云希笑道:“此人倒是与我有些相像嘛!” “黄狼”看了他一眼:“你们结识之后,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还请吴掌门下令全宗搜查,免得他惹是生非。”说完,“黄狼”对吴瑾兰拱了拱手,这是他进宗之后第一次与她四目相对。 吴瑾兰微微眯起眼睛:“相信‘黄狼’主事不会领来一个对霏晴派有危害的家伙。不过若他真的惹出事来,‘黄狼’主事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我赔罪!”她明显话里有话,姜怜语和穆迎萱都掩嘴偷笑。 “那可担当不起,我这就去寻白公子。”“黄狼”主事正要出殿,殿门却被推开了。 “当我果真不懂礼数?我不过是看到旖旎山色,一时兴起览景罢了!”白水集大声说着,跨进了初雪殿。 谁知白水集和唐云希一打照面,一齐指着对方惊道:“啊!是你!” “黄狼”主事耸了耸肩:“这下好了,都省得我介绍了。” 两人虽说是旧识,但关系似乎不太好。白水集竖眉喝道:“你小子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有何不敢?上次我可没败给你!”唐云希不甘示弱。 “好啊!”白水集撸起衣袖,“这回我就把你打得服服帖帖的!” “来啊,谁怕谁啊!” 两人针尖对麦芒,在初雪殿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嚷嚷,真是两个让人闹心的家伙。 “白公子!此处是人家的地盘,不是青龙坛,休得无礼!”“黄狼”主事嗔责道。 那边秋老只是咳嗽了一声,唐云希就不敢再吵了,不过两人还是怒目相对,似要一口水吞了对方。 “能当青龙坛的宾客,这位白公子的实力想必不俗。”秋老道。 “黄狼”恭敬地说:“‘剑圣’,白公子的实力不在‘黄狼’之下。” “应该是略胜一筹。”白水集丝毫不给“黄狼”面子,“听说‘黄狼’主事在《清微榜》上排名挺高,那我应该比他更高。”他又问唐云希:“喂,你的名字可在榜上?” 唐云希不屑地回应:“就凭你,能打得过‘黄狼’主事?我才不信呢!江湖人送我名号‘香龙驹’,《清微榜》排名二十二位,仅次于吴掌门。” 白水集拍手笑道:“哈,那就是了!吴掌门是‘黄狼’主事的媳妇,媳妇本来就打不过丈夫,你的排名又在吴掌门之下,所以比我就差得更远啦!” 初雪殿中一片沉寂。吴瑾兰是“黄狼”主事的媳妇?这可是个惊人的消息。霏晴派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再看吴瑾兰和“黄狼”主事啼笑皆非的模样,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唐云希何等聪明,眨了眨眼睛就想明白刚才吴瑾兰的异态是怎么回事了,遂对“黄狼”笑道:“‘黄狼’主事,小两口闹别扭了吧?好险啊,还好我没对吴掌门动心,否则被卷进这危险的关系之中,叫我如何脱身呐?” “你闭嘴!”“黄狼”没好气地斥道,他终于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了。 “果然是个色中饿鬼!”白水集阴阳怪气地讥讽唐云希,“你们这些高手,怎会与这种败类为伍?也别怪我白水集看不起你们!” 秋老抚须笑道:“‘香龙驹’潇洒不羁,但从未听说过作恶的传闻。不知白公子何出此言?” “他淫*人妻子,还不算作恶?”白水集提高了嗓门。 “呔!你个愣头青,休要在此败坏我的名声!”唐云希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秋老道:“‘淫*人妻子’绝非君子所为。不过我不相信‘香龙驹’会做出这种恶劣行径。正好,今日诸多高手在场,当着大家的面,就给唐公子一个解释的机会。如何?”秋老如此向着唐云希,看来两人关系匪浅。 “他要是撒谎怎么办?”白水集道。 “应海”道:“宝应门和血骨坛的四位……不,是五位高手在此,他不敢撒谎。” “就是,两大组织的消息何等灵通,稍微一查就可知真假。”“宝珠”道,“唐公子,若是你果真做了坏事,我可是第一个要教训你。” “光头你靠后站,我是第一个要教训他的!上次被他脚底抹油溜了,这次我非得暴揍他一顿不可!”白水集摩拳擦掌。 “你怎地如此无礼!”“黄狼”主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白水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妨,我本来就是光头嘛!”“宝珠”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哈哈,白公子是真性情,我喜欢。” 唐云希深吸了一口气:“事出有因,说来话长,诸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大约在五年半前,唐云希云游到了青变洲。有一日夜晚,他在城外一间客栈窗前品酒休息,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喧哗。转而望去,两个彪形大汉正在柜台前,似乎是要住店。他们的外表很粗犷,带着斗笠,胡子拉碴,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点完酒菜之后,他们特意选了客栈中最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大热天的,他们就敞开衣襟,用斗笠扇着风。虽然隔着一座大堂,唐云希还是隐约能够闻见那两人身上的酸臭味。 “真是粗鲁的家伙……”唐云希皱了皱眉头。他本不想再看那两人,却被墙角旮旯里的一口麻袋给吸引住了视线。那个麻袋鼓鼓囊囊的,之前是被大汉中的一位扛在肩上。唐云希本以为口袋中是些杂货,但麻袋被放在墙角之后,他本能地感觉到,麻袋中装的应该是个人。 是活人还是死人?唐云希一边继续喝酒,一边偷偷注意着那两人。不一会儿,跑堂的把酒肉端上了桌,两个大汉大快朵颐起来。跑堂的也看到了那口麻袋,热情地说:“我帮你们把麻袋扛进房去!” 可是,一位大汉却重重一筷子打在跑堂的手上:“不用你多管闲事!” 跑堂的尴尬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那你们请慢用。” 如果是寻常货物,何至于如此警惕?如此唐云希愈发肯定,麻袋中装着的一定是人。从麻袋的大小判断,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位女子。“这俩人多半是山贼土匪,抢了民女上山当压寨夫人吧?”唐云希心想。他不动声色,慢慢喝酒。那两个大汉酒足饭饱之后,扛着麻袋回屋去了。唐云希也向掌柜要了间房。 是夜丑时,唐云希悄悄摸到了大汉的房外,以他的本事,轻而易举就潜进了屋中。解开麻袋一看,果然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嘁,撞着我算他们倒霉!”唐云希暗道。房中有两个大汉,他直接一掌打昏了一个,然后踹醒了另外一个。 “哪个撮鸟……”大汉睁开惺忪的双眼正要发作,却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眼前晃悠,吓得不敢喊了。 “这姑娘是从哪里抢来的?”唐云希低声喝问。 “是……是从路边捡的……”大汉的回答简直好笑,他可能自己都觉得唐云希不会相信,连忙辩解,“千真万确,你可得相信我!真是从路边捡的!” “还有这等好事?我云游天下,怎么从来没在道边捡到过漂亮姑娘?”唐云希直接用刀刃在大汉脸上划了一道。 “实不相瞒,咱们哥俩是黑虎山的山贼,大头领差咱们下山送封信。回山途中,在路边树林里发现这位姑娘,昏迷不醒,气若体虚,好像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咱们寻思这姑娘模样还挺漂亮,何不绑上山去送给大统领享受?那咱们哥两个以后就不用愁没好日子过了……”大汉越说越美。 唐云希又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呸!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你当真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大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对天起誓,绝对不知道。不过发现她的树林在凤夕村北,也许她就是村里的人吧?” “八尺男儿,不顶天立地,却要去当山贼,留你何用?”唐云希刀抹大汉脖颈,另外一个大汉也被他收拾了。为了不给客栈惹下麻烦,他将两具尸体从窗户扛了出去,随便刨了个坑埋了。 再回去看那女子,面色虽然苍白,但皮肤细腻,衣衫材质也很不错,应该不是村姑乡女。至于她为何会昏迷在凤夕村北的树林里,唐云希怀疑,女子也许是一路逃到那里的。略一检视,女子的确是虚脱了,也不知是几日不曾吃喝。唐云希取来茶杯,为女子润了润嘴唇,又将她搬至床上运功。可是过了一会儿,女子依然不省人事,反而气息越发孱弱,看来她绝非饥渴气虚那么简单。若是运功太强,唐云希又怕伤着她虚弱的脏腑,正在犹豫之际,女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姑娘!姑娘!醒一醒!”唐云希一边摇晃她的肩膀,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脸。也许是受了他身上香气的影响,女子微微张开了眼睛。 “姑娘,你怎么了?” 女子嘴唇微张,似乎在说话,唐云希侧耳凑近,才隐约听到一个“毒”字。原来是中毒了!唐云希只会解一些平常的毒,他刚才为女子检视状况时都没发现是中毒了,肯定解不了此毒。 女子奋力抬手,举了几寸又落下了,再度陷入了昏迷。唐云希留意到,女子的指尖正指着腰间。“莫非是束带里面有什么东西?”他翻开束带,发现在褶皱夹层里有一块布条,展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口说无凭,以此为据。” “这是什么东西?”唐云希将布条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束带内侧的一个几不可见的图案:外面是一个圆圈,里面是一只鹰首。看到这个图案,他笑了,自言自语:“幸亏我眼神好使,绛红鹰首纹,这不是青变洲应礼堂堂主的家纹嘛!” 唐云希和青变洲应礼堂堂主朱桓平还算有点交情。早年间朱桓平刚当上堂主之后,曾盛情邀请唐云希去府上做过客。正是那次去朱府时,唐云希见过这个鹰首家纹。“只听说朱桓平有个儿子,何时又冒出个女儿?”纳闷了须臾,唐云希自嘲地笑道,“想多了,也不能确定她就是朱桓平的闺女,说不定是亲戚,亦或是府中的侍女?”总之,知道了女子的来处就好办了。于是,唐云希将女子重新用麻袋装好,带离了客栈,趁着茫茫夜色,一路往朱府所在的巨临城而去。 巨临城离得并不远,凭唐云希卓绝的速度,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这会儿已是寅时,巨临城门处却是灯火通明,还有不少士兵手持火把在城外树林中、小河边来回晃荡。“难道他们正在找这姑娘?”他心想。 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唐云希本以为女子是被朱家的仇人或是什么恶人所掳,后来发生了某种意外,故而将女子抛在凤夕村北。但是朱桓平让城中的士兵只在城外附近搜寻,显然是知道女子根本走不远,也就是说,朱桓平知道女子已经中了毒。这样一来,究竟是谁下的毒就得另说了。 “看来还不能直接将此姑娘交还朱府……”唐云希没走城门,直接悄悄飞进城去。 胡乱猜想无益,唐云希换上夜行衣,潜入了朱府,抓住一名家丁逼问。家丁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他才知道,原来这女子乃是琅苍洲雁林山庄的千金——裴紫云,大约半年前嫁入了朱府。可是裴紫云并不中意自己的郎君,成婚半年了,从未让相公靠近过自己的床,可怜朱公子,夜夜睡在硬板凳上。按理夫妻之事,长辈本不该插手,可是朱桓平的那个儿子实在是太懦弱了,先有朱夫人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后有朱桓平耐心耗尽出言威胁,无奈裴紫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肯就范。后来朱桓平就把她关在屋里,不给食物,只给一点点水喝,饿了她好几日,终于把裴紫云给逼急了,施了个计策,先假装同意,却将朱公子灌醉,装成侍女溜出了朱府。 可是朱桓平何等老道,他早就预先防了一手,在茶壶里下了毒门的麻药。若是当晚裴紫云真意喝酒,自然无妨;若是裴紫云假意劝酒,自己却喝茶的话,自会着了麻药的道,等朱公子酒醒之后,裴紫云也只能任他摆布。 “好个应礼堂堂主!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唐云希冷笑,“他有这法儿,怎么不早用?居然还和儿媳硬耗了半年?” 家丁叹道:“这也怨不得老爷,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用这最后一招,下的药量也不多,只够把人麻倒两、三个时辰而已。再说少奶奶若是真的回心转意,也就没这些事了不是?毕竟是她骗人在先。” “那裴姑娘果真是喝了茶?” 家丁点点头:“她给少爷灌了大半坛酒,还把他打昏在床上,茶壶里的水都空了。虽然不知是何时溜出府的,但想必此时药性已经发作,昏倒在附近某处。” 说到这里,唐云希已经完全明白了。裴紫云应该是自己逃到凤夕村的。尽管朱桓平下的麻药并不多,但裴紫云之前已被饿了几日,身体实在虚乏,最终倒在了树林里。 “说,麻药的解药在哪里?”唐云希问道。 家丁哪里知道? “对了,朱公子身上肯定有!”唐云希急中生智,朱桓平定下计策,怎会不告诉儿子一声? 问了家丁朱公子的住处之后,唐云希威胁道:“今晚之事,若是说出去,保管让你脑袋分家!”说完,他就将家丁打昏了。 唐云希扛着麻袋找到了朱公子的房间,可惜这会儿朱公子已经不在屋里了。桌上酒菜还没收拾,香气四溢。也许是闻到了菜香,麻袋中的裴紫云忽然动了一下,唐云希听到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饿……” 反正麻药是不致命的,填饱她的肚子要紧。正好饭菜都是现成的。朱府之人都在城外搜寻裴紫云,短时间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唐云希就放心大胆地将裴紫云放在床上,给她喂食。折腾了半宿,唐云希面对着美味佳肴,馋虫也被勾上来了,菜倒是其次,他就好那口酒。于是,他把酒水喂了些给裴紫云,自己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听到这里,白水集怒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见裴姑娘花容月貌,气力不支,遂起了歹心!可怜裴姑娘娇花宠柳,就这么被你给玷污了!我之前说你‘淫*人妻子’,没说错吧?” 唐云希委屈地辩解:“哪儿啊!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玷污裴紫云确有其事。唐云希继续往下说。 裴紫云酒菜下肚之后,气色好了许多。唐云希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家丁说过,朱桓平下的麻药并不多,只够把人麻昏几个时辰而已,也就是说,几个时辰之后,麻药自然就会消解。可是,情况却有些不太对劲。裴紫云的脸色越来越红,头上还沁出汗来,眼神也十分迷离。不仅是她,唐云希自己也感到身体有些异样,气血翻涌,燥热难耐。 听到这里,“宝珠”惊呼一声:“呀,这肯定是中了春药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意外惊喜 唐云希没再说下去,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问,肯定也是朱桓平那家伙搞的鬼。茶里放麻药,酒里放春药,双管齐下,真有他的!”“应海”道。 黄狼”主事看着唐云希:“唔,可怜她的原配相公,春药还未发作就被打昏了,最后却被你占了便宜。” 唐云希叹道:“绝非本意啊!总之,也怪我定力不够。” 姜怜语问道:“奇怪了,此事后来又是如何被白公子得知的?至少我在血骨坛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此乃朱桓平的家丑,他不可能将此事传播开来。” “直到现在朱桓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唐云希道,“那天天亮,我精神重振之后,就看见白公子怒气冲冲地站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他是朱府的护卫,跟他略一交手就抽空逃了。” “就这么逃了?”穆迎萱连连摇头,“那你让裴姑娘怎么办?” “我当然不会弃她于不顾。我逃脱白公子的追杀之后,赶紧又返回去把她给带走了。” 白水集点头道:“是。我当时还以为床上的是朱公子,没想到却是个不认识的家伙。朱府绝不可能在家里养奸,所以我断定是这小子使了什么阴谋。其实他的身法根本比不过我,可是他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钻来钻去就不见了踪影。等我返回朱府,裴姑娘也不见了。反倒被朱府的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掳走了裴姑娘,对我大打出手。” “其实那会儿我也没走远,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你并不是朱府的护卫。我本想现身助你一臂之力,可白公子身手了得,根本不需要我相助,何况错已铸成,我有点儿怯……” “那裴姑娘现在何处?我曾经去雁林山庄打探过,她并没有回家。”白水集问道。 “她心甘情愿追随我,我们就成婚了。我把她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小村里,衣食无忧,也可安心修炼,过得挺自在的。”看唐云希言语时的神态,不像是在撒谎。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白水集挥了挥拳头:“还算你有点儿良心。不过我还是会去核实的,如果你骗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不会。如果你愿意,可以马上随我回去见她。” “这个故事挺精彩。”秋老笑道,“虽是件错事,最终阴错阳差反而成了件美事。得恭喜唐公子了!有裴姑娘拴住你这个浪子,我也安心了。” “大哥说笑了……”唐云希一不留神说漏了嘴。 “‘大哥’?”众人齐声惊呼。 秋老摇了摇头:“你这冒失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好?既然如此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其实唐公子是我的结拜义弟。早年我离宗云游时,偶然与他结识,意气相投,便结拜了。” “师父,你竟与一个年轻人结拜为兄弟,何尝不是‘冒失’呢?”吴瑾兰笑道。 “师父?”众人又是齐齐一声惊呼。 秋老无奈:“得了,我这点儿秘密,今天都曝露光吧!” 在场的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对秋老的秘密也就是感到新奇而已。相信这些秘密以后还会是秘密。 “咳咳,大家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黄狼”主事看向白水集,“五年半以前,你只说是有要事要离开一趟,原来是去巨临城找裴姑娘了。如果没有唐公子插上一脚,你本意欲何为啊?” “是啊,我也一直纳闷呢!”被白水集凶了半天的唐云希这下来劲了,“你若是要救紫云离开朱府,为什么不早点去?” “我不是在犹豫嘛!”白水集慨叹,如此这般地将雁林山庄举办婚宴那一晚的事说了一遍。“我若不去救她吧,但是有诺在先;若去救她吧,又怕她非要嫁给我。如此犹犹豫豫,半年时光过去了,最终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其实当时我心里在想,都过去半年了,说不定裴姑娘已经安心留在朱府了。如果她过得不错,也就不用救了。”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看看你们两个,都是因为贪嘴惹出事来。”穆迎萱道。 “不打不相识。倒是一对好手哩!”“应海”笑道。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误会理应化解。今日我便做个主,你二人结拜为兄弟吧!”秋老好心提议。 谁知白水集却斜眼看着他:“唐公子是你的义弟,我与他结拜之后,岂不是得喊你一声大哥了?老头儿,你很厉害吗?” “黄狼”主事连忙喝道:“休得无礼!他可是‘秋风剑圣’!是我们这些人之中,在《清微榜》上排名最高的高手!” “‘秋风剑圣’……唔,如果我没记错,好像是排名第十一吧?这没什么,我和排名第九、第十的都交过手,不分胜负。” “你和‘聚灵郎中’还有‘鬼皮人’交过手?”唐云希还以为他在吹牛。 “黄狼”主事无奈地站出来作证:“的确如此。我早就说了,白公子实力高强。” 最吃惊的还属“宝珠”、“应海”、“红樱”、“蓝玉”这几个两大组织的高手,尤其是“宝珠”和“应海”,《清微榜》就是宝应门编著的,竟然漏掉了如此厉害的一位高手! 白水集见两人的眼神不太对劲,连忙说:“我这人一向行事低调,你们就别暗中调查我了,我也不想上那个《清微榜》。结拜就结拜吧,大哥,二哥,受小弟一拜!”其实光论年龄,白水集都能当他们俩的祖爷爷了,只是妖族与人族不同论,且以外表看长幼。 之后,吴瑾兰邀请各路高手在霏晴派多住些时日,高手们也担心张崇武那伙人会去而复返,于是都留了下来。三位长老想恭请秋老当总长老,可是秋老不愿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他依然住在那个山谷里种田,只是没人敢让他继续挑粪了。 “红樱”主事说是有要事在身,翌日一早便匆匆离去了。临行之前,她去山谷看望了一趟秋老,带给秋老一本心法。秋老一看到封面上的《守心诀》三字,便知何天遥无事,遂不再担心。一周之后,唐云希惦记妻子,告别了霏晴派。“宝珠”和“应海”则足足住了两个月之久,“蓝玉”主事姜怜语三个月之后也离开了,前去朱雀总坛。 只有“黄狼”主事和白水集一直留在霏晴派。白水集甚是喜欢霏晴派的山景,常常赞叹这里比青龙坛好玩多了,就是不肯走。“黄狼”主事一是为了看管白水集,二是吴瑾兰不肯放他。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三个月,“蓝玉”主事姜怜语都已经从朱雀总坛返回来了,白水集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黄狼”主事说什么也不肯再多住了。 这一天一大早,吴瑾兰就看到“黄狼”主事和白水集正在初雪殿前拉拉扯扯。 “总坛一定积压了不少事务等着我回去处理,我必须得回去了。”“黄狼”道,“再说一走就是半年,你就不怕萧公子他们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修炼他们的,我玩我的。我还没住够呢!”白水集就像是小孩子在耍赖。 “那我不管你了!我可是要回去了。”“黄狼”故意激道。 白水集不应激:“那你走吧,我自己留下。” 吴瑾兰赶紧上前对“黄狼”主事说:“你要走就走吧,他留在这里也无妨。” “我必须得提醒你,管他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真把他逼急了,恐怕你还打不过他。”“黄狼”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放心去吧!”吴瑾兰推了“黄狼”一把。可见在这半年期间,两人的关系增进了许多。 从此,白水集就在霏晴派过起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时常和秋老、吴瑾兰、姜怜语等人切磋武艺,闲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他过得逍遥快活,宗派内三位长老却是苦不堪言。他们倒不在意白水集乱跑乱逛,只是白水集总是来找他们切磋,他们哪里是白水集的对手?偏偏白水集又是个不拘礼数的小孩脾气,三人经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事后都羞于面对宗内弟子。白水集现在是秋老的义弟,又碍着“黄狼”主事这层关系,三人只能委婉地向掌门诉苦。可是,吴瑾兰每每都是一笑了之。 长老们的苦日子又过了半年,终于迎来了曙光。有一天,白水集突然下山去了,不知所踪。他只是跟守门弟子说了一声,甚至都没有知会掌门。掌门当他是在霏晴派玩腻了,又不好意思说,索性不辞而别,于是就通知了“黄狼”主事。但是,白水集却没有返回青龙总坛。 他突然急匆匆离开霏晴派的原因,是因为他忽然感应到了一枚“八兽珍戒”的位置——霜雁戒现世了! 虽说萧天河、薛瑞烟、黄兆离的三枚奇戒中都只有一张不明所以的山水画绢,但白水集始终坚信,白绢搜集得越多,就越有希望破解其奥秘。 霜雁戒在晚飘山以西三千五百里开外,这差不多已是白水集能够感应的距离极限。为了不错过机会,他必须快马加鞭赶过去,好在戒指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白水集飞速惊人,不到半日就赶到了。 这里是茫茫一片山峦,附近荒无人烟。霜雁戒就在一座深谷之中。谷中大风不停,沙尘漫天。白水集在高处看到,有两人正在谷底一条深沟之中修炼。“怎么选了这么个恶劣的环境修炼?”白水集藏在岩石后,偷偷观察着两人。 那两人一男一女,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女子是男子的师父。可惜风沙实在是太大了,不仅看不清楚,声音也隐隐约约听不清楚。白水集估计,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下,那两人应该不会发现自己,于是就大胆靠近了一些。 没想到,那名女子的实力高出了白水集的估计,白水集刚一动就被她察觉到了,她立即跃上山岩找了过来。白水集不想和她交手,反正霜雁戒也不在她手上,他直奔谷中的男子而去。那女子大怒,追过来挥起两道白绫与白水集斗了起来。靠近男子之后,白水集看清了,霜雁戒就握在男子手中。他想去抢戒指,男子就逃,女子则在他身后追打,三人在狭窄的岩沟中追来赶去的。 女子的实力果然很强,最终白水集不得不停止追那男子,专心对付她。白水集不想出狠招,女子却不依不饶,招招紧逼,连丝毫逃走的空隙都不给他。白水集也恼了,使出了全力,这一场大战,竟从午后一直打到了天黑。说来也怪,旁边那男子既不逃跑,也不去搬救兵。最终,岩沟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住手!”白水集和女子才停了下来。 “你竟跑来这里惹事!”刚来的女子认得白水集,见面就斥责一声。 白水集指着她:“呀!你不就是那个血骨坛的……呃……‘绿莺’主事嘛!” 女子没好气地说:“什么‘绿莺’!是‘红樱’!‘红樱’穆迎萱!” “原来是自己人,哈哈,抱歉,得罪了。”白水集打着哈哈,向刚才交手的夏侯晴抱拳致歉。 夏侯晴仔细打量着白水集,问穆迎萱:“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好生厉害!” “他是‘黄狼’大哥的朋友。”穆迎萱从介绍白水集开始,将霏晴派一年以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这是何天遥头一回得知事情的详细。以往他问起穆迎萱,霏晴派是否因他而遭到什么麻烦,穆迎萱总说一切安好,原来当初还发生过如此一番动荡! “何公子,虽然已经过去一年了,可现在江湖上各个修仙宗派依然在寻找你的下落,你不得不继续留在这里。”穆迎萱经何天遥点通之后,短短一年就练成了上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这得益于她以前同父母合练的经历以及如今的高强实力。那枚霜雁戒,正是“碧游剑仙”穆东华和“凤凰剑仙”祝萱蓉留给穆迎萱的宝物,穆迎萱练成了上三元层次之后,顺利地解除了机关和法阵,拿到了戒指。而何天遥未到六品级,所以连中三元层次都未开始修炼。 “没事,我在这里修炼得很好,有姑姑指点我修炼,进步也很快。”顿了一顿,他又叹道,“我就是记挂宗里的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人人都要找的何天遥啊!”白水集上下打量着他,“呵,怪不得谁都找不着呢,原来一直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谷里,还有个实力这么高的姑姑保护。好了,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多扰了,告辞!” “慢着!”夏侯晴挡在了白水集身前,“‘谁都找不着’,那你又是如何找着的?还有,你为何要抢‘红樱’主事的戒指?”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告诉你们也无妨……”接着,他把“八兽珍戒”的事说了一遍。夏侯晴和穆迎萱都知道“陆苏奇戒”,但一直以为只有六枚,哪怕是得到了这枚霜雁戒,因为它不在六枚“陆苏奇戒”之列,所以始终没搞清楚穆东华和祝萱蓉夫妇为何要将此戒珍藏在谷中。于是,穆迎萱就将戒指留在山谷里,以便夏侯晴和何天遥继续参悟戒中那副山水图地奥秘。如今他们方知,原来宝戒一共是八枚。至于为何能察觉到八兽珍戒的位置,白水集只说自己有个秘法,并未详言。 听闻总共有四枚“八兽珍戒”在青龙总坛,穆迎萱决定将这枚霜雁戒让白水集带过去。夏侯晴还是不太放心白水集,穆迎萱却笑道:“白公子值得信赖。再说有‘黄狼’大哥管着他,他不敢私吞我的宝戒。” “‘黄狼’?我才不怕他呢!”白水集揉了揉鼻子,“还有,你们血骨坛为了刻意保持神秘,居然将一方总坛建在地下溶洞之中,不见蓝天红日,不见青山绿水,我可不想那么快就回那个鬼地方,不回去,绝对不回去!”白水集被关在溶洞中反思八百年了,不喜欢溶洞理所当然。 穆迎萱已知白水集的性格,笑着逗道:“你不怕‘黄狼’大哥,那‘萧公子’呢?” 白水集的表情僵住了。 穆迎萱拿出一块传讯法宝晃了晃,“‘黄狼’大哥得知你已经下了晚飘山,于是给我发了急令,让我查一查你是否正在返回青龙总坛的途中。如果不是,就让我转达一条来自萧公子的消息:‘都玩了一年了,还不知道回来吗?再不回来,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穆迎萱就忍不住笑了。夏侯晴也在笑,这口气太像是父母在教训贪玩不归的孩子,她现在也彻底了解白水集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只是这顽皮的性格和他的实力实在是有些不相配。 白水集误以为两人在嘲笑自己,连忙解释说:“我先声明啊,我可不是怕他。萧天河是我的恩人,我已经决定誓死追随他,既然他这么想念我,我还是回去吧。”他冲何天遥伸出了手:“把霜雁戒给我吧!” 何天遥正在发抖,兴奋得发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住白水集的双手:“你的恩人‘萧天河’,可是和我个头差不多高,皮肤略黑,浓眉大眼,武器是刀,身边还跟着一位十分美貌的女子?”他想当然地以为叶玲珑跟萧天河在一起。 美貌女子,白水集联想到薛瑞烟身上了,点头道:“正如你所说。你们认识?” 何天遥大笑着紧紧拥抱白水集:“我和你一起去!萧天河是我的兄长!” “哦,原来他要找的人就是你啊。太好了,我带着你回去,他就肯定不会责怪我了。”白水集也十分高兴。 穆迎萱却有些为难:“可是,我脱不开身呐!此地离青龙总坛太远,若是何公子半路被别人认出来,恐怕不妙……”她把目光投向了夏侯晴。 何天遥提议:“姑姑也和我同去吧,一来保护我,二来正好和‘黄狼’主事化解仇怨。” 夏侯晴却摇头道:“本来就是我的过错,向‘黄狼’主事解释就像是在替自己开脱,这样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白郎。你去吧,我帮你易容,再有白公子这等高手相伴,不会出事的。记得,姑姑一直在这座山谷里等你。” 第六百九十章 雪夜归魂 其实穆迎萱知道白水集实力了得,但就是担忧他那顽皮的性格会招惹事端。既然夏侯晴不愿离开山谷,她自己又事务缠身,故而在白水集与何天遥两人临行前,她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番。 不得不说,夏侯晴的易容术确实厉害,何天遥硬是被她给“变”成了一个清瘦的老头。白水集觉得甚是有趣,非要夏侯晴也给他易个容,于是,两个老头走出了山谷。 “我带你飞过去吧,步行还不知得走到猴年马月呢。顺利地话,明天你就能见到兄长了。”白水集道。 何天遥吓了一跳:“这么快?不是好几千里路程么?我还以为你得飞上个把月的。” “这点儿距离算不了什么。”白水集得意洋洋。 “怎么不早说?这易容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嘛!”确实,一天便到,哪里还需要易容。 “当然有,易容多好玩啊!”白水集十分满意地捋着自己的长须。 启程之后,何天遥不顾白水集让他紧闭双眼的提醒,看着白云下的山川河岳疾速掠过,青色、白色、灰色糊成一片。他突然心念一动,说:“既然你飞得这么快,那先别去青龙坛,我想回霏晴派一趟,去看看师父。” 白水集从东南转向东北:“呐,这可是你要求的,并非我贪玩啊!那里的山色实在是太美了,你看完师父还可以多住几天,反正其他宗派的人也不会再找上霏晴派。” 话虽如此,但若是知道的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为了不再给宗派带来麻烦,何天遥让白水集在深夜直接飞临从前所住的山谷。 此时的山谷已不似六年前的模样了。知道秋老就是秋风剑圣,又是霏晴派早年外出云游归来的前辈之后,三位长老说什么也不让秋老再继续住在茅屋里。请不动秋老上山,他们就拆了茅屋,原地筑起一座漂亮的青砖绿瓦房。 新房中迎出来的是旧人,见着久违的师父,何天遥开心不已,伏地连连叩首。 秋老将其搀起,一触手腕经脉,便抚须笑道:“很好!才区区六年未见,竟已修炼至四品级了,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修真奇才!” “多亏了师父指点,师父所赠的《守心诀》心法也对我的修炼大有益处。” 一旁的白水集插言道:“要说修真奇才,他的兄长萧天河更加厉害!我认识他差不多也是在六年前,他那会儿不过才至境一品级,五年时间,他都已经修炼到天境五品了!”此时白水集仍是易容状态,为了逗一逗秋老,他还刻意转变了嗓音。 “哦?还有修炼得更快的人?有机会的话,白公子一定要引他与我见上一面。”秋老微笑道。 “呀,竟被你看出来了!”白水集有些沮丧。 秋老大笑:“除了你这个浑身是胆的白公子,还有哪个妖族敢堂而皇之地来我霏晴派?” 白水集愣了。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小心掩藏妖族气息,就不会有人发现,看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瞒不过去。既然秋老能察觉,也就是说,同样级别的高手都能察觉。白水集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自打从黄泉深渊出来以后接触过的顶尖高手:“鬼皮人”车宏伯、“聚灵郎中”欧阳颇、“黄狼”主事、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宝珠”、“香龙驹”唐云希、“踏月仙子”夏侯晴,还有眼前的“秋风剑圣”,这八人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还有像“应海”、“红樱”主事、“蓝玉”主事这几个虽然榜上无名却实力不俗之人,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察觉。 在榜上有名的高手之中,除了欧阳颇之外,其他人都能算得上是朋友。此时,白水集忽然想起,在玉阳洲八木森林第二次遇见欧阳颇的情景。欧阳颇当时喊了一声:“就是他!白衣小子!”“现在细细想来,欧阳颇莫不是察觉到我是个妖族,所以惦记上我的妖灵宝珠了?”白水集心想,“对了,与他同行的那个使剑的黄衣年轻人也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欧阳颇喊完之后他就来攻击我,我全力应战最终也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白水集越想越后怕,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么多人发现妖族的身份了,幸亏大多高手都是友方。 秋老见白水集怔神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高手都像他这般敏锐的,他故意点出白水集是妖族其实是出于一番好意,这样的提醒比直接叮嘱白水集不要太过张扬的效果要好得多。 保险起见,何天遥不打算在山谷久留,只可惜此时颜子召不在,也不便去山上看望掌门。和秋老聊到近卯时,何天遥依依不舍地向他告别。刚起身,秋老却道:“且慢!有人来了。” 打开门一看,竟是云幻生!他头发零落,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神空洞,右边衣袖空荡荡的。看到秋老,他远远地“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埋首轻泣。 何天遥心生不安,也顾不得暴露了,从屋中冲出来搀扶:“云师兄,怎么了?你的右臂……” 云幻生抬头一看竟是何天遥,神色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确定所见并非幻觉后,搂住何天遥的腰大哭起来:“何师弟啊何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何不早些回来?若早知道你终将安然无恙地回宗来,颜师弟他也不会……不会……” “颜师兄他怎么了!”何天遥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 “颜师弟他……被人杀了。”云幻生向秋老叩首请罪,“对不起,是幻生无能,没能保护好颜师弟……” 秋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将泣不成声的云幻生扶起:“你折损的那一臂,证明你已经尽力了。进屋说吧。” 一年前,云幻生等五人受掌门之令,秘密下山寻找何天遥。回到了无境山下,五人兵分两路,三位姑娘向南寻,五人中实力最强的云幻生则带着颜子召向西寻。五人约定好,半年之后回无境山会合。谁知近三个月后,正当云幻生和颜子召打算折返之时,在郊外突然遇到了一个蒙面男子。男子的目标就是颜子召,云幻生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伸臂替颜子召挡下足以致命的一招,可还是无济于事,毕竟蒙面男子的实力远在云幻生之上。最终,颜子召惨死在男子的刀下,还被他带走了尸首。云幻生情知追上去也只会落得一个被杀的下场,于是日夜兼程赶回宗派求助,连无境山之约都抛在了一边。 讲述完之后,云幻生再次跪地叩拜:“秋老,守门弟子已经去禀报掌门了。我听他说,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秋风剑圣’,您可一定要替颜师弟报仇雪恨呐!” 涕泪横流的何天遥道:“师父,抓活的!我要亲手将那恶棍碎尸万段!” 秋老叹道:“仇肯定是要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报仇之人也轮不到你我,自会有人为他报仇。” 何天遥不解地望着师父,颜子召在世上还有比他师徒二人更亲的人吗? 这时,房门被一人重重地撞开了,姜怜语红着一双眼睛冲进屋中,凶神恶煞般抓起地上的云幻生,咆哮道:“究竟是谁杀了我弟弟!是谁!” 弟弟!而不是“师弟”。何天遥突然想起颜子召曾经说过,他还有一个资质颇佳的姐姐,因很早就离家修炼,所以不知如今的长相,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原来那个姐姐就是姜怜语!难怪颜子召一直对姜怜语有种特别的亲昵之感,何天遥还误以为颜子召是相中了姜怜语,其实那正是隐隐的血缘亲情。颜子召在找姐姐,姜怜语也在找弟弟,如此想来,当初颜子召与何天遥跟“黄狼”主事的意外结识也就说得通了,那并非是“偶遇”,而是“黄狼”主事找到了“蓝玉”主事的弟弟,其实“黄狼”撞上“应海”才是真正的偶遇。“黄狼”主事之所以莫名奇妙地赠予颜子召白色小石,又建议两人前来霏晴派,都是姜怜语早已计划好的事。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姜怜语刻意接近两人,略施小计,于是顺理成章地将两人一路带回了霏晴派。也许是担心气盛的弟弟在宗内倚仗副掌门姐姐的权势,姜怜语故意掩藏住这份手足之情。可怜颜子召,直到死时都不知道,其实他一直在寻找的姐姐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颜子召被杀,当姐姐的当然会急红了眼。在得知凶手身份不明后,姜怜语恨得咬牙切齿:“他别以为蒙个面就不会有人知道了,血骨坛的情报网可不是吃素的!”说完,她又风风火火地飞离了山谷。 姜怜语前脚刚走,吴瑾兰后脚就来了。“唉,毕竟是亲弟弟,连一向的沉着冷静都消失了。”她望着空中远去的背影叹道。 看到何天遥也在,吴瑾兰先是一愣,然后关紧房门:“你怎么回来了?江湖上风波依然未平,你露面太危险了!还有,那个老头又是什么人?”得知老者是白水集后,吴瑾兰马上催促他赶紧带何天遥走。虽然仇恨满腔,但眼下自身也难保,何天遥只能不甘地离开了霏晴派。 向云幻生了解了些细节之后,吴瑾兰沉思了须臾,分析道:“这个凶手目的明确,只杀颜子召,不仅带走了尸体,而且还不灭你的口,可见他十分自信。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他以为没人能查出他的身份,这就有点儿自负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怜语动用血骨坛的力量,迟早能查出来;就怕是第二个原因——他根本不怕查,更确切地说,他是不怕身份暴露之后会招来的复仇。关于仇家之事,我曾经问过怜语好多次,可她就是不肯说。如果颜子召果真是被仇家所杀,那罪过在我,几年的太平让我大意了,我不该把他派出宗去的。” 秋老道:“估计十有**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复仇不在一朝一夕,怜语家险被灭门,光是杀父弑母之仇就已然不共戴天了,怜语却隐忍了这么多年,甚至在坐上了血骨坛南方总坛主事的高位之后,依然没有开始着手复仇之事,可见那仇家的来头极大。怜语不告诉你,想必也是怕连累霏晴派。其实就连‘颜子召’这个名字,应该也是个化名。怜语又随母姓,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本家姓什么。不过也多亏如此,怜语才没有被仇家找上。子召的仇,无须我们去报,相信怜语自会安排妥当。” 吴瑾兰点点头,又叹道:“我一错在不该派三师弟下山;二错在没有早些把他们召回。真不知该如何向怜语交代……” “江湖纷争,恩怨情仇,谁能事先预料到一切?”秋老道,“只能说子召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你二人不必过多自责,待有朝一日怜语查出真凶开始复仇时,助她一臂之力吧。” …… 白水集带着何天遥一路飞,何天遥也流了一路眼泪。“放心,你们那个副掌门不是血骨坛的四大主事之一嘛,一定能查出凶手来的。”白水集安慰道。 “就算把那家伙剁成肉泥,颜兄也活不过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毕竟还有这么多活着的人呢,当好好珍惜才对。” 两人到了青龙坛,萧天河哪里还顾得上责备白水集?他与何天遥兄弟重逢,大喜过望,美中不足就是颜子召的死让何天遥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虽然没见着嫂嫂叶玲珑,但萧天河在清微界结识的这些新朋友对何天遥都十分热情,时常陪着他聊天。看上去何天遥逐渐受到了他们的感染,脸上常现笑意,其实许多个夜晚,他都会带着深深的惆怅,躺在草地上,呆呆地仰望着星空,一看就是一夜。 “黄狼”主事已在血骨坛内下了秘令,派出高手追查凶手。按理来说,凶手带走了一具尸体,应该不难查。可是,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凶手就像是幽灵鬼魅,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蓝玉”主事姜怜语也不知所踪,“黄狼”主事给她传讯了许多次,有如石沉大海。何天遥屡次询问,屡次失望,只能在空旷的平野上,为挚友堆了一座空坟,以寄哀思。 有一夜,何天遥又像往常一样,过了子时之后,从青龙总坛回到了地面,看着夜空出神。今夜的天空布着厚厚的云彩,连月亮都被遮掩。不一会儿,天上飘起悠悠的细雪。 忽然,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天上落雪,地上结霜。你这样会着凉的。” “楚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何天遥讶异地坐起身来。 “你白日里强作欢颜,夜晚则常常独自来此消愁,当我不知?”楚璇玑在他旁边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酒壶,“我烫好之后一路捂过来的,肯定还热着,喝吧。” “谢谢。” 几杯热乎的烈酒下肚,似乎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连我哥哥都没发现的事,你怎会看出来?”何天遥问道。 “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夜夜仰望星空,思念逝去的故人。”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伤心事。” 楚璇玑望向远方朦胧的地平线:“人生在世,总要经历生死离别。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 “是啊……愿意和我说说么?” “当然。”楚璇玑苦笑了一声。于是,她抱着双膝,慢慢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何天遥听了,略有些吃惊,楚璇玑和颜子召两个人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都是家族几乎被灭门,都是只身逃亡,都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手足。说来也巧,楚璇玑是找弟弟,颜子召是找姐姐,若不是已经得知姜怜语才是颜子召的姐姐,何天遥肯定会以为颜子召就是改名换姓的楚璎珞。 讲述完之后,两人沉寂了片刻。 何天遥问:“仰望着星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唯独世间与其阴阳相隔。既然于世间再无重逢之日,只能在冥思之时,魂似飞落天外,好像仍可与故人之魂相见。每每东方破晓,方才如梦初醒,却不知故人魂归何处,惆怅万分。” 同病相怜,感同身受。何天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雪花无声无息地飘着,雪片越来越大。 楚璇玑伸出手来,目睹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轻声道:“这可是今年的初雪哩。” “初雪……”何天遥不由得想起了初雪殿。 再度沉默了许久,何天遥轻声吟诵起来: “岁寒时, 烟拢月。 四野幽宁, 仰躺望天阙。 点点星光莹寂夜, 恍恍惚惚, 魂入黄泉界。 履白霜, 花草谢。 云掩清空, 风伴冬初雪。 千万哀思愁酒烈, 沉默无言, 同病相怜切。” 楚璇玑赞叹道:“好一首《苏幕遮》。赠你个题目吧,《雪夜归魂》。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是该收回心魂的时候了。” “是啊。” “酒还有吗?也给我喝一点儿。” 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之中,两人坐在一起望着远方的朦胧,一口一口喝光了一壶烈酒。 第六百九十一章 玉阳帝皇 也许是有了个可以倾诉对逝者之思的人,何天遥心中痛失好友的愁苦逐渐平复,主要精力也转至修炼上。冬去春来,如今已经是飞升至清微界的第七个年头了。 由于自己躯体情况特殊,何天遥修炼时格外小心翼翼,取代了丹田功效的残剑似乎比丹田还要好用。在刻苦修炼之下,他的实力日益精进。不过,他的心却一直悬着,毕竟残剑不是丹田,而且在真境四品之后,很快就将面对修炼过程中的一处关键——化丹。颜子召曾经告诉过何天遥,化丹的上限是五品级。也就是说,到达四品级极限之后,不化丹的话,就不能升至天境五品。可是,由残剑代替的“丹田”,当如何化丹? 这一日晚上,何天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以为是修炼剑法累了,他出了青龙坛。楚璇玑此时不在两人时常仰躺观天的地方,于是他独自在原野上散步,思索着修炼之事。走着走着,天空乌云涌现,渐渐飘起雨来。冰雪才消,初春的雨水捎来了冬末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他拢了拢胳膊,打算回去了。未到地道入口,远远看见萧天河走了出来。 “见你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一起走走吧。”萧天河道。 关于修炼之事,何天遥并未和萧天河探讨过。一来,萧天河一直有自己的烦心事:叶玲珑始终杳无音信。不论是血骨坛还是宝应门,都没有打探到她的消息。时间一长,萧天河甚至在担心,叶玲珑莫非是渡劫失败了?按理来说,以她的实力,渡劫应该不难,可是偶有一日,在和白水集的闲聊之时,白水集随意问了萧天河一句,他是否已经有了孩子。此言触动了萧天河的一根心弦:难道在渡劫时,叶玲珑已经有孕了?倘若如此,孕中渡劫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也不知道会造成何等影响。如果真是因为有孕在身而导致渡劫失败,萧天河可是要自责一辈子了。二来,何天遥原本估计自己还将在四品级修炼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残剑丹田”竟如此好用,并且还有越修炼实力提升越快的趋势,照目前的速度,哪怕不刻苦勤修,到达四品级极限也就是年内的事。 “天逍哥,当初‘鬼皮人’前辈带走清雨姐的时候,就没留下任何言语吗?”何天遥突然想起了这件事。花清雨精于药理和人体研究,也许能为他解答修炼的疑惑。 萧天河摇了摇头:“我也想找她呢。我曾经问过‘黄狼’主事,也问过青龙坛内的医道高手,可是他们都没法确切地回答怀孕对于渡劫的影响。毕竟他们都是生长在清微界的人,弄不清楚渡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想,清雨姐应该知道吧。” 何天遥安慰道:“放心吧,嫂嫂和我们一起经历过虚空之境的残酷修炼,依我看,即便她怀了个三胞胎,也照样能从容应对天劫的。” 萧天河瞅了他一眼:“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渡劫对玲珑自己来说不在话下,可是,腹中的胎儿可是没经过修炼的,这等于是连带着一个完全没修练过的人一同渡劫!玲珑她会不会为了保护胎儿,做出了某种奋不顾身之举?唉,忧煞人也!前些日子我已经拜托‘黄狼’主事打探‘鬼皮人’和清雨姐的下落了,可是至今还未得到消息。还是说说你吧,你最近又是怎么了?心事重重,修炼也放缓了,自楚姑娘陪你谈心以来,你已经许久未曾如此了。” “怎么,你都知道我们谈心的事了?” “有白水集在,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天河咧嘴笑道,“他早就发现了,而且连你们每次谈天何时去、何时归都一清二楚。” “那个多嘴好事的家伙……”何天遥气道。 “有个温婉的姑娘陪着你舒缓抑郁的心情也是件好事。”萧天河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当初立英因我而逝,伤痛也长久封闭了我的心扉,从大赤界到禹馀界,直到我为了搭救玲珑而四处奔走,我才意识到该活在当下。那个婷儿姑娘魂留禹馀界,如今你已身在清微界,当是放下的时候了。楚姑娘温柔端庄、善解人意,可不要错过了。” 何天遥脸红了:“我现在哪有心思考虑这些……”接着,他就将天绝塔中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疑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萧天河。 萧天河听后大吃一惊:“化丹?怪不得‘黄狼’主事在年初曾经提及要为我搜罗一颗妖灵宝珠呢!可是,我已经升至五品级了啊!” 这下轮到何天遥大吃一惊了,他还以为萧天河刚才是因为“断剑代替丹田”之事而吃惊呢。“不可能,颜子召亲口说过,五品级就是化丹的极限!” “我骗你做什么?就在几天前,我刚升到五品级,经脉中共有五股功力!” “那……难不成是颜子召骗我?” 两人一起停住了脚步,在雨中面面相觑。 须臾,何天遥十分肯定地说:“不,不会错的。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只是颜子召,我师父‘秋老’和掌门师姐也曾说过化丹之事。修真新时期,化丹是每个人类修真者都必定要经历的重要过程。化丹挽救了将要倾覆的人类修真之道,就连‘修真新时期’这个名字都是因此而来的。” “修真新时期”对萧天河来说可是个新鲜词。在得知详尽之后,萧天河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不需要化丹就升至五品级的原因。当初,人类修真之道没落的缘故乃是由于天地之气渐趋稀薄,导致需要借助天地之气修炼的人族修真者在修炼至一定水平之后,实力就会停滞不前。而妖族修炼之法异于人类,最终有高人开创了“化丹”之法,才使得人类修真之道得以存延并发展。言其实质,“化丹”可谓是对“天地之气稀薄”的一种补救之法。 而“天地之气稀薄”的问题对于萧天河来说却是不存在的。他有另外一个更好的补救方法——裂空刀。裂空刀内无穷无尽的魔道天地之气不仅保证了萧天河可以不必化丹而继续修炼,也使得他的修炼速度比他人更快,所以他甚至能够先于曾经进过天绝塔的何天遥一步升入五品级。 听过萧天河的分析,何天遥也恍然大悟。他在四品级阶段修炼如此之快的原因想必也是因为断剑内天地始气之故。 萧天河道:“如此说来,那柄断剑可不简单。能和裂空刀一样,内含天地之气,理应是一个品级的武器。你刚才说,断剑叫什么名字来着?” “斩虚,斩虚剑!” “‘斩虚’……‘裂空’……”萧天河默念着,“为何剑名与刀名恰好各有‘虚空’的一字?”他隐约觉得斩虚剑和裂空刀似乎有某种联系。 “对了,八兽珍戒的秘密你们弄清了吗?” “没有。”萧天河摇头道,“上次‘红樱’主事来时,‘黄狼’主事已经让她把霜雁戒带回去了。” “带回去?为什么?” “‘黄狼’主事的意思是,珍宝尽量不要都存放在一处。我们这几枚……”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利而诡异的啸声,震得人心惊胆颤。两人惊而回头,远处地平线上正亮着一抹妖冶的红光。 “青龙坛!”两人齐声大呼,一路狂奔。地道入口已被炸开,周围地面满是碎土残渣,一片狼藉。果然是出事了!两人一头扎进地道之中。 青龙坛中已经打成一片,众多身穿土黄色衣衫的蒙面高手正在与血骨坛人众鏖战。那些黄衣人见着萧天河与何天遥,挥舞着兵器杀向两人。与他们相比,两人的实力明显差了一大截,好在坚实的躯体再次发挥功效,兄弟俩刀枪不入,一路闯进战圈中心。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正背靠着一座墙奋战,白水集则在不远处被几个衣服上绣着金花的高手团团围住,四个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白水集急得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将青龙戟舞得如风车一般,奈何敌人个个实力不俗,他根本脱不开身。 见萧天河、何天遥两人无事,白水集这才松了口气,停止了咒骂。另外一边,“黄狼”主事也引着几名敌人靠拢过来。他身后的敌人之中,分明有两张没有蒙面的熟脸,一人是《清微榜》上居高名却心性邪恶的“聚灵郎中”欧阳颇,还有一人正是在玉阳洲八木森林曾经与欧阳颇一同出现的那位年轻俊俏的高手。短短数月不见,那位高手似乎成熟了不少,连个头都好像长高了一些,唯一不变的是脸上那份独特的阴沉。 “原来是你们两个狗东西!”白水集见着欧阳颇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果然在这里!”欧阳颇阴阴地冷笑。 附近的敌人都停了手,刚才围攻白水集的那几个金花黄衫高手此时都退到了那名年轻高手的身旁。细看那高手今日的衣着,可远比八木森林那会儿华贵许多,全身衣物皆是金线所制,胸前还绣着一轮银丝“白日”。联想到欧阳颇对他的态度,他的身份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就是玉阳帝皇——法如一!”“黄狼”主事道。 此言一出,黄兆离、薛瑞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楚璇玑疑惑道:“可我记得玉阳帝皇是个中年男子啊!” “黄狼”主事又道:“我也是因为这个而一直在怀疑不定。不过今日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法如一本人。除他之外,玉阳洲不可能再有这等高手。而且,虽然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青春相貌,但面容和原来还是有不少相像之处的。” 青年这时才开口:“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也就不隐瞒了。没错,我正是法如一。” “黄狼”道:“今日法皇为难我青龙坛,还望告知原因。” 法如一淡笑一声:“当初你的义兄——‘白龙’主事与我的过节,你我心知肚明。” “黄狼”摇头:“陈年旧事,过眼云烟。我不信法皇是因此而来。” “我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法如一说话有着与他的相貌完全不匹的凶狠。 “黄狼”叹了一声。他已经做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准备了。 白水集碰了碰黄兆离:“法如一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几?” 黄兆离哆嗦了一下,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第四!” “玉阳帝皇法如一,在仙道排名第二,仅次于丹幽帝皇——房瀚兴!”薛瑞烟补充道。 白水集揉了揉鼻子,霸气吼道:“杀了他,我就是天下第四!”声落,他挥起青龙戟直取法如一。 前番相见,法如一手持双剑,同时与“黄狼”、“应海”两人交手;如今他却抽出一柄六尺来长的细剑与青龙戟相搏。 “华铤剑!”“黄狼”主事眼睛一亮。法如一的华铤剑天下闻名,正巧,“黄狼”的武器也是一把细剑,他当即挥剑冲了上去。法如一以一敌二,全无惧色,甚至当欧阳颇挥起拂尘正要相助,都被他给喝止了。 既然年轻人是玉阳帝皇法如一,那几个金花黄衫蒙面高手的身份也就明了了,必然是玉阳洲三司以及三司座下的副手。纵然青龙坛不乏高手,可今夜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若是血骨坛其他三位主事在此,也许尚有一战之力,可惜远水不救近火,“黄狼”主事如何不知?于打斗之中,他唇齿微动,传音白水集。幸而“黄狼”也蒙着面,法如一并没有发觉他在传音。 白水集抽空脱身,斜刺里冲开一条路,大叫一声:“走!”黄兆离等人赶紧跟上,待欧阳颇追来时,面对的却是萧天河与何天遥两人断后。欧阳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身躯竟如此坚实,他的攻击竟然仅伤得两人皮肉!白水集引着大家七拐八绕走进一条狭长的窄道后,就转而来到了队尾抵挡欧阳颇。窄道愈行愈窄,最终只剩一人宽。经过一处最窄的狭口时,白水集按照“黄狼”主事所授要诀,在两侧岩石上飞速点了几下,上方巨石轰然落下,若不是欧阳颇闪得快,险些被砸中脚。原来这是一条只有“黄狼”主事才知道的出坛密道,情急之下,他让白水集掩护并非血骨坛的这一行人从密道先逃。 对白水集而言,他最在意的就是萧天河的安危。至于对血骨坛人众的朋友道义,此时他也顾不全了。密道的出口在树林边的一座岩石下面,逃出之后,一行人钻进了林中。 “继续往森林深处逃,以防欧阳颇从另外一条通道出坛追来!”白水集道。 萧天河愣了一下:“你就不回去了?” 白水集道:“你真当我是天下无敌呢?那个法如一比上一次见时更加厉害,也不知是上次他留了手还是这几个月来实力更精进了,反正我是打不过他。再加上那个‘聚灵郎中’,要不是‘黄狼’主事告诉我这条出坛密道,恐怕今日咱们全都得交待在那儿!” 萧天河急道:“那‘黄狼’主事他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白水集无奈,“我劝你还是先顾自己吧!面对那种强敌,逃跑不丢人,枉死才是傻子呢!再说事情因血骨坛而起,我们本来就是被牵连的。” “不行,我要回去!打不过至少也能逃命,我有……”“办法”二字还在萧天河口中,白水集就一掌将他打昏了,然后扛在了肩上。 何天遥猜到了萧天河的打算,他是想用孟章佩来救“黄狼”主事的命。可是,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以欧阳颇的功力,已经能伤到萧天河了,更不用提实力更高的法如一。到时白水集只能缠住一个,另外一个人绝对有能力杀了萧天河。 如此,大家也只能狠心不管血骨坛人众了。一行人一路披荆斩棘,一口气往森林深处逃了几十里。考虑到欧阳颇那等高手都会飞,加上初春时树木枝叶没有那么茂密,遮挡不严,所以直到遇到一座瀑布,几人才放缓了脚步。从瀑布跃下深潭,白水集意外发现潭底有一个通向山岩的洞窟,洞窟另外一边连着更大的溶洞,正好可供藏身。经过冰冷的潭水一激,萧天河清醒过来。经过何天遥劝说,他也只好打消了回去救人的念头。 “黄狼”主事平日对众人不薄,大家纷纷长吁短叹,恼恨自己实力不够强。尤其是何天遥,其实他才是最难受的一个,毕竟“黄狼”主事曾替霏晴派解围,而且他也知道“白龙”主事与法如一之间的仇怨。“可惜姑姑心念自己的罪过,不愿向‘黄狼’主事说出当年麒麟总坛惨案的真相,化解两人之间的仇恨。今日若是她也在青龙坛,结局也许就会不一样了……”何天遥心想。 黄兆离道:“当初玉阳帝皇与血骨坛‘白龙’主事结仇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最终,事情以麒麟总坛的覆灭而告终。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法如一依然对血骨坛怀恨在心。” 薛瑞烟叹道:“不知黄兄是否留意了法如一身旁的那几个人,据我观察,玉阳洲的大司马柴弘义、大司徒池景能、大司空鞠乐臣都在其中!三司齐出,照这个架势来看,法如一是打算将血骨坛从江湖中除名了。” “我只认得柴弘义,其他两人本就没见过。不过看他们的实力,想想也知道肯定是玉阳洲‘三司’都来了。我们得及时告知血骨坛另外三位主事,做好应对。”黄兆离道。 楚璇玑幽幽地说:“民对官,如何应对?法如一能杀到青龙总坛来,肯定也得到了琅苍帝皇尚明弦的暗中相助。以八大帝皇之间的交情,恐怕三位主事将会面对‘打,打不过;逃,逃不得’的情形。” “那藏总归能藏得住吧?” 楚璇玑摇头道:“青龙坛建在地下,不也没藏住么?要说青龙坛中有内鬼,我不相信。依我看,应该是青龙坛的位置早已被探明了。玉阳帝皇法如一和琅苍帝皇尚明弦虽分属仙、魔两道,但据说私交非常不错。就连几年前琅苍、神炎两洲的战事,后来也是法如一站出来给劝和的。所以这回应该是尚明弦提供的青龙坛位置。” 听了这番话,何天遥不由得心中一沉。 第六百九十二章 獬豸出山 提起神炎军与琅苍军的战事,何天遥自然就联想到自己初入清微界之后的那次送信之行。当初所送密信的内容,一直是一个谜。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今日之事也许和那封密信有关。 接着楚璇玑的话茬,薛瑞烟道:“据我所知,法如一和神炎帝皇融律先的交情也不错。故而当初琅苍、神炎两军交战时,法如一将边关守将后撤数百里,摆明了一副两不相帮的态度。不知为何,他后来突然站出来当了和事佬。” 楚璇玑点点头:“这正是我想说的。法如一和尚明弦、融律先三大帝皇极有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法如一出面替神炎、琅苍两军调停,或还有其他的好处。作为回报,尚明弦提供给他青龙坛的位置,融律先亦是如此。神炎、琅苍两洲都与玉阳洲毗邻,而攻打青龙坛只是法如一计划的第一步,正巧血骨坛的朱雀总坛就在神炎洲,接下来的事就不难猜了……” 楚璇玑分析得头头是道。何天遥坐不住了,他已经可以确定,当初他所送的密信一定就是青龙总坛的位置。朱雀总坛的主事正是二师姐姜怜语,不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将危险及时告知于她! “你去哪里?”萧天河一把拉住了何天遥。 “我得赶在法如一攻打朱雀总坛之前通知‘蓝玉’主事!” “血骨坛自有传信之法。也许‘蓝玉’主事此时早已知道了。”黄兆离道。 何天遥略一思索:“那更不妙了。‘蓝玉’主事得到消息后势必会率众飞去青龙坛相救,岂不是正好撞在法如一剑上?眼下当避之,而不是战。” “以一洲帝皇的能力,真的是避无可避。”楚璇玑道。 “‘蓝玉’主事可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只要她不离开霏晴派,也许……” 薛瑞烟叹道:“恕我直言,除非法如一不知道‘蓝玉’主事就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否则以当下的局势,霏晴派未必能保护得了‘蓝玉’主事。因为天绝塔之事,本来其他宗派就对霏晴派心怀敌意,所以到时别指望其他宗派会念在同道情谊得罪一洲帝皇,不落井下石掺和一脚就是不错的了。此外,也许你还不知道,青变帝皇劳承舜是法如一的师弟,以他二人的关系……” 何天遥身躯一震,颜子召说过,仙道的四位帝皇:丹幽帝皇房瀚兴、玉阳帝皇法如一、紫朱帝皇满天秋、青变帝皇劳承舜乃是师兄弟。虽分踞一洲,各为其政,但关系在那儿摆着呢。“都是因为我……”他难过地念叨着,将当初送密信之事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青龙坛因为那封密信而遭殃,霏晴派因为天绝塔之事而成众矢之的,他将过错全都归咎于自己。 “即便不是你,琅苍军也会找别人送信的。”萧天河安慰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除了尚明弦和融律先之外,剩下的两位魔道帝皇有没有谁和法如一不对路的?如果躲进他的地盘,法如一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是个思路。熟知江湖情况的黄兆离与薛瑞烟对视一眼,黄兆离道:“剩下两个魔道帝皇是太玄帝皇步重芳、碧颢帝皇晏远波,两人分别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第三。据我所知,两人同法如一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但也没有彼此仇视。” “得看两位帝皇究竟愿不愿意为了血骨坛得罪法如一了。”薛瑞烟道。 萧天河说:“如果不愿意,那就想个方法让他们愿意。总之,先躲进这两个洲再说。正好玄武总坛、白虎总坛就在太玄、碧颢两洲,考虑到太玄洲离霏晴派较近,方便呼应,血骨坛人众还是先聚集在白虎总坛比较好。” 众人纷纷点头。 “现在大家赶紧疗伤,等伤愈出去之后,找一个宝应门分处传讯。”黄兆离道。 萧天河却摇摇头:“不,来不及。当初琅苍军让遥弟秘密送信,在黄云岭还被神炎军捉到过,说明琅苍、神炎两方并不知道究竟对方提供给法如一什么好处,也就是说,法如一不想让两边知道他和对方的协议。现在青龙坛被攻,融律先得知之后一定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因此我估计法如一在离开青龙坛之后会立即杀向朱雀坛,赶在消息传到融律先耳中之前行事,以免节外生枝。看来,此事得让白兄赶紧跑一趟了。” 白水集几乎没受什么伤,大家也都知道他速度惊人,肯定能比法如一更快赶到朱雀坛。 何天遥焦急道:“可是,我们不知道朱雀坛在哪儿啊!” “不去朱雀坛,而是去霏晴派。霏晴派如今在江湖上的风声太大,即便是让宝应门传讯,谁知道当中会出何种意外?让白兄亲自前去霏晴派,再让霏晴派传讯给朱雀坛,这样不管法如一下一个目标是哪边,都来得及做好应对。”论运筹帷幄,无人能及萧天河。 白水集估计欧阳颇应该不会追到这里,于是一个人潜出了溶洞,谁知刚浮出潭面,就看到半空中的欧阳颇。 欧阳颇甩了下拂尘,冷声道:“你果然藏在这儿!”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逃来此处的路上,白水集没有发觉欧阳颇跟在后头,也就是说,欧阳颇是一路追寻至此的。 欧阳颇抬起鼻子嗅了嗅,狞笑道:“能隐藏得了行踪,但却无法隐藏血腥之气。”这嗅觉真是敏锐得骇人。 情况突变,溶洞中的人无一是欧阳颇的对手,绝不能让他进洞。白水集只好纠缠住欧阳颇,两人在潭边鏖斗。 白水集边战边引,勾得欧阳颇离瀑布越来越远。欧阳颇似乎没猜到潭底连着一个隐秘的溶洞,一心对付白水集。他那拂尘银须也不知是由何种材料制成,和他本人一样难缠,一旦缠绕上戟柄就很难挣脱。不仅拉扯不断,就算用戟刃也切割不断。于是白水集转变使戟套路,减少劈砸横扫,多用戟尖和小刃戳刺。 欧阳颇见白水集戟法精妙,也懒得过多纠缠,抽身撤步,甩动尘须,银须道道光芒,仿佛流星飞火,这可是他的绝招《三光煞命诀》的第一阶段——星光阶。这招《三光煞命诀》于八木森林施展过一次,可惜那时候白水集并不在场。如今白水集只觉得亮须扰乱视线,格外烦扰,于是瞪大眼睛,更加专注尘须之后欧阳颇的动作。 欧阳颇阴笑一声,三光煞命诀升入第二阶段——月光阶,森林中霎时笼罩在刺目的皎白之色中。白水集冷不防被白光刺目,惨叫一声捂住双眼,血已从他指缝间淌落。 “什么邪招?何等阴险!”可怜白水集,一时不慎,被灼了双眼。 欧阳颇见状大喜,趁白水集看不见时飞射银须直**喉咙,妄图在《三光煞命诀》的第二阶段解决战斗。 好个白水集,眼睛看不见了还有耳朵可以听,连拂尘须飞来的微乎其微的声响也捕捉到了,险险地歪过头去,一根银须甚至穿破了皮肉。他一边怒骂,一边挥戟强攻。欧阳颇大惊,暗道这人怎么眼瞎了都不逃?戟势凶猛,欧阳颇只得连连后撤。他那《三光煞命诀》固然厉害,但也并非没有缺点。要说真正最厉害的杀招就在最后一个阶段——日光阶,可是施展《煞命诀》必须有一个蓄势的过程,得先经过星光、月光两阶方能使出第三阶大杀招。现在第二阶蓄势未完,白水集出戟密集,使得他应接不暇。 也许是愤怒所致,欧阳颇只觉得白水集的青龙戟比之前更加势大力沉。况且他的眼睛和没瞎时一个样,不论欧阳颇往哪个方向躲闪,他都步步紧逼。 突然,白水集变了一招,刺戟不中后当头落下,欧阳颇避无可避,横托拂尘抵挡。就这一下,将欧阳颇的双脚硬生生砸进了地中。还没完,那戟尖迸射出一道气波,震得欧阳颇头昏眼花,耳内轰鸣,险些站立不住。白水集趁着他分神的空档,用小刃下端勾住拂尘柄,用力向后甩去。落戟劈砸、气波冲击、勾兵缴械三步一气呵成。 欧阳颇迷离之间忽觉拂尘要脱手而去,精神陡然一振,要是武器脱手的话,施展到一半的《三光煞命诀》就止势了,他只得紧紧攥住拂尘。白水集力大,将拂尘带人一起从地上勾起,也不甩开,干脆旋戟将人在空中抡起圈来。 “受死!”白水集怒吼一声,高高跃起,调转戟身,呈海底探月之势,将欧阳颇戳向地面。这一下可是攒了白水集七、八成力气,可欧阳颇还是死也不撒手,两人像是陨星坠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同时,夺目的金光四射,“轰隆”一声巨响,两件武器飞落在地,两人躺在坑底。欧阳颇右胸被戳了个血洞,皮肉翻裂,眼见着活不成了,不过他在最后落地的一刹那也使出了《三光煞命诀》的日光阶,那金光灼得白水集体无完肤,血流不止。 两败俱伤!不过白水集自认为是自己胜了。因为他还有命,而欧阳颇被戟贯穿胸膛,必死无疑。 没有想到,须臾之后,他耳边却突然响起欧阳颇的叹声:“没想到妖力竟如此深厚!” 白水集大惊,欧阳颇的声音平安和、气息平稳,似乎没有受伤。这怎么可能?他刚才分明感觉到,戟尖扎入了欧阳颇的胸膛!“你……你居然没死?” 欧阳颇狂笑不止:“死?我堂堂‘聚灵郎中’可是不死之身!” 不对,白水集敏锐地察觉到,欧阳颇的声音和之前有些许不同,好像变得更圆润、清亮了一些。 “为了杀你,居然足足耗了我五颗极品妖灵宝珠!”欧阳颇又道,“不过得了你的妖灵宝珠也算值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妖族!”白水集恍然大悟,原来自始至终,欧阳颇的目标都不是萧天河他们。 欧阳颇捡回拂尘,卷住了白水集的脖子,踏住他的胸膛:“怪只怪你生不逢时!”他正要结果了白水集,白水集的体型突然发生了变化,变粗的脖子挣脱了拂尘须,最终,一头巨大的羊形怪物显现在坑中,他化出本体了。 欧阳颇毫不在意,他伤得如此之重,化出本体也无济于事,反而妖力消耗得更多,死得更快。 羊怪昂首嗥叫起来,抬起右前蹄,重重向地上踏去。在脚触地的刹那,白水集变回了人形,只见他单臂夹住青龙戟,和前番刺击欧阳颇一样戳向坑底。顿时,坑底龟裂,裂缝向外围疾速扩散,缝隙中还散射出白光,紧接着地面碎裂开来,土块四射乱飞,欧阳颇甚至都没回过神来就被轰飞了。 大地震颤,森林动摇,沉闷的轰鸣在空中回荡,仿佛爆发了一场地震。刚才的大坑又深了好几丈,白水集依然靠着长戟支撑而立。而这时,欧阳颇已经筋骨尽断,不知被埋在哪堆碎土里了。 白水集的奋力一击,溶洞中的人当然也感觉到了。萧天河心中一沉,暗道糟糕,震动突然迸发,霎时而止,这绝非自然而生的地震。有能力造成这等震动的人,必定是顶尖高手。震感强烈,说明打斗就发生在离瀑布不远的地方。“肯定是白水集遇上了追来的欧阳颇或是法如一!”他心想。 可是,刚才的震动导致洞口上方落下来几块巨岩,将溶洞彻底封住了。想要破开岩石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那是什么?”楚璇玑忽然指着溶洞深处。 众人循向望去,远处的洞壁上出现了一副怪异的图案,图案是由发光的红线组成的,线条杂乱无章,而且还在扩散,最终布满了整个洞壁。 黄兆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糟了,洞要塌了!”话音刚落,洞壁“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幸好溶洞并没有塌,塌的只是那一块洞壁而已。 洞壁之后是一个更大的洞,洞壁散发着莹莹的红光,刚才那些“红线”正是红光透过裂缝形成的。不过,众人无暇欣赏这等奇景,因为洞中趴卧着一只怪异的巨兽。那巨兽的身躯趴着也有二十来丈高,肩顶着洞顶,脖颈生有一圈暗红色的长鬃,身披厚毛,四肢生鳞,通体黑色,巨爪似熊,蓬尾似狐,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它额头正中的那根长角,呈莹白色,由于巨兽侧着头,长角竟一直伸到它的腹部。 没人见过这种模样且如此庞大的巨兽,尽皆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也许是洞壁碎裂惊扰了巨兽,巨兽轻轻抖了抖围着脑袋的那圈长鬃,竟口吐人言:“就是你们几个震塌了洞壁?” 没人回答。 巨兽这才缓缓转过脑袋,那根长角虽然霸气,但显然妨碍了巨兽的动作。也难为它了,如此庞大的身躯,卡在仅仅大一圈的山洞里,若不是洞壁塌裂,恐怕它压根就动弹不得。 “是谁震塌了洞壁!”巨兽的正面相貌更加吓人,凸出的眼眶中嵌着两颗红彤彤的眼睛,血盆大口上是一个古怪的朝天鼻。凶神恶煞无非也就是如此吧。 萧天河正要开口,巨兽却自问自答起来:“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们!居然是他!”巨兽强行站起身躯,整个山都随之震颤,它快要把山给撑裂了!巨兽弓了弓身,铆足了势,俯首冲向了众人。众人慌忙躲开,巨兽也不减速,一头撞向了挡住洞口的那些巨岩。感觉像是又爆发了一场地震,不仅是巨岩,连山居然都被巨兽给顶开了,整座山塌了小半边,瀑布从上空飞流而下。 大家连忙钻出瀑布,巨兽的身影却不见了,潭边有一个身形健壮、肤色黝黑的男子背着众人站立。他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黑裤,披头散发,手持一柄长杆大斧。 “哈哈哈!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终于自由啦!”男子伸臂仰天狂笑。无疑,他就是那头巨兽。 萧天河总觉得,眼前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同样是近三十丈的巨兽,同样是囚困于岩洞多年,同样是出洞之后才化成人形。莫非此人与白水集有关系? “白泽!受死吧!”男子突然提斧狂奔,起步的一脚竟然蹬碎了潭边那块岩石。 “不妙!”萧天河赶紧掠过潭水追了上去,男子能叫出白水集的本体之名,必是旧识。看样子,两人应该是仇敌。如此也证实了,刚才第一次震动的确是白水集和高手相斗引起的。 一行人先后追到了巨坑边。坑底,白水集浑身是血,面目全非,握着长戟的手微微颤抖着。刚才那名男子蹲在巨坑坡上,他并没有攻击白水集,而是细细地打量着。“真的是你!你怎么弄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男子戏谑地问道。 “獬豸!没想到你也活着!”白水集仰天长叹,“今日算我白泽时运不济,竟在半残之态遇上了你!罢了,要打要杀,尽管放马过来!” “嘁!我现在动动指头就能捻死你!”男子轻蔑至极,站起身来,却将长斧横扛在双肩上,“这么杀了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白水集松了口气,坐了下来:“我若是完备之态,恐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先想办法治好眼睛再说大话吧!跟个瞎子打个屁!”獬豸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径直升空离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赶紧下坑将白水集搀扶出来,见他体无完肤的惨状,众皆不忍。听他说完事情经过,大家方知之前的凶险。借助丹药简单疗伤过后,白水集稍微恢复了些。不过肤伤和眼伤得找个医术高明的人看看才知道有没有恢复的希望。 “瞎了也就瞎了,是我自己大意了。”白水集自己倒是不大在乎。 萧天河坚定地说:“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落得如此的。说什么我也得给你治好。” “白公子,你击败了‘聚灵郎中’欧阳颇,从今往后就是《清微榜》排名第九的高手了!仅次于八大帝皇的江湖第一人!”薛瑞烟半是称赞,半是安慰。 “呵呵呵,那可未必!”深坑另外一边的土堆上传来一声怪笑。 第六百九十三章 黄狼之死 土堆上,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的衣服上满是血迹,但身上却不见任何伤痕。他的手中握着欧阳颇的那把拂尘。细看其相貌,不正是欧阳颇吗?他怎么会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又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今日你的妖灵宝珠,我志在必得!”欧阳颇不仅是相貌,连声音都变稚嫩了。少年模样的他摆动拂尘,再次开始施展《三光煞命诀》。 白水集已到极限,再勉强应战,怕是会妖力大退,更何况欧阳颇此时是完备之态。情急之下,众人纷纷拿出武器,一股脑冲了上去。 欧阳颇寸步不移,直到众人近身,突然怒吼一声,一股强烈的气波从他身上爆发,将所有人都弹飞至坑中。“给我一起死吧,哈哈哈!”欧阳颇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竟原地转圈,手舞足蹈起来,拂尘银须越来越亮,《三光煞命诀》即将进入月光阶。 千钧一发之际,何天遥灵机一动,高叫一声:“大家退后!”然后施展《飘雨追风步》接近欧阳颇。欧阳颇怪笑不止,拂尘射出银须,何天遥及时以一化三,避过了攻击。欧阳颇虽然讶异,但料想区区一人近身又能如何?他一把抓向何天遥的喉咙。这回何天遥没有闪躲,被他抓个正着。正当欧阳颇打算捏碎何天遥的喉咙时,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迎面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震飞了,身体贴地犁出一条深沟,连摔带滚,直退出去二十几丈才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比刚才受白水集那一阵伤得还要惨。遍体鳞伤,胸膛凹陷,右腹部还烂了个大洞,四肢断了其三,左臂在震荡中化为了碎渣,右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右臂还留在何天遥的脖子上,仅剩一条左腿伶仃将断,整个人躺在沟里就像是一摊烂肉,也不知还有没有气了。 再看何天遥,再次被震落在大坑中,衣服成了碎片,身上只有一些小伤而已。大家不禁瞠目结舌,可以说何天遥是众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他究竟用了什么招数将欧阳颇打得那么惨? “白兄,快,去杀了他!”何天遥觉得神志有些模糊,刚站起身来又倒下了。虽然这会儿欧阳颇已无任何反抗之力,谁都能杀了他,但是,牵涉到《清微榜》排名之故,还是由白水集动手最好。 白水集走到了欧阳颇身旁,欧阳颇含糊不清地威胁道:“若杀……了我,法……法皇不会放过……”白水集冷笑一声,毫不客气,一戟削去了欧阳颇的头颅。《清微榜》上排名第九,江湖第一高手,至此命归黄泉。 欧阳颇一死,他所带的法宝也成了无主之物。白水集收了他的储物戒指,里面除了许多炼丹原材之外,还有十几颗高品质的妖灵宝珠。 高品质妖灵宝珠对修真者来说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白水集顺手就把宝珠分给了大伙。这时,一团淡淡的白雾从欧阳颇尸体的丹田冒出,飞速盘旋升空,消失不见了。但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尸体上,所以没人留意到那团奇异的白雾。 得了宝珠的薛瑞烟笑逐颜开:“白公子,这次可以真真正正的恭喜你成为江湖第一高手了。” “可欧阳颇并不是被我击败的啊。”白水集瞅了何天遥一眼。 何天遥却摇头道:“不,凭我自身的实力,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将残剑中的天地始气释放出来而已。确切地说,欧阳颇是被威压给崩伤的。”他对于这些信得过的同伴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知道天绝塔中发生的事。 “原来那就是天绝塔威压的强度……竟能将欧阳颇那等高手震瘫,好生厉害!”黄兆离赞叹道。 “毕竟连冰鹤门的高手也只在天绝塔第八层待了一个来月而已,结局却是重度伤残。何公子,不知你刚才引出始气而造成的威压,大约相当于天绝塔的第几层?”薛瑞烟问道。 “到现在为止我也只做过两次这种事。第一次是刚认主残剑之后,稍微引出来一点天地始气,就把我和颜子召给震昏了;这回是第二次,我生怕威压弱了伤不到欧阳颇,于是就没有刻意压制,我估计差不多也就是第九层的强度吧……其实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万一不小心伤了你们,我可是要后悔一辈子了。”何天遥尴尬地笑了笑。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好在效果还不错。瞬间爆发的威压只摧毁了欧阳颇一人而已。 现在还有一个疑问未解:欧阳颇为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伤势。 萧天河记得,当初在八木森林,欧阳颇与车宏伯在一场恶战之后的第二天,就以完好的姿态去而复返了。此次更是惊人,白水集震伤他之后,也只是盏茶功夫,他已然伤势痊愈。联想到他声称耗费了许多妖灵宝珠,萧天河猜测,他应该是创出了一种能够借助妖力迅速疗伤的方法,并且在疗伤过程中,相貌、躯体都会变得更加年轻。 对于这个猜测,大家都表示赞同。如此来看,白水集的的确确击败了欧阳颇,《清微榜》第九之位,他当之无愧。 说起来,玉阳帝皇法如一的相貌较八木森林时也发生了变化。“我知道了,在八木森林时,法如一一定是刚刚疗伤完毕,所以显得年轻稚嫩,经过了这几个月,他的相貌变得成熟了。”薛瑞烟道。 黄兆离道:“可是区区几个月,他的模样怎么像是长了好几岁似的?” “也许恢复年轻相貌只是暂时的?”萧天河道。 “不知清微界的人是否有寿命极限?”何天遥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楚璇玑道:“在修真新时期之前,人的寿命也就在五百年左右;开创了新的修真方法之后,恐怕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修真新时期也才开始了不到千年,在这期间死去的人全都是……呃,话不太好听,全都是死于非命。” 何天遥若有所思。他记得“姑姑”夏侯晴当年与法如一结仇的原因就是解救了百名被抓的婴儿。婴儿,聚灵郎中欧阳颇,玉阳帝皇法如一,恢复年轻,何天遥隐隐觉得,这之间可能有某种联系。 这时,在旁边打坐疗伤的白水集忽然道:“既然何公子能以威压制敌,那得马上赶回青龙坛去啊!” 一语惊醒众人。安全起见,回援不需要太多人,何天遥本只让萧天河同行,但无奈白水集非要跟着萧天河,于是三人一起上路了。 “到时你就用威压崩那个姓法的,只要杀了他就一了百了,我也不必去霏晴派传信了!”白水集道。 何天遥略显担忧:“法如一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四的高手,比欧阳颇更强。事情会和预想的那样顺利吗?” “第四又如何?崩一次不行就崩两次,看欧阳颇的惨状,我估计法如一在完备状态之下也吃不住几回。”白水集信心十足,“到时崩死他,你就是天下第四了!对了,你还可以当玉阳洲的新帝皇!” 见他越说越离谱,何天遥哭笑不得:“你当法如一是个孤家寡人吗?座下的三司呢?三司座下的四将军、四府尹、四堂主呢?” 白水集振振有词:“怕什么?反正到时谁不服气,你就用威压崩他!” 何天遥无言以对,转而对萧天河说:“天逍哥,不知你能不能也像我那样,引出天地本气进行攻击?按理来说,你的躯体强度应该也能承受得了。” “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萧天河道,“等到了青龙坛,我可以试一试。法如一名气太大,杀了他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只要逼退他就行了。刚才白兄的胡话也提醒了我,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法如一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随后,萧天河又问了问白水集关于“獬豸”的事。 根据白水集的描述,“獬豸”正是巨兽的本体之名。很难界定獬豸究竟性善还是性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个非常好战的家伙。他素来与白水集为敌,两人也不知交手过多少次了,总是难分胜负。白水集也没想到他竟和自己一样,同样被五行圣祖给封在洞里了。说来也巧,今日獬豸正好是借了白水集施展绝招之力破除了禁制 当三人赶回青龙坛时,那里已是满目疮痍。四下里静悄悄的,到处都是血骨坛人众残破的尸体。最终,在青龙坛中心区域,三人发现了已经战死的“黄狼”主事。 玉阳帝皇法如一,仅凭一己之力,杀光了整个青龙坛的高手。 “唉,还是来迟了!”何天遥难过地瘫坐在地上。 白水集恨得咬牙切齿:“好狠的家伙!杀了人居然还要开膛破肚!他以前是个屠户吗?” 萧天河环视一番,还真是,附近十几具尸体的腹部都被破开了,包括“黄狼”主事在内。“被开膛破肚的人都是青龙坛的高手!法如一来打青龙坛,恐怕也不单单是因为和血骨坛之间的过节。”萧天河强忍悲痛,将这些被破开肚子的尸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 三人返回了林中瀑布,一路无话。留在林中的三人听闻之后,也甚感震惊。“黄狼”主事和玉阳帝皇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没有想到第十七位和第四位之间的差距竟有那么大。 按照估计,法如一还会继续找血骨坛另外三座总坛的麻烦。幸而他最大的帮手欧阳颇已死。众人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先去霏晴派报信。 在森林里休养了三天。白水集才刚刚恢复了一些伤势,就带着何天遥先行飞往晚飘山。姜怜语为调查杀害颜子召的凶手,此时不在宗内。吴掌门听闻青龙坛被灭之后,为痛失“黄狼”主事哭得撕心裂肺。葬了尸首之后,她日日在墓前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三位长老代其职,立即给包括姜怜语在内的三位血骨坛主事传了讯,并下令全宗戒备,以防不测。三位主事悲痛之余,按照萧天河建议的计策,调集全坛人众前往太玄洲境内的玄武总坛。萧天河等人之后也赶到了霏晴派与白水集、何天遥会合,一行人暂留秋老的山谷,精心养伤。 由于青龙坛的位置鲜有人知,所以被灭的惨讯并未在江湖上扩散。据姜怜语安排留在朱雀坛附近负责监视的暗哨回报,法如一并没有前往朱雀坛。他也没有找上霏晴派来,也许他果真不知姜怜语的双重身份吧。事情似乎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心术不正的欧阳颇死了,秋老对白水集与何天遥大加赞赏。在给白水集悉心疗伤完毕之后,他专门替何天遥检测了一下躯体。首先是躯体坚实程度,当何天遥还在一元级时,就已经能经受住马长老八品级的一刀了,如今更加厉害,据秋老估计,八品级高手只有全力攻击才能伤得了他,而且武器次了还不行,简直就像是穿了一身看不见的极品甲胄!其次是残剑丹田,见多识广的秋老也不清楚为何残剑能够替代丹田,但他能够确定,残剑丹田十分稳定,所以他鼓励何天遥继续放心大胆地修炼。 霏晴派内人多眼杂,山谷中一下子多了六个人,多有不便。在白水集伤势痊愈之后,他们就悄悄离开了晚飘山,前去玄武坛寻“红樱”主事。“红樱”主事穆迎萱将六人安排在玛瑙河附近一座山头上的废弃禅院中住下。这里环境清幽,是个静修的好地方。 几日之后的一晚,深夜丑时,两个人影悄悄地从禅院中走了出来,沿着小道一路下了山,往东钻进了树林里。 “我已经问清楚了,这条林中小河就连着玛瑙河。”说话的是何天遥。 “好。玛瑙河上客船不少,乘船到达下游的从乌城应该不难。”这个是萧天河。玛瑙河是太玄洲境内一条从南至北流向的大河,与神炎洲的琥珀江素来有“南琥珀,北玛瑙”的美称。从乌城位于玛瑙河下游西畔临近入海口的地方,乃是太玄洲的皇都。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了吧?何苦要不辞而别呢?”原来何天遥还不知道兄长意欲何为。 萧天河道:“目前虽然法如一那边暂无动静,但躲躲藏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敢在江湖上露面。我一方面要寻找玲珑的下落,另一方面还要寻找清雨姐替白水集治眼,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些问题。我在瀑布溶洞中时曾经说过,如果能想个办法让某位帝皇愿意给予血骨坛庇护,一切就好办了。现在已经有办法了。” “可是要利用残剑中的天地始气?”何天遥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只要控制着缓和地引出剑内的天地始气,就能使其在小范围内保持稳定,这点和天绝塔的情况类似。顶尖的仙道高手不去天绝塔修炼的缘由是低层修炼效果太小,事倍功半;高层则威压太大。而你引出的始气浓度已经达到足以瞬间崩死欧阳颇的程度,且那依然不是你的极限,所以我相信浓度是足够了。试想,如果有座功效更强的天绝塔,使得连八品、九品级的高手都能受益,这等好事,又有哪位帝皇会拒绝呢?只是你获得残剑时间尚短,对于剑内天地始气的引导和控制还不熟练,况且太玄帝皇步重芳是魔道之人,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太玄洲不成,就继续往西去丹幽洲,反正你我始、本二气俱全,大不了七位帝皇那里挨个儿试上一圈,即便有和法如一交好之人,以咱俩躯体的硬度,相信逃命不是难事。” 何天遥觉得此法真是妙极,若得到一位帝皇的庇护,即便被那些修仙宗派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妨事,如此也省得他们再去霏晴派找麻烦。 因为是去见太玄帝皇,人多不便,所以萧天河给同伴们留了一封信,与何天遥两人连夜下山。兄弟俩一路商量着,沿着林中小河行进。走了一天一夜,大约在第三天清晨卯时左右,两人走出了树林。林外就有路了。天还未亮,路上已经有不少赶早的行人。稍微一打听,得知了码头的位置后,两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距离最近的码头在一个名叫“煌明”的城内。煌明城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太玄洲的中心,玛瑙河正从城中穿过。由于太玄洲的繁华区域多在北部,所以作为中下游航运**的煌明城地位十分重要,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赶去这座沿河重镇的。 到煌明城时,已近晌午。兄弟俩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等繁华的大城了。往下游有班船申时才开,于是两人找了靠河边的茶馆休息品茶。 茶馆生意兴隆,人声鼎沸,附近的酒家、客栈亦是如此。两人本以为这正是大城繁荣的体现,哪知原来并非如此。无意间听得周围桌上茶客闲谈话语中时常提到“拜师”、“收徒”的字眼,何天遥道:“莫非是哪个宗派要在此处召开收徒大会?” 太玄洲的确有个江湖大宗——饮空观。饮空观乃魔道宗派,是四仙、四魔八大宗派中人数最少的一个,宗派修炼主旨讲究“空心”二字。所谓“空心”,乃是心境空淡之意,故而其门内弟子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喜怒哀惧皆若浮云。除了多年前曾经为争宗门之地与另一宗派有过一次毫无伤亡的争斗之后,饮空观再无其他江湖纠葛。宗门位于太玄洲偏远的西南角,这可真是偏安一隅,不问世事。既是如此,饮空观又怎会大张旗鼓地在煌明城收徒呢? 忽然,沿河小街上的人纷纷开始小跑,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然后茶馆、酒家、客栈中的人都齐齐放下杯盏,一窝蜂涌上了街,霎时将路堵得水泄不通,乱中还有好些人被挤得站立不稳,跌落河中,这番情景看得萧天河与何天遥两人瞠目结舌。 第六百九十四章 四圣天师 街上的一声“来了来了”,引得茶客们一窝蜂冲上了街。难怪这间茶馆是先收钱再喝茶呢,看来掌柜早已料到会是这种情景。 “客官,你们……不去吗?”店小二来到萧天河桌旁,一边问,一边探头向窗外看。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萧天河问道。 店小二转过头来,以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你们难道不知今天是天师二小姐收徒的日子?” “天师二小姐……是什么人物?”何天遥还以为是个富家姑娘。 店小二的表情更夸张了,半是惊讶半是鄙夷:“二位未免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天师二小姐可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啊!” “天师”二字让萧天河想起一个名号来,在《清微榜》上有个人的称号叫做“四圣天师”,姓魏,名伶卿。莫非“天师二小姐”就是此人的女儿? 店掌柜搭话了:“‘四圣天师’魏伶卿,《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为人和善,本领高强。她貌美无双,与‘踏月仙子’夏侯晴齐名,并称《清微榜》二大小姐。因为夏侯晴排名更高,所以人称‘大小姐’,魏伶卿自然就是‘二小姐’了。” 何天遥闻言掩嘴笑了起来。一来店掌柜说话好笑,前句还称“四圣天师”“貌美无双”,后句就说与“踏月仙子”齐名,都“齐名”了还哪来的“无双”;二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姑姑”夏侯晴还有“大小姐”这么个有趣的美称。 小二见何天遥笑,还以为他不信:“二小姐可真的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一睹芳容万里迢迢赶来我们煌明城呢!和难窥真容、阴冷淡漠、为人凶狠的大小姐比起来,还是温柔可爱、平易近人的二小姐更让人喜欢。” “这么说,二小姐她是住在此地咯?”何天遥问。其实煌明城离晚飘山也算不得太远,如果这里久居一位《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为何从来没听说过呢? “也不是,像二小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又怎么会久住在喧嚣的州城?她一直是游山玩景、云游四方的。”小二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对魏伶卿的崇拜之情,“不过她和我们煌明城的大司徒许大人是故知,所以时而会到访此地。这一点又胜过大小姐的漂泊无定、行踪成谜。”实在有趣,反正何天遥是不知道,对一个修真之人来说,“云游四方”和“漂泊无定”有多少区别。 小二还在继续说:“这不是嘛,二小姐忽而心血来潮想收徒,于是许大人就替她张罗了这场收徒大会。您二位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去看看热闹。不管怎么说,只要看见二小姐一眼,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着,他转头瞥了掌柜一眼。 正在算账的掌柜头也不抬:“那边还有个客人呢!再说没客人了你也不许去!” 小二失望地擦起了桌子。经掌柜如此一说,萧天河才留意到,茶馆最角落里还留着一个客人,那人浑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背对着窗户。 “天逍哥,我记得‘四圣天师’擅长符咒?”何天遥道。 “好像是。” “但凡擅长符咒之人,阵法水平肯定不低……”此言没错,六艺分炼、铸、制三道,同道的两艺都有共通的基础,精通一艺,另一艺的水平也不会差,“我在想,嫂嫂会不会得到消息之后也来参加收徒大会?” 萧天河心头一动,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在目前叶玲珑一直杳无音信的情况下,再小的可能也得去看一看。他立即放下茶杯:“走!” 兄弟俩出了茶馆,跟随着人群往城中央方向走去。两人前脚刚离开茶馆,馆里最后的那位客人后脚就跟了出来,远远地尾随着两人。 由于街上人太多,萧天河他们并没发现被跟踪了,和人群一起走到一个宽阔的路口附近停了下来。人们围着路边的一座五层高楼,那楼宇的外观漂亮极了,红柱青瓦,金碧辉煌,正门大匾上写着“心逸轩”,这可是煌明城中最有名的酒楼。酒楼大门紧闭,门外有卫兵把守,看来收徒大会还未开始。 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天师二小姐”,说是二小姐刚到心逸轩没多久,是从西边小道进的酒楼后门。有人声称碰巧看见了二小姐的侧脸,让周围的人无不羡慕。萧天河观察了一下,来这里应选的人十之七八都是年轻男子。 “这些人真的是完完全全诚心来拜师的吗?怕是其中有一多半的人另有非分之想吧!”何天遥小声道。 萧天河笑了笑:“我觉得也是。” 不想两人小声的交谈还是被旁边一个耳尖的人给听到了,接话道:“怎么能叫非分之想呢?天师二小姐已经说了,终身只收这一徒,之后就师徒相伴云游天下。言外之意还不够明显吗?暂时是师徒而已,以后就是夫妻了呗!” “这恐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以二小姐的容貌和本领,想双修的话,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何苦非要亲自带出个徒弟来?”何天遥不信。 那人反问:“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收徒?还要和徒弟相伴云游?” “这……我哪儿知道啊!”何天遥答不上来。 “那不就是了?二小姐一定是觉得一个人云游四方太孤单,太寂寞,想找个中意的男子陪伴。可是,天下已经功成名就的男子不是已有妻室,就是重任缠身,要不就是长相太寒碜。所以二小姐就想聚众选夫,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公开声称招夫有点抹不开面子,因此改称收徒。实力差不要紧,慢慢培养感情才是真的。”此人一边说,一边整理着头发和衣襟,看样子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 附近的人们也纷纷附和。怪不得这事闹得如此轰动呢,原来大家都这么想。何天遥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万一一会儿二小姐选中个女徒弟,这帮人可都要傻眼了。 萧天河环视四周,摩肩接踵,远处根本看不清楚,没法找人。路口周围的建筑也大多都是酒馆、商铺,无一不挤满了人。不过,在心逸轩斜对面,有座似乎无人的三层小楼,好像是个仓库,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萧天河看上了楼顶的位置,居高临下,可以俯视整个路口。于是,两人挤出了人群,绕到远处爬上房顶,又沿着一个个屋顶攀上了小楼的最高处。 谁知两人刚靠近屋檐边缘,还没来得及向下面的人群投去一眼,脚下的房瓦就突然崩塌了,兄弟俩结结实实地跌落在房内的桌上,将桌子都压坍了,桌上的碗碟盆壶“叮哩哐啷”摔得满地都是,三个拿着酒杯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 两人一骨碌翻起身来,连声道歉。那三人在弄清经过之后,不禁哈哈大笑。三人两男一女,衣着光鲜,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为何会在这栋封闭的小楼里吃酒? “本是为了避开人群,暗中挑选。没想到都躲到这里来了,居然还会被人发现。许老弟,你的方法不怎么样啊!”说话的男子眼若铜铃,两条眉毛又粗又浓,已经和鬓发连在了一起。一口浓密的胡子把嘴巴和下巴都遮住了,只闻其声,不见其口,让人不得不感慨:此人卖相真是粗犷。 另外那名男子淡眉细眼,鼻尖唇薄,一根胡子都不长,一副精明之相,声音也比刚才那位细柔很多:“这不是挺好吗?天上掉下两个来,也省得挑选了。不知二小姐是否中意?” “二小姐!”兄弟俩齐齐一声惊呼,细细端详那女子,高高挽着个发髻,插着木簪。身着一件青黑长袍,外裹一件白纱衣。面容隽秀,肤色白皙,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确实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 两人一时惊讶忘记了礼数,四目不移,直勾勾地盯着,若换做寻常女子,恐怕早已羞涩掩面,二小姐却大大方方地抬起了脸任两人细看,同时也在打量着他们。“看够了吧?”二小姐笑道。 “早就听闻二小姐貌若天仙,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萧天河说起了客套话。这魏伶卿虽然貌美,但比起叶玲珑、金婵玉,还是略逊一筹。 “我看这二人相貌还算端正。二小姐,你挑哪一个?”许姓男子问道。 魏伶卿的目光投向了萧天河:“既然上天安排了这场巧遇,我也就随缘好了。你是个魔道修真者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不愧是高手,竟能轻易区分仙魔两道。萧天河拱手婉拒:“多谢二小姐美意。不过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拜师,而是来寻人的。” “那也无妨。”魏伶卿不紧不慢地说,“寻人并不耽误拜师。你以后跟着我,不愁修炼无成。” “可是……我着实无拜师之意,望二小姐见谅。” 许姓男子有些愠怒:“你难道不知道二小姐是何等人物?下面那么多人,全都想拜在二小姐座下,现在二小姐主动收你,你竟要拒绝?” 何天遥道:“怕不是想拜在二小姐座下,而是都想拜在二小姐裙下吧!二小姐,你可知道,你对外声称收徒后就结伴云游天下,使得他们都萌生了非分之想,心心念念期盼着将来与你双修呢!” “若将来果真情投意合,双修又有何不可呢?”没想到魏伶卿竟痛快地允了,令何天遥哑口无言。 “那更加不可,在下已有妻室。今日多有得罪,先行告退。”萧天河拉着何天遥往屋外走。 许姓男子却仿佛鬼魅一般,身影一闪就挡在了门口:“站住!二小姐没说放你们走,你们就不许离开!” 萧天河道:“二小姐还能收不到徒弟?楼下有万千人可选,何苦非要强求?” “许大哥,让他们走吧。”魏伶卿松了口。 许姓男子阴沉着脸让开了。两人赶紧奔下楼去。 两人离开之后,许姓男子坐回了原位,问道:“那人根骨如何?” “千载难逢。”魏伶卿道,“不仅是他,另一个人的资质丝毫不亚于他。检测法阵刚布好他们就掉了进来,实属天赐之宝。我看楼下那些人也不必再选了,不会有人超过他们两个的。”说完,她指尖轻点,撤去了房内的法阵,收了数颗妖灵宝珠回来。 “那我赶紧安排人手跟上他们!” “不必。”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大胡子男子终于再次开口,“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魏天师早已在两人身上留下了记号。” 魏伶卿笑而不语,悠哉地喝起杯中残酒。 …… 经过这么一折腾,萧天河也无心留下看热闹了。出楼之后,他匆匆一瞥,没发现叶玲珑的身影。估摸着开船的时间就快到了,两人径直前往码头。 今日城中除了心逸轩街口以外的地方,都显得空荡荡的。两人边走边谈论着“四圣天师”,他们都觉得魏伶卿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人们都说齐名的二位大小姐中,“踏月仙子”夏侯晴残忍凶狠、冷酷无情,而“四圣天师”魏伶卿春风化雨、平易近人,可是在何天遥心里,“姑姑”让人在情感上更容易接近,魏伶卿虽淡雅随和,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 两人走过一个巷口,冷不丁斜刺里“飞”来一道速度惊人的黑影,眨眼就将两人撞进了小巷之中。 待两人站稳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茶馆里留到最后的那名黑衣人。他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你是谁?意欲何为?”何天遥喝问。 “呵呵……你们被人盯上了都没有发现!”黑衣人的笑声既低沉、又空灵,诡异极了。 何天遥抽出剑来:“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愚蠢!盯上你们的人可不是我!”黑衣人道。 萧天河忽而轻笑一声,舒了口气,压下何天遥持剑的手:“收起来吧。是自己人。” 何天遥纳闷地看着兄长:“怎么,你认识他?” “不只是我,你也认识。”萧天河道,“别以为易了容我就认不出你来了,白老兄。” “白老……白水集?”何天遥半信半疑。 黑衣人连声长笑,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他一把撤去斗笠,果真是白水集:“原来你们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呐!干得不错啊,抛下我偷偷下山来!” 其实两人那晚偷偷下山的时候就已经被白水集给发现了。因为没带他一起下山,所以白水集对两人有怨气,所以故意一路不现身。 萧天河此行是要去见太玄洲帝皇的,而白水集是个妖族,有被察觉的风险,况且他现在眼盲不便,万一在从乌皇城真遇上什么意外,恐怕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明摆着的道理在白水集那儿就是说不通。白水集贪玩,性子又执拗,在巷子里耍起了小脾气,任凭兄弟俩苦口婆心相劝,就是不肯回玄武坛去。万般无奈,萧天河只得应允他同行,白水集这才露出了笑面。接着,又说起“被人盯上”的事。白水集翻开两人的后腰束带,探指一摸,褶皱中果然粘着东西,由于粘得太牢,只得弃了束带。两人仔细瞧时,发现那是两颗芝麻大小的青色“沙粒”。 “这是妖灵宝珠的残屑。这等微弱的妖力气息,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恐怕再没人能发觉。”白水集得意洋洋,“看吧,若不是我跟着你们,你们就麻烦了!所以带上我肯定有好处。” “到底是谁放在我们身上的?”何天遥不解。 “当然是小楼里那个女的!”白水集十分肯定,“当你们跌落至房中的时候,她将这两枚残屑分别弹进了你们的束带缝隙之中。” 何天遥还是不解:“二小姐?可是,我们跌进房里完全是个意外啊,我们以前也没有见过她,而且那时她还不知道天逍哥将会拒绝她收徒的要求,她这是打算做什么?” 白水集将两条束带绑在了一旁的树上:“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能确定,那个房内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法阵,所以在你们跌落的瞬间,她就做好了在你们身上留下记号的决定。” 何天遥叹道:“真是奇怪……不仅是魏伶卿,那两个男的也让人觉得怪怪的。阻拦我们的那个人姓许,应该就是和魏伶卿交好的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了。不知道那个大胡子又是什么人。” “能和这两个人同桌而坐,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萧天河道。 白水集接话道:“说得没错。我还感应到,那个一直坐着的人身上有一枚八兽珍戒——银熊戒。可惜那三人实力都不低,不便招惹,我又瞎了,不敢对他们下手。” 如此便可以确定大胡子的身份了,银熊戒的拥有者正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他可是天下八位大司马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先头倒是忘了……我们去从乌城是打算见太玄帝皇的。有些话只能当着帝皇的面说,可是若不先说出来,人家未必肯见我们。若是由大司马或者大司徒引荐的话……”萧天河口中喃喃自语。 “还是别了,那三人心机太深,鬼知道半当中会生出什么枝节。”何天遥道,“天绝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太玄帝皇一定也有所耳闻。到时报上我的名字,估计他应该会同意见我们。” “但愿如此吧。”萧天河叹道。 “反正今后不管你们去哪里,都得带上我!”白水集再次重申。 然后,三人匆匆离开了小巷,来到码头,登上了北上的客船。 第六百九十五章 春雨如丝 驶向从乌城的这班客船非常大,不亚于罗生江上的金楼船。船上连酒馆、茶馆都有。若是平时,往皇都去的客船不论大小,肯定都是满载。今日也许是因为“四圣天师”收徒之故,这班船才半满。从申时启航之后,船客们就三三两两走上甲板,观览风景。 以白水集的性子,哪里肯一直憋在舱室之中?他居然把舱室中的桌椅都搬上了甲板,靠着船舷摆开,又去酒馆买了些酒菜,拉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喝酒,谈天,观景。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按他自己的话说,吹吹河风也是好的,因为过水的风和岸上的风不一样,水能够净化风中的尘污。 其他船客们见三人如此惬意,也纷纷效仿。很快,甲板上桌椅成排,船客们推杯换盏,高声谈笑,俨然就是一场酒宴。玛瑙河上过往船只上的人都会被此景吸引,还以为大船是被哪家豪门给包下来了。 阳春三月,正是山青水秀的时候。洁白的船帆兜满了温暖的南风,大船划破清澈的河面。两岸树林枝繁叶茂、鸟语花香,远方山丘连绵,顶端覆着淡淡的云雾,像是盖着一层轻纱。到了夜晚,景色更美,天上明月高照,繁星点点,若是途径城镇,可见远处万家灯火,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忽而飘起一场小雨,船客们都没有回舱的意思。常言道:“春雨如发丝,点点串珠帘”,春雨的特点就是细腻,船客们就雨饮酒,反而饮得更欢了。有诗为证: 林鸟欢歌鸣不绝, 花蝶起舞觅佳约。 青山没入天底云, 碧波泛开水中月。 灯火连星照安夜, 闲谈笑待柔雨歇。 举杯同饮清静美, 共赏当春好时节。 接近子时,小雨停了,船客们依然还在甲板上。这时,有人走到船头,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大家虽是萍水相逢,但总算还是有同船赏景之缘。为了这份缘,我请每桌一坛美酒!” 船客们顿时一阵欢呼。 “还有这等好事?”白水集笑道。 那人伸手示意,呼声停下之后,他又道:“我本打算去从乌城卖东西,可如今仔细一想,何必非要去皇都呢?早点儿卖掉,就能腾出时间游山玩水,不辜负这和美春色,何乐而不为?接下来,我就把我带的宝贝给大家展示一下,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定价,若有看中的,直接报个价格,价高者得之!” “嘁,果然另有目的。”白水集道。 “喝人家一坛酒,看人家一场拍卖,也不是什么坏事。又不是强迫你买,何乐而不为?”何天遥模仿那人的口气说道。 萧天河说:“拍卖却不定底价,可见他对自己的东西很有信心呐。” “船上载客才半满,此时基本都在甲板上了。若这些人中没个有钱的,他不定底价岂不是要亏死?所以我量他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白水集不屑一顾。 “能乘得起这艘豪华客船的人,至少不会是穷鬼吧!且看看他拿出什么东西来。”何天遥道。 谁知,那男子拿出的第一件物品就让三人大吃一惊,那是一枚戒指,男子介绍道:“这是陆苏奇戒之一的椋鹿戒,其珍贵应该不用我多说吧?大家开始出价吧!” 椋鹿戒!当然是假货,真的在萧天河这儿呢。 船客之中也有怀疑的,问道:“你那椋鹿戒是真的吗?如何验证?” “众所周知,七年前琅苍洲的那场轰动江湖的‘桂菊会’,各路高手以及琅苍军都下到黄泉深渊之底寻找过了,可是,椋鹿戒并不在那儿。”那男子道。 一位船客接话:“这事大家都知道,是‘千臂神匠’散播的消息有误。” “没错,可你们是否想过,‘千臂神匠’贵为《清微榜》第十三位高手,何至于耍弄大家?” 白水集不禁冷笑一声。消息是无误的,且看那人如何瞎扯。 “‘千臂神匠’的为人大家应该清楚,德高望重,他怎么可能放出假消息戏弄大家?事情的真相是:椋鹿戒本是在黄泉深渊底下的,后来被‘千臂神匠’给取走了。试想,以神匠喜爱铸技的秉性,怎会让珍品奇戒继续留在渊底?” 船客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会有‘椋鹿戒就在黄泉深渊底下’的假消息传出?” 那男子振振有词:“至于所谓的‘假消息’,不过是传错了话而已。其实是当初有人问起‘千臂神匠’椋鹿戒从何处所得,‘千臂神匠’答了一句:‘椋鹿戒本在黄泉深渊底下。’结果传出来就变成了‘椋鹿戒就在黄泉深渊底下’,因此以讹传讹,造成了一场误会。可惜‘千臂神匠’避世隐修,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被误解了。” “说得活龙活现的,可还是不能证明你手中的真是椋鹿戒啊。”白水集忍不住喊了一声。 “呵,实不相瞒,家父与‘千臂神匠’的徒弟邓可安有些交情,‘千臂神匠’研究完椋鹿戒的铸造技艺之后,就把它传给了邓神匠。邓神匠见椋鹿戒并非像传言的那样蕴藏着陆苏夫妇的功力,就赠给了家父。家父已于数月之前亡故,临终前又将此戒传给了我。”男子连人名都说得一清二楚,不知实情的话还真不好辨别。 男子这番话也道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椋鹿戒中没有蕴藏功力。故而甲板上一片哗然。有说男子胡说八道的,证据是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当初就是借助银熊戒中的功力升上了九品级;也有觉得可信的,否则为什么另外两枚已知下落的陆苏奇戒——寒羊戒和皎猪戒没有助什么人升上九品级呢?寒羊戒在宝应门,皎猪戒在血骨坛,不论是“五大高手”变成“六大高手”,还是“四大主事”变成“五大主事”,对两大组织来说都是大大有益,他们肯定都希望自己的组织内再多一位名震江湖的领袖人物,可是,“五”、“四”之数始终未变,反过来证明了陆苏奇戒之中并没有蕴藏功力。 “大司马洪大人天资卓越,修炼刻苦,升上九品级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他升上九品级的时候恰好是得到银熊戒之后不久,所以被误会了是借助奇戒之益,故这条传言也是以讹传讹罢了。如果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洪大人,或是宝应门,亦或是血骨坛,我相信他们终将告诉你陆苏奇戒中没有功力的实情。”男子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会去问?就算想去问,谁又能见得着奇戒之主?即便见着了,相信奇戒之主也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 不过,萧天河他们却知道男子说的没错。这就有意思了,本以为男子是个拿假戒指招摇撞骗的家伙,没想到他还真了解陆苏奇戒。 萧天河低声道:“他肯定见过八兽珍戒,否则不会断言戒中没有功力。白兄,你可感应到他身上是否有珍戒之一?” 白水集摇了摇头,疑惑道:“莫不是误打误撞言中的?” 这时有人问男子:“那你说说椋鹿戒中到底有什么?” “椋鹿戒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男子回答,“不过此戒真正的价值在于它本身。它可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储物法宝。好了,言尽于此,大家出价吧!” 白水集道:“感觉他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通胡扯结果正好说中。” “其实他挺精明的。”萧天河微笑道。 “是啊,储物法宝本就珍贵,照着椋鹿戒这么一仿制,再编点儿像模像样的胡话,无形中让戒指的珍贵程度再上一层。瞧着吧,大家好疯抢了。”何天遥道。 起初一阵子,没有一个人出价,忽然一个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就算是假椋鹿戒,买个储物戒指也不吃亏!我出五根白珀柱!” “啧啧,还有托儿。”白水集摇头慨叹。 不管是不是敲边鼓,反正是一语点醒众人,大家纷纷出价,从五根珀柱一直升到了六十根成交。六十根珀柱可是一笔不菲的买卖。何天遥记得,当初在玉阳洲晓晖镇时,颜子召曾经说过,他的储物臂环若拿去卖,至少能卖五十根珀柱。现在这枚戒指卖到六十根,估计是赚了不少。 买下假椋鹿戒的人美滋滋的回到座位上,可戒指还没捂热,白水集迎头就是一盆冷水:“椋鹿戒让多少江湖人士趋之若鹜,如今大家都知道戒指在你这儿,你怕是很快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喽!” 那人愕然。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七年前的桂菊会没有发现椋鹿戒,江湖中人正好奇戒指究竟在哪儿呢,一旦有关于戒指下落的消息传出,对心术不正之人来说,哪管戒指是真是假?先想方设法弄到手再说。 白水集也挺坏的,成交前不说,等买主刚拿到手就扫他的兴。买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握着戒指的手直哆嗦。 “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白水集又道。 那人急忙恳求:“务必请兄台赐教!” “家师倒是缺个储物法宝,不如你将戒指转卖给我们?”白水集不等那人开口,又赶紧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都是穷人,太贵的价格出不起。” 那人仿佛捞着根救命稻草,连忙说:“没关系,可以折点儿价的。不过你们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不怕。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是霏晴派的弟子。我想江湖上没人不知道霏晴派的大名吧?” “啊,原来是霏晴派的道友!失敬,失敬。的确,霏晴派久负盛名,想对霏晴派弟子不利的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我们出身贫寒,进宗之后专心苦修,身上没多少钱。若买得此戒,是打算给师父当生辰贺礼。不知兄台肯折价多少?”白水集问。 那人想了想,说:“折价两成,四十八根珀柱,如何?”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要是有四十八根珀柱,为何不买其他的储物戒指?这毕竟是椋鹿戒啊,太招眼。” 那人想想也是,于是一咬牙:“那折价四成,三十六根珀柱吧。” 白水集又摇头:“三十六根珀柱也能买个相当不错的储物法宝了。我跟你说,你这戒指只能比最便宜的储物法宝价格还低,我才考虑买。” “最便宜的……一般的储物法宝应该在二十五根珀柱左右,最次的也就二十根珀柱吧。这有点儿太……”那人十分为难。这也难怪,六十根珀柱刚买到手,转眼二十根珀柱再卖出去,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二十根?呵呵,你太高估我们了。”白水集依然不肯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你说个价吧!”看来那人实力不高,觉得护不住椋鹿戒,铁了心要转卖出去。 “我先声明,我们给师父买储物法宝只是为了存放一些修真典籍,占不了多大空间,所以超出我们预计的价格,我们肯定不买。”白水集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最多两根珀柱,不卖就算了。” “两根?有你这么砍价的么?你当是买菜呢?”那人有些恼火了,“来来来,我给你五根珀柱,你拿去帮我买一个值两根珀柱的储物法宝,空间再小也不要紧,剩下三根珀柱当你的辛苦费!” 白水集也不生气,笑道:“椋鹿戒会带来多大的风险你不知道?这笔帐又该如何算呢?” “那我也不能只卖两根珀柱啊!等到了从乌城,我去市集上转手就是,怎么也值个二十来根珀柱吧!”那人道。 “唔……人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有可能带来灾祸,有谁会买?到时市集上一宣扬开,消息散播得更快,你就等着吧。” “这……”那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哭丧着脸,“可两根珀柱也实在太少了点儿,求兄台再抬一抬……” “三根珀柱,卖就卖,不卖拉倒。” 犹豫再三,那人叹道:“罢罢罢,就当破财消灾了!”然后把戒指递了过来。 “另外还有个要求,我们此行是有事要办,为免生出事端,还请兄台在船上时保密。”白水集道。 “这点好说。”那人傻乎乎地答应了。也许是觉得亏大发了,他没再看后面的拍卖,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船舱去了。 “你这也太坑人了吧?”何天遥起初觉得好笑,现在觉得有些不忍了,“你是看不见,最后那人脸都绿了!” “没办法,要是十几、二十几根珀柱,咱们拿得出来么?”白水集道,“再说出手如此阔绰之人,应该也不缺这六十根珀柱。你没听他说么?‘就当破财消灾了’。” “可你坑了人家的钱,也没让他摆脱危险啊。船上的客人都知道是他买下了椋鹿戒,结果你让他在船上期间保密。等下船之后,又有谁会相信椋鹿戒不在他那儿?”萧天河道。 “椋鹿戒被人在船上拍卖,有几个人会相信那是真戒指?若大家信了,刚才一开始就不会没人出价了。之后抬价的人,除了托儿之外,肯定也是为了‘椋鹿戒’这个噱头而买个储物法宝,否则不会只出到六十根珀柱就成交的。你们看,如天遥之前所言,船上这些人还真挺富裕的,这期间那男子已经卖出去好几把武器了,而且价格都不低,可见船客们有能力出更高的价格,只是觉得那戒指不可能是真的,所以没有继续抬价。船上没人信,到了船下依然不会有人信的。我让那个冤大头暂时保密,并非是怕谁觊觎,只是不想惹人注意罢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得到这枚假戒指?” “我想让你们看看仿制的水平如何。” “这有什么可看的?”萧天河与何天遥啼笑皆非。 “当然有玄妙!”白水集解释道,“如果仿铸的技艺一般或是很差,那纯粹就是为了抬高价格而找个噱头。可如果仿铸的技艺高超的话,就值得考虑一下铸造者的用意了。因为他完全不需要仿制成椋鹿戒,一个高品质的储物法宝,不论是什么模样都能卖个好价钱。” 此言有理。兄弟俩进了船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真假两枚椋鹿戒仔细对比了一番,两者除了色泽稍有不同之外,其他丝毫不差。其实色泽的差异也只有放在一起细看时才能发觉,单看某一枚,根本不知是真还是假。萧天河还将假戒指认了主,储物空间并不小。同样品质的储物法宝,的确值五十根到六十根珀柱。由此可见白水集考虑得没错,仿铸之人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白水集得知之后,笑了笑:“果然,拍卖的那个家伙并非完全信口雌黄。是谁仿铸的我也差不多有数了。你们若是不着急去从乌城的话,能不能陪我走一遭?” 白水集可是在溶洞里忏悔了八百年,出洞之后又基本都和萧天河在一起,新结识的人有限,他怎会猜到是何人仿铸了椋鹿戒呢? 对于兄弟俩的疑问,白水集提醒萧天河:“你难道忘记了,有个亲眼见过椋鹿戒,又十分善铸的人?” 萧天河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千臂金刚’申屠井?” “没错,只有他才会做出并非为钱而仿铸椋鹿戒这种事。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故友,也正是因为他散播了椋鹿戒的消息,我才得以遇见你这个有缘人。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我想顺着线索去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已经出洞来了。”白水集咧嘴笑道。 萧天河觉得此事可能没那么容易:“可是,戒指从申屠井那转到拍卖那个人手中,中间也不知倒换了多少次,就算此戒真是申屠井所铸,也未必能找得到他。” “拍卖的家伙既然知道椋鹿戒中未藏功力这个秘密,可见他离申屠井的关系并不远。也许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和申屠井的徒弟是朋友。总之,等拍卖结束了先去问问他再说。” 第六百九十六章 亡友之弓 甲板上的拍卖还在继续。拍卖之人拿出的东西品质都不次,难怪他有不定底价的底气。在仿铸的椋鹿戒之后,他又卖了几样丹药、符咒,还有一些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功法抄本。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心法抄本。因为在功法三个分类里,招法和身法与修炼者自身的联系更为紧密,不易更改,而心法则不同。 拿招法来说,跟仙魔属性以及武器种类息息相关,比如仙道修真者练刀效果就很差,魔刀修真者练剑亦是如此。虽说现在是修真新时期,黑刀、白剑两位祖师定下的刀、剑两种武器与阴阳两种属性的天地之气之间的严格对应已被打破,但毕竟现存的剑法、刀法本就是由以前的两道修真者所创,所以没人会选择与自己修真之道相逆的兵器修炼。对于刀、剑之外的其他武器来说,一旦上手修炼,就不宜轻易更换。武器招法在于精,而不在于多。 身法亦然。多学几种身法固然有益,但要达到样样精通,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而且各种身法对于功力的催动方式都是不同的,练得杂了,只怕不是样样精通,而是样样稀松,那就得不偿失了。 唯有心法这个只在清微界出现的功法,修炼方法与招法、身法有本质上的不同。修炼招法、身法需要耗费体力,而心法却不需要,它是一种借助精神力修炼的功法,通过冥想过程修炼。如此正好可以和招法、身法修炼在过程上形成互补:体力耗尽了,就可以打坐修炼心法;待体力恢复,又可以继续修炼招法和身法。而且,在战斗过程中,心法也不存在转变武器、转变套路的限制。此外,优秀心法对于战斗能力的提升是非常显著的,哪怕实力稍弱,通过优秀心法的强大加持,也能占得上风。故而人们对高超心法的追求更为殷切。 要说心法的缺点,也不是没有。越是高超的心法,对修炼者的精神力要求就越高。 严格来说,精神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只不过对于精神力没有像修炼等级那样直观的评价标准。对于精神力的修炼一直贯穿整个修真过程,不论是在那一层世界,炼魂和煅体都一样重要,没见过说哪个修真者只通过睡觉恢复体力而从来不打坐冥想的。精神力不够,修炼到一定程度就无法继续。 精神力的作用也不仅仅如此。比如炼丹时对于原材和炉火的掌控;比如铸造中最重要的启灵阶段;再比如决定制阵速度、强度的因素,可以说三道六艺都离不开精神力。还有武器、法宝的认主,甚至连妖族的两大奇技——吞丹和夺舍,也离不开精神力的作用。 此外,许多招法中都含有对于精神力的攻击,从大赤界龙族长兄敖囚牛的蟠龙咒魂琴曲,到禹馀界赤熛大帝纪豫丘的《魂破三绝》,再到清微界“鬼皮人”车宏伯的《四环天音功》,三层世界中都有这种会攻击精神力的高手。精神力越强,抵抗这类攻击的能力就越强。 既然心法修炼基于精神力,那若是精神力不足而强行修炼高等心法,心智崩溃是必然的结果,和“走火入魔”是同样的道理。这可不像躯体受伤之后能通过丹药和休养恢复,精神一旦受伤了,无药可救。这就是心法最大的缺点:招法和身法都可以使躯体变得更强,但心法却是无法增强精神力的,不能循序渐进,它只能在修真者现有的基础上,提升其作战时的实力。 不过,心法的这个缺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精神力不够强的时候,大可以把心法先放着,等以后精神力够强时再拿出来修炼就行了。所以当拍卖之人拿出心法抄本时,船客们的情绪都被点燃了,连之前对这场拍卖不太感兴趣的人也开始关注起来。 听着船客们群情激动地报价,将心法抄本的价格一再抬高,白水集又摆出了惯有的那种不屑之势:“那个家伙还真是精明,挑在这艘船上拍卖。看来他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萧天河逗他:“你莫不是嫉妒?” “我可不贪财。船客们财大气粗,还头脑简单,太容易哄了。其实想想,能有抄本的心法又能有多强?真正高超的功法应该是所创之人著写的孤本,只能代代相传,绝不外泄。”白水集所言还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一般的人哪有机会接触到珍稀孤本的功法?能买个不算差的抄本,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最终,心法抄本以高昂的价格成交了。萧天河他们本以为拍卖会就此结束,没想到拍卖之人声称,接下来要卖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他向船客借占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然后拿出了一捆包袱,在桌面上展开。 船客们的眼神立马变直了,那包袱里面竟然是好几把匕首和短刀!在明月之下,那些武器的光芒更显耀眼夺目,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武器的品质绝佳。 “我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它们全部出自‘千臂神匠’之手。大家报价吧!”拍卖之人的口气中明显带着一股傲气。 甲板上的气氛简直沸腾了,“千臂神匠”的铸造技艺盖世无双,就算不是对应招法的兵刃,匕首和短刀也可以做紧急防身之用。 “可是‘千臂神匠’自退隐江湖之后,就没再听说过他又铸新武器的传闻了。”有人大声道。 拍卖之人斜眼瞅了那人一眼,冷笑一声。 先头被白水集认定是托儿的那个人又跳出来了:“不管是真是假,武器的品质在那摆着呢!只要武器好,不管是出自何人之手,都是珍稀之物!” 众人纷纷附和,一拥而上,围着两张桌子七嘴八舌地报起价来。萧天河他们三个既没有兴趣买匕首,也没有钱,故而没挤上去凑热闹。 也许是太受欢迎了,那些武器的报价过程比之前的物品都长,有些船客甚至争得面红耳赤。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柄匕首了,论品相比之前的稍微逊色些,所以不那么抢手。而且前面卖掉的拍品已经消耗了船客们不少钱财,刚才那几把武器的成交价格也都高得离谱,可以说有能力买的都已经买了,所以这柄匕首在目前报价并不高的情况下却迟迟没人继续抬价。 拍卖之人似乎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正要拍案成交之时,一名年轻男子喊道:“且慢!”喊过之后,他的面色却显得有些犹豫,踌躇了片刻,直到拍卖之人不耐烦了,他才吞吞吐吐地小声询问,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来交换那柄匕首。 “想要以物易物?那品质可得同样珍稀才行。”拍卖之人细细打量着年轻男子,看样子他不是个有钱人,之前的拍品他也从未报过一次价。 年轻男子点点头:“我这东西品质不差。”他这么一说,船客们也都好奇他究竟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一把长弓被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长弓造型很优美,而且也很有特点:弓的两端被削铸成两把短刃。拍卖之人拿起弓拉了拉,软硬适中,他又弹了下弓弦,贴耳细听,而后道:“品质还不错,但比起‘千臂神匠’所铸的匕首,还是差了一截。我不想换,你收起来吧。” “可是……这是把长弓啊,比那柄匕首大那么多……”年轻男子不甘心。 拍卖之人笑了:“东西珍贵程度又不看大小,否则这两张桌子岂不是比你那长弓还要珍贵?” 船客们哄堂大笑。 年轻男子又道:“那此弓的价值至少也比匕首目前的报价要高吧?” “可是我拿了你的弓还得再去别处卖,折腾。” 年轻男子只好悻悻地把弓拿了回来,这时,何天遥上前道:“兄台,不知可否借弓一观?如果合我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买下来。” “我不想卖钱。”年轻男子摇了摇头。 “那我就把匕首拍下来和你换!”何天遥未等年轻男子同意就把弓抢了过来。 年轻男子火了:“你干什么!”伸手欲夺回时,却被白水集一把推倒。 “如何?”白水集问道。 何天遥深吸一口气:“没错!” 白水集立即冲向了刚站起身来的年轻男子,攥住他的脖子翻身跃下了甲板,化为一道白影贴着河面疾速掠向岸边。紧接着,何天遥与萧天河也跟着跳下了船。不明所以的船客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岸边的树丛之中。 “砰”的一声,白水集将那男子狠狠地按在地上,地面陷下去一大块。“说!那把弓是哪儿来的?”白水集喝问。 “买、买来的……”那人被攥得气都喘不上来。 “从哪里买的?” “市集……” “先松开吧,量他也跑不了。”何天遥道。刚才当男子拿出弓时,他心头一震,因为此弓像极了颜子召的那一把,同样是青灰色,同样是两端铸成小刃。颜子召的弓是由铁谷神铸段干明所铸,全天下仅此一把。若说或许有造型雷同的弓,但当时是何天遥替颜子召挑选的弓,所以凭借着几处细节,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颜子召的弓。颜子召被杀了这么久,连血骨坛都一直没查到是何人所为,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丝线索,自然不能放过。 男子说弓是买来的,何天遥不太相信。因为男子将弓拿出来时显得很犹豫,而且只愿意换匕首却不肯卖钱。不过,凭直觉,何天遥认为他应该不是凶手,因为他的实力看上去并不强,至少没有强到杀死颜子召而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程度。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男子真是吓得不轻,其实谁也没说过要杀他。 “别问那么多!其实事情很简单,”何天遥威吓道,“如果此弓真是买来的,就带我们去找卖给你的人,否则别怪我无情!” 男子战战兢兢:“这……那个人是我在市集上偶然遇见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恐怕再难找到他了……” “何时?何地?” “差不多半年前,在丹幽洲羡水城。”羡水城是丹幽洲的皇都,颜子召也确实是在丹幽洲被杀的。 “好,我先当你说的是真话。不过此弓应该是和一个箭壶配套的,箭壶呢?”何天遥又问。 “那个人没卖我箭壶……” “那你自己的箭壶呢?” “我也没有……” 白水集踢了他一脚:“你一个使弓的没有箭壶?骗鬼呢?” “真的没有!我不是使弓的,我的武器是匕首,所以我才想要那柄匕首。”男子解释道。 “这就奇怪了,既然你不是使弓的,当初你买弓做什么?”何天遥一语戳破男子的谎话。 男子明显慌了:“是……打算送给朋友的。” “不是半年前买的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送掉?” “还、还没遇上那个朋友。” “那好,现在就带我们去见你那个朋友。既然他是使弓的,那箭术必然高超。如果到时发现他箭术不精,或者你二人并非半年多未见,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何天遥道。 男子终于哭丧着脸跪下了,伏地连连叩首哀求:“三位好汉放过我吧,这弓其实是偷来的!” “你从何处偷来的?” “不是我,是我师父偷的,究竟从何处所偷我也不知道。师父令我带去黑市上卖了,我就是要去从乌城黑市的。”男子回答得很流利,看样子应该是真话。 “你师父是谁?”何天遥继续追问。 “这……师父不让我在外人面前说他的名号……”男子看白水集亮出青龙戟来,吓得立马交代了,“其实他老人家的真名就连我都不曾告诉,不过他的名号却在盗界远近闻名,唤作‘山中猿’。” “‘山中猿’?原来是个旧识。”萧天河记得,当初在碧颢洲访津城外山神庙时,他见过的那几位盗界高手之中,就有这个“山中猿”,当时他还和萧天河说过:“以后江湖再见,也算是个相识,还望互相给个方便。”所以,萧天河对他印象挺深。“带我们去见你的师父!”萧天河道。 “可是,师父会责怪我的……”男子很为难。 “都说了我们是旧识,你怕什么?再说受责怪总好过在这里掉脑袋吧?” 不得已,男子只好同意了。 于路上交谈,三人得知男子名叫芮海盛,实力为天境五品。跟随“山中猿”学盗术好几年了,虽然没闯出什么名声来,却早就给自己起好了一个威风的称号——“海底龙”。师父被称作“猿”,徒弟却自称为“龙”,只可惜他的本事根本配不上那个称呼,不仅实力平平,胆子还特别小。“山中猿”根本不敢让他独自去做什么事,直到他前不久化了丹,才让他带着弓去黑市卖掉。弓是从丹幽洲偷的,保险起见,“山中猿”特意让他来太玄洲卖,没想到半路还是出了事。 …… 几个月之后,四人终于来到了“山中猿”的住处,他还真是住在一片大山之中。进出山谷只有一条小路,路上埋置了不少陷阱和机关,都是“山中猿”亲手所设,既精巧又危险,若不是“海底龙”引路,想进山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中猿”的小屋,就隐藏在谷中一片竹林里。可以想象,当他看见徒儿领着三人入谷之后,脸上的表情会是多么的“精彩”。在听萧天河说完来意之后,他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并非老夫不愿帮你们,只是我偷此弓也是一时手痒罢了,并不认得带弓之人。我看此弓铸技精湛,料应是出自名匠之手,所以不敢随意拿去集市上卖。” 何天遥非常失望,好不容易才遇上的线索,到这里还是断了。 “虽然那个带弓之人戴着斗笠遮掩了相貌,但有些特征是遮掩不住的。据我观察,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长发,膀阔腰圆,而且他走路时左脚有点不太自然,要么是天生跛脚,要么是曾经受过腿伤。这样吧,如果我再遇见此人,定帮你们查明他的身份,然后通知霏晴派。”“山中猿”不愧是盗界好手,眼力非凡。 道谢之后,三人婉拒了“山中猿”的挽留,怅然离开了山谷。当他们消失在视野中后,“山中猿”抬手就“赏”了徒弟重重一嘴巴,可怜的“海底龙”捂着脸一声也不敢吭。 “你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见着黑市的管大先生,绝不能把那把弓拿出来,你怎么不听呢?”“山中猿”气得眼都红了。 “海底龙”十分委屈:“我半路遇见有人拍卖‘千臂神匠’所铸的极品匕首,我没有钱买,转念一想反正本来师父也是打算用卖弓的钱找人替我铸把短匕,何不拿此弓去换……” “山中猿”恨不得把徒弟的脑袋给拧下来:“你懂个屁!若那弓能随便卖,我又何必让你万里迢迢去从乌城!‘黑市’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师父,那弓不是你问别人讨来的吗?有什么蹊跷?”“海底龙”问道。 “蹊跷大了!若是事情败露,恐怕会惹祸上身呐……”“山中猿”捋须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海底龙”见师父迟迟不语,小声道:“要我说,不管是什么事,反正不是师父你犯下的,就算败露了又如何?惹祸上身也是上别人的身。” 经他这么一说,“山中猿”似乎被点醒了,叹道:“罢了罢了,你向他们胡诌说弓是我偷来的,也算你没蠢到家。事情究竟是否会败露,听天由命吧!” 第六百九十七章 荒诞赌约 出了山谷之后,何天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萧天河:“那个‘山中猿’可靠吗?” “‘山中猿’是和黄兆离、薛瑞烟同样有名的盗界好手,与两人的关系也不错,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欺骗我们。”萧天河顿了一顿,“可是倘若他说了假话,我们也无法查证。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告诉‘蓝玉’主事为好,让血骨坛去查。” 何天遥赞同:“我也是这个意思。”然后,他又叹了一声:“可惜这边线索断了,那边也耽误了白兄寻访故友,两头空……” “无妨,有缘自会相见。”白水集道,“接下来,你们还打算原路返回太玄洲吗?” 萧天河看了何天遥一眼:“都到了丹幽洲了,又何必再回太玄洲?我们直接去羡水城!” 羡水城位于丹幽洲西境,是座山城。原本这里人迹罕至,丹幽帝皇房瀚兴早年间曾在此修炼。成为一方帝皇之后,他定都在此,硬是把这片荒渺之地建成了如今的繁华大都。 在修真新时期之前,清微界还不是九大洲格局,而是各方争霸的混沌局面。仙道、魔道的四大宗派以及血骨坛、宝应门,都有望成为天下最强势力。 可在进入新时期之后,突然涌现出一批强悍的顶尖高手,仙、魔两道分别以房瀚兴、步重芳等人为首,总共九人。这九人的实力之强,令其他人望尘莫及。后来,清微界的格局变化可想而知,这九人不属于当时任何一方组织,实力又强不可憾,他们划地为洲,分割天下,各为统治者,是为天下九大帝皇。 帝皇政权确立之后,八个宗派和两大民间组织就收敛了,反正他们也不是一定要统治某方水土,有九位帝皇开洲设朝,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也是件好事。这九位帝皇彼此之间实力相差不大,又是一起定下的洲界,分别设立三司十二部的统治体系,政权理应十分稳定。可没想到,太平日子仅仅过了几十年,就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大事:现今的八大帝皇突然联手对付第九洲的景钧帝皇。奇怪的是,八人不带一兵一卒,就是八个人一起打进景钧洲皇都宫殿。皇宫中的护卫哪里敌得过八大帝皇,死伤惨重。这一战之后,景钧洲皇城突然离地飞起,一直升入云中不见了踪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坑。深坑周围的地面持续下陷,使得深坑变成了深渊,并迅速扩大至近乎整个景钧洲地境。所以天上飘着的景钧洲仅是皇都一城之地,地上留下的景钧深渊却是一洲之域。 究竟景钧皇都为什么会飞上天,谁也不知道。由于八大帝皇封锁了消息,天底下知道他们围攻之事的人并不多。在知情人士之中,有人认为皇都升上天是景钧帝皇所为,可更多人相信景钧帝皇当初已经寡不敌众战死了。 此事还有另外一处怪异:不论是皇都上天,还是地面塌陷,都没有伤到一个百姓。据说在皇都飞离地面的刹那,整个洲内所有的房屋全部崩塌,所有百姓甚至包括尚在皇宫内的八大帝皇,都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托了起来,然后弹到了景钧洲之外。不明所以的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故土塌陷成万丈深渊,看着皇城在夜色中升上了天际。 也许,只有八大帝皇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或许,就连他们都不知道。 这些故事都是出自黄兆离和薛瑞烟之口。许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八大帝皇还是天下至强。各大宗派、两大组织以及江湖散修的高手们虽然也变得越来越强,但始终不到八大帝皇的水准。所以八大帝皇始终牢牢占据着《清微榜》的前八名。 在旧修真时期,再厉害的修真者也逃不开生老病死的人生轮回,或者说,在天地之气日趋稀薄的情况下,修真者的实力上限根本达不到逆天延命的程度,也没有人知道修炼真正大成之后会发生什么。如今,人们都很期待,进入修真新时期之后的这八位最强帝皇将来究竟能达到何等境界,在他们身上能不能看到修真之道真正的终点。 …… 因为冰鹤门就在丹幽洲,三人怕被冰鹤门的耳目发现,故而一路低调西行,不进城,也不住店,只在野外露宿,靠干粮、野果果腹。 这一日,干粮吃完了,三人在黄昏时分进了一个小镇。小镇背靠山峦,前傍小湖,只有一条道入,一条道出,还算幽静。在湖畔,有一家独特的客栈,没有客房,只有客船。但凡来此处住店的客人,都可以乘上一叶蓬舟,在平静的湖水上荡漾过夜。这样的住宿方式倒是新奇。三人购置了干粮之后,也租了一艘小舟,划到了湖心赏景。 夜幕降临,湖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船灯,煞是好看。除了客船之外,有满载的食船在湖中行驶,为住客们提供美酒佳肴;也有载着歌女、乐师的艺船为住客们提供闲情之乐。没想到住在如此一家小镇客栈竟比大州城的豪华客栈还要有趣。 因为不想接触太多人,三人既不买酒菜,也不赏歌舞。萧天河与何天遥熬得住,但白水集却熬不住。听着湖面上回荡着的悠扬歌曲,闻着四面飘来的酒菜香气,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萧天河干脆把船划离了热闹的湖心,停在一大片水草旁边。这里听不清歌曲声,也嗅不着酒菜香,白水集只得气鼓鼓地躺下了, 不一会儿,竟有一艘船悄悄驶了过来。“客官,是否要听我说上一段?”那船上的人问道。原来是个说书的船。 萧天河正要拒绝,不料白水集一高弹起:“要要要!给我说段好听的,我都快闷死了!” 也许是见白水集可怜,何天遥小声劝兄长:“反正听说书也不用开窗、掀帘,就由着他吧。” 想来那说书的应该是平时一直不受住客们待见,试想有曲乐歌舞,谁愿意听说书啊?他已经在湖中转悠好几圈了,没有一个人要听他说,最后只好抱着一丝侥幸来找水草边这艘船碰碰运气,没想到船中还真有人愿意听。这下说书的可来劲了,也不着急先要钱,把肚里最精彩的段子一口气说了七、八段,其实内容无非都是些侠客美人的爱情故事,其中不乏拼凑的痕迹,许多内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水集对这种水平的说书自然不太满意,听着没趣时就让说书的换一个,换来换去,最后说书的已经把会的全都说了,连长久不说、已经生疏的也搜肠刮肚应付了几句,统统被白水集给打断了。 “客官,小的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说书的万般无奈,本以为终于有了生意,谁知碰上这么个难伺候的主。 “那就别说书了,说说你遇上的新鲜事,只要有趣就多给你点儿赏钱!”白水集道。 一个宁静的小镇,又能有多少新鲜事?无非是镇上东家长、西家短,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说给爱侃的妇女还成,白水集他们三个听得哈欠连连。 说书的生怕赏钱飞了,绞尽脑汁地想,还真被他想起来一件怪事。这怪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有一天夜里,说书的像往常一样在湖畔附近晃荡,忽然感觉船篷顶有异响,船身轻微地晃动起来。 “顶上有人!”说书的连忙钻出船篷,却看见远处好些人正手持兵器从湖上向这边冲来。他吓了一跳,赶紧回到船篷里,将窗帘掀开一条缝,胆战心惊地向外偷瞄。这时他自己的船又晃了一下,从船篷顶上冲下一道白影,仿佛燕子抄水一般,轻点湖面几下就上了岸。 “真乃高手啊……”说书的暗暗赞叹,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平日说书常用的好些词语,“白龙出海”啦,“白驹跃涧”啦,“白虹穿月”啦,还有“白光掠夜”等等。总之,他在这座小镇上从未见过有身法如此迅捷之人。 那伙手持兵刃的人的目标正是那道白影,他们有的也和白影一样,踏水而行,也有的飞在半空,一路追上岸去。说书的长舒了一口气。虽然祸不及身,可是他却为那个白衣人捏了把汗,因为追他那些人速度同样不慢,看来都是高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的香气。“这是什么气味?”说书的顺着香气爬上了篷顶,只看见了一滩血迹。香气正是血迹散发出来的。“都说‘血腥之气’,为何这人的血却是香气扑鼻?”说书的纳闷不已。不过再香那也是血,说书的就用湖水把血迹给清洗干净了。 由于此时已是深夜,湖上的船客们都已经歇息了,刚才那些高手又都悄然无声,所以只有说书的一人看见了这场湖面上的追逐,闻到了那沁人心脾的清香。 说完那晚的经历之后,说书的生怕白水集他们不信,特意强调:“这可不是小的胡编乱造。事情就发生在五天之前。如果现在来我这船的篷顶细细嗅一嗅,兴许还能嗅到一丝香气呢!” “白影,香气……我总觉得可能是他……”白水集果真钻出船篷,一跃上了说书的那艘船的篷顶,趴下仔细闻了闻。 “没错,就是这种香味!”白水集嗅觉灵敏,隔了五天他依然能辨别出来,“不愧是‘香龙驹’,居然连血都是香的!” “什么?你说‘香龙驹’?”说书的大为惊异,“原来那道白影就是大名鼎鼎的‘香龙驹’唐云希!”说书的也知道《清微榜》上这位高手的名讳,兴奋得摩拳擦掌,“这下以后可有的说了!” “那晚追杀他的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装束?”萧天河问。 “大概有七、八人吧。”说书的极力回想,“他们穿的衣服虽不是黑色,但颜色很暗,在深夜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既然颜色相近,他们会不会是来自某个组织的杀手?” 提到杀手,自然而然会联想到血骨坛。但唐云希和血骨坛以及宝应门都有交情,所以不可能是这两个组织的人。 给了说书的一些赏钱之后,三人将船划回了客栈,然后连夜离开了小镇。 出镇之后,白水集问:“你们猜可能是什么人在追杀他?” “还用猜吗?除了修真宗派和各洲权贵之外,还有哪方势力能派得出那么多高手?肯定是青变洲应礼堂的人!”何天遥早就想到了。 萧天河说:“没错!唐云希拐走了应礼堂朱家的儿媳妇,这可是奇耻大辱。想必是朱家已经找到了唐云希的隐居之处。” “嘁,说到底,那个家伙都是自作自受。”白水集撇撇嘴。 “他好歹是你的结拜二哥,你不打算帮他吗?”萧天河问。 “如何帮得?如你所言,因为是奇耻大辱,所以那个姓朱的肯定下了严令,一旦被那些高手追上,他必定被剁成肉泥。” “你不是说他身法了得么,我看不一定会被追上。” “可他已经受伤了啊!他偏偏还把自己搞得那么香,即便杀手一时追不上,只要顺着香味也绝对不会跟丢的。”白水集摇了摇头,“再说都五天了,谁知道他逃去了哪里?这事还是告诉秋老头吧,让他想想办法。” 何天遥对“秋老头”这个称呼十分不满:“那是我的师父!也是你的结拜大哥!你就不能尊重他一点儿?” 不料白水集却反诘道:“没错!如此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才对,你对我可曾尊重过?” “你这个家伙……”何天遥哭笑不得。 为了及时传讯,三人在天亮之后赶到了最近的一座设有宝应门分处的大城。由于天刚亮不久,这会儿宝应门分处还没什么人。 柜台里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趴着休息,听见有人进门,抬头瞟了一眼,懒洋洋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要传一封紧急密信,给青变洲晚飘山的霏晴派。”何天遥道。 “我知道霏晴派在哪儿!”姑娘略显不耐,拿出了纸笔放在柜台上,“自己写吧!” 何天遥怔了怔:“我们要传的是密信。” “你不写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们要传什么内容?”姑娘反问。 “我写出来你不就知道内容了?那还叫什么密信?” 姑娘被逗乐了:“你不让我知道内容,我还怎么帮你传信?如果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去一趟霏晴派不就行了?” “姑娘,你不能带我们去传讯石吗?我们想自己传信。”萧天河问。 “那怎么行?传讯石那么珍贵,万一不小心损坏了传讯石,你们赔得起么?”女子没说成“万一你们心怀不轨故意损坏了传讯石”,还算比较客气了。 白水集忍不住了,挖苦道:“找你们传信是看得起你们,还真当我们稀罕用你那破石头?”然后他对两位同伴说:“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去晚飘山不过也就那点儿路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几日便回!”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没有其他客人的宝应门分处,每个一字都飘进了女子的耳朵里。 女子笑叹不已:“公子,你知道霏晴派离这里有多远么?不是我瞧不起你,即便是本门的五大高手,也不敢说去一趟晚飘山几日便回的,何况你还看不见路!” “呵,五大高手……那咱们来打个赌,我要是几日内能赶回来,你敢不敢……”白水集不服气,却一下子不知该赌什么好,憋了半天,竟说出一句,“你敢不敢以身相许?” “扑哧”一声,萧天河和何天遥同时笑出了声,随即两人前仰后合起来。外头有路过的人听见了动静,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女子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你竟敢羞辱我?好啊,赌就赌!就如你所说,如果你赶回来了,我立马跟你走;可若是你赶不回来,哼哼,你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下跪道歉!” 萧天河强忍着笑意,板起脸来严肃地说:“姑娘,终身大事,你可得慎重呐!” 姑娘想当然地以为他是和白水集合伙戏弄自己,怒而拍案:“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天河耸耸肩,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劝的了。 何天遥推了一把白水集:“可以啊你,眼睛看不见了居然还赚着个美人儿!” 白水集这时也知道事情已经收不住了,挠了挠头:“对一个女子来说,‘以身相许’应该算是最大的赌注了吧?我刚才就顺口那么一说,哪知道她会应下来啊……” “说大话后悔了?不如直接给我磕个响头,我就当没这回事儿!”那姑娘还以为白水集怯了,可真是个气盛的人。 白水集当然不是个轻易服气的家伙,被姑娘的言语这么一激,也一掌拍在桌子上:“笑话,我白水集从来不说大话!姑娘你可记住了,是你同意打赌的,我可没逼你!” 来看热闹的人这时候纷纷开始起哄,这个说白水集太狂妄了,那个劝姑娘不要赌气,还有为这场赌约能否公正进行而操心的,毕竟到时没办法确认白水集是不是真的在此地和霏晴派之间往返了一趟。看样子这姑娘在城中还算有些人脉,来看热闹的人全都认得她,而且基本都在向着她说话。 姑娘对众人道:“我才不信他能做得到!”然后又对白水集说:“你不是说几天之内么?好,我就给你十天时间,免得将来你说我苛刻!” “十天?少瞧不起人了!”白水集冷笑不已。 第六百九十八章 愿赌服输 姑娘给了白水集十天的时间,按“几天”的说法可不算短了,不过十天时间意味着单程仅仅只有五天,这在一般人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就是飞过去都来不及。 白水集却说姑娘太瞧不起他了,眼见他要说些不着调的话,萧天河赶紧把他拉到门边,低声道:“你还真要赌啊?这里已接近丹幽洲西疆,距离可不近!况且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不比从前!万一弄错了方向怎么办?万一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无妨,我虽然眼睛瞎了,心可没瞎,这里看得清楚着呢!”白水集拍着胸口,“我一路赶回去,不会有意外的,就算有,意外都追不上我!再说主要目的是为了传信,打赌只是顺便罢了。” 萧天河无奈:“那我不管你了,你想打赌就打吧,到了给她磕头时,你可别嫌丢人!” “你想想,输了我得给她磕头,现在打退堂鼓的话,不也是得给她磕头?以那丫头盛气凌人的态度,岂能轻易就这么算了?还不如走一遭试试呢!”其实白水集说得也对。 姑娘又发话了:“喂,在那边商量好了没有?是输了之后给我磕头,还是现在就磕?” “惠儿!”内院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喊声。 “师父!”姑娘赶紧迎了过去。 有人劝白水集:“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荀姑娘的师父可是相当严厉的!” 也有人反劝道:“还是别逃了,逃也得被她师父抓回来,不如好好认个错,丢点儿脸也就过去了。” 白水集道:“我又没错,认哪门子错?她师父再厉害,还能不讲道理不成?” 门帘掀开了,那荀姑娘跟在一位中年女子身后走进前厅。中年女子相貌一般,略微有些发福,头发挽着一个很高的发髻,然后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身着一件黑底白纹的道袍,肤色十分白皙,浑身上下给人一种特别干净利落的感觉。 一看厅内围着这么多人,女子问道:“何人在我宝应门喧哗?所为何事?”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威严,看人的眼神虽不凶狠,但似乎能把人看透似的,不严而自威。 荀姑娘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还算挺公正,并没有因为生气而刻意说些贬低白水集的话。 师父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白水集面前,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公子,也许你不了解传信是怎么一回事。是这样的,传讯石颇为珍贵,就算是我们宝应门,也不能保证每一座分处都有。如果是没有传讯石的分处接到传信的委托,得先用信鸽把信送到有传讯石的分处才行,你总不见得不写下信来,非要让信鸽带你去找传讯石吧?” 众人皆笑。 “原来你们这里没有传讯石啊,何不早说?净耽误工夫!”白水集甩手就想走,不料被女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女子吟吟笑道:“不过你找得巧了,这分处虽然没有传讯石,但我本人却有一块,可以替你传急信。但是,传讯石之间的联系是要借助灵魂印记的,不管你用分处的传讯石也好,用我这块传讯石也好,都不可能直接把急信传到霏晴派,只能先传到晚飘山附近有传讯石的宝应门分处。霏晴派内负责管理传讯石的人肯定和那里的宝应门分处管理人互相在传讯石上留下了灵魂印记,到时再由那里的宝应门分处将急信传至霏晴派的传信石。在这个过程中肯定是不能完全保密的,至少负责传讯的人一定会知道信的内容。不过我可以担保,以本门的严律,传讯之人必定不会、也不敢将密信的内容外传。明白了么,公子?”说完,女子松开了手。 白水集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解释,我总算明白了。不过传信之事也不劳烦你了,我自己送去便是。”萧天河注意到,白水集的手腕上赫然有几道指印,他还看似不经意地将手藏在身后轻轻甩了两下,可见女子的手劲不小。 “那么怕别人知道信的内容,料也不是什么好话!”荀姑娘挖苦道。 师父回身戳了一下徒弟的额头:“你还说!你的脾气也该好好改一改了!只是让你照看一下,竟惹出事来!”荀姑娘撅着嘴,带着一脸委屈回到了柜台内。 见事情平息了,围观的人开始散去。白水集他们正打算离开时,那师父却喊了一声:“且慢!” 几人回头。 师父说:“既然打赌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就绝不能食言。三位公子,我说得对吗?” 白水集顿时火冒三丈:“你还真以为我做不到吗?” 一听打赌要继续,刚散开的人又都聚回来了。 师父一直保持着微笑:“公子误会了,我不是非要替劣徒出气。不管这场赌谁输谁赢,我相信输的人都能接受一次教训,为人处世要低调,也要言而有信!”说着,她竟看向了柜台里的荀姑娘,那眼神分明在表示,这番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师父……”荀姑娘有点儿慌神了。 “现在还不到辰时二刻,就从二刻算起。为了证明公子确实到了霏晴派,还请从吴掌门处讨一纸证明,如何?”师父问白水集。 “没问题!十天之内我必定赶回来!”白水集应道。 “那我在此恭候公子归来。” 白水集向萧天河和何天遥点了点头,示意两人放心,然后出了前厅,一溜烟跑远了。 荀姑娘追了出去,望了望白水集远去的背影,然后回来问女子:“师父,他真的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么?” “那位公子的实力应该不在为师之下。” 荀姑娘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愣了须臾,怯怯地说:“可是师父,恐怕连你都做不到十天之内往返一趟霏晴派啊……” “我做不到,不代表他做不到,万一他特别擅长快速飞行呢?人家既然敢和你打这个赌,就一定是有些把握的。” 荀姑娘彻底慌神了:“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是什么‘万一’,他的飞行速度一定很快!” “偏偏你又托大,给了人家足足十天的时间。我看你八成是要输了。” 荀姑娘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师父,我可不要嫁给他!” “‘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师父重复了这句话,然后对围观的人笑道:“大家先散了吧!如果过几日那位公子赶回来了,我定会为小徒举行一场婚宴,还望到时大家都来捧场!” 人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都说一定一定,荀姑娘大喜之日当然要来云云。还有人在离开之前不忘恭喜荀姑娘几句,羞得她耳朵都红了。 “二位公子就暂且在我这里歇息吧。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徒便是。”师父向萧天河与何天遥行了个礼,退回了内院。 荀姑娘一直趴在柜台上,呆呆地看着屋外,喊她也不应,直到何天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来,对两人挤出一丝笑容:“楼上有间空房,简陋了些,不过还算干净,还请二位将就几日。”她引着两人上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房内该有的家具都有,推开窗就能看到街道。 “多谢姑娘。” “不客气,我叫荀芳惠。”她这会儿的性格还是挺温婉的。 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报上了姓名。 “你们的那个……那个同伴,我记得好像是叫……白水集?” 萧、何两人相视一笑,一**点头。 “你们休息吧,我得下去照看了。”荀芳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是要走,脚却没往门边挪。 “荀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萧天河道。 荀芳惠咬了咬嘴唇:“白、白公子他……是不是真的飞行速度极快?你们觉得他能在十天之内赶回来么?”还是这个问题,她肯定觉得萧天河与何天遥的估计比自己师父的更准。 “姑娘,我这么跟你说,想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飞越了三千里路程,这还是没算他绕远的路,而且这也不是他的极限速度。你给了他十天时间,单程就是五天,五天我相信他应该至少能飞个一万五千里。不知从此地到霏晴派的路程大约有多远?”萧天河问道。 荀芳惠蹙眉思索了片刻,说:“我们华洮城处于丹幽洲西疆,而霏晴派位于青变洲西疆,两地距离就相当于横跨丹幽、太玄两洲,我估计差不多有一万多里,照此来看……可是,他半路总得休息几次以便回复功力吧?” “呵,那个家伙的功力可是高深莫测,听说曾经和‘鬼皮人’斗了个不分胜负呢!”何天遥道。 “‘鬼皮人’……怪不得师父说他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可是,如此厉害的人,怎么行事那般张狂?高手不应该都是深藏不露的吗……我莫不是着了他的道……说不定这全都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好的……”荀芳惠竟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下楼去了。 何天遥凑过来问:“天逍哥,难道真是白水集全都算计好的?” “哈哈哈,就他那个没脑子的家伙,怎么可能呐?”萧天河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哈哈,说的也是!” …… 华洮城不是个大城,宝应门的这点儿事很快就在城里传了个遍,以至于每天来询问白水集是否归来的人络绎不绝。荀芳惠本就为此事闹心,还老被人问,实在不胜其扰,干脆把宝应门开门的时间缩短到每日三个时辰。 荀芳惠的师父从那日之后再没出过内院,出于礼数,萧天河与何天遥也从未进入内院打扰过。可怜的荀芳惠,仿佛魔怔了似的,时常觉得好像听到了白水集回来的脚步声,冲上街一看,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反反复复,折腾得她憔悴不堪,连宝应门的分内之事都做不好。仅仅是因为一场兴起的打赌,竟把好好的一位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有些于心不忍,故而兄弟两人每日都下楼来帮助荀芳惠打理事务。 唯有晚上,荀芳惠的气色才会好一些。因为每夜戌时,都会有悦耳的琵琶声从内院传出。那琵琶曲一曲接着一曲,高低转调一气呵成,时而清脆如小溪潺潺,时而厚重如闷雷滚滚,时而舒缓如细雨绵绵,时而急切如狂风啸啸,时而低婉如私语窃窃,时而高亢如战鼓隆隆,听得三人如醉如痴。每当琵琶响起之时,仿佛全城都陷入了寂静,天、地、星、月,似乎全都在侧耳聆听。每当琵琶曲结束时,先觉余音不散,后觉怅然若失。这就是美妙音乐的魅力。萧天河为此还特赋小诗一首: 四弦拨天籁, 半梨响玉音。 声声羞歌鸟, 曲曲动人心。” 听荀芳惠说,那琵琶正是她的师父所弹。最终,兄弟两人一共欣赏了六晚琵琶曲,在第七日晌午,白水集终于赶回来了。他径直冲进宝应门分处前厅,把从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处要来的证明信往柜台里一扔,随即扑倒在地。 萧天河赶紧将他扶在怀里,本以为他是功力耗竭所致,却发现他只是过于疲倦,睡着了而已。街上有认得白水集的,当即喊了一声,霎时涌过来好些人,何天遥赶紧把门关上了。 一连七日都不曾出过内院的师父,就像是料到了白水集今日会赶回来似的,适时出现在前厅。见白水集鼾声震天,师父不禁笑道:“徒儿,你看白公子为了能娶到你,多么拼命啊!” “师父……”荀芳惠几乎要哭出声来。 师父拿了柜台上的信,拆开细阅,果然是霏晴派吴瑾兰掌门亲笔。信的开头却是这样一个称呼:“伍道友”。 荀芳惠瞥见了称呼,顿时万分欣喜:“师父,那小子果然耍诈!这封信分明是吴掌门写给一位姓‘伍’的朋友的!” “信中提及了打赌之事。”师父认定这封信没有问题。 “可是师父是姓‘邢’啊,又不是姓‘伍’……”荀芳惠不服气,“堂堂大宗掌门,即便不认识你,也不至于做出瞎猜你的姓氏这等无礼之事吧?” 师父笑道:“你错了,这是吴掌门在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荀芳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师父你曾经改过姓?” 师父没有回答,静静地把三页信看完,而后赞叹道:“不愧是大宗掌门,果然谦恭热情。时隔多年未曾拜访,看来为师也该抽空去霏晴派走一走了。” 荀芳惠更疑惑了,吴掌门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一的高手,竟然会对她师父谦恭热情?这么说来,那个印象中从未离开过内院的师父,似乎是吴掌门的故交? “我的好徒儿,今晚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为师定会赠你一份厚礼。”师父道。 荀芳惠想要哀求,可是回想起打赌时自己说过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父装作没看见荀芳惠苦郁的表情,让萧天河与何天遥将白水集抬进内院去。前厅只剩下荀芳惠一个人,她埋头呜咽起来。 不出半日,白水集赶回华洮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这一回,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前番更快,酉时左右,宝应门分处外面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碍于荀芳惠师父的威严,没人敢上前敲门。 不过,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师父走出来宣布,一个时辰之后,婚宴正式开始。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荀芳惠终于忍不住了:“师父,你真舍得让我嫁给那个家伙?我不想嫁!我们是中了他的圈套!” “是你答应的赌约,与我何干?悔婚之事休要再提,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徒弟!赶紧随我进来!”师父厉令,荀芳惠怎敢不从?浑浑噩噩地跟进了内院。萧天河与何天遥则按照师父的嘱托,一人去酒楼订宴,一人去置办结婚用品了。 师父领着荀芳惠进了自己的房间,白水集这会儿已经醒了,正坐在桌旁。看见两人之后,他立即站起身来,向师父拱手行礼:“多谢恩人!敢问恩人尊姓大名?”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偷偷抬眼瞄了瞄荀芳惠。 荀芳惠与他眼神交汇,惊道:“你的眼睛复明了?” “是你的师父为我治好了眼睛。” 荀芳惠感觉已经不太认识这个一直很熟悉的师父了,她什么时候又会医术了? “都坐下,我有话要说。”师父板着的脸恢复了和蔼。 三人坐定,师父道:“惠儿,你信任为师么?” “当然。” “那就听为师的,高高兴兴地履行赌约。白公子虽然性情乖张,但无疑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不能一直留在为师身边,也该出去好好闯一闯了。以后有白公子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了。其实不仅是白公子,萧公子、何公子也都是正人君子,值得信赖,这一点我相信你也能感觉到。” 荀芳惠含着眼泪使劲点头。 “白公子。惠儿生性顽劣,有时还爱耍小脾气,但本质不坏。以后你可得好生待她。从今晚开始,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白水集显得有些局促。 “这就对了。”师父欣慰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感到舒心,“治好你的眼睛就算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吧。我这还有一份贺礼要送给惠儿。”她拿出来一把琵琶,放在了荀芳惠面前。 那琵琶底色莹白,像是白玉所制,鸣箱面上刻着一只红羽、黑翼、金翎的大鸟,长尾若凤凰,绕颈的一圈长羽好似狮鬃。仔细一看,那鸟目之中竟有双瞳,一瞳金色,一瞳银色。 “好精美的琵琶……”荀芳惠惊叹,“莫非师父每晚就是用这把琵琶奏曲?”原来连她都没见过师父所用的乐器。 白水集打量了琵琶一番,却说:“这鸟很是奇怪,这琵琶……也很奇怪……”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九十九章 五弦应心 一般的琵琶都是四弦,而桌上这把白玉琵琶却是五根弦。白水集道:“我虽然不会弹琵琶,但却知道,琵琶上有子弦、中弦、老弦、缠弦,总共四根弦。你这琵琶多出来一根。” 师父微微一笑,又拿出一本书册放在琵琶旁边,书名是《重明五弦曲》。“此乃专配这把五弦琵琶的功法,同时也是本乐法。加在琵琶上的第五根弦,我把它叫做心弦。五弦奏曲,五弦应心。惠儿,我平日授你的心法,也是与此琵琶、乐法相辅相成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心法的名字吗?今日我便告诉你,它叫做《五心诀》。” 心弦,五弦应心,《五心诀》,再联想到吴瑾兰所写信件开头的那个奇怪称呼“伍道友”,荀芳惠脑中灵光乍现,脱口而出:“‘五心’!原来师父你就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的‘五心’!” “虚名罢了。”“五心”淡淡地说,“我对江湖之事早已倦了,只想在这座华洮城安心生活并悉心教导你。由于担心你因为师的名气而趾高气昂、有恃无恐,所以才一直没让你知道。” 荀芳惠激动不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已经跟随师父修炼数十载了,只觉得师父平日低调又不苟言笑,没想到却是位鼎鼎大名的高手。 “‘五心’?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白水集煞风景地插言,“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几?” “惭愧。我的实力还不够上榜。本门高手之中,唯有‘宝珠’大哥高居第十四位。”“五心”十分坦然。倒是荀芳惠气不过替师父打了白水集一下:“清微界的高手又不只是榜上那三十个!” 白水集摇头慨叹:“脾气太差了!要不是为了赌约,我才不愿意娶你呢!想来幸亏‘五心’师父一直没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若被你知道了,你岂不是要飞上天去?”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既猖狂又无礼,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真有意思,一个说不愿意娶,一个则说不愿意嫁,两人似乎完全是在“五心”的要求之下履行赌约,天知道将来两人会怎么样。 没过多久,萧天河与何天遥都回来了。在皎洁的月色下,在宝应门的内院之中,这场仓促的婚礼开始了。白水集双目复明之后,似乎比以前更加炯炯有神。待穿上大红的新郎袍,既英俊又潇洒,人们纷纷赞赏,都说荀姑娘嫁得此人不亏。 荀芳惠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打小被“五心”师父收留,到今日忽然就这么嫁了出去,她自己都有些懵懵的。换上新娘的衣服,梳云髻,抹红腮,点朱唇,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精心打扮。看着铜镜里漂亮大方的自己,荀芳惠终于笑了。 “五心”师徒在华洮城人缘不错,邻里街坊都真心诚意地前来贺喜。白水集还从未经历过这么隆重的场面,显得有些窘迫。萧天河与何天遥一边由衷为他感到高兴,一边兀自好笑,这个“愣头青”居然娶媳妇了! 荀芳惠没有高堂,自然是让“五心”师父坐高座。白水集也没有高堂,由于他认定萧天河是他的主人,所以不管萧天河如何推辞,还是被白水集给按在了高座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正当要行夫妻对拜之礼时,只听上空有人大吼一声:“且慢!” “五心”师父听到这一声后,蓦地起身,神情严肃,只见前厅楼顶跃下来三人,就落在新人面前。 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身穿蓝色长衫,前胸绣着一只白鹤,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人群中有认得他的,小声道:“那不是冰鹤门的张掌门么?” 站在张崇武旁边的大胖子大家也都认识,正是华洮城的城主庞野空。在张崇武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冰鹤门弟子,模样俊朗,眼神凌厉,看了一眼身穿喜服的新人,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白水集下意识地将蒙着喜帕的新娘揽在身后。 接着,冰鹤门弟子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萧天河身后的何天遥,两人视线交汇,各自暗暗吃了一惊。那人正是张崇武的得意弟子——与何天遥有数次过节的赵凌志。 面对气势汹汹的张崇武,“五心”师父不失礼数,浅鞠一躬:“原来是张掌门到了。请恕我不知庞城主与张掌门的关系,否则必会劳庞城主代为传信,邀请张掌门来参加小徒的婚礼。” 庞城主赶紧赔笑解释:“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只是张掌门凑巧来我家中做客,故而……”越描越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他向冰鹤门报的信。 张崇武以质问的口气说:“邢道友,你这是何意?我们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让我们这两个徒儿在化丹之后成亲吗?”原来如此,怪不得赵凌志看白水集的眼神那般不善呢。 荀芳惠一把揭去了喜帕,从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可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五心”道:“张掌门,恐怕是你记错了。我当初只是答应劝说小徒和高徒成亲而已,当时庞城主亦在场,可与我作证。” “这……好、好像是这么说的……”庞城主看到张崇武瞪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尴尬。 “五心”又道:“可是小徒生性顽劣,不肯听我的话,一心要嫁这位白公子。所以,和高徒成亲之事只好作罢。”直到此时,荀芳惠才彻底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五心”不愿让她嫁给赵凌志,又担心张崇武从中为难,所以才急于举办这场婚礼,没想到庞城主与冰鹤门早已暗通款曲。 对于赵凌志,荀芳惠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初赵凌志来华洮城宝应门办事,见到荀芳惠之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赵凌志心高气傲,出身冰鹤门,又是掌门的爱徒,故而对荀芳惠也持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言语举止时常会显露出一种“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的感觉,荀芳惠当然不会喜欢这种人。赵凌志肯定不知道荀芳惠的师父就是江湖闻名的“五心”,不过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没什么两样,毕竟他的师父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五的高手,不见得能看得起“五心”。 张崇武师徒二人是一个秉性,他对“五心”的说辞大为不满,数落“五心”狡辩,同时也责她管教不严。此间“五心”一直赔笑不语,让他这顿脾气发得好生没趣。接着,他又问起荀芳惠,为何不愿意嫁给赵凌志。 “赵公子是张掌门的爱徒,我高攀不起。”荀芳惠道。 赵凌志忍不住了:“芳惠,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不嫌弃你,你为何一直为出身之事而耿耿于怀呢?再说师父已经答应了,待你我成亲之后,就把你接进冰鹤门,到时你也算是掌门的弟子了啊!” “正是。我冰鹤门的威名自不必说,到时各种丹药齐备,各种武器任你挑选,本门也绝不吝啬传你一套高超的身法、心法。这些待遇连千辛万苦入得本门的弟子都享受不到,你还有何不满?”在张崇武看来,允许荀芳惠进冰鹤门已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荀芳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并不稀罕那些。” 张崇武怔了一下,愤怒地甩了下衣袖,转身就走。庞城主赶紧跟了过去。 赵凌志急了:“芳惠!你怎么这么傻?冰鹤门不仅修真物品丰富,又在江湖中久负盛名,本门弟子出门在外无不受人景仰,你进门就等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总好过待在这个破地方打杂吧?” 荀芳惠故作恍然大悟状:“对啊,若是进了冰鹤门,我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是啊!”赵凌志面露喜色,还以为她要回心转意。 不料荀芳惠却话锋一转:“那么我现在是什么呢?野鸡吗?” 人们大笑不止。赵凌志一时语塞。 荀芳惠摇头道:“赵公子还是直接找个‘凤凰’娶了吧,我高攀不起。” 赵凌志脸色铁青:“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芳惠……” “还有,请赵公子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 赵凌志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好转向白水集:“喂,你是什么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惠儿的相公。”白水集的回答简直要把赵凌志气死。 “我能给芳惠创造良好的修真环境,提供完备的修真资源,你又能给她什么?”赵凌志不相信白水集的出身比他更好。 白水集冷笑:“可怜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惠儿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你能给她更好的条件,可是尊重呢?值得托付的信赖感呢?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责任感呢?她从你这里一样都得不到。从今往后,惠儿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要再纠缠她。”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这还是那个任性的白水集吗?不光是他们俩,连荀芳惠都听愣了,就凭这番话,白水集就远胜赵凌志千百倍。 赵凌志无言以对,抛下一句:“走着瞧!”愤而离去,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何天遥小声对萧天河说:“我被那人认出来了,得赶紧走!” 正好“五心”过来催促几人:“你们赶紧离开吧,免得张掌门令庞城主找你们的麻烦!” 人群中也有人出声:“是啊,张掌门和庞城主都是心胸狭隘之人,反正只差一拜,礼就成了,大家都是见证,我们衷心祝福二位永结同心!”善良的街坊们纷纷附和。 荀芳惠含泪向众人道谢。和白水集夫妻对拜之后,两人换上了便装。 “师父,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走吧……”荀芳惠道。 “为师清闲惯了,不愿再去外面闯荡。不必担心,以我的身份,张掌门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五心”和众街坊一起将四人送上了大街。 离别之际,荀芳惠拉着白水集跪下,一起给“五心”师父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路向北出了华洮城。 出城之后,白水集见一直没人说话,于是说:“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荀芳惠眼睛都哭肿了,不停地抹眼泪。 白水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略显紧张地把手搭在荀芳惠的肩膀上:“别、别这样嘛,好像跟着我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荀芳惠推开白水集的手,没好气地说:“我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答应跟你成亲的,少跟我套近乎!” 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想不到我白水集英明一世,最后竟娶了个母老虎。” 何天遥乐得哈哈大笑,劝道:“荀姑娘,自打白兄在赵凌志面前说出那番豪言壮语,连我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你也给他个机会吧。” 荀芳惠口中小声嘀咕:“话是说得挺好听,可是之前对我的种种也没见得他多有尊重、信赖感和责任感,不知道的人还真会被他给骗了……” “我虽然有时做事不太靠谱,但承诺过的话绝不会食言。不管是命中注定也好,阴错阳差也好,既然咱俩已经拜堂成亲了,我就一定会永远对你好的。”白水集认真地说。 “嘁……光说不行,做得到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其实荀芳惠心里对白水集的印象早已经改观了。 萧天河道:“放心,有我们监督着他呢。今后他若是敢对你有半点儿不好,我绝不饶他!” “呐,萧老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最听他的话了。有他担保,你总该相信我了吧?”白水集冲荀芳惠做了个鬼脸,终于把她逗得破涕为笑。 四人连夜赶了近百里路,进入了山区。丹幽洲皇都——羡水城就在这片山区深处。山区三面都是巍峨雄峰,只有南面这一条相对平坦的路。 凌晨时分,前方路上忽然出现一人堵住了去路,看背影,竟是冰鹤门掌门张崇武。 何天遥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崇武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 “你果然来找麻烦了!”白水集道。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赵凌志手持仙剑从一座岩石后面转了出来,拦住了四人的退路。 “没想到你师徒二人竟跟踪了我们一夜。堂堂冰鹤门,难道还要拦路杀人不成?”荀芳惠冷声道,“有什么事尽管冲我一个人来,与他们无关!”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师徒还不至于为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纠缠不休!”张崇武根本不把荀芳惠放在眼里,“何天遥,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肯露面了!” “何天遥!原来你就是那个何天遥!”荀芳惠在宝应门做事,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想怎样?”何天遥上前一步。 “只要你肯乖乖束手就擒,随我回冰鹤门,我保证不为难他们。”张崇武威胁道。 白水集怒喝:“你想得美!” 荀芳惠赶紧拉了他一把,悄悄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白水集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速速赶回华洮城向“五心”师父求救。可是白水集根本就未将张崇武放在眼里,反而拿出青龙戟,颇有和张崇武斗上一场之意。 “好个猖狂的小子!”张崇武也亮出了仙剑,之所以选在山区阻截,就是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既然这几人不肯听话,那就只有直接动武了,企图速战速决。 白水集挥起青龙戟和张崇武搅做一团,身后赵凌志也举剑攻向了何天遥。萧天河与何天遥合力而战,赵凌志根本就敌不过。 荀芳惠见赵凌志构不成什么威胁,遂将注意力集中在白水集这边。张崇武的实力与赵凌志不可同日而语,荀芳惠生怕白水集有什么闪失。出乎她意料的是,白水集根本没折半点儿便宜与那张崇武。见那长戟仿佛化为一条青龙,围着白水集上下盘绕,荀芳惠心中不禁赞叹:“难怪师父说他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呢……” 张崇武同样无比震惊,他一向自视甚高,不想今日却被一个不知名的狂妄青年逼得不得不使出全力。“这厮是什么来头?好生厉害!”张崇武在脑中将《清微榜》上的高手飞速过了一遍,哪一个都对不上号。“且慢!”张崇武收招退了一步,另外一边的三人也停了手。 白水集横戟挑衅:“怎么不打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惠儿的相公!”白水集还是那句话。 “阁下好本事!”尽管是对手,张崇武还是不得不赞叹,“老夫纵横江湖多年,竟从未见过你,还请告知尊姓大名!”其实张崇武连同各修仙宗派掌门齐上晚飘山那回,白水集也在霏晴派之内。只不过因为白水集贪玩,两人并没有遇上。 白水集哂笑不止:“就凭你,还说什么‘纵横江湖’?我‘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呔!不得对师父无礼!”赵凌志站到了张崇武身后,“我师父在《清微榜》上可是排名第十五的高手,天下谁人不知?问你姓名是看得起你!” “五心”不让徒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怕荀芳惠会变成赵凌志这样。 张崇武师徒二人没想到这么高的排名依旧没吓着白水集:“区区第十五名也好意思挂在嘴上……我告诉你们,连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都死在我手上!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水集是也!” “‘聚灵郎中’欧阳颇?”张崇武难以置信。 “除了他还有谁叫‘聚灵郎中’?” 张崇武见他那样子不像是在说大话,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拱手道:“阁下名不见经传,实乃真人不露相。恕我眼拙,告辞了!” “不送!”既然对方主动退缩了,白水集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赵凌志似乎还心有不甘:“师父,难道就这么……” “走!”张崇武重重地拍了一下徒弟的脑袋,带着他飞离了山区。 第七百章 羡水山城 在飞回冰鹤门的路上,赵凌志问张崇武:“师父,好不容易才撞见那个何天遥,真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了?” “不放过他们能行吗?”张崇武回首瞅了徒弟一眼,“我再不喊停,你就死在那两个小子手里了!” 赵凌志垂头丧气:“都怪徒儿无能……” “不怪你,怪我。是我低估了他们,本来以为能轻轻松松抓那个何天遥回宗去,顺便还能帮你夺回荀芳惠,并杀了那个抢你媳妇的臭小子为你解恨,没想到……”张崇武眯起眼睛,脑中飞速盘算着,“放过他们也只是暂时的,有那个姓白的妖族小子护在何天遥身旁,切不可轻举妄动。” “他是个妖族?”赵凌志惊道。 “应该没错,若是能得到他的妖灵宝珠……放心吧,到时我一定会让白水集死在你的剑下!至于那个媳妇嘛,不要也罢,为师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 “是……”赵凌志也只好放弃了,“师父,以他的手段,真的能杀了‘聚灵郎中’吗?” “说不准。不过他既然那么说了,‘聚灵郎中’多半是已经死了。回宗之后我会派人去查证此事……不管是不是他杀的,我都不会让他的名字留在《清微榜》上!”张崇武目露凶光。 …… 在一座巨岩之上,“五心”正高高俯瞰着下方山道。她身旁还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果真如你所料,那个张崇武跟了他们一夜。”老者道。 “张崇武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之所以一夜都没有动手,就是担心我会暗中保护惠儿他们。”“五心”道,“过了一夜,他料定无事,肯定会选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动手。” “所以你才急信唤我来助你。说实话,咱们两个联手,也不一定能杀得了张崇武。” “五心”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想杀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毕竟他是一宗掌门,不能让宝应门为此和冰鹤门结仇。这件事不太光彩,张崇武想必也不会声张出去。最终的结果无非是天知、地知、我知、他知罢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你也有没想到的地方,”老者道。 “五心”道:“我之所以大张旗鼓为惠儿举行婚礼,一来为了昭告众人,她已经嫁人了,以后张崇武师徒再有何不妥举动的话,将陷于违背道义的境地;二来,我已经料到张崇武在城内有眼线监视着我师徒二人,只是不知道那个家伙是谁。闹了这么一场,结果引出来的眼线居然是庞城主,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老者遥指着白水集的身影,“那个小子如此厉害,你肯定没有料到吧?” “五心”扬了扬嘴角:“若是没有料到,我就不会一直忍着不出手了。要说没料到的,是他竟然能杀得了‘聚灵郎中’!” 老者点点头:“对那等实力的妖族来说,并非不可能。这也解开了一个疑问。“聚灵郎中”的尸体于琅苍洲一片树林内被发现,但当地唯一有能力且有动机与‘聚灵郎中’对抗的‘黄狼’主事被法如一杀死在青龙坛内,而其他榜上有名的高手都没必要和‘聚灵郎中’死战,所以究竟是何人所为一直是个谜。 “看来《清微榜》的排名应该改一改了。‘聚灵郎中’欧阳颇、‘黄狼’主事左元宾皆死,我看你也可以上榜了。” “哪里,论实力,我也比不过本门的‘应海’和‘天宰’呀!”老者捋须笑道,“况且我受沙海流匡掌门所托,得一直照顾那两个小家伙,还是不上榜低调一些为好,免得有人来找我挑战。” “你太谦虚了。不过‘天宰’的心性不稳,好胜、易怒,我觉得还是不进榜为好。”“五心”道。 “哈哈,说得也是,‘天宰’还得再磨练一段时间。”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远远地目送山道上荀芳惠一行人渐渐远去。 …… 再说荀芳惠这一行人。在白水集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之后,荀芳惠简直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啊,原来你这么厉害!我还以为只是嘴巴上比较厉害呢!” “没有那个弯弯肚子,哪敢吞镰刀头子?”白水集得意洋洋,“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谦虚!” 三个人立马一人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果真杀死了‘聚灵郎中’?”荀芳惠问。 白水集笑道:“你就当是真的。” 荀芳惠撇撇嘴:“原来是瞎咋呼。你若真的杀了‘聚灵郎中’,也算奇功一件。听说那个家伙祸害了不少人呢。” 白水集哈哈大笑。 接着,荀芳惠又问起了何天遥关于天绝塔之事。原来早有人在宝应门发布了寻找何天遥的委托,冰鹤门等宗派还为他悬赏了重金。如果谁发现甚至抓住了何天遥,那可是要一夜暴富了。 “你该不会打算就此发一笔横财吧?”白水集斜眼看着荀芳惠。这话自然少免不了受她一顿乱捶。 之后,四人一路有说有笑,往大山深处行进。翌日黄昏时分,羡水城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山城羡水,建在同名的高山上。此城共分三层。底层绕着山脚,这一层大多是平民住房以及生活场所。中间一层在半山腰,主要是三司府以及一些军政设施。顶层就在山巅了,乃是丹幽皇宫。在羡水城外的谷间沃土之上,有已经开垦的广阔良田。山顶有小河流下,注入城西湖泊,湖泊又连着一条外流河,在群山之间穿行,最终向西入海。观此环境,羡水城粮、水充沛,百姓根本无需“羡水”。加之因为三面环山,交通多少有些不便,故而在皇都定居的百姓并不多,此城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羡水城周围山域矿藏丰富,听说最近在城北山区又发掘出了新的矿藏,所以旅人、客商渐渐多了起来。另外,凡是产矿的州城,其铸造行业必定发达,铸匠们就地取材、熔铸,省去了运送至山域外的麻烦。在羡水城街头,随处可见身穿各种修仙宗派服装的弟子,他们都是冲着羡水城高品质的武器、法宝而来的。 在羡水城的街头,荀芳惠滔滔不绝地为同伴们介绍着城中出名的店铺。虽然自被“五心”师父收留之后,她几乎没离开过华洮城,更是从未来过羡水城,但羡水城一些店铺早已远近闻名了。百炼坊、铿锵行、金锤铺、红火厂,这些都是以铸技而声名远播的铸造店铺。另外,山域的药材种类也十分丰富,因此继那批铸造店铺之后,一些药材行、丹药店的名气也不错。 正如荀芳惠所说,街上几乎所有的铸造店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萧天河看着店铺里师父、伙计忙里忙外,跑进跑出,不禁生疑:“这未免也太忙碌了吧?会有那么多有需求的客人吗?” “你没发觉他们都是在卸货吗?瞧那一箱一箱的铸炼材料!”白水集道,“这得接下多大的生意,才用得着那么多材料啊!” “而且每家店都是如此,总不可能都接着大生意了吧?”何天遥亦道,“而且很奇怪,所有的铸造店铺都这么忙碌,却没听到应有的锻造声。” “没有锻造,那就是在囤积材料。”荀芳惠指着前方,“那边面围了许多人,我们过去看看。” 走近了之后,几人发现原来是有人正当街吵架,而且吵架的人还不少。一边十几人全穿红衣,另外一边十几人全穿黄衫,两群人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因为过于喧嚣,根本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吵什么。两群人当中停着一辆平板马车,车上载着四个铜钉漆皮大箱。两边带头的人分别抓着缰绳,其他人也都死死攥着绑住箱子的绳索。可怜驾车的老头,似乎在劝阻两方,可他一个老者的声音哪里盖得住两群年轻人的嗓门,反倒夹在当中被推来搡去的。 围观的人中有人问:“他们这是为了什么吵架?” 一人回答:“嗨,红火厂和金锤铺,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那车材料呗!” “那两家店并排开在同一条街上,素来不合。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争夺材料而吵架,也算正常。”又有人道。 “再这么吵下去,怕是要打起来了!” “他们不敢的,聂大人已经明令……” 这时,远处忽然有人高喊:“聂大人到!”只是两伙人吵得太凶,也不知他们听见没有。 街道拐角转过几匹高头大马来,为首的那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脑袋后面还梳着一根辫子。他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小褂,因为肚子太大,连扣子都扣不上。在他身后的几名骑者倒是衣着光鲜,像是官府中人。 “何人在此闹事!”那胖子一跃下马,人群立刻闪出一条路来。那两伙人的领头人正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呢,见聂大人来了,立马松开了手,向他拱手行礼。 聂大人背过手,喝斥道:“金锤铺,红火厂,你们这次是打算弃权了,是不是?” 两个领头人连忙说起了好话,并一再声明己方绝对没有动手,吵架也是对方先挑起来的。 聂大人不耐地摆了摆手,然后指着车夫老头,让他说。 老头略微有些结巴,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大家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金锤铺和红火厂都预定了四箱铸材,可是如今铸材不够,总共才四箱。老头商量让两家对半分这车材料,各得两箱,可双方都表示太少,非得要四箱。其中金锤铺表示他们预定得早,四箱材料理应归他们;但红火厂却声称他们常年都从这家供材商人那里收买同种铸材,已经形成一种“规矩”了,而金锤铺是今年刚转到这家供材商人的,理应将铸材让给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偏偏车夫老头只管送货,并没有决定把材料给哪一家的权力,所以架就这么吵起来了。 “这事简单,就由我来决定吧。”聂大人笑道,“这车材料就归红火厂了!”红火厂的十几人高声欢呼,而金锤铺那些人肯定不服,向聂大人苦苦哀求。 聂大人道:“我知道你们要这车材料是为了下个月的大赛做准备。可是今年的大赛不归我铸联统管,所以规则也有变化。” 两家店的人都傻眼了,还有几天就到下个月了,准备工作也都差不多完成了,现在却突然得知规则有变化,哪里还来得及准备? “今年的大赛由工坊府统管,府尹晋大人亲自制定规则。虽然对新规则的具体内容还未知详尽,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车材料你们谁都用不上。”聂大人解释道,“既然红火厂长年收购此材料,那这回还是给你们吧。” “聂大人,羡水铸造赛是由铸造联合会创办的,历届大赛也都是铸联操办的,为何今年工方府突然插手此事呢?”金锤铺的领头人纳闷地问。 聂大人道:“我们铸造联合会本来就属于工方府管下,你以为往届大赛的用地都是谁提供的?现在工方府只是从幕后转向了台前而已。” “可是,比赛规则是打第一届大赛起就定下的,之前的十四届也一直是按照那套规则进行的,这回突然改变规则,还是有点儿太……”红火厂的领头人也认为突然改变规则不是件好事。 “别的我不敢说,晋大人亲自制定的新规则绝对公平。你们大可放心。” 围观的人之中有好几人匆匆跑开了,想必他们都是其他铸造店铺的人,赶着回去传达这条新消息。 “好了,怎么都闷闷不乐的?其实由工方府统管大赛是件好事,可以让大赛的档次上升一个台阶,届时肯定会有不少声名显赫之人受邀前来观赛。好好努力吧!”聂大人翻身上马,离开了。他最后这番话说得没错,工方府可是大司徒治下四府之一,管着整个丹幽洲的建、铸、工技呢,远胜过区区一个羡水城的铸造联合会。 在人群散去之前,荀芳惠喊住一位老者,向他打听铸造联合会和羡水铸造赛的事。老者是个热心肠,解释得十分详细。 由于羡水城铸业发达,于是在城主的号召之下,成立了一个铸造联合会,城中几乎所有的铸造店都加入了这个联合会。联合会平日的作用主要有三个:一是在材料紧缺时,为各家店铺合理地调配资源。当然,在资源丰富的羡水城,这项工作基本不需要;二是起监督作用,保证每家铸造店铺都是全心全力为顾客铸造物品,免得有的店铺偷工减料或是以次充好,从而拉低整个羡水城铸造业的声誉;三是选拔人才,为官家物色水平顶尖的铸匠来铸造所需之物,或是干脆将铸匠聘走。 正是为了第三点,铸造联合会创办了一个羡水铸造赛,通过比赛来选拔人才。起初参加铸造赛的只有本城的铸造店铺,时间久了,外地的铸造店铺也可以报名参赛,到了上一届,甚至允许以个人名义参赛。不过,由于铸造店铺人手多,资金雄厚,材料供应齐全,所以比起参赛的个人无疑更占优势。其实这个优势也不仅仅体现在店铺对个人方面,大店铺对小店铺也同样有这个优势。因此,羡水铸造赛自第一届起到五年前的的十四届,获胜的无非就是羡水城中最出名的那几家铸造店。 羡水铸造赛红火的原因还不只在于此。由于参赛的铸造店铺铸技都不差,又是用最好的材料,尽最大的努力,所以铸成物品的品质自不必说。这些物品可都是未接预定而铸造的,铸造店铺不可能自己留着用,因此在羡水铸造赛结束之后,紧接着就会举办一场买卖大会,不少精明的修真者和客商都专门盯着赛后的买卖会,每五年必来一次羡水城。这正是目前城中格外热闹的原因。 “还有七天就是大赛了,到时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正好娘子你还没有武器,到时我给你买一把。”白水集道。 “‘娘子’你个头!我警告你,在我心甘情愿之前,你可别对我打什么歪主意!”荀芳惠给了白水集一个爆栗,“再说我已经有武器了,师父给我武器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 白水集这才恍然大悟,盯着荀芳惠背上蒙着布的琵琶:“就是这柄白玉琵琶呀!我以为它就是把乐器呢!我这几天还在想,这‘五心’怎么如此抠门?教了这么多年徒弟,居然连把武器都不给你。” “不许对师父不敬!” “琵琶好看归好看,可惜不中用啊!”白水集道,“白玉制成的,能敌得过那些坚硬的金属?怕是连敲一下脑袋都会碎裂吧?” “你不明白的。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厉害了。” 白水集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信:“那就给你买个法宝吧!把琵琶存进法宝里,总好过你这么一直背着。” “不需要。这年头坏人都学精了,看看你身上没背武器,又不像是个高手,那肯定是有储物法宝了。被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荀芳惠道。 萧天河问:“背不背武器和是不是高手有什么联系么?” “当然有。高手不背武器很正常,他不是有储物法宝就是有品质极高的那种可以收入体内的武器,可是那种武器比储物法宝还要珍贵,一般的低手怎么可能搞得到?所以只要低手不背武器,肯定是有储物法宝。像我这样不过才天境五品的修真者,还是老老实实把武器背在背上为妙。”荀芳惠解释道。别看她没怎么见过世面,所谙的世道却不少。 萧天河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在清微界,对于人类修真者来说,寻常武器和法宝已经无法像在大赤和禹馀界那样收入体内了,估计这也是因为天地之气稀薄的缘故吧。 “那你看我这长戟如何?”白水集得意地将长戟拿了出来。 荀芳惠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戟不是收在储物法宝之中的?” “当然不是。”白水集也将青龙戟背在了背上。其实妖族的武器一直都能收入体内,和天地之气浓厚与否无关。只是以荀芳惠的实力,还无法发觉白水集妖族的身份。接着,白水集又拍着胸脯:“放心,有我保护你,没人敢觊觎你的储物法宝。” “那你有足够的钱吗?”荀芳惠又问。要知道,储物法宝可是相当昂贵的。 这一句把白水集问得卡壳了。 第七百零一章 杰出铸匠 白水集要去观摩羡水铸造赛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想看热闹。这一点就连刚认识不久的荀芳惠都看出来了,所以用一句“那你有足够的钱吗”把白水集问得哑口无言。 见白水集的神情十分失望,萧天河提醒道:“别忘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七天的时间太久了,不能为了观摩一场铸造赛而白白浪费这七天。” “那在这七天里把事情办完不就行了?”白水集嘟囔着。 “哪有那么容易?我们要见的可是一洲帝皇!”萧天河正色道,“想见他本来就难,况且尚不知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这种时候怎可为他事而分心?” “原来你们来羡水城是为了见丹幽帝皇呀。”荀芳惠这也是刚刚知道。在白水集往返霏晴派期间,她和萧天河兄弟两人闲谈时,只是得知他们打算到羡水城见个人,并不知道要见的是谁。荀芳惠不是个好打听事的人,所以在加入队伍之后,她从未就此事问过三人。如今得知三人要见的人竟是丹幽帝皇,不免吃惊,“要见他可不容易!” 据荀芳惠所知,丹幽帝皇房瀚兴喜静。之所以羡水山被分成三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加之房瀚兴没有妻室、子女,故而山巅的羡水皇宫中只有一些守卫,就连中层的三司要见他,也得经通报之后,才能上山顶。 对于能不能见到房瀚兴这点,其实萧天河倒不是特别担心。天绝塔之事在普天之下传得沸沸扬扬,身为仙族第一高手的房瀚兴没理由不肯见他们。 这时,之前向几人介绍铸造联合会和羡水铸造赛的老者去而复返,问道:“几位是否打算住店?” 确实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老丈,莫非你是客栈掌柜?”萧天河问道。 “不,不是。”老者连忙摆摆手,“因为羡水铸造赛临近,恐怕目前城中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满员了。我一个人住在城西北,若你们不嫌弃条件简陋,可以去我那儿住。” 老者挺热心,可毕竟是个陌生人。见几人的面色有些犹豫,老者继续劝道:“离铸造赛还有七天,加上铸造赛持续的时间,少说也是个把月的工夫。你们若是无处落脚,那可就麻烦了。城中是不许露宿街头的,在城外露宿也不妥,因为在大赛期间,城门处的盘查更为严格,到时你们每日进城都得耗费很长时间,势必会耽误了观赛。” 白水集道:“铸造赛理应是持续进行的,昼夜不休才对,要观赛的话,何必每日进城出城?” 老者十分讶异:“难道他们铸多久你们就看多久吗?按照以往,甚至有连续铸造好几个月的情况,一直看着多累啊!” “老丈,其实我们不是来观赛的。不过我们也确实需要找个地方住宿。”萧天河道,“既然客栈都住满了,那就打扰了。” “哪里。”老者满脸堆笑,“如此也算各位与我有缘,钱我一定不会多要,就出客栈一半的价钱好了。”原来老者的真正目的是想赚点钱。 四人跟着老者走街串巷,辗转来到了城西北的一条小街。相比其他街道的热闹,这条路上不见几个人影,显得冷冷清清的。“这里东南依着羡水山,终日被山影所笼罩,当太阳照到的时候,也是日薄西山了。所以相传这里被山势所压,风水不佳,没人愿意住在这里。我是不在意那些玄乎说法,一个人住了这么些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老者解释道。 他那间小院确实简陋,门上有缝,玄关破旧,房瓦残缺。院子不大,当中摆着一张旧木桌和几把勉强能坐的破椅子。房屋正厅很昏暗,从中飘出淡淡的檀香气味。左右两间耳房,一间当厨房,另一间是老者自己的卧房。东西两厢共四间房,有一间房顶破了个大洞,还有一间没有窗扇,能住人的只有两间而已。 “你们随便住,我去给你们烧水泡茶。”老者进了厨房。 “就这破地方,还有脸要钱……”白水集一脸不满,“就算白给我住,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有地方落脚就不错了,总好过露宿野外吧?”何天遥拉着萧天河往西厢房走,“东边那间就留给你们两口子了!” 荀芳惠和白水集对视一眼,连声说不行。 萧天河回头笑道:“我说荀嫂嫂,你不跟白兄同住,难道要跟我们兄弟一个屋吗?” 荀芳惠红着脸啐道:“呸!我自己一个屋!你们三个挤一挤吧!”说完她就进了东厢房,还把门关上了。 白水集则摇头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会被自己的妻子所嫌弃……”萧天河与何天遥哈哈大笑。 笑声之中,老者端着茶盘出来了,招呼三人在旧桌旁坐下,一起喝起茶来。 闲聊时,老者问:“你们真的不是来观赛的?” 三人点点头。 老者又问:“你们来羡水城,却不是为了观赛,那是来做什么?” “我们是来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老者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不能跟他明说。何天遥指了指背后的羡水山高处。 “想上山可不容易呀。”老者道,“只有一条路能上去,沿途还设了好几处关卡,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不让过。” 白水集抱怨:“这羡水城怎么弄得如此复杂?其他洲的皇都也没见这般层层设卡、戒备森严的。” “咱们丹幽帝皇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喜欢清静。再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估计没什么人敢在丹幽洲境内犯事,所以他很少露面。好像连三司三位大人也都受了他的影响,难得一见。” “喜欢清静,竟会允许在羡水城举行铸造大赛?”白水集不解。 “别说,帝皇大人唯一喜好的就是铸技。所以羡水铸造赛一直办得红红火火的。你们当真不打算去看一看铸造赛?”老者再一次询问,“听说这一届铸造赛和往届不同呢,举办方由本城的铸造联合会变成了工方府。”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萧天河道。 老者依然不死心:“工方府的面子可就大了。到时势必会邀请许多重要人物前来观赛。我估计你们要见的人也会到场。”其实三人都看出来了,老者的用意就是希望他们在这里多住些时日,看来他很缺钱。 房瀚兴虽喜好铸技,但未必会亲临比赛现场。所以老者的话还是没能打动萧天河。 老者见劝说无用,起身叹道:“你们都到了羡水城了,若是错过这届铸造赛,实在太可惜了!” 白水集听得心里痒痒很久了,忙问道:“老丈,此话怎讲?” 老者心中重燃希望,又坐下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你们有所不知,往届铸造赛的优胜者都是羡水城的那几家名牌老店。这一届就不同了,有一家店非常有希望。据我所知,那家店去年找来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铸造奇才,一直雪藏至今,就等着在这届大赛上一鸣惊人呢!”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白水集还以为是老者随口胡编的。 “这……”老者眉头紧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那家店的店主就是我儿子。” “不会吧?”白水集环视四周,“你是店主的老爷子,怎么住在如此破落的地方?” “唉……”老者一声长叹,“在羡水城想靠着铸技混口饭吃其实不难,只不过犬子志向远大,不愿去那些大店当铸匠,非要另起炉灶,白手起家。可是,铸技这一行的生存空间已经被那些大店铺压榨得差不多了,另起炉灶谈何容易!店铺用我们父子二人的积蓄总算是开起来了,可是一直生意惨淡。再这样下去,关门是迟早的事。” “说是志向远大好呢,还是好高骛远好呢……”白水集摇了摇头。 “我早就觉得这样支持不下去,可犬子是个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脾气。这不,临近大赛,各家店铺都在忙碌准备铸造材料,犬子的店铺却连材料都买不起。我劝他放弃这次大赛,他竟和我赌气,干脆搬到店铺去住了。” “于是老丈就想赚点钱给令郎购买铸造材料,是吗?”何天遥问。 “让你们见笑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在这儿多住几天,也请先付些钱给我,我保证不会怠慢各位。”老者恳求。 这种忙帮是情谊,不帮是本分。白水集看了看萧天河。 “老丈,跟我们说说那个铸造奇才的事吧。”萧天河道。 “不瞒各位,其实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只知道是个男的。小儿自与他结识以来,连对我都隐瞒不说。直到上次闹别扭,他才跟我说有这么个人。” “万一他是骗你呢?”白水集问。 “别说这种无礼的话!”萧天河嗔道。 老者笑了笑:“无妨。小儿虽然倔强,但却是个实诚人。再说就算是骗,也就这一回了。小儿满心希望都寄托在这届大赛上,无论如何,我都得助他完成这个心愿!” “老丈,我们也不是多么富裕的人,不能随便拿钱打了水漂。”萧天河道。 “那是,我能理解,能理解。”老者有些失望。 萧天河话锋一转:“所以希望你能带我们见见那个铸造奇才。如果他确实有实力的话,我们愿意助令郎一臂之力。” 老者闻言大喜,连声应允,也不顾天黑,当下就要领几人前去。 “娘子,快出来逛街喽!”白水集冲着东厢喊道。 荀芳惠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再乱叫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白水集毫不在意地打着哈哈:“走吧,我们去老丈儿子的店铺去看看。” 直到两人走出了院子,老者才回过神来,指着两人的背影,难以置信地问萧天河与何天遥:“他们俩是夫妻?” 一行人在老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巷子很窄,而且一边就是城墙。近乎走到巷底,老者终于停了下来。几人抬头一看,路旁有家店叫做“金寿堂”。 “原来如此,金、寿,合起来是个‘铸’字。”何天遥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药店呢。”白水集抬腿就往里进。一掀门帘,里面突然冲出来个赤膊大汉,和白水集撞了个满怀。白水集身板硬实,大汉即便高过他一个头,也被他撞倒在地。 “凡庆!”老者迎上前去,原来大汉就是他的儿子。 “爹!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好要去找你呢!”大汉激动地抓住老者的胳膊使劲晃了起来,他满面欣喜之色,手里紧攥着一张纸,“这下好了,我们不用再为材料的事而发愁了!” “慢慢说,慢慢说……”老者的骨头都快被摇散架了。 “你看!”大汉将那张纸展开。白水集他们也好奇地凑上前看了看。那是一张发自于工方府的信函,内容是说此届羡水铸造赛的各家参赛店铺不必自行准备铸造材料,到赛时由工方府统一发放,保证绝对公平。 “太好了!”老者也欣喜万分。在这个节骨眼上,优秀铸造材料的价格可是贵得出奇,工方府的这个举措对于诸多财力不是那么雄厚的小店铺可谓莫大的福音。“怪不得聂大人说,这届大赛由工方府晋大人制定新规则,绝对公平呢!”老者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不必为材料费心,父子俩心情大好,原先那点儿别扭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老者热情地邀请四人免费多住些时日。听说四人是来见那位铸造奇才的,大汉却面露难色:“不是我不许,而是他不允。我之所以一直将他雪藏至今,其实也是应了他的要求。当初他来这里时就说了,在这届铸造大赛之前,所有陌生人一概不见。” “还有这么古怪的家伙?”白水集愈发好奇了。 大汉点点头:“不过他的铸技确实厉害,我自愧不如。这一年以来,他为我铸了不少好武器,只是我这店铺名气不响,人们根本不愿来我这里买东西。今年的大赛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如果能一炮走红,那以后小店必定四方宾客纷至沓来;若依然不能出名,店铺再无财力支撑下去,我也只好放弃了。”大汉苦笑。 “既然见不到本人,看看他铸的东西也好。”萧天河四下看了看,墙上挂着不少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杈,琳琅满目。 大汉拿下一柄刀来:“这把就是。虽不是极品,但却是由于材料不佳拖累,并非铸技之故。换成是我,不,哪怕是换成那些名门大店的当家铸匠,也未必能用这么差的材料铸成这般品质。” 萧天河接过刀来挥了两下,手感确实不错。对着灯光看了看刀面,他忽然笑了,问道:“此人现在可在后院?” “就在铸房之中。”大汉道。 萧天河对着后院大喊:“费兄弟!老友来访,还不现身相见?” “居然是他!”何天遥也大喜,没想到那个铸造奇才竟是位熟人。他拿过那把刀一看,刀柄附近分明刻着个“费”字。这是费徒空铸造的习惯,在不影响铸物品质的前提下,一定会在其上留下姓氏。 “怎么,几位和费兄认识?”大汉惊诧,“他当初分明和我说过,他刚出师下山,在世间并无故友啊!” “此事说来话长。”萧天河道。 一道人影大步流星冲进了前厅,给萧天河一个熊抱。果然是费徒空,他近乎喜极而泣,拉着萧天河、何天遥兄弟俩说个没完。这一晚,由金氏父子做东,设宴为费徒空与故友重逢贺喜。宴后,金氏父子将还算宽敞的店铺留给了他们,两人回城西北的小院去了。 外人不在,大家终于可以聊一聊飞升之事了。这时荀芳惠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飞升者。她望向了白水集:“莫非你也是……” 白水集摆了摆手:“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清微界人。” 萧天河与何天遥暗自好笑,若是知道白水集是个妖族,荀芳惠恐怕会更吃惊。 何天遥问起柳千灵的事,费徒空无奈地回答:“她的修炼速度比我慢许多,恐怕飞升是多年以后的事了。”接着,他说起了自己飞升后的经历。费徒空飞升的时间比萧天河与何天遥都要晚,飞升的地点正是这片山域附近。他先是靠着采药卖了些钱,又去铸造店收了些别的铸匠不要的废料,凭借自己杰出的铸技把废料铸成武器,再用卖武器的钱买些干粮。由于起初他实力低微,材料太差,所以铸出的武器也只是勉强能用而已。就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他辛苦度日,勤苦修炼,终于在短短的两年内修炼到了灵境二品。在二品级时铸出的武器就已经可供三品级的修真者使用了,加上久来积攒的一点点名气,也有赏识他铸技的人愿意提供材料让他铸造武器。 本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将会持续很久,没想到在四年前的一天,一切都变了。那是一个冬季的傍晚,费徒空像以往卖武器时一样,在小镇的街口守着自己的小摊。那天下着雪,街上不见几个行人,他的生意不太好,一整天一件武器都没有卖出去。天寒地冻,正当费徒空心灰意冷打算收摊回去时,一个微胖的男子停在了他的摊前。 “这些兵器都是你铸的?”那个人的声音很洪亮。 “是的。你想买哪个?便宜些卖给你。” “这些武器的品质太差了,我不想买。”那人似是在戏耍费徒空。 费徒空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卷起了摊布,背在背上,却发现那男子依旧站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费徒空,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躯,看得他心里直发毛。突然,男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第七百零二章 别样新规 男子莫名其妙抓住了费徒空的手,费徒空奋力想要挣脱,却发觉对方的手劲远胜过自己,就像是一把结实的铁钳,牢牢地夹住了他的手腕。男子强行翻过费徒空的手掌,仔细看起了掌心,然后点了点头,称赞道:“看样子还不错。就是握锤的姿势稍微差了一点,食指过于往上,导致这里的茧子比其他地方略厚一些。”男子指着费徒空食指指肚继续说:“茧子厚度大的话就会影响握锤的触感。不过问题不大,很容易纠正。” 男子把手撒开了,费徒空甩了甩被攥疼的手腕,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古怪的人。他的个头和费徒空差不多,身板厚实,四肢粗壮,浓眉大眼,方鼻团脸,寸许长的短发,神采奕奕,红光满面。他仅看茧子就能知道费徒空握锤姿势的不妥之处,应该是个铸造高手。 “你究竟是谁?”费徒空问。 男子却不回答,而是令道:“小子,跟我走!” “去哪儿?” “从今往后,你跟我学习铸技。” “凭什么?”费徒空展开摊布,从里面挑了一把材料最差的刀,递给那男子,“证明给我看。” “好小子!”男子笑着接过刀去,在指尖凝出剑芒,将刀一切为二,将连着刀柄的大部分还给了费徒空,自己则只留下了一点刀尖,“这点儿就足够了,剩下那些做个鉴证。”男子将刀尖托于掌心,以功力凝火灼烧,左掌为铸台,右拳为铸锤,竟然就这么铸造起来。 费徒空看到男子掌心的火焰颜色时,内心就已然震撼无比了。他在禹馀界跟随慕容蝶修习铸技,以功力催出的火焰是苍白色的,而这名男子掌心地火焰却泛着黑紫色。黑紫色火焰片刻就将刀尖烧熔,男子的双手都不惧那器胚的热度,在接连的锤打之下,不一会儿,刀尖就被重铸成一把细小的匕首。雪天铸器!那男子竟不在乎雪花对于材质纯度的影响! 接下来的事更让费徒空咋舌,男子拿着新铸的小匕首,轻而易举地将断刀再次一切为二,就像是切豆腐那样轻松。费徒空拿过匕首仔细查看,其品质居然胜过他以上好材料所铸的武器。变废为宝,真乃高人也!费徒空当即伏地叩拜:“徒儿拜见师父!” 男子大笑,领着费徒空进了深山,自此再没下过山。 一晃四年过去了,费徒空的铸技提升了不少,实力也在男子的指点下升到了神境三品。忽而一日,师父命他下山,到羡水城找一家名叫“金寿堂”的店铺帮工,并以店铺的名义参加这届羡水铸造赛。 听完费徒空的讲述,众人皆被男子的神乎其技所折服。可是当问起男子名讳时,费徒空却无奈地摇摇头:“师父一直不肯说,我们两个一直就是以‘师父’、‘徒儿’相称。” “怎么和我师父一样?”荀芳惠道,“如此说来,很可能也是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白水集接话:“那当然了,他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三呢!” “白兄,你是说,费兄弟的师父就是‘千臂金刚’申屠井?”萧天河道。 “短发团脸,方鼻大眼,准是他没错。”白水集很高兴,“没想到一条线索断了,又冒出来一条线索。这下好了,直接遇见了申屠井的徒弟,终于能找到他了。费公子,我和尊师是故交,赶紧带我去见见他吧!” “师父这会儿也不在山上了,他说是去见一位朋友,在羡水铸造赛之后才会回去。” 白水集看向萧天河:“那怎么办?” 萧天河道:“反正费兄弟也要参加羡水铸造赛,那就先等铸造赛结束,陪你去见了申屠前辈之后,再想办法见丹幽帝皇。”他这个计划没有错,若是先去见丹幽帝皇,万一事情不顺利,到时就该逃命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见申屠井? 这下白水集可高兴了,因为费徒空是故友的徒弟,两人频频举杯痛饮,不一会儿便称兄道弟起来。 至于申屠井为何会让费徒空参加羡水铸造赛,而且还让他加入金寿堂,费徒空解释道:“我的铸技已达现阶段的极限了,再想提升的话,必须等功力提升之后才行。师父让我参加羡水铸造赛,一是为了让我练练手,和其他铸匠较量一番;二是为了替金寿堂扬扬名气。听师父说,金家父子多年前曾经将一份稀有的铸造材料让给了他,他一直记得这份恩情。若能让金寿堂的生意红火起来,就算是最好的报答了。” “你现在三品级,其他参赛店铺的看家铸匠实力肯定高过你,你有把握能赢得了他们吗?”何天遥问道。 费徒空耸耸肩:“没较量过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既然让我参赛,他心里多少是有点儿把握的吧?师父还叮嘱我在大赛之前切不可张扬或是显露铸技,免得引起祸端。” “祸端?”何天遥不解。 “我曾经问过金凡庆,他说的确有过这样的传闻,参赛的大店私下里会雇佣高手,把对他们有威胁的对手给打伤。甚至还有铸匠在大赛之前横死的,只是没有证据是那些大店所为。” 白水集感叹:“为了区区一个铸造赛,竟无所不用其极,太狠毒了。” “羡水铸造赛的意义可不只是替店铺扬名而已。”费徒空道,“丹幽帝皇喜好铸技,人尽皆知。羡水铸造赛上涌现出来的铸技高手,在为店铺效力若干年之后,最终都会被工方府聘走,为军方、官方铸造,那可是飞黄腾达的良机!为官、军铸器,若能得到三司甚至丹幽帝皇本人的赏识,还愁前程渺茫?” “那就预祝费兄弟前程似锦!”在白水集的贺言声中,众人纷纷举杯,开怀畅饮。 …… 在整个羡水城的一片忙碌之中,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届羡水铸造赛换由工方府操办,档次果然不一样,比赛场地竟设在了羡水山半山腰。那里可是三司四部的地盘,平时百姓是没有资格上山的。当听说比赛场地设在半山之上,连许多对铸造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纷纷前去观赛,谁都想看看三司四部的住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正如铸造联合会会长聂大人所言,不少达官显贵出现在了贵宾席上。首先露面的正是丹幽洲的最高统治官——三司。 丹幽洲大司马高连平,座下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之中,前、左、右三位将军都驻在军中,此时只有后将军霍林鹤在羡水山上,霍将军陪同高司马一同入席最左侧。 大司徒茅宇峰,座下农天府、财盛府、商荣府、工方府四大府尹都在,其中工方府府尹晋文秋既是大赛的规则制定者,也是监督者。 大司空单奕潼,座下应礼堂、督风堂、捕魂堂、刑从堂四大堂主有两个不在,应礼堂堂主出使碧颢洲,捕魂堂堂主则是外出亲查大案未归。 如此丹幽洲三司四部,总共有十位高官坐在贵宾左席。右席上坐的是一些江湖名士,他们大多是本洲三司四部高官的朋友,受邀前来观赛。其中还有本洲修仙大宗——冰鹤门的人,不过来者并不是掌门张崇武,而是宗内掌管铸造的两位长老。在两位长老旁边,有两人穿着显眼的朱红色衣衫,前胸和后背都绣着黑色乌鸦,他们是来自紫朱洲炎鸦宗的两位长老。 冰鹤门作为丹幽洲名门大宗,受邀出席铸造赛理所应当。可是炎鸦宗远在紫朱洲,竟然也受到了邀请,这有些出乎人们的意料。其实冰鹤门与炎鸦宗的关系很不错,张崇武和伍宗言这两位掌门也是私交甚笃,正巧两宗都是以鸟为宗门信仰,江湖人还戏言两宗为“冰火双鸟盟”。想到这一点,炎鸦宗受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工方府此举其实是给冰鹤门面子。 贵宾席下方就是参赛席。好家伙,整整三排席位,总共三十家店铺或个人,各自在桌前竖起自家旗号。百炼坊的旗上是一头雄狮,铿锵行的旗上绣着一对牛角,金锤铺的旗子上自然有把金锤,红火厂的旗上则是一团烈火,还有雷鸣号、烈阳楼、海鲸阁……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旗子让人目不暇接。金寿堂自然也有一席,旗子并无什么花哨,仅仅是白布上端端正正的一个“铸”字,在一片彩旗中显得朴实无华。席上的人也只有费徒空和金凡庆两个,比起其他大店铺七、八位铸匠,十几个帮手的阵势,简直弱得可怜。 上午巳时,大赛正式开始。直到此时,工方府尹晋文秋才宣布比试内容:储物法宝。一听此言,参赛的铸匠们都愣住了,以往铸造赛从未铸造过储物法宝。说起来,储物法宝并不适合当作比试内容,原因有二:一来,储物法宝只能用黑珀、白珀铸炼,而且铸成的概率极低;二来,储物法宝的功效也只有储物一项而已,对于修真者的作用有限,并不能像好武器、好法宝那样直接增强实力。所以人们大都认为储物法宝并不能很好的区分铸匠的优劣,毕竟能铸成储物法宝的铸匠实在太少了,成功率也太低了。 对于参加羡水铸造赛的各家店铺来说,若是有能铸成储物法宝的优秀铸匠,哪里还用得着参加什么铸造赛来博取名誉?直接拿铸成的储物法宝去卖就行了。由于储物法宝的稀缺,一定能迅速名满江湖。所以对于晋文秋定下的这个比试内容,铸匠们纷纷表示不妥。 贵宾右席上,铸造联合会的聂会长也在。他起身问晋文秋:“晋大人,以储物法宝当作比试内容可是往届从未有过的事。众所周知,储物法宝的铸成几率极低,不是我瞧不起在座的各位铸匠,他们之中恐怕没有一个人能铸成的。即便有人侥幸铸成,那也完全是靠运气,而不是靠铸技,不知为何要将铸造之物定为储物法宝?”看来连他事先都不知道比试的内容。 聂会长的话引起众人一片附和。 晋文秋却说:“没什么原因,武器和法宝咱们羡水城都不缺,唯独就缺储物法宝。”这其实是句废话,储物法宝到哪里都缺。他又道:“大家尽管放心,我已经给诸位发过信函,此次铸造赛所需的材料全部都由工方府提供,每个参赛席总共有三十次机会,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都不需要你们承担任何费用!” 三十次机会!这得耗费多少黑珀和白珀?最终铸成的储物法宝又能有几个?工方府可真是慷慨得吓人。可是,参赛的铸匠们却依旧在犯嘀咕,正如聂会长所言,铸造储物法宝完全就是在碰运气,但他们已经为这届大赛刻苦铸炼、精心准备了许久,将成名的希望寄托在大赛上。如此轻率的规则,等于让他们白白准备了一场,也让成名希望化为了乌有。 可惜,规则已定,晋文秋丝毫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聂会长只得出言安慰满腹牢骚的铸匠们:“诸位可以权当此届大赛是一个练习铸造储物法宝的良机!三十次机会啊,需要多么庞大的财力支撑!寻常人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三十次铸炼储物法宝的机会!而且失败还没有任何损失,若是成功,哪怕只有一次,呵,无须我再多言了吧?” 不得不说,这番话的说服力还是挺强的。那些铸造大店哪怕是把整个店都卖了,也不够支持三十次储物法宝铸炼的。白给的练手机会,何乐而不为? 这时候,大店铺的铸匠们反而处于劣势了。规则是每个参赛席三十次铸炼机会,若是个人参赛,这三十次机会都是他一个人的。反观大店铺,七、八个铸匠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均摊下来其实每个人也就四、五次机会而已。若是四、五次机会就能铸成一件储物法宝的话,这个几率可是相当高了,至少这些参赛的铸匠们还达不到那种程度。如此,对于铸匠们来说,原本店铺之间的竞争反倒成了次要,同店铸匠间的比试则成了主要目标,若能在仅有的几次机会中撞上大运,那不仅在店铺中的地位,甚至在羡水城的地位都将平步青云。 金凡庆根本就不会铸造储物法宝,也从来都没有铸过。他担忧地问费徒空:“费兄,你可会铸造储物法宝?” “会倒是会,储物法宝也不知铸了多少回了,只是……”费徒空话还没说完,金凡庆就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尊师那么富裕吗?”金凡庆并不知道费徒空是个飞升者,故而十分疑惑,一个隐居山野之人,想来也不会多富。 费徒空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哦,我是说没碰到师父以前。有一方富贾欣赏我的铸技,曾提供钱财让我铸造储物法宝练手。” “那成功率如何?” “挺低的。”费徒空实话实说。其实“千臂金刚”申屠井还真是个富人,他随便铸个东西都能卖上很高的价钱。在费徒空跟随他学习铸技的四年间,他确实让费徒空练习过许多次铸造储物法宝。虽说比禹馀界时铸造储物法宝难了许多,但费徒空觉得主要还是材料的原因。黑珀和白珀都不是很好铸炼,但在清微界偏偏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铸成储物法宝。经过申屠井的教导和多次练手,他铸成的几率大约十成二、三。三十次机会,费徒空自觉有把握铸成五、六个储物法宝。只是没有横向对比,他并不知道这个概率对于一个三品级铸匠来说已属难能可贵了。纵向和申屠井对比,两人肯定是天壤之别。因此,他略显心怯,对金凡庆说:“金兄,你别太指望我了。三十次机会我最多只能铸成五、六个,不,不对,因为是连续铸造,到了后面我可能会支撑不住,如此来看也就是三、四个……” “三、四个?此话当真?”金凡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徒空还以为他嫌少,抱歉地笑了笑:“要不咱俩还是换一换吧,金兄你来主铸,我给你打下手。” “开什么玩笑?三十次机会若真能铸成三、四个的话,我该改口称呼你为神匠了!”金凡庆刻意压低了声音,然后激动地拥抱费徒空,“费兄,我可全靠你了!” “这么低的铸成率也能算神匠?”费徒空怔了怔,忽然想起和萧天河他们初遇的那晚所聊的话:“千臂金刚”申屠井,《清微榜》排名第十三位。 “那当然了!”金凡庆小声道,“别看那些大店铺的铸匠们现在意气风发,到时三十次机会用尽恐怕连一个储物法宝都铸不出来。” 费徒空乐了:“原来如此。” “费兄,还请别太张扬,差不多就行了,我还指望着你能在金寿堂多留些时日呢!”金凡庆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竟会倒过来劝费徒空少铸一点。 晋文秋那边在继续说明大赛规则:铸造场地就是羡水山山腰一圈临时建起的铸造场,铸造时间不限,直到最后一人完成铸炼或是放弃铸炼为止,所有时间自行分配,可以休息,也可以回家。 充分自由的规则,目的是让铸匠们能够以完备之态开始每一次铸炼,确实公平。往届大赛每个参赛席还会安排一名监督,以防有人以已经铸好之物舞弊。这届也不用监督了,储物法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 待各参赛店铺就位之后,已近午时。一辆辆满载着大箱的马车从城外络绎不绝地驶上山来,将铸炼材料运到每一个铸造场。大箱开盖,黑乎乎的黑珀柱,白花花的白珀柱,看得观众们眼都直了。 第七百零三章 不合规矩 铸造储物法宝,对铸匠们来说是难得一回,对百姓来说更是难得一见。尽管众所周知铸炼储物法宝需要消耗黑珀或白珀,也就是清微界的钱财,但真当大批黑乎乎、白花花的珀柱被投进锻炉时,视觉上带来的震撼还是无与伦比的,毕竟有些人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在观看铸匠们大展拳脚的同时,人们也在议论着这届羡水铸造赛的意义。举办羡水铸造赛是为了选拔铸造人才,以便将来为皇廷所用。而皇廷网罗优秀铸匠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为官方、军方铸造武器和法宝。而优秀武器和法宝在市场上花钱一样可以买到,所以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为了节省铸造开支。可眼下这挥金如土的景象,似乎使得铸造赛的意义有些本末倒置。耗费同样的钱财,足够买几百件储物法宝了,所以晋府尹所谓的“缺储物法宝”根本就说不通。 议论来议论去,百姓终究无法理解工方府的用意。当然了,谁都知道,皇廷高官肯定不傻,反正就算“败家”也不伤分毫百姓之财,索性好好欣赏这几十位铸匠同时铸炼储物法宝的壮观景象。 受邀而来的贵宾们对储物法宝的铸炼过程都很感兴趣,纷纷下到铸炼场近距离观摩。百姓也是难得机会接近这些达官显贵们,都想挤到那些大人物身旁和他们聊上两句。官民同乐,羡水铸造赛的气氛真是好极了。 要说对铸造最感兴趣的,当属冰鹤门和炎鸦宗那四位长老。他们在宗内本就是分管铸炼这一摊事务的人。来观摩铸造赛一则可以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铸造技术;二则可以在赛后搜罗一批铸造物品回宗。不过由于这次规则的改变,恐怕是没办法带储物法宝回去了。 金寿堂没什么名气,被安排在最远、最小的铸造场。大部分观众觉得这块场地里的铸匠折腾不出什么大花样,所以走到这里就都折回去了。四位长老至此,三位都转过身去,唯独冰鹤门的一位女长老停下了脚步。 “童长老?”同宗另外一位长老喊道。 童长老满头白发,脸庞苍老、削瘦,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她在冰鹤门的地位极高,在四位长老之中排位第二,仅次于掌管赏罚的大长老。她在宗内负责的事物也是最多的,铸、炼、制三道六艺都归她管。喊她的那名男子姓谢,是四长老,负责宗里包括铸炼材料调配在内的物资管理,所以两人此行一起来了。 见童长老没有回答,四长老纳闷地扫了一眼铸造场。这片场地内的铸匠们水平较低,用这么多珀柱铸炼,不少人紧张得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这有什么可看的?”四长老疑惑道。 “宗里派我们来观赛,不仅仅是看看热闹。别忘记羡水铸造赛的初衷——选拔人才。”童长老道。 此言何意? 炎鸦宗的一位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对啊,以冰鹤门和丹幽皇廷的关系,要走一、两个参赛的铸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场铸造赛也可以说是在帮我们选拔人才!” “没错!”童长老道,“不过储物法宝的铸成率极低,在无法以成品判断铸匠铸技优劣的情况下,就只能靠我们的双眼仔细观察了。” 谢长老一边再次扫视铸造场,一边说:“道理我明白。可是这个铸造场里都是些来自小店的铸匠,连大场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值得观察的?” “你们没发觉那位铸匠有点儿与众不同么?”童长老遥指之人正是费徒空。 三位长老仔细观察,费徒空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开始铸造,但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珀柱之上。相反,其他铸匠都在左顾右盼,他们似乎都抱着同一个想法:“别人不先动,我也不动。” “也许他是被大量的珀柱给惊傻了?”谢长老笑道。 童长老白了他一眼:“我看他比你都镇定。” 这时,费徒空终于开始动手了。珀柱铸宝,这个过程他再熟悉不过。他将一整箱黑珀柱倒进了铸台一端的锻炉之中。声响也引起了场中其他铸匠们的注意,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煅烧的关键就是火。费徒空在禹馀界已跟慕容蝶学得催火绝技,当苍白色的火焰在锻炉中翻腾时,铸匠们一片哗然。 童长老嘴角上扬:“果然如我所料。” 谢长老却道:“法宝尚未铸成,一切都言之过早。” 费徒空不知与金凡庆说了什么,金凡庆先是怔了片刻,而后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将一箱白珀柱倒进了锻炉。 两箱珀柱!铸匠们无不惊讶,在他们想来,得亏工方府承诺不需要参赛铸匠承担任何花费,否则这就是典型的败家子。 “那么多珀柱塞进锻炉里,连受热都不均匀,如何熔炼?” “我还以为他敢先动手铸炼,定然有两把刷子呢,原来连铸炼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懂。” “看来那小子不过是个愣大胆而已。” 铸造场中的人们纷纷嘲笑费徒空,甚至还有人冲他大喊:“对,就这么干!反正不是你的钱,用不完也带不走,就尽管使劲儿浪费吧!” 连金凡庆都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费徒空。 费徒空压根不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双手突然重重一拍锻炉,震飞了炉盖,炉中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片铸造场都映得一片苍白。 不盖炉盖熔炼?众所周知,炉盖的作用有二:一是封住炉内的热量;二是阻挡炉外的灰尘。这两点对铸造的第一步骤——铸胚来说可谓是重要的关键。故而眼前的场景再一次颠覆了所有铸匠们的认知,不过这种震惊却是负面的:身为铸匠,居然还能无知到这种程度? 费徒空暗自好笑,心道果然夏虫不可语冰也。师父申屠井曾经说过,当铸技达到一定的程度,一些细节将不再会成为影响铸造的关键因素。虽然费徒空离申屠井的神乎其技还差得很远,但以他目前的铸造水平,锻炉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提供煅烧的托台而已。 没有炉盖的锻炉依然是口小腔大,两大箱珀柱把锻炉塞得过满。费徒空单手催火,腾出右手拿出一把刀来。 锻打器胚应该用铸锤才对,他拿刀出来做什么?再说这时还远远不到锻打的阶段呢。费徒空暗暗运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横砍在锻炉上。“铿”的一声,火星四溅,刀削进锻炉一半。“好硬啊!”费徒空惊而轻叹。 由工方府提供的锻炉,果然品质极佳。大家更看不明白了,纷纷向费徒空聚拢过来,其中还有位好心的老铸匠提醒道:“年轻人,工方府只是无偿提供铸宝材料,但铸炉可是借用的,你若是自暴自弃,挥霍点儿珀柱也就算了,如此肆无忌惮地毁坏锻炉,可是要赔大钱的呀!” 费徒空压根就不在乎:“无妨。等我铸出储物法宝,足够抵偿他这锻炉。” 老铸匠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不少人都认为费徒空是在痴人说梦,像他这样“胡乱”铸炼,能铸成储物法宝那就怪了。 在场外观看的荀芳惠也叹道:“虽然我不太懂铸造,可是不管怎么看,他这完全是在瞎胡闹嘛!” “我看也是,这下可丢大人了。”白水集似乎有点儿看笑话的意思。 萧天河与何天遥当然相信费徒空的铸技。何天遥道:“正因为我们不懂铸造,才会觉得他在‘胡闹’。放心吧,费兄弟是个可靠的人。” 白水集反问:“我们不懂铸造,可那些铸匠们也不懂吗?” 萧天河捶了他一拳:“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安心看吧!” 费徒空对周围的哂笑依旧充耳不闻,他继续挥刀斩向锻炉,一刀一刀直到把锻炉拦腰切开。锻炉中的材料一目了然,在苍白之焰中熊熊灼烧。费徒空这个削去半个锻炉的“坏习惯”是跟上一任师父——慕容蝶学的。按慕容蝶的话说,苍白之焰的热量已然足够,完全不需要将材料闷在碍事的炉腔内提温。至于杂质,更加不必担心,苍白之焰升腾的热气足以吹飞任何浮于空中的灰尘杂质。 对费徒空这个在诸多铸匠看来“既粗野而又不合规矩”的熔炼之法,“千臂金刚”申屠井不仅不在意,还教会了他如何控制苍白之焰的热量,使其集中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想必对申屠井这等铸造高手而言,锻炉基本是个无用之物吧。当初慕容蝶催出苍白之焰时,附近热得根本没法站人,如此也意味着热量外泄了。而申屠井在费徒空面前小露一手时,连锻炉都不用,直接在手掌上煅烧,说明他以功力催发的黑紫色火焰的热量完全聚集在狭小的手掌上。费徒空目前还无法达到这等程度,不过周围的铸匠们并不觉得苍白之焰炙热难耐,这说明他对苍白之焰的掌控已经远超禹馀界时的水平了。 半个锻炉更像是一口大锅,锅里黑白两色分明。苍白之焰的热度果然非同一般,烧熔珀柱只用了普通蓝焰所需时间的四分之一。费徒空收了火焰,脚尖一挑铸炉,将黑珀团与白珀团抬飞至半空,稳稳地落在铸台上。他手**现了两柄铸锤,双锤并举齐落,同时锻打两团铸材。 尽管苍白之焰让铸匠们心生敬佩,但如此儿戏的锻打还是让不少人悄悄犯起了嘀咕。黑珀与白珀在熔融状态之下也绝无可能融汇在一起,起初不解费徒空同时煅烧两种珀柱的人此时无不暗叹:“这家伙还真是打算同时锻造两件储物法宝!” 锻造过程需要铸匠自始至终全神贯注,这点毋庸置疑。同时锻造两块器胚?简直闻所未闻。 看到这里,冰鹤门的童长老忍不住赞叹:“好铸技!” 连一直对费徒空有所怀疑的谢长老也看出门道来了:“刚才那看似粗野的煅烧,竟能将两种珀柱熔炼成一模一样的器胚,连细节都十分完美的对等。而且这会儿他左右两手落锤的力量、角度、位置,居然也分毫不差。怪不得敢同时锻造两块器胚呢!” 炎鸦宗的两位长老虽不言语,但从他们的眼神就能看出,两人皆被费徒空的铸技所折服。 铸技优秀,剩下的就是看结果了。费徒空觉得锻打得差不多了,收了锤子,又拿出那把刀来。 众人皆纳闷不已,锻造完器胚之后不应该是淬火吗?况且铸台上那两大团东西实在不能算是“锻造完了”,虽说储物法宝不限形状,可未免也太不修边幅。两团丑陋又庞大的东西根本不便携带。 费徒空定了定神,起手对着两件器胚左劈右砍。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影之中,器胚迅速变小,直至剩下两块拇指大小的方块。接着,费徒空再次拿出两柄铸锤,将方块几下打成了圆饼形,拨到铸台边的水槽里去了。然后,他将两柄铸锤柄端相触,拧在一起,放在水槽之中搅起水来。 “搅水淬火”的习惯也是师承自慕容蝶。众人看着削落满地的黑、白珀块,纷纷叹息此举真是暴殄天物,早知道只需要拇指大小的材料,又何必浪费两大箱珀柱?由于费徒空整个铸造过程中“不合规矩”的举动实在太多,铸匠们此时反而不敢妄下定论,只待看最后结果如何。 淬火过程不需要太长时间,费徒空忽然眉头紧蹙,停止了搅动。有人好奇地探头一看,漩涡之下的两块器胚,都已裂成了数片。 这还没到最难的注灵阶段呢,居然连第二步骤的淬火都通不过。这下围观的铸匠们再也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有讥笑费徒空铸技不精还装模作样的,有感叹他不珍惜材料胡乱折腾的,有怒斥他不自量力狂妄傲慢的,还有责备他不听劝告毁了锻炉的。费徒空一概不理,一直凝视着水槽,也只有金凡庆听见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水不行。” 水不行,但淬火离了水也不行。正当金凡庆替费徒空感到苦恼时,却见费徒空走回被踢翻的半个锻炉前,将它扶起,又扛起两个大箱,往炉中倾倒黑、白珀柱。 金凡庆急忙箭步上前,按住费徒空的胳膊,低声道:“费兄,工方府提供给每家店的珀柱都是四大箱,通常情况下足够铸炼三十次了,可你刚才已经用掉了两大箱珀柱,抵上别人铸造十五、六回的用量了,此次再用掉两箱的话,就相当于铸满三十次了!” 费徒空轻描淡写地说:“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铸炼三十次。刚才失败的原因在水,不在我。看来削取器胚时还是不能太苛求,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这次应该能成功。再说工方府从未说过最多只能用四箱珀柱,材料不够了再去要呗。” 金凡庆听着心里直发毛,四箱珀柱别人足够铸炼三十次,可费徒空不仅一箱珀柱只炼一次,还同时铸造两件法宝,要成功就都成功,要失败就都失败,所以他这种炼法只有两次机会。如今已经失败了一回。若是接下来这回又未成功,那金锤铺可就要出大名了——最能浪费珍贵材料的铸造店铺。这样以后谁还敢来找金锤铺铸东西? “我说费兄,你就不能每次少用点儿材料吗?不求你十成二、三,哪怕在剩下的珀柱用光之前成功一次,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你不懂。铸炼储物法宝就得这么大手笔,畏首畏尾地放不开手脚,能铸成功才怪呢!”费徒空振振有词,斜箱就要往炉里倒珀柱。金凡庆好歹是个铸匠,费徒空却说他不懂,这话在其他人看来自然又是嚣张荒诞之言。 金凡庆可不敢让费徒空再这么挥霍下去了,他死死抱住费徒空的胳膊:“铸炼法宝和手笔大不大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削掉的那些黑、白珀!本来煅烧得挺好,结果现在落地粘尘、纯度降低,不能再做铸炼材料不说,连作为钱财的价值都降低了!” “哎呀,铸造储物法宝时就得从熔融的黑、白珀团中心取胚!除了胚芯之外的部分,都不适合铸造储物法宝,不仅成功率低,即便铸成了,法宝的品质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要非不信我,下面就由你来炼!”费徒空不耐地说。 一听这话,金凡庆松开了手。虽然他对费徒空所说依旧是半信半疑,但费徒空的铸技毕竟比他更胜一筹。他把心一横,叮咛道:“费兄弟,你可千万要成功啊!否则我金锤铺就彻底完蛋了!” “放心!水不好,就只能增加取胚的大小,唔……加个一寸应该差不多,按理来说成功率降不了多少……”费徒空也不知是在回答金凡庆,还是在自言自语。 费徒空的第二次铸炼,就没人再围观了。苍白之焰再骇人,最终结果还不如一般的铸匠。不少铸匠也开始动手铸炼,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往锻炉里投了十几块珀柱。当眼角余光瞥见费徒空继续“稀里哗啦”地往炉中倾倒珀柱,铸匠们难免面露鄙夷之色。 见费徒空还是同时铸造两块器胚,金凡庆自忖帮不上忙,也不敢上前多扰,只在远处来回踱步,焦急地咬着手指甲。 熔炼、取胚、铸胚,除了胚体尺寸比之前略大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样。又到了关键的淬火步骤,目睹着两块器胚落入水槽,金凡庆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费徒空才刚搅了两下水,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近细看。 “这次应该不会再裂开了。”费徒空胸有成竹,搅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吓得金凡庆连声喊他慢一些。 最终,器胚出水,完好无损,金凡庆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最难的一关还在后面——注灵。注灵正是使铸炼之物成为修真物品的关键步骤,对一个铸匠来说,铸胚、淬火两大步骤都还属于“技巧”的范畴,可注灵却是要看天赋的。一个注灵水平高超的人,哪怕铸胚、淬火的水平都只是一般,也能称得上是杰出的铸匠。 那费徒空是如何注灵的呢? 金凡庆彻底无语了,费徒空居然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双手分别攥住一块器胚,往铸台上一坐。不一会儿,费徒空摊开手掌,面露喜色,说了一声:“成了!” 第七百零四章 丹幽帝皇 费徒空那声“成了”,除了就在跟前的金凡庆之外,没有任何人听到。金凡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铸、铸成了?” “两块储物配饰。”费徒空将一黑一白两件法宝抛给了金凡庆,慌得金凡庆连忙双手托住,费徒空笑道,“这下觉得所有的消耗都值了吧?” 金凡庆的激动却一扫而空,叹道:“一个储物法宝在市集上最多卖几十根珀柱,你可是耗费了四大箱珀柱才铸成这两个,要不是工方府提供材料,照你这种炼法还不得赔死?” “几十根珀柱?你未免太小看我了。”费徒空的话让金凡庆费解,储物法宝的价格虽然依据其品质上下浮动,但即便再昂贵,百根珀柱也就到头了。 这时,冰鹤门与炎鸦宗的四位长老走了过来。谢长老对费徒空道:“整个铸造过程我们都看到了,你的铸技不错,但那种铸炼方法……着实不敢苟同。幸而运气不错,铸成了两件法宝,也算是对工方府有个交代。” 费徒空轻轻笑了笑,并不言语。 听到费徒空已经铸成储物法宝,其他铸匠们再度聚拢过来。 童长老问金凡庆要过两块储物配饰,仔细地查看。一黑一白,扁圆形,未经雕琢,看上去十分粗糙。童长老抬眼:“你只试了两次就铸成了两块法宝,何不再去索要珀柱继续铸炼呢?” “没那个必要吧?”费徒空也许是累了。 谢长老指着铸台附近满地的珀团块对童长老说:“照他这种铸炼法,还不如不炼。一箱珀柱正好一百根,别人一次用十来根,他倒好,一次一大箱。就算储物法宝品质再高,也不可能卖到一百根珀柱的!” 费徒空冷笑不止:“别说一百根珀柱,我铸的储物法宝,卖一千根珀柱我都嫌少!”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可真是走花溜冰,狼烟大话呀。谢长老似是轻蔑又似是不屑地扯紧了嘴角:“好一个狂妄的家伙!” “我们只是宾客,没有资格给你的法宝鉴定品质。既然你不打算继续铸炼了,就随我们回主台吧。”童长老道。 费徒空和金凡庆跟着四位长老离开了铸造场,萧天河他们紧随其后。铸匠们望着一行人的背影,各怀心思。有人暗叹费徒空运气好,有人自忖他能行我也能行,还有人惦记着那些被费徒空废弃的珀团,毕竟是钱呐!若不是众目睽睽,恐怕早就过去捡了。 自羡水铸造赛开始,丹幽洲三司就没有离开过位子。这次比试的规则使得他们压根不对铸匠们抱什么希望。不少受邀宾客都觉得奇怪,工方府府尹晋文秋归大司徒茅宇峰管,如果茅宇峰觉得铸造赛规则不妥,大可以让晋文秋重新制定规则,为何却是如今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三司四部的高官出席铸造赛的意义何在?广发邀请函的意义又何在? 童长老直接把费徒空领到了晋文秋面前。 晋文秋停止了和宾客的交谈,侧目瞅了瞅费徒空:“已有铸成的了?还挺快的嘛!” 费徒空将两件法宝放在桌子上。晋文秋扫了一眼:“哟,还铸成了两件!不知你铸了几次?” “两次。”费徒空如实答道。 晋文秋的脸色陡然变了,如果一次铸成了一件还能说有可能是运气使然,两次铸成了两件,成功率岂不是十成?旁边的宾客们都不说话了,齐刷刷地向这边看来。 金凡庆赶紧上前解释:“他是同时铸炼两件法宝,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成功。” 晋文秋点头赞许:“这样也算相当不错了。铸炼储物法宝本就不易,竟然还能同时铸炼两个。两次就是铸造了四个,铸成率也有五成。” 谢长老泼了一盆冷水:“那也得看他用了多少材料。” 晋文秋笑了:“谢长老莫不是瞧不起我工方府?铸炼四件法宝不过半箱珀柱而已,我工方府还是出得起的。再说一件储物法宝的价值就足以抵掉材料耗费了。” 谢长老冷笑了一声:“你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四箱珀柱刚刚好。”费徒空大大方方地伸出四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四百根珀柱只铸炼出两件储物法宝,怎么想都觉得亏,宾客们议论纷纷。晋文秋毕竟是工方府府尹,看事情的角度与众不同:“这也没什么,其他铸匠耗尽四箱珀柱也未必能铸出一件储物法宝来。” “呵,只是以后别指望他铸炼储物法宝为好。”谢长老道。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杰出铸匠铸炼储物法宝的意义就在于搏那一、二成的几率,以较小的花费博取丰厚的利润。可像费徒空那样,即便铸成率达到十成,那也是铸一个赔一个。 晋文秋将黑色配饰认了主,顿时眼睛一亮,赞叹道:“好高的品质!” 鉴定储物法宝品质的标准只有一个——内部存储空间大小。费徒空铸造的这块储物配饰,其内部甚至能装下一座小山,难怪见多识广的晋文秋也被惊到了。 可是,当存储空间大到一定程度,其价值就无法再随品质而提升了。储物法宝的功能就是储物,对一个人而言,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有限,所以空间过大也没多大用。 “把那两件储物法宝给我看看。”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竟是大司徒茅宇峰。晋文秋连忙将黑色配饰解除了认主,和白色配饰一起双手奉上。 茅宇峰盯着费徒空的双眼:“我想,你同时铸炼两件储物法宝的用意,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哗众取宠或是节省时间吧?” 费徒空微微一笑。 茅宇峰将两件法宝都认了主,瞬间瞠目结舌。 “如何?”连大司马高连平和大司空单奕潼也凑了过来。 “这、这可称得上是天下奇珍!”茅宇峰如此评价。 “值那四箱珀柱吧?”费徒空故意如此问道,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长老。 “别说四箱了,四十箱都值!”茅宇峰一把拉住费徒空的手,“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总算有识货的了。”费徒空得意洋洋地冲萧天河他们挤了挤眼睛。 两人离开后,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茅宇峰自然不会说假话,四十箱珀柱,也就是四千根珀柱,这可真是价值连城。谢长老彻底懵圈了,什么样的储物法宝能值这么多钱? 不仅是他,连童长老乃至认主过黑色配饰的晋文秋都想不明白,那对储物法宝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果然不简单呐!”童长老只能如此感慨。 最惊讶的人当属金凡庆了。回想起之前自己对费徒空的阻挠,他竟惭愧出一头大汗,暗嘲自己有眼无珠,真是枉当了几十年铸匠。不过想到将来金锤铺的前景,他又不自觉地笑了。 没过多久,茅宇峰匆匆去而复返,将金凡庆连带萧天河他们四人一起带走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长老的话酸溜溜的。 炎鸦宗一位长老问:“谢长老知道他们去见谁了?” “茅先生贵为大司徒,他领去见的人还能是谁?” …… 跟随茅宇峰来到后山腰的一座凸岩下,几人看见了一座小帐。帐中点着烛火,映出三个人影。 掀帘进帐,帐篷中顿时显得拥挤起来。费徒空起身,还未向大家介绍,白水集就欣喜地上前,热情地向他身旁那位圆脸微胖的男子打招呼:“申屠老弟,好久不见!” 另外一位瘦脸中年人疑惑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申屠井当然不认得白水集化成人形的模样,满腹狐疑。 “是我!黄泉深渊!”白水集提醒道。 申屠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白大哥!恭喜你脱困!” 这辈分有点乱了,申屠井称白水集为“兄”,而白水集随萧天河叫费徒空“费兄弟”,偏偏费徒空又是申屠井的徒弟。 那位瘦脸男子笑道:“这些都是高徒的朋友,其中又有申屠兄的故友,那都是我羡水城的贵客。若不嫌弃,还请稍后随我到羡水山巅一聚。”羡水山巅只有丹幽皇宫,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费徒空冲萧天河挤了下眼睛,萧天河明白,这是费徒空刻意为他制造的和丹幽帝皇见面的机会。 细细看那丹幽帝皇,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衣着整齐,动作不缓不急,言谈文雅和蔼。身为一方帝皇,竟霸气内敛至旁人难以察觉的地步,只不过大家对此人身份已是心知肚明,故而总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有异乎常人的威严。尤其是金凡庆,看到帝皇级的人物近在咫尺,激动地浑身颤抖。 萧天河见房瀚兴如此随和,暗暗高兴,想必与他议事的局面不会太僵。况且加上费徒空与申屠井这层关系,即便房瀚兴不愿得罪法如一,至少不会为难几人。 不过此时并不是说话的机会,话题依然在费徒空所铸的那两件法宝上。房瀚兴一边看着掌中的法宝,一边称赞道:“高徒的铸技果然不同凡响,竟能将储物功效与传讯功效合而为一。有了这法宝,哪里还用得着巨大的传讯石?” 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那对法宝的价值在于此!清微界可没有像大赤界的灵息玉或是禹馀界的元灵宝珠那样轻便易携的传讯法宝,只有传讯石。可惜传讯石实在是太大了,又极易损坏,所以即使有储物法宝可以容纳,使用起来也相当不易。为了保护传讯石,人们甚至不得不建造专门放置它的房屋。 费徒空这一铸可是开创了历史先河,就算没有储物功效,光凭传讯功效,就已然值得上四千根珀柱了。 听了房瀚兴的赞赏,申屠井自信地说:“我挑中的徒弟,那还能差了?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我特意让他来参加这一届羡水铸造赛。” “原来如此。我刚刚才明白申屠兄为何坚持将铸造储物法宝定为此届铸造赛的内容。” “就是让房兄破费了。” “哪里,与高徒所铸的稀世珍宝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原来如此,铸造赛的规则是由申屠井决定的。 这时,费徒空插言道:“其实这对法宝还是有很大的缺点,它们传讯功效只存在于彼此之间,无法做到像传讯石那样,可以靠灵魂印记多方传讯。” “哪里,费公子过谦了。”房瀚兴抬手将黑配饰抛给茅宇峰,吩咐他继续监督羡水铸造赛去了。 “不知申屠兄师徒二人可否为我再铸两对同样的法宝?”房瀚兴这是打算给三司一人配一个。 申屠井大笑道:“房兄太瞧得起我了,这种法宝我是铸不出来的。不仅是我,除了小徒之外,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铸得出这般小巧的传讯法宝!”这是怎么回事?申屠井的铸技肯定是高过费徒空的,但徒弟会的,师父却不会。 房瀚兴也是个喜铸且善铸之人,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可申屠井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他问费徒空:“不知费公子可否告知奥秘?” 费徒空耸耸肩:“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这与铸技无关。我只是将下界的元灵宝珠与珀柱一起煅烧融合,就能铸出这种可以传讯的储物法宝。现在元灵宝珠只剩下两个了,所以只能再铸出一对来。” “居然是下界的传讯法宝!”房瀚兴面露遗憾之色,“可惜飞升者在清微界……不知你的元灵宝珠从何而来?” “于市集上偶得。”看来费徒空也知道飞升者在清微界有危险。 申屠井道:“归根结底,飞升者的处境还不是你们八大帝皇造成的?我不明白,第九洲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房瀚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一言难尽。” 之后,房瀚兴就颇有兴致地跟申屠井探讨起铸技来,两人热切地交谈着,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人。于是,费徒空与萧天河他们悄悄退出了帐篷,返回前山。 于路上,金凡庆小声问费徒空:“费兄,你是如何发现将下界法宝与黑、白珀融合后能够铸成具有传讯之效的储物法宝的?” “意外而已。有一次煅烧珀柱时,我不小心将两颗元灵宝珠掉进了锻炉,没想到宝珠即刻烧熔并和两块珀团完全融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离,于是我就接着铸完了。” 金凡庆听罢连连感叹,如果说“在集市上收得下界传讯法宝”是费徒空眼光独到,那意外铸成传讯储物法宝就是暗有天佑了。 不过,费徒空这番假话却瞒不过同是飞升者的萧天河与何天遥,一个优秀的铸匠,怎么可能犯下将杂物掉入锻炉这种低级错误?他一定是故意如此尝试的。 萧天河小声问费徒空:“既然元灵宝珠不够用了,那你有没有试过铸炼元灵宝珠?” “当然试过。”费徒空道,“可是清微界的天地之气不但比禹馀界稀薄,而且性质要猛烈许多。传讯法宝需要融入大量的天地之气,所以铸炼的注灵过程不仅极其漫长,而且以寻常法宝那么小的尺寸,任何材料都经受不住其中天地之气的威压。在清微界,也只有传讯石那么大的尺寸以及那么强的硬度才能制成传讯法宝。” “可你不是已经铸成了吗?尺寸小如配饰,硬度也就是黑、白珀的硬度而已。” “非也。我之所以想到将元灵宝珠融入珀团,其实是受到《洞天秘典》中一句话的启发。陵光神匠写道:‘所谓储物法宝,无非是在主世界中单独开辟出一个不具备天地法则的亚空间,其内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雨雪风霜,更没有时光流逝,故而生命无法进入其中,想来三界的储物法宝理应都是如此。’我想,既然储物法宝原理相通,那传讯法宝应该也差不多。于是我大胆尝试,在浪费了许多在禹馀界所炼的元灵宝珠之后,终于发现最佳材料其实正是黑珀和白珀。所以说白了,这种新法宝其实是将禹馀界的天地之气与清微界的天地之气相融之后,再注入合适的材料后铸成的,其传讯功效受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有意思……”萧天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费徒空又道:“这次若不是为了你和天遥,我才不舍得用掉两枚元灵宝珠呢!我估摸着若是在羡水铸造赛上大放异彩,兴许有机会见着丹幽帝皇,正好给你们铺一条路。咋样?够意思吧?” “好兄弟!”萧天河笑容满面,“不过说起禹馀界和清微界,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还得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 “你也知道,武器在升界之后就不堪一用了。四大天宝之中的二十八位妖族……” 没等萧天河说完,费徒空就哭笑不得地打断:“你还真不怕累着我呀!” …… 羡水铸造赛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比起金锤铺所在的那个小铸造场,主台下的铸造场近乎有三倍之大,场中的铸造店铺也都是羡水城盛名已久的名店。因为处在诸多高官与贵宾的视野之中,铸匠们格外起劲,使尽浑身解数来展现自己的铸技。在费徒空看来,许多花样和动作完全是在哗众取宠,蒙一蒙不懂铸造的平民百姓还行,在台上那些人眼里,恐怕和跳梁小丑差不多。 茅宇峰客气地邀请一行人同席入座,如今所有的高官贵客都对费徒空另眼相看。待得天晚,大家又在三司的陪同下,登上羡水山巅。房瀚兴早已在丹幽皇宫设下珍馐酒宴款待诸人。金凡庆早已激动得不能自已。连荀芳惠都在感叹,这也许是一生之中最为显贵的一刻了。 席间,费徒空向房瀚兴和申屠井介绍几位好友。不料,当申屠井听到萧天河的名字时,却一下子从座上弹了起来,上前一把揪住萧天河的衣领,怒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第七百零五章 律吕显威 在费徒空印象中一直十分随和的申屠井,竟在酒席间突然对萧天河动怒。 萧天河也是莫名其妙,之前他压根就没见过申屠井:“申屠前辈,这是何意?” 还是白水集一语道破:“怕是为了椋鹿戒之故。” 申屠井怒道:“没错!我为了白兄放出椋鹿戒的消息,最终却被毁谤为江湖骗子,全是拜你所赐!” 萧天河目瞪口呆,他都忘了还有这回事,这下可尴尬了。 最后还是白水集打了圆场:“申屠兄息怒,萧兄也是为了我才编了些谎话,实属情非得已。” 申屠井看了看白水集,又看了看萧天河:“他就是你等的那个有缘之人?” 白水集点点头。 申屠井松了手,叹道:“虽是如此,但损我名誉太深。”没想到他这个长年隐世的高手,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名声。 萧天河诚心道歉,白水集好言相劝,申屠井这才闷闷不乐地坐下了。 有趣的事还在后头,继“萧天河”之后,“何天遥”这三个字再度搅乱了宴席的气氛。太玄洲无境山天绝塔被毁之事,使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何天遥的大名。房瀚兴忍不住拍手大笑:“原来你就是何天遥!好,好!天绝塔立在太玄洲,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毁了正好!”由此可见,房瀚兴与太玄帝皇步重芳不太对路。这也难怪,两人在《清微榜》排名前二,一个是仙道第一,一个是魔道第一,就算不是为了个人,为了仙、魔两道之争,两人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房瀚兴刚想问一问天绝塔之事的究竟,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房瀚兴在哪里?给我出来!”此人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在羡水山上空隆隆激荡,许久未消。敢来此处找房瀚兴的麻烦,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房瀚兴将酒杯拍在桌上,看那酒杯之酒,未曾洒出一滴,酒杯进没入桌子半寸有余,杯上竟一丝裂纹都没有。眨眼的瞬间,房瀚兴身形迅疾如电,闪出了大堂。三司紧随其后。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白水集也没头没脑地抛下了一句,冲了出去。 皇宫之外,明月之下,一道人影飘浮在半空。那人披头散发,赤裸上身,扛着一柄长杆大斧。可房瀚兴并不认得此人。 “果然是你!”白水集倒是认得。 那人仰天大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哟,你的眼睛好了?伤势也痊愈了?来来来,今夜我们一定得好好打一场!” 房瀚兴问:“白公子,此人是?” “一个好战的疯子,我来解决他!”白水集抽出青龙戟,浮空与那狂人面对面。 “青龙戟!”狂人转了转大斧,“与我这断龙斧已经许久不曾交战了!” “今夜便做个了结!”白水集的长戟青光大盛,果真像条翻飞的青龙。狂人的断龙斧紫光闪耀,青、紫两色光芒在空中不断迅猛相撞,两人棋逢对手,难解难分,连观战的房瀚兴都忍不住拍手赞叹。 山下羡水城中的居民们涌上街头,纷纷昂首仰望着高空那两道光芒。因为先前狂人的大吼响彻满山,所以人们想当然地以为天上那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房瀚兴。 山腰的铸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工方府府尹晋文秋正欲飞上山顶一探究竟,却被后将军霍林鹤给拦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规矩?”晋文秋瞪眼道。 “三司大人都在上头,怕什么?再说帝皇大人的武器是水心剑,其光芒非青非紫,也没那么长。那两人都不是帝皇大人。”霍林鹤道。 晋文秋纳闷了:“那会是谁?”离得这么远,依然可以看出打斗的两人实力极强。 见白水集与对手不分伯仲,荀芳惠有些着急了,问萧天河、何天遥道:“你们不去帮他吗?” “那人的本体为神兽‘獬豸’,和白兄是多年的老对手了。不是我们不帮,而是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呀。”萧天河小声道。 “何况我们连飞行都不会。”何天遥补充道。虽然他们两个也能像震伤欧阳颇那样对付獬豸,可白水集是绝不可能将獬豸引过来的,况且附近还有房瀚兴和三司,不便在他们面前显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荀芳惠脸色阴沉:“如此说来,白水集也是个妖族咯?” 萧天河暗道不好,说漏嘴了。他刚想解释一番,荀芳惠却撇了下嘴:“怪不得那家伙飞行速度那么快……”随即,她拿出那把五弦白玉琵琶,在山石上端坐下来,微微颔首,半抱琵琶,弦轴遮目,指扶山口,纤纤右手搭在五弦之上,轻轻抚过六相二十四品。虽未弹奏,但擦弦的微振已散出涟漪灵音。此时此刻,一袭白衣的她似乎已和白玉琵琶融为一体,仿若皎洁月色之下的一尊雕塑。 费徒空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还有心思弹琵琶?” 话音刚落,琵琶脆音泛起,音色好似淙淙溪流,优雅而动听。玉葱弹挑之间,拨出山川河岳,拨出日月星辰。时而一记甩指横擦,弦鸣如同静湖水面偶尔拂过的凉风,带来阵阵委婉,卷走缕缕幽韵。 这流音宛转的琵琶声,似乎掩盖住了戟斧相战的煞气,在场之人无不陶醉于乐曲之中。可以说,荀芳惠的琵琶弹技已经不亚于其师“五心”。 “静目观意, 曲荡人听。 缠老中子, 四弦余音。 独加五线, 震古烁今。 风云变幻, 唯应我心。” 荀芳惠开口唱了起来,清漱玉嗓,燕语莺声,珠圆玉润,娓娓动听。《重明五弦曲》,五弦应心,荀芳惠所唱的正是《五心诀》。 “黄钟宏亮, 宫属中央。 从一至九, 为首六阳。” 四句之后,琵琶声骤歇,随后她猛扫五弦,一声低沉的弦鸣激起一道可见的气浪,直接向獬豸扫去。獬豸大吃一惊,振臂斧落,硬生生将气浪一斩为二。白水集趁机一戟戳来,獬豸横斧抵挡,金铁交鸣,獬豸被击退了数丈才稳住了身形。 “大吕居二, 妙谐严庄。 歌舞云门, 以敬上苍。” 又是四句词,荀芳惠的左手迅速上下游走,右手频频弹挑,曲调转为急促,白玉琵琶泛起莹莹之光,獬豸只觉琵琶声声乱耳,扰搅神思,远处点点之光仿若星辰坠落,近处朦胧一片似有浮云遮眼,而白水集却丝毫不受影响。獬豸神志不明,招法即乱,攻招难出,疲于招架。情急之间他只得狠狠合牙咬破舌尖,靠强烈痛楚博得灵台清明。 “太簇次阳, 其音为商。 孟春之月, 岁首为康。” 还是四句词,《重明五弦曲》主音由宫调转入商调,琵琶声音嘹亮激越,似是擂鼓鸣金,激发无穷战意。白水集瞬间觉得精神抖擞、热血沸腾,好似生出无穷之力,上可开天,下可破地,青龙戟如狂龙出海,逼得獬豸节节败退。獬豸身上已数处着伤,好不气恼。 声音亦可成为一种攻击之法。其方式大致有三:第一种,直接用声波震荡攻击,比如大赤界龙族老四敖蒲牢,就是用的这种方法;第二种,用声音促成某种间接攻击,比如白樱雪、罗静波用笛声驱使毒物;第三种就是音律攻击了,这种方式最为高级,不仅可攻、可防,亦可损敌、益己。只要声音入耳,就难避难逃。 萧天河与何天遥暗自感慨,这种直接用音律的攻击之法真是久违了。前有大赤界龙族老大敖囚牛抚蟠龙咒魂琴,现有清微界“五心”之徒荀芳惠拨重明五弦琵琶。 粗通音律的白水集听出来了,荀芳惠所吟的《五心诀》中包含十二律吕,这才三律刚过,向来不可一世的獬豸就已经狼狈不堪了,待五音十二律出齐,他还不被打得落花流水?白水集忽然想起荀芳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等哪一天我用上琵琶,你就知道厉害了。”遂放声大笑,连叹三个“妙”字。 “夹钟守四, 叩角而激。 暖风徐回, 三分益一。” 第四律刚出,獬豸狂吼一声,撇下白水集,如同流星坠落一般重重落在地上,当头一斧劈向荀芳惠。荀芳惠抱着琵琶就地一滚,随后轻袅步起,好似闲庭信步,身形却缥缈灵动,左忽右闪,其间琵琶之音不停。獬豸抬腿欲追,却觉脚下似有万钧之沉,难以挪步。 “姑洗坐五, ……” 眼见要吟出第五律来,獬豸急了,不顾白水集就在身后,高举断龙斧狠狠劈地,霎时地动山摇,一股激荡沿着地面疾速追向荀芳惠。她惊呼一声,竟被震起一丈来高,连琵琶都飞落出去。不仅仅是她,附近的萧天河等人也都被震倒在地。 此时獬豸已借劈地之力腾身跃起,刚落地的白水集一戟插向他的后背,戟尖入肉,但獬豸前跃之势丝毫不减,斧刃横斜,挥向荀芳惠的腰部。荀芳惠要是中了这一斧,怕是凶多吉少。 “媳妇!”白水集再追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獬豸忽觉斜刺里蹿来一道白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迎面撞在一堵“厚墙”上,并且“厚墙”还一击将他推飞,和身后赶来的白水集撞在了一起,两人骨碌碌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这一下撞得獬豸头昏眼花,头破血流,右肩还被白水集的青龙戟洞穿。他定睛一看,之前一直在观战的一名年青男子正立于荀芳惠身前。獬豸看此人眼熟,应是出洞时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獬豸说了一句,咳出一口血来。 “何天遥。”男子冷冷地说,“你休想伤我白嫂一根寒毛!” 獬豸忽然咧嘴一笑,回首问道:“白泽,那个烦人的娘们是你媳妇?” “没错!”白水集坚定地回答。 “哈哈哈!”獬豸一边喷血一边狂笑,“好个白泽!竟然沦落到要靠女人相助的地步,以多打一,胜之不武!”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一个孤家寡人,懂个屁!”白水集没好气地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然后抽回了青龙戟,“今日酒宴之兴全被你给搅和了!你觉得我‘胜之不武’,那我也不杀你,养好伤再来找我挑战!” “光养好伤怕是不够,看来我也要找个厉害的媳妇相助。”獬豸认真地说。 连惊魂未定的荀芳惠都被逗笑了。 “赶紧滚吧!”白水集啼笑皆非,在獬豸屁股上踹了一脚。獬豸还真就顺势沿着陡坡滚下了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房瀚兴和三司面面相觑,这两人前一刻还斗得你死我活,怎么突然就和解了? “白公子,不知此人与我有何仇怨?”房瀚兴问。 白水集笑道:“那人好斗,这次想必是他听说了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所以特地前来挑战。” “孤身一人前来挑战丹幽帝皇,莫不是个傻子?”费徒空道。 白水集耸了耸肩:“他生性如此,谁厉害就不服谁,而且越厉害的人他就越不服,不服就总是挑战,直到战胜为止。” “那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连何天遥都搞不懂了。 “就是整天打架的关系。他和我的实力差不多,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于是经常来找我比武,只是每次打来打去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荀芳惠问:“于是你们就‘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彼此成为了好朋友?” 白水集哭笑不得:“看我们俩刚才打成那样,像是好朋友吗?” 没想到不仅是荀芳惠,萧天河、何天遥、费徒空,还有金凡庆,甚至连申屠井、房瀚兴和三司都纷纷点头,白水集彻底无语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你了。”白水集感激何天遥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他对惠儿的杀招可是动真格的。” “应该的。”何天遥笑笑,“他在天上我没办法,落地之后就有辙了。” 房瀚兴走上前来,拱手道:“今日有幸目睹一场精彩大战,不甚荣幸。原来白公子、何公子实力如此高强,荀姑娘的音律攻击也令我大开眼界。还请诸位在丹幽皇宫多留些时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时,金凡庆对众人深深一拜:“各位都是人中龙凤,我区区一个技拙铸匠,实在愧于与大家为伍。今日得见房皇与三司大人,已是三生有幸。就此告别,以后若是有心相见,在下随时在金锤铺恭候。”说完,他不顾挽留,毅然决然地下山去了。 房瀚兴微微一笑:“他走了也好,以免遭受牵连。司马、司徒、司空,护送各位贵客回宫!” 三司彼此对视一眼,大司马高连平问:“大人何意?” “老对头来了,自然得为他‘接风洗尘’。”房瀚兴离地而起,对着空中某处黑暗喊道,“也该看够了,现身吧。” 房瀚兴身前几丈处还真诡异地出现了一个带着斗笠人影。“原来你早就发现了。”那人道。他的面容被斗笠遮掩,一身黑衣,脚下却蹬着一双金丝履。 三司闻声大惊,齐口呼道:“步重芳!”随即抽出武器,飞至房瀚兴身后。 “不必如此。今日我只是来观战的,否则刚才就和那个姓解的一起动手了。”步重芳淡淡地说。 “呵,我看未必。若只有我一个人在山顶,你难道不会趁那人与我鏖斗之时偷袭?”房瀚兴道。 “谁知道呢。”步重芳不置可否,“所谓‘世事难料’,今夜之前,你可曾想到,这世间还有两个足以与你我匹敌且《清微榜》榜上无名的高手?”显然,步重芳指的是獬豸和白水集。 “是三个。”房瀚兴指了指何天遥。 步重芳冷笑一声:“他区区一个四品级的修仙者,还算不得高手。不过是沾了天绝塔的光,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你的意思是?” “把他交给我。”原来这才是步重芳的真正目的。 “休想!”萧天河护在何天遥身前。 “何公子是我的贵客,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再说你是个魔道中人,实力又高达天下第二,天绝塔对你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天下第二?那你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咯?我看也未必。”步重芳摇头笑叹,“太玄洲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天绝塔对所有的仙道弟子都是修炼宝地。就这么被他毁了,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要不,我给您道个歉?”何天遥怯怯地说。 步重芳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并未回应何天遥,还是对房瀚兴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从刚才何天遥震伤了那个姓解的家伙可以推断,他可以引出天地始气。你留住他恐怕就是为了在丹幽洲境内重建天绝塔吧?” “你又何尝不是?”房瀚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时,萧天河不失时机地提议:“重建天绝塔是件很简单的事。步皇大人,我还可以在太玄洲境内建起一座充满天地本气的‘天绝塔’。” “哦?”步重芳落在萧天河身前。 萧天河引出裂空刀内本气,震得步重芳退了好几步,连斗笠都被掀飞了。 两大帝皇和三司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萧天河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不得再因天绝塔之事为难我兄弟。” 步重芳同意了:“这是当然。宝塔重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可以与房皇联合发布声明,不许任何人继续追杀何公子。以我二人在江湖的威望,相信无人胆敢造次。” 房瀚兴也点点头。 “第二,我希望你替我除掉玉阳帝皇法如一。”萧天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如果不借助其他帝皇之力,“黄狼”主事的大仇怕是无法报了。 众所周知,四位仙道帝皇本是师兄弟。萧天河之所以敢当着房瀚兴的面提出这个要求,是算准了步重芳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房瀚兴所杀。况且房瀚兴真要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步重芳再度怔了片刻,随后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房兄……” 接下来,房瀚兴说的一句话令所有人呆若木鸡。 第七百零六章 喜怒哀惧 “不如由你们兄弟两人之一来当帝皇,接管玉阳一洲,如何?”房瀚兴语出惊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步重芳在内尽皆瞠目结舌,可看房瀚兴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听错吧?法如一不是你的师弟吗?”申屠井问道。 “那又如何?”房瀚兴道,“我与他只有名义上的师兄弟关系,其实并无交情。当初师父分别收我四人为徒,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修炼,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其他师兄弟的存在。直至师父即将羽化离去之际,才将此事告知我们。” 步重芳恍然大悟:“莫非就是在去景钧洲的时候?” “是的。在咱们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皇宫之前,我们四个都不知道师父其实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步重芳道,“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房瀚兴顿了一顿:“其实连我们也不甚清楚。”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话题重新回到房瀚兴的提议上。萧天河的境界才天境五品,何天遥更是只有真境四品,若真接管了玉阳洲,还不知道全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萧、何两人自己当然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推辞了这个提议。 “要不就由白公子来接管玉阳洲?”房瀚兴又看向了白水集,“以白公子的实力,一方帝皇当之无愧。” 白水集哈哈大笑:“你看我是当帝皇的料么?真是抬举我了。” “看来房兄是铁了心要除掉法如一咯?”申屠井道。 “没错!”房瀚兴说得斩钉截铁。其座下三司面面相觑,连他们都不知道房瀚兴对法如一有这么深的恨意。“申屠兄我是知道的,不愿涉足江湖。既然萧公子、何公子与白公子都无意接管玉阳洲,除掉法如一之事可以往后放一放。不过我保证,等到时机合适,我一定会亲手杀了法如一。” “有意思。”步重芳摸了摸下巴,然后拿出一把短匕,递给了萧天河,“今日结识唐突,日后在太玄宫恭候。到时凭此匕便可进宫。诸位,告辞!”说完,他升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往东方去了。 “只身前来丹幽宫,他也是个颇有胆量的人。”申屠井评价道。 “那可未见得。”房瀚兴微微一笑,“好了,被一场插曲搅了兴致。还请诸位回宫,我让人重摆酒宴。”在萧天河释放天地本气震退步重芳之后,房瀚兴已对他刮目相看。这场新宴,三司都没有参加,只有房瀚兴、申屠井和萧天河这几人。 席间,房瀚兴自然要问起萧、何二人关于天地之气的事。何天遥这边好解释,毕竟天绝塔失效之事人尽皆知,即便声称未在天绝塔得到什么珍宝,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至于萧天河这边,他只说是偶得一件法宝,有敛聚天地本气之效。房瀚兴没再多问,但萧天河明白,他心里肯定有所怀疑。 是夜,众人就在丹幽宫中住下。萧天河刚进房不久,白水集与荀芳惠就来寻他了。 “什么?你要走?去哪儿?”听了白水集说明来意,萧天河惊道。 白水集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喜爱无拘无束的生活。自随你出洞以来,我还未曾好好游览过大好河山。如今你已得到房瀚兴的庇护,将来步重芳也必然不会亏待了你,为‘黄狼’主事报仇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如此便不需要我再时刻陪在你身边了。况且,我现在已是有家室的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看难得面露羞涩的荀芳惠,“我想带着惠儿在江湖上游历一番。” 白水集的秉性率真,有时还会耍小孩子脾气,萧天河不止一次被他烦得头昏脑胀,可是当他说要离开时,萧天河还真是舍不得:“我还以为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了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人生何处不相逢?”白水集给了萧天河一个拥抱,领着荀芳惠退出了房间。 在下羡水山的路上,白水集一直低头看着脚下,沉默不语。荀芳惠对他说:“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这样……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萧公子,不如……” “你多虑了,离别伤怀总是难免的。”白水集挤出一丝笑意,“萧天河能建起天地本气的‘天绝塔’,步重芳肯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再说,以萧天河的本事,恐怕也没人伤得了他。” “萧公子果真那么厉害?”荀芳惠有些不信,“我估计,步皇一定对萧公子那件能够敛聚天地本气的法宝很感兴趣,万一是步皇本人起了歹心呢?虽说萧公子之前震退了步皇,但却是在步皇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真正交起手来,品级差距摆在那儿,只要被步皇接近周身一丈,萧公子恐怕就悬了……” “是法宝重要还是一座‘本气天绝塔’重要?步重芳的实力已然登峰造极,不会做那种杀鸡取卵之事。退一步说,就算步重芳杀了萧天河,他也未必能得到那件法宝,反而还可能因为萧天河与何天遥的关系而遭到房瀚兴复仇,何苦呢?总之,两座塔建起后既能壮大本洲的实力,又能成为房瀚兴与步重芳的‘摇钱树’,他们一定会厚待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的。”其实白水集的分析和萧天河预想的一样。 “只要你了无牵挂,那就最好。”荀芳惠道。 “惠儿,我心中还惦记着唐云希的事。这些时日以来,也不知秋大哥查出些眉目没有。待此事了结,我就带你游览山川河岳,玩遍全天下!” “一言为定。”荀芳惠笑意盈盈。 …… 当初,唐云希遭险的消息是白水集亲自跑了一趟霏晴派通知了吴掌门和秋老,恰好他怀疑对唐云希下手的正是与霏晴派同一洲应礼堂的人,所以离开羡水城之后,白水集带着荀芳惠迅速飞往晚飘山。 几日后,两人出现在秋老的茅屋外。 秋老见到白水集后欣喜道:“三弟,你来得正好!” 房中还有另外两人,看装束不像是霏晴派的人。 秋老介绍道:“这位是‘星影’窦远川,那位是‘铁秤砣’田济丰。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营救二弟之事。”他又指着白水集,“这位是我的结拜三弟。” 白水集打量着两人。“星影”窦远川身材瘦小,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可是右眼上还戴着眼罩。房中明明有空椅,他却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秋老介绍完后,他也不吭声,只是对白水集略略颔首。 桌旁那个“铁秤砣”田济丰发白如霜,有些驼背,但皮肤却没有一丝褶皱。他面色红润,嘴旁无须,两眼放光,却是紧盯着荀芳惠的脸。荀芳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往白水集身后躲了躲。 白水集见“铁秤砣”如此无礼,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这是我的妻子,荀芳惠!” “呵,白公子,不必动怒。我只是欣赏一下令正的美貌而已。”田济丰厚着脸皮笑道。 秋老也看不下去了:“田道友,好歹你也是闻名遐迩的高手,怎么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改?这可是我的弟媳,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荀姑娘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无亵渎之意。”田济丰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荀芳惠,他的脸皮果然和“铁秤砣”一样又厚又硬。 白水集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田济丰,问秋老:“唐云希他究竟怎么了?” 秋老神情严峻:“据血骨坛探得的消息,二弟他被‘集宝盆’给抓住了。” “‘集宝盆’?什么东西?”白水集觉得莫名其妙。 “‘集宝盆’是一位富可敌国的魔道高手,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田济丰道,“他为人刻薄,行为怪异,亦正亦邪,利益为上。但凡牵涉到钱财之事,可谓一毛不拔。可若是知道他人有何珍宝,千方百计也要搞到手。如果搞不到,呵呵,他就会想方设法毁掉。正因为他难以相处,所以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也没人知道他真实的姓名。与他打交道的人,一般都称一声‘富’兄。” “他叫倪达安。”“星影”窦远川的声音闷闷的,和他的装束一样怪异。 田济丰诧异:“窦兄如何知晓?” “我曾经跟他交过手,败了。所以他排名二十四,我排名二十五。” 田济丰笑了笑:“我倒是忘记了,窦兄的名次和‘集宝盆’只差一位。” “这一次排名就会改变。”窦远川的口气成竹在胸。 “《清微榜》第二十四,第二十五,不算多厉害嘛。”白水集竟连窦远川也一起嘲讽了,“秋老头排名第十一呢,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那个‘秤砣’,你排名第几?” 田济丰嘴角的肉抽搐了两下:“二十八。”其实只要《清微榜》榜上有名,已然是顶尖高手了,唯独这一次,田济丰却觉得说出名次似乎很“丢人”,短暂的尴尬之后,他反问,“不知白公子排名第几?” 白水集自然又搬出那套说辞:“‘聚灵郎中’欧阳颇败于我手,你觉得我排第几?” 田济丰哑口无言。窦远川唯一露在外面的左眼瞪得圆圆的。仔细想想也难怪,能与秋风剑圣结拜为兄弟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好了,虚名而已,攀比无益。”秋老打起了圆场,“当务之急是营救二弟之事。据我所知,‘集宝盆’的势力这几年已发展得非同小可,更有‘大三槛’的‘春’、‘夏’、‘秋’、‘冬’四位长老前去投奔,不可小觑。” 白水集皱起眉头:“这些不正经的家伙都是什么来路?” “他们本是罗生江中段乌陵、金顶、独明三大山峡的山匪,不知是何缘故,突然实力暴涨。当初*血骨坛东、西、南、北四大主事合力围剿三山匪众,最后竟与四位匪徒长老打了个不分胜负。如今‘黄狼’主事已殁,估计那四人下一个目标就是血骨坛了。” 听秋老说“黄狼”已死,田济丰与窦远川又是一惊。《清微榜》前三十的名次已经好多年不曾变过了,没想到如今风云突变,江湖怕是要有一番动荡。 白水集又问:“唐云希不是和媳妇隐居得好好的吗?那个‘聚宝盆’为什么要抓他?” 田济丰纠正道:“是‘集宝盆’,不是‘聚宝盆’。” “具体情形我也不知。”秋老摇头,“‘集宝盆’向来唯利是图,手段也着实阴狠。不管二弟是因何被他抓去,以二弟放荡不羁的秉性,怕是要吃大亏。所以我才急邀与‘集宝盆’有过节的二位前来助力。” “‘集宝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窦远川向秋老拱手,“此番能与‘秋风剑圣’并肩作战,窦某甚感荣幸。若能击败‘集宝盆’,也可一雪我当年失手之耻。” “我先声明,我对‘集宝盆’的性命没什么兴趣,我与他的‘过节’也不过是当初他曾耍了点手段毁掉我一件法宝而已。我的目标是他搜集的那些宝贝,所以将他击败之后,是杀是留我不管,宝贝咱们三方三一三十一,多的那份也得归我,如何?”田济丰脸皮可真厚,硬是把白水集与秋老算成一方。 依白水集的脾气肯定不干,不过秋老却将他按捺下来,微笑道:“既然田兄与‘集宝盆’过节不深,只要你愿意同行协助,那理应多拿报酬。” 于是,田济丰也满意地应了。 秋老又对荀芳惠道:“弟妹,初次相见,秋某理应厚待。可是因他事所急,只能先委屈你独自留在霏晴派了。” “不必如此,二哥有难,我夫妻两人自当竭尽所能。”荀芳惠瞅白水集一眼,“况且我这夫君为人冲动、行事鲁莽,若我不时刻跟着他,那可太不让人放心了。” 虽是带点儿数落,但却是一番温馨之言。听了这话,白水集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儿。 …… 据血骨坛所探,“集宝盆”的住处在紫朱洲中部的一座山谷中。此山谷位于鹰扬群山深处,人迹罕至,距离最近的山缘地带也足有百里之遥。 白水集一行五人飞临山外,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步行进山,趁夜悄悄入谷。 鹰扬群山因总体外形似雄鹰扬翼而得名。从前山口附近有不少村镇,可后来不知何故,村民都搬离了此地,只剩下荒村空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破败。从“鹰爪”的位置进山之后不过五十里,大路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五人走进最深的一个小村中,在这里等待着天黑。 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空,造就了晚霞的绚丽。荀芳惠拿出白玉琵琶,虽不弹奏,手指却在五弦上方凌空拨动,闭目轻摇,嘴角微扬,沉醉在脑中的乐曲之中。白水集坐于她身前,痴痴地望着她。 不过,在另外一边还有一个田济丰也在痴痴地望着她。这一路上,荀芳惠总觉得,田济丰看她的眼神好像不怀好意似的,想不在意都不行。 “星影”窦远川则着实是个怪异之人,他离众人远远的,靠在路旁一块岩石后面,把玩着之前在山路上收集的一些小石子。 太阳终于落在了山后。荒村外隐约传来了一阵法铃声响,仔细听,法铃声还不止一个。 正在冥想的秋老陡然睁目:“这个声音是……” “长青寺!”田济丰起身,“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长青寺是魔道大宗之一,虽然实力不俗,但极少涉足江湖之事。其门人也都行为低调,专注于修炼。 长青寺宗门远在琅苍洲神女陵,门人万里迢迢来到紫朱洲,一定是有重要原因。 法铃声越来越响,长青寺门人哼唱之声随风飘来。其声延绵,无高无低,只在当中狭窄的音域间波荡,曲调不亢不沉,不缓不急,谈不上动听,却有一种神奇的定心宁神之效。 单从这吟唱声就能判断,来者实力不低。 忽然,法铃声中爆发出一声钹响,吟唱戛然而止。“不知村中是何方道友?”一个和蔼的声音问道。 “秋衡易在此幸会长青寺‘喜’首座!”秋老平时极少自报姓名,可见他对来者十分敬重。 “原来是‘秋风剑圣’。上次一别,已有数十年未见。异地遇故友,乐哉,乐哉!”“喜”首座十分高兴。 “咣”的一声,远处又传来一声锣响,一个大嗓门毫不客气地喊道:“不对!村里的人不止你一个!其他几人都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哦?‘怒’首座也来了?”秋老面露喜色。 田济丰隔空拱手:“‘铁秤砣’田济丰,素闻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实力高强,可惜一直无缘拜会。不想今日得遇其二,实乃在下之幸也!” “你怎知我们两个没到?”又一个幽幽的声音伴随着响鼓声传来。 窦远川笑了一声:“长青寺四大首座居然到齐了!‘星影’窦远川,还请诸位进村相见!” 不一会儿,四位身穿青衣之人出现在五人面前。 白水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人笑容可掬,一人横眉怒目,一人愁云满面,一人战战兢兢。他们倒是好辨别,“喜”、“怒”、“哀”、“惧”,一目了然。 第七百零七章 销魂花海 长青寺本名“神女庙”,是座落在琅苍洲神女陵长青道旁的一座祭神小庙,曾经因为年久失修而一度被人们遗忘。直至修真新时期,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散修马凤烟偶然途径神女陵露宿,夜梦神女显灵,醒而有感,专注修炼,最终心法大成。因感激神女指点迷津,于是重建小庙,在庙中长久隐居。 一日,马凤烟在神女陵山间采药时,偶遇一群妖狼围攻过路旅人,他虽竭尽全力相救,可惜为时已晚,一家人只活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被吓破了胆,神志迷茫,马凤烟将其带回神女庙抚养,并收为徒弟。那孩子名叫丰启桓,天资不错,只可惜因为童年那场惨事,精神始终无法恢复如常,易受惊吓,胆小如鼠,害怕见人。即便修炼大有所成,依旧如此。他就是如今的“惧”首座。 “怒”首座名叫索江涯,拜在马凤烟座下的时间比丰启桓晚了十年。他本是一个猎户,身材高大,体形健硕,为人虽然耿直,但面相较凶,单看他那倒竖的剑眉,就仿佛能感觉到一股杀气,加之脾气焦躁易怒,因此一直没什么朋友。他进神女陵打猎时失了钱袋,好巧不巧遇上了采药而归的丰启桓。丰启桓怕生,一打照面就跑。索江涯误以为他作贼心虚,勃然大怒,一路追至神女庙,不由分说就和丰启桓在庙前打了一场。马凤烟在暗中观察,觉得索江涯功夫还不错,遂将他也收为徒弟。 马凤烟虽然收了两个徒弟,但本无开宗立派之心,乐得与世无争。若是一直生活太平,师徒三人倒也自在。可是人生在世,有些事身不由己。 八十多年前,魔道大宗饮空观因一场地震导致宗门被毁。为了重建宗派,观主同样看上了神女陵那块宝地。见庙中有人,意欲驱之。但对马凤烟来说,神女庙乃是悟道有灵之处,如何肯让?饮空观观主率领宗内数位好手,久夺神女庙不下,但若对师徒三人痛下杀手又有违道义,最终只得悻悻而回。马凤烟就此一战成名,天下皆知。为免他宗再来占据神女陵宝地,马凤烟只得对外宣称开创宗派,就以神女陵为宗门之地。因师徒三人是男子,宗派不便以“神女”二字为名,遂取名自“长青道”,长青寺一宗由此而来。 其实马凤烟的手段并不高超,在普天之下的诸多高手之中,也只能算是平常。他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心法。横观当今世界仙、魔双道八大宗派,唯有长青寺一宗以心法卓绝而著成。 “哀”首座是长青寺开创之后才加入的。他名叫温泽恺,本是一方富贾。有恶人贪其财富,趁他外出经商期间,冲进他家中杀了所有人。当温泽恺风尘仆仆经商而归,却发觉自己已成孤家寡人。为了报仇,他加入了长青寺,一边苦修,一边查访凶手去向。因经常思念妻儿父母,他脸上始终愁云惨淡。当上首座之后,人们即以“哀”首座相称。 四大首座之中,最后一个到来的是“喜”首座。“喜”首座本是江湖一位有名的散修,名叫陶胜均,因其体形肥胖,性格大大咧咧,又是个笑面,人送绰号“喜乐葫芦”,暗应“稀里糊涂”。当初他找马凤烟并非是为了拜师,而是为了切磋。在领教了马凤烟的卓绝心法之后,他心甘情愿留在长青寺修行。 自此,长青寺大小事务都由“喜”、“怒”、“哀”、“惧”四大首座处理,掌门马凤烟反而一身轻松,外出云游,长年不归,逍遥自在。 长青寺虽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不过其门人行事低调,极少插手江湖之事。宗门收徒绝不肯收张扬、招摇之人,这是马凤烟创派时就定下的规矩。正因如此,长青寺被认为是四个魔道大宗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马凤烟在《清微榜》上的排名也不高,甚至比曾经败于他手的饮空观观主嵇钦岑还要低三位。不过长青寺门人都看得很开,江湖虚名,过顶浮云罢了。 如今四大首座竟然一起出动来到鹰扬群山,一定是为了什么大事。 “秋风剑圣”、“星影”以及“铁秤砣”,都是《清微榜》榜上有名之人,四大首座不敢不敬。当听秋老说此行目的是要从“集宝盆”倪达安手中救出“香龙驹”唐云希时,四大首座俱惊。这也难怪,唐云希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长青寺掌门马凤烟还要高四位。 “怒”首座索江涯道:“连唐云希都被‘集宝盆’给捉住了?我们此行正是……” “喜”首座陶胜均打断了他的话:“素闻‘集宝盆’为人贪财,不择手段,曾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其麾下又啸聚了罗生江‘大三槛’的四位匪徒高手,作为正道名门,我们长青寺也有责任维护江湖秩序。”他这番话颇耐人寻味。在众人的印象中,长青寺的人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集宝盆”出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位首座何至于现在才站出来维护秩序?刚才索江涯没有说完的话又是什么呢? “前些年,我一家老小灭门的惨案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可是线索查到罗生江‘大三槛’那里就断了,听闻是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联手剿除了三大山峡的匪众。后来得知‘大三槛’有四个长老尚在人间,我必须要去查个水落石出。”“哀”首座温泽恺道。他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不过并不能解释另外三大首座为何同行。 “星影”窦远川提议:“既然大家都是去找‘集宝盆’的,何不同行?” 陶胜均笑道:“如此甚好。有三位顶尖高手协力,战胜‘集宝盆’的希望更大了一些。” “只是你们那些法铃以及钹、锣等等都不要再发声了,以免打草惊蛇。”白水集道。 四大首座直到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三位高手身后的白水集夫妇二人。能与三位高手为伍,实力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四位首座依次向两人行了礼。有趣的是,这么多生人在场,显然触了“惧”首座的软肋,他目光闪躲,言语迟疑,动作拘谨,对荀芳惠这名女子,他压根都不敢正眼一瞧,跟“铁秤砣”田济丰完全相反。 “看来诸位有所不知,‘集宝盆’可是个善于阵法和制符之人。”索江涯虽然口气平和,但他那副凶面依然让人感觉像在生气,“虽然他制阵不如‘大小姐’,制符不如‘二小姐’,可比我们这些人却是要强多了。鹰扬群山中肯定有他布下的感知法阵,很可能当我们进山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本派的《禅定法经》配以铃奏,具有平心静气之效,钹、锣、鼓、磬之声则能提振精神,一路吟唱,也是为了防备‘集宝盆’突施冷箭偷袭。” “大小姐”是“踏月仙子”夏侯晴,“二小姐”是“四圣天师”魏伶卿,“集宝盆”逊于二人却兼两项之长,不可小觑。 既然没必要掩藏,众人也不必再等到天黑了。四大首座在前,秋老、白水集等人在后,一行九人往鹰扬群山深处走去。 四大首座一起随着步频有节奏的摇着法铃,口中依旧哼唱着那怪异的曲调,时不时还击一下钹,敲一下锣,擂一下鼓,捶一下磬。每每钹、锣、鼓、磬之声响起,都仿佛激荡在众人心头,使得大家精神为之一振。这就是长青寺的《禅定法经》,经中没有一般的词句,只有一些口音的谐字,连起来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定个发声的口型罢了。心法大宗,强在修心,由此可见一斑。 按照血骨坛探得的消息,九人来到了一座高崖边。崖下就是名为“阴游”的深谷。谷中雾气缭绕,不知其深。侧崖峭壁之上,一条“之”字形阶梯向下延伸,台阶宽仅三尺左右,上面覆满青苔,有些地方还有巴掌宽窄的裂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田济丰探头向下望,一股阴风从谷中吹来,不由得觉得头晕目眩:“原来‘集宝盆’一直就藏在这种地方,怪不得那么难找呢!” “这里是他的老窝。其实他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府邸、庄园,据说他外出时都会易容,所以没人认得出来。”秋老率先踏上了危险的阶梯。 白水集问:“何不飞下去?” 田济丰道:“不知‘集宝盆’在谷中设下了何等阵法,冒然飞入恐有危险。” 白水集撇了撇嘴:“走那不知何时会塌的窄梯,也不见得安全到哪儿去。” 现在是秋老打头了。白水集与荀芳惠手牵着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从崖顶往下二十余丈,雾气就已经浓郁到只能看见脚下几阶台阶的程度了,加上夜色渐浓,前后一丈外的同伴也只能依稀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再往下十几丈,连轮廓都看不见了,每个人都不得不紧贴着山壁侧身向下走。期间四大首座吟唱的《禅定法经》始终不断,鼓舞人心。 本以为雾气会越来越浓,没想到在即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雾气竟然渐趋淡薄。虽然朗月之光穿不透浓雾,但却将那层雾气照得白亮。秋老点起一根火把,众人向深处看,已经隐约能见着阶梯之末了。想这峭壁石梯,全在山岩上掘刻而出,正如血骨坛探得的消息,入谷之路的确不好走。 下到谷底,路虽窄,但地势平坦。沿着崖壁拐过一个弯,一条长坡出现在众人眼前。眺望坡底,竟连着一个挖开的巨大山洞,洞里嵌着一座庄园,园中星星点点,全是灯火。 窦远川深吸一口气:“那里就是‘集宝盆’的庄子。” 小心翼翼来到大门前,大家没发现任何异样。黑漆门,青石瓦,红泥墙。大门镶着两个兽首吞环,一狮一虎。石阶两旁两座火盆熊熊燃烧着,映着众人的影子在门墙上晃动。门上匾额写着:“万宝山庄”。 田济丰环顾四周:“怎么没有守卫,莫非有诈?” “管他‘诈’不‘诈’的,我可要进去了!”索江涯抬手劈开了山庄大门,跨了进去。 庄院十分开阔,一条曲廊蜿蜒绕向深处,但这里毕竟是山崖洞顶之下,一座大山压在头上的感觉令人格外压抑。长廊的柱子上零星挂着几盏灯,越往庭院深处去就越黑暗。大家一个跟着一个紧走在一起,警惕地防备着。 忽而,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转过一处廊角,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廊外是一片花海,五颜六色,密密麻麻,连路都看不见。周围院墙上整齐地插着一排排火把,将花海照得灯火通明。远处一个小亭之中,一位身着妖冶红衣的人正背对着花海而坐。 “哪里来的一股臭味,扰了我赏花的心境。”红衣人开口道,原来竟是名男子。 红衣,花海,陶胜均已然猜到此人是谁了:“久闻‘春’长老爱花、种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男子转过身来,脸上竟然描眉画目、涂脂抹粉,只可惜,唇周那一圈青胡茬还是遮掩不住。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看着让人直犯恶心。 “既然到了这里,‘喜’首座还是虚言少说吧。原先我在罗生江三大山峡时,哪有这种宽阔地方可供我种花?你这‘久闻’,又能有多久呢?”“春”长老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身旁的茶杯,拿起杯盖轻轻拨着漂在水面的茶叶。他说话的音调颇为阴柔,那动作也是温婉柔美、优雅细腻,俨然就是一个被困在男子体内的女子。 “我们要见‘集宝盆’,他在哪里?”索江涯可不来虚的,对“春”长老大声嚷嚷。 “春”长老诡异地一笑:“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后庄。”这句话有点意思,他为何不直接说“集宝盆”就在后庄呢? “你的意思是,想要去后庄,得先过你这一关咯?”温泽恺道。 “就看你们有没有能耐,过我这销魂花海!”“春长老”撇了茶杯,飘然跃出小亭,轻袅袅地单脚落在一朵娇艳的红花上,花枝却不弯不折,依然随着轻风摇曳。 “什么狗屁花海,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索江涯拿出一对板斧,在手中接连碰撞,其声铿然,“看我全都给你削平喽!” 窦远川却突然按住了索江涯的肩头:“不可鲁莽。这花海必有怪异!” 秋老拨开一丛花,花下是更为茂密的花叶,彼此互相遮掩纠缠,交织成一片叶毯。秋老正欲继续往下拨,“春”长老却忽然厉声怪笑,地面随之颤动起来,并很快从花海边缘开始崩裂坍塌。 “陷阱!”白水集大叫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拽着荀芳惠向上飞,不料还未到上方洞顶,就当头撞上一堵屏障,撞得白水集晕乎乎的,撒开了手。秋老疾速冲向两人,可是田济丰比他动作更快。不过,田济丰明显是冲着荀芳惠去的,他压根就没打算接住白水集。幸亏秋老没有停步,两人分别接住一个,落在了长廊顶上。 荀芳惠见田济丰笑眯眯地盯着自己,赶紧翻身下来,田济丰却恬不知耻地伸手去抓,这一下竟把荀芳惠腰间的束带扯断了。半截束带随风飘走,落进了花海。 此时的花海俨然已经变了模样。刚才众人所立的位置塌陷之后,涌上来一片怪异的“黑水”,再往花枝下方瞧,原来整片花海都生长在这潭“黑水”之中! 那半截束带一触到“黑水”,霎时变成了黑绿色并扭曲起来。“此水有毒!”窦远川惊道。 索江涯一阵后怕,刚才大家都以为花下是泥土,他若上前劈花,搞不好会一脚踏进黑水池里。他感激地看了看窦远川。 “春”长老得意洋洋地在花朵上走了两步:“这万宝山庄里有法阵,别想飞行,要去后庄,必须先过我这片花海!” “那又如何?”“惧”首座丰启桓在应敌时却是丝毫不惧,“身法好的不只是你一个!”说完,他冲出了长廊,掠过黑水上方,也踏在花上。 这时,白水集从眩晕中恢复,荀芳惠赶紧躲在了他身后。 “素闻‘惧’首座鞭法了得,今日便领教一番!”“春”长老蹬花疾速后退,甩手射出一道绿光。 丰启桓拿出长鞭,当空抽了一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鞭梢准确地抽中了绿光,将其抽断成两截。众人仔细看那悠悠飘落的绿物,竟是一片细长的花叶。 “春”长老一击不成,双手绿叶频飞,一道道绿光比先前更加迅猛。丰启桓扬起两丈来长的鞭子在空中一通乱搅,将绿叶飞镖悉数打落。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抵挡绿叶镖的过程中,鞭梢还有几次看似不经意地扫到“春”长老身前,若非“春”长老反应灵敏,怕是身上已留下几道鞭伤了。 “春”长老见绿叶镖攻击无效,转而飞射另一种“红镖”。此“镖”明显比绿叶镖更胜一筹,尽管丰启桓的长鞭能够挡下,但不少“红镖”却“粘”在了长鞭上,竟渐渐将长鞭“染”成了红色。 丰启桓挥动长鞭的手感越来越怪异,抽身跳回了长廊之上,细看长鞭,原来那“红镖”竟是一片片花瓣,此时边缘已切进长鞭些许,幸好丰启桓撤身及时,否则再过片刻,长鞭就要被切得七零八落了。 “春”长老可真是飞花折叶亦可为兵,花瓣镖追着丰启桓飞上了长廊。这边却惹恼了一位高手,大喝道:“雕虫小技,有何惧哉!” 双衍纪最新章节地址: 双衍纪全文阅读地址:/read/165232/ 双衍纪txt下载地址: 双衍纪手机阅读:/read/165232/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七百零七章销魂花海)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双衍纪》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七百零八章 同技相争 “春”长老擅使飞镖,但“飞镖”却非金非铁,而是绿叶和红花。花瓣锋利至极,险些切断“惧”首座丰启桓的长鞭。丰启桓撤身跃回长廊顶上,花瓣镖紧追而去,幸亏他在空中不断甩动衣服后摆阻挡,衣布被切落许多片,好在身上没有中镖。不少花瓣镖击中了廊柱,竟片片嵌入石柱七分,“春”长老不愧是高手,飞花折叶却可摧金断石。再看丰启桓那长鞭,被花瓣切入之处竟隐隐发黑,看来有毒。 秋老暗暗称奇,他自忖若是以绿叶、花瓣为镖,未必能达到“春”长老的水平。可“春”长老在若干年之前不过是个山匪小头目,为何在短短数年内竟变得如此厉害?莫非他以前一直在藏拙?依秋老之见不太可能,“春”、“夏”、“秋”、“冬”四大长老能与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这等实力远超“大三槛”的三个寨主,他们如何能忍气吞声屈居人下?换言之,“大三槛”真正的掌权之人其实是四大长老。如此来看,“大三槛”敢于招惹血骨坛,四个长老应是始作俑者,三个寨主肯定没这个胆子。由此可见,四大长老绝非低调之人。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低调之人,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山匪? 既然不是藏拙,那就是有某种特殊的际遇,使得四大长老的实力迅速提升。 按理来说,正常的修真当是循序渐进,所有名门正道功法皆是如此,先要稳,稳中才能求进。而所有迅速增长实力的功法通常都有邪性,不仅修炼方法违背道义甚至伤天害理,而且对修炼之人的心智有恶劣影响,所谓“走火入魔”即是如此。这个“魔”非指魔道修真,而是说一个人的神志出了问题,轻则失神,重则癫狂,为了急于求成,最终却得不偿失。 “大三槛”四大长老在极短的时间提升如此巨大,理应疯得不能再疯才对,可是,看“春”长老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至于他穿红衣、化红妆、扮女相,那应是个人兴趣,与神志无关。 在秋老倍感疑惑之际,“星影”窦远川怒而跃入花海,大喊:“雕虫小技,有何惧哉!”只见他左掌翻于胸口,右掌疾速向前反复摩擦,大量银白光点从两掌之中激射而出,好似道道流星,迎上了“春”长老的花瓣镖。红、白相错,纷然下落,像是降了场大雨。观战之人无一不暗中喝彩,窦远川的暗器久负盛名,怪不得他对“春”长老的花叶镖那么在意,两人可谓是同技,心生相争之意理所当然。 “‘星影’果真名不虚传!”“春”长老赞叹道,“且看这招你如何应付!”他甩开长袖,竟将身前一片花株悉数切断并卷起,接着挥动双臂,兜在长袖内的花株统统被搅碎成花瓣、花叶、花梗三部分,最终随着“春”长老翩跹旋舞而四处飞射,那可真是漫天花雨,华丽至极,花雨中人罗袖拨风、青丝飘逸,若非众人已知“春”长老乃是男人,单看这副情景说不定真会将那道优雅的身影当成曼妙女子。 窦远川毫不示弱,频频挥臂甩手,动作快到看不真切,不计其数的金黄、银白两色光点飞向花叶镖,火星四射,铿然有声,黄、白光点与红、绿之色交缠,花海上空火树银花。两人能将暗器练到这等程度,其实已然脱离了“暗”字,就是明着攻击,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躲得开。 双方大量暗器相搏期间,也有不少流镖飞向长廊,廊顶的人不得不使用武器拨挡。忽然,众人感觉脚下松动,整条长廊竟轰然倒塌。廊下也是那诡异的“黑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两位暗器高手那样久踩在柔弱花枝上的,除了秋老和丰启桓之外,其他人只能踏花借力,施展身法掠过这片花海,钻进了“春”长老后面的小亭之中。 小亭另外一边也是“黑水”池,不过池中有几座落脚石墩,通过石墩可以踏上远处塘边的一条通往庄园深处的小路。由于小亭与花海的遮掩,石墩和小路都只有进了小亭之后才能看见。白水集大喜过望,喊道:“有路!” “春”长老的花叶镖已经飞射完了,又挥动衣袖卷起身后一片花株,凌空跃向小亭。 “快走!”窦远川大叫。 石墩只可供一人落脚,不过这难不住众位高手。 “铁秤砣”田济丰从袖中甩出一条长绳,缠绕住石墩,把自己拽上了对岸。 “哀”首座温泽恺则脚尖轻点石墩,一跃三、四丈,几步就跨越了“黑水”池。 “喜”首座陶胜均几乎与温泽恺同时行动,不过他却没借石墩落脚,而是用衣袖拂过亭中石桌,将“春”长老之前品茶的那一壶、一杯、一碟扫飞,凌空踏点三物,飘然落在对岸,真是好身法! “怒”首座索江涯动身比另外两位首座稍慢,过“黑水”池的方式也更加粗鲁,他飞身一脚蹬在小亭的柱子上,竟将石柱给踹断了,他正好借力前冲,赶在小亭坍塌之前飞越至对面池边。 至于白水集,动作比三位首座都快。他连踏脚、借力之物都不需要,直接拉着荀芳惠眨眼之间掠过近二十丈的“黑水”池。荀芳惠只觉眼前一花,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碎石小路上了。 三位首座又惊又敬,暗道这是什么鬼神身法?毫不夸张地说,用“电光火石”来形容都感觉不太趁意。 小亭坍塌正好也阻碍了“春”长老发射花叶镖,他只是象征性地追了几镖过去,通通击中了小亭的残石,反倒是大块碎石落入“黑水”塘,溅起的水花使得“春”长老不得不避让,以免沾身。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顺势攻击依然站在花株上的秋老、丰启桓以及窦远川三人,而是将袖中的花叶镖悉数射向来路的长廊,将长廊也给轰塌了。好阴险的家伙!他这是封住了三人退路。 不过三人压根也没想退。 “我来对付他,你们速行!”窦远川铁了心要和“春”长老以暗器一较高下。 前路被堵,三人正对面是洞壁,想踏上碎石小路须得先越过“春”长老,再绕过小亭废墟,转过一个大弯之后才能看到石墩。可是,在小亭后面的“黑水”中可是没有花株可以落脚的,而且“春”长老那两拨花叶镖已将小亭前的花株也给扫干净了。即便身法再精妙,恐怕也不能过这“黑水”池。 “惧”首座抖了抖手中的长鞭。 “春”长老冷笑不止:“好个正道高手,打算以三敌一么?没有用的,我的销魂花海今日必销尔等之魂!” “狂妄的家伙,能胜过我再说!”窦远川此行是来找“集宝盆”麻烦的,哪能受得了敌方一个手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看镖!”他再次飞射金银镖雨。 丰启桓突然轻咳了一声,踏花而起,将长鞭甩向凉亭废墟,鞭梢如一支利箭,没入石中。随着他一抖手腕,长鞭霎时绷直,如此就在低空拉起一道索来。 秋老对那声咳嗽心领神会,闪身踩上鞭索。与此同时,丰启桓以鞭梢为转心,拉着长鞭向左旋绕,越过凉亭废墟,秋老的霏晴派绝佳身法——飘雨追风步早已起势。眼见着两人就要一前一后落在“黑水”池岸边,刚又与窦远川拼过一轮飞镖的“春”长老一边大叫着:“休走”,一边紧追过来。 奇怪了,凉亭附近的花株不是已经被他用作花叶镖了吗?他是如何在“黑水”中落脚的?秋老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春”长老踏脚之处分明有新生出来花簇!也就是说,“春”长老有催发“黑水”中毒花迅速生长的本事! 还未等秋老来得及提醒,只听“春”长老喝道:“起!”顿时,丰启桓身前的“黑水”“咕噜”一声,窜出一簇花来,而且这花比原先那些要高许多,竟有一丈左右。本就在高处的秋老算是得益了,借着踏花之力轻飘飘地上了岸。可是,擦着水面飞旋的丰启桓可遭殃了。突然窜出的花簇本就带起星星点点的“黑水”,不少滴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又一头撞上了花茎,许多毒花之刺刺破了衣服,扎进了皮肉之中。“黑水”的蚀痛与毒刺的刺痛使得丰启桓长鞭脱手,眼见着他就要翻身滚落在“黑水”之中,说时迟,那时快,秋老不顾危险,踏水掠来,接住丰启桓后跃上了凉亭废墟。 “黑水”果然厉害,秋老踩上石头之后,顾不上惨叫的丰启桓,第一件事就是甩掉了鞋袜,可是,恐怖的“黑水”还是蚀穿了鞋底,秋老的两只脚掌鲜血淋漓。再看丰启桓,脸上被蚀出了不少小孔,从孔中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珠。至于那条长鞭,已经完全溃散在“黑水”之中了。 窦远川勃然大怒,这算是他掩护不力。为免“春”长老再出什么奇招,他飞射出身上所携的各种飞镖,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尖的,钝的;快的,慢的,一股脑全都飞向“春”长老。 “春”长老抬起双臂,他和窦远川之间的“黑水”里,大量毒花疾速生长,窦远川的飞镖切进花丛,削得花叶乱飞。就这样,飞镖“嗖嗖”地切,毒花“噌噌”地长,两人僵持不下。 可惜的是,飞镖再多也有耗尽的时候,而那毒花生长似乎是依靠“春”长老的功力。两者相较,肯定是飞镖率先耗光。因此,窦远川不得不减少了飞射的数量。但是,毒花疯狂生长的势头却没有降低丝毫,而且不仅是两人当中那一片“黑水”,花丛已经逐渐向两侧扩张,大有将窦远川围起来的势头。 秋老正欲去救,窦远川却焦急地呼喊:“别管我!快走!”这是他第三次催促了。不过秋老知道,此次窦远川怕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秋老不再犹豫,拉起丰启桓跃下了小亭废墟,踏着石墩上了对岸。这一回,“春”长老没有去追击二人,而是继续催动毒花疯长。窦远川的飞镖已经耗尽,毒花丛也渐渐合围成一圈,然后向当中聚填。 眼见着毒花即将填到脚边,窦远川双眼血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让你见识见识我最强的绝招——日月双星!”他的左右两手分别攥着一物,陡然光芒大盛,左手金光闪耀,右手银光凛冽,两物同时飞旋而出,耀眼夺目,照得整座大洞如同白昼。金光之物直接飞进毒花丛,将大片花株拦腰切断;银光之物则在半空中划着诡异的弧线飞旋,顷刻便将花株搅成碎渣,崩了“春”长老一脸。 “春”长老大惊,一边侧身闪避,一边连忙抬手甩出袖中兵刃——一柄锁链流星锤招架,可那金光之物势不可挡,“咔嚓”一下,锁链被切断了,金光之物斜着击中了“春”长老的胸膛,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金光之物竟被弹飞,嵌入了小亭废石之中。原来“春”长老身上还穿着一套宝甲!他被金光之物击得向后趔趄了数步,幸而有长出的毒花托着,定睛一看,原来那金光是一颗滴溜溜的珠子。 这时,银光之物恰好飞到,一触到“春”长老的身就围着他上下一通旋绞,衣服碎片和断裂发丝纷纷扬扬下落,弹指之间就将“春”长老上衣绞切成烂布条,还把他剃成了短发。若非“春”长老有宝甲护身,恐怕早就被绞成肉片了。 银光之物光芒暗淡下来,被“春”长老一把攥住,仔细一看,那是一块扇形的银片,尾部连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细丝。细丝的另一端在窦远川手里,难怪此物的飞行轨迹那般怪异呢,知道是受人控制也就不足为奇了。 细线不仅可以控制银片,还能当锋利的刀刃使。窦远川抽不回银片,连忙拨动丝线左右晃荡,切割不断冒出来的毒花株。 “春”长老平时最爱惜自己的长发以及红衣,现在两样皆毁,他低头看了看破烂不堪的衣服,又抬手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发茬,简直怒不可遏,“哇呀呀”地高声怪叫着,直冲窦远川而去。 窦远川见势不妙,赶紧扯紧细线拨了一下,细丝抖起一道“波浪”袭向“春”长老,这是将丝线当成鞭子使。 “春”长老果然中招,等看清细线时已经来不及了,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不顾疼痛,将细线在胳膊上绕了三圈,然后猛地向回拉,不得已,窦远川只得放开了丝线。 再没有办法阻碍毒丛生长了,周围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窦远川眼睁睁看着新生的毒花附上了脚面,并向膝盖攀去。中了花毒后,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未等“春”长老冲到面前,就仰身向后倒了下去。 “春”长老甩动流星锤,正要给窦远川一锤以解心头之恨,冷不丁余光瞥见一个光点飞来,他猝不及防,被光点狠狠击中了腰侧,脚下站立不住,整个人亦向“黑水”倒去。 那光点接着又飞向窦远川,“春”长老这才发现,那竟是嵌入石中的金珠,原来金珠上也连着一根不易察觉的细丝。 “噗通”,两人近乎同时落水,“黑水”翻涌了几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 秋老带着丰启桓向前赶了几步,见“春”长老并没有追来,于是停下帮丰启桓检查伤势。丰启桓满脸是血,直呼疼痛难忍。服下丹药之后,总算感觉舒服了些。遗憾的是,刚才还有黑水不幸溅入了他的双眼,直到现在都难以睁开,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区区一个匪徒长老,竟如此厉害!”丰启桓感慨。 秋老道:“当初四位长老与血骨坛四位主事的那场大战比较仓促,他们压根就没想到四大主事竟会联手去剿除三山匪寨,而且据说四位长老那时刚刚结束闭关,‘春’长老并没有‘黑水’毒池可以利用。这次就不同了,他们占尽地利,以逸待劳,这座万宝山庄就如同龙潭虎穴,不好闯呐。” “再难闯也得闯,至少我们人数占优。等解决了四大长老,只剩下一个‘集宝盆’的时候,事情就简单了。” “人数占优?那可未必。”秋老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这句话来。 秋老的脚伤得也不轻,幸而“黑水”之毒并不会通过伤口向其他地方扩散,只是脚底板都烂了,秋老连站立都感到钻心的疼,更不用说走路了。他从衣服下摆撕下两根布条,一圈圈将脚裹紧。两人休整片刻之后,互相搀扶着向前行进。 碎石路拐过一个弯之后,绕向庄园东北部。前方不远有一座一直连到洞顶的高墙,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黑铁门,两者怎么看怎么不搭。 秋老刚触到铁门,就立即倒吸一口凉气把手缩回,不知为何,铁门滚烫,即便是隔着几尺的距离,依然能感到热气翻腾。 “怎么回事?”丰启桓问。 秋老正要回答,却发觉铁门竟变得有点隐隐发红,散发的热气也更灼人了。 热,很容易就联想到炎炎夏日。秋老呼道:“不好,他们怕是已经和‘夏’长老开战了!” 第七百零九章 化骨火炉 秋老和丰启桓只知道窦远川在与“春”长老的战斗中不占上风,而且飞镖几近耗空,并不知道后来窦远川和“春”长老已经双双落入“黑水”池之中。在秋老想来,若是前头的同伴已和“夏”长老开战,稍后“春”长老胜了窦远川之后再追上,来个前后夹击,那可不妙。 “必须尽快解决掉‘夏’长老!”丰启桓与秋老所见略同。 秋老用剑挑开了铁门,顿时从门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进了门内,随后铁门自动关上,并消失不见了! 这明显是迷阵与幻阵的叠加,铁门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而是因为法阵的关系转移了。 铁门很小,但门里的空间却很大。这里充斥着澎湃的热浪,两人以功力护体才不至于被灼伤。 先行的同伴们就在前方不远处。秋老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的洞顶比庄园其他地方略低,而且很平,与一圈高大的院墙合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脚下的地面又干又硬,布满了龟裂缝隙,股股热浪正是从缝隙中喷涌出来的。 见只有秋老与丰启桓到了,其他人也就明白了,窦远川必是独自留下与“春”长老决战。 “嘿嘿嘿……”“房间”中忽而响起了低沉的笑声,“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能闯过‘春’娘们儿的销魂花海。” 在“房间”正中的一座石台上,坐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光头男子。他低着头,双肘撑在两腿之上,下巴又架在两手之上。他浑身都是肌肉疙瘩,身形十分健美。看来他应该就是“夏”长老了,听他称呼“春”长老为“娘们儿”,众人都有点儿犯恶心。 秋老暗暗吃惊,这里热气逼人,己方所有人都在以功力护体,故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而“夏”长老却是凭着肉身与热气相抗。他身上油光光的都是汗,偶有汗滴落在地上,即会发出轻微的“哧啦”声并立马被烤干。他的裤子上隐约有些发白,那明显是汗被烤干之后留下的渍迹,脚上没有鞋子,赤脚踩在地面上。 “进了我这‘化骨火炉’,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夏”长老抬起头来,骇得众人倒吸一口气。他的面容十分恐怖,没有眼珠,也没有鼻子,嘴唇也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别人是上下两张嘴唇,他却是四片。 很明显,他的脸曾经被人砍过。 “哀”长老看清了“夏”长老的脸之后,浑身颤抖,脸上稍有地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口中喃喃地念叨着:“是他,就是他……”而后突然抬高声音:“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哦?难道还有‘旧识’?”“夏”长老一抬眼皮,空幽幽的眼洞朝向温泽恺。 “‘无眼、无鼻、四瓣嘴的怪物’,原来那孩子说的都是真的!”温泽恺激动不已,“‘怪物’!你还记得四十九年之前,曾经屠戮过青变洲庐雪城水心山庄之事么!” “夏”长老耸了耸肩:“我杀的人多了,哪里记得那么详细。” “那你总记得那株‘海灵珊瑚树’吧?” “哦,那个破珊瑚啊。本以为是个稀罕货,结果却没有想象得那么值钱。在路上还被我不留神磕断了一根杈,破了品相,最后只好便宜处理了,换来的钱只够大爷我逍遥了几年而已。晦气,晦气!” 看着“夏”长老满不在乎的神情,温泽恺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水心山庄主仆总共四十六条人命,其中还包括四个没长大的孩子,全都因为那一株‘海灵珊瑚树’而烟消云散,可在“夏”长老“眼”里,那不过是赚一笔小钱而已。 “看来你就是那个庄园之主咯?”“夏”长老饶有兴致地问,“我这人做事一向干净利落,绝不留下破绽,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相貌的?” “当时有个邻居家的孩子正在和我的孩子玩捉迷藏,他命不该绝,当你带人杀进山庄时,正好轮到他藏。他躲在炉灶里,从火门目睹了你犯下的一切恶行。后来我问他,被吓坏了的孩子只是重复着‘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四瓣嘴巴的怪物’,我本以为他是被吓傻了,现在才知道他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当年行凶作恶的‘怪物’就是你!” “夏”长老摸了摸自己的四瓣嘴:“躲在炉灶里么……”说着,他忽而诡异地笑了,“天意啊天意!当年因为‘炉’而遗留下的事端,如今也将在‘炉’中来个了结!”言罢,他猛拍一记身下的石台,地上的裂缝中迸发出红彤彤的亮光,更为炽热的气浪在密闭的“房间”内滚滚翻涌,众人即便以功力护体,依然觉得灼热难耐。 再看“夏”长老,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但奇怪的是他的裤子没有烧坏,筋肉也未被烧伤。从他那两个眼洞散发出与地上裂缝中一样的夺目红光,似要喷出火来。他站起身,向秋老他们走来,步伐很稳实,即便地面如此干硬,依然一步一个脚印,每个脚印都深寸许,边缘和切豆腐块一样整齐,脚印的掌心处还会留下一团小火苗,扑闪几下之后才熄灭。要说将驭火之术玩到像“夏”长老这么炉火纯青的,众人还从未见过。 随着“夏”长老步步逼近,灼热之气似要令人窒息,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势不可挡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众人之中,唯独“哀”长老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寻找了近五十年的仇敌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退缩?“你们先行一步,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惨死的爹娘和妻儿报仇!”温泽恺咬牙切齿地说。他目光中蕴含的愤怒之火,丝毫不弱于“夏”长老眼洞中的火焰。 不料,“夏”长老闻言后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吗?我说了,这地方叫做‘化骨火炉’,只要进了‘炉’子,就只有焚肉化骨一个下场!”接着,他伏下身子又是一记猛拍。这一回拍的是地面,地上裂开一条大缝,并疾速向温泽恺脚下延伸。温泽恺只觉一股力量拽着他向下沉,纵然使尽全力,可腿脚似有万斤重,压根抬不起来。刹那,裂缝扩张到了脚下,地面竟塌陷出一个洞,温泽恺掉进其中,慌乱之间他拿出兵器——一根长棍横卡在洞沿上。不过地洞依然还在扩散,棍子也要卡不住了,低头看看,下方火红一片都是岩浆,掉下去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怒”长老索江涯扑向地洞边缘,拉住了温泽恺的手。可洞中有吸力作怪,任多大力气也拉不上来,温泽恺就这么吊在坑中晃悠着。 “夏”长老拿出一条锁链来,在手里甩着圈。锁链的每一节都和之前那个墙上的铁门一样,烧得暗暗发红。“来一个我抓一个,来两个我抓一双!”他冲着索江涯抛出了锁链。 白水集疾步上前,抄起青龙短戟,对着锁链劈下,谁知锁链顺势缠在了戟上,白水集撤手不及,被锁链烫了一下,皮肉立马焦了一块。 “夏”长老狞笑一声,用力拉回锁链,白水集单手角力斗不过他,只得松开了手,正好不断扩大的地洞已经蔓延到索江涯身下,白水集急忙扑了过去,在索江涯即将掉入地洞的瞬间拉住了他的脚。 地洞还在扩大,荀芳惠恐白水集有失,又过去拉住了他的脚。“铁秤砣”田济丰怎会错过这等“良机”?立马飞身上前握住了荀芳惠的腿。荀芳惠脸憋得通红,可是危急当前,也不便发火。就这样,四人在地洞边缘挂成一串。 “夏”长老刚缴了白水集的青龙戟,现在又将锁链甩了起来。秋老手持仙剑挡在了他身前。“夏”长老瞥见秋老缠脚的布上已经渗出血来,冷笑道:“在‘春’娘们那儿受伤了吗?用火灼一下伤口可以止血,我来帮你!”话音刚落,锁链对着秋老的脚下飞去。秋老退了一步,锁链击中了地面,地上裂开许多细小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覆盖了他身周一丈。裂缝中涌出肉眼可见的红光热气,秋老只觉脚下炙热难耐。好可怕的热度!以功力护体尚且如此。秋老想退出这块地方,双脚却被牢牢地“粘”住了,像是陷入泥泞之中无法自拔。不得已,他只能将大量功力汇集在脚上以免烧伤。 “这‘化骨火炉’对‘夏’长老的地利比起‘销魂花海’之于‘春’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销魂花海’至少能看到出路,‘化骨火炉’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可如何是好……”连一向沉着冷静的秋老都有些慌神了,他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挥出道道剑气攻击“夏”长老。不过这种攻击方式对功力的消耗极大,再加上还得分出不少功力去护住双脚,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秋老的功力就会耗空。 “夏”长老显然知道这一点,居然不闪不避,而是甩动锁链,秋老每发出一道剑气,他就甩出一道火焰气波与其相拼,看来在这“炉子”里,“夏”长老的功力也恢复得很快。气波每次相撞都会爆发出一股气浪,沉闷的轰鸣声在“炉子”里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另外一边,在“夏”长老与秋老开始交手之后,地洞终于停止了扩张。双目失明的丰启桓想去帮地洞边缘的四人,可是秋老与‘夏’长老拼气波的声音太响,他不能辨听方位,失去了长鞭,他又无法助力秋老,只得无奈地喊:“‘喜’,你在干什么!” 四位首座之间都是用绰号相称。“喜”长老陶胜均自打进了化骨火炉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 丰启桓喊了一声后拿出磬来,用小锤敲了一下,磬音清脆,竟压过了气波爆裂的轰鸣声,“夏”长老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精神有些恍惚,手上慢了,结结实实挨了秋老一道剑气。 “秋风剑圣”的剑气,那当然非同小可,“夏”长老胸口血肉横飞,连肋骨都隐隐可见,痛得他大呼一声,不敢再和秋老拼气波了,终于开始闪躲。 或许是被磬音点醒,陶胜均忽然欣喜道:“既然是‘炉子’,那就一定有‘烟道’!” “夏”长老蔑笑:“呵,‘化骨火炉’只是个比喻而已,你还真当是炉子?” “我当然知道它是个法阵。我说的‘烟道’也是个比喻罢了。‘惧’,我高你低,试音!”陶胜均拿出钹来。 丰启桓明白过来,随即大笑了一声,开始轻轻击磬,并且控制着力度,由弱变强,音色也从低到高,怪了,一个磬居然能发出渐变的音色。这边陶胜均的钹声恰好相反,起初敲得震天响,然后慢慢放轻,音色从高变低。 “夏”长老感到莫名其妙,两人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并没有像刚才丰启桓击磬那样以声音攻击,现在钹和磬的响声不过是些杂音而已,除了嘈耳之外似乎没什么作用。 但两大首座的钹磬合奏又岂会只是杂音?当磬音越来越响,钹音越来越弱,两者达到相平之时,钹与磬同时停顿了一下。 “找到了!”陶胜均暗运功力,双钹合并,“嚓”的一声,音高与响亮程度和停顿之前那一声完全一样,但格外震人心魄。“叮”!丰启桓的磬声紧随其后,余音似要穿破耳膜钻进脑袋似的。 “夏”长老捂住了耳朵。不过,这一声蕴含着功力的钹、磬连音依然不是针对他的攻击。那么,两人的功力用到哪里去了呢?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答案。地缝中的红光消失了,“化骨火炉”内渐渐凉了下来,来自下方的吸力也消失了。地洞边缘的田济丰奋力一拉,将前头的三人全都拽了上来。 荀芳惠蛾眉倒蹙、杏眼圆睁,抬手就给了田济丰一巴掌。田济丰揉着脸,满不在乎地“嘿嘿”一乐。白水集问荀芳惠怎么了,她却摇头不肯说。不过不说也能猜得到,之前拽腿时,田济丰的手肯定不太老实。 “夏”长老大惊失色:“你们竟毁了法阵!” “没错!阵眼和阵脚就是‘化骨火炉’的‘烟道’,只要将其‘打通’,我们就能出去!”原来陶胜均所谓的“试音”,是用声音来激发阵法宝石振荡,当振荡幅度最大时,用功力摧之。 虽然毁掉阵法宝石是破坏法阵的常用方法之一,可是两人此举却是高明得多。首先不用费力去寻找被掩藏起来的宝石;其次声音无孔不入,即便宝石被藏在难以触及的地方,声音也能穿透屏障;另外以声音震碎宝石远比其他方式更加效率,碰上以同类宝石制阵的情况,找准音高之后,一声便能将所有的阵眼、阵脚全毁,即便阵法宝石不同类,也就是多敲几声的事,消耗的功力并不大。最后,这种方法毁阵十分彻底,若是单毁一处宝石,若遇上个布阵迅速的阵法高手,再补上一颗宝石便可恢复法阵。若是所有的宝石都碎了,那法阵也就彻底毁了。 看来,“万宝山庄”中的阵法都是“集宝盆”所布,“夏”长老并不擅长阵法,重新布阵也就无从谈起了。法阵解除之后,墙上的铁门也再次显现。“哀”长老又一次站在了“夏”长老面前。 “没有法阵倚仗,我看你还剩几斤几两!”温泽恺横端长棍,摆开了架势。 “夏”长老猖狂大笑,胸前的伤口随着笑颤一股一股地往外淌血:“法阵没了,实力尚在!不必借助法阵,我依然能送你和家人团聚!”他挥舞着锁链猛抽,和温泽恺战成一团。 “‘哀’,我们先行一步。”陶胜均道。大家都知道,即使留下,温泽恺也不愿让他们出手相助。 六人走向铁门,“夏”长老却大吼:“休走!”他的锁链又变红了,这一回是他以自身的功力催火烧红的。拾回了青龙戟的白水集挺身上前架住了他的锁链,锁链再一次缠在了戟柄上。 “炽热功力,极度烈焰!能与之对抗的,唯有‘冬’耳!”“夏”长老嚣张的声音在“炉子”里回荡着。 白水集冷哼一声,双手白光直冒,青龙戟柄发出一阵“嘎啦啦”的声响,一层白霜正迅速向锁链缠绕处蔓延。 冻气! 烧红的锁链从尾梢开始恢复如常,寒霜压住了炽火。 “夏”长老瞠目结舌,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热气,居然输给了“冬”长老以外的第二个人。 “要不是‘哀’首座要亲手杀你报仇,我定取你首级!”白水集旋转戟柄,解开了缠绕。 “夏”长老只得“眼睁睁”“看”着六人陆续出了铁门。他拽了拽锁链,对温泽恺叫嚣:“我就不信你也会冻气!” “杀你何须冻气?看我的穿神棍法!” 温泽恺的这套《穿神棍法》乃是得自长青寺掌门马凤烟的真传,后来他又自创了一些套路和招式,并鞣进棍法加以改进。棍法如其名,讲究一个“穿”字。其实棍的招式大多以打、砸为主,以“穿”为主的棍法极为罕见。 当初马凤烟亲眼观了一遍温泽恺改进过的棍法之后,曾经说过:“此棍法除却‘哀’首座,恐再无人能修成。”原因就在于心境。 伤心难过的心境细分的话有很多种,戚、悲、哀、恸,其中“戚”过轻,“恸”过重,“悲”多显于脸,唯有“哀”长久入心。 “哀”首座长哀数十年,其哀之意已融入棍法之中,他人无法达到与“哀”首座同等心境,自然也发挥不出《穿神棍法》的威力。 棍法起势,温泽恺进入了思念亲人的哀痛心境:“第一式,穿风式!” 第七百十章 穿神棍法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曾经说过,“哀”首座温泽恺的哀心是独一无二的。主要原因就是时间跨度长。家人初丧时,心境必然十分悲恸,经过近五十年的追凶,他的哀心早已成为一种平和而稳定的常态,较悲恸更轻,较忧郁更重,比心若死灰更有希望,比满心希望更偏绝望,《穿神棍法》正是在这种心境之下所创。 温泽恺留在“化骨火炉”中与“夏”长老单打独斗,使出《穿神棍法》第一式——穿风式。只见他出棍迅疾,不扫、不砸,而是用棍端猛戳,这种招式类似于枪法,但因棍端是钝器,故而比戳枪更加刚猛。棍影连连,温泽恺双目血红,咬牙切齿,使“穿风式”时的心境,正和刚刚得知亲人惨死时一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夏”长老也不是吃素的,施展“锁链旋舞”,甩动锁链舞在身前,长棍与锁链相搏,火星四射,纵然“穿风式”万千棍影,可就是穿不透锁链的防御。不过锁链也探不过棍影,这一回合两人算是势均力敌。 温泽恺久攻不下,施展《穿神棍法》第二式——穿云式,动作陡然慢了下来,温泽恺向回拉满,右臂已后扬至肩平,大喝一声:“风停云破!”然后向前重重一捅。 “夏”长老“见”温泽恺的棍一时不来,猜到他在收棍蓄力,便知后面这一下非同小可,于是双手持锁链,将锁链拉紧,打算靠锁链的韧性来卸解棍力。“穿云式”棍速虽然比“穿风式”更快,可“夏”长老已经有所防备,所以长棍尚距他胸膛两尺,就被迎上前的锁链截住了。不过,“穿云式”的力道可远比“穿风式”大许多,棍端触及锁链之后,前冲之势依然未止,“夏”长老握链不住,两手竟滑松了几颗锁扣。锁链松弛,防御效果自然不佳,棍端?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的胸口,击得他踉跄了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因之前胸口就被秋老剑气所伤,此记伤上加伤,“夏”长老捂着胸膛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 这边温泽恺已经开始蓄第二记的势。“夏”长老改变策略,不挡棍而挡手。他甩出锁链绞缠在温泽恺的手腕上,打算迫他送不出棍来。可是,温泽恺毫不在意锁链缚手,依然施展“穿云式”的第二招。 “夏”长老刚才后退了几步,而温泽恺则原地未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棍子的长度,他为何还要如此出招? “夏”长老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向后拉扯锁链,使得锁链一直处于绷紧的状态,束缚温泽恺出招的力量。果然,棍端只探到两人间距的一半,但是,棍止而势未止,棍端带出一道罡风,再次击中“夏”长老。这一次比刚才那一记更重,“夏”长老被击得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满脸是血,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 温泽恺此时泪流满面。施展“穿云式”时的心态,就像是安葬亲人时一样,抑怒而涌悲。他收棍,蓄力,第三棍“穿云式”即将使出。 “夏”长老顾不得疼痛,高举两臂,双拳震地,他身前地面竟刹那耸出一堵墙来。温泽恺冷哼一声,一棍捅出,罡风棍气将土墙击了个粉碎。可是,土墙后只有之前被砸出的坑,“夏”长老却不见了踪影。 突然,温泽恺脚边地面裂开,锁链如同毒蛇一般蹿出,击中了他的面部。温泽恺仰天飞倒,鼻骨断裂,嘴唇被抽肿,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紧接着,“夏”长老高声怪叫着破土而出,锁链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落向温泽恺。温泽恺连滚带爬,身上还是着了不少伤。 “穿云式”需要蓄力,站不住脚的话自然无从施展。“夏”长老见攻击奏效,左手竟又拿出一条锁链,甩出勾住了温泽恺的脚,将他拽倒向回拉。 危急关头,温泽恺拍地而起,头下脚上,以棍重杵地面:“第三式,穿地式!”使这一式的心境是久寻仇家不得时,忿恨满腔无处宣泄。长棍落下后,地面剧烈震荡,“夏”长老忽觉脚下冒出一股推力,将他掀向长棍。温泽恺当头一棍,若不是“夏”长老听风辨位的功夫了得,及时歪头躲避并用锁链招架,怕是连脑浆都要被砸出来。这一棍没砸中脑袋,压着锁链一起击中了“夏”长老左肩,“咔嚓”一声,左肩骨断裂,他惨叫一声,只得撇了左手的锁链。 温泽恺对着脚上的锁链又是一棍杵下,将锁链击了个粉碎,“夏”长老再一次被震飞。温泽恺高高跃起,追上一棍砸向“夏”长老的腰,这一下要是中了,怕是连腰都要断。 不料,“夏”长老却突然张口,“哇”的一声,吐出来的不是血,却是一团炽热烈焰。温泽恺大惊,收棍挡在面前,可惜没有用,烈焰穿过长棍依然击中了他的脸,并爆裂开来。他跌落在地,两手拼命扑打着脸上的火。他的头发、眉毛、睫毛已经烧了个精光,双目灼伤失明,满面焦血,疼痛难忍。温泽恺哀叫连连,想要捂脸却又疼得不敢碰,十分凄惨。 这绝命一吐可是“夏”长老的绝技,是危急时刻保命用的,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使用。威力虽大,但容易防备,只能在近距离施展方可奏效。此招对功力消耗极大,若是不成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夏”长老落地后,丝毫不给温泽恺喘息之机,俯身投出锁链,将散落在地上的碎锁扣全部扫向了温泽恺。锁扣断处尽皆锋利,十有七八都嵌入了他的皮肉,血流了一地。 自温泽恺施展《穿神棍法》以来,“夏”长老终于占得了上风,他破口大骂:“狗屁‘穿风’、‘穿云’、‘穿地’,看我不穿死你十八辈祖宗!”他扬起锁链抽向温泽恺的喉咙。 温泽恺目不能视,又不似“夏”长老久盲而耳聪,喉咙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抽,“嘎”的一声,吐血三尺高。“夏”长老还不解恨,顺势用锁链勾住他的脖颈,向自己拽了过来。 温泽恺干脆竖抱长棍,人棍合而为一,仿若一支利箭,顺着锁链引导的方向袭向“夏”长老。“夏”长老猝不及防,被他顶着一直飞撞到高墙上。两人一起落地,掉在地洞边缘,各自吐血不止,温泽恺的长棍骨碌碌掉进地洞去了。 “穿、穿天式!”温泽恺喉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人棍合一,势可穿天。施展这一式的心境如同长久寻觅后终得线索,恨不能立马飞到仇人身边将其手刃。 “我穿、穿死你十八辈……祖宗!”奄奄一息的“夏”长老还在嘴硬。 温泽恺扯开脖子上的锁链,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晃悠悠地走到“夏”长老身边,俯身摸到他的脖颈,一把攥住,怒嚎一声将他擎了起来,“夏”长老此时只有蹬腿挣扎的份。 “你可知,我这《穿神棍法》还有最后一式,就连掌门都未曾见过。”温泽恺道,“我早已练成此式,可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使这一式的心境,须是报仇雪恨后,大快我心!最后一式,穿心式!” “你棍子都没、没了……还穿、穿个屁啊……”“夏”长老口齿不清。 温泽恺淡然一笑:“谁说这一式必须用棍?”他攥紧右拳,将仅剩的功力汇集其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夏”长老的左胸穿去。 “夏”长老闷哼一声,随即竟“桀桀”地笑了起来:“你……还是……没穿到,我、我的心可……可不在这儿……” 温泽恺大吃一惊,“夏”长老的左胸内果然没有心!弹指之间,他恍然大悟:“你是镜心异体……” “没……错……我的心……在……右边……”“夏”长老猛然攥住温泽恺的手腕,脚尖踢向温泽恺的脚踝,两人一起倒栽葱摔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之中。 …… 出了“化骨火炉”的六人继续前行。进了“万宝山庄”后就只有一条路,白水集曾尝试飞起越过墙头,可是和“销魂花海”处一样,到处都有法阵障壁,难以逾越。 “看来不突破四大长老,是不可能见着‘集宝盆’的。”田济丰道。 “怒”首座索江涯愤而挥手:“没想到四大长老竟如此厉害,还坐拥地利优势,这不公平!” “我们是在闯龙潭虎穴,又不是参加擂台比试,何谈公平?”“喜”首座陶胜均道。 秋老对荀芳惠说:“弟妹,此行之险已经超乎我所料,再让你继续随行,老夫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你和三弟就留在这里等候,我们几个先去闯关。若是窦远川和‘哀’首座赶上来,你们休整之后再一起来寻我们;若是‘春’、‘夏’两位长老追来,三弟也可护着你与我们会合。” “兄长何出此言?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从决定来此那一刻开始,我就誓与诸位共同进退。”荀芳惠心意坚决。 白水集大笑:“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好媳妇!” “喜”、“怒”、“惧”三位首座至今方知那一对男女原来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亲。看得出来,荀芳惠的实力和其他人不是一个档次,却依然如此勇敢。因此,众人都投以赞许的目光。 秋老感激道:“等此事结束,我定会在霏晴派为你们和二弟夫妇补办一场婚礼!到时也请诸位到场!” 三位首座都客气地说:“一定,一定。”唯独田济丰道:“原来你们仍未成婚……”他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白水集还未开口,秋老就忍不住发话了:“我警告你,别打我弟妹的主意!”他这一次的口气,可比在霏晴派茅屋里那一次要严重得多。 “哈哈,岂敢,岂敢。再次重申,我只有仰慕之意,并无亵渎之心。”田济丰依旧是那副厚脸皮的模样。 一行人沿着两边都是高墙的小道,从山庄东北角绕回了中部。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圆拱门廊,门廊另一面是个小花园,可以闻到飘来的阵阵幽香。 “大家小心,‘秋’长老很可能就在花园里。”秋老定了定神,率先穿过了门廊。 花园中有个小水池,池中还有一座假山。一条小道在园中曲折蜿蜒,从进口连着出口,当中没有任何岔道。园中不见半个人影,四周都静悄悄的。众人缓步慢行,警惕地戒备着。正要走出花园时,冷不防从花丛中蹿出一道身影,袭向唯一的女子——荀芳惠。 白水集反应迅速,挡在荀芳惠身前对着那人迎面一戟扫去,那人身形灵敏,腾身避开后又连续几个空翻,立在花坛沿上,高举着两柄短刀。 几人细瞧,那竟是名女子。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衣衫破烂还沾着血污。这会是“秋”长老吗?众人起疑。 “你们是何人!”女子厉声喝问。 “我们还想问你呢!”白水集回道。 女子迟疑了:“你们哪个是‘集宝盆’?” 索江涯道:“我们哪个都不是!我们也是来找‘集宝盆’的。”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双刀:“如此说来,你们也不是‘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咯?” “我们刚从‘夏’长老的‘化骨火炉’那儿过来。”田济丰道,“姑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贴符咒,应是个符咒高手吧?” 贴符咒?众人齐齐看向白水集手中的青龙戟,果不其然,在戟侧小刃上多了一张小小的黄符。 “谈不上,还是被你给发觉了,看来我的水平还不到家。”女子走过白水集身旁,轻轻一拂收了符咒,然后走到水池边,以清水沃面,又理了理头发,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在下魏伶卿,敢问各位尊姓大名。”女子拱手道。 魏伶卿!“四圣天师”魏伶卿!《清微榜》排名第二十位的高手! 田济丰立即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原来是‘二小姐’!失敬,失敬!在下‘铁秤砣’田济丰。” 三位首座也是头一回见魏伶卿,纷纷还礼。 “早就听闻‘二小姐’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白水集笑容可掬地一躬到底,“之前在太玄洲煌明城,听闻二小姐要收徒,我就一直期盼着到时能见你一面,可惜终究无缘。不想今日却在此处相见,不甚荣幸。” 田济丰又道:“二小姐收徒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不知可曾收得?” “并未收得。今日衣冠不整,让各位见笑了。”魏伶卿柔声道。 白水集好奇地问:“当日想要拜师之人不计其数,个个俊美,怎么,二小姐一个都看不上?” 魏伶卿幽怨地叹了口气:“模样俊又有何用?还不都是贪图我的相貌?想寻个人做伴,最好是两情相悦。可是到了我这境界,恐怕是难寻了。” “哪里的话!只要找个境界差不多的,不是照样可以两情相悦?”田济丰道。 魏伶卿抿嘴一笑:“也是,当初还不如直接宣称是招夫呢。”言罢,她看向荀芳惠:“这位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荀芳惠阴着脸点了点头。她此时的心情有喜有怒,喜的是田济丰的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移开了;怒的是丈夫白水集居然也一直盯着魏伶卿的脸。 这时,秋老开口:“魏道友,许多年前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否记得?” 魏伶卿点点头:“当然记得。三十五年前的冬季,与‘秋风剑圣’于青变洲新唐城偶遇。只是当时不知剑圣身份,言语冒犯,大为不敬。此事一直困扰我心,今日重逢,自当谢罪。”说着,她对秋老恭拜。 秋老赞道:“那时你的符咒之技尚未纯熟,没想到短短三十五年,你竟登上了《清微榜》第二十的高位,着实令老夫钦佩。” “剑圣谬赞了。比起您长年高居《清微榜》第十一位,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老问:“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魏伶卿开始娓娓讲述。原来她有一个结拜妹妹,亦被“集宝盆”所捉。她这次来也是为了救人。 “那你是怎么通过‘销魂花海’和‘化骨火炉’到达这里的?又是被何人所伤?”丰启桓问。 魏伶卿十分疑惑:“我于昨日进庄,沿着唯一的通路就到了这里。前面有个十分可怕的利刃机关阵,我被困在里面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你们了。” 陶胜均道:“看来‘万宝山庄’的格局会随日期变换。这在三大数术布局之中倒也不足为奇。奇门、六壬、太乙,不知‘万宝山庄’是按那一套布的。” “管他是那一套,不是都得闯过‘春’、‘夏’、‘秋’、‘冬’四关?”索江涯道。 “既然二小姐也要找‘集宝盆’,不如与我们同行吧?”田济丰不失时机地邀请。 魏伶卿欣然同意:“那就仰仗诸位了。” 荀芳惠将白水集拉到一边,小声道:“虽然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是个认死理的性格,只要认定了之后就会……就会从一而终,”说着,她的脸都红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放心。”白水集捏了捏她的手,“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白水集明显话里有话,荀芳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百十一章 刃如秋霜 穿过花园,是一座向下的斜坡。坡底立着一间大屋,十分气派。魏伶卿指着房门,心有余悸地说:“房里有一条地下密道,密道中有机关,不易察觉,一旦进入密道,入口就会封死,若非我略通阵法,怕是早已命丧其中了。” 田济丰不失时机地献殷勤:“‘二小姐’莫要忧心,一会儿我走在你前面。” “那就有劳了。”魏伶卿春风化雨地一笑,简直要把田济丰的魂都给勾去。 进了房屋,果然如魏伶卿所言,墙上开了一个洞,洞里是向下的阶梯。除了房门和这个洞之外,房中连窗户都没有。 “看来这条密道是深入山庄的必经之路。”白水集道。 “我看未必。”陶胜均走到内墙前,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下墙面,“我在屋外时就注意到了,这间屋子的墙并不厚。” “那还不简单?”索江涯抡起板斧对着墙就劈,秋老出声阻止都来不及。 “嘭”的一声,板斧弹飞了,索江涯被气浪掀倒在地,虎口震裂,满手是血。 秋老叹道:“以‘集宝盆’的阵法造诣,怎会让我等轻易破墙而出呢?‘怒’长老实在是鲁莽了些。” “这事儿怨我。”陶胜均走到索江涯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索江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缠在手上:“无妨,一点小伤。” 还是秋老在最前头,率先进入密道。索江涯紧随其后,后面是田济丰与魏伶卿。见魏伶卿走进了密道,白水集赶紧拉着荀芳惠跟了上去。陶胜均扶着眼盲的丰启桓走在最后。 正如魏伶卿所说,在所有人都进入密道之后,入口两侧的墙自动合拢了,密道十分昏暗,仅在两壁有几盏微不足道的油灯。密道十分狭窄,抬手能摸到顶,平伸两臂能触到左右两侧的墙,让人倍感压抑。 “‘二小姐’,不知密道中有何机关?”白水集问。 “顶上、脚下还有两侧的壁上会出现一些利刃,令人猝不及防。地方狭窄,也不便躲避。” “那我们这么多人岂不是更糟?” “其实人多人少并没有多少区别,毕竟密道就这么窄,前后躲避终究还是躲不过去的,只能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闪避。”魏伶卿道。 白水集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区别?利刃袭来,向后退时就能争取到反应的时间。人一多,前后必定互相阻碍。” “那么大家可以前后离得远一些,免得来不及反应。若还是害怕,我可以触发机关打开入口,你退出去便是。”魏伶卿此言似有羞辱的意味。 田济丰讥讽白水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击败了‘聚灵郎中’吗?怎地如此胆小?‘二小姐’可是足足在密道中被困了一日呢,她都尚有勇气再闯密道。我看你还是护着媳妇出去好了,免得被利刃割伤。” 听田济丰如此说,三位首座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聚灵郎中”可是八大帝皇之下的江湖第一高手,若白水集真的击败了他,岂不是比“秋风剑圣”还要厉害? “你这人……”荀芳惠气不过,正要替丈夫出口气,白水集却握了下她的手,讪讪地笑了笑:“‘二小姐’所言极是,前后距离远一些就行了,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有想到。我这人反应比较慢,我看前后距离十丈比较合适,靠着微弱的亮光刚好能看见前面同伴的身影。” 田济丰哂笑道:“我们八个人,前后距离十丈,队伍就有七十丈长,这密道还不知道有没有七十丈呢……” 魏伶卿道:“密道倒是极长,在山庄地下盘绕,我昨日深入差不多足有一里,依然没看到尽头。所幸利刃都不长,因此安全起见,大家还是两两并行吧,这样队伍不会拉得太长,彼此也有个照应。” 索江涯表示赞同:“也好,我与剑圣在头里,遇到利刃也可及时提醒大家。” 田济丰巴不得和魏伶卿并行。白水集和荀芳惠夫妻二人舍不得分开。丰启桓眼盲也正好需要另外一人照应。于是,八人分成四对,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 前后拉开距离之后,魏伶卿靠近田济丰,小声问道:“田道友,我看你虽然白发,但面容却很显年轻,长相不丑,也不驼背,为何要起个‘铁秤砣’的名号呢?” 美人离得如此之近,田济丰似乎都闻道了魏伶卿脖颈处散发出来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也凑到她耳边回道:“这与我的功法有关。我的武器是盾,又修炼了一套坚实类心法,一套耐久类心法,所以防御极高。不是我自夸,高境八品以下的人恐怕都难以伤到我的筋骨,再加上我还有宝甲和防御性法宝,呵呵,相信那什么‘利刃’也不足为惧。防御能力这么强,为免别人叫我‘铁乌龟’、‘铁王八’之类的,我就先给自己起了个‘铁秤砣’的诨号。” “原来如此。”魏伶卿点头笑道,“‘铁秤砣’,果然听上去就硬梆梆的。” 田济丰见魏伶卿并未反感自己靠得如此之近,心中更是悸动:“我本想叫‘铁金刚’来着,可是《清微榜》上‘千臂金刚’成名已久,没办法,只能换个名号。” “坚实类心法与耐久类心法……能精通两门心法的高手可不多见,怪不得能在《清微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呢。”魏伶卿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田济丰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谬赞了,不过是榜末几名而已,哪里比得‘二小姐’高位?‘二小姐’的符术独步天下,田某可是仰慕已久了。” 魏伶卿两指夹出一张符来:“今日就以符咒将你的防御能力再提升一层!” 田济丰自然大喜。 这时,密道里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磨刃声。八人闻声全都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 “大家小心了!利刃要来了!”魏伶卿大声提醒。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秋老与索江涯忽然闪身左右让开,一道明晃晃的白刃贴着地面从两人中间穿过。索江涯喊道:“地上来了!” 利刃的速度并不算快,加上每两人之间有足够远的距离,所以这道利刃没造成任何威胁。掠过“喜”、“惧”两位首座之间以后,白刃又忽然没于地下,消失无踪。 “那好像不是气波之类,而是实实在在的金属刃!”荀芳惠惊道。金属刃,莫名其妙从地下钻出,又神秘莫测地消失不见,太奇怪了。白水集还特意蹲下检查了一下地面,没有任何缝隙沟槽。 前面索江涯又喊:“右侧墙上!” 又是一道白刃袭来,白水集眼疾手快,端起青龙戟戳向白刃,“叮”的一声,火星四射,白水集只觉戟上传来一股惊人的推力,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天呐,好大的劲儿!”他诧异道。 “那白刃怎么不见了?”荀芳惠左右环视,刚才白刃弹飞之后就没再落地,再次神秘地消失了。 魏伶卿解释道:“利刃看似金属,其实本质还是法阵的攻击手段,并非实体。” “头顶!”“左侧!”这回是秋老与索江涯同时出声提醒。 接下来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利刃一道接一道,有时甚至三道同时来袭,间隔越来越短,而且位置多变,靠简单的言语已经难以描述清楚,甚至最前面的两人话还没说完利刃就已经到后面的人面前了,秋老只得让大家自己当心。 不仅如此,利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白水集只怪刚才“十丈”的距离还是说少了。荀芳惠被他挡在身后,手中抓着青龙戟柄,由白水集带着一起闪避。若实在有躲不开的,白水集就用戟刃给挑飞,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站稳的。 八人之中,最狼狈的就数丰启桓了。他双目失明,单靠耳听刃响根本来不及,陶胜均自己也得闪躲白刃,有时也顾不上他。一连串白刃袭击过后,丰启桓手上丢了根指头,小腿被削掉一块肉。 好在白刃来袭的频率减缓,丰启桓连忙道:“不行了,我得退出去了。” “我送你出去。”魏伶卿身形飘逸,疾速冲到丰启桓身边,拉上他往入口处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入口处传来了石门移动的声音。 可是,白刃再度开始密集起来。这一轮白刃的数目比前番更多,就连秋老这般高强的人都无法全部避开,不得不频频用武器挑飞白刃。 魏伶卿返了回来,她身轻如燕,或攀顶倒立前进,或附壁伏身而行,青丝与衣摆一起在空中飘荡,所过之处留下阵阵幽香。 陶胜均忍不住称赞道:“‘二小姐’好身法!难怪能在这密道中坚持一天呢!” “白刃时缓时急,急时切不可冒进,缓时再往前行。”魏伶卿说着,落在了田济丰身旁,双手分别将一张符咒贴在他的背上,“田道友来打头阵,我在你身后以符咒相助!” 田济丰一听魏伶卿还会紧跟着他,魄力大涨,举盾冲到了最前面。魏伶卿给他贴的两张都是防御类符咒,一张是增强功力护体能力的“灵盾符”,另一张是增强躯体强度的“坚韧符”。田济丰身前有坚实大盾,头顶飞着防御法宝,身外有功力护体,身上穿着宝甲,他默运坚实类心法,再有两张防御符咒的加持,简直是一个修真者能够达到的防御极限了。 正好,正前方地面上袭来一道白刃,田济丰不闪不必,以盾相迎,“砰”,白刃撞在盾上发出一声脆响,竟炸裂成粉消散了。田济丰大笑:“不过如此!”接着,他也不管白刃是从何处袭来了,手持盾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连秋老都由衷地赞叹:“好惊人的防御力!” 后面的同伴们正要跟上,田济丰却停了下来,盾牌前面白光连闪,“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看来又是一波密集的白刃来袭。白刃虽然伤不到田济丰,不过力量却很大,使得他不得不将盾牌杵在地上,以肩膀顶住,如此才能不后退。 本以为白刃密集之后又会疏缓,可谁知这一波持续的时间很长,许久都不见有趋缓的迹象。在白刃的连续冲击之下,田济丰渐渐顶不住了,开始慢慢向后退。众人一看情势不妙,连忙上前相助,六人一起发力,推着田济丰往前走。 白刃完全没有变缓的意思,从上方掠过的白刃甚至已经密集到将整个密道都照得通明的程度。盾牌前不断迸射的白光更是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突然,似有一块石子崩到了田济丰脸上。田济丰纳闷,密道中分明干干净净的,哪来的什么石子?还未等他想明白,脚踝处就中了一道白刃。幸亏他防御力惊人,白刃依然无法对他造成损伤。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东西压根不是“石子”,而是盾牌的碎片! “不妙!”田济丰立即收了武器,道道白刃瞬间击中了他,还有不少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后面的人猝不及防,秋老、白水集、索江涯都受了伤,幸而伤得不重,身上添了几处伤口而已,田济丰自己倒是没事。 “你怎么突然把盾牌收了?”索江涯怒道。 “再不收,我的宝贝盾牌就要被切成碎片了!”田济丰一边说着,一边举臂抵挡白刃。白刃打在他身上“嘭嘭”直响,他全身都笼罩着一层白色的淡光,这是防御法宝的功效。 索江涯啼笑皆非:“盾牌比性命还重要?再说你收了武器,就得靠法宝顶着,法宝被切成碎片你就不心疼了?” 田济丰振振有词:“防御法宝易寻,但趁手的武器难得,尤其是我这种偏门的武器。法宝碎了,再买一个方的、圆的都好使;可是盾牌碎了,就算你把板斧给我,我也不会用啊!” “那就趁着你还能扛得住,赶紧冲出密道!”魏伶卿抬手又给田济丰贴了一张符,顿时,田济丰身上的光由白转黄。 “金身符!”田济丰欣喜地喊了一声,弓起身就往前冲。巧的是,这波白刃的势头终于缓和下来,因此击中田济丰的白刃不多,所以向后的推力也就不似刚才那么大了。 没有大盾抵挡,后面的人就危险了。田济丰挡下的白刃毕竟有限,其他人也无法像他那么“硬”,大家只得再次拉开距离,靠反应来躲避漏过来的白刃,而且不敢再两人并行。 可是,此时白刃的速度比之前两人并行时已经快了不少,十丈的距离根本不够,于是一行人把间隔拉开到二十丈。 到底是“四圣天师”所制的符,效果就是不一般。通常情况下,“金身符”抵挡攻击的时间很短暂,最长也只有数息的工夫。可魏伶卿贴的那张符,田济丰都走出去几十丈了依然还在起效。而且魏伶卿丝毫没有上前补符的意思,依然和田济丰保持着二十丈的距离,看来那张“金身符”还能继续顶一段时间。 “幸而有田兄在,这次一定可以闯过密道了!”魏伶卿高兴地呼喊。 前头弯路墙后隐约传来田济丰得意的笑声:“哈哈!能为‘二小姐’效劳,田某甚感荣幸……” 后面的白水集冷笑不止:“那家伙都忘记此行为何而来了。” 忽然,魏伶卿尖叫一声:“当心!”紧接着,大量白刃从弯角处袭来。众人忙不迭地翻腾躲避。这就奇怪了,有田济丰挡在前头,根本不会漏过来这么多白刃。再说白刃都是贴着四面石壁来袭的,随着密道转弯,白刃也会转弯,况且之前已经过了好几个弯了,都和直路一样轻松。 索江涯慌乱之间被白刃削中了肩膀,刮掉了一层皮去,火辣辣的疼。“‘秤砣’老兄!你怎么搞的?”他宏亮的声音仿佛在密道中响起个炸雷,怕是前后几百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偏偏田济丰就好像没听到似的,不予回应。 秋老心中一沉,连忙追过拐角,前方密道中哪里还有田济丰的身影?他第一个念头是莫非田济丰已经死了?但是周围也没见尸首啊。 “前面就是尽头了,快走!”魏伶卿从秋老身旁飘然而过。若不是她提醒,秋老还没注意到,远处果真有一扇小门。白刃就是在小门前的壁上冒出来的,只有在白刃出壁的瞬间,才能隐约照出那扇小门。 那么,田济丰是已经冲出小门去了?那他理应告知大家一声。再说想出密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魏伶卿在小门前的两壁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在两壁上连点数次,才破除机关打开了小门。一行人接连从小门蹿了出去,总算是逃出密道了。 没有时间给众人思索田济丰的神秘消失,密道外是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室,对着小门的墙上嵌挂着一把铁椅,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体形肥硕,穿着一身耀眼的金色衣服,在宽大的椅子里堆成了一坨肉。他天灵盖顶扎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周围一圈都是光溜溜的。一对倒八字眉,一双吊角眼,一颗蒜头鼻,一张大瓢嘴,嘴上还有两撇细细的卷尾胡。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通过了密道。”大胖子懒洋洋地开口,“欢迎光临我这‘天刃厨房’!” 第七百十二章 剥皮剔骨 “你就是‘秋’长老?”白水集问大胖子。 大胖子没有答话,而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把手伸到背后,掏了半天,竟拿出一根油油的鸡腿,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人吃了起来。 索江涯额上青筋直冒:“你这厮好生无礼!也罢,管你是不是‘秋’长老,都得受死!”他抡起板斧向铁椅劈去。大胖子反应迅速,一拍扶手,椅子立即上升了一大截,板斧劈了个空。 大胖子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众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们不懂吗?好多年没有人吃过我做的菜了,今日算你们走运,我将向诸位献上我的厨艺,尔等死也能做个饱鬼!” “厨、厨艺?”大家面面相觑。 “废话!我说了,这里是‘天刃厨房’,何谓‘厨房’?自然就是做菜的地方。”大胖子振振有词。 陶胜均笑道:“感情你原来是‘万宝山庄’的厨子?” “错,确切地说,是‘万宝山庄’的前任厨子。”大胖子好像有点儿死脑筋,说话时摇头晃脑的,“没办法,老大不愿吃我做的菜,说是太腥气。嗨,我倒是觉得他太娇气,你们看那野外的兽类,哪一只不是茹毛饮血?你们什么时候听过野兽抱怨食物太腥气?” 理是歪理,但还挺幽默,魏伶卿与荀芳惠皆是掩嘴轻笑。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个“前任厨子”脑袋不太灵光,与他理论无益。不过,这一点似乎可以稍加利用。 秋老拱手道:“没想到‘秋’长老精通厨艺,老夫佩服。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他们我都不认识,唯独认识你。呐,因为认识,所以分你个鸡腿吃!”大胖子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抛给了秋老,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后臃肿的皮肉间掏出一个猪蹄来。 秋老接住了鸡腿,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将鸡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鸡腿显然没有熟透,透过大胖子所啃之处,可以看见白肉里的血丝。 看见秋老的举动,索江涯哭笑不得地问:“你不会是真想吃吧?” 秋老没回答,而是问大胖子:“不知‘秋’长老如何认得我?我却是对你毫无印象。” “你是‘秋风剑圣’,长年隐居在霏晴派晚飘山的山谷里,派中弟子都叫你‘秋老’,我说得可对?”大胖子瓮声瓮气地问。 “的确如此。” “我本是霏晴派的弟子,不过后来成了宗派的弃徒。所以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 大胖子的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要说名门大宗弃徒,不是什么稀奇事。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宗派里总会收进几个不好好修炼的弟子。可稀奇的是,一个弃徒竟然成为了足以和血骨坛四位主事战成平手的四大长老之一! “秋老,贵宗弃徒之时难道不会废其功法修为吗?”索江涯不解。 “理应如此啊!”秋老也搞不明白。 大胖子接话道:“那得看是因为什么而被弃。我没别的毛病,就是贪吃了点儿。” “所以霏晴派就没有废去你的功法?”魏伶卿接话后瞅了瞅秋老,“要我说霏晴派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即便这家伙再胖,又能吃得了多少?偌大的一个宗派难道还养活不了?” “像他这种吃法,还真是养活不了。”秋老冷笑一声,“不仅是霏晴派,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宗派能养活得了他。” 众人不解秋老此话何意。 “嗨,其实秋老说得也没错。所以被逐出师门,我一点儿也不遗憾。天大地大,总有容得下我吃喝的地方。师父念在我并无恶意,就没废去我的功法,为的是让我遇见危险尚能自保。” 秋老问:“于是你就投身‘大三槛’当了匪徒?” “没错!辗转多处,还是‘大三槛’容得下我。后来又遇上了老大,老大供我吃喝,还许我做菜,我过得很快活!”大胖子越说越高兴,给人一种非常单纯的感觉。若不是在这“万宝山庄”之中,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简单乐观的胖子竟是“秋”长老? “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秋老攥紧了拳头。 索江涯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贪嘴嘛,何至于说‘丧心病狂’?” “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那肉的气味不对!”白水集道。 “肉?”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秋老手里那根啃了一半的鸡腿上。 秋老将鸡腿抛给了索江涯:“你自己看吧。” 索江涯仔细检查,也像秋老一样凑近鼻子闻了闻,惊得把鸡腿掉在了地上:“这不是鸡肉!好像是……人肉!” “而且是小孩的人肉!”秋老满面怒色,“那骨头应是小孩的臂骨,被他伪装成鸡腿骨,骨外的肉也只轻轻烤了表面,里面根本就是生的!” 荀芳惠连忙捂住胸口,忍不住想吐。大家这时才恍然大悟,所谓的“腥气”是指什么。 “哈哈哈!”“秋”长老笑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猪蹄”,“如果不喜欢吃手臂,也别扔啊,这里还有小孩的腿肉,味道更好!” 了解了真相之后,之前他给人的那种单纯、乐观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残暴、血腥。 “看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算是抬举你了!”索江涯吼道,“你在霏晴派就是因为吃人肉才被逐出宗门的吗?你师父居然还私下留手?若是我有这样的徒儿,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哎,别这么说我。”“秋”长老满不在乎,“我在霏晴派时还是挺老实的,不敢这么生吃人肉,我是因为吃了死尸的肉才被弃徒的。” “呕……”这下荀芳惠真的压不住了,干呕连连。 “吃死尸肉就不是生吃人肉了吗?难道你还想直接啃活人不成?”索江涯怒极,“秋老,你回霏晴派后可得好好查一查当年这家伙的师父是谁,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说我下山时误将一块人尸认作猪肉,所以才吃了两口。师父也挺无奈的,已经将我逐出宗派,你们就莫要为难他了嘛。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穿肠而过、化成粪土了,上哪儿查去?” “你……你把你师父给吃了?”白水集大惊。 “师父那么疼我,我又不忍与他分离,这样不是挺好?宗派里以为他是下山办事时为宗派而殒身,还为他举行了丧葬仪式。在我这儿他已然化成了我身上的肉,我们师徒二人永不分开,多好!”“秋”长老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 索江涯气得将两柄板斧碰得“嘭嘭”作响:“这种疯子,剁成肉酱都不为过!” “对了,我这确实有肉酱。”“秋”长老从铁椅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惊天动地,“本以为你们都会在快刀密道中被切成肉丁,没想到居然冒出来一个那么硬的家伙……正好,给你们做道好菜,免得你们空腹上路!”说着,他在某处跺了一脚,众人身后的墙壁拱出来一块,旋转过来,原来墙后连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大盆,盆中盛满了血淋淋的皮肉。 荀芳惠尖叫一声,扑在白水集怀里。 “那……难道是田济丰?”魏伶卿花容失色。 白水集抬起鼻子仔细嗅了嗅,然后安慰道:“莫怕,这盆倒是真真正正的猪肉。” “这死胖子竟敢戏弄我们!”索江涯把板斧抡得如风车一般,向“秋”长老砍去。 “秋”长老虽然极胖,但身形却很灵巧,在石室四面墙壁上来回蹿跃,边躲边说:“我是说因为那个家伙,你们才活着进入了‘天刃厨房’,我才正好可以给你们做菜。何来戏弄一说?” 索江涯怒吼:“你逃什么,跟我打啊!” “你们难道不想吃我做的菜?” 荀芳惠忍不住啐道:“鬼才想吃呢!” “这个简单,我把你们变成‘鬼’不就行了?你们的肉身也别浪费了,干脆把你们都做成菜,留给想吃的人吃吧!”“秋”长老又跳回了铁椅上,铁椅背后的墙面突然翻转,将“秋”长老连人带椅藏在了后面。 索江涯追砍过去,斧头劈在墙上火星四射,震得他两臂发麻,先前受伤的虎口再次开裂。 “不好!”魏伶卿飞身上前,可石墙上连道缝隙都看不见,完全不似有机关的样子。 这时,背后墙壁发出响声,带着石桌的那块墙壁也旋转回去,众人趋之不及,索江涯只来得及掷过去一把板斧。斧头精准地卡住了墙缝,不料墙壁旋转的力量出人意料得大,旋转之势丝毫不止,竟硬生生将斧柄夹成两段。 “哐当”一声,墙壁旋停,又变成不见缝隙的一整面。房内灯火同时熄灭,漆黑一片。 “不会又来‘化骨火炉’那一套吧?”索江涯道。 陶胜均却说:“这回‘炉’里可没有长老了,只剩我们几个。‘二小姐’,你快点儿想想办法呀!” “我已经在想了!”魏伶卿摸着墙壁走了一圈,叹道,“没发现机关。看来‘秋’长老的阵法水平在我之上……” “他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岂会什么阵法?一定是‘集宝盆’所制。”白水集道。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把你们做成什么菜好呢?”“秋”长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但却辨认不出是从何处传来的,“大汉筋肉结实,可以煮后用酱腌一腌,切成肉片,一定很有嚼头!”“大汉”,应该说的是索江涯。 “小伙子的肉软硬适中,可以剁成排骨。”这句说的是白水集。 白水集回了一句:“噎不死你!” “老头儿的肉肯定又干又柴,倒是一把老骨头还有点用,能炖汤。” 秋老闻言摇了摇头。 “剩下那个男的有点胖,估计肉腻得慌,要不就用来熬油吧!” 陶胜均啼笑皆非:“居然还有脸说我胖!” “两位姑娘细皮嫩肉,味道肯定香甜可口,可以做成肉馅包子。” “呸!”魏伶卿和荀芳惠齐齐啐了一声。 “就这么决定了!第一步,扒皮!”“秋”长老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道寒光。这道白刃可远比密道里那些要大得多,若非众人躲避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躲我多少招‘扒皮刃’!” 接着,石室六个方向都有白刃袭来,每一道都足有五尺来长,六人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无奈地方实在太小,彼此阻碍,幸而魏伶卿趁着碰撞之机给每个人都贴上了金身符。符咒果然功效极佳,被大白刃击中也不痛不痒。只是白刃太过密集,魏伶卿不得不在符咒失效之前及时续贴,长此下去符咒终有耗光之时。 “扒皮刃”果然“扒皮”,四面墙壁飞出的白刃不是削向额头,就是扫向脚踝。从天花板和地面飞出的白刃则似是长了眼睛,专门切向前胸、后背和身侧。即便是身体横摆在空中,白刃也是擦身而过,若没有金身符,怕真是要被削去一层皮肉。 在“扒皮刃”开始的一刻,白水集在荀芳惠耳边说了几个几不可闻的字:“贴近‘二小姐’!” 荀芳惠按他所说,不离魏伶卿左右,发现果然有益处:魏伶卿每次都是先给她续上金身符。 白水集曾试着用青龙戟挑拨白刃,可惜耗费的力气与功力太大,得不偿失。 金身符越用越少,好在“扒皮刃”最终在符咒耗光之前停止了。石室中响起了“秋”长老沉重地喘息声:“第二步,断筋刃!” 白刃发生了变化,缩小成一个光圈,有点像是白玉镯子,在空中四下乱飞。“断筋刃”的速度比“扒皮刃”慢了许多,并不难躲。白水集也尝试戟挑白环,很容易就拨开了。这“断筋刃”分明排在“扒皮刃”之后,威力怎么会这么小?魏伶卿干脆连金身符都不贴了。 很快,众人就发觉了“断筋刃”真正的厉害之处——纠缠。“断筋刃”并不像“扒皮刃”那样从一面石壁飞出,又没入对面的石壁,且不计其数,而是总共就那么几十个,碰到墙壁就会弹回石室中央,两刃若是在空中碰上,也会两下弹开,如此就给众高手预判圆刃轨迹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此外,圆刃的飞行轨迹也不是直来直去的,竟会在空中转弯。不愧是“断筋刃”,圆刃总是袭向手筋和脚筋,去而复返,纠缠不休,使得众人不胜其烦。 看来金身符还是不能省,否则一旦被圆刃割伤,就是废去一肢,两肢被废,就等于少了一人。六道金身符用掉之后,魏伶卿无奈地提醒众人:“符用完了!” “无妨!”索江涯在“秋”长老消失的那堵墙前停了下来,深扎马步,俯身垂首,两手撑膝,全然不顾圆刃击得他身上金光直冒。石室中充满了他低沉而匀实的喘息声,一张一弛之间,仿佛整间石室都在随着他呼吸的韵律颤动。他这是在干什么? 忽而,喘息声戛然而止,索江涯一把抄起脚旁的板斧,双手握柄抡圆了一大圈,狠狠一斧劈在了墙上。 “轰”的一声,石室中像是发生了一场地震,晃动了许久才停下来,连空中那些“断筋刃”都被这一斧头给震落在地,消失了。 “这里和密道入口的那间房屋不同。‘秋’长老需要隔墙发动功力,所以墙上必然没有阵法禁制。”索江涯的声音宏亮而又威严,“也就是说,石室的墙也只是稍硬一些而已,只要攻击力足够,就一定能破开!”说完,他旋身又是一斧,石屑飞溅,墙上果然裂开一条缝。 “你竟敢毁我的厨房!”“秋”长老也生气了,“第三步,剔骨刃!” 随着话音,天花板上接连落下数道锋利的铁闸,将众人隔开。索江涯、陶胜均被单独隔开,白水集与荀芳惠被隔在一起,魏伶卿与秋老被隔在一起。 铁闸浑然一块,与墙面、地面严丝合缝。紧接着,墙面与铁闸上接连不断地冒出许多尖刺,每根刺都有拇指粗细,两尺来长,果真像是要“剔骨”似的朝着每一个人扎去。 现在金身符仍在起效,必须在失效之前找到对策。 “当”的一声,索江涯发现身后的铁闸板凸起了一小块,板后响起了秋老沉闷的声音:“‘怒’首座,你我合力攻击此处,破闸要紧!” 索江涯手起斧落,将那凸起又劈了回去,秋老那边也没停,两人合力攻击了好几次,居然还没击破铁闸。 “不许再毁我厨房!”“秋”长老大怒,“秋老,别看咱俩名号相似,又勉强算是同宗,可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别说,还真是,“‘秋’长老”只比“秋老”多一个“长”字。 “第四步,剁肉刃!”也许是担心铁闸板被破开,“秋”长老这一步跟得很快。每一道隔断内,都有无数白刃从头顶呼啸而下,劈头盖脸地袭来。 索江涯发觉闸板另外一边的秋老没了动静,心想劈破闸板依然无法摆脱困境,于是急忙转身再次开始以斧劈墙。 长青寺门人最擅长的就是心法,索江涯修炼的正是与其功法相匹配的刚猛型心法,此类心法会对力量形成增益。在之前的劈墙过程中,他的《摧天心法》已经进入了第二层,这时提入了第三层,只见他上身肌肉鼓胀,双臂隐隐散发着红光——此乃臂力大幅增长的标志。 索江涯大吼一声,这一斧头竟嵌入了墙中,再往外用力拔出,裂缝已扩大并延伸了不少。《摧天心法》依然未到极限,提入第四层后,索江涯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一圈,有如降魔罗汉,好似镇煞金刚,大斧横挥,墙壁轰然坍塌,石室终于破开了! 第七百十三章 真假天师 “怒”首座索江涯催动心法,奋起神威,竟将石室坚硬的墙壁给劈塌了。墙后面还是一间石室,尘埃落定后,“秋”长老正拿着人肉“猪蹄”呆立在他面前。 索江涯直接当头一斧劈下,“秋”长老灵巧地向后翻了个跟头,臃肿的身躯只骨碌了一圈就退到墙根。他气得甩了“猪蹄”,抄起身旁靠在墙上的一柄九环牛头巨刀,口中嚷嚷道:“该死的家伙,竟然毁了我的厨房!把你做成菜太便宜你了,直接剁碎了喂狗!” 那柄巨刀着实可怕,长在一丈以上,刀身最宽处足有两尺,刀背厚如小臂,九个铜环有指头粗细,每个环上都串着一颗骷髅。索江涯粗略一瞥,可以辨认出其中有兽骨骷髅、鸟骨骷髅,最后一个环上串的是人骨骷髅。巨刀没有刀锋,顶端是平的,有点像一把大了好多倍的菜刀。吞口是个牛头,向刀身两侧分别伸出一根弯曲的金属牛角。刀柄又粗又长,“秋”长老双手握着刀柄,扬起巨刀下斩。在下落的过程中,刀尖甚至触到了天花板,擦出一道火花,带着沉重的风啸,向索江涯天灵盖落去。 索江涯十分确定,若是挨了这一刀,哪怕是铜头铁骨也得裂成两半。避开之后,巨刀下落之势未停,重重地击中了地面,这一下比方才破墙时的震动还要剧烈,地面瞬间裂开一条深沟,澎湃的气浪从刀身迸发,刀顶飞出一道可见的气波,直冲铁闸而去,“轰隆”一声,索江涯与秋老合击了数次都没能破开的闸板,竟被气波冲破一个大洞。闸板后面的魏伶卿赶紧钻了过来。 “秋”长老劈了一刀之后就一直俯身喘着粗气,看来尽管此招威力惊人,对功力的消耗却很大。 “剑圣呢?”索江涯迟迟不见秋老钻过来,焦急地问道。 “和‘铁秤砣’一样,突然消失了!”魏伶卿道,“刚才一片漆黑,我也没察觉他是如何消失的!” “他们都下锅了!”“秋”长老再次扬起了巨刀。招式太慢,很容易躲。 “借他的招破开闸板!”魏伶卿喊道。 索江涯愣了一下,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可是当着“秋”长老的面说出来,人家还能上当吗? 出人意料的是,傻乎乎的“秋”长老还真上当了。魏伶卿退向第二道闸板,他竟举着巨刀追近了几步,又是重重一刀落下,第二层闸板也破了,白水集化作一道白光蹿了出来,挥戟削向“秋”长老的面门:“还我媳妇!”看来,荀芳惠也和秋老一样神秘消失了。 “秋”长老抬起刀柄阻挡,此时小半刀身还嵌在地缝之中。青龙戟击中吞口牛角,铿然有声,震得白水集胳膊酸麻,巨刀却只是略歪了一下而已。 白水集翻转戟身,锋利的小刃切断了“秋”长老的左手小指。“秋”长老仿佛没有痛觉似的,反而捡起地上的断指,也不顾指上的血迹与灰尘,直接送入口中,“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边嚼边道:“我都说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你切断我一根手指,必须得还给我一根!”“秋”长老举起巨刀,不停地左右横挥,逼得白水集无法近身,然后缓步走到房间当中,借着抡刀的势旋转身躯。巨刀一圈一圈扫过,上下浮动,将三人分别逼到了角落里。 索江涯退到最后一块闸板前。这块闸板后本只有陶胜均一人,索江涯不知道他是否也消失了,遂喊道:“葫芦,你怎么样?” 闸板后传来陶胜均的声音:“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 “就等着被剔骨、剁肉吧!”“秋”长老好像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再使用那一招重斩。 “想得美!”白水集一跃而起,轻点巨刀刀面,然后瞅准时机飞身一脚踹在“秋”长老的腰上。好一身肥肉!白水集感觉像是蹬进了一团稀泥,不仅没发上力,还把脚都陷进去了。 “秋”长老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稍稍翻起刀刃,把他向刀刃掼去。白水集连忙用戟柄精准地撑在刃上,止住下落之势,然后将戟尖摆向“秋”长老的手。 “秋”长老之前吃了亏,可不想再被削断手指,立即撒手把白水集甩了出去。 白水集正好落在魏伶卿身旁。魏伶卿抬起手,指缝间夹了一张符咒,正要往他身上贴,白水集却握住了她的手腕:“贴一张就少一张,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这不是金身符,而是迅疾符!”魏伶卿急道,“可以提升身法速度的,我这儿还有不少!” “你看我的身法速度还需要提升吗?”白水集还是“自负”地拒绝了魏伶卿的好意,“我缠住他,‘怒’首座赶紧救人!” 要救人就得破开闸板。索江涯趁着白水集把“秋”长老引走期间,将《摧天心法》提升到了第五层,他上身的肌肉已经撑裂了衣服,脖子和脸颊上布满了鼓胀的青筋,脸色通红,眼中都是血丝。到了这个阶段,力量已经增强了数倍,但是相应的,身体也接近了能够承受的强度极限。他奋力一斧劈向闸板,“咣”的一声震耳欲聋,闸板上多了个坑,却仍未破开。 “那是老大从深海采集的韧铁矿并且亲自铸炼出来的,除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身后传来“秋”长老得意的声音。 “还没到最后呢!”索江涯放下斧头,双臂聚于面前,把脸埋进臂弯之中,大声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青筋似乎都在轻微跳动。“《摧天心法》,第六层!”他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目暴突,似要夺眶而出,身形膨胀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似的。魏伶卿见状,立即在他背后贴了三张符。 第六层心法对于力量的加成是惊人的,索江涯抄起板斧,只用了一下,就将闸板劈了个四分五裂,陶胜均得救了。 那边“秋”长老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样?你不是说没有人能破开吗?”索江涯将板斧扛在肩上。 “你这个怪物……”“秋”长老此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称赞,“你劈坏了我的厨房,还劈坏了老大辛苦铸炼的闸板,老大该责骂我了!” “哼哼,不用担心,过一阵子他也会和你一起下黄泉!” “滚开!”“秋”长老一刀逼退了白水集,伸手指着索江涯,“你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比一比谁的力气更大!”他居然还不服气。 “有何不敢?”索江涯道,“不过你得先让他们三个离开!” “好说!”“秋”长老居然痛快地答应了,“反正‘冬’那家伙还在后面等着,他们肯定过不了那一关!”说完,他不知用何法触动了机关,身后墙壁上翻转出一扇暗门,门后不远就是向上的阶梯,可以看见外面的亮光。 魏伶卿一边警惕着,一边慢慢挪到门边,突然加速钻进了暗门。“秋”长老果然没有阻拦。 “你们先行一步,我灭了他就赶上来!”索江涯对陶胜均和白水集道。 白水集对“秋”长老怒目而视:“慢着!不把媳妇和大哥交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我都说了两遍了,他们已经下锅了,不在我这儿,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秋”长老还是那句古怪的回答。 陶胜均凑近白水集,小声道:“听此言之意,‘下锅’似乎不是我们所想的意思。在此过多纠缠无益,等见到‘集宝盆’,相信一切都会明了。” 白水集冷哼一声,也从暗门出去了。 “‘怒’,千万别到第七层!”临走前,陶胜均叮嘱了一声。 暗门在他身后合上了,陶胜均快步走出了地道。外面是一座小院,一条小路穿到院外,延伸至远处的昏暗之中。 “春”、“夏”、“秋”三关之后,应该只剩下“冬”这最后一关了。不论是留在“销魂花海”的窦远川,还是留在“化骨火炉”的温泽恺,亦或是退出了“快刀密道”的丰启桓,都没再追上来。事到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了。 “‘冬’长老排在最后,实力应该也是四位长老之中最强的一个。我觉得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为好,恢复一下体力与功力。”白水集提议道。 魏伶卿不安地回头看着地道出口:“可是,万一‘怒’首座敌不过‘秋’长老……” “‘怒’的《摧天心法》已经升入第六层了,没那么容易败的。”陶胜均道,“不过,也别指望他能赶上支援了。” “长青寺以心法著长,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不过‘喜’首座为何没有施展心法?还有之前退出密道的‘惧’首座也是。”魏伶卿不解。 陶胜均解释道:“越是高深的心法,对躯体以及功力的损耗也就越大。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怒’的心法每催升一层,身体所承受的负荷也是成倍增长。所以我说‘怒’不管是赢是输,都不可能再战了。心法对我们来说,不仅是战时的助力,也是生死关头搏命的手段。在密道中不是时机,‘惧’不使用高深心法理所当然。刚才‘怒’已经催动心法,我也就不必这么做了,毕竟‘秋’长老并非是此行最后一个对手。” 魏伶卿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哀’首座一直没有追上来呢,想必是催动心法与‘夏’长老决一死战了。” 白水集摸着下巴:“咦?奇怪了,与‘二小姐’相遇时我们已经过了两关,‘二小姐’如何知道‘哀’首座是留在‘夏’长老那一关的?” “哦,是在‘快刀密道’时,‘铁秤砣’田道友告诉我的。”魏伶卿解释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对了,方才白公子为何要拒绝我为你贴符咒?莫非是嫌弃伶卿符术不精?” 白水集笑了:“岂敢!‘二小姐’制符之术天下闻名,单看那‘金身符’持续时间之久就可见一斑。” “那你不许再拒绝我贴符了!”魏伶卿埋怨道,“即便白公子实力再高,我的符咒也可以起锦上添花之效。再者说,剩下的符咒该如何使用,我心里有数。为了闯关顺利,我们务必要齐心协力才是。” “‘二小姐’教训得是,是我太自负了。”白水集冲魏伶卿伸出手来。 魏伶卿妩媚地一笑:“哪里,白公子实力高强,确实有自傲的资本,若不是你已经娶妻,我……嘻嘻,明人不消细说。”她也向白水集伸出了纤纤玉手。 要说魏伶卿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扭捏,竟然大大方方地向白水集献媚,完全不在意旁边还有个陶胜均。 白水集握住了魏伶卿的手,突然一把将其揽进怀里,笑道:“现在相识也不晚呀!” 魏伶卿先是一惊,随后娇嗔道:“哪里不晚? 郎君玉树临风, 娇妻燕语莺声。 可惜相见恨晚, 他人捷足先登。” 说到最后,魏伶卿想要推开白水集。 白水集却搂得更紧了:“‘二小姐’真是好文采,出口成诗。那我也回赠一首: 可惜情不逢时, 只恨相遇太迟。 区区美人诡计, 果真当我不知?”他猛然勒住魏伶卿的脖子与另外一只胳膊,厉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 魏伶卿大惊失色:“我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啊,白公子何出此言?” “别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魏伶卿!” 陶胜均问:“莫非白道友以前就认识魏伶卿?”。 “不认识,但却认得。”白水集冷笑,“当初在太玄洲煌明城,虽然由于眼盲之故,我未曾亲眼看见魏伶卿,可是却记得她身上的气息,此人的气息分明与她不同!” 陶胜均未被说服:“闻香识人?这未免也太……” “白公子,姑娘家更换脂粉种类是常有的事,何至于以此断定我是个冒充者?”魏伶卿辩解道,“不知你是否听过声音,我此时的声音与彼时可有不同?” “相貌、声音都能模仿,不足为信!” “好,就算是这样,那功法呢?符技呢?这些也能模仿?” 白水集咧嘴轻笑:“我承认你是个高手,而且精通制符之术,但你不是魏伶卿。我刚才所说的气息也不是指脂粉气味,而是化丹的气息!魏伶卿所化的妖灵宝珠来自猿类妖族,而你所化的却是狐类妖族的妖灵宝珠!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混进了我们的队伍,殊不知我早已识破,只是不说罢了。” “白道友,你居然能嗅出化丹的种类?”陶胜均半信半疑,“鼻子可以灵到这种程度?” “不是靠鼻子闻,而是感应出来的。如若不信,呵,你化的丹来自蟒类妖族,可对?” “这……”陶胜均不知该如何回答。修真之人不一定都是通过亲手杀死妖族来获取妖灵宝珠的,也有买来的,这种情况下自然不知道妖灵宝珠来自何种妖族。 “之前在隔断内,你究竟把大哥怎么了?大哥还有我媳妇他们如今到底在何处?快说!”白水集以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 “想杀就杀便是!枉我之前与你们同舟共济!”“魏伶卿”干脆把眼一闭。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戟刃戳进“魏伶卿”的脖子一点,鲜血冒出,顺着脖子淌落。 陶胜均连忙上前端开青龙戟,劝道:“白道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别太武断了,免得冤枉了她。退一步说,就算她不是魏伶卿,难道你忘记她的功劳了吗?若不是她的符咒,恐怕我们走出那‘快刀密道’都难,如何能来到这里?” “证据?我有的是!在密道里她只给‘秤砣’一个人贴了符,可结果如何呢?‘秤砣’此时又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谓的‘功劳’?” 陶胜均松开了手,哑口无言。 白水集继续罗列:“此人出现时,虽然看起来受了伤,但身上的血却是鸡血的气味!还有,她刚才说是‘秤砣’在密道里告诉了她前两关的情形,这更是现编的假话!她二人在密道里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全都听进了耳朵,‘秤砣’压根就没提起前两关的事!” “可是,这也无法证明她不是魏伶卿啊!” “身份并不重要,关键是她究竟是敌是友!她明明在第三关之前才出现,为何会知道前两关的事?很简单,她一直在监视着我们,也就是说,她和‘集宝盆’是一伙的!刚才在‘天刃厨房’,她喊了一声:‘借他的招破开闸板!’看似是提醒‘怒’首座,实则是在给‘秋’长老暗下命令,否则‘秋’长老为何会乖乖按她说的做?” “魏伶卿”连忙辩解:“冤枉!闸板破开之后得救的人不正是你吗?” “是,但我那是第二道闸板,如果‘秋’长老只破开第一道闸板,单单放你一个人出来,岂不是让人怀疑?还记得‘秋’长老说过的话吗?‘除了我和老大之外,没有人能破开闸板!’这话表明他分明知道自己那一招重劈能够破开闸板,却依然施展了两次,我想他还没傻到这种程度吧?第一次,是要放你出来;第二次,则是听了你的命令。而你之所以让他再劈一刀,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起疑!” “真是这样吗?”陶胜均还是觉得有点牵强。 “无妨,就算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但只要我知,她就休想得逞!”白水集将青龙戟尖对着“魏伶卿”的喉咙戳了下去。 第七百十四章 雪海银狐 “铿”的一声,“魏伶卿”身上迸发出耀眼金光,白水集这戳喉一戟,被金身符所挡。“魏伶卿”趁着白水集手劲略松,右手指尖捻出一张符咒,翻掌向他腹部拍去。 与符咒高手对决时,最忌讳的就是距离太近。幸而白水集早有防备,松开胳膊瞬间闪身到一丈开外。 “魏伶卿”站起身来,冷冷地注视着白水集。 “你果真不是魏伶卿!”陶胜均这时才完全相信了白水集,手持蛇矛,摆开了架势。 “魏伶卿”有金身符护体,暂时不惧两人合攻。“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妖族,是我失算了。”她的声音变了,完全不似先前那般悦耳。 “妖族?”陶胜均又吃了一惊,不由得斜目看了白水集一眼。 “不是妖族,如何能感觉出妖灵宝珠的气息?”“魏伶卿”极快地晃了下脑袋,面容也变了:脸型削瘦,颧骨凸出,浓眉细目,谈不上多漂亮。 “我媳妇和大哥呢?”白水集又一次喝问。至于此女子的身份,他估计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若你有本事闯过最后一关,自然可以见到他们。”女子一跃跳上墙头,看来她并不受法阵影响。 这时,地道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也为之颤动。 陶胜均回首,神情复杂:“糟了,‘怒’还是把《摧天心法》提至第七层了!” “嚯嚯嚯……”女子往远处飞掠而去,巨洞之中回荡着她怪异的大笑声,“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我看你们如何能破关!” 白水集与陶胜均对视了一眼。 “多亏白兄机警,识破了她的伪装。”陶胜均道,“真是出乎意料,连此人都被‘集宝盆’给网罗于麾下。” 白水集眉毛一掀:“怎么?‘喜’首座认得她?” “《清微榜》上有一个人,以易容、善变著称。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连出榜的宝应门都不知道,只给她起了一个称号——‘雪海银狐’,取其‘善于在雪中隐匿身形’之意。因为此人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或者说她一直是以不同的面容隐藏着真实身份,所以曾经有不少人质疑过,《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七位的‘雪海银狐’究竟是否确有其人,但宝应门每次更榜,都从未将此人排出榜外。刚才那女子不仅易容成魏伶卿,甚至连魏伶卿的过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故与我等初遇寒暄时才不露半点儿破绽。我想普天之下,能将易容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之人,除却‘雪海银狐’之外,应该不再有第二个了。”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我倒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制符之术居然也如此高超,恐不在魏伶卿之下。若是宝应门知道此事,估计会将她的排名再往上提几位。” 白水集笑了笑:“她现在排第二十七位,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排在第二十六位,再往上提,势必要超过马掌门。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她比你家掌门还要厉害?” “我家掌门何尝不是个无视虚名之人?说起来,《清微榜》的排名只可参考而已。就说此次万宝山庄之行,已经现身的三位长老所展示出的实力,哪一个不够上榜?” “唔……你们四位首座也不差。虽然几位同伴都没有追上来,但那几位长老同样没有追上来,可见应是打了个平分秋色。”白水集称赞道。 陶胜均苦笑:“怕是两败俱伤。” “听说在‘大三槛’,‘春’、‘夏’、‘秋’、‘冬’四长老不占地利之便,都能和血骨坛东、南、西、北四大主事打个平手,此番四个长老更加厉害,即便是两败俱伤,相信此行之后,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的英名也将威震天下。” 陶胜均慨叹:“浮名虚誉,过眼云烟而已。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那现在要不要回去助‘怒’首座一臂之力?” 陶胜均摇了摇头:“《摧天心法》是‘怒’的绝技,上到第七层之后,其威天下无人能及。若‘秋’长老是个精于算计之辈,尚且有忧,但那家伙明显是个没有头脑的直肠戆士,跟七层心法的‘怒’角力拼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眼下还有强敌拦路,你我二人耽误不得。” 白水集忽然想起陶胜均在离开石室之前对索江涯的叮嘱,遂问道:“第七层《摧天心法》是不是对‘怒’首座有何危害?” “此心法乃是由古时高人所创,总共有九层,正应‘九重天’一说,故名《摧天》。可是随着天地之气渐趋稀薄,已经没人能修炼至第九层了。据掌门所说,在修真新时期之前的那个年代,将此心法修炼到最高的人也只达到了第四层而已,连总层数的一半都不到。如今‘怒’长老专修此门心法,上到第七层已是极限,在心法高层维持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结束运功之后,功力也有可能倒退。第七层……怕是连五脏六腑都要受损,恢复起来可就难了。” 白水集叹了口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搏命之举。相信马掌门被救出之后,一定不会忘记四大首座的生死之功。” 陶胜均怔了一下:“白兄如何知道的?” “呵,能让四大首座如此舍生忘死勇闯万宝山庄,除却马掌门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至于‘惩奸除恶’一说,我打一开始就不相信。” “‘集宝盆’抓了马掌门,我们此行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是来救人的。”陶胜均终于说了实话,“因为掌门被抓有损我长青寺声誉,所以之前不曾如实相告,还望见谅。” 白水集点点头:“可是‘集宝盆’这是要干什么?抓唐云希也就罢了,马掌门可是有宗派势力的人。他如此树敌,意义何在?” “他抓人而不杀,反而摆开阵势等援兵来闯,相信最终见到他时,一切就都明了了。白兄,我们走!” 一番短暂的对话,让白水集陷入了深思。他虽然有时行事鲁莽,但却不笨。在两位义兄和妻子都等待营救的情况下,他提醒自己务必要考虑清楚所有细节再做出行动。 显然,“集宝盆”以前与唐云希、马凤烟并没有什么过节,也许这就是抓而不杀的原因之一?既然不是图命,那是图什么呢?而且“集宝盆”安排四大长老把守山庄,似乎事前就意料到会有高手前来相救,既然如此,他何不将被抓之人转移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还有,那个“雪海银狐”也非常奇怪,若是她不出现,众人依然得闯过“快刀密道”,没有金身符相助,恐怕受的伤会更重。在“天刃厨房”里也是,不管是何人在背地里耍手段,既然能让秋老、荀芳惠突然消失,自然也能把“雪海银狐”给弄出去,剩下的三人除了索江涯之外,白水集与陶胜均破开闸板都难,即便索江涯催动高层次心法可以破板救人,可‘秋’长老又岂会坐视不理? 最后一点,连秋老这等高手都逃不过那“突然消失”的手段,为何不对所有人如法炮制?为何留下白水集和陶胜均继续闯关? 谜点太多,无从着手。不过白水集唯独能够确定一件事:“集宝盆”是想让他们闯过“春”、“夏”、“秋”、“冬”四关,也就是说,与“冬”长老必有一战。 “好吧!据‘夏’长老所言,‘冬’长老应是个会使冻气的高手,今日就让我好好会一会他!”白水集心道,脚下大步流星。 两人沿着小路出了院子,立即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气,路旁的泥地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随着两人向巨洞中越走越深,光线越来越暗,白霜也越来越厚,脚下的路完全笼罩在冰雾之中,两人只感觉每一次落脚,都有一股寒冷从脚底渗入,沿着脉络往上游走。 “寒气逼人。怪不得‘夏’长老说,可与他极热功力对抗的,唯有‘冬’长老。”陶胜均似是称赞。 白水集可是个在太阴之水里泡了好几百年的“老妖”,对这等寒气自然不屑一顾:“若是法阵所设,还则罢了;若是‘冬’长老刻意而为,我只能说他不太精明。冻气一直覆盖到刚才小院的门口,这么大的范围,要浪费多少功力?难道就为了震慑我们么?” 陶胜均想想也是:“多半是法阵之效吧。” 小路前方被凸出的岩壁所挡,岩壁后露过来幽幽的蓝白之光。 “就在前头!”白水集加快了步伐。拐过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阔的冰台,那幽蓝之光正是从冰台下方的寒潭中发出来的。 身后的陶胜均道:“看来白兄猜错了,寒气竟是环境使然。没想到在岩洞深处,竟然有这等天然冰潭。” 路到了冰潭前就断了,冰潭后方就是发白的洞壁,两侧也没有其他出路。可是,“冬”长老又在哪儿呢? “冰里有人!”白水集眼力非凡,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然一眼就看见冰台之中那个发黑的影子。 “好像是个孩子!”陶胜均惊呼一声,拿出蛇矛走到冰台中央一通猛戳,可冰面依然光滑如镜,连一丝印痕都没留下。 “此冰并非凡冰!”陶胜均扭头看了看白水集。 白水集一直在仔细观察冰下那团黑影,在陶胜均戳冰的过程中,黑影一动也不动。而且在更深处的冰层中,似乎还有另外几个黑影,这些人都是被‘冬’长老给掳来的吗? “你让开。”白水集将双掌附在冰台上,闭上双眼,催动功力,掌下白光夺目。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碎冰声,陶胜均清楚地看到两根冰锥正从白水集掌下向冰台中不断地延伸,裂纹随之扩散至整个冰面,冰台中也有裂纹在向四周放射。 “且慢!”陶胜均忽然攥住了白水集的手腕,他的整条胳膊立即覆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可再继续了,万一那孩子已被冻实,会随着冰台一起碎裂的。”他说的有理。 白水集收了手,跃上了冰台,试图用青龙戟挑开已有裂纹的冰块。可是,冰台依然粘结得十分牢固,并且裂纹正在缓缓地消失。 陶胜均在台边磕碎了胳膊上的冰层:“让我来。”他拿出了于路上吟唱《禅定法经》时使用的钹。 白水集不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陶胜均俯身将耳朵附在冰面上,然后开始击钹。一声声钹响音色由低到高,白水集明白了,这是在试音。在“夏”长老的“化骨火炉”中时,陶胜均和丰启桓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了可以激发阵法宝石震荡的音色,才得以摧毁。 现在只有陶胜均一个人故技重施,所以稍微麻烦一些,先试音高,再试声响。由于冰台包着人的那片区域与其他区域的震荡点必然不同,若是先试声响的话,万一凑巧正好赶上裹人区域的震荡点,那也就把冻实的人给震碎了。 许久之后,陶胜均找到了震荡点,运转功力击钹,“嚓”!震人心魄的钹响之后,冰台骤然生满了裂纹,他抓紧时机,用脚尖轻轻一踢,冰台轰然碎裂,冰块纷落,冰晶溅射,冰尘飞扬,冰雾弥漫。 白水集眼疾身快,冒着冰块打砸冲入潭中,将那块未碎的冰坨捞了出来。 冰坨中果然裹着一个少年,看模样也就十岁左右,但头发却是洁白如雪,身穿一身白衣,在冰中盘腿而坐,双眼紧闭,神态从容。 至于冰潭深处那几个黑影,白水集捞取冰坨时已经看清楚了,原来冰台下面还有一层更厚的冰,陶胜均只震碎了上面这层。 “好个俊俏的美少年!”陶胜均赞叹道,“剩下这点薄冰就好办了,用功力催融就行。” “等一下!”白水集要阻止却来不及了,陶胜均稍一运功,冰壳就化成了白雾。 陶胜均诧异地看了看手掌:“这……我还没怎么运功呢!” “是他自己催融了冰壳。”白水集神情严肃,“他就是‘冬’长老!” 少年端坐在原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一动也不动。 “不会吧?这么个少年怎么会是‘冬’长老?”陶胜均不敢相信。 “试试便知!”白水集竟然直接一戟戳向少年额头正中,吓了陶胜均一大跳,尚未确定少年的身份,此举太莽撞了。 就在戟尖近乎触到少年的瞬间,他的额心处突然发出夺目的蓝白之光,戟尖无法再更近分毫,伴随着“嘎吱”的古怪声响,青龙戟从尖端开始结冰,向着戟柄蔓延。 “哼哼,我说的没错吧?”白水集收回了戟,在地上磕碎了冰层。 再看那少年,额中出现了一个菱形的、蓝色的冰凌印记。他喉间霍然一声痰响,像是被卡之后忽然畅通似的,然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竟然毁我冰台,扰我修炼,好生无礼!” 白水集冷笑不止:“笑话!你是‘冬’长老,难道不知道我们要来闯你这一关?” “住口!”“冬”长老的语气中透露出与其面容完全不符的威严,“我的冰台凝结至这般已是不易,使吾身融于冰中更是耗费了不少功力,岂容你们说毁就毁?”说罢,他双掌拍地,两股冻气从地面疾速袭向了白水集与陶胜均。 陶胜均一跃而起,不料冻气到了他身下,突然从地里冒出一根粗大的冰柱,柱顶十分尖锐,直追他的双脚而去。陶胜均大惊失色,立即抛下尚未收起的钹,冰柱戳进了钹当中的圆碗之中,他正好脚踏钹堂借力,跃落至冰潭边上。 至于袭向白水集的那股冻气,还未到他面前,他就猛一跺脚,发出一股丝毫不弱的冻气迎了过去,两股冻气相撞,轰然炸裂,冰渣四处乱飞。 “哦?你也是个冻气高手!”“冬”长老似乎起了兴致。不过他始终没有站起身来或是睁开双眼。 白水集瞅了一眼他的双腿,似乎很细,宽大的裤腿显得空荡荡的。 “你的腿……有残疾?”白水集蹙眉问道。 “最初修炼时被冻坏了。”“冬”长老满不在乎,掌上又有动作,但不是发起攻击,而是顷刻之间在自己身下凝出一座小冰台。 “那你的眼睛呢?”陶胜均又问道。 “在身体器官之中,唯有眼睛感觉不到寒气,我嫌它无用,索性挖去了。”“冬”长老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极为可怕的言语,“正好‘秋’好这一口,就赠给他开开胃。” “都是疯子!”陶胜均摇头慨叹。 “眼睛无用?还是头一回听说。”白水集曾经瞎过一次,那始终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的感觉非常不好受,“照你的说法,头发、眉毛同样感觉不到寒气,为何不一并剃了?” “强词夺理。毛发不会阻碍我修炼,而眼观之景太杂,有时反而会扰乱灵台。”“冬”长老一边说,一边平伸双臂,他那一直垂到腰间的白色长发无风而飘,发丝之间雾气缭绕,“单靠冻气气流,已然可以洞悉周围一切,要眼睛何用!” “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眼睛的作用!”白水集不信邪,挥戟攻上前去。起初,“冬”长老在冰台上移身闪躲,但白水集出戟的速度越来越快,戟影缭乱,攻无定向,加上脚下身法飘逸,“冬”长老躲避起来渐趋吃力,毕竟没有青龙戟的速度快。 “冬”长老猛然一掌拍在身下冰台上,冰台向后滑溜开去,超出戟长的范围之后,他挥臂在身前那么一比划,带起的点点冰尘刹那间凝出一堵一丈多高的冰墙来。之后他双手依然未停,另外三座冰墙以及一块冰板出现,形成一个小冰屋,将他自己罩在其中。 冰墙目测约有一尺来厚,青龙戟猛戳一下,戟尖没进冰墙三寸不到,看来想用戟破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有何难?”陶胜均已经拾回了钹,正欲以声震碎。 “冬”长老突然低喝一声:“爆!” 第七百十五章 肃灵冻气 随着“冬”长老一声暴喝,冰屋碎裂开来,无数碎冰堪比暗器,射向四面八方。 陶胜均反应迅速,一边举钹抵挡一边跃下潭去。 白水集应对得更为轻松,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是在身前凝出冰墙抵挡,然后重重一戟将冰墙击碎,几乎所有的冰块都袭向了“冬”长老。 “冬”长老再次凝结冰墙抵挡。可是,白水集凝出的冰没有那么简单,大量锥形的冰屑眨眼之间穿透了冰墙,冰墙也随之炸裂,“冬”长老猝不及防,被两种碎冰击飞,崩得满脸是血。尤其是白水集的那些冰屑,在伤人的同时,还散发出难以抗拒的冻气,就连“冬”长老这种“玩”冻气的高手都不堪其寒,中伤之处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紫之色。 “你这是什么冻气?莫不是有毒?”“冬”长老赶紧运功逼出了残余未化的冰屑。 “太阴冻气!”白水集困在太阴寒潭数百年之久,冻气功力中早已化有太阴之水的阴寒。 “冬”长老吐了口血:“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同样也会‘太阴冻气’……” “嗯?”白水集眉毛一掀。 “冬”长老又出新招,这回他竟乘着白雾飘了起来,额上闪过一道光芒之后,他身旁多了一个飞舞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蓝色的冰凌,再看“冬”长老额中,那个菱形的印记不见了。冰凌绕着“冬”长老一圈圈飞旋,他身下的白雾也变成了蓝白色,与之前冰潭中发出的光芒相同。 “就看我的冻气与你那冻气哪一方更厉害!”“冬”长老的白发根根向上飘舞,满面凛冽杀气。 “呵,你把我置于何地?”陶胜均见“冬”长老无视自己,跃出冰潭举矛刺击。 “聒噪!”“冬”长老一声怒喝,甩手就是一道蓝白冻气,竟然霎时将陶胜均连人带矛冻成一块巨冰,从空中坠落,幸而冰坨还算结实,骨碌碌滑回冰潭去了。 “冬”长老的冻气不可小觑。白水集沉着脸,召出数道冰雾环,套着身周上下缭绕。青龙戟光芒大盛,戟刃上也多了几个冰雾环。他扬戟挥扫,一道妖力波带着白雾环飞向了“冬”长老。 “肃灵冻气!”“冬”长老将双手食、中二指聚于眼角,睁开了眼睛!更确切地说,是张开了眼皮,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出现了两团蓝光,他张嘴猛哈了一口气,口中喷出一道冻气,迎上白水集那道妖力波,“噗”的一声,一起消失了。“冬”长老没有闭口,从眼眶、口中不断涌出蓝白冰雾,在他身旁弥漫开来。 白水集起初以为他召出冰雾是为了护体,但雾气一直在扩散,好像不是。莫非是以冰雾攻击?似乎也不像,冰雾并未给白水集带来任何危险,只是让他感觉空气稍凉罢了。 整个洞中很快就充满了冰雾,“冬”长老的身影在雾气萦绕之下若隐若现。 突然,雾中射出数道冰锥,白水集发现时已近在咫尺,只得挥舞青龙戟将冰锥悉数当下,然后他冲进冰雾之中,对着半空中“冬”长老的身影猛攻。可是,前几戟都挥空了,最后一记击是击中了,不过不是“冬”长老,而是一块冰而已。 原来“冬”长老借助冰雾隐匿了身形! “现在如何?你有眼睛,何用?我没眼睛,何亏?”“冬”长老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竟听不出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白水集瞪大双眼左右环视,光线太暗,冰雾太浓,到处都影影绰绰的。他冷哼一声,退至洞壁边,左右大幅挥戟,一道道带着太阴冻气环的妖力波向各个方向飞射,洞中的肃灵冻气雾被搅得剧烈翻腾,尖锐的冰块爆裂声不绝于耳。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之下,“冬”长老如何躲避? 但白水集还是低估了“冬”长老。“冬”长老猖狂狞笑:“在肃灵冰雾之中,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抬手就会扰气,挥戟就会生风,这冰雾就是我真正有用的‘眼睛’!”话虽如此,能感觉到和能躲避开还是两码事,“冬”长老绝非等闲之辈。 “那这一招又如何?冰笋参天!”白水集跳起,在空中抡了半圈戟,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整个岩洞为之震颤,大量冰锥从地下冒出。这冰锥比先前“冬”长老的冻气冰柱可要厉害得多,不仅从地面一直戳到洞顶,还布满了整个岩洞的地面。 “哈哈哈!白费功力!有一个地方,你是始终无法覆盖到的!”“冬”长老的声音表明他安然无恙。 “卑鄙!”白水集啐了一声。他也知道“冬”长老藏身之处——冰潭之中。倒不是他的冰笋无法企及,而是因为潭里还有被冻住的陶胜均。 “还有更卑鄙的呢!”“冬”长老戏谑地笑道,待冰笋碎裂消失之后,他故意在白水集面前显露了一下身形。白水集看得清清楚楚,他正坐在陶胜均那块冰坨上。他带着陶胜均一起飘浮,白水集就投鼠忌器,无法肆意攻击,这招确实卑鄙至极。 “冬”长老再度隐匿身形于冰雾之中,“冻凌杀!”随着一声低喝,不计其数的冰球从雾中飞出,射向白水集。 白水集一戟戳起一道冰墙,冰球击在冰墙上“噼啪”作响,纷纷爆裂,削下一层层冰渣。一边冰墙眼见着越削越薄,一边众多后续的冰球呈弧线飞射,从冰墙上方和左右两边绕过,攻向白水集。 幸而白水集有冰环护体,冰球暂时伤不到他。 “冻凌肃杀!”“冬”长老变招了,冰球不再爆裂,纷纷聚拢,“粘”在白水集身周。 白水集大惊,左右挥戟,可冰球坚硬不碎,被击开之后又会连同后来的冰球一起重新聚上来,他只得消耗功力再凝出几道太阴冰环。 最终,冰球将白水集牢牢地封成了一大团,随着“冬”长老寒音彻骨的一声低喝:“爆!”无数冰球一齐炸裂,那可真是: 银晶飞雨下, 碎玉绽冰花。 疑是星河落, 肃灵冻凌杀。 在清脆的冰裂声中,随着冰尘一起飞扬的,还有白水集的鲜血。数道护体冰环也抵挡不住“冻凌肃杀”恐怖的威力,他衣衫破碎,身上到处皮开肉绽,伤口周围竟被冻成了黑紫色。他扶壁撑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 “呵,中了此招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你也算是相当厉害了。”“冬”长老料定白水集无力再攻,大胆地从冰雾中显出身形。 白水集横眉冷目瞪着他,眼神中透出凛冽寒光。可他的四肢都在不停地哆嗦,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我对你的妖灵宝珠很感兴趣。若是能将你的太阴冻气与我的肃灵冻气融合,我岂不是……嘿嘿嘿!”“冬”长老得意地笑了。 “你想挑战我么?”岩洞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冬”长老的脸色立马变了,唯唯诺诺地说道:“不敢,不敢……” “哼!”那人的冷哼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的,吓得“冬”长老一哆嗦:“我这就杀了他,取妖灵宝珠献给老大!” 原来一切都在“老大”的监视之下!“‘集宝盆’……”白水集小声念着。 “冬”长老抬起双掌,原来他手中托着一条白纱,白纱两端分别系着一个白色小球。看来,那就是他的武器。“冻凌杀”的冰球正从白纱上凝结而升,并跟随环绕“冬”长老的那块蓝色冰凌一起飞旋,越聚越多,随着他一声“冻凌肃杀”,冰球再一次袭向白水集。 白水集身受重伤,又没有冰环相护,再吃一次此招,必死无疑。眼见着冰球即将笼罩,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水集收紧腹部、拢缩脸颊,猛地吸了一口气。 此情形令“冬”长老呆若木鸡,冰球竟被白水集悉数吸入腹中,甚至连冰雾也被吸得一干二净,白水集的肚子立即胀得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 “冬”长老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这样死得更快!爆!” 只听白水集腹中一声闷响,他突然现出了本体,白泽巨大的身躯将岩洞塞得满满的,“冬”长老连同身下的冰坨都被卡在了洞壁上,正好对着白泽的脸。 好个白泽,再次张口竟将“冬”长老那块冰凌给吞了下去,那无疑是“冬”长老肃灵冻气的本源。 “冬”长老清晰地感觉到肃灵冻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头巨兽体内。“不!”他不甘地大叫道。 白泽全身蓝白两色光芒缭绕,交替闪耀。“倒是我先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了呢。”巨兽口吐人言。 “冬”长老功力大损,气力虚脱,又被卡得牢牢的,一动也不能动。 待光芒减消,白泽轻笑一声:“我一直奇怪你这长老为何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炼化了圣祖大人的妖灵宝珠!说,你的共工圣祖宝珠是从何处得来的?另外三个长老是不是也有圣祖宝珠?” “什么圣祖宝珠,我不知道!”“冬”长老此时已是有气无力。 “如果我料想得没错,‘春’长老所得的应该是句芒圣祖的木灵圣珠,‘夏’长老所得的是祝融圣祖的火灵圣珠,‘秋’长老所得的则是蓐收圣祖的金灵圣珠,再加上你的水灵圣珠,莫非你们已经集齐了五行圣珠?还有一颗后土圣祖的土灵圣珠在何处?”白泽继续逼问。 此时,失去了冻气的“冬”长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他急忙哀求:“快、快分给我一些冻气……” 白水集恢复了人形,一手接住了硕大的冰坨,一手掐住了“冬”长老的脖子:“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冬”长老死到临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确实不知道什么五行圣珠,我们所化的妖灵宝珠都是老大……”话未说完,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从潭底突然冒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扯着他往下沉。 白水集只觉吃力,再不松手怕是连自己都要被吸入潭内,只得放开了“冬”长老,护住冰坨。 “冬”长老的身影落进潭中,不见了,吸力也随之停止。白水集向潭底望去,原本下面那一层冰台已经消失了,冰潭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虽然硬吞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并使其与太阴冻气融合,可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两股功力相融之后,变得愈发狂躁,在经脉中不停地激荡。白水集顾不上救出冰坨中的陶胜均,赶紧坐下来运气,试图压制汹涌的冻气。他全身都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脸色苍青,伤口的血迹都被冻成了冰。渐渐的,白霜覆盖住了他的脸,俨然像是一个雪人。 不一会儿,陶胜均的冰坨“咔嚓”一声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并逐渐扩大,最终在他奋力挣脱之下碎裂开来。他站在“雪人”身前,静静地凝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人”嘴部突然喷出一口气,霜粉松动纷落,白水集费力地站起身来。“呼……”他长吐一口气,“总算是压制住了,差点儿没命!” “在冰坨之中虽听不见声音,但却可以视物。方才白兄与‘冬’长老的激烈大战我全都看到了,佩服!”陶胜均夸赞道。 白水集苦笑:“若非化出本体,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倒是你,怎么区区一块冰就把你给困住了?” 陶胜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在冰外,我还能以钹声碎冰,刚才却是在冰内。再说凡冰岂可与‘冬’长老以‘肃灵冻气’所凝之冰同日而语?我能保持不被冻伤已算不错了。” “唔……‘冬’长老把你封进冰内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无法全力攻击……”白水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此计太为阴险。”陶胜均慨叹,“幸而白兄实力超绝,虽然最终未能杀得了他,但失去了冻气功力的他必死无疑。” “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他,还有些事没有弄清楚呢……对了,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白水集忽然问道,“若是有相关消息,还望告知,常言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陶胜均无奈地摇了摇头:“‘集宝盆’在江湖中展露功法的次数不多。四大长老又是近年来才突然名声大噪的高手,与他们对战过的只有血骨坛四位主事,故而关于他们功法的传闻极少。况且白兄想必知道,我长青寺一向行事低调,不大插手江湖之事,因此消息也远不如宝应门、血骨坛那么灵通……” 白水集点点头:“难怪,估计血骨坛几位主事也不知道四大长老坐拥地利之便后会如此厉害。” “是啊,接下来怕是就要面对‘集宝盆’了,你我务必要小心行事。”陶胜均走到潭边,探头望了望,“可是路在哪儿呢?” “呵,你不正在看着么?” 陶胜均瞪大了双眼,指着潭底回头问道:“白兄的意思是……从这里跳下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出路。”白水集道,“不过在继续前进之前,先让我好好恢复一下伤势与功力,有劳‘喜’首座护法。” “应当的。” …… 服了丹药后休整了许久,白水集的功力恢复了不少,身上的冻伤也不那么疼了,两股冻气融合得还算不错。所幸在这漫长的休养期间,“集宝盆”并未出现,也没有其他人相扰。 见白水集起身,一旁陪坐的陶胜均道:“白兄恢复了?” “嗯,找‘集宝盆’算账去!”白水集走到潭边,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陶胜均微微眯缝起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然后跟着跳了下去。 冰潭底原来连着另外一个岩洞,洞里还有另外一个水潭。两人滑入潭中,温暖的潭水润便全身,格外舒畅。从水潭里出来,白水集感觉伤口的疼痛又轻了几分。他们沿着通道往亮光的方向走出了岩洞,外面竟是一座碧草红花、风景怡人的山谷。原来经过四关鏖战,外面的天早已大亮。 不远处的小河边上,有一座亭子。亭中摆着一把躺椅,有一人正背对着两人躺着。旁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水果,那男子正悠哉地吃着葡萄。 “高人到此,有失远迎。”那人知道有人来了,但并未起身。 “你派四大长老已经‘欢迎’得够‘热烈’了。”白水集走上前去,“让我看看江湖有名的‘集宝盆’,究竟是何方神圣!” “‘集宝盆’?呵!”男子终于站了起来,负手走出亭子。 白水集细细打量,眼前这人高有七尺,体形偏瘦,头发齐耳,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但目光缺乏生气,唇边有几缕凌乱的髭须,面色蜡黄,近距离还能听出他气息稍有杂乱且急促,似是体虚之兆。 “你……不是‘集宝盆’!”白水集半是疑惑。 “哦?何以见得?”男子饶有兴致。 白水集答道:“‘集宝盆’是个有名的富庶之人,又贪得无厌,想想也该是个富态面相。可是,就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富’与‘贪’。” “‘富’乃身外之物,与自身无关;而‘贪’是可以隐藏的,试问天下谁人不贪?”那人说到“贪”字,陡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炯炯有神的目光也和之前判若两人,“不过,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是‘集宝盆’!” 第七百十六章 双脉异体 此人一声大喝之后,气势完全变了。他的声音和在“肃灵冰窟”中听到的那一声完全一样,“冬”长老对此人十分畏惧,可见他正是四大长老的头领。可他不是“集宝盆”,又会是谁呢? “夺了万宝山庄,抓了香龙驹和马凤烟,从而引来秋风剑圣和长青寺四大首座,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我甚至把与集宝盆有过节的江湖高手都考虑在内,唯独没有算到你。”那人慨叹,“你不仅实力高强,头脑也聪明,竟然识破了雪海银狐。如此强手,清微榜上竟然无名,如此也算是宝应门误了我一招。” 白水集抬戟指着他:“废话少说!赶紧把我的两位结拜义兄还有媳妇交出来,否则你的下场和四个长老一样!” “哦?”那人忽而乐了,“你确定四个长老已经死了?” “冬长老被吸入潭中,应该是你搞的鬼吧?”陶胜均道,“不过其他三位长老可就在劫难逃了:星影窦远川的实力应该强过春长老;夏长老对上复仇心切的哀估计也占不得什么便宜;怒把摧天心法提升到第七层,秋长老眼见着是活不成了。如果三个长老还活着,他们不可能一直没有追上来。” “可是你们的同伴不也一样没追上来吗?所以,谁生谁死还很难说。”那人竟鼓起掌来。两人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猖狂之言,却发现凉亭后面的小河中有数座冰丘正缓缓升起。每一座冰丘中都封着一个人。 窦远川、春长老、哀首座、夏长老、田济丰、惧首座、秋老、荀芳惠、怒首座、秋长老、冬长老,所有的同伴和敌人都被冻在冰丘之中!除了这些人之外,冰丘里还有唐云希以及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就是长青寺掌门马凤烟无疑。 看面色,所有人都没有死,但每个人都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四大长老难道不是你的同伴么?”白水集满腹狐疑。 “区区几个山匪,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那人神色轻蔑,“只不过是暂且用得上他们罢了。” “你抓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炼丹。”那人得意地笑道。 白水集愣了愣:“以人为药材?” “我炼的丹可不是丹药那种低级之物,而是妖丹!” “妖丹?不就是妖灵宝珠吗?再说此物只有妖族才有,你抓人有何用?” “此妖丹非彼妖丹!自修真新时期以来,修真者对妖灵宝珠趋之若鹜,导致妖族越来越少。可是,升入天境五品的修真者却在不断增多。你可知如今市面上那些妖灵宝珠都是从何而来?” 白水集道:“据我所知,在一千多年前,五行圣祖曾经率领大量妖族与一批来自虚空的神秘强敌大战了一场,虽然消灭了敌人,但妖族死伤无数,遗留下来的妖灵宝珠至今仍未用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的笑声打断:“传说而已,你居然信以为真!我告诉你,化了丹的修真者死后,同样会在丹田处留下妖灵宝珠!” “你的意思是,现在市场上售卖的妖灵宝珠,全都是来自于修真者?”白水集大惊。 “没错!化丹,是指修真者原先的功力与妖力融合的过程。死后,人类功力会溃散,而妖族功力却会凝结,形成新的妖灵宝珠。与妖族一直有妖灵宝珠不同,这种妖力的自发凝结只会在人死后发生,而且是有极大损耗的,所以高品级的妖灵宝珠在市场上可遇而不可求。” “难怪江湖杀伐如此之多。”白水集感慨。 陶胜均道:“其实和拥有高品质的武器、秘籍一样,东西珍贵,就有招来图谋不轨之人的风险,除非实力强大到没人敢起觊觎之心。” “那你是看中了这些高手所化的妖丹咯?既然妖灵宝珠可以自发凝结,所谓的炼丹又是怎么一回事?”白水集问那人,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人倒是不藏着掖着,耐心地回答白水集的疑问:“我的炼丹之技妙就妙在非但不损失妖力,反而还能使人类功力不至溃散!” 白水集大惊:“将人类功力也炼到妖灵宝珠里去?” “人类可以化丹,反过来为什么不行?”那人得意洋洋,“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再加上特殊的同属性妖灵宝珠为引,便可得到比原先化丹时所用更强的妖灵宝珠!我给这种妖灵宝珠起名为融神珠!” 白水集半信半疑:“人类的功力源自于天地之气,只可存于丹田与经脉,人死后重回天地之间,如何可炼?” “一般人当然不行,天下只有我才能做得到!其实我早已练出五行之融神珠,并且在四个长老身上试验过了,其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 难怪四大长老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化了此人炼出的神秘之丹! “如此说来,你至少已经杀了五个高手咯?”白水集面色阴沉。 “非也! 高手只死了集宝盆一个,其余四个都是大三槛的山贼匪类,最终珠成,完全是因为四颗对应属性的妖灵宝珠品质极高的缘故。说起来,我的确是有些对不住集宝盆,原本说好试验成功之后,分他一颗火属性妖丹的,可一则我自己也需要火属性妖丹,二则从他那里得来的火属性妖灵宝珠是残缺的,为了第一次炼成融神珠的品质,只好牺牲他了!” 白水集大概明白了,脑中飞速思索着。 “多亏你好奇,陪我说了这么久。”那人大胆地将背影留给了白水集,负手走到冰丘之前,抬起左臂,手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拳刃,然后狠狠一击砸在冰丘上,只听一阵“咔啦啦”的碎冰声响,冰丘轰然坍塌,十三座封着人的冰坨落在河中,列成了整齐的一排。接着,一尺多长的拳刃表面结了一层冰,并发出幽蓝之光。那人挥舞着冰刃,将一排冰坨切削得四四方方的,俨然像是一座座冰棺。 “为了封住这么多高手的穴位,使得他们死时功力不至溃散,我一下子消耗了不少冻气。现在封穴已经完毕,功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是送你们上路的时候了!”那人转过身来,一脸凶煞之色,右手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拳刃。 “原来那家伙一直在拖延时间!”陶胜均似乎刚回过神来。 “彼此彼此!”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直取那人。 那人以左臂拳刃招架,冻气凝冰,青龙戟竟没有完全击破拳刃上的冰壳,同时他右臂拳刃“腾”的一下燃起火来,对着白水集腹部就是一记火焰猛击。 这可真是怪异!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拥有水、火两种属性的功力? 白水集却并不吃惊,而且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此人,而是封住秋老的那座冰棺!在此人出拳的刹那,白水集侧避一步,用最大力气将青龙戟掷出。 青龙戟带起尖锐的风啸声,扎在“冰棺”上,发出一声脆响之后,竟被弹飞了,滴溜溜旋转着落在河中远处。 “哈哈,没用的!我以凝天冻气结出的冰,没有兵器可以击得碎!唯有我用焚天炎气方可……”话未说完,那人瞠目结舌。 封着秋老的冰棺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大裂纹,弹指之间,冰棺四分五裂,秋老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从裂纹扩散的速度可以看出,这并不全是白水集那一戟的功劳,其实秋老之前已经将冰棺弄得快要碎了。 “不,不可能!我明明将你的周身大穴全都封住了!”那人难以置信。 “区区冻气,岂能封得住堂堂秋风剑圣?”白水集趁机捡回了青龙戟。原来秋老早就传音给他,他也知道那人在故意拖延时间,所以将计就计。 那人紧盯着秋老的双手,他的指尖处光芒流转,分明是以功力凝聚出的剑芒。“竟然能从内部破冰,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哼!我也低估你了,水火相容邢玄厚!”秋老举臂横挥,无数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将两旁封着荀芳惠与“惧”首座的冰棺也给击碎了。 “秋风剑圣,名不虚传!”邢玄厚拍手称赞起来。 白水集赶紧扶住荀芳惠,邢玄厚封穴的冻气对他来说并不难解。“水火相容”这个称号,他也曾听说过,此人在清微榜上排在最后,也就是宝应门所排的天下第三十位高手。不过,他的实力明显在“春”、“夏”、“秋”、“冬”四大长老之上,甚至要超过长青寺掌门马凤烟、“集宝盆”倪达安以及“香龙驹”唐云希,看来又是个实力与名次不符的高手。 常言道:“水火不容”,可邢玄厚却号称“水火相容”,今日得见他冻气、炎气一起使用,方知称号的由来。 “今日就好好领教一番剑圣的高招!”邢玄厚催动身法急冲而来,左脚每一步都扬起一股寒霜,右脚每一步则带起一道烈焰。 “此人不仅可以使用两种不同属性的功力,而且明明是对立的冻气、炎气却没有让他的躯体炸裂,可见他必有一套独门的能够调和功力的高超心法!”秋老暗道。 秋老号称“秋风剑圣”,十指皆可为剑,因为对手冷、热两种功力交错使用,应对起来格外麻烦,所以他施展飘雨追风步,只靠剑气攻击。 邢玄厚在左臂凝出冰盾,抵挡着剑气紧追不舍。冰盾碎了就接着再凝一块,虽然一时间无法近秋老的身,但秋老同样也奈何不了他。 “爆炎浪!”邢玄厚见追不上秋老,于是向身后挥摆右拳,右脚下烈焰猛然腾起,轰然炸裂,他借助火浪之力,仿若离弦之箭直射秋老。 秋老大惊,连忙并右手五指,以功力凝出的剑芒足有半尺之长,“无痕剑气”!他的右臂化作一片幻影,刹那之间也不知对着邢玄厚挥出了多少剑,反正冰盾是碎成了渣。 两人的速度已经快得似乎从地面上飘浮起来,身影来回穿梭、碰撞,激烈的打斗声不绝于耳,乱溢的剑气、冻气、炎气甚至将凉亭都给毁了。 趁着两人斡斗,白水集消除了荀芳惠穴位中的冻气 。“凝天冻气”果然比“冬”长老的“肃灵冻气”要厉害许多,要不是他已将“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怕是连解穴都要耗费许久。 另外一边,陶胜均虽然以功力催醒了丰启桓,但对他体内的冻气却是无可奈何。 丰启桓清醒之后,艰难地说:“先救其他人!” “大哥破冰,我来战他!”白水集脚下一蹬,身化白光,斜刺里截住了邢玄厚。 秋老跃至半空,团身而落,就像是个“刺猬”,无数剑气从他身上飞出,“噼噼啪啪”地落在数座冰棺之上。 邢玄厚见状急了,左拳捶地,“冰封大地!”随着他一声怒喝,一股白霜向四周疾速扩散,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凝结,白水集和秋老的双脚都被结结实实地冻在了地上。这一招对邢玄厚自己的消耗也很大,他喘着粗气,许久才站直了身躯。 “妖火焚星!”邢玄厚刚起身就抬起右臂又发出一招,大量火球从拳刃尖端飞出,似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袭向了两人。.九九^九)xs(. 秋老此时才亮出剑来,灵活的手腕挥舞着仙剑对着空中似是穿针引线,织出一片剑影大网,将火球悉数挡下。可是,火球撞在剑上既没有炸裂,也没有消失,只是被弹开,然后绕个弯,再度袭来。 阻挡无用,秋老故技重施,对着火球发出密集的剑气,如此,火球才纷纷爆裂,与剑气一起消失。爆裂产生的威能同样不可小觑,秋老脸上、身上满是焦痕。不过,脚下的凝冰也被炸碎了。 再看白水集那边,果然“太阴冻气”丝毫不弱于“凝天冻气”,他已经破了脚下之冰,正带着火球一路狂奔。 “哈哈,逃不掉的!我这妖火能通过体热差别紧追敌人!”邢玄厚正打算再用同样的招式,却发现白水集突然转向冲着他而来,人到火也到,一阵火焰爆裂之后,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也让你尝尝自己妖火的滋味!”白水集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我本不想用这一招的。”邢玄厚端坐,“不过此招一出,尔等必死无疑!”他的头上突然飞起一物,滴溜溜地旋转着。“水火二分!”随着他一声低喝,他的身躯竟化成一蓝、一红两个虚影,一个笼罩在白烟之中,一个包围在火焰之内,全都看不真切。 以一化二?而且水、火两种功力属性也分开了,这是什么诡异功法?邢玄厚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秋老怔了怔神,恍然长叹:“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异体之人!” 异体,简单来说就是区别于常人的身体。比如“夏”长老的“镜心异体”是脏腑位置左右相反,而邢玄厚的“双脉异体”则是躯体内有两套经脉。 “不仅仅是经脉,我的丹田也有前、后两个!”蓝、红双影一起开口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 原来如此,丹田、经脉都有两套,如此便可互相独立,怪不得邢玄厚可以修炼完全对立的两种属性的功力呢!那这招“水火二分”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见得躯体也有另外一个吧? 还是秋老道破玄机:“你能如此迅速地在两种不同的功力属性之间切换,身体居然还能承受得住,并且看似两道身影,足见你身法与心法的卓绝,以及还有一个珍贵的法宝。再加上你展现出的阵法实力,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何苦非要去追求什么融神丹呢?” “你被奉为当世排行前列的高手就满足了吗?只能说我与你不同!去死吧!”两道身影“腾云驾雾”一起向秋老袭来。 白水集正要上前,秋老却呼道:“退后!” 只见秋老闭目垂首,左掌持剑托于胸前,右手竖起食、中二指,双目紧闭,脚下步履轻盈,飘逸而退,口中念念有词: “秋风气烈, 摧花折叶。 人剑合一, 形神俱灭!” 在此过程中,邢玄厚的两道身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秋老。秋老身上金光大盛,他高举左臂,胳膊与剑竟似乎合而幻为一道巨大的剑影。陡然睁目,满头须发都在气浪中翻涌,此时的秋老,就好像一尊下凡的天神。 “破空斩!”秋老手臂落下,那长剑带着道道虚影劈向邢玄厚那两道身影,两道身影自然是左右散开,长剑看似斩了个空,劈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真是地动山摇,石破天惊。山谷之中隆隆作响,仿佛天地万物都为之震颤。那可怜的凉亭在激荡中灰飞烟灭,小河水浪溅涌,水流竟霎时被切断了,一瞬间可以看到河底。那些冰棺也都被震飞了,在空中就纷纷碎裂开来。幸而白水集在秋老提醒之后就连忙退到了荀芳惠身旁,用身躯护住了妻子,否则她势必会被震伤。 再看秋老面前,地面被劈开了一道足有七、八丈长,一丈来宽的鸿沟,深不见底。人剑合一,劈斩乾坤,这才是“秋风剑圣”真正的实力! 邢玄厚呢?两道身影都不见了,莫非他已经死在秋老这至强的一招之下了吗? 第七百十七章 音律破敌 空中,凌乱飞舞的草叶里,夹杂着一片残破的白纸。施展了“破空斩”之后气喘吁吁的秋老眉头紧锁,盯着那张纸片。 邢玄厚果真没有死,从深沟中爬了出来,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胸前还有一大块血迹,看来受伤不轻。红蓝两色身影已经合而为一,此时的他,左半边身躯散发着阵阵寒雾,头发末梢都凝出冰凌,拳刃蓝光夺目。右半边身躯则冒出火来,发丝冲天而起,拳刃红光耀眼。一人两色,模样看上去十分诡异。 “替命符!”秋老嘴唇轻吐三个字。 白水集心中一沉,怎么把“雪海银狐”给忘了?她虽然不是真的“四圣天师”,但制符之技却是货真价实。可是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雪海银狐”的身影。 “冰焰拳!”那边邢玄厚不敢再给秋老攻击的机会,双拳齐出,凝天冻气在两人之间凝出大量细小的冰针,随着焚天焰气的不断炸裂,冰针一片一片地射向秋老。 秋老先是破冰,然后施放大量剑气,刚才又施展至强绝招,此时已气虚,即便再用《飘雨追风步》,也比不上邢玄厚转个方向的速度。所幸冰针伤不了他,秋老原地纹丝未动,任凭冰针“噼里啪啦”地击在身上。 “好法宝!”邢玄厚赞叹,“看我这招又如何?”他左手拳刃的尖刃突然飞出,尖刃后面拖出的白雾凝成一根长长的冰矛,在推飞冰矛的同时,右拳不忘给它加了一团火。 冰矛的威力可远比冰针强多了,秋老眼疾手快,一剑正劈中矛尖。矛尖的烈火沿着剑身迅速向秋老身上烧去,矛身炸裂开来,冰渣在烈焰之气的推波助澜之下,带着水雾劈头盖脸地砸向秋老。这可真是“水火相容”了,水灭不了火,火也烤不干水。冰渣触及护体法宝,又纷纷炸裂开来,一连串攻击硬生生将护体法宝给击碎了,笼罩着秋老的白雾中顿时多了几抹红色。 “大哥!”白水集知道秋老受伤了,放下刚刚睁开眼的荀芳惠,再度蹿跃舞戟直取邢玄厚。 邢玄厚冷哼一声,只用右手,狠狠一拳对上青龙戟,拳刃与戟相撞,竟使得白水集猛冲之势戛然而止,他就那么停滞在半空,邢玄厚也因为强大的力道而陷入地中一截。戟尖与刃尖迸发出刺目之光,邢玄厚横摆左拳,砸在青龙戟上,凝天冻气顺着戟身向上扩散,与白水集发出的太阴冻气在戟柄中段相遇,两股冻气一白一蓝,来回消长,不分胜负,青龙戟发出:“嘎啦啦”的声响,好像快要断了似的。 白水集落地之后,手上继续拼着冻气,动作挪到脚上,双脚一错就是一道妖力波飞出。邢玄厚早有防备,拔起左脚重重踩下,居然将妖力波踩进土中。白水集在肃灵冰窟中显露过本体,邢玄厚当然早就知道他是个妖族,赞叹道:“妖力惊人!以你的妖灵宝珠为材料,何愁水属性融神珠不成?” 白水集见妖力波丝毫不起作用,只是听见个响,大惊失色,这邢玄厚被秋老劈伤之后怎么实力突然大涨了? “水火同体却催发到极致,他肯定撑不久的!”秋老从雾气中杀出,一剑斩向邢玄厚的胳膊。 邢玄厚改为左拳握戟尖,右拳抵仙剑,用两种功力同时与两人力拼。两人不愿与他互拼功力,却发现手与武器都被牢牢地吸住了,如果突然撤功,势必会被邢玄厚雄厚的功力震伤。 邢玄厚这是逼着两人和自己拼功!他左半身蓝幽幽的,右半身红彤彤的,当中却有一道黑色的界线。这道界线从天灵盖经额、鼻、口、胸、腹绕向后背,皮肤已经溃烂生烟。 白水集有种感觉,这条黑色界线似乎比之前更粗、更明显了。看来邢玄厚修炼多年的身躯,依然纳不住两股已经催发到极点、属性相反的功力。 邢玄厚也不想这样,本指望以一化二之后一举击败秋老,没想到秋老藏着个如此厉害的绝招。水火同体,对躯体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黑色的那条界线其实是坏死的皮肉,等黑线扩散至全身,他也就完了。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在躯体完全坏死之前使两位对手丧失战斗力。杀?他还舍不得,秋老强大的金属性功力让他垂涎,白水集的妖灵宝珠更是极佳的原材,只要和“冬”长老的水属性功力元丹一起炼,势必能熔炼出一颗极品水属性融神珠。邢玄厚的功力为水、火双属,正好需要。 不得不说,邢玄厚两套丹田、经脉的优势是巨大的,虽然因精力有限,修炼速度比一般人要慢,但是一旦小有所成,功力也是其他人的两倍。故而同时与秋老、白水集两人拼功力,他依然不落下风。 另外一边,自冰棺破裂后,四大长老、三大首座以及窦远川陆续清醒。唐云希和马凤烟或许是因为被封太久,依然没有动静。“铁秤砣”田济丰不知为何,也一直趴在河里。 “得赶紧杀了他们!”窦远川一恢复神志就一边呼喊着一边奋力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四大长老冲去,可由于气力不支,刚到四人身前又栽倒在地。 “冬”长老艰难地拿出几张符咒,给自己和另外三个长老贴上。 符咒,又是符咒!四大长老盘腿而坐,符咒上涌出道道光波,在他们身上萦绕,大穴中不断腾起道道白烟。 “不妙!他们在解封穴位!”窦远川喊道。 此时唯有“喜”首座陶胜均可以战斗,他疾步上前,抡起蛇矛扫向四人,却被一道金光所挡,遂无奈地叹道“金身符!” 解封和护体的符咒,无疑是“雪海银狐”给“冬”长老的。对邢玄厚而言,四大长老不过是试验融神珠功效的蝼蚁。难道说,“雪海银狐”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么? 四大长老虽然都身受重伤,可一旦穴位解封之后,就是四个对陶胜均一个。再说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符咒。 陶胜均连忙呼喊刚刚清醒的三位首座:“以音律攻之!我的功力没被封,以我的钹响为主音!” 钹、锣、鼓、磬,四器在手,钹开首音,三器随之,再以长响的法铃相和,四人吟唱之声渐趋响亮。与来时那首平定心神的《禅定法经》不同,这是一曲《混灵诵》,是专门扰敌心智的。四位长老正处于解封穴位的关键阶段,体内功力激荡,不断冲击穴位,试图冲破障碍,故而必须全神贯注,以《混灵诵》攻之正合适。 果然,《混灵诵》入调之后,四大长老尽皆面露困苦之色,头颅不停地颤抖着,身上明显可见鼓起一包,正杂乱无章地四处游走。那正是激荡的功力团,若是冲断经脉、甚至冲毁丹田,四大长老就再无一战之力了。 “嚓”!陶胜均的钹响永远是每句头音,“哐”、“咚咚”、“叮”,“哐哐”、“咚咚”、“叮”,另外三件声器在钹音之后有节奏地响起,可也许是三位首座同样力乏体虚、功力被封之故,他们的状况不比四大长老好多少: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随着陶胜均又一次刺耳的钹响,三位首座齐齐吐出一口血来,这下唇上可真有“血色”了。 《混灵诵》的音律使得秋老与白水集也甚感焦躁,每一次钹响都仿佛重重一拳捶在心头,精神为之涣散刹那,他们可是在和邢玄厚互拼功力啊!如何能分心?邢玄厚却似乎不受音律影响,凝天冻气已经将太阴冻气推到戟柄末端,就快延伸至白水集的手了。焚天炎气也已灼伤了秋老持剑的手。 正当白水集为《混灵诵》焦头烂额之时,余光瞥见河边的荀芳惠忽然坐了起来,心中不禁大喜。 荀芳惠也是被《混灵诵》给惊醒的,她面色凝重,翻手拿出五弦白玉琵琶来。之前白水集已经替她解除了一部分封穴的冻气,此时功力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弹奏琵琶却是足够了。 《五心诀》之声在《混灵诵》的混杂之音中响起,荀芳惠清甜的嗓音就仿佛泥泞污浊中忽然涌出的一股清流,有如天籁。十二律吕以“黄钟”开始,第二律为“大吕”,第三律为“太簇”,第四律为“夹钟”,第五律为“姑洗”,前四律白水集曾在羡水山巅听过,不过与前番不同的是,这次的《五心诀》好像不是为了攻敌。四律过后,白水集感觉如同醍醐灌顶,灵台无比清明。 紧接着,第五律开始了。 “姑洗坐五, 其音应角。 大原野空, 风住云叠。” 然后第六律、第七律接连而来。 “律中中吕, 万物西行。 夏中夜至, 皓月长明。” “蕤宾行七, 律调和缓。 阳光普照, 山川回暖。” 吟到这里,三位首座面色平静了许多,可是,陶胜均的脸却涨得通红,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荀芳惠抱着琵琶站起,一边往白水集这边靠来,一边吟唱第八、第九律。 “八律林钟, 六吕归一。 草木盛满, 丰熟之期。” “夷则第九, 众生既成。 平而法之, 阴气初逢。” 唱完这第九律,《混灵诵》终于停了,陶胜均竟向着荀芳惠冲了过来。 “南吕为宫,” 酉月亨通。 荣极所叹, 泪洒悲空。 第十律一出,陶胜均一头栽在荀芳惠面前三尺之处。远处的四大长老再度昏厥过去。另外三位首座都站起身,向这边围了过来。 荀芳惠强行运功吟唱,终于支撑不住,头昏眼花,瘫倒在白水集脚边,靠着他的腿,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可恶的臭娘们!”邢玄厚怒极,抬脚踢出一股冻气,直袭荀芳惠的天灵盖。 白水集岂会让他得逞,欲以妖力波相抗又恐怕震荡伤了荀芳惠,索性侧身接了这道冻气。 “哈哈,自寻死路!”邢玄厚大喜过望。在他看来,白水集出了一个大昏招,他如果不用太阴冻气与凝天冻气相抗,那必然要受重伤;若他以冻气相抗,手上拼功力肯定落败,最终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天底下女子果然全都是祸害!”邢玄厚想法偏激,“要怪只能怪你心太软,为了一个女子居然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他不给白水集以妖力波反击的机会,脚下不停,接连数道冻气袭向夫妻二人。 白水集自然是用身躯全部挡了下来。另外一侧的秋老可不会用脚发剑气,再说他的双脚先是在销魂花海受了伤,又被凝天冻气冻伤,此时能站得住就已经不错了,无法援助白水集。 好在三位首座终于到了,将荀芳惠给架走了。至于陶胜均,竟然没人管他。 白水集突然大喝一声,太阴冻气猛然爆发,将青龙戟上的凝天冻气悉数驱尽,一阵剧烈的震荡在青龙戟和拳刃之间爆发,秋老与邢玄厚都口喷鲜血飞落在远处。 秋老连胡子和眉毛都被炎气给烧光了,面有焦色,满脸是血。 邢玄厚一样也很惨,气浪崩断了他的左手,他再也没法使用蓝色拳刃了。 白水集虽然只被气浪震退了几步,依然还站着,也没有吐血,但他的脸色却很难看。邢玄厚之前估计错了,他既没有以太阴冻气与凝天冻气相抗,也没有靠肉体硬扛,而是和对付“冬”长老那时一样,用太阴冻气融合凝天冻气! 凝天冻气无疑比肃灵冻气更加狂烈,白水集此时的冻气严格来说已是太阴冻气与肃灵冻气融合后产生的新种太阴冻气,他催动冻气围住凝天冻气,凝天冻气就像是被困于囚笼之中的猛兽,四处冲击,不得已,白水集再度化出白泽本体,浑身青光缭绕。若非他是神兽体质,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其实现在荀芳惠已不在白水集身边,他完全可以将凝天冻气送出体外,即便两股冻气在身前炸裂,应该也伤不至死,但白水集心意坚定,非要融了这股凝天冻气不可:“圣祖曾说过,太阴之水乃寒气之始源,太阴冻气必定能吞噬并融合一切冻气!”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被困在太阴寒潭中八百年,体内冻气功力转为太阴冻气只是个意外的惊喜,可自打吞噬并融合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之后,他就隐隐有种感觉,当初祝融圣祖之所以将他封在寒潭之中,并非是只为了让他受苦而已。 两股冻气还在抗衡,不过凝天冻气已经全然不似刚才那么狂暴,就如同野兽被逐渐驯服似的,凝天冻气渐渐安静下来,最终融入太阴冻气内,化为了白水集的一股功力。 白水集恢复了人形。他虽然付出了不少代价,脸上七窍除了双眼之外,全都迸出血来,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趁着邢玄厚伤重未起,来到他面前,端坐下来,掌覆其丹田,开始源源不断地吸取凝天冻气。 邢玄厚如何甘心?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这时,秋老冷声道:“他若不吸走你的冻气,你根本活不过一个时辰。”他说的确实没错,邢玄厚为了拼功力,将两种属性功力催发至极致,即便有高强心法调节,但依然是两股功力于一体。最后虽然被震开,但运转的功力却未停止,两种功力大有冲破经脉之象。就好似往热油锅内突然泼了碗冷水,想要平息,唯有釜底抽薪。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夫妻二人,尤其是那女子……使得我的大计功亏一篑……”邢玄厚喃喃地怅叹。 “你以为白水集为何先替那女子解除封穴?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么?”秋老道,“解穴之后,就会成为敌人的目标,如此反而会置她于险境,而且她还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那还不如让她和马凤烟、唐云希一样继续昏迷,至少暂时安全。” “你的意思是……” “三弟他早就发现‘喜’首座是你的内应了!” “不……不可能!那女子分明是被四大首座的音律所惊醒……” 荀芳惠道:“没错,我起初确实不知‘喜’首座是叛徒,我是从音律中听出来的。‘喜’首座以响钹引领音律,却故意打乱节奏,其他三位首座虽然觉察到音律混乱,想要纠回本奏,可无奈只有‘喜’首座功力未封,锣、鼓、磬三音根本压不住钹响。如果抢奏首音,反而会使节奏更加混乱,于是他们只能尽量弥补节奏之乱。这也给我从容唱曲赢取了不少时间。但归根结底,还是得归功于夫君先解了我封穴的冻气,否则后面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她一边娓娓述说,一边温柔地望着白水集。一场莫名其妙的姻缘,正随着两人的生死历险变得越来越甜蜜。 邢玄厚依然不信:“可是……他是如何料到四大首座最后……会以音律攻击的?又是如何料到……‘喜’首座会在音律中……动手脚的?” “那是我传音告诉他的。”秋老道破玄机,“按照事先预想,如果‘喜’首座公然显露叛徒身份,他首先得制服白水集,以白水集的身手,他肯定敌不过,唯有此技可以不动声色地伤人于无形。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所有冰棺皆破,我自己解了封穴,四大长老有解穴符咒,而且为了你炼丹之故,这些人杀又杀不得,但是一切都不妨碍他在音律中搞鬼的计划,反而可以一举伤及所有人。如此正中下怀。”顿了一顿,秋老又道,“不过,我只是提醒了三弟一声而已,他却早已成竹在胸,想好了对策。没想到弟妹精通音律,自此当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于他人立场思利己之事,‘秋风剑圣’果然厉害……”邢玄厚总算是服了。 这时,趴在地上的陶胜均连连咳嗽起来,他毕竟没受什么伤,只是被《五心诀》给扰晕了而已。他刚一起身,秋老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七百十八章 心术不正 “且慢杀他!”“怒”首座索江涯满面怒容,“我有话要问个明白。”他走到陶胜均面前,先狠狠抽了他一嘴巴:“我们兄弟一场自不必说,马掌门和长青寺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陶胜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常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阴郁。“想不到你将《摧天》心法提升至第七层,居然没死。” “呵,这还得感谢那个姓邢的。”索江涯瞥了邢玄厚一眼,“他用冻气冰住了我和‘秋’长老,还封了我的功力,倒是替我保护了身体。” 陶胜均沉默片刻,摇头道:“原来如此,你死了就没法炼火属性融神珠了。” “融神珠……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背叛大家的吗?”索江涯问。 陶胜均平静地回答道:“没错。” “哀”首座温泽恺慨叹:“你的实力已经不弱了,我们长青寺四大首座名满天下,你难道非要登上《清微榜》不成?” “你们又知道什么?”陶胜均轻蔑地笑道,“你们可知八大帝皇的实力为何牢不可憾?正因为他们当初炼化了八颗神奇的妖灵宝珠!这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搜寻极品妖灵宝珠,但无一可与八大帝皇当初所化的宝珠相比。直到遇见邢兄,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就为了融神珠而肆意杀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惧”首座丰启桓怒骂。 邢玄厚忽然插言:“其实你们有所不知,炼融神珠的局限非常大,非得有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才行。过去我杀的都是大三槛的山匪,实力太弱,唯有‘集宝盆’……咳咳咳……”说着,他又吐血不止。 索江涯纳闷不已:“神奇的妖灵宝珠?既然得了高品妖灵宝珠,化了就是了,还炼什么融神珠?”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无法直接化丹。”陶胜均道。 “我想起来了!”丰启桓忽然惊呼,“许多年以前,马掌门曾经购得一枚奇怪的妖灵宝珠,不仅无法化丹,也感觉不出功力属性,你们还记得吗?” 索江涯点点头:“记得,好像是颗黄色的妖灵宝珠。当时我还笑话他呢,那么聪明的人,居然被奸商给耍了,买回来个无用的妖灵宝珠。” “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邢玄厚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激动。 陶胜均接话道:“邢兄有一颗,马掌门有一颗,‘雪海银狐’有一颗,四大长老从血骨坛抢来一颗,‘集宝盆’有一颗。恰好五行俱全,天底下应该只有这五颗神奇之珠,不对,应该说只剩下这五颗了。遗憾的是,‘集宝盆’那一颗火灵宝珠太小,即便邢兄把‘集宝盆’的元丹补炼于其中,还是比另外四颗略逊一筹。” “所以就看中我的火属性功力了是吗?”索江涯问。 “那神奇的妖灵宝珠加上同属性修真者的元丹,经邢兄融炼之后即可化丹,而且和人类化丹时一样,那五颗妖灵宝珠就仿佛丹田,所融人类元丹品质越高、数目越多,所成的融神珠就越强!” 这不正是邢玄厚之前所说的“反化丹之道而行之”吗?原来融神珠的融炼过程,就是在给五颗神秘的妖灵宝珠化人之元丹。 “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岂是那么容易化的?”白水集终于睁开了眼睛,融合了凝天冻气的他精神抖擞,连伤势似乎都好了几分,“圣祖大人妖力极强,若不是他们在妖灵宝珠上留下禁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化丹爆体而亡呢!” 众人都愣住了。原来那五颗神奇的妖灵宝珠,正是来自于五行圣祖! “因为祝融圣祖,我的冻气才转为太阴冻气,之前又吞了‘冬’长老以共工圣祖妖灵宝珠炼成的肃灵冰源……圣祖大恩,承蒙至今,实乃我白泽之幸。”白水集瞅了一眼邢玄厚,“倒是你,不知走了什么运,竟误打误撞发现了消除部分禁制的方法,幸好还没来得及祸害好人,也未将炼融神珠之法外传。” “啊……原来融神珠依然不是那五颗妖灵宝珠的极限……”邢玄厚惆怅至极,“融炼之法也不可能外传,除了我这样双脉异体而且恰好功力为水、火双属的人之外,没人可以做得到……”看来他战前和白水集所言还真不是狂妄之语。 “大哥,此人虽有恶行,但好在所杀之人都是匪类。我看就废去他的功法,留他一条生路吧。”白水集对秋老道。 秋老心慈,点头同意了。 被白水集吸走狂躁冻气之后,邢玄厚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他还算识相,先谢了白水集的救命之恩,又谢了两人的饶命之恩。 “他不是抓了马掌门和唐公子吗?又纵容四大长老作恶,留他性命实在太便宜他了!”索江涯气得咬牙切齿。 “若从头到尾都是此人作恶,着实当诛。但其实他只是从‘集宝盆’手中接管了万宝山庄而已,马掌门和唐云希不是他抓的,而是‘集宝盆’所为,想必也是为了融神珠之故。‘集宝盆’已死于他手,也算是一件好事,四大长老应该是从‘集宝盆’死后才归于他麾下的。”秋老道。 邢玄厚感激道:“剑圣明见,的确如此。” “那这个家伙呢?”索江涯瞪着陶胜均。 “那是你们长青寺自己的事,我等不便多言。”秋老自然有分寸。 索江涯问另外两位首座:“你们的意思呢?” “杀!”温泽恺与丰启桓异口同声。 “且慢!”陶胜均突然喊道。 索江涯警告他:“你别以为我们功力被封就杀不了你。你若敢造次,白公子可以替我们出手。” 陶胜均摇了摇头:“我只求死个明白。先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荀姑娘精通音律,识破我的阴谋,我心服口服。可剑圣与白公子都早已发现我是内应,我想知道原因。” 秋老伸出手指:“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全力对敌,这是其一。 在‘化骨火炉’,他人正险吊在坑沿,你却不去施救,待‘惧’首座以磬音扰乱‘夏’长老,致使他落于下风之际,你却‘适时’地想到了出‘火炉’的方法,引得‘惧’首座转而攻击法阵,从而保住‘夏’长老不被我杀死。之后你又利用‘哀’首座与‘夏’长老的仇恨,故意引我们先走,留下两人单打独斗,给邢玄厚以抓人的机会,此乃其二。” 白水集接话道:“在‘天刃厨房’,‘怒’首座破开墙壁之后,‘秋’长老就停止隔墙发功了,这时,闸板隔断内的‘剁肉刃’应该已经停止了才对,可你却说:‘金身符失效,快顶不住了!’由此可见,你在撒谎,你压根就没遇到任何危险,因为‘秋’长老不可能对同伴出手,他把你单独隔断在一处也就理所当然了。此乃其三。” “都是捕风捉影,纯属巧合罢了!”陶胜均依然不服气。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光凭这些疑点的确无法确定你是个叛徒,真正引起我警觉的是你在‘肃灵冰窟’中露出了一个最大的破绽:你明明一开始就被‘冬’长老给封在冰中,而且你还说了在冰坨之中听不见声音,可是你破冰出来之后,却准确地说出了‘冬’长老的冻气叫做‘肃灵冻气’,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个名字的?” 陶胜均狡辩:“四大长老并非无名之辈,事先听说过也不算稀奇吧?” “你果然忘记了,我后来故意问了你一个问题:‘不知四位首座此行之前是否调查过‘集宝盆’和四大长老的功法路数?’你的回答证实了我的怀疑。” “啊……”陶胜均恍然大悟,双眼暗淡无光,“你好有心计!” “去死吧!”索江涯手起斧落,自此世上再无“喜”首座,“其实从你决定背叛大家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下面好好地忏悔吧!”他虽然怒容满面,眼中却闪着泪光。 “哀”、“惧”两位首座皆是一声叹息。 “对了,那个‘雪海银狐’呢?”白水集问邢玄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未等邢玄厚回答,秋老忽然箭步冲到一人身前,将剑扎进他的腹部。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被刺伤的竟然是“星影”窦远川。 他捂着肚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这时,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声!秋老果然没有猜错! 秋老肃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消息如此灵通,连我当初与‘四圣天师’魏姑娘在新唐城偶遇之事都一清二楚,可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表演依然有几处纰漏。” 白水集问道:“大哥早就发现‘魏伶卿’是个西贝货了?” “那是当然。”秋老微微一笑,“当初我与魏姑娘偶遇之时都遮掩了相貌,因为一份珍贵的药材言语相争了几句,从话语口气就能看出,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而且在‘快刀密道’中,当田济丰说出你击败了‘聚灵郎中’之时,三位首座尽皆惊讶无比,此假‘天师’却毫无反应,可见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此事只在我们行动前商议时提到过,除了窦远川和田济丰之外,再无外人知晓,而那时不在场的只有窦远川一个人,一切也就明了了。据我估计,她是为了给我们贴上动过手脚的符咒,不能再继续伪装成窦远川,于是就冒充另外一位榜上有名的符咒高手。刚才四大长老拿出符咒时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想必是她佯装摔倒时暗中交给他们的吧?” “大哥……你真是太聪明了!”白水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你当初怎么会找来一个假的窦远川?真的窦远川又在何处?” “怕是世上根本就没有‘窦远川’这个人。她一直身扮两角,‘星影’和‘雪海银狐’其实是同一个人。不过有一事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与‘春’长老全力相斗呢?”秋老也正是想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一剑捅死她。 “雪海银狐”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邢玄厚替她回答了:“她是想在暗器上和‘春’长老一较高下,顺便也检验一下融神珠的功效。我承诺过,第二次炼成融神珠之后给她一颗。” “原来如此。”秋老毫不留情地拔出剑来,“雪海银狐”倒地,死了。 “既擅暗器,又精符咒,单靠哪一项都能荣登《清微榜》,可惜心术不正。”荀芳惠惋叹。 “此女城府颇深,看似为了融神珠对我言听计从,实则暗怀鬼胎。如今看来幸亏没有第二次炼成融神珠,否则她必然会联合四大长老对我不利。”邢玄厚可谓是后知而后觉。 “以后你永远都炼不成了。”白水集抬手要废去他的功力。 邢玄厚却喊道:“等一下!此时废了我的功力,那几颗圣祖妖珠怎么办?即便你们杀了四大长老,妖珠自发凝结的过程中会损失许多功力,反正我的火属性功力还在,不如让我替你先炼好融神珠吧,以谢饶命之恩。四大长老尚未完全解封功力就被荀姑娘的琵琶曲震昏了,只要白公子消耗少许冻气重新封住即可。” 白水集觉得他的建议不错:“也好,四大长老罪大恶极,的确该死。” “可惜了,五行妖珠中唯独少了土属性。”邢玄厚坐起身来。 “‘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分别化了木、火、金、水四属性的融神珠,那颗土珠,你应该是给‘喜’首座了吧?”白水集走到了陶胜均的尸体前。 邢玄厚见他又猜对了,暗暗赞叹。“没错,可惜他未封功力身先死,已经无法炼融神珠了。” “那可未必,以‘喜’首座的心机,他岂会轻易去化从未听说过的融神珠?”白水集的视线落在了尸体手指上的储物戒指上,“否则他的实力又岂会只有这些?” 将戒指认主之后,白水集自得地一笑,果真从中拿出来一颗土黄色的圆珠。 “还有一点缺憾,火灵融神珠并不完整,我本想利用马掌门高超的火属性功力填补,如今也不可行了。”看来邢玄厚是个苛求完美的人。明明自己只需要水、火两种属性的融神珠,偏偏非得炼出五行一套来,而且还一直因为火灵融神珠的不完美而耿耿于怀。 白水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大笑道:“无妨,我知道如何填补火灵融神珠!” “此话当真?”邢玄厚又兴奋起来。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把我二哥、马掌门还有‘铁秤砣’给弄醒。” “唐公子和马掌门都是因为被冰封太久,冻气入体太深所致,过些时候自会清醒。至于田济丰……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秋老忽然叹道:“应是‘雪海银狐’杀的,想必是他在‘快刀密道’中对‘雪海银狐’有什么不轨之举。此人不能说是个恶人,可惜实在是太好色了,‘色’字头上一把刀,终究还是因此而丢了性命。” 荀芳惠不禁回想起在“化骨火炉”时田济丰对她的无礼之举,气得涨红了脸,远远对着尸体啐了一口:“死有余辜!” 随后,白水集先将四大长老再次封入冰坨之中,并送回“肃灵冰窟”暂放,又为唐云希和马凤烟解除了封穴的冻气。 险恶的“万宝山庄”之行,自此终于结束。 …… 再说萧天河这边。自白水集夫妇离开之后,他怅然若失。羡水铸造赛结束后,费徒空亦被丹幽帝皇房瀚兴视为上宾,与何天遥一样备受优待。按照房瀚兴的意思,新的天绝塔已在群山中开始秘密开建。为了兑现承诺,萧天河于白水集夫妇离去数日之后,与天遥、费徒空以及房瀚兴道了别,启程前往太玄洲皇都——从乌城。 从羡水城至从乌城路途遥远。萧天河甚感寂寞,打算从孟章界中召一位妖族出来同行。此时,七位妖族已经可以适应轻微界的威压了。七人之中,当属有火属性圣祖妖珠相助修炼的烈炎虎——雷啸炎实力最强,可是他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而敖睚眦、石灏明又因为在雨田小寨显露本体消耗了不少妖力,汤元星也在修炼的紧要关头,所以萧天河并不打算打扰他们。在三位姑娘之中,杨月玫太活泼,黎翠嫣太妖娆,唯有白樱雪优雅文静,正合适做伴。 一男一女同行,俨然像是一对小夫妻,两人为免招惹是非,干脆就以夫妻相称。白樱雪是头一次在清微界行走,倍感新奇,正赶上秋高气爽的好时节,两人一路游玩观景,十分惬意。 这一日,两人途径一片郊外野林,微风轻拂,送来阵阵飘香。白樱雪抬起鼻子使劲嗅了嗅,满脸陶醉之色,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香气。 “要进树林去看看吗?”萧天河问。 “当然!”白樱雪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萧天河目睹她轻袅的白色身影,暗暗笑道:“到底是个小兔子……” 白樱雪的本体是月德兔,是妖族之中少有的兔类,更是罕见的驱虫兔族,其驱虫之技与执明界的玉灵鼠——令狐瑞、遮星蝠——罗静波不相上下。 也许是对毒虫天生的敏感,白樱雪进了林子之后就找了根树枝,边走边挖。 萧天河跟了过来:“怎么,你认得清微界的毒虫?” “大赤、禹馀、清微三界的虫类都差不多,除非是像虫部振微十六堂那些可以修炼的虫妖,其他小虫即便有差别也是大同小异。”说着,白樱雪用树枝挑起一条蜈蚣,“你瞧,虽然颜色、花纹有所不同,但毕竟还是蜈蚣,你总不能管它叫‘蚯蚓’吧?” 那蜈蚣五彩斑斓,在树枝上卷来卷去,萧天河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快收起来吧!” 白樱雪腰上斜挎着一个带盖的竹篓,正是她沿路收集虫子用的。她将蜈蚣放进竹篓之后,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看看日渐黄昏,萧天河提醒道:“别太深入了,还得赶路呢,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镇,我们就得露宿野外了。” “这里的桂花香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去看看就走。”白樱雪完全被花香给吸引住了。 怕耽搁时间,白樱雪不再挖虫,加快了步伐。萧天河没有她的速度快,在后面远远跟着。前方隐约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看来附近有条小河。 前方白樱雪的白色身影忽然停住了,随即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第七百十九章 性情中人 那声尖叫并不是白樱雪的声音。萧天河拨开草丛快步上前,发现站在小河边上的白樱雪满脸通红。 “怎么了?”萧天河没发现附近有任何异样。 “真是无耻之辈!”白樱雪咬紧一口玉牙。 萧天河莫名其妙:“刚才惊叫的人是谁?” 白樱雪指着小河对岸的空地:“刚才有一男一女,在那里……在那里……”她欲言又止。 萧天河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可是在行苟且之事?”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白樱雪啐道。 “又不是大庭广众,说起来还是你撞破人家的好事呢!”萧天河甚觉好笑,“赶紧走吧!” “站住!”这时,远处的树影里走出一位男子,衣衫稍显凌乱,满面怒容,走到河边指着白樱雪喝骂:“呔!你这女子好生无礼!” 萧天河打量了一下,男子油头粉面,体形稍胖,面团似的脸,五官倒是清秀。若是再瘦一些,应该是个俊朗之人。 “是你二人不要脸面,怪谁?”白樱雪回嘴道。 “这里又不是城镇街道,本应无人才是。再说我们先来此处,你是后来闯入,不道歉也就罢了,还要争辩?”男子更生气了。 白樱雪针锋相对:“若不想被人发现,回自己家去!这里是荒郊野外,又不是你自家之地,何来‘闯入’一说?”原来她生气时嘴皮子这么利索。 “既然被你撞见,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亮出一把刀来。 白樱雪毫不畏惧:“怕被撞见,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夫妻关系。” 萧天河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连忙将白樱雪拉到身后,打起了圆场:“这位兄台,切莫动怒,是我们失礼了。” 男子瞟了他一眼:“她是你什么人?朋友,姐妹,还是妻子?” 萧天河按照事先与白樱雪的约定回答:“妻子。” “既是夫妻,想必也能理解男女感情之事。萍水相逢,道个歉也就算过去了,何必咄咄指责呢?”男子收起刀来。 “万分抱歉。”萧天河赔笑道,“不过林中生有毒虫,兄台在这里释放情怀……真乃性情中人啊!” “小小虫子有何惧哉!这里花香水清,景致怡人,二位于黄昏时分深入林中,想必也是心怀同样一番‘美’意吧?”男子轻笑。 萧天河顺着他应道:“哈哈,果然瞒不过兄台。” 白樱雪本想反驳,见萧天河竟承认了,只得红着脸暗暗啐了一声。 “既然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男子转身冲着林中招呼,“出来吧!” 大树后面走出一位羞答答的女子,衣服装束与男子相近,长相还算漂亮。 就算长得再漂亮,白樱雪也认定她是个不顾廉耻的女子,不禁嗤之以鼻。 “相逢一场,不如同去喝一杯,如何?”男子邀请道。 白樱雪冷冷地回答:“我们还要赶路。” “此处距离最近的村镇也有数个时辰的路程,你们若是赶路怕是后半夜才有地方落脚了。”男子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兄台。”萧天河拱手道。 见萧天河应了,白樱雪十分不满,低下头,撅着嘴。 “好,你们在此稍待,我们去取些东西就来。”男子和那女子一起走回了林中。 待两人身影消失,萧天河逗白樱雪:“生气了?” “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打交道?低声下气的,让人好不气恼!” “哎,别这么说,毕竟是咱们鲁莽了。这里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二人衣着又相似,我估计,他们应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 “那又如何?同是宗派弟子,那两人就不是夫妻,而是师兄妹了。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更显无耻。” “也没规定师兄妹就不能结成道侣啊!本该只是两人的私事,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被我们撞见。即使我们不说出去,毕竟不光彩,那人恼羞成怒也属正常。就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局面,你觉得他会轻易放咱们离开吗?” 白樱雪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你还怕他不成?”的确,以萧天河独有的本事,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我是寻思他二人在此,说明宗门离得也不远,万一闹将起来,横生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和解也好,打消他的疑虑。” “所以你故意承认……”白樱雪又羞红了脸,“早就听杜姐姐说你不正经,果然如此。若是让叶姑娘知道了,我如何说得清楚!早知道就和你以兄妹相称了。” “杜怀柔?那个家伙居然还说我,也不知道谁不正经!”萧天河啼笑皆非,“再说我们在大赤界就认识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白樱雪正色道:“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先留下我们,然后回宗找帮手,伺机灭口?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去贪那杯酒水了。” “放心,他们若是要灭口,必定时刻盯着我们以防逃走,哪里还会留我们在这儿?” 不一会儿,那一男一女果真回来了,两人手中分别捧着一个大木箱。 “在下宁延平,这是我师妹聂芳蓉,我们都是饮空观弟子。今日我宗大部分弟子都跟随掌门去山里祭祖了,二位若不嫌弃,就在我宗内住一晚吧。”男子挺热情的。 “让二位见笑了。”聂芳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啊,原来是饮空观门人,失敬!”萧天河记得,饮空观是魔道四大宗派之一,掌门也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 “你那箱子里,可是桂花蜜?”白樱雪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正是她之前嗅到的那股特殊的桂花香气。 “正是,姑娘好灵敏的嗅觉!这片山域有一种专采桂花粉的小蜂,酿出的蜜特别香甜,而且还有败火、清毒、安神之效,可是炼丹的珍贵药材呢!我二人今日来此,正是为了……为了采集蜂蜜。”说着,聂芳蓉面露红晕,为掩饰尴尬,她打开了木箱,拿出一个已经灌满了蜂蜜的丹瓶,递给白樱雪,“姑娘尝一尝吧。” 白樱雪打开瓶子嗅了嗅,又倒了一点在口中,面露喜色:“真是好蜜!不知聂姑娘能否带我去看一看那采蜜的小蜂?”她竟然连通报姓名都给忘了。 聂芳蓉欣然同意,引着白樱雪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宁延平与萧天河目送两人背影直至不见,相视一笑。 “到底还是女子与女子之间好说话。”宁延平拱手笑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萧天河报上名后,两人边走边聊。 原来最近几日是饮空观纪念本门祖师的大日子,宗内只留下少数弟子看守,其他人都跟随宗主进入深山,祭拜数日之后才会回宗。 萧天河好奇地问:“祖师牌位不都是在宗内供奉着吗?为何要去山里祭拜?” “其实这里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宗门之地。原先的旧址因为早年间一场地震彻底毁了,后来我们举宗迁徙至此,所以门内弟子对现在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归属感。掌门带领宗内子弟前去山域中最高的山巅,祭天、祈地、拜祖师爷,祷念有朝一日能迁回去。可惜原先的山都塌了,只剩一堆乱石,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宁延平叹道。 稍稍了解了一番饮空观之后,萧天河忍不住问起了今日之事。 宁延平无奈地讲述,聂芳蓉其实是宗内一位长老的女儿。两人两情相悦,偏偏那位长老有些势力,性格又固执,不顾女儿的心意,一心只想把她许给宗主的儿子。宁延平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指望着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能让长老改变想法。“其实这次我是出宗办事提前归来,才有幸和聂师妹相会。否则,聂长老才不会让我们俩有机会独处呢。只是宗内不可肆意妄为,万一被人发现可就糟了,于是我们趁机出宗幽会。等师妹豆蔻怀胎,有了我的孩子,聂长老应该就不会再强求了吧?退一步说,即便他还是不肯松口,也没有人会要有孕在身的师妹吧?最后他只能把师妹许配给我。”宁延平美滋滋的。 “你就不怕聂长老知道后雷霆盛怒,将你逐出宗派,逼聂姑娘终身不嫁,把你的孩子当成孽种打掉?” 宁延平望向萧天河的眼神十分复杂:“应该不会吧?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萧天河笑了笑:“希望不会。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感情受阻,为何不携手私奔呢?躲在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享受人生幸福。即便若干年之后再与聂长老相见,孩子都好几个了,相信他也无可奈何。那才是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饭’,你现在这种行为在聂长老看来完全就是‘奸骗’,他知道之后不杀你都是好的了。” “这……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私奔,可是以后的修炼怎么办?再说聂长老知道我拐跑了他的女儿,岂会善罢甘休?再加上为情而私奔是有辱宗门之事,估计饮空观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你设想的那种情况……恐怕难以实现。我只希望师妹怀孕之后,掌门和聂长老为了遮丑,索性成全我们算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一死,能得师妹钟情,我这辈子也算值了。”宁延平惆怅万分。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奈。他的计划虽然有些荒谬、有些下作,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起来,能有这等魄力的人也不多见。 “那就预祝宁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萧天河送上祝福。 “谢谢。能像你们小两口一样就好了,唉……”宁延平看向萧天河的眼神满是羡慕。 其实萧天河何尝不惆怅?飞升许多年了,血骨坛、宝应门也找了好久了,叶玲珑依然杳无音信。“玲珑啊玲珑,你到底在哪里?”萧天河心中暗叹。 接着,宁延平又问了问萧天河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投机,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山谷前。饮空观就座落在谷口,连接左右两山,可以说,山谷完全变成了饮空观的后院。 “这里本来是个荒弃的小镇,后来慢慢改造成现在这样的。”宁延平解释道。 在大门前等了没多久,聂芳蓉和白樱雪也回来了。看见宁延平后,白樱雪向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想必是路上也从聂芳蓉那里了解了两人的苦衷。 据宁延平说,在祭典期间,宗内只有二十多个弟子看守。进宗之后果然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四人沿着小路上了西山山坡,进了一座大院。院中有一口井,井旁还挂着一口大钟。宁延平向两人介绍:“这里本是荒镇的山神庙,稍微改了改就住下了。” 萧天河问他:“你也住这个院子里?莫非聂长老就是你的师父?” “聂长老是我师伯,连师父都要听他的,否则师父也许还能替我说几句好话。”宁延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今晚就住大钟后面的那间房吧,那是我师兄的房间。他外出办事去了,还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宁延平!你好大的胆子!”正屋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位满面怒容的长须男子走了出来。 “爹!”聂芳蓉花容失色,“你不是去山中祭拜了吗?” “住口!我没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 “师伯!”宁延平满头冷汗,战战兢兢地恭拜。 聂长老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宁延平疼得哼哼唧唧,站不起来了。 聂芳蓉赶紧伸臂护在心上人身前:“爹,你别怪宁师兄!是我愿意的!” 聂长老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当即重重一耳光,扇得聂芳蓉眼冒金星,脸上五个指头的红印逐渐清晰。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各自暗叹:“好狠的父亲!” “说!你们两个刚才干什么去了?”聂长老斥问。 “我去林中采集桂花蜜,宁师兄担心我一个人拿不了,就随我同去帮忙……” “还不说实话?我都问过了,你离宗时是未时二刻,采这两箱蜂蜜需要两个时辰?”聂长老又是狠狠一记耳光,可怜的姑娘,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白樱雪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拱手道:“聂长老请息怒。聂姑娘是因为遇见我们才耽搁了,你不要怪她。” “你是哪里来的?此乃我自家之事,外人休要多管闲事!”聂长老对白樱雪也吹胡子瞪眼的。 “就算是家事也别打人呀!聂姑娘多可怜,她可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不心疼?”白樱雪蹲下身搂着聂芳蓉,轻轻替她揉着被打肿的脸蛋。 “滚开!再啰嗦我连你也一块儿打!”聂长老可真是个暴躁的家伙。 白樱雪生气了,抬头冷眼瞪着聂长老。 聂长老还真扬起手来,萧天河赶紧上前作揖:“聂长老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若换做别人如此嚣张跋扈,萧天河早就出手了。可此人是饮空观长老,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聂长老真是逮谁凶谁:“你又是什么人?我都说了少管闲事!你嫌命长了么?” 萧天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回道:“我是步皇的朋友!” 太玄帝皇步重芳,他的朋友自然没人敢惹。 聂长老果然吓了一跳:“步皇?你是说太玄帝皇步重芳大人?” “正是。” 聂芳蓉都停止了哭泣,吃惊地瞪大婆娑泪眼望着萧天河。 “哈哈哈!”聂长老抚须大笑,笑声恐怕连整个饮空观都能听得见,“你这种毛头小子会是步皇的朋友?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萧天河没有争辩,而是将步重芳给他的那柄短匕拿了出来。匕首上一面刻着一个“步”字,另外一面刻着一个特别的图纹。 “快给我看看!”聂长老一边说一边抢了过去,颠来倒去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长吐了一口气,“没错,这花纹正是太玄帝皇的徽印,看铸技也确实是出自太玄宫铸匠的手笔。小子,你这匕首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步皇亲手给我的。” “哦?那你应该是见过步皇咯?我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步皇大人了,不知他老人家功力是否又精进了?” 萧天河笑了笑:“看来聂长老还是信不过我。步皇根本就不是‘老人家’。”而后,他准确又详细地形容了步重芳的相貌,使得聂长老彻底相信他不是偷匕首的盗贼,而真是步重芳的朋友。 而且聂长老猜测,萧天河不仅是步皇的朋友,还不是一般的朋友,否则步重芳绝不会赠予他刻着帝徽的匕首。刻着帝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把匕首本是步重芳自己用的! 从此开始,聂长老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先是客客气气地询问了萧天河与白樱雪的名字,然后为之前的粗言鄙语向两人道歉,最后还盛情地邀请两人进屋一叙。 这会儿,萧天河又替那对“苦命鸳鸯”求情,聂长老欣然表示不再追究,对女儿道:“起来吧,今日看在萧公子与白姑娘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 聂芳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总是凶巴巴的父亲吗? 墙边的宁延平揉着肚子站起来之后,聂长老招呼他:“你和蓉儿先陪着二位贵客,我去附近的镇上去买几坛好酒。” 宁延平说过,此处离最近的村镇也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可算不上“附近”。萧天河忙说不用,可聂长老哪里肯听?叮嘱聂芳蓉务必将两位客人留下,然后他匆匆飞离了饮空观。 聂长老走后许久,聂芳蓉和宁延平依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仅是因为聂长老态度的巨幅转变,也因为萧天河“太玄帝皇的朋友”这个身份。 “没想到令尊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呐。”萧天河打破了沉默。 聂芳蓉眨了眨眼睛:“萧公子,现在就剩咱们四个,还望如实相告。你果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 萧天河点点头。 聂芳蓉和宁延平对视一眼。 “太好了!”宁延平喜上眉梢,握住心上人的手,“有步皇的朋友替我们说情,师伯他肯定会同意咱俩双修的!” “嗯!”聂芳蓉也兴奋得连连点头。 “我看未必!”白樱雪给两人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第七百二十章 错情谬爱 宁延平和聂芳蓉寄希望于聂长老能够看在萧天河的面子上同意两人双修,但白樱雪却觉得不太可能。 “白姑娘,你不了解聂长老,他可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平日总是板着一张凶脸,除了对掌门之外,极少见他面露笑意。但是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得知萧公子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之后,他一连笑了几回了?”宁延平道。 就连聂芳蓉也说:“没错,不怕二位笑话,我爹他对我都从来没有像对萧公子这等好态度。还是劳烦萧公子替我们说说情吧,反正我爹也不知道我们是偶遇,到时就说我们早就相识,你们夫妻今番是特意来饮空观探望我们的。” “说情小事,乐意效劳。只是这结果嘛,也许不会像你们预想得那么美好。”萧天河与白樱雪一样不抱乐观,“尽管令尊对我态度不错,但这种儿女私情,他应该不会听我的。” “先得知道掌门公子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很中意你吗?”白樱雪问。 聂芳蓉摇了摇头:“嵇师兄对我和对其他人一样,都很客气。此事掌门也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她苦笑一声,“若是掌门父子都同意,以我爹的强硬性格,我恐怕早就被逼成婚了。现在弄得我爹总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好像我没人要,硬要塞给人家似的,甚是丢脸。” “也许掌门是不好意思驳令尊的面子。唉,既然别人不愿意,何苦非要如此呢?”萧天河真替聂芳蓉感到不值。 “谁说不是呢?”聂芳蓉又委屈得泪光闪闪。宁延平握住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我有一事不明。”萧天河问道,“令尊已经贵为长老了,为何还非得把你嫁给掌门公子不可?恕我直言,令尊也许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但趋炎附势也得有所图才对啊!他总不能指望着掌门把位置传给他吧?” 聂芳蓉和宁延平都愣了,他们俩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白樱雪猜测:“也许是为了聂姑娘以后能在宗里吃得开?毕竟嫁给掌门公子嘛,别人自然得尊她一等。” 萧天河反驳道:“那‘长老之女’的身份就吃不开了吗?况且如果现在聂姑娘在宗里不受尊敬,恐怕也是聂长老造成的。此外,我觉得一个能置女儿终身幸福于不顾的父亲,是不会替她的将来考虑那么多的。”说到这儿,他下了定论:“聂长老一定是为了他自己。” 房中陷入了沉默,聂芳蓉落寞地看着桌上的烛灯出神。 “总而言之,我先替你们求情试一试,说不定令尊会满口答应呢。”萧天河安慰她。 聂芳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气氛太沉重了,于是萧天河转移话题,四人闲聊了一阵后,聂长老赶回来了。 一进屋,他就从储物法宝中拿出几碟下酒好菜,在桌子上铺张开。“山野小镇,珍馐不多,只能赶出这几道菜来,见谅。”他满脸堆笑。 破天荒头一遭,他也招呼聂芳蓉和宁延平一起入座。酒过一巡,他问起萧天河与太玄帝皇步重芳相识的过程。萧天河将在羡水山巅的事粗略说了一遍。当听说萧天河还有个弟弟成为了丹幽帝皇房瀚兴的座上宾时,聂长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聂芳蓉与宁延平对视一眼,桌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萧天河的来头居然这么大,他越是受聂长老尊重,促成两人美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聂芳蓉不失时机地故意“透露”,萧天河“夫妇”是她和宁延平的“故友”。聂长老知道之后,更是兴奋得红光满面,频频举杯。 火候到了。萧天河装作早就知道宁、聂二人两情相悦,询问聂长老打算何时让两人成婚,并声称到时必来贺喜。 聂长老的盈盈笑意忽然全都消失了,宁延平和聂芳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实不相瞒,我本打算让小女与掌门之子成婚。”聂长老说着,看了看聂芳蓉,“不过念在她费尽心思竟然寻到一个步皇大人的朋友来说情,也罢,我就不强求她嫁给掌门公子了。” 宁延平和聂芳蓉大喜过望,两人相视而笑。 萧天河正要拱手称谢,聂长老却继续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萧公子能答应。” “好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必当竭尽所能。” “我希望萧公子娶了小女。”聂长老此言真是有如晴空霹雳,惊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爹,萧公子的妻子不就在……”聂芳蓉刚说了一句,被聂长老瞪了一眼,吓得不敢说了。 “请恕在下实难从命……”萧天河说着,悄悄捅了一下白樱雪。 白樱雪连忙佯装生气:“聂长老,你这是何意?是要拆散我们夫妻不成?” 聂长老抚须大笑:“行了,你们都不要再装了。以我的阅历,难道还看不出来么?萧公子与白姑娘根本就不是夫妻!” “这……聂长老何出此言?”萧天河不解是何处出了纰漏。 “夫妻之间,举手投足、言语交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有爱意蕴藏。你二人虽然关系不错,但却是敬意的成分更多。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朋友吧?” 萧天河与白樱雪哑口无言,宁延平和聂芳蓉更是大吃一惊。 “你们也并非小女和延平的故友,而是今天刚结识的吧?”聂长老原来早已心中有数,“不过才初识,萧公子就愿意为小女求情,果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小女以后跟了你,我也就放心了。”他这番话说得俨然像是一位慈父。 “果然瞒不过聂长老。”萧天河对他敏锐的洞察力肃然起敬,“不过白姑娘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我的确已经娶妻了。令嫒之事,恕我不能答应。” “唔……那也无妨,既然你已娶妻,那小女就给你当妾。二女共侍一夫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以小女温柔的性格,肯定能和令正好好相处。”聂长老真是个倔强的人。 萧天河头皮一阵发麻。 “爹!你为何非要把女儿塞给这个,塞给那个?人家萧公子都明言拒绝了,你还让我给他当妾……”聂芳蓉泪流满面。 “住口!”聂长老吹胡子瞪眼,“萧公子和白姑娘装成你的故友乃是义气,而你却是在欺骗爹!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有脸质问我?” 聂芳蓉掩面大哭,冲出了房间。宁延平刚想追出去,却被白樱雪按住了,她自己追了出去。在她想来,剩下三个男人在房中,一定得把问题给好好解决了。 “让我纳令嫒之事,聂长老休要再提。”萧天河干脆直说了,“我不明白,聂长老为何始终不同意让令嫒与宁兄双修?虽然相识不长,但我看得出来,宁兄对令嫒可谓一往情深,令嫒嫁给他之后肯定会很幸福,难道这样不好吗?” 宁延平赶紧起身,拍着胸脯表态:“师伯,我发誓,如果娶了师妹,我一定会对她百般疼爱,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聂长老叹了口气:“你坐下,看来这件事我不得不说了。延平,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加入饮空观的吗?” 宁延平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件事:“记得,是师伯您领我入宗,让我拜在师父座下。” “后来呢?在修炼之事上我对你关照如何?” “师伯对我要求严格,我知道,那是为了督促我上进。” “是不是唯独在你和蓉儿感情的事上,我对你不好?” 宁延平咬了咬嘴唇:“是。” “你和蓉儿从小就认识,在你们入宗之后,我之所以没有亲自收你为徒,就是为了不让你和蓉儿有过多接触,但又不想你离我太远,所以就把你安排在师弟座下。可是感情之事有如洪水猛兽,长大之后,你和蓉儿之间还是产生了爱慕之情。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你们二人其中一个送得远远的,今生再难相见才好。真是一时不舍,悔恨万分呐!”聂长老惆怅地叹道。 萧天河隐约听出些眉目了,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宁延平还是不解:“我和师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互生爱慕不是很正常吗?师伯您既然关照我,为何不许我娶师妹呢?” “非得让我直白明说吗?”聂长老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事到如今,就不要我这张老脸了。延平,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 “不知。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宁’姓是随母亲……”宁延平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近乎要脱眶而出,结结巴巴地呢喃,“不、不会吧……不!不会的……” “延平,你和蓉儿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聂长老一语道破。 “哐当!”门被猛地撞开了,聂芳蓉涕泪横流地站在门口,“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聂长老其实早就知道女儿在门外偷听,他是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了:“那是爹一时冲动铸成的大错,害得延平他娘未婚而孕,饱受欺辱。碍于自己的名声,我不便将她接回饮空观,只把你和你娘接了过来,最后害得她郁郁而终,留下延平孤苦伶仃。这时,我再以‘照顾邻居遗孤’的名义,将延平接进宗来,让一子一女都在我的身边成长。” “原来小时候那位可怜的邻居姨娘是被爹祸害的……怪不得,怪不得爹对她那么关照,可怜我娘,至死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爹心肠好……” “是我对不住你娘,更对不住延平的娘。”聂长老语气沉痛,拈得长须“吱吱”作响。 “哈哈,哈哈哈……”聂芳蓉忽而大笑着跑远了。 “白姑娘别去追了,让她冷静一下吧。”聂长老喊住了白樱雪,又对呆愣愣的宁延平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牵涉到你二人感情之时,我教训你们出手才那么重。因为我的过错,让你们受委屈了。” 宁延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泪水潸然而下。 萧天河与白樱雪对视一眼,也为苦命的两人黯然神伤。 屋外渐渐飘起雨来,落在房瓦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子,聂长老继续往下说:“祸既已酿成,只能尽力补救。我想把蓉儿嫁人,断了你的念想,但又不想随随便便把他许给宗外那些不熟悉、不可靠的人,而宗内其他男弟子都知道你二人感情甚笃,没有人愿意接近蓉儿,于是我想方设法想让掌门公子奉父命娶了蓉儿,但掌门又始终没有答应。今日遇见萧公子,发现他既有情义,又是个能得步皇大人赏识的青年才俊,所以甚至不顾蓉儿将来的修炼,想让他带走蓉儿。萧公子、白姑娘,多有得罪,也让你们见笑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小时候一直恼恨,为什么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我只有母亲,却没有父亲。我娘她死得可怜,别指望我会叫你一声‘爹’!”宁延平此时心乱如麻,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吼、大哭一场。 “我知道,我不配。”聂长老揉了揉眼睛,“不过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和蓉儿可以继续留在饮空观修炼,但必须慧剑斩断情丝,以兄妹之礼相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相信以后你们都能分别遇上情投意合之人……” 正说着,一位饮空观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来:“聂长老,不好了!聂师姐她自尽了!” “什么!”聂长老惊得从椅子上弹起,冲进了雨中,萧天河与白樱雪紧随其后。 那名小弟子带着哭腔:“我刚才远远看见聂师姐哭着跑过,不放心就追过去看看,没想到师姐她……” “都怪我!刚才跟着去就好了!”白樱雪一路上都在懊悔地自责。 一行人跑到小弟子所指的树下,发现聂芳蓉静静地躺着,腹部插着她自己的刀,周围的地面都被混着血的雨水染红了。在她右手边的土地上,写着八句话: “天亦幽咽, 心云沉沉。 错情谬爱, 噩噩浑浑。 兄妹苟且, 有悖人伦。 污体化土, 魂归红尘。” “蓉儿!是为父的过错,你又何苦……冤孽,真是冤孽啊!老天,该死的是我,求你还我女儿命来……”聂长老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抱起女儿的尸体,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小弟子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造化弄人,老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萧天河慨叹着,轻轻抹去了那八句话。 白樱雪也哭了:“下午才刚刚结识,没想到夜里就阴阳相隔……” 萧天河忽然一个激灵:“不好!宁延平怎么没跟过来?” 两人赶紧狂奔回院子,却远远看见聂长老背对着院门呆呆地站着,小弟子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院子当中,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被抱回的聂芳蓉,另一具是同样自尽的宁延平。地上也有一行遗言:“恕我无法尽孝,我随蓉儿去了,但愿来生我和她有缘做夫妻。爹,保重。” 白樱雪捂住了嘴巴,泪如雨下。 此时此刻,萧天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一场错误的爱情,两个生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聂长老的容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口中不断念叨着:“走了,都走了……”他缓缓抬起手来,突然重重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聂长老!”萧天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却发现他头顶血流如注,已然断气。 旁边的小弟子都吓傻了,回过神来之后飞也似地跑了,不知去往何处报信。 怀着悲痛的心情,萧天河与白樱雪在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掘了三座坑,将三位逝者安葬。 悼念完毕,天已经蒙蒙亮了。 “小雪,我们走吧。”萧天河道。 白樱雪问:“要不要给饮空观掌门留一封信?毕竟死的是一位长老……” 萧天河思索片刻:“还是不要了。聂长老的事掌门也不知道,反正三人自尽都有那个小弟子做见证,我们又何必多嘴呢?” “唉,不知道宗里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如何议论。” “两处的字迹我都已经抹去了,那个小弟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不会如实说出来的。逝者已逝,谁是谁非又有什么重要呢?” 两人带着满腹惆怅,离开了饮空观。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沿着来路返回,他们又到了遇见宁延平和聂芳蓉的那条小河边。 “对了,我差点儿忘记了一件事,你随我来。”白樱雪拉着萧天河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树林里走。 “可是为了那采蜜的小蜂?”萧天河一下子就猜到了。 “没错。聂姑娘带我去看时,我发现那小蜂非同一般,虽然不主动袭人,但却是有毒之虫。” “何以见得?” “你还记得我在孟章界桂花林中所养的那群毒虫吗?这里的小蜂与那毒虫有八分相似,所以我猜测,小蜂应该是毒虫在清微界发生了某种异变。” “那你是打算将蜂群收入孟章界带走?” 白樱雪点点头:“只要它们肯听我的虫笛号令。正好,我的毒虫在禹馀界同热海十二蛟作战时死得所剩无几了。” 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白樱雪拨开一片枝叶,两人来到一小片空地上。浓郁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开来的。不过,香气却并非来自于桂花,而是来自花枝上挂着的一个个蜂巢。 “还记得我说过此处的花香有些特别吗?原来不是花香,而是蜜香。”白樱雪拿出曲、梆双笛,轻轻吹奏起来。 果真有效!黑色的小蜂陆续从蜂巢中飞出,在空中优雅地飞舞着。 “成了!”白樱雪大喜。 萧天河将蜂群和蜂巢全部都收入了孟章界。 “你换别人来陪你同行吧,我得回桂花林照料蜂群。”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黎翠嫣召了出来,把白樱雪收了回去。 可是,雷啸炎却在孟章界里大喊大叫。不得已,萧天河也把他召了出来。 “哈哈,我终于‘重见天日’了!”雷啸炎先是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萧天河,然后自然而然地向黎翠嫣展开了双臂。 “你敢!”黎翠嫣瞪了他一眼。 “嘿嘿……”雷啸炎讪讪地笑了笑,“我们三人‘比翼双飞’,不对,是‘比翼三飞’,一同闯荡这清微界的江湖!” 萧天河摇头叹息,他这个老毛病,还是没有改。 第七百二十一章 黄仙之害 饮空观周围地域都是深山老林,较为偏僻。萧天河一行三人走出近二百里,才终于到达一个还算像样的城镇。之前途径稀稀拉拉的几个破落小村,都无法让雷啸炎满意,原因就是没处喝好酒。所以一到这座泗渎镇,他就迫不及待要去酒肆好好尝一尝清微界的美酒。 正好时近黄昏,萧天河打算夜里就在此镇歇脚。 镇上的酒肆虽然不少,可惜的是开门的只有一家。酒肆里也没多少客人,连掌柜都看不到,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桌上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萧天河他们选在窗边的桌旁坐下,招呼伙计。伙计抬起睡眼一瞧,三个陌生面孔,其中还有一名妖娆女子,顿时来了精神,忙端上一壶茶来。 “我们不要茶,要酒。只管把最好的酒端上来。”雷啸炎可真是馋极了,都忘了问萧天河有没有钱。 “这……”伙计神色怪异,“实在抱歉,小店只有茶,没有酒……” 经他这么一说,三人还真是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墙边的柜架上,本该放满酒坛才是,此时却空空如也;店外的酒旗残破,连“酒”字都缺了一块,倒像是个“泗”字,如此招牌,岂能招揽生意?还有,店内果然闻不到分毫酒香之气,只有一股淡淡的茶味,连“茶香”都谈不上。 雷啸炎馋了一路,不想却依然喝不到酒,不由得心生怒气,重拍桌子:“笑话,没有酒,开得哪门子酒肆?欺负我们是外乡人不成?” 拍桌声响吓了另外几名客人一跳,再加上雷啸炎大声嚷嚷“我们是外乡人”,大家都将目光投向这里。 伙计赔笑:“客官有所不知。早在半年前,我们镇上就已经不再酿酒了。你们若是实在想喝,可以沿路东去六十余里,有座‘罗堰城’,那里必定有酒。” 六十余里挺远,等到地方怕是要天黑了。看来在饮空观时,聂长老那一趟去得可真不近。 “半年不酿酒,这家酒肆竟然还没有关张,也算是件稀罕事。”萧天河道。 “自从镇上无酒之后,不少好酒的镇民就陆续搬离了这里,饭庄、酒肆无酒也经营不下去,逐个关张。可是,总得给大伙留个闲谈之处吧?我们这酒肆已经改成茶肆了,只因大伙都知道,所以懒得大费周章改头换面,依然沿用着酒肆的旗子和招牌。”伙计介绍道。 黎翠嫣好奇地问他:“不知为何不再酿酒?” “这还得从去年开始的一桩怪事说起……”伙计侃侃说开了,其他客人也时不时插上几句。 这座泗渎镇以前所酿之酒还算小有名气,原因全在镇外的四条河水。“渎”,乃水之精华,这四条河都不大,彼此距离也不远,仅以“上、下、近、远”区分,统称“泗渎”,镇名由此而来。“泗渎”之水源头乃山中老泉,清澈甘冽,十分适合酿酒。 可自打去年年末,镇上所酿的酒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味,变得又苦又腥,臭不可当。之后另酿的新酒,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味。酒家苦寻其因,却始终未得,故而镇上再无人酿酒。 这倒是件新鲜奇闻。听完之后,黎翠嫣推测:“是否是河水或稻米出了问题?” “用井水酿酒亦是如此。”店伙计回答,“不过酿醋却很正常,可见不是水和米之故。” “那也不至于无酒可饮呐!”萧天河道,“从别处运酒来不是照样可以经营酒肆?” 伙计无奈:“这个方法我们也曾想过,可不论是从何处运来的酒,只要到了泗渎镇,不出两日肯定变味儿。哪家酒肆也不能两日两日频繁进酒不是?关张是必然的结果。” 外来的酒居然也会变味,说明果真不是原料的问题。以往只听说过猪瘟、稻瘟之类的会传染,难道还有“酒瘟”不成? “这不明摆着么?是有人故意往酒里放了什么东西,才会导致大批突然变味。”雷啸炎道。 伙计摇头不信:“不光是一家,全镇的酒都是如此,有的酒还是封在窖中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往所有酒坛里放东西?” “那变味后的酒可还有?”黎翠嫣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就没了。若是还留着,一坛酒就能熏臭整条街呢。”伙计使劲咽了下口水,似乎在强忍干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股气味实在是……让人终生难忘!” “罢了,既然无酒,我们就喝这壶茶了。”萧天河又向伙计打听客栈之事。伙计声称镇上本有的两家客栈也都关张了,他这间“酒”肆还兼着客栈和饭庄的生意。 喝完了茶,三人先去镇上逛逛。据伙计所言,这座泗渎镇还剩下三分之一的住户。到街上一看,果然灯火零星,大部分房屋的门都紧锁着。 三人一路溜达,往北出了小镇,没多远就到了“上近河”边。河水潺潺,清澈见底。 黎翠嫣特意撩水尝了尝,清凉润口,并无半点异味。“果然不是水的问题。” “我还是认为有人故意使坏。”雷啸炎坚持己见。 萧天河表示赞同:“应该是。不过此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酒里投放东西的呢?他此举又是为何?” “管他呢,反正我们就歇一个晚上。等明日离开此地,就能有酒喝了!” 这时,三人听见身后有人呼喊。回头一看,是店伙计跑了过来。待离近,三人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发白的泥球,不知是何物。他气喘吁吁地说:“三位,之前你们问是否还有变味的剩酒,可是要将此事调查清楚?” “不敢夸口,好奇而已。”萧天河如实道。 “听一位客人说,镇西头有户人家地窖中还封着一瓶酒,我刚才去讨来了。”伙计将那个泥球奉上。 萧天河道:“都这么久了,还真有剩酒啊!” “我们泗渎镇归罗堰城管,当初城里也曾派人来查过此事,这瓶酒就是当时剩下的。调查没个结果,那户人家也不敢随便把酒倒了,就一直留到现在。不过也只剩下这最后一瓶而已。为了防止气味外泄,所以用泥团封住了。” 萧天河正要将泥团浸在河中,伙计却连忙阻止:“先别,我是没办法再闻那股气味了,所以才没在酒肆里候着三位。”言罢,他竟一溜烟跑远了。 雷啸炎哈哈大笑:“看来真的是很臭啊!” 泥团泡水后发软,再往石头上轻轻一磕,泥块就纷纷掉落,露出了里面的黑瓶。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隐隐散发出来,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待取下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又腥又骚,令人作呕。 萧天河捏紧鼻子,也依然感觉那股恶臭在往鼻子里钻,于是连忙塞住了瓶口。 “我服了,酿酒居然能酿出这种气味,就算是往酒里丢一具腐尸,也不至于臭成这样啊!”雷啸炎捏住鼻子抱怨道。 黎翠嫣却似能抵抗臭气,她接过酒瓶,还凑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嫣儿,你真是……英雄了得啊!”雷啸炎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黎翠嫣白了他一眼,然后对萧天河严肃地说了一声:“妖族。” 萧天河惊问:“你是说此事乃妖族所为?何以见得?” “能制出这等气味的,应该是鼬类或獾类妖族,与我狐族算是远亲。”黎翠嫣解释道,“你方才说‘神不知鬼不觉’,以一个妖族高手的本事,糊弄镇上居民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萧天河惊讶之余,不解其因。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就和人没什么区别,同样喜茶好酒,雷啸炎就是如此。是什么样的妖族非跟酒过不去呢? “此事可以问一问小玫。她是貉族,对鼬族、獾族比我更熟悉。” 于是,萧天河又将杨月玫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杨月玫一闻那气味,就十分肯定地说:“这是黄鼬臭味。臭得如此强烈,看来这妖族道行不浅。” “黄鼬是什么?”雷啸炎问。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黄鼠狼嘛,毛笔不都是用黄鼬毛做的?”萧天河道。 雷啸炎的目光投向远方夜色中的深山:“黄鼠狼……有意思。” 黎翠嫣问萧天河:“你可是想会一会这妖族?” “此妖族只祸害酒,不祸害人,应该并非大邪之辈。既然伙计已将全镇最后一瓶坏酒给了我们,那就为泗渎镇解开这个谜吧。” “不是都过去半年了吗?天晓得那妖族还在不在这里。再说深山老林,如何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雷啸炎最怕麻烦。 萧天河微微一笑:“这还不简单?我们不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别处买几坛好酒来。若是他还在小镇附近,闻着酒味必来;若是不在,就可以让镇民们重新酿酒了。” 雷啸炎一听要买好酒,欣然同意。 回酒肆之后,萧天河和店伙计只说是要在镇上多留些时日,干脆在镇南寻了一处没有锁门的破落院子住下了。好酒第二天就买回来了,雷啸炎先开了一坛过了把酒瘾,剩下的九大坛就放在里屋的床下。 第三天晚上,天空沉云密布,看样子要下一场大雨。萧天河独自在床上打坐。夜深,狂风大作,无法关严的破窗扇在风中“吱呀吱呀”地不停摇摆,似是痛苦的呻吟。渐渐的,雨滴落下来了,而且越下越大,很快,天地间就茫茫一片。 这已是几日以来的第二场瓢泼大雨了。破屋漏雨,点点滴滴落在床上,萧天河闭目纹丝不动,任由雨水打湿衣衫。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这不平静的一晚也许会发生什么。 子夜时分,大雨依旧。萧天河已浑身湿透。不知不觉,他竟突感疲乏,昏昏欲睡。陡然,一股强烈的香气钻入鼻腔,顿时一股沁心凉意直冲灵台,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人!”黎翠嫣从床下蹿出,冲破房瓦上了屋顶。大雨之中,隐约可见远处有个暗色的光影一闪而过。她急追而去,身后萧天河也跃上房顶,紧紧跟随。 那人的速度极快,两人刚掠过两座房梁,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无妨,顺着气味追!”黎翠嫣对萧天河道。 黎翠嫣的嗅觉十分灵敏,冒着大雨也能清晰地辨别那个人的去向。两人一路追至群山之中,直到一座山腰处,黎翠嫣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附近?”萧天河问她。 “奇怪,气味到这儿就消失了。”黎翠嫣略显懊丧。 萧天河从孟章界拿出一坛酒来,打开闻了闻,还是酒香味,说明那个“黄鼠狼”刚才并未得手。“想必是隐匿气息藏起来了,我们慢慢找。” 萧天河正要把酒收回去,却被黎翠嫣按住了手:“把酒留在外面,敞开坛口。既然那家伙屡屡祸害酒,也许是厌恶酒味。” 他觉得此言有理,干脆又拿出来好几坛酒,分别投往周围的几处山岩。酒坛破碎之后,酒水混合雨水往坡下流淌,醇浓的酒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黎翠嫣还在抬鼻努力嗅着,在附近寻找着山洞。萧天河忽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嘶、嘶、嘶”,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吸鼻子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妖,竟敢以美酒诱惑本仙?”远处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嗓音,在黑夜骤雨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小妖?”黎翠嫣冷笑一声,现了本体——一只巨大的黑狐。黑狐身躯约有两丈来长,尾巴则更长,而且有三条之多。她毛色发黑,但额上却有月牙形状的白毛。萧天河这也是头一回看见黎翠嫣的本体。 黑狐俯下头颅,口吐人言:“小小鼬妖,竟妄自称‘仙’,还不快快现身?” “哦?三魂狐?想不到还能再见一只三魂狐。”那声音道,“也罢,看来天意如此。你们进来吧!”音落,随着地面一阵震颤,不远处的山岩后闪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黎翠嫣化回人形,面露惊讶之色,知道她本体之名的人可不多。“此人非同小可。”她小声对萧天河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洞,萧天河注意到,岩石背后有三个字:“黄仙洞”。 洞内通路狭窄曲折,连两人并肩都不行。洞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香气,萧天河感觉闻着有些头晕。好在黎翠嫣身上也散发着特制的香粉气味,使得他能够保持清醒。 九曲十八弯,两人终于来到了有亮光的地方。这里已是山体深处,可谓别有洞天。大小洞窟或连通,或相套,俨然是一座山中宫殿,有许多人从各个洞窟探头探脑向两人张望,。最大的一座窟内,趴着一只好几丈长的黄鼠狼,毛色发白,尾巴只剩半截。 “小狐狸,你为何要与一个人类为伍?”白毛黄鼠狼眯缝着眼睛问道。原来自称“本仙”的就是此兽。在近处细听,她的声音没那么瘆人,像是个老太太的嗓音。 “他是我的好友。”黎翠嫣道。她能感觉到,这山洞里的人都是黄鼬妖族,而白毛黄鼠狼就是他们的头领。可不知为何,她从白毛黄鼠狼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妖力。 “人类尽皆贪婪、虚伪,岂会是我们妖族的朋友?迟早有一天,他会害了你,用你的妖灵宝珠化丹!”白毛黄鼠狼瞅了萧天河一眼,目露寒光,“不如让本仙替你除掉他吧!” 其他洞窟内的黄鼬妖全都“呜嗷呜嗷”的叫了起来,不知是在威吓还是在欢呼。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一根汗毛!”黎翠嫣张开迷灵扇,挡在了萧天河身前。 “小狐狸,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你后悔的一天。”白毛黄鼠狼闭上了眼睛,“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为难你。说吧,你二人来此意欲何为?” 萧天河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毛黄鼠狼一看就是只老妖,因此萧天河言辞之间颇显敬意。 “小子,算你聪明。若是对本仙有丝毫不敬,我必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白毛黄鼠狼对萧天河的反感明显降低了许多。 “露儿,过来。”白毛黄鼠狼将旁边一座窟内的一名年轻女子唤了过来,“今夜你突然外出,就是为了此人的酒?” 这名叫“露儿”的姑娘斜目瞥了瞥萧天河:“祖奶奶,此人在床下放了好几坛酒,我本想加了料就走,不想却被这位姐姐发现并一路追至此地。露儿办事不力,恳请祖奶奶责罚。” “呵,被一只三魂狐盯上,你如何逃得脱?”白毛黄鼠狼道。 萧天河拱手相问:“还请大仙前辈告知在下坏酒原因。”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那是孩儿们孝顺,知道本仙馋酒又不得饮,就去镇上给酒添点儿料。”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馋酒去买些就是了。我观这位‘露儿’姑娘与人类无异,泗渎镇民应该不会察觉她是个妖族啊。” “祖奶奶被你们这些臭人类给封住了,哪里喝得好酒?”“露儿”姑娘对萧天河怒目而视。有意思,一个黄鼬妖族竟在骂一名人类“臭”。细想来,有的人的确是光鲜在表,而“剧臭”在心。 “封住了?”萧天河不解,向着白毛黄鼠狼走了两步,还未到洞窟口,黄鼠狼身周忽然腾起几张符咒,散发光芒形成一圈障壁,将白毛黄鼠狼严严实实地封在其中。 “只怪本仙一时不慎,着了你们人类的道。从那之后连酒都饮不得,可镇上飘来的酒香却清楚可嗅,馋得本仙终日难受。为了解除我的痛苦,孩儿们就去镇上把所有的酒毁了,镇民们酿多少,他们就毁多少。” “此举未免也太……”萧天河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是你们人类害祖奶奶在先,我们就毁了几坛子酒,又算什么?”“露儿”姑娘说着竟哭了,“要不是祖奶奶有严令,我们早就把镇上的人都杀光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解破樊笼 本以为泗渎镇酒味变臭是一位妖族所为,没想到竟是“一大窝”黄鼬妖干的。那些鼬子鼬孙都是些小妖,因为祖奶奶被封之事而对人类充满了敌意。不过听“露儿”姑娘的意思,正是祖奶奶不让小妖们祸害人命。 “泗渎镇上都是些淳朴的黎民百姓,大多心善,我被封又不是他们所为。你们毁了他们的酒也就罢了,伤人性命却是万万不可。”白毛黄鼠狼语重心长地说。她的态度让萧天河捉摸不透,说对人友善吧,她之前却警告黎翠嫣不要与人类为伍;说对人仇视吧,却又不许子孙们伤人性命。 “露儿”姑娘同样弄不清祖奶奶的意思:“祖奶奶,您都被封了,还那么偏袒人类做什么?你不是常常告诉我们,人类都想杀了我们取走妖灵宝珠化丹吗?” “谁让我们是妖族呢?这个天下终究是人类的天下,我们生就低人一等。否则,妖族为何最终都要修炼成人形呢?”白毛黄鼠狼这番话颇有股认命的味道。 萧天河自然不赞同这种意见:“前辈此言差矣。妖族也是生命,既然修成人形,那就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天下虽是人类占主导地位,并不意味着就该将妖族赶尽杀绝。这点还是我们人类做错了。” 白毛黄鼠狼抬头望着萧天河:“自从化丹之法被创出来以后,人人都想得到高品质的妖灵宝珠,很难说这是所有人类的错,所以我才不让孩儿们随意伤人性命。” “露儿”反劝道:“祖奶奶,自古人类和妖族势不两立,如今又是人人想要变强,杀妖族取宝珠在他们眼里成了理所应当之事。放眼天下,实力高强的妖族还剩下几个?人类见妖族就杀,您为了保护我们而被恶人控制住,只待时机合适取珠化丹,您为何还要帮着人类说话?” 白毛黄鼠狼叹了口气:“我命该如此。倒是你们,始终不肯离去,倘若那高手回来,岂不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萧天河终于明白,白毛黄鼠狼为何对他还算客气,想必也是怕他伤害众小妖吧。 “露儿”泣道:“祖奶奶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我们岂能弃你而去?”此言引起其他黄鼬妖的连声附和,洞窟内哭声一片。 黎翠嫣于心不忍,恳求萧天河:“你帮一帮他们吧。” 白毛黄鼠狼却道:“封住我的人是个高手,连我都无法破除这个符咒禁制,你们又如何能行?小子,看在三魂狐的面子上,我暂且信你是个好人。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带本仙的孩儿们远离此地,护送他们至别处的深山老林。作为报答,本仙赠你一件珍宝,如何?” 黄鼬妖们纷纷表示不愿离开,“露儿”姑娘更是直接对萧天河吼道:“我们不用你这个臭人类帮忙!” “愚蠢!”萧天河大声喝斥,“大仙前辈是为了救你们才被困的,你们若是留下被恶人所抓,大仙前辈岂不是白白死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一语中的,黄鼬妖们的哭声戛然而止。 “露儿”姑娘气急:“那我们也不用你护送!祖奶奶,此人当着你的面,态度尚且如此恶劣,若是我们跟着他走,还不知道会把我们怎么样呢!” 萧天河摇头道:“大仙前辈已被困住,当不当面有什么差别?我就是留在这儿,在大仙前辈的眼前杀死你们取走宝珠,她又能奈我何?” “瞧瞧,本性暴露无遗了吧?说到底还是贪图我们的妖灵宝珠。今日必定不能让你活着离开!”“露儿”姑娘带头,黄鼬妖们向萧天河聚拢过来。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我压根就没想取你们的妖灵宝珠啊,再说你们伤不了我的。” “胡闹!休动干戈!”白毛黄鼠狼出声制止,可小妖们哪里肯听?只待“露儿”姑娘一声令下,就要齐齐扑上来将萧天河撕成碎片。 萧天河无奈,打算释放本气震荡,将众妖们弹开。 “你们看这个!”关键时刻,黎翠嫣高喊一声,于掌中召出了自己的妖灵宝珠,融合了孟章界命格以及四方璧的妖灵宝珠光滑流转,气势斐然,“你们的妖灵宝珠可比得上我这个?” 黄鼬妖们愣住了,他们哪理见过外观如此华丽、妖力这般雄厚的妖灵宝珠? “他连我的妖灵宝珠都不取,又岂会贪图你们的?都退下吧,有话好好说。”黎翠嫣劝道。 “露儿”将信将疑:“你能确定他不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杀你取珠吗?” 黎翠嫣笑了:“我确定不是,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我们共同历经过许多艰险磨难,是生死与共的挚交。” “小狐狸,你过来!”白毛黄鼠狼的声音有些颤抖,仔细盯着黎翠嫣掌中的妖灵宝珠看了许久之后,她问道,“你的妖灵宝珠所蕴含的妖力为何如此浑厚?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将妖灵宝珠修炼到如此程度?” “这也是托他的福。”黎翠嫣望向萧天河。 萧天河抬起双手,两掌中显现出孟章界另外六位妖族的妖灵宝珠。黎翠嫣的那一颗仿佛受到了吸引,悠悠飘至萧天河手里。木、金、土、阳、阴、火、水,七曜妖珠光芒绚烂,众鼬妖都看傻眼了,包括白毛黄鼠狼在内。 萧天河道:“我是个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处境并不比你们妖族好多少。这七颗妖灵宝珠的主人都是与我肝胆相照的妖族朋友。” “那他们莫不是死了?否则妖灵宝珠怎么会在你这里?”“露儿”姑娘问道。 一排人影倏地出现在她面前。敖睚眦、石灏明、杨月玫、白樱雪、雷啸炎、汤元星,个个神采奕奕。 “小子,你竟然有可以盛装活物的法宝!”突然凭空出现这么多人,白毛黄鼠狼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激动无比,“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好,太好了!小子,你若是能将我的孩儿们都安全送走,老身珍藏多年的几件宝贝全部都送给你!”对萧天河刮目相看之后,她将“本仙”的自称也换了。 “此事简单。不过我还想试一试……大仙前辈,你若是信任我,还请闭上双眼,不要抗拒我的本力意念。”萧天河是打算连她也一块儿救走。 萧天河心念一动,白毛黄鼠狼果然没有抗拒,顺利地被收入了孟章界。他嘴角上扬:“符咒囚笼的禁制,果然对孟章佩毫无作用。”这个方法在救白水集时他就曾经用过,连祝融圣祖留下的封禁都阻碍不了,更何况人类所设的区区符咒禁制? 众鼬妖大吃一惊,眨眼之间,他们的祖奶奶就消失了,可是符咒分明还在! “露儿”姑娘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把祖奶奶弄到哪里去了?” 萧天河将七位妖族也收回了孟章界,再度让黄鼬妖们一片惊呼,他笑问:“如果你们不抵抗我的本力意念,我就送你们去见大仙前辈。怎么样,敢不敢相信我?” “行!”“露儿”姑娘头一个闭上了眼睛。 萧天河将全洞的黄鼬妖全部收进了孟章界,然后自己也进去了。 众妖们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世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白毛黄鼠狼先想明白了:“这就是你那个法宝的内部空间?” “没错。” 白毛黄鼠狼脱离了符咒束缚,化成了人形,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拄着拐杖绕圈走了几步,感慨道:“太奇妙了!” “露儿”姑娘心细,小心地问:“公、公子,那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萧天河知道,她是在担心众鼬妖会从此被迫受控制,失去自由。“放心,如果你们想出去,我立即送你们出去。不过还请为我保密。” 老太太当即表示:“不出去,不出去。孩儿们的道行尚浅,外面的世界哪比得这里安全?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老身一拜!”黄鼬妖们赶紧跟随祖奶奶“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萧天河连忙将老太太搀起:“前辈不必如此。在下萧天河。此界名为‘孟章界’,除了我那七位妖族朋友再无他人,你们若是愿意留下的话,就一直住在这里安心修炼好了,此界的威压和清微界的一样。如果要出去,喊我一声即可。” “老身名叫‘黄大仙’,其实只是自己胡乱起的诨名,在萧公子面前再不敢妄称‘仙’字。”老太太诚惶诚恐,“唉,公子救我一族,我那点儿破东西也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萧公子,若你不嫌弃我上境九品的实力,以后遇事可召我相助。” 萧天河知道她应是个厉害的老妖,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上境九品,可是清微界修真的最高品级,那个用符咒封困她的人该有多厉害? 老太太说完之后,众鼬妖也纷纷表示愿意相助萧天河。 “露儿”姑娘道:“我叫黄小露,实力是太境七品,萧公子以后也可以召我帮忙。我这些亲族小妖实力都不强,待以后他们修炼有成时,再任由公子调遣吧。” 太境七品,也不低了。虽然黄小露之前对萧天河的态度一直很强硬,但萧天河却十分欣赏她对同族的那份恩义。“估计大仙前辈本是打算自己死后由黄小露统领同族众妖吧。”他心想。“那以后就叫二位黄婆婆、小露姑娘。” 黄小露没什么意见,倒是黄大仙热情地劝道:“叫‘姑娘’太见外了。露儿,你认萧公子做个义兄吧!”到底是祖奶奶,眼光既独到,又长远。 “是。小露拜见兄长!”黄小露乖巧地说。 盛情难却,萧天河认下了这个义妹。说起来,他自己都感觉和妖族颇有渊源,孟章界七位妖族就不说了,在禹馀界还有五部妖王,自飞升上清微界之后,先结识白水集,现在又遇到黄婆婆,个个都是实力高强的妖族。 连黄小露都拜萧天河为兄,其他黄鼬妖更是奉他为大哥哥了,围着他欢呼雀跃起来。七位妖族在后面看着,面露会心的笑容,以后孟章界可就热闹了。 笑过之后,萧天河问起黄婆婆那个恶人的事。 黄婆婆道:“此事也要怪我。是老身一时嘴馋,去城里热闹的酒楼喝酒,却不想酒醉之后一时不慎,被一女子识破了妖族的身份。后来那人一路尾随我出了城,直至黄仙洞。我并非敌不过她,而是她还有帮手。我本可以逃脱,可是我自己走了,孩儿们必受其害,故而,我留下与他们鏖战,为孩儿们争取逃跑之机。” “原来如此。那女子能与婆婆过招,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那后来婆婆可是被她亲手咒封?” “正是。” “婆婆可知此人是谁?” “老身隐居已久,从不关心江湖事,所以并不认得。” 萧天河点了点头。他心中已经有数了,此人多半就是“四圣天师”魏伶卿。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有这般高超的符咒水平封困住九品级的黄婆婆?而且不仅是封困而已,还封住了她的妖力,连本体都给逼出来了,符咒之技堪称一绝。不过,魏伶卿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黄婆婆取走妖灵宝珠呢?萧天河想不明白,连黄婆婆自己也不清楚。 萧天河的出现拯救了黄婆婆,萧天河之所以出现是因为黄鼬妖毁酒之事,而黄鼬妖毁酒却是为了不让黄婆婆嘴馋难受。黄婆婆心善,并未因自己的遭遇而仇视所有人类,故而不让鼬妖们伤害泗渎镇居民的性命,若非如此,萧天河决不会搭救一个嗜杀的凶恶妖族。总而言之,因果循环,善恶报应不爽。 萧天河又拿出几坛酒给黄婆婆,黄婆婆更是感激涕零,打开坛封豪饮。解了酒瘾之后,她招呼黎翠嫣:“小狐狸,你过来。” 对黄婆婆,黎翠嫣不敢不敬。 “你可是姓黎?”黄婆婆问道。 “婆婆如何知道的?” “果然。老身与三魂狐黎氏一族也算有些交情,这件东西给你。”黄婆婆拿出一个坠子。 玉坠上挂着三个圆环,每个环上又垂着一簇长毛。黎翠嫣接过坠子,长毛的触感很奇怪,她诧异道:“这是……尾巴?” “没错。那是三根狐尾尖。”黄婆婆道,“三魂狐生有三条尾巴,一为天魂尾,主飞天踏云;一为地魂尾,主遁地匿踪;一为生魂尾,主扰神迷灵。那三根尾尖,正是取自我一位故友,他应该是你的同族先辈。他于许多年前逝去之时,让我将他的三根尾尖制成玉坠,我一直不知这是何意。现在看来,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想这个玉坠应该给你。” “其实三魂狐并没有一族之说。”黎翠嫣接过玉坠,热泪盈眶,“婆婆那位故友应是叫‘黎宥真’吧,他是我的祖父。” 黄婆婆一把握住她的双手,老泪纵横:“你就是黎大哥的孙女?造化,造化呀!” 众人没有打扰两人叙情,识趣地离开了。萧天河回到了清微界,将黄小露也召了出来。 “哥哥有何吩咐?”排除了芥蒂之后的黄小露十分可爱,甜甜地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萧天河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初小师妹朱晓敏的影子。 “小露妹妹,我独自赶路寂寞,劳烦你陪我同行了。” “太好了,我正好也想游览一番。祖奶奶怕我们出事,一直不许我们远离黄仙洞,我最远也只是去过泗渎镇而已。这次可要跟着哥哥好好地玩,好好地吃。”看来黄小露也是个馋嘴的家伙,“哥哥要去哪里?” “去从乌城见太玄帝皇。” “这……能不能绕点儿路,慢点儿走?” 萧天河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好吧,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可得收敛一点,免得惹祸上身。”说完话,他自己先笑了。黄小露只是看上去小模小样而已,其实她的实力比孟章界的七位妖族都要强,比萧天河还要高出两个品级呢。 出了黄仙洞,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返回泗渎镇。 到了镇上,天已经亮了。萧天河特意拿了几坛好酒送给酒肆的伙计,告诉他不管之前是什么原因,现在酒已经不会变味了。伙计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酒,然后欣喜地飞奔至街上,招呼大家前来品酒。百姓们纷纷出门上街,为重获美酒而庆贺。趁此期间,萧天河与黄小露大步离开了泗渎镇。 越过镇南面的下近、下远两条小河,再往东去数里路,就是通往罗堰城的大道了。黄小露玩性大发,摘花折叶,蹦蹦跳跳,只在偶尔遇见行人时才规规矩矩的。 待到达罗堰城,黄小露的两只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大州城的繁华毕竟不是小镇可比。由于之前买酒时来过一次罗堰城,萧天河轻车熟路,领着黄小露到了城中久负盛名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美食。黄小露忙着狼吞虎咽,萧天河笑眯眯地看着她。 黄小露发觉萧天河正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哥哥,你不吃吗?” “你吃吧。”萧天河拿出那柄步重芳所赠的匕首,仔细观察了起来。 在饮空观时,聂长老曾说过,匕首有一面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如今细看,原来那是一个圆形的纹章,刻的是一只虎首。徽纹十分精细,连虎额当中的“王”字花纹也清晰可见。 “原来虎首徽印就是太玄帝皇的标志。”萧天河忽然想起羡水山丹幽皇宫内,似乎有不少器具上都见过另外一种图案,好像是狮首。“莫非那就是丹幽帝皇的徽印?”他心中猜测。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有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让人看见的,我要是你的话,就会把那柄匕首小心藏好。”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白之冤 萧天河听到声音之后侧目一看,说话之人已经下楼了。待他冲到楼梯边向下俯视,街上人来人往,竟不知是哪一个。 “小露,刚才说话的人你看清了么?”萧天河回头问道。 正大快朵颐的黄小露觉得莫名其妙:“谁说话了?说什么了?” 萧天河明白了,那人是故意逼音成线只让他一个人听到。虽然不知那女子为何让他藏好匕首,但应该不是恶意。“匕首上刻着太玄帝皇的徽印,也许是太惹眼了吧。”他心想。 风卷残云之后,黄小露拍拍肚子,却说:“哥哥,再要一些酒菜吧。” 萧天河从思索中惊回:“你还没有吃饱吗?” “不是,我是想给祖奶奶还有兄弟姐妹们……如果哥哥囊中羞涩就算了。” 萧天河笑了笑:“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自当满足。”还好,在离开羡水城之前,费徒空分给他不少黑白珀,足够用很久了。 为免被别人发现他有储物法宝,萧天河特意订了一个包间。丰盛的美食让孟章界中的黄鼬妖们高兴不已。 黄小露心满意足。“哥哥,我们再去哪里?” “城中鱼龙混杂,倘若碰上高手就麻烦了。还是往从乌城的方向慢行吧,沿途遇到风景旖旎之处,我们再多留些时日。” 罗堰城作为进入太玄洲地境之后的第一座大城,还是相当热闹的。沿街有许多小摊,货郎们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到底是姑娘家,黄小露对首饰、妆品之类的东西格外感兴趣,在小摊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不舍得走,但也没向萧天河讨要。萧天河念其乖巧,买了个漂亮的镯子送给她,把黄小露给开心得,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个不停。 还未到城门处,远远可见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 “莫非出什么事了?”好奇心重的黄小露拉着萧天河往人群里钻,等挤到最前,发现一排卫兵拦在城门口,后面的城门也紧紧闭着。想要出城的人们怨声载道,可守卫们寸步不移。 萧天河问旁边一位男子:“兄台,不知何故关了城门?” 那人回答:“谁知道呢!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关闭了大门,不许进也不许出。现在大家正在等守卫队长过来解释。我就纳闷了,城中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呀……” 正说着,有人呼喊:“队长来了!”只见城墙上走下一人来,大声道:“城主大人有令,封城半日,到明天一早就开门了!” “为什么啊?”人们纷纷问道。半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若是要全城搜查什么的,一夜工夫根本不够。 队长却不解释,态度粗暴地斥道:“城主大人的严令,谁敢不从?再吵闹的话,抓去监牢过夜!” 大家都不说话了。“快去客栈订房间吧!迟了就得露宿街头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轰然而散。 赶上封城,对萧天河来说还是头一遭。在去客栈的路上,黄小露一直很兴奋。 萧天河纳闷地问她:“封城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封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要是杀人放火等大事,现在恐怕早就传遍全城了,所以我猜也许是哪家名门望族的什么宝贝被盗了,可能要彻夜清查也说不定,真有意思。” 萧天河啼笑皆非,原来她是觉得出事了比较热闹,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于是说:“小露,以后我给你介绍个哥哥,你和他一定很投缘。”白水集与黄小露,一个被困在渊底久别尘世,一个不敢离巢太远涉世未深,两人的性格还真是相似。 “才不要。我有你一个哥哥就够了。”经过这一日的相处,黄小露对萧天河特别依赖,但对其他人类还是抱有排斥之心。 “他可是个修炼了多年的妖族,实力应该与你的祖奶奶差不多。” 黄小露似乎不太相信,撇嘴道:“祖奶奶可是很厉害的。再说实力强弱与人的好坏无关,喏,你实力比我弱,我不还是认你为兄长?” “等你以后见到他就知道了,他也是我的挚交好友之一。”说着,萧天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白水集和黄小露都是这种贪玩任性的秉性,若是一起闹腾起来,可真够他受的。 “又是挚友……哥哥,为什么你能结识那么多妖族?” 萧天河耸了耸肩:“缘分使然。” “那你有没有想过讨一个妖族媳妇?我看孟章界里那三位妖族姐妹都挺漂亮的。要不我从本族里给你介绍一个也行。” 萧天河笑了笑:“我已经娶妻了。只是飞升上界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我的妻子而已。” 黄小露略显失落,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又问:“那你现在有没有嫂嫂的什么物件?” 萧天河想了想:“有一顶她以前戴过的斗笠。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黄鼬一族的鼻子可是相当灵的。”黄小露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也是,黄仙洞离泗渎镇那么远,黄鼬妖们都能清楚地闻见镇上的酒味。以气味寻人的话,哪怕是叶玲珑遮掩了相貌,也能辨认得出。萧天河将斗笠拿了出来:“可是时间已经很久了,能行吗?” 黄小露将脸埋在斗笠里仔细嗅了嗅:“没关系,虽然气味很淡,但我能闻得出来。只要和嫂嫂的距离不超过五里,我就一定能找到她。” 方圆五里,范围不算很大。萧天河有点儿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如此至少不会阴错阳差地错失重逢之机。“看来以后得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了。” 黄小露咧嘴笑道:“那再好不过。” 与黄小露料想的不同,这一夜罗堰城平静无事,街上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清晨,两人离开了客栈,来到城门前。果然如同前日守卫队长所言,城门已经开了。 出城不远就是一片连绵的矮丘,山上林间鸟鸣不住,清脆动听。在道路另一边是一座小湖,山光水色,景色宜人。两人一路欣赏着美景,心旷神怡。 离罗堰城越来越远,路也越来越窄了。到了湖泊的尽头,小路拐进了丘陵之中。一直很欢快活泼的黄小露终于安静下来,跟在萧天河身后默不作声。 又走了一阵,黄小露凑上前来,小声道:“哥哥,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我知道,我们出城之后不久就被盯上了,没想到竟一路跟到了此处。这么久没有动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原来萧天河早已察觉。 “不知是不是冲我来的?”黄小露生怕自己妖族的身份暴露。 “管他呢。到了危机关头,你就躲进孟章界去。” “我不。我躲进去了,你怎么办?” “听话,此人伤不了我。” “那我把他打跑吧!”黄小露道,“好歹我也是太境七品。若此人真是比七品还厉害的高手,他早就该动手了。” “不可。不知对手的实力,不能轻举妄动。”顿了一顿,萧天河又道,“不知此事和昨晚的封城有没有关系。” 黄小露笑道:“你想多了。要是因为我们两个而封城,那夜里就会找上门来了,何苦放我们出城再盯梢呢?” “如果是在等帮手呢?”萧天河闯荡江湖较久,到底更老道一些,“城内人多也不便动手,于是今日放我们出城并一路尾随,等到了僻静之处再动手。我估计时机差不多了,为免被动,我们先把他引出来!”说完,他抓起黄小露的手向前狂奔,消失在山岩后。 果然,跟踪的那人急追而来,拐过弯角,冷不丁萧天河与黄小露就站在岩石后面,双方打了个照面。 那男子穿着一身浅褐色道袍,头带发冠,浓眉大眼,脸色白净,不像是个恶人。 “兄台追随了一路,辛苦了。”萧天河拱手讽道。 “居然被你发现了!”男子对两人怒目而视,“噌”地一下抽出一把刀来。 两人并不认识此男子。 “兄台可是饮空观弟子?”萧天河记得宁延平穿的就是这种道袍。 “正是!你二人休想再逃!”男子喝道。 之前的路上,萧天河曾暗中猜测过,跟踪之人究竟是冲黄小露来的还是冲他来的?莫不是太玄帝皇所赠的匕首果真惹来事了?现在看来,此人并非单冲一个人,而是冲他们俩来的。这太奇怪了,他与黄小露不过才同行一日而已,路上也没发生什么事。 而且,男子的话很蹊跷,萧天河觉得莫名其妙:“再逃?我们何时逃过?” “别再装了,你二人趁着本宗祭祖期间,害死了宗内长老和弟子。幸而苍天有眼,让我在罗堰城发现了你们的踪迹。”男子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昨夜封城还真是因为萧天河。 “我何曾害死你们宗内长老和弟子!”萧天河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你是说聂长老?” “哼哼,你承认就好。” “聂长老不是我杀的,他是自尽而亡。宁延平和聂芳蓉也都是自尽的。” 那男子如何肯信:“笑话!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再说四个人一起自尽?你这谎话编得未免也太离谱了!” “具体我说不清楚。对了,当时还有一名小弟子亲眼目睹了一切,你去问问他便知来龙去脉。”话刚说完,萧天河忽觉不对劲,“等等!你刚才说‘四个人’?” “你连自己害了几条人命都记不清楚了么?” “只有聂长老、宁延平和聂芳蓉三个人自尽,另外一个死掉的人是谁?可是那名小弟子?”萧天河追问。 男子悲痛地说:“那是我邵师弟。可怜他才刚升入灵境二品,本有大好前途,却葬送在你二人手中!” “你无凭无据,怎可血口喷人?”黄小露替萧天河辩解。 萧天河将黄小露揽在身后:“我妹妹前日才与我相逢,此事与她无关。” “休要骗我!青衣男子,白衣女子,不是你们两个还能是谁!”事有凑巧,黄小露穿的和白樱雪一样,也是白衣。“今日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得下黄泉向聂长老和三位师兄弟赔罪!”男子挥刀当头劈来。 萧天河不躲不避,举臂硬接,惊得黄小露尖叫一声。以萧天河坚如磐石的躯体,男子如何伤得了他?这一刀不仅没切断他的手臂,刀口反而崩掉了一块。 男子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刀刃缺口,呆住了。 “兄台先息怒。这件事有误会,等把话说开之后,你再断定我是不是说谎。”萧天河表面平静,内心却汹涌澎湃,要说的话、想问的事太多,心乱如麻的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后悔当初没听白樱雪的话,若是留一封信给饮空观掌门,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误会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哥哥行凶害人,可有人看见?”黄小露问道。 “邵师弟看见了,不是被灭了口?” “那就奇怪了,”黄小露道,“既然你那‘邵师弟’死了,你是如何知道要寻一个穿青衣的男子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呢?” 男子道:“他在弥留之际亲口对掌门说的,还能有假?” “弥留?那不更证明不是我杀的么?我若在你们饮空观内杀人,还能走得脱?”萧天河不解,“再说以聂长老的实力,我区区天境五品如何杀得了他啊!” “所以你下了毒,四个人都是被你毒死的!”男子指着萧天河,“而且你根本不是天境五品!天境五品的人怎么可能硬接我的刀!” 萧天河长叹了一口气:“那你觉得几品的实力能够接下你那一刀?我若真是个高手,又何必用毒呢?” 男子又愣住了,他是玄境六品,即便是高境八品之人也做不到挨他一刀之后毫发无伤。若萧天河是比八品还要高的上境九品,杀八品的聂长老根本无需下毒。由此可见萧天河说的没错。 萧天河也大致想明白了,那名知情的小弟子本该是整件事的人证,现在却死得蹊跷,怕是有人要栽赃陷害。这种情况下,即便留下书信给饮空观掌门也是没有用的。 男子怔了片刻,开始分析:“你方才说出了宁师弟和聂师妹的名字,说明你与他们本就认识。你见过邵师弟,表明你确实去过饮空观。那么聂长老于祭祖期间突然回宗,想必是为了接待你吧?他房中的那桌酒菜,也是为了你而准备的。我说得可有错?” “大体没错。” “当时饮空观总共也没几个人,其他弟子都不曾见过你,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外人进入饮空观。那你还敢说酒菜里的毒不是你下的?总不见得是他们四个中毒身亡的人自己下毒害自己吧?”男子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萧天河是凶手。 “我对天起誓,我真没有下毒。” “那就是她下的毒。”男子指着黄小露,“你即便没亲手下毒也应该是同谋。” “你们饮空观内,有人要陷害我。”萧天河虽是如此说,却想不出究竟何时得罪过饮空观的人。那一晚,除了聂长老、宁延平、聂芳蓉以及那名姓邵的小弟子之外,他没再见过其他任何一名饮空观弟子。 男子当然不信:“其他弟子见都没见过你,为何要陷害你?他们压根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又如何陷害?如果你所谓的‘把话说开’就是以谎言去掩盖谎言,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事到如今,不能再继续隐瞒了。萧天河定了定神,将那一日的经历从林中偶遇开始向男子讲述起来。 不料,还没说上几句,只听空中有人怒喝:“凶徒胆敢污蔑我饮空观弟子清誉!” 抬头一看,远处飞来一人。男子连忙拱手行礼:“师父,您可算来了。” 萧天河打量了一下,此人身形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头发黑白驳杂,颧骨高凸,两颊深陷,鼻尖一点鹰勾,颌下一缕青须,眼缝细长,目光锐利,这种长相往往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师父落地之后就嗔责男子:“我不是回信给你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了么?” “师父,我昨日给您飞鸽传信之后就立即去找城主,可无奈他不肯久封罗堰城,说是看在与您的交情上才同意封城半日。到了今早您依然未到,我只好先尾随他们至此,却不慎被发现。眼见他们要逃,所以不得不现身阻拦。” “唔。阻拦没错,但听他的鬼话就不对了。” “师父,他有些话说得似乎是真的,待查清楚之后再抓他也不迟。”男子又对萧天河说:“我师父正是饮空观掌门,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不仅百般狡辩,还污蔑本门弟子清誉,根本无须多听!”这掌门比他的徒弟还要固执。 “师父,可是……” “你难道不信你邵师弟的临终遗言?”掌门斥道。 “邵师弟也有可能是误会了……” “你邵师弟是人证,那桌酒菜是物证,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抵赖!”掌门冷笑了一声,“再说一个与妖族为伍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 萧天河心中一沉,他一时竟忘记了,饮空观掌门嵇钦岑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三位的高手,能够轻易识破黄小露妖族的身份。 一听“妖族”二字,男子看向萧天河与黄小露的目光中再度燃起了怒火与敌意。“师父,此人不知有什么宝贝护体,方才崩坏了徒儿的刀刃!”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掌门令道。 “师父,不如让徒儿助您一臂之力!” “刀都坏了还助什么助?”掌门瞪了他一眼,“那妖女实力不弱,倘若抓住你为要挟,反而成了累赘!速速回宗!” “是。”男子不敢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含血喷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路尾随至此的男子在萧天河的辩解下,总算愿意听一听事情经过,可突然出现的饮空观掌门却将他支了回去。而且掌门比那男子更加固执,坚决认定萧天河与宁延平、聂芳蓉的初识是故意玷污饮空观弟子清誉的假话。 那一晚的真相就这样被硬生生堵回了萧天河的肚内。 此路不通,萧天河只得又从聂长老当年的事说起,嵇钦岑的神色有些古怪,但并没有喝止。可萧天河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嵇钦岑问。 “难道掌门不怪我玷污贵派长老清誉吗?”萧天河双目直视他,道出了心中最大胆的猜测,“嵇掌门,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凶手。” “没错,我知道。” 嵇钦岑承认了,那事情的经过也就明了了。萧天河长叹一声,苦笑一声,又大笑一声:“想不到堂堂饮空观掌门,居然做下这等卑鄙之事!那个姓邵的人可是你饮空观弟子啊,你如何下得了手?”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嵇钦岑神情淡定。 “我终于明白了,你故意害死证人,以便让事情死无对证,然后把罪名诬陷在哥哥头上!”黄小露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始终不肯听哥哥辩解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个罪名本就是你自己做下的!” 嵇钦岑怒喝:“住口!你这妖女,安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我?”这是最后一个萧天河想不明白的谜。 “识相的话,把你那能够收容活物的储物法宝交出来!”嵇钦岑终于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萧天河大吃一惊,他是如何知道孟章佩的?在饮空观时萧天河根本没用过孟章佩;召回白樱雪时嵇钦岑还在山里祭祖未归;而在黄仙洞使用孟章佩时,饮空观那名弟子还未遇到萧天河呢,况且嵇钦岑的诬陷计划那会儿已经开始了,说明他早就知道萧天河有孟章佩。 看到萧天河惊讶的神情,嵇钦岑笑道:“看来我料想得没错,你果真有这等法宝!” 萧天河脸色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嵇钦岑得意洋洋地说:“在接到聂长老以及两名弟子逝世的消息后,我立即赶回饮空观,却发现有人盗走了本观的桂香蜂,而且一只都不剩。据弟子禀报,在全宗祭祖期间,来我饮空观的生人只有一男一女。新蜜被采回不久,我亦查看过原本挂着蜂巢的桂花枝,残迹尚新,正好和你们来本观的时间对上了。所以我断定,盗走桂香蜂的人必定是你们。可蜂群不是死物,既不好盗,也不好带,除了能装活物的储物法宝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 “于是你杀害了唯一知情的弟子,往酒菜里下了毒,制造出是我害死三人,不,害死四人的谎言。”萧天河万万没有想到,竟是那群毒蜂泄露了秘密,“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寻人夺宝,反而设下诬陷诡计,岂非多此一举?” “我本以为能有收纳活物的法宝之人,必定不简单。此事尚未散播开来,我只是想增添一枚‘筹码’罢了,到时即便夺宝不成,此人也必将身背罪名,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嵇钦岑阴笑道,“现在看来这番计划的确是画蛇添足,早知你的实力不过如此,我就不必杀人封口了。也罢,如今这个‘筹码’反而对你有好处。如果你识时务,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回宗之后自会为你洗清罪名;若是执迷不悟,你不过将是一个被我手刃的凶徒而已。” 计划得如此详细,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这般周全,嵇钦岑果然对得起他那老谋深算的长相。 不过萧天河却不怕他。连玉阳帝皇法如一他都不怕,又怎会怕这个饮空观掌门呢?至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萧天河更不怕了,将来为他撑腰的可是太玄帝皇步重芳,到时人们究竟会相信谁,他很有兴趣试一试。 黄小露气愤不已,已经对着嵇钦岑骂开了。萧天河心念一动,将她收回了孟章界。毕竟嵇钦岑是九品级高手,萧天河不想让他伤到黄小露。再者,万一打斗动静引来其他人,更多人发现黄小露是个妖族的话可就麻烦了。 见妖女凭空消失,嵇钦岑大喜,连妖族都能装进法宝,那想必其中的亚空间很大。“如此珍宝,怎会落入一个区区五品级的人手里呢?真乃暴殄天物!”他看似惋惜地感慨着,亮出一把刀来。 “我想起来了,你还有一件护体法宝!”嵇钦岑道,“你竟有两件珍品,这是撞了何等的大运!” 萧天河镇定自若地笑笑:“你不好奇我是从何处得来的吗?” “在天地之气未变稀薄之前,法宝的功效远超如今,据书册记载有技艺高超的神匠曾经铸出过可纳活物的法宝。听说前阵子在丹幽洲羡水城的铸造赛上,有位实力并不算高的铸匠,竟铸出了兼具储物、传讯两种功效的法宝,可见还是有神奇铸技流传于世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只在意法宝之效,不在意出处。你若是得之甚易,不如乖乖交出来。” 萧天河暗叹,费徒空铸出奇宝的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迅速。他释放了一股本气震荡:“有本事就来拿吧!” 嵇钦岑本就是魔道修真者,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本气之后,不禁心惊:“这小子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此时,他倒是不想马上杀死萧天河了。 “不知天高地厚!”嵇钦岑惊讶归惊讶,但本气震荡并不能吓住他。他打算活捉萧天河,带回饮空观慢慢细审。 萧天河很清楚自己五品级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嵇钦岑相斗,只能靠坚实的躯体和裂空刀内的本气抵抗。眼见着对方的刀削向自己的胳膊,萧天河再次释放本气震荡,磅礴的威压将嵇钦岑推开了数步。 “有意思。”嵇钦岑定了定神,暗道对这个小子不可以常理度之,故而施展身法并加强了功力。 萧天河接下来的本气震荡竟失灵了,没能阻碍住嵇钦岑的攻击,慌忙躲时,身上已着了两处伤。 “好法宝!”嵇钦岑赞叹。他见萧天河只伤皮肉未及筋骨,还以为是法宝之效。 萧天河有些慌神了,刚才施放的震荡已经不弱,差不多是他现阶段能够引出的最强本气。在羡水山巅,明明连步重芳那等高手都被同样的本气震荡震退了三步,当初与欧阳颇大战时,何天遥也用同样的方法将欧阳颇震得半死不活,为何现在此法对嵇钦岑却没那么好使了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步重芳被震退是因为没有防备,但也仅仅是被震退三步而已,远远不到受伤的程度。而欧阳颇是被白水集打成重伤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一些伤势,然后再被何天遥冷不丁震伤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防备。现在嵇钦岑既没受伤,也有防备,此招就不那么灵了。毕竟他也是九品级的顶尖高手,躯体强度自然不必说。想将本气威压提升到能把嵇钦岑震伤的程度,至少萧天河目前还做不到。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足,若是能引出天绝塔最高层那般强度的威压,九品级高手又有何惧哉!”萧天河心想。倚仗本气震荡是不行了,那躯体又如何呢?萧天河此时才意识到,在顶尖高手的强大攻击之下,他的躯体并不是刀枪不入的,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抵抗威压和抵抗攻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两大倚仗效果都不佳,萧天河陷入了窘境。嵇钦岑虽不下杀手,但无疑是想重伤他。不得已,他想到了黄婆婆。黄鼬妖族比黎翠嫣更擅长迷魂之术,不敢说黄婆婆一定能战胜嵇钦岑,但掩护萧天河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不料刚召出黄婆婆,山坡上突然飞下一道人影,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那女子黑衣白纱,飘然而落,相貌秀美,正是“四圣天师”魏伶卿! 萧天河暗道糟糕,黄婆婆也在,这下事情全都暴露了。 “你是如何知道本仙在此的?”黄婆婆问道。 “没有外人相助,你根本不可能从我的符咒封阵中逃脱。正巧泗渎镇全镇居民都说一位公子解决了臭酒之谜,于是我循着方向找来了罗堰城。没想到救你的公子竟是位旧识。”魏伶卿笑吟吟地冲萧天河颔首,“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萧天河挤出一丝笑意:“难为‘二小姐’还记得我。” “公子这般英俊的小哥,我如何舍得忘记?”魏伶卿言语之间显出一些媚态。 奇怪了,按秋老的话说,魏伶卿应该是个孤傲之人。 可惜,萧天河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两次遇见魏伶卿,都是这般狐媚,他还以为“二小姐”就是这种人。 这时,嵇钦岑拱手道:“‘天师二小姐’,嵇某有礼了。此人与妖族为伍,又毒害我宗一位长老三名弟子……” 魏伶卿打断道:“嵇掌门,你当我没听见你们之前所说的话么?” 嵇钦岑冷笑:“那‘二小姐’意欲何为?” “我要保他。”魏伶卿指着萧天河。 “那就是与我饮空观做对了。” “做对就做对。我与你本就无甚交情,现在又知道你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之徒,连掌门都如此,想必饮空观弟子都是一丘之貉。”魏伶卿这番话说得倒是正义凛然。 “‘二小姐’是想独占珍宝吧?”嵇钦岑摆开了架势,“其实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魏伶卿拿出一把又宽又大的剑鞘,里面插着两柄剑:“嵇掌门还想杀人灭口?” “领教‘二小姐’高招!”大战一触即发,两位高手竟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一个在《清微榜》排名二十,另一个排名二十三,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 “你们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本仙的仇还没报呢!”黄婆婆收了拐杖,拿出两把短刀,双手各持一柄,也加入了战斗。三位高手走马灯似地战作一团。 乱成一锅粥了,萧天河想将黄婆婆收回孟章界,她却不肯回去。如此萧天河也无法独自先走,只好躲在远处的山岩后面,密切关注着三人的战况。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三人谁都没有占据上风。黄婆婆的双刀果然厉害,刀影划过之处,皆有黄、白两色的粉末飘扬。魏伶卿手中双剑一大一小、一长一短,持短剑的手还时不时夹出一张符咒,符咒频频爆裂,轰鸣声不绝于耳,气浪鼓荡,将黄婆婆洒出的粉末扬上了半空。嵇钦岑身形如同鬼魅,在战圈中来回闪烁,时常听闻饮空观身法了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正当萧天河看得入神,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还留在这看什么?他们三个不管谁胜了,你都有危险!”耳边传来一个女声。 说话的人蒙着面,但萧天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此人正是在罗堰城酒楼中提醒自己收好步重芳所赠匕首的那名女子! 她拉着萧天河施展身法一路狂奔。黄婆婆眼角瞥见萧天河被人“掳”走了,大惊,急忙撇开两个对手紧追。 嵇钦岑与魏伶卿见又冒出来一个高手,也赶紧跟了过来,一边并肩疾跑,一边交手不停。 这下有意思了,神秘女子拉着萧天河跑在最前头,黄婆婆在两人身后五丈,再往后五丈则是嵇、魏二人,原本的三人混战变成了四人的身法比拼。 神秘女子无疑是个高手,拉着一个人跑速度还如此之快,萧天河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腕却被那人牢牢攥着,根本挣脱不得。后面的黄婆婆用最快的速度也无法追上。魏伶卿见前面几人太快,于是往自己身上贴了个疾速符,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最后面的嵇钦岑本就身法精妙,和前面几人的距离也在渐渐拉近。 魏伶卿已经追上了黄婆婆,黄婆婆又与她交起手来。忽然,黄婆婆从衣袖中甩出一大团黄雾,气味呛人。 魏伶卿担心黄雾有毒,立即屏气,只不过吸进了那么一丁点儿,却感觉头晕目眩,脚下如踩棉花一般轻飘飘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后面追上来的嵇钦岑挥动衣袖,扇散了黄雾,前面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可恶!”嵇钦岑愤怒的挥着拳头,“‘二小姐’,妖族当前,你何苦非要与我做对!” “那位公子的价值,又岂是区区一个老妖可比?”魏伶卿当即原地坐下调息。 嵇钦岑冷眼看着她:“人都跑了,你我还要继续打吗?” “自始至终我只想保那位公子而已。”魏伶卿此言算是休战了。 …… “行了,他们没追过来,不必逃了吧?”萧天河觉得浑身快散架了。 “今日算你命大。”神秘女子松开了手,自己却不停下,留下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萧天河望着她的背影,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莫名其妙地出现,然后莫名其妙地带着萧天河逃跑,最后莫名其妙地离去,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方才说三位高手谁胜了对我都有危险,可见她并不知道黄婆婆和我的关系,也就是说,她同样不知道孟章佩的秘密,如此也好。”萧天河心道,其实黄婆婆挥洒黄雾之后就立即被他收回了孟章界,“可惜那两个高手已经知道我有件不得了的法宝,这是件麻烦事。幸好他们不清楚我要去的地方,这一路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回想刚才的遭遇,萧天河依然心有余悸。“即便躯体坚实又能施展本气震荡,但在高手的全力攻击之下还是有如薄纸。在实力不够强之前,当收敛本心,绝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有恃无恐。”他急匆匆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 脱离了险境,黄小露又要求出孟章界来与萧天河同行。有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经历,她也收敛了许多。两人就如同亲兄妹似的,一路彼此照应,逐渐接近了太玄洲北境。 从乌城座落在玛瑙河下游西畔,过了太玄洲中段,就可以乘船顺水而下了。大约半年多之前,萧天河也曾与何天遥、白水集一同乘船前去从乌城,可是为了追查杀害颜子召凶手的线索,三人半道就下了船。这一回,兄妹二人一路顺风顺水,到达了太玄洲的皇都。 到底是一洲之都,从乌城比沿途经过的每一座州城都要繁华。按萧天河的本意,到了从乌城之后就将黄小露收回孟章界,可架不住黄小露百般恳求,只好答应她先在城内闲耍几日。 黄小露和她的祖奶奶一样馋嘴,到了皇都自然要大吃一通。她的胃口大得惊人,为了不惹人注意,萧天河在客栈要了间房,吩咐厨房将酒菜通通送到屋里。不想黄小露吃上瘾了,每顿都要吃好些鸡鸭鱼肉。尤其是这家客栈的烧鸡,极对她的胃口,所以顿顿不缺。 一连住了三日,黄小露终于答应第四天回孟章界去,不想这最后一晚却惹上了一桩麻烦。 起因还在于“吃”上。晚上点菜时,客栈伙计告知两人,黄小露每顿必吃的烧鸡已经没有了。萧天河问起原因,伙计说是前阵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闹了一场鸡瘟,所以这些天吃的烧鸡都是客栈自家饲养的,到了这晚已经全部吃完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伙计走后,萧天河见黄小露闷闷不乐,逗她道:“只听说过‘无酒不欢’,你却是‘无鸡不欢’,看来‘黄鼬爱鸡’一说果真不假。” “哥哥,你不知道,那个伙计在骗我们哩。我明明闻到厨房有烧鸡的气味,他却说吃完了。”原来黄小露在为这个不高兴。 萧天河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鼻子最灵。伙计这么说,也许是烧鸡已经被别的客人预订了。” 看着黄小露失望的神情,萧天河问:“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过城外闹过鸡瘟,估计别处有卖的可能性不大。” 黄小露笑嘻嘻地说:“试试总比不试强。酒楼、饭庄、客栈,只要是卖吃的地方你都替我好好找一找,有劳哥哥了!” “真是个馋嘴丫头!”萧天河无奈地笑了笑,上街寻烧鸡去了。 从乌城很大,卖酒菜的地方自然也很多。萧天河这一找就是快两个时辰,最后终于在一家熟肉店买到了烧鸡,待回到客栈时,已是夜里亥时了。 还未进客栈的门,他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这么晚了,客栈中应该早就安静下来才是。进门一看,三楼的走廊上聚集了不少人,正向一间屋内张望。 萧天河脑袋“嗡”的一下,那正是黄小露的房间! 第七百二十五章 子虚乌有 夜晚亥时,黄小露的房间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房中还有吵闹声传出,萧天河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三楼,拨开人群挤到了房内,只见五、六个士兵打扮的男子正围着黄小露,店掌柜和伙计也都在,他们正七嘴八舌地嚷着什么,黄小露面露委屈神色,说话声音完全淹没在几名男子的吵嚷声中。 士兵所穿正是本洲太玄军的衣服,也许是从乌城的守卫。 黄小露看见了萧天河,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哥哥!” 萧天河连忙将她揽在身后,对几名士兵抱拳颔首:“各位兄台息怒,不知舍妹做错了什么?” 为首的那人斜目瞟了一眼萧天河:“令妹可真有本事,把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鸡给偷吃了!” “我没有!”黄小露分辩道。 “只有你进过厨房,还不承认?”连客栈掌柜也认定是黄小露做的。 萧天河回身问黄小露:“你果真进过厨房?” “嗯……”黄小露点了点头,“我闻着今晚的烧鸡香味与以往不同,实在是太香了,就溜进去看了看,但并没有动那只烧鸡……” 店伙计道:“厨师做好了菜就去休息了,厨房里没其他人。我在楼下大堂亲眼看见她从厨房的方向回屋。后来待这几位军爷来取菜时,厨房里做好的鸡却没了,你说,除了被她偷吃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萧天河道:“说舍妹偷吃了也得有证据吧?鸡骨头呢?” “偷吃当然不会留下鸡骨头,谁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伙计振振有词,“这些日子你们每天都点烧鸡,一定是今日我告诉你们鸡吃完了,所以她馋不可耐!” “再馋我也不会偷吃的,我已经让哥哥去替我买了……”黄小露真是百口莫辩,谁让她溜去厨房被伙计看见了呢,“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偷鸡贼往城西去了,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你胡乱说个方向就想糊弄过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一个士兵怒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偷鸡贼的去向?” 黄小露略显犹豫:“我……我闻到了气味……”她没有说谎,但士兵们哪里知道她是个妖族。 萧天河打圆场道:“嗨,不管是不是小妹的过错,说破天不过就是一只烧鸡的事,正好我刚买回来两只烧鸡,就送给你们吧。” 那士兵却冷笑:“我们给队长准备的那只鸡可是玉冠锦鸡,岂是你这一般的土鸡可比?” “怪不得那么香呢……”黄小露“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那要不我给你们一些钱财?”萧天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哥哥,他们不肯的,我刚才都把你给我买的镯子给他们了,可是……”黄小露带着哭腔指了指墙边,摔成了两段的玉镯静静地躺在那里。 萧天河眉头紧蹙。 士兵们嚷嚷道:“我们不要钱财!那只玉冠锦鸡是弟兄几个特意去山林里抓来的!多少钱都买不到!” “那我去山林里再抓一只给你们,如何?” 为首的士兵怒道:“锦鸡是打算今晚给队长贺喜而准备的,等你去抓来要到猴年马月!” 萧天河又想了一个法子:“要不这样,我们往城西方向去追偷鸡贼,鸡还在也好,被吃了也罢,我们一定把偷鸡贼抓回来给各位一个交待,可好?” “你们怕是想溜之大吉吧?” “那就让舍妹自己去追,我留下。”萧天河相信会去偷鸡的人实力一定不高,以黄小露的本事,抓住此贼应该不成问题。 “她若是自己逃之夭夭了,我们扣着你有个屁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天河干脆把两手一摊:“那你们说怎么办?” 那士兵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黄小露,不怀好意地笑道:“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令妹偷吃了贺喜用的锦鸡,那就只好让她亲自去给队长‘贺喜’了。” 萧天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对你们这般客气并不是承认小妹犯了错!你们一无人证、二没物证,仅靠红口白牙说两句就想将罪过安在小妹头上,原来打的是这般龌龊的主意!” 几位士兵怒道:“怎么着,你们还想动手不成?”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至极。吓得掌柜拱手连声哀求:“各位军爷,还请不要在这里动手啊,本店小本经营,折腾不起呀!” 萧天河突然想起来那柄匕首,也许此物可以解围。他拿出匕首插在桌上,对几位士兵道:“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徽记!” 一见匕首上那个虎首徽纹,士兵们的脸色陡然变了,彼此交头接耳了几句,竟匆匆离去。看热闹的人们也一哄而散。掌柜与伙计对视了一眼,退出了房间并轻轻掩上了房门。 “呵,还是太玄帝皇的徽印好使。”萧天河松了口气,“小露,委屈你了,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黄小露热泪盈眶,扑到萧天河怀里:“我知道,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赔’这个字眼。都是小露不乖,偏偏要去厨房看看,给哥哥添麻烦了。”抽泣了两声,她又忿忿地说,“连哥哥给我买的镯子都被那些家伙拍落摔碎了,若是在野外,我定要杀了他们!” “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至死,最多给他们个教训也就完了,毕竟镯子只是个饰物,岂可与人命相比?等明日我再去买一对镯子送给你。”萧天河轻拍着黄小露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心中想道:“小露虽然实力已是太境七品,但心性还是和小孩子差不多,以后还是得多加教导才是。” 听了这番话,黄小露终于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拿起桌上的烧鸡啃了起来。 萧天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翌日早晨,萧天河去柜台结账。掌柜和伙计不仅对两人客客气气的,而且还不肯收房钱和酒菜钱。萧天河不愿意占人便宜,好说歹说,最终掌柜只肯收下一半费用。 出了客栈,黄小露兴奋地说:“原来那个帝皇徽印这么有用,早知道一开始就拿出来了!” 萧天河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步皇赠给我这柄匕首,不是让我用来占便宜的。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等一会儿买了镯子,你就该回孟章界去了。” “哦,好吧。”黄小露有点儿不太情愿。 不愧是皇都大城,集市早早就开了。两人逛了一圈,不仅买了镯子,还买了簪子、坠子等漂亮饰品。然后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僻静小巷,萧天河将心满意足的黄小露收回了孟章界。 返出巷口,萧天河却发觉不对劲,一群人“呼啦”一下子聚拢过来,将他堵回了小巷中。这群人里有几个熟脸,分明是昨夜为难黄小露那几个士兵。 “你妹妹呢?”一位胡子拉碴的壮汉喝问。 萧天河面不改色:“送她走了。” “笑话,我刚才亲眼看见你们两个进了巷子,这巷子又是个死路,能送去哪里?”壮汉冲着身后的人挥了下手臂,“给我进去搜!” 众人纷纷跑进了巷子,只剩下壮汉和那几个熟脸围着萧天河。 萧天河不解:“我是步皇大人的朋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别以为你胡乱刻一个徽印就能唬过我们!”壮汉轻蔑地笑道,“我刚才已经问过客栈掌柜了,你们于数日之前就进了城,之后就一直在城里闲逛。你若真是步皇大人的朋友,怎么会去住什么客栈?又为何到处吃喝玩乐?” “吾妹初到从乌城,领着她玩几天而已,这也有错?你若不信,大可以带我去见步皇大人。” 见萧天河毫不心虚,壮汉满腹狐疑地盯着他。 这时,巷子里的人都回来了。“队长,没发现那个女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人禀报道。 “想不到我们穿着普通衣服都被你发现了。”壮汉的神情似乎思有所得,“既然你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又何须将令妹藏起来?” 萧天河耸了耸肩膀:“我都说了,不信的话就带我去见步皇大人,到时一切自有分晓。不知当步皇大人得知皇都守卫竟然以‘偷吃烧鸡’这等莫须有的可笑罪名胁迫美貌姑娘就范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壮汉怒道:“休要借步皇大人之名来吓我!把他给我带回去!”他还是会错了意,以为萧天河是料定他不敢去见太玄帝皇,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几人拥上来押着萧天河进入路边的一辆马车。萧天河没有反抗,反正料这些卫兵也奈何不得他。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萧天河下车后抬头一看,乐了,面前的房檐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牢营”。这里已是从乌城外的山坡上,回首远望,距离从乌城大约有四、五十里远。 “敢问我何罪之有啊?”萧天河笑嘻嘻地问。 “私刻帝徽,冒充步皇大人的朋友,已是死罪!”壮汉道。 萧天河戏谑笑言:“你就不怕处死我之后,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到时大人自会定夺!”壮汉一把将萧天河推入了牢营。 牢营地盘不小,牢房建得还挺整齐,估计从远处看会被误认为是个镇子。进了牢房,萧天河发现这里不仅没有霉味,而且十分整洁。“还不错。”他点头称赞。 “不知天高地厚!”壮汉打开一扇牢门,将他押了进去。 “本该是座上宾,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坐在牢室正中开始冥想。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直至黄昏,牢门外才响起了开锁声。 “边大人到了,你出来吧。”守卫招呼萧天河。 他被领出了牢房,在牢营里拐了两个弯,登上了一座架在山岩上的小阁。阁内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在桌前等着他。守卫将人带到就退出了小阁,那男子慢悠悠地问:“听说你有步皇大人所赠的匕首?” 萧天河也不回答,直接将匕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那男子扫了一眼匕首上的帝徽,突然站起隔着桌子当胸一拳袭来。 萧天河吓了一跳,男子拳速极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并且借势退到门边,往后一摸,门根本推不开。 男子甩了甩手:“好坚实的身躯!”他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银色长刀,冲着萧天河当头劈下。 萧天河翻滚至角落,那一刀落空,男子陡然收势,刀停在桌面以上半尺,锋锐的刀气却依然将桌子斩为两半。 “好惊人的刀气!”萧天河暗叹时,男子已横挥长刀逼来。 萧天河退无可退,召出裂空刀,与那银刀力拼。两柄高品质的刀铿然相撞,火星四射,双方旗鼓相当。可是那男子挥刀带着刀气,幸而萧天河身躯坚实,刀气只能在他体表留下一道红印,伤不了他。 黑、银两刀连续碰撞,男子刀刀带气,将萧天河的衣服切得七零八落。尽管刀气伤不了萧天河,但被击中的滋味很不好受,疼痛感也会影响他的出招动作。于是,萧天河开始频繁地施放本气震荡,利用此法震散刀气。 “妙哉!”那男子冒出一句莫名的称赞之后,降低了挥刀速度,却加大了力量,一记重斩险些击飞裂空刀,迅猛的刀气非但没有被本气震荡所化,反而冲散本气团,将萧天河击退至墙上。这一下可着实不轻,萧天河感觉胸口剧痛,脏腑闷疼,一口气许久都提不上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萧天河咬着牙反攻一刀,同时施放出一股强大的本气震荡,震荡之强甚至连一丈开外的椅子都被崩成了碎渣。那男子虽然架住了裂空刀,却顶不住震荡之力,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以刀撑地才没摔倒。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萧天河,口中却称赞道:“萧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你认得我?”萧天河收了势。 那男子笑道:“步皇大人下过密令,持有帝徽匕首的人就是萧公子。城中守卫不知详细,闹了一场误会,我则是好奇萧公子如何能使步皇大人以匕首相赠,故而出手一试,还望见谅。” “无妨。我虽然被抓,但一不上枷锁,二不套镣铐,三不受细审,已是优待了。阁下明显实力高过我,却压低实力且不下杀手,切磋之意很明显。”萧天河冲男子拱手道,“刑罚之事当受刑从堂管理,阁下应该就是本洲刑从堂堂主吧?” “正是,在下边羽恒。”男子十分客气,“步皇大人近日不在宫内,只得劳烦萧公子在这牢营里多等些时日了。”说着,他灿烂一笑,“当然,不会再让萧公子住进牢室里。” 随后,两人闲聊了一阵。边羽恒身居高位依然十分谦恭,言谈举止也很随和,给人的感觉与雨田宗主连圣谦的那种让人甚感拘束的客气又有所不同。加上他英俊的相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趁着天还没黑,我带你去个地方。”边羽恒引着萧天河下了小阁,一路出了牢营,却并未下山,而是沿着牢营围墙向山后而去。 绕过山头就没路了,拨开树木的枝叶,原来坡下是座山坳。进山坳只有一条小路,远远可见一辆辆马车正拉着木料、石土往坳里运送。山坳当中正在建造一座建筑,看样子似乎是幢方楼,如今刚盖到第二层。 边羽恒遥指建筑:“听步皇大人吩咐,那栋方楼正是为你建的。” “原来步皇已经下令动工了。” “我有一事不明。萧公子,你已经得到步皇赏识,虽然如今实力不足,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高官重位唾手可得,为何你不要城内现成的府邸,却非要在城外新建小楼呢?”边羽恒好奇地问道,看来他并不知道萧天河的秘密。先前的本气震荡,他误以为是源自于萧天河体内本力。 萧天河笑了笑:“我这人比较习惯偏安一隅。” 边羽恒眨了眨眼睛,似是不信,却不点破,只说:“那以后你我就成邻居了。” “怎么,莫非阁下不居于皇城府邸,反而住在牢营之中?” “我没有亲眷,又懒散惯了,不愿住在那府邸之中。青天之下何处不是家?只因身担重任,须得时常去牢营,索性就在那里暂住。”边羽恒说着,忽然轻呼一声,“哦?没想到今日荆兄也在!走,我引你去见他,随后咱们去城里好好喝一盅!” 待两人下山来到入坳的路口时,天已经黑了。边羽恒远远冲着道上走来的一人挥手道:“荆兄!好久不见!” “边老弟,我听说你回了牢营,正想去看望你呢,你却寻来了。”来者是个中年男子,歪戴头巾,挺着胸膛,背着双手。 “这位是本洲工方府尹,米大人管下荆掌事。”边羽恒向萧天河介绍道。 萧天河连忙行礼。那荆管事却不理不睬,也不还礼。边羽恒又指着萧天河向荆管事介绍了一番。 荆管事依旧没有礼待之意,只是淡淡地说:“原来山坳中就是为此人辛苦,我还当是何方神圣呢。” 萧天河的神情略显尴尬。 边羽恒笑了笑:“想来不简单,否则米府尹为何会下令让荆兄亲自监管此事?” “还不知是进献了何等珍礼。”荆管事都没正眼看过萧天河。 “我看未必。”边羽恒偷偷冲萧天河挤了挤眼睛,“罢了,此事不提。既然今日与荆兄重逢,定要痛饮一场。” “我身沾尘灰,待先回去换身衣服,稍后城中福满楼相见。”荆管事向边羽恒略一拱手,迈着方步离开了。 待他走远,边羽恒道:“萧公子,荆兄向来趾高气昂,你别放在心上。” “他不过是个府尹之下的管事,为何会称呼你这与府尹平级的堂主为‘老弟’呢?”萧天河不明白。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后来一同加入了太玄军。他逐渐被提到管事,我却一路做到了堂主,其实他对我也是心有不服的。不过念在过去交情,我尊他一声‘荆兄’也没什么。”边羽恒真是个性情极佳的人。 “既然他看不起我,我就不去喝酒了吧,你们二人叙旧就好。” 边羽恒却拉住萧天河的衣袖,狡黠地笑道:“他一个管事是不知道步皇大人密令的,还以为你是讨好了米府尹。我刚才故意不说破,一会儿也许有好戏可看。” 第七百二十六章 至高急令 太玄洲工方府下的荆管事明摆着瞧不起萧天河,萧天河本不愿去喝酒,可边羽恒不肯放他,盛情难却,萧天河只得应了。 回从乌城时,守卫队长恰好在城门处。见边羽恒与萧天河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不禁傻眼了。回想起萧天河曾拿出过的那柄帝徽匕首,他浑身直冒冷汗。 萧天河看见队长之后,客气地点头示意。其实他只是反感那帮卫兵欺负黄小露而已,守卫队长的所作所为算是分内之事。以后他将长期居于从乌城外,此时树敌无益,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人慢悠悠走到福满楼门口,荆管事已经在那儿候着了。看见萧天河同行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边羽恒道:“边老弟,你几时变得如此随意了?堂堂刑从堂主,岂可与这等人为伍?若是与他同席,这酒我宁肯不喝。”说罢他就转身要走,被边羽恒一把拉住了。 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萧天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荆管事,我一不作恶,二不犯贱,与我为伍又有何妨?” 荆管事回过身来,眯缝起眼睛,满脸皆是鄙夷之色:“我与边老弟今日的地位是凭能力和努力得到上司赏识,才一路提拔至此的,岂是你这种靠溜须拍马搏取上位的人可以比的?” “哎,喝酒而已,看在米府尹的面子上,荆兄就赏个脸吧。”边羽恒劝道。 “边老弟,你还真以为米大人器重此人?”荆管事冷笑道,“真要器重,又怎会安排他住在城外的断路山谷里?他是不犯贱,与他喝酒却是我犯贱了。今日之酒不喝也罢,以后你我二人再聚。告辞!”说完他竟走了。 边羽恒没再强拉,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道:“真是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家伙。” 之后,边羽恒做东,热情款待萧天河,两人交谈甚是投机。这一场酒,一直喝到临近亥时。 当两人正要离开福满楼时,忽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嚷声,久久不休。边羽恒推开门一看,走廊对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围着不少人。 “何事喧哗?”边羽恒走过去问道。 有人认得这是刑从堂主,立即闪开了一条路。原来被围住的是店掌柜与跑堂伙计。往屋里一看,并不见客人,只有一桌酒菜已被风卷残云。 看到边羽恒,店掌柜如同见着救星,连忙苦求他主持公道。边羽恒问清了原委,原来是有人订了一桌酒席,本来已经置备妥当,却不知被何人给偷吃了。在福满楼宴请的必然是贵客,请客之人大为不满,这才吵嚷起来。 “小事一桩,以和为贵。”边羽恒对请客之人说,“让福满楼的大厨再备一桌就是,记在我的账上。” 刑从堂主都这么说了,请客之人与掌柜双方自然诚惶诚恐,一场纠纷就此平息。 出了福满楼,边羽恒本意邀请萧天河到牢营暂住,但萧天河以客栈房间未退为由婉拒。 “也好,我那牢营条件毕竟不比城中客栈。步皇大人不知何时归来,这些时日萧公子可在城中好好游览一番。”临别之前,边羽恒客气地赠给萧天河一枚刑从堂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在从乌城无论吃住都不需要再花钱了。 萧天河匆匆走到无人的暗处,把黄小露召了出来,两人悄悄返回了福满楼。 一样的时间,一样的事件,前夜害得黄小露被误会的那个偷鸡贼又出现了!这一次,偷鸡贼留下了把柄。刚才在边羽恒劝解之时,萧天河发现,盘中有半只鸡骨。酒楼是不会上半只鸡的,也就是说,偷鸡贼吃了一半,带走了另一半。一听说是去抓偷鸡贼,黄小露十分兴奋。 福满楼的厨子们已经开始忙活那桌新菜了,刚上盘的烤鸡香气四溢,黄小露在厨房门外就嗅得清清楚楚。 确认了香味之后,黄小露坚定地指了指城西方向。没错,前一晚偷鸡贼也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循着淡淡的香味,黄小露领着萧天河一路向西出了城。城外不远是大片森林,小路穿过其中,延伸到远方的山岭。 “不妙了,气味越来越淡了。”黄小露皱着眉头。 “还离得很远吗?” “太淡了判断不出来。”黄小露悻悻地耸了耸肩,“看来今日只能到这儿了。” “我在想,这个家伙为何要去城中偷吃呢?” “多半是个妖族吧?”黄小露猜测。 萧天河托着下巴:“可他又不当场偷吃完,每次都要带一些回去……” 黄小露眼睛一亮:“那一定是带给同伴。当初祖奶奶被封,我也是一样,为了给她解馋,偷了些酒回去,可用尽办法也无法将酒送进咒封之内……如果能找到偷鸡的妖族,哥哥就能救助他了!” 萧天河却摇头道:“不对,情况不一样。从乌城可是皇都,如果城内酒楼、饭庄长期遭人偷吃,想必早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况且被‘二小姐’符咒所封的话,带回食物也吃不了啊。所以,这个偷鸡贼肯定是刚到此地不久。说起来,此人若真是个妖族,胆子可是够大的,竟敢在高手云集的热闹皇都中作乱;若是个人类,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身手令人赞叹,可偷吃这种行径又不似高手所为……” “那干脆把他引出来,一切就都清楚了。”黄小露提议,“昨夜你给我买的烧鸡还剩了一只,本打算等以后馋极了再吃的,就拿它来当饵吧。” 这是个主意。萧天河与黄小露深入林中,找了一块空地,点起篝火,将烧鸡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诱人的香气在森林中弥漫开。两人分别撕了一条腿吃了,然后靠在树上打盹。 夜渐渐深了,在林间的微风吹拂中,两人渐渐睡熟,只剩残余的篝火还在无力地跳跃着。大约三更时分,火苗终于发出了最后一丝光和热,化为一缕袅袅的轻烟。 “站在那儿别动!”黑暗之中,萧天河忽然喝道。 正向那只烧鸡探出手的黑影吓了一跳,赶紧抓了烧鸡就跑。萧天河施展《腾四海》身法急追而去。黄小露的身法也相当了得,竟后发而先至,没等那黑影逃出二十丈,就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放开我!”黑影挣扎着喊道,竟是个童音。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然偷盗!”黄小露将那黑影强行拽回了空地,赞叹道,“你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萧天河重新点燃了篝火,亮光映出一张稚嫩的脸庞。是个小男孩,看样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蓬蓬,身上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小乞丐。他此时正一脸的不服气。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偷鸡?”黄小露喝问。 那小子把头一梗,装作没听见。 “好啊你,信不信姐姐扇你耳光!”黄小露虽然扬起手来,满脸凶色,但话语之间已经透露出对这孩子的怜爱之心。 “你力气比我大,我斗不过你。今儿个我认栽了。有本事你就一巴掌扇死我!”小男孩的脾气还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黄小露气得没辙。 萧天河的口气则温柔许多:“小家伙,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就把这只鸡送给你。” 小男孩高兴得眼睛发亮:“一言而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舜笙。” 不知为何,萧天河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你为什么要偷鸡呢?”其实萧天河问的这两个问题和黄小露喝问的压根没有区别,只是口气和蔼了,田舜笙就愿意如实相告。 “我和妹妹经常饿肚子,但又没有钱,所以只好偷些食物来吃。我担心妹妹被抓,就让她等着,由我去偷。”田舜笙的回答等于承认了先前酒楼之事也是他所为,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偷的只是些食物而已,算不上多么贵重,被偷的酒楼也不缺这点食物。至于你这只烤鸡……我是看你们不吃了,所以才……” 黄小露摇头笑道:“到底是小孩子。偷鸡多麻烦呐,不如偷钱,偷到钱之后再去买烧鸡,岂不是能买到更多?” 不料田舜笙却认真地说:“偷窃是不对的。我偷鸡是因为迫于无奈,偷来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偷人钱财却是恶行。” “不都是偷窃么?有什么区别?”黄小露哭笑不得。 “你们的亲人呢?”萧天河问他第三个问题。 田舜笙的眼神黯淡下来:“死了,全都死了。” 黄小露有些不忍:“那你和妹妹就一直靠偷窃食物过活吗?” “以前有爷爷照顾我们。可是,上个月爷爷也被恶人给害死了。只剩我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田舜笙越说越伤心,哭了起来。 “苦命的孩子。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妹妹吧。”萧天河道。 田舜笙抹了把眼泪,警惕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萧天河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找个好人家。再说你独自把妹妹留在森林里,难道不担心么?” “稍等,我去取我的弓来。”田舜笙跑到一边,拿出了藏在草丛里的一把短弓。 “你妹妹可是叫‘田玲玲’?”萧天河恍然想起来了。 田舜笙吃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我有两位好友曾经提到过你们。说你兄妹二人天生神力,强弓也能轻易拉开。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 “好几年前?”田舜笙疑惑不已。 “他们遇到你们兄妹的那一晚,白水村就出事了。”萧天河提醒他。 田舜笙也终于想起来了:“啊,是霏晴派的那些哥哥姐姐!” “没错,就是他们!”说着,萧天河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不过那时你们已经是十岁出头,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么大?” “这个……我也不知道。”田舜笙摊开双手。 黄小露特意拿过他的弓试了试,果然非同一般,她也得费不少力气才能张得开弓。 萧天河还记得,何天遥提过那个神秘的白胡子老者,不折不扣是个高手。“你们的爷爷被何人所害?” “不知道。爷爷有一晚匆匆外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和妹妹顺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路流浪到这里。想必爷爷已经遇害了。” “那你们的仇家是谁?” “不知道。”田舜笙可谓是一问三不知,“爷爷始终不肯说,只是让我们好好修炼,将来有机会为爹、娘报仇。” 黄小露问道:“哥哥,怎么办?” “要不麻烦边羽恒试试?”萧天河也拿不定主意。 田舜笙引着两人往森林深处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座土洞前。洞里既阴暗又潮湿,地上铺了几件大人的破衣服,这就算是被子和褥子了。衣服旁边散落着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想想两个孩子就住在这种地方,着实令人唏嘘。 “玲玲!”洞里没有妹妹的身影,田舜笙急得大声呼喊。 萧天河叹了口气:“别喊了,你妹妹被人给掳走了。” “你怎么知道?” 萧天河指了指洞口的泥地:“从洞里出来的脚印到这里就没了,可见是高手带着你妹妹飞离了此处。” 田舜笙的眼泪“刷”的一下淌了下来,伏地叩拜:“哥哥,姐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妹妹!” 黄小露赶紧将他扶起揽入怀里:“别哭,我们一定帮你救回妹妹。”然后又对萧天河道:“哥哥,这事儿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设饵诱走了他……” “那他就一块儿被抓走了!”萧天河道,“既然遇上了这件事,也不能不管。你能嗅到什么气味吗?” 黄小露用力嗅了嗅,轻轻摇头。 萧天河仔细考虑了一番,以边羽恒的人品,若是求他相助,他应该不会拒绝,只是事情缘由不太好说。“看来只能麻烦血骨坛了。”他无奈地想。 田舜笙十分乖巧,听到黄小露答应下来救回妹妹,就没再哭哭啼啼的,三人返回了从乌城中的客栈。 翌日,萧天河不得不带着黄小露和田舜笙一起去城北牢营见见边羽恒。以后他将在山谷中常住,又不宜让田舜笙知道孟章佩的秘密,所以只能暂且带在身边。尽管不打算麻烦边羽恒找回田玲玲,但将来还得麻烦他找一户好人家接纳这一对孩子,早点让边羽恒见到田舜笙也好。至于黄小露,相信守卫队上报之时一定提过,带她去见边羽恒也是为了避免将来边羽恒起疑。论实力,黄小露比边羽恒只差一品,只要小心,其妖族的身份应该不会被发觉。 当看到萧天河身边一夜之间冒出两个同伴,边羽恒惊讶不已。萧天河只说是表妹前来投奔,路上无意间救下一个快要饿死的男孩,并未提及田玲玲失踪之事。 出了牢营之后,三人马不停蹄地往西前往玄武总坛。玄武总坛离从乌城不近,半个多月之后,他们才风尘仆仆地到达了目的地。 玄武坛位于一座矮丘之上,外表看上去俨然是座祭天寺庙,平日有不少香客前来祈福祭拜,遇上过年过节,寺庙里还会举行大型祭祀活动。但谁会知道,其实整座寺庙都在血骨坛的掌管之下,寺庙深处的禅院正是玄武坛的议事之处。 “红樱”主事穆迎萱恰好在总坛,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满口答应下来。闲谈期间,当得知何天遥已经投奔了丹幽帝皇时,穆迎萱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而后听说房瀚兴已经答应除掉法如一,她的脸上也没显露出有多高兴。 萧天河觉得穆迎萱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故意引话:“法如一死后,‘黄狼’主事的大仇就算是报了,这样血骨坛还不用和玉阳帝皇起正面冲突。” “即便不借助丹幽帝皇之力,我们血骨坛对法如一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只是时机未到而已。”穆迎萱的谈吐有些犹豫,“八大帝皇都不是省油的灯。依我之见,萧公子与何公子还是不要与他们过多纠缠为好。” “八大帝皇之间有隙可乘,遥弟利用此机也可自保,总好过被各路仙道宗派抓捕。” “其实我血骨坛也能为何公子提供庇护,只是他担心连累血骨坛,所以不肯答应。” 萧天河摇了摇头:“血骨坛因为‘黄狼’主事身陨已然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怎敢牵连?要抓遥弟的冰鹤门、炎鸦宗、雨田宗、沙海流等大宗掌门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若他们联合起来对付血骨坛,后果不堪设想。” 穆迎萱淡淡地笑了笑:“血骨坛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地位,也不是靠我们几个主事就能闯得出来的。比如杀害何公子师兄——也就是‘蓝玉’主事亲弟弟的那个恶徒,我们血骨坛在查不到线索的情况下,已经发出了‘天市令’。” “天市令”,萧天河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牵涉到血骨坛机密,他自觉不应多问。倒是黄小露插言问道:“听闻血骨坛有三道至高急令,不知‘天市令’可是其中之一?” “哦?没想到姑娘竟知道此事!”穆迎萱颇感吃惊,“的确如你所言,本坛设下三道至高急令,‘天市令’是其中最低的一道。可即便最低,也是不能轻易发的。此番若非牵涉到‘蓝玉’主事的胞弟,‘天市令’根本就发不成。既然已被接下,那三个月之内必有结果。不过,三道至高急令是本坛的机密,除却主事之外,就连坛内人众也不知道,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闻的?” “是偶尔听祖奶奶提到过。”黄小露道。 “本坛自设立至高急令以来,总共行令三次。其中两次是‘天市令’,一次是‘太微令’。那次‘太微令’,正是麒麟总坛遇难的那件事,只可惜最终行令失败,‘白龙’主事归西。而‘黄狼’主事战死之时,又未能来得及行令……”穆迎萱说着,沉沉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姑娘说是从祖奶奶处听来的秘密,那想必她应与另外两次‘天市令’事件有关。可惜那两次行令都在许多年以前,我那会儿还未当上掌事,所以对事件不甚了解。只记得两次行令都与妖族有关,莫非……姑娘是个妖族?” 第七百二十七章 六戒齐聚 黄小露神情尴尬,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顺口一句,竟牵涉到血骨坛的机密,继而被“红樱”主事三言两句就道破了妖族的身份。 幸而“红樱”主事是自己人,知道黄小露是个妖族也没什么事。话题又回到了“天市令”上,萧天河好奇地问起“天市令”的行令过程。 因为事关血骨坛机密,穆迎萱并未详述,只道是此令有特殊的行令道具,由特别的人接下之后,就算是发令成功。一旦发令,不论行令成功还是失败,半年之内必定结令。因为这一次行令内容是追查真凶,并不要求手刃凶手,行令应该很快,所以先前她才断言三个月内必有结果。 萧天河其实已经大致猜出了血骨坛行至高急令是怎么回事,想必是血骨坛还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顶尖高手。想来血骨坛毕竟是个刺杀组织,暗藏护坛高手可谓是高明之举。“三道至高急令,也就是说血骨坛至少藏着三位比主事还要强力的杀手。有这等杀手在,何愁抓不到杀害颜子召的真凶?遥弟知道之后,应该会很高兴吧。”他心想。 田舜笙见“红樱”主事答应帮他寻找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走了,非要留在玄武总坛等待消息。于是,萧天河与黄小露两人踏上返程。 回到从乌城后,萧天河立即去见了边羽恒。可惜,在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内,太玄帝皇步重芳依旧未归。 从牢营下山,在城北门口,萧天河又一次被守卫给拦了下来。不过与之前不同,这一回卫兵可是客客气气的。不一会儿,守卫队长领着之前欺负黄小露的那几个卫兵急匆匆地跑来。黄小露看见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想要我赔鸡不成?” 守卫队长带头对着两人好一阵恭拜,一则为以前发生的不快道歉,队长还当着两人的面给那几个卫兵每人“赏”了一记耳光;二则为萧天河的大度而道谢,执意要请两人赴宴。这些人如此客气,倒让萧天河和黄小露过意不去了。也难怪守卫队长如此巴结,萧天河不仅有帝徽匕首,还和刑从堂主大人交友,岂是一般人? 萧天河本意推辞,却架不住那些守卫的盛情,硬是被簇拥着一路到了福满楼。 也不知这些人哪来的本事,竟然抓了十来只玉冠锦鸡,让厨房制了一桌“全鸡宴”,算是给黄小露赔罪。蒸的、炖的、烤的、炸的、炒的、焗的,搭配卷饼、葱油、酱爆等各种花样,真是满桌开花,看得黄小露眼都直了,即便心中还有点未消之气,也随着浓郁的鸡肉香味升腾而去。 席间闲谈,萧天河得知,守卫队长叫阎本懋,有家有室,绝非恶人。那一日晚上,正好其妻分娩,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小子,于是几位士兵打算以备好的锦鸡为队长贺喜,取“鸡”与“吉”的谐音为祥瑞。不想却被偷了,他们一时气难平才发生了那些不快,对黄小露的亵辱之言也仅是吓唬,并非真意。 误会解清,萧天河反而觉得他们是一群真性情的汉子。大家推杯换盏,气氛融洽极了。 临近戌时,屋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当班守卫递进来一封纸。 阎队长展开信纸,眉头大皱。“萧公子,这场酒只能喝到这儿了,边大人下了急令,让我们赶去皇宫。” 萧天河道:“无妨,阎队长尽管去忙,今日承蒙款待……” 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阎队长急切地打断了:“不是,边大人要求你我二人同去!” “我?”萧天河难以置信地接过信纸,上面仅有寥寥两句,只让速去皇宫,未言其它。在右下角,还印着一个太玄帝徽印章。 “有帝徽印章,说明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急令,不得耽搁。”阎队长拉着萧天河就往外走。黄小露刚想跟来,却被卫兵们拦住了,这等急事是绝对不许让无关的人参与的。黄小露只得留在福满楼等待。 萧天河一路上都稀里糊涂的,为何太玄皇宫的急令会要他同去?难道是步重芳回来了?可此时已是夜晚,按理召见也不应急于这一时。 太玄皇宫就座落在从乌城中央。到了大门口,萧天河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有身着黑甲的太玄军,有身着青甲的琅苍军,有一身浅蓝色道袍的冰鹤门弟子,还有一身红色道袍的炎鸦宗弟子。 “我有急令!”阎队长远远地向皇宫守卫挥扬着信纸。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来,萧天河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他能感觉到,两边的人不论是眼神还是气场都充满了压迫感,看来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到了前宫大殿阶下,早已等在那里的边羽恒迎上前来:“萧公子,我派人去客栈寻你却没找到,好不容易才探到消息,得知你和阎队长他们在福满楼喝酒。各方贵客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你快点儿随我进去吧。” “步皇大人回来了?”萧天河问。 “回来了。还有丹幽帝皇、琅苍帝皇两位大人也都来了。” 三位帝皇齐聚一堂,这可是难得一见之事。进入大殿之后,萧天河扫视一番,发现除了三位帝皇和数位高官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宝应门高手“宝珠”、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四圣天师”魏伶卿,还有炎鸦宗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萧天河虽然没见过,但可以肯定是掌门伍宗言。 “就是此人。”人群之中,一位头戴斗笠的人说道。看不清此人面容,但从帽檐下垂出的白色须发来看,应是名老者。 魏伶卿不失礼数,对萧天河微笑颔首:“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张崇武和萧天河的过节不小,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房瀚兴与步重芳一起客气地冲萧天河点了点头。如此待遇,也让其他人暗暗吃了一惊。可笑的是,那位用鼻孔看人的荆管事也在墙边立着,眼见两位帝皇大人礼待萧天河,他眼珠子差点儿飞出来。 “无关之人,还请退下。”“斗笠”老者道。 荆管事、边羽恒以及一些宗派人士陆续退出了大殿。在经过萧天河身旁时,荆管事终于第一次正眼看萧天河,抱拳颔首行礼。萧天河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当即还礼。 大殿中依然剩下不少人,看来他们都是“相关人士”,只是不知是与何事相关。 “宝珠”还是那么热情,走上前来拍了拍萧天河的肩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他们一直在等着萧天河。 伍宗言亦道:“原来得了椋鹿戒的人果真是你!” 秘密怎么泄露了?未等萧天河开口,那位戴着斗笠的老者道:“好了,六枚陆苏奇戒聚齐了!” 萧天河又是一惊,六枚? 步重芳身后走上来一人,萧天河看看觉得眼熟,忽而想起在煌明城第一次遇见魏伶卿时,此人就陪在一旁。只见他伸出手来,掌心托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雕着一只熊。“银熊戒!”萧天河心道,“他果真是太玄洲的大司马洪潮生。” “宝珠”也拿出一枚戒指,戒指所刻是一只大角山羊。寒羊戒!萧天河早听说宝应门有一枚戒指,原来在“宝珠”手里。 张崇武拿出的是一枚刻着狼形的戒指。原来幽狼戒被冰鹤门所得。 接下来的事出乎萧天河的意料:魏伶卿拿出了玄蛇戒。萧天河仔细盯着看了好一阵,的确是玄蛇戒的模样,可玄蛇戒不是在薛瑞烟手里吗?莫非这枚戒指是假的? 让萧天河更加瞠目结舌的是,伍宗言拿出的戒指竟然是冥牛戒!冥牛戒应该在黄兆离手中才对。难不成这枚戒指也是假的?可同时出现两枚假戒指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把你的戒指拿出来吧!”斗笠老者以命令的口气对萧天河说道。 虽然不知椋鹿戒之事是如何走漏的,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萧天河拿出了椋鹿戒。 另外几人都把戒指交给了斗笠老者。斗笠老者将手伸向了萧天河。这是何意?萧天河有些迟疑。 “想知道另外两枚戒指在哪里的话,就把椋鹿戒给我。”斗笠老者道。萧天河满腹狐疑,这老者究竟是何许人?为何这么多在清微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都那么相信他?他是如何知道陆苏奇戒不只有六枚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另外两枚戒指? 当着三位帝皇的面,萧天河也不怕他会拿走戒指不还。 六枚陆苏奇戒到手,斗笠老者将它们在桌子上摆成了一个圈,双掌覆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霎时,他掌下白光直冒,抬起手后,可以看见六枚戒指竟飘浮并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圈,但空缺了两个位置。忽然,斗笠老者双掌重重拍在桌上,六枚奇戒“叮铃当啷”落了下来。 “可有结果?”房瀚兴问他。 “一枚在东南远方,还有一枚就在太玄洲,而且距离很近!”斗笠老者的口气十分肯定。 “我太玄洲还有一枚?”步重芳惊讶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大司马。 “可不在我这儿。”洪潮生连忙摆手,然后看向了另外两人,“许兄?饶兄?” 姓许的那人萧天河也见过,当初他也和魏伶卿在一起。如此说来他应该是太玄洲的大司徒许万春。那么,另外那个饶姓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怪不得之前边羽恒一直立在他身后呢。 大司徒和大司空都表示自己没有戒指。 这时,斗笠老者道:“霜雁戒离得也没那么近,大约在东北方七百里开外。” 萧天河简直是一肚子疑惑。他知道,斗笠老者说得一点都没错。何天遥曾告诉过他,霜雁戒本为血骨坛“红樱主事”所得,后来交由一直留在山谷中修炼的“踏月仙子”夏侯晴保管。这个斗笠老者似乎比能感应到奇戒位置的白水集还要厉害,居然是哪一枚奇戒都能准确辨别。至于最后一枚戒指——皎猪戒,本在“黄狼”主事手中,自他战死之后,戒指就不知所踪了。斗笠老者声称戒指在东南远方,那正是玉阳洲所在的方向。 此外,斗笠老者能够通过现有的六枚陆苏奇戒发现另外两枚奇戒的具体位置,也就表明,玄蛇戒和冥牛戒是真品。想到这里,萧天河心中一沉,莫非黄兆离和薛瑞烟出事了? 黄、薛二人住在穆迎萱安排的一座废弃禅院之中,萧天河暗暗懊悔,之前去玄武总坛时多问一句就好了。转念一想,穆迎萱从头到尾未提此事,禅院又不在总坛范围之内,就算问了,估计她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可能,在萧天河、何天遥、白水集不告而别之后,黄兆离、薛瑞烟、楚璇玑三人也离开了禅院。可不论如何,两位八兽珍戒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冥牛戒本该是我琅苍洲所有,可惜被贼人偷去。找回之后又当作人情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这枚霜雁戒,应该补给我了吧?”说话的人正是被白水集偷了戒指的琅苍洲大司空——葛兆渊。 与房皇、步皇并排而坐的琅苍帝皇尚明弦点头道:“理应如此。” “为何要补给你?你本就该将戒指献给尚皇大人,此番没追责你私藏宝戒就是烧高香了。”说话的是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 “你就知道我没打算献给尚皇大人?”葛兆渊和他吵嚷起来。 尚明弦道:“好了!我们几个本就对这些戒指不感兴趣,此番来此相聚也是有他事相商。既然找到戒指的是‘天机’道友,你们且听他安排吧。”说完,三位帝皇走进内堂去了。 “‘天机’道友”无疑就是那个斗笠老者。他对葛兆渊说:“找到戒指之后,能不能得到还是另说。如果霜雁戒之主是个高手,你如何抢得?” “不是还有另外一枚戒指么?” “天机”老者冷笑道:“‘黄狼’主事被杀之后,皎猪戒就落入了玉阳帝皇法如一手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在场的人之中有不少人还不知道“黄狼”主事已经命殒,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我说的不是皎猪戒。”葛兆渊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萧天河。 “这位是我的朋友!”“宝珠”站出来帮萧天河说话,萧天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为何,魏伶卿居然也帮萧天河。 “你们误会了。”葛兆渊走到萧天河面前,拱了拱手,“这位小兄弟,恕我直言,我感觉你的实力不高,即便去闯长生宫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还可能遭遇凶险,不如把椋鹿戒让给我,葛某自有重谢。” 他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其他人,冷冬寅连忙说:“不如让给我。我可以提点你在琅苍军中当个校尉。” “区区校尉算得了什么?辛苦还不讨好。”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也向萧天河许诺,“你若把戒指让给我的话,我就在这从乌皇都给你建一座豪华府邸,娇妻艳妾任你挑选,享尽齐人之福,岂不强过住那城外荒谷?”看来太玄洲的这些高官虽然接到了关于萧天河的密令,却不知所以然。 魏伶卿娇笑一声:“萧公子可是连我都看不上,如何会要什么娇妻艳妾?” 许万春用他那双细眼盯着萧天河看了好一阵,才恍然想起来以前曾经见过。“既是旧识,那更应厚待了。这样,我让你在商荣府当个闲职,不仅无事,还享高官厚禄,如何?” 洪潮生摸了摸他那把大胡子,笑道:“哎,许老弟可别这么说,难道你管下商荣府是养闲人的不成?再说萧公子未必如你们想象的那么弱,别忘记他的椋鹿戒是如何得来的。” 这下连一直不屑看萧天河一眼的张崇武都不得不问一声:“难不成是你在黄泉深渊取得的?” 萧天河点了点头。 张崇武仍然半信半疑:“江湖上说是黄泉深渊底下根本没有椋鹿戒,是则谣言。” 伍宗言道:“张掌门,你还没想明白吗?那则谣言恐怕就是这位萧公子自己传出去的。” “这点我可以作证。”冷冬寅道,“当初我接到戎将军禀告,说是一伙人因为遇到了炎鸦宗和雨田宗的高手,自觉争戒无望,所以未等到热泉喷发就上了崖,其中有江湖高手‘贾氏三木’,还有几个盗贼,其中就包括这位‘梁’公子。” “他姓萧。”葛兆渊提醒道。 冷冬寅微微一笑:“彼时却是姓‘梁’。” 伍宗言道:“没错。我宗派去黄泉深渊的三位分堂主回报时同样提到了‘梁’公子,不过与冷大司马所得的讯息有些出入。三位分堂主明确地说过,当时那位‘梁’公子下到了黄泉深渊底部,从而证实了椋鹿戒的消息乃是谣传。不过现在看来,事实与谣传完全反过来了。” 张崇武思索了须臾,又问:“姓是假姓,人又未曾谋面,如何确定当初从黄泉深渊上来的就是此人?” 冷冬寅道:“据戎将军所言,那批提前离开黄泉深渊的人大部分实力都挺强。想想也是,若实力不强怎能下到深渊深处?可唯独只有那位‘梁’公子实力弱得不像话。如此诡异之人,戎将军自然牢牢记住了他的相貌。萧公子的外貌与戎将军的描述无二,椋鹿戒又在他手中,一切就都明了了。” 戎虚悟到底是琅苍洲的后将军,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三位分堂主回宗后根据记忆画了一幅‘梁’公子的画像,我一直带着。”伍宗言拿出画来展开,果然画与人一模一样。 “天机……前辈,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椋鹿戒在我手中的?”萧天河问斗笠老者。这才是最奇怪的一件事,他可是一直将椋鹿戒放在孟章界中从未拿出来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开门玄机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斗笠老者回道:“八兽珍戒的奇特与珍贵可是远远超过世人的意料。老夫与这八枚戒指有缘,即便放在储物法宝之中,我照样能通过秘法感知戒指的下落。” 洪潮生接话道:“‘天机’道友说椋鹿戒到了从乌城,一个多月之前离开了,今日又返回来,对比一下近日进出城的人,很容易就锁定在你身上了。” 原来秘密是这么走漏的。不过萧天河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这个“天机”老者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些清微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包括三位帝皇在内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除了对“天机”老者的来历感到奇怪之外,萧天河还很在意葛兆渊提及的那个“长生宫”。听他的意思,长生宫似乎与八兽珍戒有着密切的联系。 正巧,魏伶卿向“天机”老者问起了此事:“长生宫必须聚齐八枚奇戒才能进吗?” “不用,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天机”老者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早说啊!那我们还费个什么劲!”葛兆渊气鼓鼓地坐回了椅子上。 “天机”老者悠悠地说:“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 “瞧这大喘气……”葛兆渊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天机”老人言语戏耍众人,这些清微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无一恼怒。 魏伶卿道:“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先去找另外两枚戒指的主人,实力弱就把戒指夺过来,实力强就把人拉入伙。就是不知那长生宫究竟在何处?” “天机”老人接下来慢条斯理的一番话,却道破了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天机。 “天地之阴阳二气溃散,三界将倾,以威压最大、天地之气最为致密的清微界首当其冲。 阴阳残缺,五行补之。有五行大妖自第三下界起修,于第二中界封印五行邪妖,最终升至第一上界,功达极致而升华,当以五行之力护界之重任。如此成就,绝非人类可及。 时有虚空异界,威压强而破障,为护光明天下、黎民苍生,木、火、金、水四大妖炸裂本属宝珠,于东、南、西、北四方之极化为新障,土大妖则融灵于地,保住苍茫尘世。 为表伟大功绩,四大妖灵魂升真,仿若开天辟地时之阴、阳二主,化为四方天尊,各统万物。 然火大妖先有伤在身,故于催裂火属宝珠之时控神稍有偏差,致迸出余珠一枚,故南地长生神宫气蕴不稳,短时无碍,久则积重。火大妖高瞻远瞩,于长生神宫留下入门玄机,以待后世卓绝之辈寻得火灵余珠,炼而融回,补全长生残缺。 可惜虚空威压绝非平和柔缓,始、本二气日益稀薄,后人如何能成大妖天尊所望?莫言炼珠融回,连开启长生神宫玄机亦非易事。 幸有中界之四位神匠飞升,受古灵之引,开今神之智,洞虚空之玄,知世情之危,因而呕心沥血,燃己命之菁,于长生天尊统御之万灵中择选八兽,融灵入其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四人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终成八兽珍戒,以开启长生宫门。 珍戒流传至今,此时已是修真新期,修真者得惠于开创化丹之法的高人,实力渐回,开启长生宫门之机指日可待。如今八枚珍戒似有灵应,一时间纷纷现世。此时不去长生神宫,更待何时?” 大殿之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所有的高手们心中都是无比震撼。“天机”老者所言如同神话一般,却条理清晰,前因后果环环相扣。若说是他编的,恐怕也没人相信他会将故事编得如此漂亮。 五行圣祖之事众人有所耳闻,但四圣祖升化天尊却是天上之事,有关长生宫开门玄机更是常人不可能知道的天机奥秘。“天机”老者不愧他这“天机”称号。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也明白了,原来八兽珍戒并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由陆长冈、苏君溪夫妇所铸。那为何神铸夫妻会占铸戒美名呢?魏伶卿提出这个疑问,“天机”老者回答说,在戒指的流传过程中,有人曾经试图毁掉八枚戒指,但四神匠灵血合铸的珍宝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最终,也只是其中六枚戒指略微受损而已。 陆长冈夫妻二人的真正功绩在于补,而不在于铸。只可惜当初四神匠铸戒所选的灵兽骨材已不可得,两人只得于北地寒境另觅六种耐热之兽,以其骨修铸珍戒,以防将来开启长生宫门时耐不住炽热而再度破损。为了加以区分未修之戒与修补之戒,夫妻二人又在八枚戒指上加铸兽首,这才成了如今的模样。所以世人所称的“陆苏奇戒”,仅是针对其中六枚被修铸过的戒指而言,另有两枚是原戒。 这与萧天河所知八兽珍戒的秘密大致相符,唯有一点出入:“天机”老者声称“陆苏奇戒”是指除了幽狼戒和玄蛇戒之外的六枚,因为狼、蛇二戒乃是原铸。而萧天河以为除了冥牛、霜雁二戒之外的六枚才是“陆苏奇戒”。看来这六、二之数的区别纯属当初《八兽珍戒》残本误导。 萧天河问“天机”老者:“八兽珍戒与长生神宫的来历是清楚了,可此时开启长生宫大门的意义依然不明。据前辈之前所言,火大妖留下开门玄机的目的其实是希望后世的修真者能寻回意外迸裂的火灵妖珠并将其炼而融回,可现在既没有找到余珠,也没有合适的融回之人,为何要聚齐珍戒开启长生宫呢?” “没错,我也有此疑问。”“宝珠”洪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所谓的‘融回’究竟是怎么回事?‘融回’之法是什么?又要‘融回’到哪里去?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开启长生宫为好。” “天机”老者却说:“四大妖升化天尊之后,三界已经渐趋稳定。进入修真新时期,修炼也不必完全依靠始、本二气,纵然南极长生宫气蕴不稳又如何?‘融回’之事已经不需要了,如此火大妖所期望之事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开门的玄机反而变成了世人的一次接近火大妖天尊元神的良机。长生宫可是火大妖升化天尊之处,宫内一定有当初催裂妖珠所剩的残片,尔等哪怕只要寻得一丁点儿的妖灵珠残片,必定受益无穷。更何况,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哪一件拿出来都是盖世无双的珍宝。” 张崇武亦道:“是啊,试想一下,火大妖,不,是火之圣祖,难道他光指望着后世修真者融回火灵余珠,却不给小辈留下一些丰厚的谢礼吗?” “不管你们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炎鸦宗主伍宗言一听说长生宫内有火妖珠残片,兴奋得两眼直冒精光,他的功力属性正是火。 “‘宝珠’道友若是不在乎寒羊戒,大可将它让与我。我琅苍洲必定感阁下慷慨之恩。”葛兆渊道。 “宝珠”攥了攥拳头,脸上似有愠色:“我宝应门的‘丞空’就因为这枚寒羊戒遭受重创,临终前将戒指托付于我,我如何不在乎?” “‘丞空’道友归西了?”众人面面相觑,在“宝应五天丞”之中,“丞空”是最低调的一个,在场的人竟无一见过“丞空”本人。 “天机”老者道:“那你更应该去长生宫闯一闯,得回一些珍宝,壮大宝应门,如此才是对‘丞空’最好的报答。” “宝珠”对众人道:“虽然不知‘丞空’是被何人所伤,但想必袭击之人不是等闲之辈。今日诸多高手聚集于此,我权且借机宣告,宝应门一定会将此事彻查到底!诸位若是好心提供线索,宝应门牢记大恩;若是无心相帮,万一凶手牵涉到个人情谊时,也请诸位不要阻拦;若是凶手就在这殿中,呵,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滚滚宏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引出了内堂的三位帝皇。 “‘宝珠’道友不必如此激动。”步重芳道,“我相信以宝应门的能力,找到凶手并非难事。眼下八兽珍戒下落皆已明了,当是聚而前往长生宫之时。” “三位大人果真不去长生宫吗?”冷冬寅问道。 “我们一开始就对陆苏奇戒没什么兴趣,现在若是强占宝戒,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房瀚兴说完之后,对“天机”老者抱拳,“还请‘天机’道友入内堂一叙。” “霜雁戒的位置我已经说过,皎猪戒的下落你们也清楚,长生神宫在等着你们,预祝各位好运,嚯嚯。”“天机”老者进入内殿之前,抛下这么一句话。 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诸位,怎么说?” “先寻得所有珍戒,再决定入长生宫的人选。”冷冬寅道。 伍宗言道:“入长生宫的人自然就是珍戒之主,这还用得着决定么?” “你们要么孑然一身,要么独掌一方势力,当然不必考虑其他。而我们则不同了。帝皇大人不去,座下三司地位齐平、实力相当,不寻思一个妥善之法,恐怕生出不睦。三司不睦,那可是一洲之大事。”冷冬寅此话挺有道理。 许万春出言讥讽:“呵,好像说得你们琅苍洲三司之间关系原本有多和睦似的。” 的确应了许万春所言,葛兆渊对冷冬寅的话相当不满:“本洲三司之中彭大人此行未来,冷大人的意思是要和我争夺珍戒吗?” 冷冬寅慢悠悠地说:“若你的珍戒未丢,还则罢了;现在戒指已丢,尚皇大人得回冥牛戒之后并未归还于你,换言之,再新得珍戒的话,你我皆有资格争取。” 许万春颇有微辞:“新得的珍戒,大家都有资格争取,缘何单单便宜了你们琅苍洲?” 葛兆渊道:“你们太玄洲已有一枚银熊戒,要争你们自己争去,还想再占一枚戒指不成?” 洪潮生反驳道:“你们琅苍洲的幽狼戒可是尚皇大人做主赠给了炎鸦宗伍掌门,并非他人强求。自己让出珍戒,现在却要另占一枚新戒,这说得过去吗?” 饶大司徒也附和:“我们太玄洲可不像你们琅苍洲那么贪心。要我说,得了新戒,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争取,包括这些宗派和江湖人士。” 两洲的五位“三司”大人唇枪舌战起来。幸亏丹幽帝皇座下三司一个都没来,否则还不知道要争成什么模样。其他人乐得看热闹,眼见着双方争吵之势越来越凶,最后却是萧天河站出来道:“一枚戒指在玉阳帝皇手中,另外一枚在‘踏月仙子’手中,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火堆之上,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踏月仙子’?你能肯定霜雁戒在她手里?”饶大司徒上下打量着萧天河。 萧天河点了点头:“霜雁戒本是血骨坛‘红樱’主事之物,现交与‘踏月仙子’保管。‘黄狼’主事的皎猪戒已被夺走,诸位大人不宜再去抢夺霜雁戒吧?” “你是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许万春生疑。 “‘踏月仙子’夏侯晴是我姑姑。”萧天河索性随着何天遥称呼了。他先后说出“踏月仙子”和“红樱”主事之名,就是为了打消这些人的贪念,不去找夏侯晴的麻烦。 “‘大小姐’么……”魏伶卿托着香腮。 “啊!若真是如萧公子所言,那长生宫之行就能见着‘大小姐’与‘二小姐’联手了,有意思。”洪潮生道。 魏伶卿奇怪地干笑了两声。 冷冬寅道:“不管是‘踏月仙子’还是‘红樱’主事,都有资格前往长生宫,玉阳帝皇更不必说。我想没人会打算去抢夺这两枚戒指了吧?”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萧天河身上。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还是椋鹿戒更招人惦记。 不过之前“宝珠”和魏伶卿已经表明了相护之意,所以能不能得到椋鹿戒还得看萧天河是否愿意让出珍戒。 葛兆渊和许万春已经利诱过,萧天河虽未回应,但看他模样似是不为所动。于是冷冬寅问道:“不如萧公子直接明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冷某能做得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椋鹿戒。” “抱歉,我打算自己留着。”萧天河直接拒绝。 冷冬寅叹息一声,难掩失望神色:“看来我是无缘去长生神宫见识一番了。” “那可未必。”说话的人居然是“二小姐”魏伶卿,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笑了一声,“我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可是高居第十二位,超过“四圣天师”八位。 “宝珠”诧异道:“《清微榜》可是我们宝应门编撰的,但连我这号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人都排在‘大小姐’之后,足见其实力之强,你当真要去夺她的戒指?再说,你不是萧公子的朋友吗?‘大小姐’可是他的姑姑!” 魏伶卿冷笑不止:“这个‘姑侄’关系怕不是亲的。我论我的朋友,她论她的义亲,我与她之间根本不相干!” 张崇武道:“没错!尔等光听见‘踏月仙子’的名号就畏惧了?别忘记了,她可是江湖上人人所不齿的凶邪女魔头!‘二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借此机会联手除掉她?” “宝珠”摇头道:“夺了霜雁戒,必定会得罪血骨坛。可别把我算在里面。” “你宝应门和血骨坛不是势不两立么?恁地如此胆小怕事?枉称宝应门第一高手!”张崇武激道。 “宝珠”也不生气:“江湖恩怨,哪里分得清楚?宝应门和血骨坛确实是对立的组织,但不代表要互相赶尽杀绝,更何况鹬蚌相争,自有渔翁得利。江湖凶险,是敌是友,风云变幻,不可鲁莽行事。” “那可是个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为民除害,何过之有?”伍宗言一向和张崇武穿一条裤子。 “宝珠”摇头晃脑:“事有蹊跷。你们光说‘大小姐’是个女魔头,可还记得她这恶名从何而来?” 经他这句提醒,众人恍然发觉,对啊,“踏月仙子”自害了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之后身败名裂,连以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龙”主事都惨死她手,按理来说血骨坛应视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才对,“红樱”主事又怎会与她攀上交情,还将霜雁戒交与她? 见大家都沉默了,“宝珠”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年‘白龙’主事惨死之事一直存疑,他和‘踏月仙子’原本是一对人人艳羡的江湖儿女,又长行侠义之举,怎会突然反目?而且踏月仙子’哪怕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何至于搭进血骨坛麒麟总坛数百条人命?思来想去,我始终觉得当年惨事另有隐情。” “入魔之人哪里还在乎什么情谊?再说一旦入魔发狂,想必实力也与平日不同,麒麟总坛那些人包括‘白龙’主事在内都没料到会遭女魔袭击,不慎而亡说得过去。”张崇武道。 “那后来呢?自麒麟总坛惨事之后,‘踏月仙子’可还是‘踏月魔女’?据我宝应门的消息,这些年来她所杀之人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实乃义举。一个入魔之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那又如何?麒麟总坛惨案可是她自己承认犯下的,并非他人强赖在她身上。何况血骨坛本就是个杀手组织,刺杀行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为。‘红樱’主事与‘踏月仙子’私下来往,说不定当初麒麟总坛惨案就是她二人里应外合的‘杰作’。‘二小姐’,此行我炎鸦宗助你一臂之力!”伍宗言这番话也不知是不是发于真心的正义之言。 “多谢好意,伶卿心领了。我与‘踏月仙子’有些私怨,会一会她而已,并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所以还请诸位莫要干涉。”魏伶卿对着萧天河点头示意。 萧天河还能说什么呢? 洪潮生问:“‘二小姐’是打算独自前去夺戒?” “正是。若伶卿有幸胜了,决不独占两枚珍戒。” “那我们也只能静候佳音了。”冷冬寅拱手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 羊脂玉龙 离开太玄宫大殿之后,“宝珠”与萧天河同行。“萧兄弟,以我与‘黄狼’、‘蓝玉’两位主事的关系,我本该对‘红樱’主事的霜雁戒极力相护才是,可当着各方高手,我代表的是宝应门,有些话不宜说得太露骨,还望见谅。” “‘宝珠’兄替姑姑说话,已然感激不尽。”经过这一场与高手之间的对话,萧天河深深觉得,在这个局势变幻莫测的江湖,唯有实力高强之人,言语才有分量。要不是看在“宝珠”和魏伶卿的面子上,那些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岂会将他这个无名之辈放在眼里?后来张崇武、伍宗言两位大掌门提议铲除“踏月仙子”之时,又何曾顾及过他? “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决定留下椋鹿戒,但我还是要奉劝一句,长生神宫之行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容易,若因为贪心而丢了性命,得不偿失。你身边有秋老、唐云希、吴掌门、‘蓝玉’主事那样的高手,或许他们之中也有人很想去长生神宫闯荡一番。” “多谢提醒。”萧天河不置可否。 “萧公子请留步!”身后忽然传来了魏伶卿的喊声。 于是“宝珠”向萧天河拱手道别。 随后魏伶卿追了上来,与萧天河并肩而行:“萧公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呢,时隔三个月,我们又见面了。” “前番‘二小姐’为了保我而与饮空观嵇掌门斡斗,萧某感激不尽。” 魏伶卿“咯咯”一笑:“我对萧公子好,萧公子却有些对不住我呢。你放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千年老妖,她的妖灵宝珠若放到市集上那可是无价之宝,你该如何补偿我呀?” “‘二小姐’是制符大师,随意卖些符咒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必戏弄在下?再说以‘二小姐’的实力,相信也不差那颗妖灵宝珠。” “是。可是你也没有自己留下妖灵宝珠,而是白白放跑了她。这等老妖可遇而不可求,未免太可惜了。” “‘二小姐’,我有一事相问,劳烦告知。” “可是我与你那‘姑姑’的事?” “这个……确实也想问一问,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玄蛇戒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步皇给我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天河眉头紧蹙。难道是步重芳发现了那座破旧禅院,并从薛瑞烟手里夺来的?“那伍掌门的那枚冥牛戒呢?” “那是尚皇大人赠给他的。” “这就奇怪了,炎鸦宗不是紫朱洲的大宗派吗?尚皇大人要送珍戒为何不送给琅苍本洲的修真大宗长青寺?” “长青寺掌门马凤烟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况且该宗门人一向低调,专注于修心唱经,不涉世事,最近这些年也就是和太玄洲的仙道大宗沙海流起了些过节,才偶尔在江湖上听到长青寺的名字。我想即便把戒指给长青寺,他们也未必肯收。”魏伶卿忽而笑道,“这仙、魔两道排行最低的两大宗派,一个是谁都不惹,一个是谁都敢惹。长青寺有‘喜’、‘怒’、‘哀’、‘惧’四大首座,沙海流也有‘沙’、‘石’、‘尘’、‘土’四大流主,他们两宗斗起来可真是有趣。” 萧天河还记得,桂菊会那时,从黄泉深渊爬上来之后,入口处的确曾爆发过一阵骚乱,当时闹事的双方正是长青寺和沙海流。长青寺行事低调,沙海流行事古怪,两宗与江湖其他势力基本没什么来往,所以名声响也是借了《清微榜》不少光,实际并没有什么实闻流传。 现在能够确定,步重芳与尚明弦两位帝皇一起取得了两枚珍戒,说不定与他们同行的房瀚兴也有份,就是不知道戒指在黄兆离、薛瑞烟与三位帝皇之间是否有过转手。“但愿没有其他转手,以三位帝皇的身份,应该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也不会傻到与帝皇级的高手拼命……”萧天河在心中为两位朋友祷念。 魏伶卿又继续说:“至于我和你那位‘姑姑’,原本并没有什么过节,可是……说实话,我是有点儿不服。” 萧天河不解:“听‘二小姐’的意思,姑姑和你最近产生了过节?”据何天遥所言,夏侯晴应该一直幽居在深谷之中才对。 “上一次相见,当我得知是你放走了老妖之时,心里诧异了好久。不是我瞧不起你,我‘四圣天师’设下的符咒困阵,一般人是解不开的。直到刚才在大殿里你说‘踏月仙子’是你的姑姑,我才恍然大悟。夏侯晴阵法卓绝,难怪能够不毁我的符咒困阵而将老妖救出。之后追赶时,她又拉着你以极快的身法甩开了我和嵇掌门,可见她身法同样出众。还有,第一次你我在煌明城相遇时,发现并去除我留在你身上‘记号’的人,应该也是她吧?” 原来如此,魏伶卿压根是误会了。萧天河虽然不知道那个拉着他跑的女子是何人,但肯定不是“踏月仙子”。何天遥曾经说过,夏侯晴虽然一直改变容貌,但常穿白衣,以纪念她心中的“白郎”。那个神秘女子,穿的却是黄色衣衫。可是现在,萧天河也不能如实说,否则魏伶卿必定奇怪他是如何破了符咒困阵,他只好保持沉默。 “所以我此番想会她一会,一来较量一下制阵之技;二来也算是帮她一个忙。”魏伶卿道。 “哦?” 魏伶卿笑了笑:“你没见那几个没有珍戒的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听‘天机’描述了长生神宫的玄妙之后,急得眼都直了?即便我不说要去会一会‘踏月仙子’,他们最后肯定也会决定去抢夺那枚霜雁戒的,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因为‘踏月仙子’是江湖上人人不齿的女魔头,本就当诛。” 萧天河点点头:“这我相信,就连已经有一枚八兽珍戒的张掌门和伍掌门都这么说,更何况那些三司大人。” “所以我抢在他们之前主动提出去单独会一会‘踏月仙子’,并承诺若是得胜,绝不独占两枚珍戒。如此便可引得他们起了以逸待劳的心思,毕竟‘踏月仙子’在《清微榜》上高居第十二位,对他们来说,能不动干戈则最好。到时我只要告诉他们我败给了‘踏月仙子’,而且心服口服,并邀她同去长生神宫,相信那些家伙也就死心了。” 好一个“四圣天师”,心思何其缜密!萧天河替夏侯晴向她道谢,又不禁心生疑问:魏伶卿屡屡示好,还特意将自己的‘好’向他详细说明,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还是想收他为徒将来双修?想到这里,萧天河自嘲地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 一路说了这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客栈门口,黄小露正坐在街沿上等着萧天河。“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她欣喜地一跃而起。 萧天河心中一沉,暗道不妙,魏伶卿肯定认得黄小露! 黄小露这时才看清与萧天河同行之人正是抓住祖奶奶的那个恶人,吓得尖叫一声躲进了客栈。 萧天河慌忙间扭头看时,魏伶卿脸上却挂着蹊跷的笑意:“放了老的,赚了小的。啧啧,萧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呀。” “这个……”萧天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无妨,反正我本来也没看中那些小妖的妖灵宝珠。今日暂别,期待长生神宫与公子同行。”魏伶卿略一颔首,轻袅袅地走远了。 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 黄小露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恶人”不见了,这才走出来,一脸幽怨地说:“哥哥,你是打算带那坏人来抓小露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天河啼笑皆非,“有我在,谁也别想抓你。”他本想问问魏伶卿关于“天机”老者的事,现在只好暂且作罢。 按“天机”老者之言,在八兽珍戒聚齐之后,八人一起前往长生神宫。可是,那不就意味着将和玉阳帝皇法如一同行?而且何时动身,长生宫在何地,都是未知。最让萧天河感到不解的是,既然“天机”老者如此洞悉“天机”,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去长生神宫?依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来看,让与他一枚珍戒根本不成问题。 总而言之,这一场皇宫大殿莫名其妙的聚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 翌日一早,守卫队长阎本愗亲自前来客栈传信,说是边羽恒在城北山谷口相候。萧天河不敢把黄小露独自留在客栈,于是将她收回了孟章界。 到了山谷口,萧天河发现,那个荆管事也在。这一回,荆管事主动客气地与他寒暄,他这才知道荆管事名叫荆文忠。 两人依步重芳旨意,领着萧天河细观一番谷中在建的方魔塔。据两人说,“方魔塔”这个名字是步皇这一次回来之后亲起的。塔总共有五层,用的都是最坚固的石材。 “不知萧公子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督促工匠完成。”荆文忠讨好萧天河。 “已经很好了。有劳荆管事了。” “哪里,本职所在。希望萧公子飞黄腾达之后,替在下于步皇面前美言几句。” 萧天河笑笑,心道这家伙可真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 “边堂主,我想见一见步皇。”萧天河想弄清楚那两枚珍戒到底是怎么来的。 “步皇大人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 萧天河讶异道:“又走了?究竟是何事如此匆忙?” 边羽恒摇了摇头:“步皇大人什么都没说,还是和房皇、尚皇一起走的。” 萧天河想了想,又问:“你们对那个‘天机’老者是否了解?” “只知道是步皇大人的朋友,却不知是何时结交的。” 荆文忠道:“那个老头能与三位帝皇大人结交,应该是个实力高强之人。要说八大帝皇之下的第一高手,当数‘聚灵郎中’,但据说‘聚灵郎中’是个相貌年轻之人。排名第十的是‘鬼皮人’,江湖人称‘鬼皮人’相貌丑陋,心中坦然,从不遮面。排名第十一的是‘秋风剑圣’,多年来一直住在霏晴派晚飘山,听说前些时候还和冰鹤门张掌门、炎鸦宗伍掌门他们起了些冲突,应该也不是他。排名第十二的‘踏月仙子’是个女子,自不必说。依我之见,最有可能的就是排名第十三的‘千臂神匠’了。” 萧天河道:“不是他。几个月前丹幽洲的羡水铸造赛,‘千臂神匠’申屠前辈露面了,我有幸亲眼见过他。” “那《清微榜》再往下数,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各路高手了,都是熟脸。将仙魔双道八大宗派、血骨坛和宝应门两大组织排除之后,剩下的是‘四圣天师’、‘香龙驹’、‘集宝盆’、‘星影’、‘雪海银狐’、‘铁秤砣’、‘水火相容’这七个人,再去掉‘二小姐’和形象不符的‘香龙驹’等人,只有‘集宝盆’、‘铁秤砣’、‘水火相容’三个了,莫非是其中之一?” “不是他们。‘集宝盆’是个大胖子,‘铁秤砣’有点驼背,‘水火相容’是中年相貌。”边羽恒道。 荆文忠摸着下巴:“这就奇怪了,《清微榜》上的高手居然一个都对不上。” “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清微榜》只有三十个排名,血骨坛四方主事只有‘黄狼’主事在榜,宝应门五大高手也只有‘宝珠’一人上榜,没上榜又没有势力的高手自然不出名。更何况,有些高手根本不在乎那些虚名。”萧天河道。 三人正聊着,忽闻背后传来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阎队长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位女子在城南门,焦急找萧天河。 萧天河来从乌城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莫非是‘红樱’主事?”他心想,“难道搜寻田玲玲的事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因为一直为田氏姐弟担心,萧天河与几人告别,然后三步并作两步,飞速地赶到了城南门。出乎意料的是,等在那里的却是楚璇玑。 “萧公子!”楚璇玑焦急地迎上前来。 “楚姑娘,是不是黄兄和薛姑娘出事了?”萧天河正好惦记着这件事呢。 果不其然,楚璇玑点点头:“出大事了!” 萧天河赶紧将她拉到一旁:“别着急,你慢慢说。” “你们离开之后,我们三个一直留在禅院中修炼。大约在两个月之前的某一日,薛姑娘突然脸色大变,说是她的兄长被人杀了,她要去给兄长报仇。”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薛姑娘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两家三代的仇怨,最终只剩下她一人,这是她亲口说的,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兄长?” “我们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她的表亲,她却声称是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比她年长许多,很早就离开家断了联系。”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位兄长被杀了呢?” “她拿出一块羊脂玉龙,说是母亲给她的。” “我知道,那叫‘玉龙令’。”萧天河道。 “玉龙令本有两块,另一块就在她的兄长那里。两块玉其实是一对法宝,分别被兄妹两人认了主。法宝没有其他功效,只能互相感应。薛姑娘每隔几个月就会用一次玉龙令,所以她兄长的死期,应该就在六个月到两个月前之间。” “奇怪了,既然能互相感应,她之前为何不去寻找那位兄长?” 楚璇玑道:“据薛姑娘说,玉龙令只是最低级的法宝,仅能通过它感应到兄长还活着,却无法感应具体位置。” “不知道位置又谈何报仇?” “玉龙令感觉不到,可她却知道兄长是何人,身在何处。我想一直不去相认的原因,以前是因为相貌被毁,恢复相貌之后则是不想让自己盗贼的身份给兄长的名誉抹黑吧。” “她那兄长究竟是谁?” “她不肯明说,只说是一位高手。能杀死兄长的人,必定是更厉害的高手!” “那后来呢?是不是报仇时受伤了?还是……死了?”萧天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设想,两枚珍戒后来被两位帝皇所得,难不成杀害薛瑞烟兄长的高手就是他们?若找帝皇寻仇,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没有,她还没报仇呢!因为担心仇家实力太强,所以她打算去血骨坛发布刺杀委托,并将那枚玄蛇戒当作酬劳……” “‘红樱’主事答应了?”萧天河十分焦急,难怪上次见穆迎萱时,她根本没提到这件事,算一下从禅院到玄武总坛的路程,那时候薛瑞烟应该还在路上,估计是萧天河与黄小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了。 “当然没有。‘红樱’主事得知薛姑娘那位兄长身份之后大吃一惊,安慰薛姑娘说一定会追查此事,只有得知对方是谁、弄清事情经过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行刺杀令,好不容易才将薛姑娘安抚下来。但薛姑娘不愿意干等着,她担心时间耽搁久了线索会断,于是病急乱投医,又拿着戒指去了宝应门。可是,宝应门知道凶手是谁,也不愿接下这个委托。由于不忍薛姑娘伤心,黄兄就将他的冥牛戒也拿出来当作酬礼了。” 萧天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两枚珍戒是这么让出去的。忽然,他发觉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哎,不对啊,怎么宝应门还没查就一下子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七百三十章 天宰出关 对于萧天河的疑问,楚璇玑回答说:“是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提供的讯息,他具体跟薛姑娘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总之她听后就苦苦哀求黄兄拿出冥牛戒相助。” “那他们俩现在何处?” “前几日薛姑娘留下一封信,说是对方很不好惹,不愿意牵连我们,半夜里悄悄下山走了。于是黄兄立即去追她,我则赶紧来找你和白公子。我记得以前在青龙坛附近的溶洞里,你曾经说过以后要寻太玄帝皇相助,于是我就赶来了从乌城。可是太玄皇宫我又进不去。无奈之下,我只能试着向守卫打听,没想到他们竟知道你。你赶紧让白公子去追回薛姑娘吧!” 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总算是弄清楚了,可惜白水集此时不在萧天河身边,如何追得? 萧天河问楚璇玑:“薛姑娘的信中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没有。”楚璇玑摇摇头,“不过看脚印是往西南方向去了。” 未知的细节还是太多:薛瑞烟的兄长是谁?杀他兄长的凶手是谁?告诉她凶手是谁的神秘人物又是谁? 萧天河起先怀疑那个神秘人物有可能是三位帝皇之一:“难道三位帝皇再度匆匆离去,就是为了帮薛姑娘报仇?”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以三位帝皇的地位,怎么会去宝应门接取什么委托呢?再说什么样的敌人,能惊动三位帝皇?可若不是三位帝皇接下的委托,两枚珍戒又是如何到了他们的手里? 萧天河只觉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白水集走之前没有留下任何联系他的方法,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忽然,远处的一个晃动的光点吸引住了萧天河的眼神。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光头的人进城,脑袋在阳光照射之下十分光亮。 萧天河见此光头,不由得联想到一个人,顿时急中生智:“对啊!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宝珠’还在从乌城呢!找他查一查委托是何人接下的不就行了?”于是,他立即拉起楚璇玑飞奔入城,径直向宝应门跑去。 此时刚刚巳时许,宝应门中已经挤满了人。两人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直言要见“宝珠”。 柜台里的人斜眼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宝珠’的朋友。” “若真是‘宝珠’大人的朋友,自然能直接找他本人。凡是来宝应门求见的,一概不见。” “我们有急事!劳烦帮一下忙!”楚璇玑拿出一块白珀,放在柜台上。 那人却把白珀推了回来,冷笑道:“当我宝应门没见过钱么?但凡来这儿人,哪个没有急事?‘宝珠’大人可是我们宝应门的第一高手,岂能说见就见?” 萧天河问:“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见到‘宝珠’?” “‘宝珠’大人同意见你们,就自然能见到他了。” “那你就去通报一声啊!” “得你们自己去找他才行。” 楚璇玑气恼无比:“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么?要能找到他我们还来求你做什么!” “找不到‘宝珠’大人就说明你们不是他的朋友,至少‘宝珠’大人没把你们当成朋友。快走吧,不要耽误我们的生意!”那人下了逐客令之后,就把两人撂在一边去接待下一个人了。 “这叫什么事!”出了宝应门,楚璇玑气得直跺脚。 萧天河安慰道:“不是很正常吗?你若现在去太玄皇宫说要见步皇,又拿不出什么信物,估计卫兵也得把你轰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天河分析道:“既然有人接下了委托,那薛姑娘就不必自己找凶手复仇了,我猜她应该是去找兄长的尸首,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宝应门不肯接下委托啊!薛姑娘肯定是自己去找凶手了!” 萧天河怔了怔:“不是拿出两枚珍戒当作酬谢了吗?没人接下委托那两枚戒指又是给谁了?” “给那个神秘人了呗。那个人单枪匹马如何能杀死难以招惹的凶手?看薛姑娘留下的信颇有绝笔的意味,所以肯定是和那个人一起去复仇了!” “原来那个神秘人不是宝应门的人呐!”萧天河的确是想当然了,因为他知道两枚珍戒后来到了两位帝皇手里,自然而然误以为有人接下了委托,现在急得直拍大腿,“咳呀,那我们见了‘宝珠’又有何用?我本是想让他帮我们查一下是何人接下了委托的。” 楚璇玑愕然:“我还以为你是要让‘宝珠’帮我们追回薛姑娘呢……” 萧天河抓了抓脑袋:“这也是个办法。此事如此紧急,宝应门指望不上就只能靠血骨坛了,我们立即动身去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话虽如此,可此地往玄武总坛去的路又遥远又难走,即便日夜兼程,赶到那里也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下次再见到白水集,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了。”他心想。 两人正拔腿要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宝珠’大人有急事,已于今日凌晨离开了从乌城。不过二位不必着急,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萧天河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那个在罗堰城酒楼提醒他收好匕首、在罗堰城北郊拉着他逃跑的那个女子!他连忙回头一看,这次女子终于没有蒙面。她还是穿着那身杏黄色的衣衫,面露淡雅的微笑,松眉浅黛,云鬓飞花,除了眼睛稍显小了一点,还算是个貌相不错的人。 出乎萧天河的意料,此女比他想象得要年轻得多,乍一看外表和黄小露一样稚嫩未脱,但其优雅的气质却远非黄小露可比。 “姑娘如何帮我们?”萧天河拱手问道。 “随我来吧。”那女子负着手走进了宝应门。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心道:“难道她是宝应门的人?” 两人跟着她返回柜台前,果不其然,接待之人一见那女子,毕恭毕敬地抱拳颔首行礼。 “二位在此稍候。”女子留下一句话后,径直走入内院去了。 萧天河趁机问接待之人:“兄台,敢问这女子是什么人?” 那人诧异道:“她领着你们两个回来,你们却不知道她是谁?” “仅有过数面之缘,还没机会相问。” “我们宝应门名震江湖的‘宝应五天丞’,你们应该知道吧?”那人的语气颇为自豪。 “当然,宝应门五大高手,天下谁人不知?” “她就是五位大人之中的‘天宰’。” 萧天河肃然起敬,此女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人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天宰’大人闭关许久,最近才刚出关。在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中,‘应海’大人一向行踪不定,‘五心’大人长久避世隐修,‘丞空’大人更是多年不知去向,宝应门这些年以来一直只靠‘宝珠’大人独自坐镇,真是辛苦极了。现在好了,‘天宰’大人出关,想必实力又大有精进……” 萧天河听了只是点头,看来“丞空”已死的消息还没在宝应门内散播开。说起来萧天河也算是有幸,宝应门五大高手除了“丞空”之外的四位他全都结识了。 没过多久,“天宰”招呼两人进了内院。 “见过‘天宰’姑娘。”萧天河与楚璇玑向她行礼。 “天宰”点点头:“抱歉之前我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那位薛姑娘想必是往紫朱洲方向去了。” 紫朱洲的确在西南方,与薛瑞烟脚印的去向对上了。不过西南方这个方位太笼统,紫朱洲也很大,究竟是去了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薛姑娘的仇家应该是‘集宝盆’。她去了鹰扬群山中的万宝山庄。”“天宰”道。 “‘集宝盆’……”萧天河记得之前荆文忠刚刚提到过这个名号,也是个《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何以见得?” “连我们宝应门都不愿意招惹的人,必定是个难缠的高手。我刚才去查了一下最近几个月以来各方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符合二位所言:在四个多月之前,‘集宝盆’抓了长青寺掌门马凤烟和‘香龙驹’唐云希。此事惹得长青寺‘喜’、‘怒’、‘哀’、‘惧’四大首座齐齐出动,并数位江湖高手一起去闯万宝山庄。‘集宝盆’那个家伙心狠手辣,座下又聚集了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大三槛’‘春’、‘夏’、‘秋’、‘冬’四大长老,都不是善茬,我们宝应门的确不想招惹他们。” “那就是说,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长青寺的人或是那些同行的江湖高手之一咯?不知都有哪些高手?”楚璇玑问道。 “据说有‘秋风剑圣’、‘星影’、‘铁秤砣’,还有两位不知名的高手。” “原来秋老也去了!”萧天河当然知道“秋风剑圣”,“这也难怪,‘香龙驹’唐云希是‘秋风剑圣’的结拜义弟,他有难,‘秋风剑圣’必然会去救……”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唐云希还有另外一个结拜兄弟呢!于是连忙问道:“那两位不知名的高手可是一男一女?男的使戟,女的使五弦琵琶?” “天宰”颇为惊讶:“萧公子的情报竟然比我们宝应门的还要灵通!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使的什么兵器,但的确是一男一女!” “多半没错了。”萧天河松了一口气,“那两位是我的朋友。有‘秋风剑圣’和他们在,薛姑娘不会出事的。” 楚璇玑道:“可与他们同行的人也都绝非等闲之辈啊,不管薛姑娘的兄长是其中哪一个,最后还是死了。” “天宰”道:“应该说他们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四大长老当初能和血骨坛四大主事打个平手,不可小觑。而且‘集宝盆’在《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四位,却能抓住比他高两位的‘香龙驹’和低两位的马掌门,想必是有些不寻常的本事。” 楚璇玑又道:“那结果呢?以宝应门的能力,应该不难探听到吧?” “让二位见笑了,还真是不知道。”“天宰”无奈地说,“自打那些人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有人出来过。由于山庄地处群山深谷之中,人迹罕至,冒然靠近容易惹祸上身,探听消息实属不便,所以仍然不知。” “那与‘秋风剑圣’同行的人之中,可有姓‘薛’之人?” “天宰”仔细想了想,确定地回答:“如果萧公子的两位朋友都不姓‘薛’的话,那就是没有。” “这就奇怪了……” 忽而,楚璇玑似是恍然大悟:“难不成薛姑娘的兄长是‘集宝盆’那边的人?那可就糟了!薛姑娘若是执意要为兄长报仇……” 萧天河瞅了她一眼:“不会的。以前咱们六个不是去过霏晴派,见过‘秋风剑圣’么?而且另外那一男一女正是白公子和他新讨的媳妇,都是熟人,不会对薛姑娘下狠手的。” 楚璇玑拍了拍胸口:“哦,对,是我紧张过头,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这才多久没见,白公子竟然已经娶妻了。” “据我所知,‘集宝盆’也不姓‘薛’。”“天宰”又道,“如此一来,那位薛姑娘的兄长只可能是‘集宝盆’手下的喽啰或是四大长老之一了。” “薛姑娘的兄长应该是个高手。”楚璇玑道。 “天宰”点点头:“那就只剩下四大长老了。不过四大长老从未向外人透露过真姓大名,所以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出自臭名昭著的‘大三槛’。” “唔……也许薛姑娘一直不去与哥哥相认的原因并不是怕自己的盗贼之名牵累兄长,而是不想兄长的恶名牵累她?”楚璇玑猜测道。 “天宰”道:“这正是我想问的,难道那位薛姑娘果真如此黑白不分?” 思索了许久的萧天河摇了摇头:“不会,薛姑娘不是是非不明的人。‘天宰’姑娘,不知‘秋风剑圣’这一行人之中,是否有姓‘陶’的?” 楚璇玑疑惑道:“‘陶’?我记得薛姑娘那枚玉龙令上,的确刻着一个‘陶’字,莫非‘薛’是假姓,‘陶’才是她的真姓?” “‘陶’是她母亲的姓氏。既然她的哥哥很早就离家了,隐藏父姓改随母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萧天河解释道。 “有!”“天宰”说,“不过不是与‘秋风剑圣’同行的江湖高手,而是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的‘喜’首座——陶胜均!” 萧天河与楚璇玑对视一眼,长青寺四大首座之一,地位高、实力强,完全对上了! “天宰”似是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喜’首座难道出事了?这可不妙了。” “‘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一直没出来……难道连他们也陷进去了?不行,我们得立即赶过去!”萧天河对楚璇玑道。 “且慢。”“天宰”将两人拦了下来,“若真是如此,万宝山庄必定无比凶险,你二人过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这样吧,我亲自替二位走一遭。” “这……合适吗?”萧天河屡受其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秋风剑圣’与本门的‘宝珠’、‘应海’都有些交情,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也理应去一趟探探情况。一个月之后,我们在此相见!”“天宰”抛下了这句话,身影一晃,眨眼之间已经“飘”出宝应门了。 楚璇玑长叹了一声,喃喃道:“真是矛盾,若我们推测的没错,虽然能追回薛姑娘,可是‘秋风剑圣’和白公子他们就……” 萧天河也颇为无奈:“这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现在想什么办法都没有用,耐心等待结果吧。” “那还要去玄武总坛告知‘红樱’主事么?” “当然。如果她发现你们三人不在禅院了,肯定焦急万分。” “嗯……”楚璇玑的神情有些踌躇,欲言又止,“萧公子,不知何公子他……” “我正要告诉你呢。”萧天河笑了,“他如今在丹幽洲皇都羡水城。如果你找不到他,就去一家叫做‘金锤铺’的铸店找一个叫‘费徒空’的人。” 楚璇玑有些难为情,辩解道:“不、不是,我不是想去找何公子,我只是……只是没见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所以一时好奇才问的……” “去找他吧。他肯定也很想见你。” 楚璇玑眼睛一亮:“真的?” “我是他哥哥,最了解他了。” “可是白公子和薛姑娘的事……” “不必太担心,以‘秋风剑圣’和白水集的实力,应该没问题的。等有了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 …… 送走了楚璇玑之后,萧天河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思考着未解的谜团。他第一次见到玉龙令,是薛瑞烟与黄兆离于紫朱洲松阳山顶与青猿妖鏖战之时,拿出来让他带到宝应门发令,当时薛瑞烟说“让他们替我们两个报仇”,萧天河还以为“他们”是指宝应门的人,那会儿他就有些奇怪,区区一块羊脂玉雕,能吸引高手接下委托吗?现在想来,玉龙和“陶”字应该是暗号,而“他们”则是指长青寺的高手。 既然“天宰”说了,“秋风剑圣”他们进入万宝山庄之后就再没人出来过,也就是说,长青寺的四大首座应该也还在山庄内,消息不可能外传。可是,连宝应门都不知详细的事,那个要走薛瑞烟两枚八兽珍戒的神秘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忽而,一个人影闪过萧天河的脑海,他口中小声念道:“‘天机’……”神秘人得到的两枚珍戒,后来又到了两位帝皇手里,难道“天机”老者就是那个神秘人?他越想越觉得可疑。 若真是如此,薛瑞烟已在前几日动身,而“天机”老者前一晚还在太玄皇宫,这表明薛瑞烟是独自前去复仇的。“难道万宝山庄是个陷阱,‘天机’老者故意骗薛瑞烟前去自投罗网?可是,薛瑞烟已经把珍戒交出来了,再骗她去死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万宝山庄真是陷阱的话,说明‘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已经……这怎么可能呢!”萧天河还是相信两人的实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城东门,门外有个人正向他挥着手。 第七百三十一章 再逢异族 “萧公子!”“四圣天师”魏伶卿正站在城门外的一辆马车前向萧天河挥着手。 看见此人,萧天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虽然魏伶卿屡次对他表示出善意,但他总觉得这位“二小姐”应该有什么目的。 未等萧天河开口,魏伶卿就热情地邀请他上车同行。 “‘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你的那位‘姑姑’——‘大小姐’啊!”魏伶卿道,“我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萧天河想了想,还是跳上了马车,与魏伶卿并排坐在驭位上。魏伶卿亲自驾马驱车而行。 萧天河问:“‘二小姐’如何知道我要去姑姑那里?” “‘霜雁戒’在‘踏月仙子’手中,你又执意要去‘长生宫’,必然希望夏侯姑娘能与你同行吧?看看那些大洲三司、宗派掌门,都不是省油的灯。” “‘二小姐’错了,我还没决定要去‘长生宫’呢,我只是说想自己留下戒指。” 魏伶卿笑了:“那又有什么区别?” “‘天机’前辈说的那个故事听上去十分玄妙,火大妖最终为了清微界化为一方天尊,我不知道天尊之殿是不是我这种无名之辈有资格去的。” “既然你得到了一枚八兽珍戒,就是有资格的。” “‘天机’前辈得了两枚八兽珍戒,可他为何放弃去‘长生宫’的机会,反而将两枚戒指让给步皇和尚皇?”萧天河故意按照自己的推测说,以便试探真假。 “‘天机’道友可不是个简单人物。”魏伶卿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看三位帝皇对他的态度都很客气,估计他的实力应该很强。而且他还会用秘法探知其他珍戒的位置,又详知远古之事,怪不得号称‘天机’。” 萧天河惊异于魏伶卿也不知道“天机”老者的来历,不过至少确定了,玄蛇和冥牛两枚珍戒的确是“天机”老者交给两位帝皇的。如此线索就串起来了,薛瑞烟遇到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天机”老者。 魏伶卿继续说:“《清微榜》上没有一个名字能和‘天机’道友对得上号,所以他是个被宝应门遗漏的榜外高手。三位帝皇不说,我们也不便问太多。但是‘长生宫’的事既然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说出来了,应该是真的。‘天机’道友若如我所料是个榜外高手的话,对‘长生宫’不感兴趣也算正常,三位帝皇不是也不感兴趣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对‘长生宫’感兴趣也是源自于‘八兽珍戒中有宝贝’这一传闻的好奇,想弄个究竟。” “别说‘长生宫’,就连‘八兽珍戒’的奥秘都没搞清楚呢。戒指中的山水画究竟有什么用?” 魏伶卿耸了耸肩:“等八枚戒指聚齐,到时‘天机’道友自然会有一番解释。” “那‘二小姐’此行是想邀请姑姑前来从乌城?”萧天河问。 “那是你的事。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想会一会‘踏月仙子’。” 萧天河又问:“那你又为何邀我同行?而且不飞行却要驾马车?” 魏伶卿冲萧天河莞尔一笑:“我不认识路呀。再说飞行多么无趣!一边行路一边观览山川美景,岂不快哉!” …… 根据“天机”老者所言,霜雁戒就在从乌城东北方向七百余里。一日下来,马车才行了一百余里,照这个速度,到达目的地还得四、五天。 戌时三刻,马车到了一个叫做“虬虹”的小镇。马已经疲惫不堪,口边全是白沫。 “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魏伶卿道。 萧天河问:“之前酉时路过盛乾城,为什么不在那里过夜?” “在大城可能会遇上旧识,麻烦。小镇来往的人不多,清静。” 话虽如此,不过深夜的小镇也过于“清静”了,家家户户都闭着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客栈都关了。 萧天河走到客栈门前,刚想敲门,魏伶卿却叫住了他,说是继续往前走。萧天河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最终在街尾一座房前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匾上分明写着“复来当铺”。难道不住客栈,却要住当铺? 在萧天河疑惑的注视下,魏伶卿敲了敲门:“江大叔,是我。” 不一会儿,当铺里跑出来一个长发的胖老头,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将马车驱到了后院。 在等待老头喂马期间,魏伶卿向萧天河解释说:“江大叔是我的亲信,这里可以说就和我自己家一样。” 萧天河点了点头,四下打量着这家当铺,看样子经营得还不错。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进镇之后看到一家赌坊。“曾听人说‘在距赌坊一里之内必有当铺’,看来果真不假。”萧天河道。 魏伶卿笑道:“野岭小镇,赌坊能有多少生意?否则也不会夜里打烊了。这间当铺与其说是典当物品,不如说是收购物品更为恰当。镇民从山里得到的东西,不值当大老远跑一趟到大城去卖,再说也不一定卖得出去,于是都卖给这家当铺了。而且当铺不仅收购,同时也往外贩卖。” 萧天河点了点头:“怪不得货架上摆满了东西呢。”他的视线扫过一排排架子,上面所摆物品大多是山里采出的药材、矿物,还有几把粗糙的武器以及女子的首饰。忽然,货架上方墙面上挂着的一件东西吸引了萧天河的注意。 那是一个青色的箭壶,箭壶中一支箭也没有。 江老头回到了前屋,见萧天河望着箭壶出神,于是问:“公子喜欢那箭壶?” “不知有没有配套的弓?” “那倒没有……一般也不会有人买箭壶,我是觉得那箭壶铸艺不错,就挂在墙上当装饰品了。公子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老头用长杆把箭壶挑了下来。 萧天河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又问:“不知这个箭壶是从何处来的?” “哟,这我可记不太清了,是一个客人当下的,后来直到逾期也一直没回来赎。” “那多谢了。”萧天河将箭筒收下。当初在和何天遥、白水集初次前往从乌城的途中,他们找到了颜子召所用的弓。萧天河感觉,这个箭筒与那把弓似乎是一对,不论是颜色还是花纹,乃至铸技都十分相似,应是出自同一铸匠之手。不过毕竟不能确定,他打算以后将箭筒给何天遥看一看。 魏伶卿好奇地问:“萧公子,你的武器是弓?” “不是,只是对弓略感兴趣而已。”萧天河含糊其辞。 “公子莫非是小姐的高徒?”江老头满脸喜色,“公子真是英俊潇洒,与小姐正好登对……” 魏伶卿看似遗憾地笑了笑,望着萧天河的眼睛说:“我哪里有那个福气?萧公子只是我的朋友。” 江老头看了看萧天河,又看了看魏伶卿,好奇地问:“难道小姐这般人物还不合公子的心意?” 魏伶卿替萧天河回答:“江大叔,你误会了,萧公子已经娶妻了。” “可惜了,可惜了。”江老头在将两人领进后院的路上依然不停地惋叹。 …… 翌日一早,两人告别了江老头,离开了虬虹镇。 马车上,萧天河问魏伶卿:“那位江老实力很强么?” 魏伶卿哈哈大笑:“恐怕不如你。这片山域出产我制符所需的一些材料,所以我让江大叔在此帮我收购而已。” “你很了解他么?” 魏伶卿怔了怔:“此言何意?他是我以前的邻居,看着我长大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萧天河之所以对江老头起了疑心,因为他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山中猿”在描述所偷之人时曾说:“那人身高差不多有七尺三寸,长发,膀阔腰圆。”这与江老头的外貌正好相符。不过,他却不似“山中猿”提过的跛脚。“也许只是凑巧了吧。若他是凶手,相信也不会愚蠢到留下杀人的证据,还高高挂在墙上。”萧天河心道。 马车沿着山边小路行进。这里的风景怡人,似乎也熏染了魏伶卿的心情。她一路和萧天河说着制符和阵法。在制之道的两艺之上,萧天河都没什么造诣,听了魏伶卿的讲述,颇有种开窗观天之感。魏伶卿也问起过“踏月仙子”夏侯晴的阵法水平,可萧天河见都没见过,自然不清楚。 途径一座山岗,魏伶卿吁停了骏马:“萧公子,随我来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萧天河四下张望,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侧都是连绵矮丘。“‘二小姐’不必如此。” 魏伶卿却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腕下了马车,踏上了通往山岗顶部的小路。“萧公子,前番你放跑了我封困的黄鼬妖,我觉得你是出于善意,故不与你计较。不知你对恶妖是何态度?” “自然和人一视同仁。行善者,人敬之;行恶者,人诛之。”萧天河不禁想起了师父余瑞江曾经教导过他的这句话。 “那就好办了。我在这座触云冈上还封困着一只常祸害人的恶妖。如今杀了他取妖灵宝珠,你不会反对吧?” “果真是恶妖?” 魏伶卿莞尔一笑:“一会儿便知。” 到了岗顶,魏伶卿绕向了山后,在下坡上的一块岩石上随意点了几下,岩石自发挪开了,露出了山洞口。萧天河跟着她进了山洞,还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样异物。低头一看,萧天河惊得毛骨悚然,原来那竟是小半个颅骨!而且是小孩的颅骨!再往远处看,洞里四处都是森然白骨,而且没有一具骨架是完整的。 “那头凶兕在此冈隐匿多年,专门下岗截杀过路人。原本附近有个村落,村民竟都被他给吃光了!” “这等恶妖,的确该杀!” “被我撞见算他倒霉,我与他恶战一场,最终成功地用天师符将他封困,逼得他化出原形总共两千日,妖力已经完全无法使出。一会儿我取他性命,便将妖灵宝珠赠给……”话说了一半,魏伶卿突然愣住了。 洞末地上只有几片残破的符咒,却不见凶兕踪影。 魏伶卿转头看向萧天河,萧天河赶紧解释:“不是我弄的。” “当然不是你。能够破除我的符咒困阵而救出妖族,难道不是你那姑姑所为?” 这本来就不是夏侯晴的手段。萧天河只好搪塞道:“这等白骨遍地的山洞,想想也知道凶兕死有余辜,姑姑又怎会救他?” 魏伶卿简直难以置信:“难道世上又出了一个擅长阵法、符咒的高手?”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骨头碎裂的脆响。两人惊而回头,却发现有一个身披斗篷、身形高瘦的人正向他们走来。 魏伶卿拔出粗剑,喝问:“你是何人?”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你的实力还不错。”那男子的声音有些尖细。 “凶兕就是你给放跑的吗?” 斗篷男子道:“那个家伙不经打,一下就死了。” 魏伶卿皱起了眉头。她曾经和凶兕交过手,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为了制服凶兕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斗篷男子拿出一柄模样古怪的短剑,大约有两尺来长,上面镶着一些发光的宝石。 魏伶卿捻出一沓符咒晃了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若不识好歹,今日就让你尝尝‘四圣天师’的厉害!” “哦,原来你就是‘四圣天师’啊,难怪会使那破符咒。不过,对我却是没用的!”斗篷男子大步向两人走来。 魏伶卿将萧天河推到一旁,两指夹住一张符咒低举在胸前,颔首轻念: “万灵人为尊, 白符聚精魂。 清气升天去, 残烬落地沉!” 念完口诀,符咒上端“腾”地燃起一团青焰。魏伶卿目射寒光,甩手扬抛符咒。只见那符咒上下断为两截,上半截已然被火焰所笼罩,下半截化为黑色,似是烧完余烬,飘然落地,两截符咒之间隐约有白烟缭绕。 斗篷男子走到飞扬的符咒前,淡淡的白烟之中亮起一道白线。魏伶卿这时又夹出第二张符咒。 “我都说了,这种符咒屏障对我无效。”斗篷男子轻挥短剑,将白线切断。这下,地上那半截符咒果真成了灰烬,空中那上半截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魏伶卿大惊,这张“魂壁符”可是她自创的天师符中相当厉害的一种,虽不具攻击能力,却能将敌人阻碍许久,使得她能够从容地使用其他符咒,没想到竟被斗篷男子如此轻易地破了。 既然符咒不灵,那就只能真刀真枪地较量了。魏伶卿将剑鞘中另外一柄细剑拔了出来,双剑双持。 斗篷男子猛然上前,两人短兵相接。魏伶卿那两把剑并称“乾坤双剑”,细剑为天,挑风拨云、刺星点月;粗剑为地,劈岩碎石、吹沙掠土。两剑配合精妙,坤剑抡砸扫捺,乾剑伺机巧攻。忽而甩出数道剑气,夹带出数张符咒。剑气霍霍,仿佛万千利刃,与斗篷男子手中短剑相搏,铿锵作响,期间符咒尽爆,气浪翻腾,将男子震退好几丈,短剑也掉落一旁。 这等边攻击边用符咒的方法,萧天河还是头一次见,叹为观止。 “果然有些本事。”男子的右臂衣袖已被剑气绞成了碎片,他却将胳膊藏在身后,“今日领教了‘天师’高招,日后再争输赢。”他左手一抓,短剑自动飞回他掌中,然后身影一闪,退出了山洞。 “休走!”魏伶卿追出洞去,却已经不见了斗篷男子的踪影。“那个家伙……不简单呐。”她似是自言自语,将乾坤双剑插回了剑鞘。 身后走出山洞的萧天河眉头紧蹙,他总觉得,那个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稍一交手就退了,可见他还是自知敌不过‘二小姐’的。” “是这样吗?”魏伶卿若有所思,“前番‘踏月仙子’解救那黄鼬老妖时,用的是巧技,并不毁符阵,而此人却是破了天师符阵。所以他要么是个符咒、阵法高手,要么攻击力强到可以硬生生毁掉符阵的程度。看他切断我那张‘魂壁’符屏障的轻松劲儿,我想应该是后者。若他全力攻击,恐怕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不管怎样,他没有为难‘二小姐’。再说他杀的是凶兕恶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萧天河这可不是在替那斗篷男子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为何会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了。 魏伶卿遗憾地感慨:“虽是恶妖,你可知如今找寻一个妖力深厚的妖族有多么不容易?这下可没有礼物送给你了。” 萧天河岂会在意那些?“无妨,‘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魏伶卿叹了一口气,两人下了上岗,登上马车,继续东行。 因为这档子事,搅得魏伶卿心情很不好,只是驾马驱车,不再和萧天河闲聊了。 车子在小路上不停地颠簸,萧天河的心也一直在不安地狂跳:“如果我料想得没错,那个斗篷男子还是暂时不要招惹为妙。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再次见到艾娜娜的族人……诸位太公,既然你们来自清微界,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你们呢?”又想到直至如今连妻子叶玲珑都没有找到,萧天河暗声长叹,惆怅不已。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夺魄勾魂 说是让萧天河领路,但他并不知道“踏月仙子”的具体位置,只是从何天遥处听说夏侯晴在一座狭长的山谷之中。自出发五天之后,马车驶至一片山域。据“天机”老者所说的距离判断,那座山谷应该就在眼前这片山域深处。 此时已是傍晚,马车进入了一片树林。奔走了一天的马疲惫不堪,见着林中的美草与小河,竟不肯走了。 “也罢,就在这里露宿一夜吧。”魏伶卿道,“据我所知,这片山域往北连绵数百里。既然你不知道确切位置,就只能从明日开始一个个山谷搜寻过去了。” 于是,萧天河下车拾柴。等他抱着柴火回到小河边,却不见了魏伶卿的踪影。以她的实力,萧天河根本不必担心,故自己生起篝火,然后在火堆边练起刀法来。 裂空刀影霍霍,萧天河很快就达到了入定状态。每次练刀时,他都能感到裂空刀内充裕的天地本气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的躯体。无须化丹借助妖力修炼,这便是他修炼速度比别人快的最大原因。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浑然忘我,挥刀速度越来越快,身周风旋尘动。丹田经脉就仿佛久渴之人,涌来的本气就是那沁人心脾的清流。可是,这股清流却是湍急的,让萧天河感觉仿若一头扎入滔滔大江,随波逐流,在汹涌的波浪之中翻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萧天河只觉得浑身酸麻,大汗淋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眼前景色混沌一片,森影憧憧,似有漫天妖邪,耳边轻风就像魑魅魍魉此起彼伏地呼啸。萧天河心头狂跳,本力于经脉之中汹涌驰骋,忽而眼前仿佛有一厉鬼从天而降,躯体在动却不随心意,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强运力道于手臂,终于打破枷锁,伴随着怒喝挥出一刀。那“厉鬼”惊叫一声,飞落远处,传来了落水之声。 彷徨之间,一声悦耳之音响起:“道法自然,应于天地,副于四时,参于心身,是为天人合一。” 这一声明显是融入了功力,直进灵台,萦耳不绝,彷如晨钟暮鼓,字字敲打在萧天河的心头。发聋振聩,如饮醍醐,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体内狂躁奔腾的本力迅速平缓,波浪滔天转为风平浪静。 “恭喜萧公子,你已经升入玄境六品。”不知何时回来的魏伶卿正浑身湿哒哒地站在小河之中,笑眯眯地望着他。 萧天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发现身边正有数道符咒旋绕。“多谢‘二小姐’为我护法。” “哪里,萧公子天资绝佳,只是一时急于求成,气息稍乱,导致功力不稳而已。此心态不可取也,但终究还是不可撼动厚实的基础,即便没有我护法,你也会自己按风收云,宁波平浪。令我钦佩的是,萧公子天赋异禀,未曾化丹竟能修炼至六品级。如此看来,我那妖灵宝珠之礼,的确是没有必要送给你了。” 萧天河心中一沉,自己没有化丹的秘密竟被魏伶卿洞悉。他只好佯装不知:“难道必须化丹才能修炼到玄境六品么?” “对绝大多数修真者来说的确如此。当达到真境四品巅峰之时,天地之气已不足以支持修真者继续高修,只有借助化丹之法另辟蹊径。”魏伶卿顿了一顿,捋了捋脸旁湿漉漉的鬓发,“但这并不绝对,也有颇具天赋的修真者,能够凭借天地之气修炼到更高的品级,所以我说萧公子天赋异禀。” 萧天河暗松了一口气。见魏伶卿全身湿透,心生不忍:“抱歉了,疯乱之时将‘二小姐’当成了厉鬼,你没有受伤吧?” “心疼了?”魏伶卿嫣然笑道,“放心,你还伤不到我。只是以后你继续修炼,当少不得我这样的人守在身旁为你护法,否则即便没有走火入魔的凶险,也会让你十分难受,癫狂许久。万一在这期间无意伤到他人,怕是清醒之后要长久愧疚,倘若伤到十分重要的人,更是要悔恨终身了。” “那就有劳‘二小姐’常伴左右了。”萧天河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之后忽觉不妥,却看见魏伶卿笑靥如花地点头应了。他只觉心头一阵悸动,天地之间,仿佛仅剩那灿烂的笑容。他赶紧闭上双目,按捺心神,平心静气,这才恢复了镇定。他心中纳闷:“我这是怎么了?” 魏伶卿愉悦地哼着小曲,走到篝火旁坐下。萧天河这才发现,火堆上正烤着两只兔子。原来魏伶卿先前是去抓兔子了。她慢慢脱下湿透的外衣,解开发髻,轻轻揉搓着满头秀发。轻风徐过,青丝飘起,杏目桃腮,眼波流转,好美的场景,萧天河看得痴了。 魏伶卿似是知道萧天河在凝视着她,转过身去,留了一个倩丽的背影给他:“萧公子,过来吧,兔肉差不多烤好了。”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指甲竟嵌进皮肉之中。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步走到魏伶卿身旁。 “公子在念叨什么呢?”魏伶卿柔声问道。 萧天河称赞说:“我感慨‘二小姐’真是美若天仙,秀色可餐。” 魏伶卿递过兔肉:“可惜天不成人之美,我与公子相识得晚了。秀色可餐而不餐,还是先以这美味的兔肉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得不说,野兔烤得的确香酥可口,十分入味。萧天河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啃得只剩一堆骨头。 魏伶卿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烤兔递了过来:“公子若是不饱,把我这半只也吃了吧。” 萧天河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风卷残云,不消片刻又是半只兔子下肚。 魏伶卿温柔一笑百媚生,从怀中拿出一块罗帕,轻轻替萧天河擦拭嘴边的油迹。那罗帕绣花含香,被纤纤玉指攒着,点水抚风,揉云挥雨。盈盈秋水,脉脉含情。萧天河又一次觉得灵台悸动,心潮澎湃,似是六神无主。这时,体内的裂空刀忽然涌出一股本气,直冲灵台。萧天河身躯轻轻一震,眼神瞬间由迷离转为清亮,但他还是一把攥住了那只素雪皓腕。 萧天河正要开口,魏伶卿却媚转幽怨,低声啐了一句:“居然有人来了,真是大煞风景。”她起身以脚扫土灭了篝火,拉着萧天河蹬树而上,藏在了高处的枝叶之中。 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忽觉身有凉意,原来刚才暧昧之间,他竟已汗透内衫。他心道:“好厉害的媚术……要不是裂空刀以及遥弟教给我的那几句《守心诀》,恐怕真会着了她的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守心诀》是霏晴派的高超心法,何天遥只是传授了寥寥数句静心宁神的口诀给萧天河,以他的修行,靠这几句《守心诀》来抵抗魏伶卿的媚术,还是勉强了些,好在关键时刻还有裂空刀可以倚仗。如今他既没有中媚术,也没有露出破绽。 即便在树上,魏伶卿依然紧贴着萧天河,似是投怀送抱。她转头轻语,呵气如兰:“来了!” 萧天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继续默念《守心诀》。下方的确出现了两个蒙面人,他们到了河边没发现人,绕着篝火转了一圈。 “可恶,我们被发现了!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其中个头较高的那个人一拳砸在树干上。 另一个矮个子道:“烟雾未散,灰烬尚有余温,可见她刚离开不久。” 高个子急了:“那赶紧追吧!要是没把她抓回去,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等等!”矮个子叫住了他,“林子这么大,胡乱追根本是如同大海捞针。” “那你说往哪个方向追?” 矮个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又蹲在地上观察了须臾,到底他的头脑更聪明一些:“这兔骨分明是来自两只兔子,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吃得下?还啃得如此干净!说明她进入树林之后遇到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名男子。” “莫不是她的相公找到这儿来了?” “不可能,上头不是说了吗?她那相公这会儿远在紫朱洲呢!估计是偶遇了一名过路人。” “管她遇上谁了,你赶紧说往哪个方向追啊!” “用用脑子!”矮个子教训同伴,“河边泥地上有脚印,还有一滩较为明显的水渍,可见刚才有人下河了,脚上一定沾着泥土。这堆灰烬上盖着一层新土,说明是仓惶之间以土灭火,可前方又不见脚印或是泥土残渣,也就是说,两人是情急之下藏起来了,而且就在附近。如此想来,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矮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这家伙还挺睿智。”魏伶卿没等矮个子发现,就主动跃下树来。 两个蒙面人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剑来。看看魏伶卿面生,高个子喝问:“你是何人?” “藏头遮面,又追赶一位女子,想来必是淫邪之人。”魏伶卿冷若冰霜。 两人大怒,刚要发作,却看见魏伶卿身后又跳下个男子来。矮个子狂笑不止:“我说这荒郊野林的你一个女子为何不穿外衣,感情是在这里幽会情郎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魏伶卿身影一晃,化为一道白光闪现到矮个子身前。 矮个子只觉眼睛一花,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身体被扇得飞旋腾起,摔落在地,连面罩都被扇掉了,数颗牙齿和着一口血吐了出来,第二口血竟又咳出半截舌头。 高个子吓得魂不附体,调头就跑。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击中了高个子的后心窝。高个子呆立当场,须臾,脚下发软,双膝跪地,浑身筛糠似地发抖:“姑娘饶命啊!” 魏伶卿慢步走到他身旁:“说!你们在追何人?” “一、一个姑娘……” “废话!她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见魏伶卿扬起手来,高个子吓得苦苦哀求,“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上头有令,必须抓回那女子。我们从青变洲追寻而来,在流金镇发现了她的行踪,一路追至此处,不想却打扰了二位的好事……” “你也想死不成?”魏伶卿当胸一脚将他踹倒,踏在他身上。男子大声哀嚎,双腿曲在身下,想必滋味不好受。“你们是听谁的命令?” 高个子强忍疼痛,回答道:“我们是青、青变洲应礼堂的人……你若是杀了我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不如放、放了我们……” 魏伶卿啼笑皆非:“你居然还敢威胁我?”她脚下猛然用力,只听见几声骨裂响,男子鬼哭狼嚎,双腿肯定折了,肋骨怕是也断了好几根。 魏伶卿又问:“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在他怀里有、有画像……”高个子眼睛瞟向矮个子。 魏伶卿走到矮个子身前,却发现他已经断气了。“好没用的家伙,如此不经揍,居然连我一耳光都挨不住!”她拿出画像展开一看,是个颇为俊俏的女子。 “‘二’……呃,你打算帮这位姑娘么?”萧天河问道。 “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一个漂亮姑娘被一洲应礼堂追捕,你难道不好奇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她。”魏伶卿披上外衣,大步流星地往树林外走去。 萧天河看了那位高个子一眼,高个子正奋力往相反的旁向爬呢。 两人出了树林,魏伶卿道:“青变洲大司空齐正峰我认得,为人阴狠毒辣。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座下那四大堂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能从青变洲追到这里,那姑娘也算有些本事。就是不知为何派应礼堂的人来追,而不是捕魂堂的人。若换作捕魂堂的追踪高手,恐怕那姑娘根本逃不出青变洲。” “好奇归好奇,但此番怕是要与青变洲应礼堂结下梁子了。”萧天河道。 “呵,他们如何能知?”魏伶卿抬手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只听身后林中“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那个家伙化成灰就没法通风报信了。” 萧天河暗暗心惊,引起巨响的想必是魏伶卿刚才击中高个子的那张符咒,小小符咒竟能发出这般惊天动地的爆炸,这可比他所知的“爆炎符”要厉害多了。 魏伶卿放下胳膊时,似是不经意地碰到了萧天河的手。萧天河情知她在试探,于是立即握住了她的手。魏伶卿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二小姐’……” “还叫我‘二小姐’?” 萧天河犹豫了一下,心里虽不情愿,但此时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温柔:“卿儿……” “嗯!”魏伶卿十分满意。 “卿儿,我们该如何找到那位姑娘?” “不必着急,青变洲应礼堂派出来追捕的人绝不只有那两个废物,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你的意思是,等他们抓住那位姑娘,再出手相救?” “没错。派出五品、六品级的喽啰抓人,想必那姑娘实力不强,最终必然被擒。我们只要拦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一定能劫到她。” “这是个主意,可惜时间无法确定。万一误了日期,恐怕……” 魏伶卿笑道:“放心,八兽珍戒不齐,他们是不会启程前往长生宫的。那姑娘应该就在树林附近,刚才我的符咒爆裂,方圆十几里都能听得见。其他抓捕之人必然往这边聚来。姑娘实力不强就必须要吃食,但逃跑途中又无暇吃食,此时应是饥肠辘辘,力乏体虚,如何逃得?等着瞧吧,用不了几个时辰,我们就能见到那个姑娘了。” “卿儿真是聪明。”萧天河不得不佩服,魏伶卿颇具头脑。要和这等有心机的女人斗智,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转念一想,如此也好,虽不知魏伶卿究竟怀的何种目的,但至少是护着他的。“以后还要同去长生宫,至少在那之前她不会把我怎么样,长生宫之行说不定还能倚借她的实力……总之现在并不是撕破脸的时机,只是要一直装作中了她的媚术,有违我心。玲珑,抱歉了。”萧天河心想。 至于魏伶卿施展媚术的方法,萧天河还没确定。他起先怀疑是那两只烤兔,可仔细回忆起来,在吃兔肉之前他就已经对魏伶卿心生异样之感了。“我练刀失魂又清醒之后,就觉得她美得不可抗拒,难道是在我失魂期间她对我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可能是那几张符咒!”清醒时,萧天河还以为环绕自己的几张符咒是魏伶卿为了给他护法所布,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如此。另外,练刀失魂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自打萧天河入魔修刀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状况。此时他对符咒起疑,甚至怀疑连失魂都是符咒所致。“魏伶卿所使的符咒不同寻常,以后一定得愈加小心才行。” 往东行了十几里路,马车停在了一座隘口前。两侧山峦几乎要连在一起,只留下一个不到十丈宽的狭窄通路。 “就是这里。”魏伶卿直接飞起,绕着隘口飞了一圈,布下了一个法阵。 萧天河只觉得眼前的情景似乎闪动了一下,待魏伶卿落下后,他问:“你布了一个幻阵?” “没错。只是略微改了几处路线而已。不过只要他们进了幻阵,就绝对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魏伶卿解释说,“幻阵被叠加在一个范围更大的感知法阵之中,方圆五十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可一清二楚。从现在开始我去马车里冥想,你可别四处乱走,幻阵的景色已经变了。” “我哪儿都不会去的,只想守在卿儿身边。” 魏伶卿得意地笑了:“很好。”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三东神捕 马车就停在隘口通路一侧的山坡上,距离道路不到二十丈。在等待期间,萧天河甚至亲眼看到好几次有蒙面人匆匆从隘口东侧而来,然后急匆匆进入西侧的树林。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看不见马车一样,从未向山坡上瞥过一眼。 萧天河暗暗慨叹:“这幻阵果然厉害,与真实环境相似,却可随意隐藏不想被他人看到的东西。” 两个时辰过去了,忽而,一声响哨在远处的林中响起。马车中的魏伶卿说:“那姑娘被发现了,所有的蒙面人都向着一个地方聚拢过去了。” 萧天河好奇地问:“我方才见你布阵之时只是围绕隘口转了一圈,为什么感知法阵的范围能覆盖如此之大?” “阵法的一大要诀就是范围掌控。通常大家都以为法阵的范围也就是阵脚所围起的区域,其实这并不一定。真正的阵法高手,是可以不依阵脚而控制法阵范围的。当然,这也有上限,就是布阵之人的功力。这种掌控能力对有些特殊的法阵尤其重要,比如感知法阵就是其中一种,布成之后,我便可以功力将其起效范围扩大数十倍。” “阵法范围掌控……这倒是头一回听说。”萧天河甚觉新奇。 “此乃我独门秘诀。我亦将此技用于符咒之上,这正是我的符咒比他人更强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踏月仙子’的阵法水平绝对在我之下,真不知宝应门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尊她为当世第一阵法高手!” “呵,难道这就是你执意要去会一会夏侯晴的原因么?”萧天河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夸赞道:“阵法第一高手、符咒第一高手当然都应是卿儿才对。” 魏伶卿“咯咯”笑道:“嘴真甜。” 又经过一阵漫长的等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月黑风高,乌云遮天。临近子时,魏伶卿忽然跳下了马车:“他们来了。” 林中小路走来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大约有十二、三个,当中有两人扛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那位姑娘,头露在外面。她口中塞着布团,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发出“呜呜”的呼声。旁边一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再吵吵就把你舌头割了!” 姑娘委屈极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借着火光,萧天河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竟然有孕在身,肚子隆起老高,似是七、八个月的样子。 “竟如此对待一名有孕的女子!”萧天河义愤填膺。 “哦?我原以为那姑娘是因为貌美而招惹祸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魏伶卿道,“青变洲应礼堂真是奇怪,为什么要抓一名孕妇呢?” 这时,其中一名似是领头的人下令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再上路。” 扛着孕妇的两人将那女子掼在一棵树前,女子侧身着地,险些摔着肚子,幸好她及时将胳膊垫在了肚子下面,但依然疼得哼哼唧唧的。 “死沉死沉的,把我们俩累成这样,你还有脸哼哼?”其中一人抬脚踹在女子后腰上,女子吓得不敢吭声了,可那人依然骂骂咧咧的。 萧天河看不下去了:“卿儿,还不出手?” “不必着急。”魏伶卿不知为何十分淡定。 倒是另外一个扛女子的人有些心软,劝了同伴一句:“算了,不就是多费了些力气么,何苦为难她呢?” 那人把眼一瞪:“她可是刚刚害死了我们两个兄弟,你居然同情起这个贱人来了!”说着,他又对着孕妇补了一脚。 另外一人继续劝道:“不是还没查清楚么?我看她没那个本事。她若是果真那般厉害,怎会被轻易抓住?一个孕妇,欺辱她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传将出去,我们应礼堂的颜面何在?你说是不是,队长?” 领头的那人回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上头有令,在半道弄死她肚子里那个孽种,免得回去之后被他人耻笑。” 踢人的那个家伙冷笑:“早说啊!这事还不好办?”他对着孕妇拳打脚踢,可怜的女子一边哀哭,一边拼命护着自己的肚子。 心肠较软的那个人不忍再看,走开了。其他人都若无其事地拾柴,点起篝火。 “可恶!住手!”萧天河再也忍不住了,飞奔冲下了山坡。 “真沉不住气!”魏伶卿嗔了一句,急追下山去。 到了坡底,幻阵就不起效了。那些人大惊,纷纷抽剑在手,围住了两人。 “什么人!报上名来!”队长喝问。 魏伶卿冷哼一声,也不说话,直接甩出几张符咒。符咒接连爆裂,将这帮六品、七品的败类炸得七荤八素,哭爹喊娘。 萧天河赶紧奔到女子身前,帮她摘下塞口布团。那女子被打得血流满面,紧紧握住萧天河的手哀求:“公子,公子救我!” “放心,他们都被打倒了。”萧天河安慰她。 “傻瓜,她是要早产了!”魏伶卿道。 萧天河往女子身下一看,血正顺着腿淌出,染红了一片地面,惨不忍睹,女子放声大哭。 “这、这可怎么办?”萧天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急什么?”魏伶卿这会儿反而说起了风凉话。 萧天河有些生气了:“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魏伶卿却没理他,而是问女子道:“喂,你这孩子是谁的?不许撒谎!” 女子嚎啕着回答说是丈夫的。 “为何那些人说孩子是孽种?莫不是与他人有染?我告诉你,你若是骗我,我连你一起杀了!”魏伶卿恫吓道。 女子连声说不敢,发誓说的的确确是和丈夫的结晶,只是事情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魏伶卿向四周看了看,在女子周围布下一个法阵,又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她口中。“近足月而产,孩子未必保不住。天河,你给她接生!” 萧天河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我?接生?我哪儿会啊?再说男女有别,我……还是你来吧!” “废话!我若有工夫又何必叫你?护好她!”魏伶卿飞上半空,大吼道:“别藏了,出来吧!” 远处树林中果真腾起几道黑影。 “我道是谁布的幻阵,原来是‘天师二小姐’!”其中一人道。 “知道还不赶紧滚?” 另一人笑道:“嘿嘿,‘四圣天师’的威名如雷贯耳,咱们兄弟几个对‘二小姐’可是仰慕已久了,可惜始终无缘拜会。难得今日有幸在此相遇,岂有退去之理啊?” 又一人阴阳怪气地说:“前些日子听闻‘二小姐’在招选徒弟,看来这位小哥就是高徒咯?啧啧,果然长得英俊啊,与‘二小姐’正般配。” 萧天河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魏伶卿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提防这几个藏在暗处的家伙。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不仅发现了幻阵,而且在得知魏伶卿的身份之后依然丝毫不惧。 魏伶卿抽出乾剑,喝道:“连你们青变洲的大司空齐正峰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你们竟如此猖狂!报上名来!” “齐大人是齐大人,我们是我们。咱们兄弟的追捕令还从未失手过,此番奉命行事,若是‘二小姐’不识好歹,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哦,原来是捕魂堂的‘三东神捕’,难怪如此狂妄!”魏伶卿暗道不妙,这三个家伙来头不小。她侧目向萧天河使了个眼色,萧天河心领神会,抱起那女子就往隘口另外一边狂奔。 “三东神捕”之中的一人正要去追,魏伶卿闪身挡在了隘口前,手指在身后连动,顷刻之间布成了一个法阵,如此便可一人独守隘口。法阵“腾”地燃起熊熊火焰,火光冲天。 “二小姐果真要与我们作对?”“三东神捕”的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显现在火光之前。此人约有八尺高,身形健硕,头带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唇上干干净净,颌下却留着一把短须。他双臂交叉在胸前,右手拿着一把剑。 魏伶卿看见此人胸前绣着大字,胳膊下面露出半个“方”字。“‘神捕东方,快剑无双。’听闻东方神捕的剑极少出鞘,出鞘时则如雪花纷落,漫天盖地全是白练剑影。” “虚名罢了,哪里比得上‘二小姐’‘天师’之誉?”话音刚落,东方神捕身形一闪,挥起带鞘之剑向魏伶卿疾攻。 魏伶卿以乾剑高接抵挡,速度丝毫不比对手慢。两人在火阵前斡旋,一时间势均力敌。 “好剑法!值得我出剑了!”东方神捕大喝一声,两指贴住剑鞘往外一擦,仙剑应声出鞘,化为一道白光,环绕魏伶卿上下闪耀。果真如江湖流传之盛名,东方神捕快剑如雪。道道剑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嗖嗖”的挥剑声不绝于耳。更绝的是,那把剑鞘也不是无用之物,在东方神捕左手中起到辅攻的作用,被剑鞘戳中或劈中也不是闹着玩的。 魏伶卿拔出坤剑,双剑并举,暗运功力,手腕连抖甩出数道剑气,剑气带着符咒之效,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东方神捕急忙后撤,同样挥出剑气相迎。可剑气相碰之处离他太近了,魏伶卿的剑气还拖着几张符咒,最终符咒炸裂,震得东方神捕剑鞘脱手,衣袖碎片飞扬,向后趔趄数步才稳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手臂上已被崩出数道伤口。 “‘二小姐’的符咒果然厉害!”树上又飘下一人来,“东方兄稍歇,让我来会一会她。”此人同样戴着斗笠遮住面容,装束与东方神捕差不多,身形也与东方神捕相仿,只是他胸前绣的是“东郭”二字。 “‘神捕东郭,追魂摄魄’。阁下是暗器高手,如此与我明斗,岂不吃亏?”魏伶卿道。 东郭神捕哈哈大笑:“暗器明斗,方证其威。得罪了!”他躬身似拜,衣服后摆高高扬起,无数细针如同狂风骤雨向魏伶卿激射而去。 魏伶卿冷哼一声,在坤剑上拍贴数道符咒,往身前地面重重一戳。符咒激发出道道狂风,仿佛一道屏障,将袭来的细针全部吹上了天。 “妙哉!”东郭神捕蹬地跃起,好似天女散花,飞镖铺天盖地,化为道道流光没入风墙。狂风虽劲,却无法吹落较沉的飞镖,况且东郭神捕还刻意压低了镖位。飞镖被风墙向上抬,反而正好可以攻击到魏伶卿。幸而魏伶卿身上也早已贴好了符咒,金光护体,飞镖“噼里啪啦”弹落一地。 “再尝尝这个!”东郭神捕落地之后,两臂化为一片虚影,眨眼之间数根特别的暗器呈弧线轨迹袭向了魏伶卿。 这种暗器是东郭神捕特制,名叫“追魂蛇”,前端有两爪,似是个钳子,后端连着三尺来长的细索,细索又受东郭神捕的功力线所控。“追魂蛇”绕过风墙,击中了魏伶卿。此时金身符仍未失效,可“追魂蛇”却未被弹飞,钳嘴“咬”住衣服和皮肉,细索则紧紧缠绕在身上,且在东郭神捕的控制之下越收越紧。 魏伶卿大惊,待金身符失效之后,这岂不是要被硬生生“啃”下几块肉来?那些缠住胳膊和腿的细索又挣脱不开,即便用乾剑切割,才勉强斩断了两根。 “‘二小姐’细皮嫩肉,我可是不舍得伤你呢,只要你……”东郭神捕正洋洋得意地提条件呢,却吃惊地看到魏伶卿纵身往背后火阵中一跃。 火光顿时大盛,连魏伶卿的身影都看不到了。东郭神捕只觉得那几件“追魂蛇”近乎不受控制,急忙收回功力线,可为时已晚,六件暗器烧毁了五件,他心疼不已,要知道铸炼这特别的暗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总共也只有八枚“追魂蛇”而已。 魏伶卿从火阵之中走出,浑身都是火光,长发在烈焰之中冲天飘荡。“这烈焰阵就是专门对付你那些暗器的,就连金石都能顷刻烧熔,更别说皮肉筋骨了。今日你们休想闯过这隘口!” 终于,树上观战许久的最后一位“三东神捕”飘落在阵前。他的胸前绣着“东门”二字。“烧金熔石?我看未必!” “‘神捕东门,踏雪无痕’。看来阁下是对自己的身法格外自信咯?”魏伶卿身上的火焰熄了,此时她的衣服已不是之前那件。这件新衣左黑右白,表面布满了各种符咒画纹。 “‘天师符衣’!”“三东神捕”心中皆是一惊。 东门神捕叹道:“听闻‘天师符衣’乃是‘四圣天师’符咒技能的精髓珍品,从不轻易显露。看来‘二小姐’也是看得起我们兄弟三个。刀剑无眼,即便‘二小姐’本事再高,想胜我们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那我们兄弟三个甘拜下风,自此打道回府,不再与‘二小姐’纠缠;可若是我赢了,你就莫要再阻拦我,让我一人去追那孕妇,如何?” “哦?赌什么?” 东门神捕笑呵呵地说:“就赌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闯过你身后那个法阵。” “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 魏伶卿奇怪地笑了一声:“一言为定!” 东郭神捕将东门神捕拉到一旁:“东门兄,你果真有十足把握?我那‘追魂蛇’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烈焰阵非同小可!” “虽不至十足,但七成的把握是有的。” 东方神捕道:“可她要求你‘毫发无伤’,恐怕……” 东门神捕自得地笑道:“不是‘毫发无伤’又如何?只要我闯过那烈焰阵,就等于通过了隘口,到时再凭我极致的身法速度,还怕她追上不成?重要的是结果,耍什么手段无关紧要。之前那个男的我查探过,实力不强,我抓着人之后就立即杀死她腹中胎儿,再把她带回更栾城去。一会儿你二人先帮我缠住她,再伺机脱身即可。”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那万一……”东方神捕还是有些犹豫。 “万一我闯不过烈焰阵,那继续强斗下去也是徒劳,即便我们三人联手能胜她,恐怕也要大费周折,届时受伤不说,那个男的恐怕早已逃远,何处寻去?赌输了就直接放弃,打道回府。有‘四圣天师’保那女子,相信朱、聂二位堂主也不会为难我们。” 东方神捕和东郭神捕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魏伶卿抬起手臂,烈焰阵火光再次冲天而起,后面的隘口在熊熊烈火之中变得扭曲起来。“请吧!” 东门神捕脱得赤条条的,但为了保护脑袋,斗笠依然未摘。他后退了十几丈,一手压着斗笠顶,躬背缩身,蓄势待发。陡然蹬地,身形如箭,电光石火,疾冲火光而去。他带起一阵旋风,下身因凝聚功力相护而发光,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身影扎进火光之中,又冲出了隘口。 计成!东方神捕立即举剑攻向魏伶卿,东郭神捕则在其后以暗器辅攻,人和暗器几乎同时攻到魏伶卿身前。 可魏伶卿似乎早有准备,右掌拍了一下“天师符衣”左肩,金光护体:“我早就猜到你们不可信!” “那又如何?”东方神捕挥剑如雨,与乾剑拼得火星四射。而东郭神捕的暗器则大多被厚重的坤剑挡了下来。 “欺骗我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伶卿冷笑不止。 此言何意?正当东方、东郭二位神捕疑惑之时,却听到烈焰阵中传来东门神捕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大惊失色,刚才明明看见他已经闯过了隘口,怎么这会儿仍然在烈焰阵内? 第七百三十四章 初次相见 听到东门神捕的惨叫声之后,另外两位神捕心急如焚。往烈焰阵里一看,东门神捕的身影正在火焰中扑腾着。 “别舍不得你那‘追魂蛇’了,赶紧救人啊!”东方神捕急道。 东郭神捕一咬牙,飞身上前,甩出最后三枚‘追魂蛇’,缠住了东门神捕,将他拉出火来。 也许是大火灼坏了眼睛,东门神捕出阵之后依然带着火焰四处呼号乱撞,东门和东郭两位神捕上前相助,好不容易才弄熄了他身上的火。 东门神捕喘着粗气,冒着黑烟,浑身上下全是灼伤,惨不忍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门神捕抬起一只手,指着面露不屑笑容的魏伶卿:“你……耍诈……” 魏伶卿耸了耸肩:“是你自己非要打赌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我明明看见你冲过隘口去了,怎么还在烈焰阵里?”这一点东方神捕依然没想明白。 东郭神捕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二小姐’在烈焰阵里做了手脚!” “没错,看着是隘口通路,其实是死路。烈焰阵中还叠加着一个幻阵,不,确切地说,是烈焰阵叠加在幻阵之上。”魏伶卿得意道。此言之意是告诉三东神捕,别看伤成这样,其实幻阵是主阵,烈焰阵才是副阵。若是倒过来,东门神捕怕是会灼得更惨。 东方神捕怒而举剑,指着魏伶卿:“那你是承认耍诈了!堂堂‘四圣天师’,竟然使出这种卑劣的阴谋诡计!你就不怕被江湖人士所不齿吗?” “他打赌时说:‘就赌我能不能安然无恙地闯过你身后那法阵。’并没有单说‘烈焰阵’。再说幻阵与烈焰阵是叠加状态,只能算一个法阵。这何诈之有?” 魏伶卿的那种“是他不自量力”的口气简直让东方神捕七窍生烟:“我们又不是阵法高手,如何知道那是烈焰阵与幻阵叠加?” 魏伶卿戏谑道:“阵法叠加又不是我的独门秘技,哪怕不懂阵法,想必也听说过。‘三东神捕’如此高手,自己大意疏忽又能怪得了谁呢?” “你……”东方神捕对魏伶卿的振振有词无言以对。 东郭神捕道:“不必说了,‘天师二小姐’这明显铁了心要和我们‘三东神捕’,和青变洲应礼堂、捕魂堂作对!” “你们言而无信,打算一人闯过法阵去抓人,另外两人伺机攻击我,何尝不是与我作对?好了,看在齐大司空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莫要说我魏伶卿不近人情,东门神捕这样肯定不算是‘毫发无伤’,而且他也没有闯过法阵,愿赌服输,你们该滚了!”魏伶卿心里一直感到奇怪,区区一个实力不高的孕妇,怎么会惊动应礼堂和捕魂堂联合追捕?可仔细一想,捕魂堂似乎除了“三东神捕”之外,并没有派其他人。之前被魏伶卿炸伤的那些人,都是应礼堂的人。 “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传出去我们‘三东神捕’的颜面何在?”东门神捕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伶卿暗暗吃了一惊,他都烧得体无完肤了居然还能站得起来,而且说话时中气十足,听着不似有伤在身,看来“三东神捕”果然非同一般。仔细想想也是,捕魂堂在天下八大洲都有设立,为何唯独青变一洲的“三东神捕”名满江湖? “烧伤毁颜之仇,不可不报。”东门神捕的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东方、东郭二位神捕对视一眼,左右分开,三人呈三角之势围住了魏伶卿。东方神捕本就持剑在手,东门、东郭两人也分别拔出一把剑来。 “既然你是阵法高手,破我们这个‘三东捕神阵’试试!”东门神捕话音刚落,三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起冲上前来,三把剑对魏伶卿乾坤双剑,五把剑你来我往,乱战一团。 剑攻并非是“三东捕神阵”的全部,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穿梭也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东方、东郭二人的身法虽然不达东门神捕那般极致,但已然是不多见的高手水平。同样,东郭、东门二人的剑法也不比东方神捕逊色多少。三人配合默契,分别攻击魏伶卿的上、中、下三路。魏伶卿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被挑飞了乾剑,只剩一把坤剑在手。 她正要激发“天师符衣”上的防御符咒时,忽觉东门神捕露出了一个破绽,也许是伤痛所致。她连忙捻出一张攻击符,一团绿雾顿时蓬散开来。东门神捕触到绿雾,立即呜呼哀嚎,痛得满地打滚。 “有毒!”东方神捕掩住口鼻疾速挥剑,在“刷刷”的剑啸声中,绿雾竟被剑风所挡。东郭神捕赶紧投来一枚火龙镖,在绿雾之中炸裂,好似火树银花,眨眼将毒雾烧了个干净。 趁着这个空档,魏伶卿已经闪身至烈焰阵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休想再围攻我。另外,烈焰阵对魏伶卿来说也相当于一种保护,拼剑不过就能躲进阵里去。 东门神捕勉强起身,吞下几颗丹药,怒吼一声,皮肤迸出黑血,血肉一片模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撤?”东郭神捕问他。 “杀!”东门神捕恨不得一口水吞了魏伶卿。 三位神捕逼近烈焰阵,还是东方神捕先动,他一招“仙人指路”直取魏伶卿,魏伶卿的坤剑不如乾剑灵活,应对剑路以“快”著成的东方神捕颇为吃力。 魏伶卿边战边退,眼角却瞥见东门神捕冲来的身影,而且居然是两个!莫非是看花眼了?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竟是虚影,可是,实体和虚影在来回交叉变换,不易分别。 她赶紧后跳一步,藏进了烈焰阵之中,没想到东门神捕不惧再次被灼烧的危险,真身和虚影一起冲进火来。魏伶卿连忙单掌拍地催发烈焰,同时身上“天师符衣”金光闪耀,金身符再次起效。 不料,东门神捕却并未攻击她,而是绕了一圈又冲出了烈焰阵。这次他在火中霎时而过,并没有伤上加伤。更让魏伶卿惊讶的是,东方神捕也继东门神捕之后闯进阵来,疾速挥剑驱走火焰,同样是围着她绕了一圈又出阵了。 东方神捕身上衣服着了几处火苗,被他从容地拍灭了,现在他和东门神捕分别位于烈焰阵左右两侧,正面只剩下东郭神捕一人。 东郭神捕已经收了剑,双臂张开,大喝一声:“出来!” 魏伶卿顿觉身上似被一股绳子捆得紧紧的,竟硬生生被拽出了烈焰阵。她大惊失色,三位神捕手中分别有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细线连在她身上。紧接着,三位神捕飞速移形换位,魏伶卿被捆得像是一根麻花,双臂双腿都动弹不得。 她奋力挣扎,细索却越缠越紧。她赶紧激发“天师符衣”上的数道符咒,不惜炸伤自己也要破开缠索,可一切都是徒劳。此时魏伶卿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绳索,而是“三东神捕”彼此心意相通,分别释放并连接起来的功力线! 怪不得“三东神捕”闻名遐迩,从来就没有人从他们手底下逃脱过。 东门神捕恶狠狠地说:“‘捕魂索’,向来只是‘捕魂’,人们却不知它的全名是‘捕魂夺命索’!今日便要夺了你的命!” “我有符咒护体,想要我的命,你们还不配!”魏伶卿破口大骂,金身符起效,与捕魂索相抗衡。 三位神捕齐齐服下一颗丹药,看来功力凝索对他们的消耗也不小。 捕魂索还在收紧,魏伶卿心中一沉,暗道糟糕,金身符居然没能抵得过!慌乱之间再次激发金身符,不料金光乍现一下就消失了。 东方神捕嘲笑道:“你已经连着使用多少次金身符了?就连我们这些不通符咒的人都知道,若是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同样的符咒,效果只会越来越差。如果你现在求饶的话,念在你是榜上有名的高手,我们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别说,符咒的这个缺点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毕竟像金身符这等高品符咒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换个角度想想也是,若是符咒高手一个劲儿地用金身符,那岂不是不死之身了?东方神捕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报复先前魏伶卿讽刺他们没想到阵法叠加之事。 捕魂索已经勒破了天师符衣,若再不停止,恐怕最终结局就是魏伶卿被活生生勒为数段。 疼痛感反而让魏伶卿冷静下来了,她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只有金身符吗?”话音刚落,只见她的身形骤然缩小了一圈,从捕魂索中落了下来,就地一滚又恢复了原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能随意改变身体大小?东方神捕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缩骨符’!”东门神捕也不知是恼怒还是赞叹,“没想到‘二小姐’竟然连这种传说中的神奇符咒都会制!” “没错!”魏伶卿自嘲地笑了笑,“这符咒功效古怪,看似无用,研习符咒的高手没有人愿意制,我也只是为了练习制符之技,随便制了一张。本来以为永远都用不着,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看来以后还得多制几张!” “那你今晚又能缩骨几次呢?”三位神捕再次逼近。 魏伶卿一手背在身后轻抖,尽管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东郭神捕发现了。他笑了一声:“烈焰阵的属性宝珠想必快要耗尽了吧?你重新布阵也是没有用的,只要我们身法够快,火焰根本伤不到我们。” “伤不到?你先看看他再说大话!”魏伶卿指的东门神捕。 东门神捕却说:“别咋呼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布出能迷惑我的幻阵的,那个幻阵你肯定事先就布好了。阵法叠加意味着共用一套属性宝珠,彼长意味着此消,烈焰激发了那么多次,属性宝珠必然大为消耗,换言之,幻阵也要消失了。刚才我们冲进火焰却未受幻阵所扰,这就是明证!现在你想拖延时间,哼哼,恐怕再怎么拖也是不够的!上!” 三位神捕正要围绕她疾奔,魏伶卿狂笑三声:“是你们找死,莫怪我无情!”她双臂前挥,漫天火光从她身后的法阵中袭来,铺天盖地全是火光,吓得三位神捕失魂落魄,转身就逃。烈焰急追而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大树都眨眼间化为一团焦炭。 魏伶卿自己也在火光之中单膝跪地,攻击法阵的范围掌控可比感知法阵困难多了,在属性宝珠快要耗尽之时,为了将范围扩张到极致并且增强火焰烈度,她近乎耗光了全部功力,可谓是孤注一掷之举。若是失败,她也无力再战了。 三位神捕逃得再快,也快不过法阵扩张的速度,而且烈火往四面八方扩散,往哪个方向逃都是一样,转向反而会耽误宝贵的逃命时间,所以三人一直并排往前跑,可无情的火舌已经舔到了他们的后衣摆,眼见着就要将三人吞噬,突然天降一道白光,轰然作响,大地震颤,火舌撞上了白光,“嗞嗞”有声。 三人惊而回头,一堵高大而又厚实的冰墙挡住了追来的烈焰。火焰虽然凶猛,却烧不穿冰墙,最终随着阵法宝珠耗尽而升腾消失。一名白衣女子飘然而落,轻袅袅地立在融化了一小半的冰墙之上。 三位神捕面面相觑,白衣女子蒙着面纱,不知是什么来路。 “你是何人?”魏伶卿晃悠悠站起身来。 “以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如此。若真的重伤甚至烧死他们三个,梁子也就结得大了。”白衣女子答非所问。 三个神捕一起拱手:“多谢姑娘相救之恩。” 白衣女子略略侧首:“你们三个身为江湖名捕,却纵容那些败类欺辱孕妇在先,倚仗人多围攻‘四圣天师’在后。那捕魂索,是该对一个并非穷凶极恶的女子使用的吗?” “可是她……”东门神捕刚想分辩两句,却被白衣女子冷冷地打断道:“是你心怀不仁,使计要追那孕妇并毁其胎儿,被烧成这样也是你咎由自取!” 东门神捕咬了咬牙:“上级有令,安敢不从?” “此令有违道义!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滚!”女子疾言厉色、义正辞严,吓得“三东神捕”立即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也是他们成名以来第一次失捕。 待看不见白衣女子的身影之后,东门神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东方神捕问他:“你伤势如何?” “死不了,但恨难消啊。那‘二小姐’的幻阵果然厉害,我一冲进去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到处都是火。”东门神捕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此行抓捕失败,我们该如何向两位大人交代?” “实话实说呗。半路杀出来个魏伶卿,那可是《清微榜》上排名第二十位的高手,两位大人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东郭神捕道,“反正我们已经尽力了。” 东方神捕附和道:“就是。再说这次抓人明显是朱堂主家的私怨,聂大人只是做个人情才派出咱们三个。那白衣女子说的没错,抓一个孕妇还要毁胎,这种行径本就为人所不齿。失捕了也好,败给‘四圣天师’并不丢人,欺辱孕妇那才叫丢人呢!” “怎么不丢人?我们堂堂‘三东神捕’,被一个不知身份的女子一声喝退,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东门神捕没好气地问两位同伴,“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要不是你们在背后拉我,我定要问个明白!” “激怒她可没好果子吃。”东方神捕摇头慨叹。 “你们已经知道了?” 东郭神捕回答:“袭来的火焰是烈焰阵,能挡住烈焰阵的冰墙自然也是法阵咯。天底下能和‘四圣天师’在阵法上相抗衡的人,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东门神捕反而愣住了:“是她……她不是一个女魔头吗?怎么冠冕堂皇地说‘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 白衣女子赶跑了“三东神捕”,魏伶卿因此而确定,她至少不是敌人。“你是谁?” “夏侯晴。” “‘踏月仙子’!”魏伶卿惊呼。 “诨号而已。”夏侯晴淡淡地说。 “可否摘下面纱一见?” “有何不可?” 两人四目相对,互视许久。说来有趣,这还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初次相见呢。 最终还是魏伶卿先打破沉默:“你不是在山谷中隐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先是布下叠加法阵,而后又在不完全解除法阵的情况下,将感知法阵转为攻击法阵,最后更是以自身功力催扩攻阵范围。这等布阵高手,叫我如何忍得住不来见你一面?” 魏伶卿笑了笑:“原来是被法阵波动给吸引来的。那你为何要救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归根结底只是奉命行事,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另外,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尽量不要以阵法杀人为好。”夏侯晴道。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从以阵法而扬名天下的‘踏月仙子’口中说出来。” “因为我曾在阵法之道上犯过错,而且是一个让我后悔终生的错。”夏侯晴对魏伶卿拱手道,“告辞了。” “且慢!”魏伶卿连忙叫住了她,“霜雁戒应该在你手上吧?” 夏侯晴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 “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神宫的钥匙。”魏伶卿简单地把长生宫的事说了一遍。 没想到夏侯晴听完之后,直接扔下一句:“我没有兴趣。”然后腾空欲飞离。 “我这里可有你感兴趣的东西!”魏伶卿大声喊道,拿出一样东西晃了晃。 第七百三十五章 荒郊产子 萧天河抱着怀孕女子穿过了隘口。在魏伶卿的控制之下,隘口的幻阵并未影响到他。 他一边跑,一边暗暗感慨:“阵法布成之后还能继续控制,不论是改变感知法阵的范围也好,改变幻阵中的景象也罢,以前可是闻所未闻。怪不得魏伶卿的符咒那么厉害又独树一帜,对于阵法的精通必是关键!”。 怀中那个女子快要撑不住了,一路都在痛苦地呻吟着,奔跑的颠簸让她更加难受。再跑下去也是漫无目的,于是萧天河停了下来,穿过下坡的树林来到一处低洼地,将女子放在一棵大树前。 接生?他可不敢,但那女子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已经虚脱昏迷了。不管不顾的话,估计大人孩子都得死。 不得已,萧天河只能把孟章界中的黄大仙召了出来。在他想来,黄大仙毕竟是个年长的婆婆,应该比那几个从未生育过的妖族姑娘更懂接生之事。可是这里离隘口只有三、五里,并不算多远,要知道魏伶卿感知法阵的感知范围可是方圆五十里,所以召黄婆婆出来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可是眼下人命关天,萧天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此时魏伶卿为了把守隘口,已经把感知法阵给撤除了。 黄婆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女子的状况十分糟糕,遂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光靠我一个人不够,赶紧再召人!” “再召谁?小露吗?” “当然是把那几个丫头全都召出来!小狐狸,小兔子,小狸猫,还有小露!” “怎么要这么多人……”萧天河有些犹豫,若只有黄婆婆被魏伶卿发现,还可以搪塞说她一直在暗中跟随,但是这么多妖族一起冒出来,以魏伶卿的聪睿,肯定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废话!保胎、接生、助产、洗净不都得用人?” “啊,我真蠢!”萧天河恍然大悟,“我把她收进去不就行了吗?孟章界里干净地方和水都有,反正她现在正处于昏迷之中,等生完再把她放出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也能保住孟章界的秘密。”他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黄婆婆却直接敲了他脑袋一拐棍:“你确实是蠢!生孩子的时候会疼醒的,你的秘密就暴露了!再说生完了她能出来,小婴儿怎么办?虽然有意识,但是你能和他进行意识交流吗?难不成要在孟章界把他养大到懂事?” 萧天河怔了怔:“孟章界不是能收进活物么?连牲畜都可以收进、召出,婴儿为什么不行?想当初我在禹馀界,曾经将马……啊,对了,小黑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有灵智的妖族!而小雪那些毒虫,也都是受她意识的驱使。” 黄婆婆点点头:“人和其他活物毕竟还是不同。赶紧吧!” 萧天河立即把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黄小露统统召了出来。 白樱雪略通药理,可制药保胎;黎翠嫣精通迷药,可以为产妇止痛并稳定心神,故负责助产;黄小露嗅觉灵敏,负责去寻找净水;杨月玫则给黄婆婆打下手接生。大家都按照黄婆婆的分工迅速忙碌了起来。 萧天河上到坡顶,替众人站岗放哨。幸而此夜无他事。 晨曦东晓,随着坡下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黎明的光辉照耀林间。萧天河回到坡下,见那女子母婴平安,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襁褓是杨月玫用一些衣物做的。那女子果然已经清醒,尽管疲惫不堪,但看到襁褓中的婴儿时,还是喜极而泣,对着眼前这些好心人一拜再拜。 这时,树林上空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不许伤我的孩子!”三两道身影穿过枝叶,落在女子身前。 萧天河定睛一看,呵,自己人。 “怎么是你!”白水集惊喜地上前拥抱萧天河。他身后的两人一个是荀芳惠,另外一个白衣男子萧天河虽不认得,但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判断,应该就是“香龙驹”唐云希了。 见是误会了,唐云希冲着大家恭拜,然后赶紧照看妻子和孩子。那女子泪流满面,倒在丈夫怀中嚎啕大哭。 “没想到无意间救下的女子,竟然是你结拜义兄的妻子。”萧天河万分庆幸,“幸亏孩子保住了,否则我该如何向你和唐公子交代?” “哈哈,追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安慰二哥说二嫂吉人天相,没错吧!”白水集既为唐云希一家感到高兴,也为与萧天河意外重逢而欣喜。虽然他和萧天河分别的时间并不长,但经历了万宝山庄那一场生死之战,他对萧天河甚是想念。 听了这句话,唐云希的妻子裴紫云才发觉,这个和丈夫一起赶来的结拜义弟,竟然就是当初那个去雁林山庄婚宴偷吃偷喝的大骗子!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一起设计我!”裴紫云理所当然地想歪了,还以为之前的一切经历都是那两人商量好的。 这下可尴尬了。 未等唐云希和白水集二人解释,“大小姐”和“二小姐”一起从坡上走了下来。 这下可全乱套了,萧天河还没来得及将那些妖族收回孟章界呢!魏伶卿也没料到坡下竟然有这么一大群人,其中居然还有黄大仙,不禁瞪大了眼睛。 相较之下,夏侯晴倒是十分淡定,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了萧天河身上。“你就是天遥的兄长?” 聪明的萧天河已经猜到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了。“萧天河拜见姑姑!” 白水集也赶紧一起拜道:“白水集也拜见姑姑!”见丈夫拜了,荀芳惠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拜了。 夏侯晴干笑一声:“你少来!上次要不是看在‘红樱’主事的面子上,我定要惩罚你夺戒之过。没想到时隔一年,你竟成婚了!姑娘,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那相公可是个会惹祸的家伙,一定要看好了!” 荀芳惠抿嘴轻笑。 之后,唐云希带着妻子也向夏侯晴行了礼,原来他们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天河,你还不替我介绍一下?”魏伶卿向萧天河抛了个媚眼。 “‘二小姐’,这两位是我的好友,那位黄婆婆以及旁边的黄姑娘你都认识。其他人嘛……我也不大熟悉,应该是和黄婆婆一起的。”萧天河硬着头皮撒谎。魏伶卿一直以为黄大仙是被夏侯晴解救的,事到如今夏侯晴和黄大仙恰好都出现在这里,他也只能往夏侯晴身上诌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他一盯着夏侯晴,不敢明目张胆地递眼色,寄希望于夏侯晴能心领神会。 以夏侯晴的本事,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之中有数名妖族。她肚中一寻思,已大致有数,遂接过话头:“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萧天河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庆幸这一路马车走得慢,否则这个谎言也难以解释黄小露为什么在这里。 不料,魏伶卿似乎早就这么想了,所以关注点并不在那些人身上,反倒笑吟吟地问了萧天河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天河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难道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卿儿”?别人也就罢了,白水集可是了解他的,以白水集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嚷嚷出来。“瞒不住了……”萧天河把心一横,当眼神扫过黄婆婆和夏侯晴时,他却坦然了,那两人一个是阵法高手,一个是善于迷惑心智的黄鼬老妖,解了魏伶卿的媚术又有什么稀奇?反正魏伶卿也不可能明里直接问。于是他回答说:“‘二小姐’不是大家对‘四圣天师’的昵称么?” 魏伶卿点了点头,目光似有深意:“‘大小姐’是你的‘姑姑’,我这‘二小姐’就是‘小姑姑’了。” “喂喂喂!二嫂刚生完孩子,正需要休息,咱们能换个地方开‘认亲大会’吗?”白水集道。 “黄婆婆,各位姑娘,多谢了,你们回去吧。”夏侯晴心思细腻,不露任何破绽,“其他人跟着我飞。” 妖族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天河,我来带你飞。”魏伶卿向萧天河招手。 白水集上前一步拉住了萧天河:“还是我来吧。我与他好久不见了,有些话想好好说一说。” 萧天河在背后冲白水集竖起了大拇指。 在万宝山庄一战之后,荀芳惠已经升到太境七品,学会了飞行。所以由她抱着那个婴儿,跟着在前头引路的夏侯晴,唐云希带着裴紫云,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魏伶卿独自一人,一行人飞向群山深处。 半路上,魏伶卿飞到前头和夏侯晴交谈去了。萧天河趁机对白水集小声道:“你知道吗?魏伶卿就是在煌明城时那个在我身上留下记号的人!那时你眼睛还未复明……” 白水集笑道:“我如何不知?我们在万宝山庄还碰到个假的‘四圣天师’,这个才是真的!” 听到“万宝山庄”,萧天河连忙问起事情的经过。听完白水集的讲述,萧天河慨叹:“好凶险的一战,连秋老和你如此厉害的人都受了伤!没想到薛姑娘的兄长竟然是长青寺的叛徒。‘喜’首座虽然不是被你们所杀,但却是被你们揭发出来的,但愿薛姑娘不要因此而记恨你们。” “薛姑娘明事理,辩是非,放心吧。”白水集安慰道,“倒是你,怎么又和那个姓魏的搅合在一起?” “说来话长……此事关系到八兽珍戒的秘密,还是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孟章界的那些妖族怎么办?” “放心,她们中间有嗅觉非常灵敏的黄鼬妖,应该能顺着气味悄悄找过来。即便没过来,有黄婆婆那等高手护着也不会有危险。” …… 夏侯晴带领众人到达的山谷并不远。这并不是她隐居的那座山谷,因为那里有“红樱”主事父母的坟墓,不宜让外人去打扰他们的安宁。那座山谷较远,而这座山谷距离隘口也就三、四十里的距离,处在魏伶卿之前所布法阵的感知范围内,但魏伶卿并不知道其中详细,还以为夏侯晴一直在这座山谷内,由于实力高强才使得法阵无法感知到,因此在心中对她暗暗赞赏。 落地之后,大家彼此谈开了。原来白水集一行人闯荡“万宝山庄”的结果血骨坛早就知晓,“红樱”主事之所以没跟萧天河提及,是觉得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没有提的必要。 在唐云希被“聚宝盆”抓走时,裴紫云就已经有了身孕。后来不知青变洲应礼堂主朱桓平如何查到了她隐居的村子,于是派人来抓。起初朱桓平尚未获得唐云希已被抓住的消息,出于对唐云希实力的忌惮,他拜托捕魂堂主聂霏昀派出无往而不利的“三东神捕”相助。又因“本娶的儿媳与人私奔”乃是家丑,两位堂主刻意隐瞒,所以来抓裴紫云的那些人并不清楚其中的曲折。 幸而有热心村邻大婶同情裴紫云有孕在身,丈夫又不在身边,于是将她召至自家照顾,她这才避过了抓捕,潜出村来并一路辗转,奔逃至此地。 “万宝山庄”之战结束后,一行人休整了一些时日,秋老和白水集夫妇返回了霏晴派,唐云希惦记妻子,亦赶回家去,剩下长青寺众位高手依然留在山庄内。其实他们是为了监管邢玄厚以“四大长老”炼制融神珠,不过白水集刻意隐瞒了这部分。 当唐云希风尘仆仆赶到家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房空。见桌椅摆设凌乱不堪,遂怀疑妻子是被青变洲应礼堂所劫。他急忙赶往霏晴派找秋老相助。 白水集顾念秋老伤势未痊,故而等“蓝玉”主事探来裴紫云的逃向之后,由他夫妻二人陪同唐云希前来搭救,没想到妻子已经被人救下,还有惊无险的产下一子。 不管怎么说,魏伶卿也是裴紫云的救命恩人,尤其是为了阻挡“三东神捕”,她不仅耗光了功力,还险些丢了性命。在场的所有人对唐云希一家三口都有救命之恩,夫妻二人对着众人好一阵拜谢。 接着,魏伶卿提起了八兽珍戒之事。在她说完“火大妖”的那个故事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许久。这等好似神话一般的故事,刚听到时的确难以置信。 “天河,你决定去了吗?”白水集问道。 萧天河看了魏伶卿一眼,点了点头。 白水集抓了抓脑袋,转问夏侯晴:“姑姑,你呢?” “我当然也去。还有,不要再叫我‘姑姑’!”夏侯晴没好气地说。 白水集暗暗懊悔,早知道八兽珍戒隐藏着如此玄秘,他就不把冥牛戒和玄蛇戒送出去了,到最后反而白白落入别人手里。 而后,魏伶卿说是要回从乌城休养,为长生宫之行做准备,于是和夏侯晴定下两月之期,然后告别了众人。临行前,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唐云希喜得贵子,对长生宫什么的压根不感兴趣,决定护着妻子和孩子返回霏晴派投靠秋老。尽管裴紫云身体虚弱不堪,但这荒坡野谷实在不是休养的地方。萧天河让白水集夫妇与他同行,以便路上照应。 众人走后没多久,黄婆婆就带着几位妖族姑娘找过来了。夏侯晴知道她们是妖族,但也没有多问。 萧天河感到十分奇怪,据何天遥称,“姑姑”夏侯晴有沉重的心事,不太愿意插足江湖事,看她对这些妖族不闻不问的态度,似乎确实如此。可是,她又为何执意要去长生宫呢?要知道,霜雁戒并不是她的。 为了将此事告知“红樱”主事,夏侯晴必须留下。萧天河与宝应门的“天宰”姑娘有一月之约,虽然已经知道“万宝山庄”发生的一切,但为人不可失信。 与夏侯晴道别之后,萧天河被黄婆婆带着飞到了隘口附近,马车还在。估算了一下日期,他必须得快马加鞭地往回赶。 马车刚行驶了半个时辰,空中忽然传来白水集的声音:“啧啧,这么慢可不行啊!” 萧天河勒马停车,仰头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惠儿已经能自己飞了,此处离霏晴派也不算多远,还有二哥一路保护,没事的。”白水集怂了怂肩,“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个什么‘长生宫’。” 萧天河笑了:“你不放心也没用啊!你又没有八兽珍戒。再说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以及‘宝珠’与我同行呢!” “可别提那个‘二小姐’了,我最不放心地就是她!”白水集一屁股坐在驭位旁,“亏大哥在万宝山庄时还夸她‘是个心性孤傲之人,不似这假魏伶卿那般妖媚轻佻。’可她之前离开时还分明对你抛媚眼呢!” 萧天河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她之前对我使用媚术,我本来假装中了媚术,想探探她究竟对我抱什么目的,可最后你们来了,我也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 “敢情是我们打扰了你的好事?” “去死吧你!”萧天河一拳把嬉皮笑脸的白水集揍下了马车。 好久没和白水集这么嬉闹了,萧天河心情大好。从离开羡水城以来,他遇到了不少麻烦,不管什么事都只能依靠自己,颇感孤单。加上遇见的人又都是些高手,与他们斗智斗勇可不是件轻松的事。现在白水集回到他身边,至少有个伴儿了,心中得到了慰籍。 笑过之后,白水集回到了车上,郑重其事地对萧天河说:“之前我在路上想过了,照那个‘天机’老头所说,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宫的钥匙,但他并没有说只有拥有戒指的人才能进去。” “如何没说?‘没有戒指也能进去,只不过进去就死罢了。’这是他的原话。” “是吗?”白水集十分失望,想了想,依然不甘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到长生宫门前去看一看,要不然你就把我收进孟章界再带进去。” “看来你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自己好奇才想去的吧?”萧天河笑道。 “确实,我很想进去。”白水集扭头望着萧天河的眼睛,“你还记得是谁把我封困在太阴寒潭的吗?” “祝融圣祖!”萧天河恍然大悟,难怪白水集对长生宫有一股执念呢。 白水集忽而神秘兮兮地说:“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但尚不能肯定……” 第七百三十六章 图画玄机 据“天机”老者的那个“神话故事”,化为四方天尊的四位大妖应该就是五行圣祖中的四位,而“长生天尊”即为火之圣祖——祝融所化。而拣选八兽灵骨铸炼出八兽珍戒的四人则是从禹馀界飞升上界的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大神匠。“天机”老者说四位神匠铸炼宝戒之时“燃己命之菁”,并且“融灵入骨”、“投身入炉”、“血祭炼物”,最终“魂魄皆注”、“灵血合铸”,目的是期待后世卓绝之辈有机会寻得火灵余珠之后“炼而融回,补全长生残缺”。可是,所谓“长生残缺”究竟残缺了什么?还有,火大妖祝融高瞻远瞩,已然留下了长生神宫开门玄机,但四大神匠却为了这个玄机竟不惜自我牺牲,何至于此?四大神匠已去,后世补全六枚残戒的陆、苏神匠夫妇也不在了,还有什么人能堪“补全残缺”之大任? 白水集提出了这些疑问,使得萧天河陷入了沉思。 “不过好在‘火灵余珠’已经有下落了。”白水集道,“这正是我想去长生神宫的另外一个原因。” 萧天河看了他一眼:“你是说孟章界中的那颗火灵圣祖妖珠?” 白水集点点头。这颗火灵妖珠意外得于紫朱洲卓月城,萧天河一直怀疑那就是火之圣祖的一部分妖灵宝珠。宝珠上有一层禁制,其中火属性妖力并未完全展现,但观其威能已知并非凡品。雷啸炎的实力迅速提升,也有这颗火灵妖珠的功劳。 “其实火灵余珠还不止一颗,在万宝山庄还有一颗。”白水集的话惊得萧天河合不拢嘴。听他详说了“水火相容”邢玄厚炼制融神珠一事之后,萧天河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 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至少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留在了禹馀界;一部分散落在清微界,最终被邢玄厚所得;还有一部分应该被圣祖所留,最终炸裂,助圣祖化为四方天尊。其中火之圣祖散落于清微界的妖灵宝珠多分出去一部分,应该就是孟章界中的这一颗。“如果要补全‘长生残缺’的话,按理来说应该将我这颗妖灵宝珠拿去与邢玄厚所得的那一颗先熔炼一次,再将所得妖灵宝珠带去长生神宫。”萧天河道。 白水集愣了愣:“为何要如此麻烦?” “邢玄厚那颗火灵妖珠相较于其他四颗妖珠是残缺的,缺的部分正是我这一颗。所以说,我这一颗并不是‘长生残缺’,与邢玄厚那颗融合之后才是真正的‘长生残缺’。” 白水集连连点头:“此言有理。” “不过这就奇怪了。”萧天河摸着下巴,“圣祖的五行妖珠分明都有一部分散落于清微界,可为何只有‘长生残缺’呢?难道另外三方天尊就没有残缺吗?” 白水集抓抓脑袋:“说得也是……五行属性的圣祖妖珠都有,还差不多大小,所以要么都是‘残缺’的余珠,要么和禹馀界那五颗一样都不是,怎么唯有‘长生残缺’呢?莫非……还有另外一部分火灵妖珠未被发现,而那颗才是真正的‘残缺’?” “可能性不大,祝融圣祖为何要将妖珠分成那么多份?禹馀界那五颗是为了后世之人能够借其妖力对抗五行邪祖,清微界这五颗肯定也有其意义。而且我这一颗余珠上面还被圣祖设下了禁制,究竟是何原因呢?”萧天河眉头紧锁,可有些事不是光靠想就能想明白的。 “得了,等到了长生神宫,也许一切就都清楚了。如果按你所说,在前往长生神宫之前,我们得去一趟万宝山庄。” 萧天河的思绪依然未收回:“唔。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木、火、金、水四位圣祖已经化为了四方天尊,那土之圣祖后土大妖又去哪里了呢?”他似是自言自语,目光投向了远空。不经意间,天边的浓云使得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莫非……” “什么?”白水集好奇地问。 萧天河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瞎想而已。” …… 回到从乌城后,萧天河第一件事就是赶去了宝应门。“天宰”虽然未归,但已经传回了一封信。萧天河展信细阅,事情与他料想得差不多,薛瑞烟从秋老他们口中得知了兄长丧命的原因之后,只是伤心大哭了一场,而后在黄兆离的陪伴下离开了万宝山庄。 信中还说长青寺掌门马凤烟经过长时间休整之后,伤势已经恢复,领着三位首座返回宗门去了。 据此消息判断,邢玄厚应该也被带去了长青寺。于是萧天河和白水集转变目的地,动身往琅苍洲而去。 至于长生神宫之行的日期,萧天河并不担心。反正有一枚珍戒在他手里,八枚珍戒不聚齐的话,其他人就不会出发。 有白水集同行,连马车都不需要了。没过几日,两人就了长青寺。 “长青寺”本名“神女庙”,位于神女陵长青道旁。神女陵是座落在琅苍洲东海岸边的一片丘陵,因传说很久以前曾有一位福泽大地的“神女”在这里羽化登天而得名。此地草木丰茂、秀水明山,离州城密集的繁华地带不近也不远,是块风水宝地,难怪当初饮空观曾为争夺这片地方而与长青寺对立。 两人刚进长青寺大门,就遇上了“怒”首座索江涯。见是白水集来访,索江涯热情地亲自引两人往山顶的大堂。长青寺一众占下神女庙之后,只是略微修缮,与其他宗派的正殿相比,大堂还是寒酸了许多。 “那个姓邢的现在何处?”白水集问道。 “被软禁在后山了。这些日子他还算老实,马掌门也没有太为难他。” “那‘春’、‘夏’、‘秋’、‘冬’四大长老呢?” 索江涯笑道:“白公子的冻气果然厉害,那四个家伙久冰而不化,被掌门堆在炼丹房里,只等着炼融神珠。若不是近日寺内来了贵客,融神珠怕是早就开始炼了。” 白水集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 进了正堂,“哀”首座温泽恺和“惧”首座丰启桓都在,唯独不见马掌门。经过万宝山庄一战,几位首座对白水集都十分敬佩,对他的朋友萧天河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 “掌门呢?”索江涯问道。 “先头又来了一位贵客,掌门领着他们去后山了。”温泽恺道。 “哦?是什么人?” 温泽恺耸了耸肩:“不认得。他带着斗笠,也看不见脸。” “这年头,抛头露面的都是小角色,藏颜遮面的才是狠角儿。”索江涯感慨道,“只能劳烦白公子在此等待了。” “不知白公子此行何事?”温泽恺问道。 白水集正要开口,堂外传来了马掌门的声音:“嗬,又有贵客,真是令本寺蓬荜生辉啊!” 回头一看,马凤烟还有另外两人一起进了正堂。 巧的是,这两个人萧天河都认识。一个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另外一人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天机”老者! 入堂之后,马凤烟屏退了三位首座。 “原来是‘梁’公子,别来无恙啊。”连圣谦还记得萧天河。 “实不相瞒,‘梁上飞’只是个诨号,在下姓萧。” 连圣谦却是一副早已知道的神情:“萧公子,自你们走后,我已将整个烟萦沼泽彻查了一遍,可惜并未发现巨龙与巨蛟的踪迹。” 萧天河怔了一下,他不明白连圣谦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再说连圣谦当初还曾叮嘱过不要将此事外传呢。“是吗?那可太奇怪了。”他只能继续装作不知。 “天机”老者开口道:“龙与蛟虽不是那种独生一个的妖族,但也非寻常可见,两者若是同时出现,怕是有可以统御他们的人暗中指使。” “我也是这么想的。”连圣谦笑道。 萧天河心头狂跳,表面依然镇定:“能统御妖族?那此人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天机”老者又道:“自修真新时期之后,清微界妖族数量骤减,此世上再也找不到如当初木、火、金、水四大妖那样的妖族了。也只有在长生神宫那样的地方,才有可能一睹当年大妖的风采。” “你是说,火大妖他们还在世?”白水集激动地追问。 “化为天尊,等于永生于世了。”“天机”老者突然转向萧天河,“萧公子,你来长青寺可是为了融神珠之事?” 萧天河又暗暗吃了一惊,心道这个“天机”老者怎么如此神通广大?他不仅知道白水集与萧天河此行的目的,还知道萧天河才是主导,白水集只是陪同。 “我听说五颗融神珠正是由五行圣祖的部分妖珠所炼,所以……” “天机”老者却摇了摇头:“‘夏’长老的那颗融神珠并非是‘长生残缺’的火灵余珠。再说还有另外四种属性的融神珠,可青华、勾陈、紫微三宫并无残缺。” “‘青华’、‘长生’、‘勾陈’、‘紫微’,这不是传说中的四方胜境吗?”马凤烟惊异道。 “正是。” 连圣谦道:“传说‘四方胜境,各有神山,托日揽月,气瑞云祥。’不过从未有人找到过这四方胜境。” “天机”老者笑道:“神宫胜境,牵天之玄,涉地之奥,岂是那么好寻的?也只有八兽珍戒,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机缘。萧公子,想必此时其它珍戒已经聚齐,只待你这一枚。在此浪费时间无益,你该去了。” “如此难得的机缘,你不去吗?”萧天河问道。 “天机”老者却说了句奇怪的话:“看似有缘未必有,看似无缘未必无。我看这位白公子就与长生宫有缘。” 白水集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珍戒也能进长生宫?” “火大妖于神宫大门留下严苛禁制,而八兽珍戒乃是后世四位神匠为了让人能够巧妙避开禁制所铸,”“天机”老者道,“换言之,若有人不惧那禁制,自然无须珍戒也可进入神宫。” “那你怎知我不惧那禁制?” “天机”老者“呵呵”轻笑了一声:“我想你应该清楚。” 白水集仍然莫名其妙,但“天机”老者显然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萧天河从背后拉了一下白水集,两人与“天机”老者以及二位掌门道别,离开了长青寺。 下山路上,白水集抱怨道:“那个臭老头不仅藏颜遮面,连说话也遮遮掩掩!真让人不痛快!” 萧天河却向着“天机”老者:“话只能说到那个份上了,当着两位掌门再说下去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此话怎讲?” “亏你还自夸头脑睿智呢,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萧天河白了他一眼,“八兽珍戒开启长生宫门的这个设置并非火之圣祖所留,四大神匠为什么要选择八种兽骨铸戒?由此可见,长生宫的禁制必然与妖力有关。” 白水集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八兽珍戒乃是‘为了让‘人’能够巧妙避开禁制所铸’呢,感情妖族并不受禁制影响!这‘天机’老头果然有点儿本事,竟然能察觉到我是个妖族!” 萧天河感慨:“如此厉害的人,但愿是个好人。否则必定为祸苍生。” “故意不在两位掌门面前说破,应该心肠不坏吧?”白水集此时满心欢喜,“哈哈,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时隔数百年,我终于能再见祝融圣祖了!” 萧天河提醒他:“可是祝融圣祖已化天尊。” “能接近天尊元神,顶礼膜拜,于愿足矣。”看得出来,白水集对祝融圣祖可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萧天河忍不住问:“祝融圣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他不是人,”白水集一脸虔诚,“他是个真真正正的神……” …… 几天之后,两人回到了从乌城。果然如同“天机”老者所言,其他七枚珍戒的拥有者已经聚齐,就等萧天河了。 不过,玉阳帝皇法如一并没有来,带来皎猪戒的是另外一个人。 “踏月仙子”夏侯晴是和“四圣天师”魏伶卿一起进的太玄皇宫,见两人友好的关系,那些个觊觎夏侯晴霜雁戒的人还以为魏伶卿是输给了夏侯晴,从而邀她入伙,自然不敢造次。后来他们看见萧天河又领来一个白水集同行,难免有些微词,但一听白水集是“天机”老者亲点的“有缘之人”,他们就立即不做声了。 冰鹤门掌门张崇武还认得,白水集就是那个抢走他徒弟心上人的家伙,没想到这次竟成了同行之人,他心道:“哼,反正没有戒指他也进不去长生宫。到时那个萧天河若是把珍戒让给他,就是天字一号大傻瓜!” “怎么法皇没亲自来啊?”白水集瞥了一眼那个拿着皎猪戒的人。 此人身穿黄衣,头带发冠,留着三缕长须,皮白肉细,眼细唇薄,面容自生一股傲气。“法皇大人又怎会对这些戒指感兴趣?有我陪诸位去就足够了!” 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介绍道:“这位是玉阳洲大司马柴弘义。” “没兴趣还杀人越货?”白水集讥讽道。如今江湖人尽皆知,法如一消灭了血骨坛东方总坛的“黄狼”主事和众多高手。 柴弘义抚须道:“非也。血骨坛‘白龙’主事尚在时就已经和法皇大人结下了冤仇,‘黄狼’主事身为‘白龙’主事的结拜义弟,对法皇大人怀恨在心也是在所难免。只不过上一次是‘踏月仙子’替法皇大人解决了麻烦,而这次却是法皇大人亲自动手。”说着,他斜目看了夏侯晴一眼。 夏侯晴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拳头。 气氛有些尴尬。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扯开话题:“此番同去长生神宫,还望大家齐心协力。如今八兽珍戒的拥有者已经到齐了,可是长生神宫究竟在何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知道,可眼下“天机”老者又不在。 “我猜八枚戒指肯定会为我们指路。不如我们先把戒指拿出来看看。”魏伶卿将她那枚玄蛇戒放在桌上。 另外七枚戒指和玄蛇戒一起摆成了一圈,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那个‘天机’这时候跑哪里去了?”张崇武十分不满。 “连步皇大人都不知道。”洪潮生道。 这时,萧天河想起来戒指中的那幅山水画,于是在桌上铺展开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图来。八张图近乎将整张桌上摆满,山水画还是山水画。 “无用之物!”伍宗言抱怨了一声,正要收起,却被张崇武按住了胳膊:“且慢!” 扭头望去,原来他的那张画上多了一些红色的线条。 “我这张也有!”魏伶卿惊呼道。 不同的是,魏伶卿那张图上的红色线条更多、更密。 夏侯晴灵机一动:“是珍戒之效!你们把两张图放在八枚戒指旁边!” 其他人赶紧把图挪开,果不其然,那两幅图在靠近戒指之后,表面的红色线条越来越多,而且发出莹亮之光,最终形成了两幅地形图。 另外六幅图即便放在八枚戒指之上,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那两幅图就是寻找长生神宫的关键。 九人聚拢在两张地图前,仔细地观察着。图上什么字都没有,只在线条上有几个圆点。 “谁认得这是哪儿?”洪潮生环视众人。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萧天河对其中一幅地图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白水集催促道:“快好好想想!” 既然似曾相识,那肯定是去过此处。萧天河将飞升上界之后的经历在脑中飞速地过了一遍,忽而惊呼:“啊,我想起来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掘地开道 “这是烟萦沼泽的地图。”萧天河道。 “神炎洲那个烟萦沼泽?”张崇武半信半疑,“雨田宗不就在沼泽里吗?” 伍宗言却摇头不信:“不对,雨田宗我去过,那附近并不是这样的。” “烟萦沼泽大得很,长生神宫未必在雨田宗附近。”夏侯晴道。 “可沼泽里若是有一座宫殿,岂会不被人发现?”魏伶卿说得也有道理。 “这明显是座山嘛,沼泽里怎么可能会有山?”白水集道。 萧天河将一张图上下倒置:“如果这么看呢?” 图上黑色的山顶似乎变成了向下的深坑。 萧天河指着地图解释:“我们不仅看颠倒了,颜色也看反了。其实空白的区域才是沼泽,那些‘黑色峰峦’其实是沼泽里的洼地。这里就是雨田宗。” “别说,还真像。”伍宗言被说动了。 “那长生神宫在哪儿?”张崇武懒得看地图,直接问关键。 “就在这里。”萧天河点了一处红点。图上大多数红线都是从这个红点发散开的。可是,这个点就在雨田宗下方一寸。 “这儿?”张崇武疑惑不已,“但这里应该在雨田宗之内啊!” “雨田宗都是架空的木头房屋,可没什么宫殿。”伍宗言道。 魏伶卿说:“说是‘宫’,未必是指‘宫殿’,比如‘八卦九宫’。” 夏侯晴赞同道:“没错。正所谓‘紫微斗数,道定命宫。’‘宫’在风水玄学中代表的意义很宽泛,略通阵法的人应该都知道。” “既非宫殿,那所谓的‘八兽珍戒开门’一说又是怎么回事?长生神宫总得有个入口吧?”伍宗言道。 “应是隐藏在沼泽之下。”萧天河一语道破。其实他也是受了当初那座“雨田小寨”的启发。谁也说不准沼泽之下是否隐藏着什么。 洪潮生干笑了一声:“那岂不是要掘地三尺?雨田宗连掌门能同意么?” “肯定不会同意!”柴弘义道。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宝珠”道,“趁黑夜从雨田宗外开掘,前头一边挖后面一边填,神不知鬼不觉就挖到雨田宗底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他身上。 “宝珠”感到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 “看你面相实诚磊落,居然能想出这么狡猾的主意。”张崇武这话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宝珠”也不生气:“呵,如此便能避免麻烦,何乐而不为?” “那这幅图又是什么?”终于有人想起来另外一张有线条的地图。 “岂止是这一幅,还有那六幅呢?” 大家都没主意,视线又纷纷落向看明白第一张地图的萧天河。 萧天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两张有线条的地图一张是外部地图,那另一张多半就是内部地图了。至于其它六张图,也许与长生宫……罢了,现在下结论还太早,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好,今晚大家权且借步皇宝地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张崇武大手一挥。 洪潮生却冷笑一声:“张掌门这是把自己当领头人了?” 张崇武把眼一斜:“‘蛇无头不行’!” “那也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大小姐’和‘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都比你高!” 夏侯晴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当领头人。” “宝珠”亦道:“《清微榜》的排名不可尽信。比如这位白公子,实力应该在我之上。”说来有趣,《清微榜》本就是宝应门编撰的。 显然,“宝珠”知道白水集击败了“聚灵郎中”,但“聚灵郎中”是玉阳帝皇法如一的帮手,所以当着玉阳洲大司马的面,他没有明说。 张崇武却没这层顾忌,或者说,他是故意说出来的:“那是,能杀死‘聚灵郎中’的人,岂是我等可比?” 不知情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柴弘义双眼微眯,看向白水集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白水集赶紧表态:“我才不想当什么头领呢。再说我也没有‘珍兽八戒’,能不能进长生宫还得另说。” “既然‘天机’道友亲口说白公子与长生宫有缘,还能有假?”伍宗言道。 其他人都不吭声了。这些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胜过“聚灵郎中”的。连“聚灵郎中”都斗不过,更不用说白水集了。 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了,急中却生出一个馊主意,他把萧天河推到前面:“我一向都听他的,选我当领头人还不如选他!” 萧天河简直懵了。 魏伶卿笑道:“如此也好。大家实力相近,不论选谁领头恐怕都难以服众,倒不如让‘与众不同’的萧公子当领头人。” 萧天河连忙推辞:“我这点儿本事,何德何能……” “有头脑就够了。长生宫的位置是你发现的,就以你为首好了。”洪潮生与魏伶卿是好友,自然顺着她说话。 “你有本事抵抗连我们都无法忍受的黄泉深渊底下的寒气,想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伍宗言道,“张掌门,你怎么说?” 张崇武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连白公子都推举他了,我这等低手还能说什么?” “宝珠”哈哈大笑。 夏侯晴和柴弘义也都没有异议。 八位高手一致同意,萧天河还如何推辞?他狠狠地瞪了白水集一眼。 “领头人,下令吧?”魏伶卿戏谑地笑道。 萧天河无奈:“那大家休息一夜,明早出发。” 回房之后,萧天河一把抓住白水集的手腕:“你可把我坑苦了!” 白水集打着哈哈:“我们这么多高手都听你的命令,你还有什么不满?” “就是这样才难办!”萧天河没好气地说,“高手都向来我行我素,如何肯听我一个六品低手的命令?再说你看看这些人,心思各异,各个城府极深,我能命令得动他们么?” “既然他们选了你当领头的,到时不听号令之人于理就占亏。我是担心进入长生宫之后会有什么危险,到时万一我和夏侯‘姑姑’顾不上你,怎么办?” 萧天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和选我当领头人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危险不一定来自长生宫。”白水集故作深沉模样,“你难道忘记上次张崇武整整跟踪我们一夜,在偏僻山域对我们不利的事了?进长生宫后他若是趁机在暗中耍什么花样,谁会注意?现在你成了领头的,大家必然更关注你,他也就没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了。” “牵强!”萧天河连连摇头,“太牵强了!张崇武得傻到何等程度,才会在这么多高手面前对我一个区区玄境六品的人耍诡计?何况你还在我身边!他真要对我不利,只会趁我落单的时候。再说,上次他对我们不利的真正目标是遥弟,抢走他爱徒心上人并与他大打出手的人则是你,与我何干?” 白水集继续嬉皮笑脸:“哈哈,不耍诡计就最好。反正现在木已成舟,你就认了吧!” …… 翌日,一行九人早早地出了从乌城,御器飞往紫朱洲烟萦沼泽。张崇武踩剑,伍宗言踏刀,洪潮生立锏,柴弘义站桡,“宝珠”端坐双龙锤,“天师”袅点宽剑鞘,白水集佯蹬青龙戟,夏侯晴白绫脚下飘,真可谓“多方高手齐上路,御器各自显神通”。 飞飞停停一个月后,雾茫茫的烟萦沼泽出现在视野之中。雨田宗位于烟萦沼泽北部,所以进入沼泽后众人就改为步行。深入沼泽大约六十余里,已然能隐约看到雾气中那些宏伟的高楼轮廓。按萧天河的指令,一行人在此处待至夜幕降临,才悄悄接近雨田宗。 对照着地图,九人走到雨田宗围墙东北三里处停了下来,因为沼泽地虽软,但挖掘多少会弄出点儿动静,惊动了雨田宗守卫弟子可就麻烦了。挖地道这个办法是“宝珠”想出来的,所以就由他来打头,两洲大司马助他开路,两位精通阵法的姑娘布下阵法保持地道上方的沼泽土不至塌陷,仙道、魔道第一大宗的两位掌门则在队伍最后填土。白水集与萧天河也没闲着,两人的任务是将队首开挖出的泥土运往队尾。 地道倾斜向下,往雨田宗地下延伸。为了不让地面上的建筑坍塌,地道必须挖得足够深才行。如果长生神宫果真在雨田宗地下,想必也浅不了。估摸着挖到大约七、八十丈深,“宝珠”才将地道的方向转为平缓,等接近雨田宗围墙时,差不多距地表已经有半里了。 “不太对劲,”在前头挖地道的洪潮生停了手,“这里已在雨田宗院墙之内。雨田宗并不大,可这儿哪有长生神宫?总不见得比雨田宗还要小吧?” “堂堂天尊神宫,竟然会深埋在地下,这本来就不合乎情理。”张崇武道,“地图可见方位、距离,但却看不出深度。我想也许一开始就猜错了。” “要说合乎情理,呵,这整件事有一点儿合乎情理的地方吗?什么‘大妖化天尊’,‘天尊’是什么?你们谁见过?若这世上有‘天尊’存在,哪里轮得到八方帝皇统治天下?”柴弘义也许是累着了,大声埋怨。 白水集却说:“五行圣祖的功力,远非我等能够想象的。羽化成神,即为天尊。我们此举是凡夫俗子求见大罗神明,哪有那么容易见的?区区挖个地道就吃不了苦?那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好好休息去吧。” 柴弘义无从反驳,只得冷哼一声:“等到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看你们到时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只听前头“宝珠”那里“哐当”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仔细一看,原来他的一柄锤子竟被弹飞了。 “乖乖,好硬的岩石!”“宝珠”愕然。 “这不是岩石,是岩壁!”洪潮生纠正道,“岩石哪有这么平整的?” “长生宫!”白水集赶紧凑了过去。 这下众人兴奋极了,一起开始沿着岩壁往左右两个方向挖掘。可是,这个岩壁所包围的地方并不大,没过多久,两边的人就挖碰头了。 “好像只是一间石室,并不是长生宫啊!”柴弘义难掩失望之色。 魏伶卿道:“沼泽地下深处的石室,就算不是长生宫,也得进去看看。” 柴弘义又说:“可是我们已经挖了一圈了,入口呢?” “不在侧面的话,那就在顶上!”“宝珠”又开始往上挖。 谁知,这间石室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意料,往上挖开了七、八丈,依然没看到顶。 “可恶!”“宝珠”气恼至极,抡起双龙锤重重地砸了一下石壁,“咚”的一声闷响,久久不绝,石壁表面却完好无损,泛起一道极淡的白光。“这是……”“宝珠”看到白光后正要砸第二下,夏侯晴和魏伶卿却齐声叫道:“且慢!”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魏伶卿解释说:“石壁上有法阵。” 夏侯晴补充道:“而且还是个叠加法阵,若是砸毁了这石壁,恐怕整座石室都会坍塌。” “二重阵!坚固防阵,叠加了一个隔绝辅阵。”魏伶卿做出了判断。 “不止,这是一个三迭阵。”夏侯晴还是技高一筹。 魏伶卿眉头轻皱,看了夏侯晴一眼:“你能辨认出第三个法阵的类型么?” “我试试。”夏侯晴将双手贴在石壁上,紧闭双目。许久,她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行。” 魏伶卿笑了笑:“也许不是三迭阵。” “是三迭阵。”夏侯晴十分肯定,“虽然辨认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第三个法阵很特殊。” “‘大小姐’和‘二小姐’果然精于阵法,可光是认出阵法有什么用?眼下的关键是想个办法进去。”张崇武道。 “要解除阵法,辩认当是重要的第一步。”魏伶卿捻出几张符咒往石壁上一拍,一阵轻微的震荡之后,她嘴角一扬,“坚固法阵已经解除了。” “好咧!”莽汉“宝珠”直接一锤子砸下,“轰隆”,石壁上破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从漆黑的洞中涌出。 “呸!这是什么气味?”“宝珠”被熏得直犯恶心。 突然,石室内蹿出一道黑影,直扑“宝珠”而去。“宝珠”冷哼一声,侧身抡锤,一下就把那黑影砸在了石壁上,只听“吱”的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半人多长的大蝙蝠! 它龇牙咧嘴,眼珠迸出,已然死了。 这时,石室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不似人声。洞口突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一行人猝不及防,全都被狂风席卷进去。 那狂风比龙卷风还要猛烈,卷着众人在空中疾速飞旋下降。这种状态下,根本看不清昏暗的石室。萧天河只觉得眼前道道森然黑影闪过,头痛欲裂,身体近乎要被撕碎,伸手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须臾,旋风触底,重重的撞击使他昏了过去,但狂风仍未消失,继续卷着众人沿着石室底部的通道吹掠而去。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萧天河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沾满了血迹的骷髅! 萧天河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嘶——”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依然腥臭的空气,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尽管没有伤口,但却有许多地方肿胀,显然是之前与石壁激烈碰撞所致。 环顾四下,昏黑一片,只在远处的墙壁上亮着几盏小小的壁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萧天河连两尺以外的情景都看不清。他伸手往周围摸了摸,竟摸到许多粘乎乎的骨头!他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冲着黑暗小声喊道:“白水集!” 这声呼唤得来的并不是回应,而是远处一阵诡异的“咕噜”声。萧天河心头怦怦直跳,赶紧持裂空刀在手。 “嗡”,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轻鸣,萧天河惊奇地发现手上的椋鹿戒正在发光,而且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周围。他抬眼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满地的血迹、烂肉和人骨!怪不得这里的腥臭之气如此浓郁。粗略一扫,至少也有数百具尸骨,而且骨伤连筋带肉,一看就知道是被啃食所致。难道这里是修罗地狱不成? 八兽珍戒此时都散发着明亮的白光,所以萧天河很容易就找到了倒在尸骨之间的高手们。他走到距离最近的夏侯晴身旁,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昏迷未醒而已。不过她脸上却是鼻青脸肿,血迹斑斑,看来在旋风中吃了不少亏。 “幸亏我躯体坚实……”萧天河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他第一个苏醒。 根据珍戒之光就能找到七位高手,唯独白水集没有戒指,于是萧天河举起手来照亮前路,四处寻找。 这里似乎是一座大坑,而且能够肯定的是,这个巨坑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工砌筑而成。巨坑呈圆形,目测估计,坑沿直径少说也有三、四十丈,坑斜壁并不陡峭,就好像一个大圆盘。 坑里的尸骨和碎石实在是太多了,萧天河强忍着腥臭,在白骨、烂肉之间往巨坑中间慢慢走去,目光搜索着白水集的身影。 “白水集!”萧天河试着再次呼喊了一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物忽然动了一下。他赶紧过去一看,却惊得魂飞魄散,那哪里是白水集,分明是一头怪物!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又见恶妖 大石头后面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从侧面能看见又尖又长的耳朵,皱巴巴的面容,身上不见毛,却能看见皮下错综的青筋,背脊上生着一溜骨刺,周围满是血迹,好像骨刺是从皮肉中钻出来的一样。背肩胛上还长着两只翅膀,翅膀翼骨到大腿之间连着皮膜。 这是什么东西?像蝙蝠不是蝙蝠,像鼯鼠又不是鼯鼠。怪物双目紧闭,身躯轻微颤抖着,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非人非兽,难道是妖族?”萧天河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当心!”斜后方突然响起白水集的声音,萧天河惊而回头,白水集已经和另外一头怪物打起来了。 打斗声和咆哮声在这个“大尸坑”中回荡着,各个光点陆续升了起来,可见戴着奇戒的高手们都苏醒了。同时,尸骨堆之中也站起来一个又一个庞大而又阴森的身影,这里的怪物还真不少! 萧天河一开始发现的那头怪物此时晃悠悠站起身来,身高足有丈许,它转过身来,萧天河终于看清它的正脸:鼻子塌陷成一个洞,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珠凸出眼眶,口中的长牙如钢针一般。 萧天河眉头紧蹙,这个脸他分明见过:“血蝠一族?大寨主?” 如果说上一次在雨田小寨看见大寨主时,他还能称得上是妖族的话,那么此时,它就只是一头狂躁的妖兽。血蝠昂首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它抡起利爪就向萧天河的脸抓来。 萧天河往后急躲,血蝠蹬地紧追。 这事情太奇怪了,当初大寨主不是被雨田宗主连圣谦给带回宗来细审了么?按理来说,审清楚他残害过多少人之后,就应该杀了才对,他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地下深处的“大尸坑”之中?而且他的模样也变了,不仅身高变长,连躯体外观也变了,似乎灵智也倒退了,妖族哪有越修炼越往回倒退的道理? “灵智倒退,实力可见长啊!莫非是血蝠一族样子都差不多,我认错了?”那妖蝠每挥一爪都能将身前的石块和尸骨抓得粉碎,使得萧天河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要验证也不难,上一次大寨主被化出本体后的敖睚眦和石灏明撕裂了两翼,即便血蝠一族能够吸血疗伤,其翼膜上也应该会留下疤痕。萧天河放慢了速度,施展《腾四海》身法,身影虚幻,绕着血蝠如海底水草般舞动。 果然没错!血蝠双翼上有两道长疤,这妖蝠就是大寨主无疑!可是,丧失了灵智的它显然已经认不出萧天河了。它的愤怒也只是源自于对人血、人肉的贪婪,见眼前这人久攻不得手,遂转移目标,攻向了不远处的白水集。 “好啊,来吧!”白水集本就生怕萧天河有失,如此正好趁了他的意。他以一敌二,全然无惧,融合了“冬长老”的肃灵冻气、邢玄厚的凝天冻气之后而形成的新太阴冻气,使得他的实力又提升了一截,对付区区两只没有头脑、只会一味猛攻的血蝠,完全不在话下。他瞅准了一个机会,一掌拍在另外一只血蝠的腹部,送出一股冻气,那血蝠僵立当场,冻气迅速向全身扩散,血蝠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口热气就变成了一座“冰雕”。白水集横挥青龙戟,血蝠冰躯应声碎了一地。 大寨主见状怒嚎一声,伸展两翼,翼展已近三丈,在强力地扇动下,带起一阵猛烈的旋风,大寨主投身于风中旋转身躯,形成一股龙卷,将周围的尸骨和碎石统统吸了进去。这是它最厉害的绝招,一旦被那龙卷风卷进去之后,就会成为它的活靶子。 好个白水集,调转青龙戟往地上重重一戳,一股冻气贴着地面袭向了龙卷风,只听“嘎啦啦”一阵怪响,龙卷风从下到上冻成了一根大冰柱!尸骨、碎石以及大寨主自身都被封在冰柱之内。白水集正要击碎冰柱,萧天河却阻止道:“且慢!有些事还没搞清楚,等清楚之后再杀不迟!” 白水集点了点头,往其他人那边看了看。对付这等妖兽,对众高手来说并非难事:夏侯晴以白绫将妖兽绞杀;魏伶卿用符咒将妖兽炸成齑粉;张崇武快剑斩掉了妖兽头颅;伍宗言刀劈妖兽为数段;“宝珠”双龙锤将妖兽砸成肉泥;至于洪潮生和柴弘义,本就是天下两大洲的军队总帅——大司马,其战斗力对付区区妖兽自然不在话下。 “一、二、三……”萧天河不知为何开始数数,“七、八……”当数到“八”时,他指着自己,“九!”他的视线落向了最远处的一个光点。 白水集心头一震:“对啊,我说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怎么光点会有九个?”其中八个光点是“八兽珍戒”,那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呢? 第九个光点就在大圆坑的中央,也就是坑底,而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动过。萧天河所在的位置离坑底最近,其他人都向着这边靠了过来。 未等众人聚拢,“嘭”的一声巨响,那根冰柱骤然炸裂开来,冰渣四处乱飞,落地后霎时融化,腾起阵阵白雾。雾气之中,逐渐显出大寨主微微扇动着翅膀的身影。 “哟嗬!”白水集大吃一惊,刚才那股冻气的强度已是他的极限,封住大寨主冰柱的厚度少说也有七、八尺,它是如何挣裂的? 更让人惊奇的事还在后面,血蝠大寨主猛拍腹部,胸膛鼓起,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雾。那血雾似有灵魂一般,分为成百上千股,飘悠悠地覆盖住了整个“尸坑”。 “当心有毒!”夏侯晴提醒道。所有人立即屏住呼吸,并试图挥动衣袖扇开血雾。不过,血雾的目标却并不是他们。 “大尸坑”中泛起诡异的红光,碎尸断骨竟然全都蠕动起来,看得众人瞠目结舌。骨头拼成一具具骨架,碎尸块飘起并附于其上,这些残尸竟然复活了!连之前被各个高手击杀的妖兽也纷纷站了起来。 这情形萧天河见过,上次闯雨田小寨时,二寨主就曾经用类似的方法复活了死去的喽啰,而大寨主这招“死而复生”之法明显比二寨主技高一筹,连已经腐臭、破碎的残尸烂骨居然也能复活! 不过,这种复活并不是完美的,由于尸体被啃咬吞食过,所以骨架和碎尸并非来自同一具尸体,这有点儿“东拼西凑”的感觉,拼凑出的躯体之丑陋也就可想而知了:大多数骨架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尸块也并不能遮盖骨架全身。所以除了那几头妖兽之外,其他全都是惨不忍睹的怪物。 众人被怪物们层层包围,萧天河留意到,妖兽之中,也有已经变异过的二寨主。事到如今,萧天河不得不怀疑这都是雨田宗主连圣谦搞的鬼,联想到上次到雨田宗做客时连圣谦露出的言语破绽,他几乎可以确定,雨田小寨的妖族应是听命于连圣谦的,甚至有可能是被连圣谦所养。雨田小寨被发现之后,连圣谦就借故将那些妖族带回宗来并藏在地下。 “如此说来,这些尸体岂不是……”萧天河心头一阵发怵,堂堂名门大宗之主,竟然以人肉饲妖族!回想连圣谦的种种谦恭有礼,已然变成了道貌岸然之下邪恶的虚伪。 张崇武人剑合一,化为一道青白之光,飞速旋绕了一圈,皮肉不满的骷髅滚了一地。 “站稳喽!”莽汉“宝珠”双龙锤并举,怒吼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霎时地动天摇,强烈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就像是巨石入海,众多残躯恶怪被震得飞起,在半空中抖散,仿佛下了一场“碎尸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哇!”大寨主和其他几头妖兽一起口吐血雾,那些碎骨烂肉再度开始聚成残躯,如此无穷无尽,如何是好? 萧天河急中生智:“大家一起击碎它们,再由两位姑娘封住!” 好主意! “宝珠”蹬地而起,踏着怪物的头顶冲到了“大尸坑”的对面,落地时故技重施,重锤砸地将那边的残躯怪物震碎了一大片。 张崇武白光一闪冲向左前方,所经之处怪物无一不倒。 伍宗言旋身抡刀,就像是个带刃的陀螺,转向了右前方,将周围的怪物全都切断。 洪潮生的功力属性为火,他抄起烈焰双锏,接连向左后方捅出,每次捅锏时,双锏前端都会发出两大团焰气波,将沿途怪物烧成了黑灰。 柴弘义的功力属性为金,将手中的千刃桡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长桡两端还分别甩出一道五尺来长的棘刺长鞭,擦着地面火星四射,往右后方扫去,怪物们碰着桡就裂,磕着桡就碎,剩下的也全都被棘刺长鞭绞成了碎片。 白水集没有移动位置,他掌托出一个冻气冰凌,挥青龙戟将其挑飞至头顶半空,脆声炸裂,冻气迅速扩散,周围所有的怪物都被冻得动弹不得。“冰笋参天!”白水集戟砸地面,造成的颤动丝毫不比“宝珠”双锤砸地弱,大量冰锥从地面凝出,将怪物们戳得四分五裂。 六位高手近乎是同时出招,“大尸坑”中的数百具残躯怪物无一幸免,此时“踏月仙子”与“四圣天师”早已开始行动,两人在“尸坑”中来回穿梭,一人以阵封,一人以符封,顷刻便将所有的碎骨残尸全部封住,防止其再次聚而复生。 至于那几头妖兽,几乎全都丧命在白水集的冰笋之中,只剩下一个血蝠大寨主依然苟延残喘。这回白水集没再给它喷吐血雾的机会,青龙戟挥出几个冻气冰环箍住了它,将它的躯体勒成了好几段。 他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寨主的几段尸块竟缓缓聚拢,淌出的血迹也正在往尸块中回流。众人惊愕无比,幸而魏伶卿飞出十几张符咒,形成了数个封困之阵,将尸块分隔开来。 “好可怕的复生之术!”“宝珠”叹道。 “不但自己能复生,居然还能让这些腐尸碎块也起死回生!”张崇武简直难以置信,问伍宗言,“伍宗主,你见多识广,以前可曾见过这等奇术?” “别说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要说妖族的绝技,无非是一些不常见的招数罢了,妖族也是世间生灵,既是生灵就逃不开生与死,死而复生,这种事已经违背天地伦理。” “长生神宫……莫非与‘长生’二字有关?”白水集自然而然地往这个方面想。 “嘘!”魏伶卿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竖耳细听,“大尸坑”中回荡着一阵十分轻微的“吧嗒、吧嗒”声。 “有人来了!”柴弘义赶紧捂住了手上的珍戒,伏身欲躲,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再说封阵和符咒也在发光呢。 “我们这么多高手,怕什么?”白水集环视四周,仔细地辨认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可似乎哪个方向都不对。 夏侯晴昂起头来:“是从上面传来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众人仰望,头上一片黑暗,不知顶有多高。从之前白水集凝出的那根冰柱判断,至少在六丈以上。 魏伶卿拿着一张符咒,轻轻晃了晃,符咒燃起一道火光,冉冉升起。符咒飘啊飘,在即将看不见时,触到了顶壁,化为点点火星。“不到七丈,”她说,“大约是五层楼那么高。” 脚步声越来越响了,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都已经丑时三刻了,深更半夜的,真是折腾人!”一个人抱怨道。 另一个声音说:“宗主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们要好生看管。不知刚才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嗨!想吃肉了呗!”先头那人道。 “可昨天我已经丢下去两个人了呀!” “居然以人饲妖!怪不得这里有这么多残尸断骨!”怀疑得到了证实,夏侯晴低声怒道,“满坑皆是!雨田宗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怕是和‘大小姐’不相上下吧?”张崇武真是个讨人嫌的人,此时居然借机挖苦。 夏侯晴压根不理他。 萧天河说:“其实这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以前是放任妖族残害路人,如今却转到地下暗中行事。” “那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长生神宫咯?只是雨田宗的一个地下饲妖坑!”伍宗言仅仅是对这个感到失望。 头顶的脚步声停住了,只听见一阵轴响,黑暗之中掀开了一个小小的方口,可见外面的光亮。方口探出两张面孔,向着坑中张望。 就在这时,夏侯晴对魏伶卿道:“送我一程!”然后蹬地高高跃起,魏伶卿甩出一张符咒,直追她的身影而去,最终在她脚下爆裂,气浪推着夏侯晴又蹿高一大截。这下高度足够了,夏侯晴冲着方口甩出两道白绫,分别缠住了那两人的脖颈,往下用力一拽,竟将那两名雨田宗弟子卡在方口边缘上。 那两名弟子双手撑在方口两侧,保持不被拽进坑去,奋力扬颈,却根本抬不起头来。白绫缠得紧紧的,憋得两人喘不过气,感觉脖子都快要被扯断了。 其中一人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割那白绫。可“踏月仙子”的武器岂是那么容易断的?切了几下,不仅没弄断白绫分毫,自己却被拽进坑内半个身子。 “下来吧!”夏侯晴猛拽白绫向下急坠,两名弟子被拉得挤过狭窄的方口,倒栽葱落入坑内,摔进尸骨堆之中。一人头触地,摔得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另外一人摔断了腿,断骨从筋肉中穿出,疼得他抱腿打滚,连声哀嚎。 “鬼叫什么!”夏侯晴怒嗔一声,吓得那名弟子当即捂住了嘴,眼泪却不停地往外流。 “这些妖族是怎么回事?说!”魏伶卿将乾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侠饶命啊!不关我的事啊!是掌门把他们抓来关在这里的!” 魏伶卿又问:“这么多人尸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总有人在烟萦沼泽失踪,恐怕雨田宗早就被人怀疑上了。 “我不知道啊!隔三差五就有死尸被装在麻袋里送进宗来,人不是我杀的,我只负责把尸体扔进坑来!” 不管尸体是因何而死,以人肉饲妖本就是伤天害理之事,只能说幸好不是扔活人进坑。 尸体的来源,连圣谦饲育妖族的目的,妖族灵智的退化,这些谜团那名弟子压根就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杀了算了!”张崇武道。 那名弟子涕泪横流,苦苦哀求。 “这座尸坑是专门为了关住这些妖族而建的么?”萧天河问道。 “不是,掌门原本的确打算在地下建一座隐秘的地牢,却无意中发现地下已经有这么一座岩石大殿了,不知是何人、何时所建。” “那这座石殿有几个门?” 弟子抹了一把眼泪,回答说:“我只知道一个,也不知算不算‘门’,就是我掉进来的那个顶窗。那顶窗的钥匙只有两把,掌门有一把,还有一把在我们这两个看守身上。刚才我开锁之时,顶窗分明完好无损,各位大侠能穿过岩壁进石殿来,真是厉害……” “只有一个入口的话,那边墙上的通道又是什么?”萧天河指着墙壁上的一个洞口,他记得,狂风正是从那里将众人卷进这座石殿中来的。 “那边的洞口通往一座石塔,在对面还有一座。”弟子指着背后,“两座石塔都是封闭的,没有入口。其实原先就连上面那扇顶窗都不存在,是掌门亲手开出来的,然后上了锁。” 伍宗言笑了一声:“区区一把锁就想困住这里面的妖族?你们没被吃掉也算是命大!” “大侠说得极是,以前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尸体送来,后来好不容易来了尸体,一个守卫师兄刚打开顶窗就被妖族给拽下去大卸八块了。从那之后尸体就没断过,在有人肉吃的情况下,石殿里的妖族还算安分。” “还是不对,照你所说,自从把妖族关进此处之后应该就没人再进来过,那墙上那些壁灯是谁点的?若是在关押妖族之前所点,怎么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魏伶卿持剑的手轻轻用力,将弟子的脖子划开一道伤口。 弟子颤颤巍巍地回答:“难道不是各位大侠点的吗?以前墙上没有灯的……” 第七百三十九章 长生神宫 虽然从雨田宗弟子的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这座地下石殿并不是雨田宗所建,掌门连圣谦只不过是发现者而已。不过,雨田宗利用这座石殿干邪恶的勾当却是不争的事实, 深藏于地下,没有入口,墙上却有壁灯,在众人想来,也只有陵墓符合这几个特点了。可是,存放棺椁的墓室在哪里?将众人吸进石殿的狂风是怎么回事?壁灯自行亮起也许可以用机关来解释,八兽珍戒发光和坑底那神秘的第九个光点又是什么? 那名雨田宗弟子不停地哀苦讨饶,搅得张崇武一阵烦扰,没等魏伶卿动手,他上前一剑刺进了弟子的咽喉,还啐了一口:“聒噪!” 另外一名弟子坠落时撞坏了脑袋,已经咽气了。 没有人为两人的死感到可惜,为虎作伥,罪有应得。 石殿既然不是雨田宗建的,那多半是与长生神宫有关。众人来到中央的坑底,找到了第九个发光的物体——一个小小的圆环,环中心是个空洞,约有拳头大小。 “这是什么?”白水集冲着洞口伸过手去,却被萧天河一把攥住。 萧天河从旁边捡过一根骨头,放进洞口试了试,再拿起来时,却发现骨头一端被削平了。 “果然……”萧天河说了一句让人甚感莫名的话。他觉得这个洞口和禹馀界浑天牢底密室的那个虚空孔洞十分相像,大小相似。在禹馀界,为了镇住虚空孔洞透过的威压,本应该将四大天宝拼成圆环罩在孔洞外沿。这里的洞外圈也有一个发光的圆环,莫非洞内就是虚空之界? “这个洞口太小了,不可能是长生神宫的入口。”洪潮生道。 “也许是入口,只是还没有完全打开。”魏伶卿环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墙壁上的大洞,“这座石殿为何连着两座石塔?”她自言自语,往一个洞口走去。 “如果真是入口的话,戴着八兽珍戒探过手去应该无事。”白水集扫了一眼众人,“谁敢试一试?” 没人上前。试成功了固然好,可若是猜错了,就势必得付出一根手指的代价。 “嗨,我们何必用自己的手指去试?这满地都是手指头,随便捡一个套上珍戒去试不就行了?”柴弘义还以为自己想到了好方法。 白水集称赞道:“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萧天河却摇头道:“万万不可。即便是入口,这个开门的方法也不一定正确。不管是我们的手指还是尸体的手指,一旦被切断,珍戒也就没了。” 白水集恍然大悟,立即转而挖苦柴弘义:“是啊,这个主意馊极了,真亏你想得出来!” “墙头草!”柴弘义气鼓鼓的。 “宝珠”哈哈大笑。 这时,远处传来魏伶卿的呼喊声:“诸位快来!” 众人穿过墙壁上的大洞,来到了石塔下。因为石塔是封闭的,所以更像是一座“烟囱”魏伶卿正攀撑在“烟囱”的顶部。“这里侧边有一个凹槽,正好能镶嵌进一枚戒指去。看凹槽内的花纹,应该是幽狼戒。” “如此说来,另外一边的石塔顶部,应该也有类似的凹槽咯?”张崇武道。 伍宗言提出疑问:“那也只能镶嵌两枚戒指,这座石殿可没有其他石塔了,另外六枚珍戒该如何使用?” “和地图一样,走一步看一步吧。”萧天河道。 魏伶卿跃下,换张崇武攀了上去。幽狼戒被镶嵌进塔顶附近朝向石殿一侧壁上的凹槽,两者严丝合缝。只听凹槽后面一声异响,一块侧壁竟缓缓翻转,将戒指转到了背后。“有机关!”张崇武兴奋地大喊。 一行人赶紧穿过石殿来到了另外一边的石塔下。这座石塔正是被“宝珠”破开缺口的那一座,众人就是从这里被狂风卷进石殿中的。还是由魏伶卿攀到顶部,可见“宝珠”所破缺口的上沿距离塔顶只有不到一丈,幸好是没有凹槽的那一面。借着珍戒之光,魏伶卿仔细看了一下凹槽的纹路,恰巧该镶入她这枚玄蛇戒。 玄蛇戒入槽之后,一块侧壁同样翻转,将戒指带到了背后。随即整座石塔发生了一阵震动,石殿方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有光!”离石殿最近的洪潮生惊呼一声。 石殿坑底的小洞竖直向上发出一道白色光柱,在顶壁上开了一个比旁边“天窗”还要大的圆洞。透过圆洞,可以看见两座石塔上部也分别朝圆洞方向发来一道白光,源头显然就是两枚被转到石塔外的珍戒。 三道白光在圆洞处交汇,一层光壁逐渐形成,像是“补全”了那个圆洞。接着,光柱消失,圆洞上的光壁依然还在,光波流转,仿佛一个漩涡,十分绚丽。 “长生神宫入口!”张崇武刚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刚从石塔跳下的魏伶卿亦是如此,两人悠悠地升向那层光壁,不论如何挣扎都没有用,最终全身都没入“漩涡”之中,消失了。 剩下七人在下方面面相觑。 许久,伍宗言使劲咽了口唾沫:“为什么只有他们俩飞上去了?” “这还不明白?他们俩是嵌进凹槽的那两枚珍戒之主呗!”夏侯晴道。 “出现线条的两张地图可是他们两人的?”萧天河问众人。 “没错!”“宝珠”明白了萧天河所想,他摸着下巴,“也就是说,开启长生神宫根本不需要八枚珍戒,只要幽狼戒和玄蛇戒两枚就够了……” “那我们就没法进去了?白折腾一大通?”伍宗言急得直跺脚。 夏侯晴踏着白绫飞起:“入口就在上面,进不进随你们意。”她升到“漩涡”下方,深吸一口气,一跃钻了进去。 “她好像没事!”伍宗言大喜。 “‘天机’道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有珍戒的人就能进长生宫。”洪潮生一边说一边瞅了白水集一眼,然后他也御器飞进了“漩涡”。 其他人陆续跟了进去,石殿中只剩下萧天河与白水集两个人。 “要不我把戒指给你吧。”萧天河道。 “不用,‘天机’老头不是说我和长生神宫有缘么?”白水集虽然如此说,但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萧天河十分担忧:“‘天机’老头还说开启长生神宫需要八枚珍戒呢!不可尽信呐。” “等下试一试便知。你先带着戒指进去,我在外面把头发甩进去,若你在里面看见我的头发完好,就拽一下。” 萧天河哭笑不得:“这能行吗?” “肯定行。如果进不去,那也只能说我无缘再见祝融圣祖了。”白水集带着萧天河飞起,将他送进了“漩涡”。 穿越光壁“漩涡”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从黑暗到光明,光壁另外一边夺目的亮光晃得萧天河眯起了眼睛,从眼缝中模糊地看到,天在下,地却在上。 未等萧天河回过神来,突如起来的坠落感使得他胡乱抓了一把,正好碰到了白水集送进来的头发,他赶紧牢牢抓住。 “疼疼疼!你轻点儿!”白水集被拽进来了,随着萧天河一起坠落,摔在下方的泥土之上。 “你怎么不飞啊?”萧天河揉着屁股埋怨道。 白水集没好气地说:“我也得飞得起来啊!让你拽一下头发示意即可,你可倒好,差点儿把我薅成秃子!” “咳咳!”那边顶着一个大光头的“宝珠”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白水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冲“宝珠”讪讪地笑了笑。 “都要摔下来了,本能反应而已。”萧天河环视四周,除了远处的一座山之外,四野皆是一望无垠的茫茫沼泽。 同行之人一个都不少。洪潮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水集:“没想到你还真进来了。” 白水集得意地大笑:“看来我果真和长生宫有缘,哈哈!” “可这里……真的是长生神宫吗?”柴弘义疑惑地问两位姑娘,“‘大小姐’,‘二小姐’,你们都是阵法高手,这里可是幻阵?”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肯定也不是烟萦沼泽,”洪潮生道,“烟萦沼泽长年烟雾缭绕,绝不可能有这般晴朗的天空。” “那看来还是幻阵,否则空间为何如此广阔?”“宝珠”举起双龙锤,重砸地面,试图震毁法阵,可脚下都是泥土,双锤落地,只留下了两个坑而已。他不禁眉头大皱,心道:“即便沼泽地软,也不至于如此啊……” 萧天河抬头看了看,刚才跌下之处没有任何异样,好像那个入口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再远眺天边那座山,呈灰白色,高耸入云,山上雾蒙蒙的。 “也许答案就在那座山上。”萧天河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这里无法飞行,只能步行。沼泽地虽软,但没到泥泞的程度,水洼也不多。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沼泽远处闪闪发光,就像是一面银镜。踏着柔软的泥土前行,感觉十分惬意。 “这还是唯一一处让我不讨厌的沼泽地。”“宝珠”赞叹道。 随着距离那座山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山上烟云缭绕,难怪雾蒙蒙的。烟云之中似隐隐有光亮之物,待云雾稀薄之时细看,却只是灰白山岩而已。等到了山下,众人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山! 下起沼泽,上至青云,巍峨高山竟不见一丝黄土之色。此山也并非巨岩一体,而是由诸多岩石组成。岩石之间有缝隙,云雾于岩缝之间吞吐升降,真可谓是: 瑞气腾旋升泽畔, 祥云缭绕笼仙山。 积石拔地不见土, 峰顶苍穹动天关。 “沼泽中别无他物,宝贝一定都在这座石山之巅!”兴奋的张崇武和伍宗言已经开始攀爬。 石山拔于沼泽,又云山雾罩,故而山岩十分湿滑。两位宗主还没攀爬多高,几块岩石就骨碌碌翻下山坡,险些将两人砸在下面。他们不死心,再次向上攀爬,不想这一次却听见上方云雾之中“咚咚”作响,突然一大片滚石劈头盖脸地落下,个个都有拳头大小,将两人硬生生撞了下去。那滚石不知从多高的地方滚下,砸在身上还挺疼,即便两位宗主的境界高达上境九品,依然被砸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想上这神山怕是没那么容易。”洪潮生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宝珠”绕着石山走了一段距离,从各个方向仰望石山,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其他途径上山,那就只能想更妙的上山之法了。 魏伶卿手拿金身符向上攀,遭遇和两位宗主一样。金身符虽然可以保护身体不至受伤,但滚石的冲击力却是卸不去的,就算硬扛,脚下的岩石也会像有灵智一般往坡下滚。 张崇武提议:“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往上爬,岩石下滚得多了,总有无石可滚的时候!” “这又不是一般的滑坡,明显是不想让我们上山。以此山高耸入云的高度,等到‘无石可滚’恐怕得耗个百八十年了。”白水集道。 “你说谁不想让我们上山?” 白水集面露崇敬之色:“这里可是长生神宫,还能是谁?当然是长生天尊咯!” 张崇武无言以对。 “好不容易集齐了八兽珍戒,好不容易找到了长生宫的入口,仙山就在眼前,却上不去,这该如何是好?”伍宗言两手一摊。这种情况下,云雾中的“氤氲宝光”更让人心有不甘。 伍宗言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天河,开启长生宫门的是八兽珍戒中的幽狼戒和玄蛇戒,依“天机”老者所言,这两枚正是四大神匠的原铸之戒,这是个巧合吗?联想到两枚戒指中拿出的地图,他对魏伶卿道:“‘二小姐’,可否借地图一观。” 魏伶卿眼睛一亮,立即把地图拿出,众人赶紧围拢过来。这张地图就不用颠倒看了,图上所画的高山外形果然和眼前这座巨石堆积而成的高山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两枚戒指的地图一张标明了长生宫的入口,另一张则是描绘了长生宫内部的地形。 众人兴奋之余依然有些疑惑,地图上以墨涂黑的高山并没有标示上山的途径。看来,关键还在于那些红线和红点上。 可奇怪的是,最大的红点并不在山巅,而在距离山顶三分之一高度的山体之中。萧天河拿着地图对着石山比划了一下,确定了图上一条红线对应的位置,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岩说:“应该从那里上!” “你的意思是红线就是正确的登山路线?”张崇武将信将疑。 “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呢?”萧天河胸有成竹,率先攀上了那块岩石。岩石虽然有些晃动,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对照着地图,他又攀上了右上方的岩石。不料,高处云雾之中又响起了“咚咚”声。 “嘁!”张崇武讥笑一声,在他想来,以萧天河的实力,怕是要被滚石给砸成重伤了。 大批滚石如潮水般落下,萧天河连忙退到岩石的边缘。诡异的事发生了,那岩石就仿佛是中流砥柱,滚石流左右分股,从岩石两侧经过,没有一颗滚石跃上岩石,萧天河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哟嗬!还真是!”张崇武连续两跳落在萧天河身边,一把拿过地图,“你爬得慢,我来开路!” 谁都知道他是想捷足先登罢了,萧天河也懒得和他争,转身冲白水集招了招手。其他人也陆续攀上,魏伶卿还不忘夸萧天河一句:“选你当领头人真是明智。” 萧天河故意拉着白水集留在最后,两人慢吞吞地跟着,眼见其他人的身影在烟雾之中越来越模糊,白水集有点儿着急:“你到底要做什么?再跟不上就不知道路了!” “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传说。”萧天河道,“你可曾听说过‘擎天神柱’?”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那是什么?” “传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身躯化为了宇宙万物。为了撑住天,顿住地,不让天地再次相合,盘古大神的四肢化为了四根‘擎天神柱’,又名‘四方神岳’。其中南方神岳名为‘积石山’,描述说此山‘拔起于沼泽,低纳于氤氲,高没入青云,全山无土,石则有隙,氤氲之气顺缝隙而升,祥瑞之云钻穴罅而降,上下之气在山体中通为一系,外看云山雾罩,宝光闪耀。’” 白水集的眼睛瞪大如铜铃:“那不就是这座山吗?” 萧天河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仰望山巅方向:“难道此山果真擎着苍天?若是山倒了,天也就塌了?天塌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难以想象!” “‘擎天’一说未必是真的,但此山必是一方神山,也许和这个世界有关。” “清微界?” “不,是整个三界。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的传说我在大赤界就曾经听说过;在禹馀界也有相同的传说,而且更为具体,告诉了人们四座‘擎天神山’的名字;如今在这里又亲眼目睹,让我不得不这么想。我们通过长生宫的入口来到这里,可这里分明不属于清微界,两位阵法高手又确定不是幻阵,也就是说,这里是异于三界的另外一个空间。” “那就是和孟章界一样,是个亚空间?” “很有可能。也许长生宫的入口就是界障。” 白水集想了想,又问:“说了这么一大通,你想表达什么?若此山正是南方擎天柱——积石神山,你就不打算登顶了吗?” “就算是为了陪你一见火灵天尊的元神,也得继续往上攀啊。”萧天河笑了笑,“只是在禹馀界时,我曾经遇到过一个来自于‘积石山’的妖族。” 白水集瞠目结舌:“‘擎天神山’上还有妖族?” “兽部凶妖,广莫穷奇。” 第七百四十章 重返竹园 萧天河和白水集简单讲述了禹馀界四大凶妖作乱之事。 白水集听后小声咕哝:“广莫穷奇……穷奇……这个名字为何听着有些熟悉呢……” 萧天河怔了一下,说:“穷奇是生于南方神岳的珍兽,尚未完全开启灵智时就被邪兽夔牛、九婴夫妇带到下界去了,你应该不认识他。” “啊,我想起来了!”白水集惊呼一声,“那穷奇莫不是小猫大小,背生双翅,长尾带钩?” 萧天河疑惑道:“的确是有翅膀……不过那可是一大凶妖啊,厉害得不得了,你见他的时候是不是他还未长大?” “那就没错了。当初我曾经看见祝融圣祖身边跟着一个小猫一样的灵兽,不过也只有一次而已。因为那‘小猫’长相奇特,所以我有些印象。那时祝融圣祖确实称呼它为什么奇,我还以为是圣祖所起的昵称呢。”白水集笑道,“广莫穷奇,名字倒是挺威风。没想到那只‘小猫’下界之后竟然成了十分厉害的一方祸害。” “生于‘擎天神岳’的珍兽,岂是一般的妖族可比?”萧天河道,“其实穷奇麾下还有五员丑将,号称‘神山五鬼’,他们也声称自己的先祖来自于‘擎天神山’呢。” 话音刚落,只听上方云层之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吼——” “看吧,此山果然有妖兽!”萧天河加快了速度。 前头“宝珠”的身影原本近乎要被云雾遮掩,此时却清楚地看见他正按原路返回。其他人在他身后,也慌不迭地往山下跳来。 队伍最前的张崇武身后的云雾中,霍然闪出一个庞大的黑影,一边低吼一边紧追。张崇武嫌前面伍宗言速度太慢挡路,往别的岩石跳去,不想这一下却是失算,那岩石不是上山的正确途径,竟然带着人“轰隆隆”滑下山去了。 巨兽没去追张崇武,猛扑跃过好几块山岩,伍宗言回身举刀相迎,却被巨兽一爪将刀拍飞,紧接着又是一爪挥来,伍宗言慌不择路,跳往旁边岩石躲避,结果和张崇武一样,也滑下山去了。 山岩本就不稳,岩石表面地方又小,如何同这几丈高的凶兽相搏?其他几人索性主动偏离路线,随着岩石滑下山总比被凶兽所伤好。 “宝珠”临下山前见萧天河与白水集依然未动,喊道:“还不跑?” 巨兽冲到了萧天河和白水集面前,只见它凶神恶煞,红色皮毛,黑色斑纹,面如猛虎,吊睛白额,头上却长着两根弯刺角,肩后生有一对羽翅,爪如鹰隼,尾巴末端带个蝎钩。这不正是广莫穷奇吗? 白水集将萧天河揽在身后背起,在山岩上化出了本体,穷奇见了白泽,怔住了。白泽问他:“穷奇,你还记得我吗?” 穷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一对前爪重重地拍击山岩,似乎整个积石山都震颤起来,白泽身下的一溜岩石悉数弹起,抬着白泽和他背上的萧天河一起升上了半空。紧接着,穷奇高跃而起,一头撞来,将白泽撞翻飞落下山,并甩起长尾卷住了萧天河,落回积石山上。 “想不到来到这里的人竟然是你。”穷奇这时才口吐人言,化回人形,果真是禹馀界四大凶妖之一——钟无命。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天河道,“你不是被众太公给带走了吗?我记得他们罚你去所谓的‘错乱之境’苦修心禅来着。” “我广莫穷奇本就是这积石山的珍兽,落叶归根,在此守御神山,说是以偿当年之过,实属大帝慈悲开恩。”钟无命果然没有了当初作凶妖时的那股戾气。 “那这里为何说是‘错乱之境’?”萧天河好奇地问道,“山顶是否有长生天尊的元神?除了元神之外还有什么?” 钟无命摇了摇头:“事关天机,不可泄露。” 萧天河愣了一下:“莫非你还要阻我上山?” “正是。” “我这可是有火灵余珠……”萧天河话还没说完,钟无命再次化出穷奇本体,巨翅连连扇动,刮起一阵狂风,将萧天河吹进刚才震起山岩而形成的凹沟之中。 萧天河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隐约只觉一大片烟雾涌来,笼罩住了周身。脚下已经没有了立于实地的感觉,好像是被风和云轻轻托在空中似的。他伸手胡乱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心想:“这可太奇怪了,钟无命这阵风究竟把我吹到了哪里?” 风,很快就停了,可白雾依然没有散开。萧天河睁眼一瞧,不远处一团红雾正越来越近,也不知是红雾正向自己飘来,还是自己正朝红雾飘去。随着与红雾接近,他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温和的热感。接着,当与红雾近在咫尺之时,红雾仿佛被萧天河“吸”过来似的,变成了一股涌来,并围着他旋绕翻腾。 突然,萧天河感到胸前一热,从体内飘出一颗红色的珠子,他不禁大吃一惊,那不是存放在孟章界中的火灵圣祖余珠吗?为何会自发穿过孟章界障飞出来呢? 火灵珠也开始围绕着萧天河飞旋,那股红雾紧随其后,就像是缚在珠上的一条红丝带。火灵珠与“红丝带”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格外“欢快”,在眼前旋绕了几圈之后,“红丝带”被火灵珠吸收殆尽,火灵珠重回萧天河体内。 可是,萧天河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并没有回到孟章界,而是像法宝一样被自己认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烟雾霎时消散,他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积石山上,而在一片竹林的上空,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摔进了竹林里。 “这是哪儿啊?”萧天河起身后环视四周,此时正是夜里,凉飕飕的,周围很昏暗,他并没有看见白水集或其他人的身影,而且此时身体的感觉十分怪异,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莫非是火灵珠之故?”他自言自语,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功力属性压根不是火属性,再说他也没有化丹。那么这种充盈的感觉又来自于什么呢? 这片竹林生在山坡上,萧天河拨开竹子向高处前进。“咦?这竹子不是……”他忽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竖,“难不成……”他大步流星,很快就冲出了竹林,外面的场景让他惊呆了。 小小的竹园,几间竹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里是天道山卫空峰!是萧天河初入修真之道的地方! 他难以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色并没有变化。“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此时,他恍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无比充盈之感了,他回到了大赤界,大赤界的威压比清微界要小得多! 竹园被打理得很干净,其中一间屋中还亮着灯。 “奇怪,太清宗不是已经搬走了吗?而且听遥弟说,竹园长久没人住,已经残破了。此时又是谁在房内?”萧天河甚感好奇,悄悄地走进了竹园,从窗缝向房内窥视。 竹屋里面有一名美貌女子正在闭目养神。她身前的桌上摆着许多草药与小瓶,房屋角落里还有一座丹炉。 “有药材也有毒材,唔……”萧天河凭借着印象,还是辨认出了桌上的东西。 这时,那姑娘睁开了双目,深呼吸了几次,自言自语道:“若是这次再炼不成,简直愧对两位师傅,不,是愧对本脉的列位祖师!” 萧天河嘴角上扬,看来,这位女子应该就是花傲雪和花凌霜的徒弟,也就是花珺一脉的第二十二代传人!如此便能解释得通了,她占下了这座竹园当成隐修之地。 “因为禹馀界的种种,花珺一脉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等清雨姐知道花珺一脉仍然在大赤界顺利传承,她应该会非常高兴吧!”萧天河又轻轻出了竹园,沿着竹林旁的小道,往风律谷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小路上不见任何杂草。“难道也有人打理此路?”萧天河转念一想,轻笑自己,“呵,那是当然了,竹屋里的那位姑娘一定经常去风律谷修炼。” 鸣沙滩依然沙如细棉,流音河依然淙淙流淌,一切景色都没有变。沙滩上,一共有八座坟。除了一开始余瑞江、花千雪、萧立英以及“何天逍”的四座坟墓之外,另外四座全都是当初何天遥所建,李原啸、陆柏峰、韩明飞、唐君荷全都被迁葬在这里。所有坟茔上一棵野草也看不见,碑前香炉中厚厚的香灰表明竹园里的那位花珺门人经常来这些坟前祭拜。 睹景思人,萧天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缅怀许久之后,他原路返回竹园,一边思考着这次奇妙的经历。按理来说,从上界返回下界,必须要破开界障,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心想:“当初连白剑祖师那等神人,都是彻底耗尽了灵魂之力,才在大赤和禹馀两界形成了一条暂时的通路。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消耗,莫名其妙就返回了大赤界,而且是从清微界直接跨越了禹馀界回来的……不对,我不是从清微界返回的,而是从长生神宫,从积石山的烟雾之中!”忽而,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穿过烟雾跨界,这不正是邪兽九婴那神秘的“云来雾去”之法吗? “看来多半是和火灵珠以及那团红色的雾气有关。”萧天河召出了火灵珠,攥在手中,度入本力仔细地感受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火灵珠就仿佛一件容器,红雾充斥其中。他试着引出红雾,就像从裂空刀内引出天地之气一般。红雾果然被引了出来,围绕着火灵珠旋转。同时,一团淡淡的雾气在他周围形成并聚拢。 “难道这就是‘云来雾去’穿越两界的奥秘?”未等萧天河想通透,红雾消失了,周围的雾气也即刻消散。他检视火灵珠,里面已经一丝红雾都没有了。看来,“云来雾去”之法会消耗红雾。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如今红雾已经耗光,难道自己要永远被困在大赤界了吗?“我又不能再次飞升上界去,也无法返回长生神宫,这可如何是好?那个钟无命,为什么要把我吹到这里来呢?”他急出了一头汗。 在竹园门口踱了须臾,萧天河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定。“当初九婴、梼杌都能使用‘云来雾去’之法在两界之间随意往返,肯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返回长生神宫。”他再次摊开手掌看着火灵珠。 “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应该是补充红雾,可是该如何补充呢?咦?”萧天河忽然发现,火灵珠似乎正散发着一股极其轻微的波动。“这是……灵气波动!”他惊讶地轻呼出声,这股灵气波动表明火灵珠正在吸收着天地灵气!他连忙再次度本力入火灵珠,随即大失所望,火灵珠内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红雾。 “火灵珠吸收天地之气,红雾却没有得到补充……”萧天河正在思索,竹园房门却突然开了,那名女子持剑冲了出来,大吼一声:“什么人!”看到萧天河略显呆滞地立在竹园外,她又喝问:“你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萧天河拱手道:“姑娘莫慌,我以前曾是太清宗的弟子,与你花珺一脉也算颇有渊源……” 那女子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你刚才去过风律谷了?” 萧天河低头一看,原来是鞋边沾了一些鸣沙滩的细沙。“谷中有故人的坟,所以去看了看。” 女子松了口气,收了仙剑,问道:“你说与我花珺一脉颇有渊源,又与谷中那些逝者是故人,难道你是舅伯公?”花珺一脉的弟子果然十分聪颖。 “舅伯公……”萧天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随即哈哈大笑,何天遥曾经说过,花傲雪和花凌霜两个丫头管他叫“舅伯”,“就算是吧!我是你那位‘舅伯公’的哥哥。” 姑娘大吃一惊:“大舅伯公!你是何天逍!”随即又兴奋地呼道:“你果真没有死!”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死?”萧天河也甚是惊讶,何天遥和花清雨都是在禹馀界相遇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只有你的坟是空坟嘛!”姑娘笑道,“我是从师父那里听说了有关你的故事。在刚搬来此处时,风律谷中那些土坟由于长时间无人照料,都已被雨水冲得半毁。我重新立坟的时候发现,只有你的那座坟里没有尸骨。所以我猜测,你当初会不会是借着天妖丹‘死而复生’了?” “正是如此。”萧天河感慨道,“我与傲雪和凌霜未曾相见,她们竟也知道我的事。” “两位恩师也是从她们父母那里听说的。晚辈花曦茹,拜见大舅伯公!”姑娘单膝跪地,颔首恭拜。 “快快请起!”萧天河赶紧搀起了她。花傲雪和花凌霜的父母,就是秦月杰和朱晓敏夫妇。“你两位恩师的父母现在何处?” “他们早已过世了。两位恩师也已经渡劫飞升了。” 萧天河深感惆怅:“唉,原来秦师弟和晓敏都已经去了。山河仍在,物是人非。” “大舅伯公,你不是早该飞升上界了吗?为何还留在青龙大陆?”花曦茹不解。 “说来话长。我这次返回青龙大陆是……是有事要办。”萧天河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尴尬, “不知有什么曦茹能帮得上忙的?” “这个嘛……”萧天河挠了挠头,只得转移话题,“对了,你花珺一脉应该有一卷《花珺族谱》,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花曦茹领着萧天河进了竹屋,从床头的一个小柜抽屉中拿出一个红色卷轴。 萧天河展开一看,从第一代祖师花咏薇开始,到第十八代门人花逸琴,每一代都修成了剑仙。唯独第十九代门人花千雪的名字前面没有剑仙的称号,只有一个“妙毒医仙”的名号。 下面的一行写着:“第二十代,花菲剑仙——花清雨,人称‘再艳芳菲’。” “唔,原来没叫‘史上最丑’。”萧天河回想起与花清雨初见时的场景,不禁面露微笑。 “丑?大舅伯公,我听两位师父说,清雨师祖可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啊!” “‘史上最丑’那是她的玩笑自谦之言。‘再艳芳菲’,芳菲再现,的确符合清雨姐早年的经历。” 花曦茹好奇地问:“不知清雨师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花珺一脉最早的几代祖师仍不知下落,但我估计你那位清雨师祖将来必是此脉第一高人,在她之前的数代前辈……在修真之道的成就都不如她高。”萧天河还是没忍心告诉她花珺一脉在禹馀界经历的那场浩劫。 花曦茹面露崇敬之色:“以前总是听两位师父称赞师祖天资极高,为人侠肝义胆、古道柔肠,当初曾和舅伯联手铲除青龙宗内败类,救得两位师父性命。” “呵,的确有这回事。如今她已被高手收为徒弟,传授炼毒之术。”萧天河说着,继续往下看。 《花珺族谱》的最后一行,写着“第二十一代,花雨剑仙——花傲雪,人称‘凝雨仙子’。花露剑仙——花凌霜,人称‘结露仙子’。” “有趣,‘凝雨’为‘雪’,‘结露’为‘霜’,恰应二人之名。”萧天河将卷轴合起还给了花曦茹,又问,“不知青龙宗现在情况如何?” “许多年以前,经过一位剑仙整顿,青龙宗拨乱反正,之后就十分昌盛,直至如今。” “如此甚好。”听到修仙界这般井然有序,萧天河安心了。此时他又不禁想去天焰大陆看一看。 花曦茹一路将他送下天道山六千台阶。 萧天河忽而冒出一个念头:“不知能不能御刀飞行?”于是他召出裂空刀试了试,果真可以! 飞行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萧天河大笑着破空而去。他的身影眨眼之间就从花曦茹的视野中消失了,爽朗的笑声却依旧在空中回荡。花曦茹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毕恭毕敬地深鞠了一躬。 第七百四十一章 天焰巨变 青龙大陆的大好河山在脚下飞速掠过,远望天边的澜月大江,隐隐泛着亮光,就像是一条银色的丝带。夜色中的雾凌山脉似要触及天云,数座山巅处的灯火已和繁星混成一片。 “青龙宗……”萧天河忽然心念一动,转向东北,冲着太清脉飞去。以他此时的实力,不被守门弟子发现而混入宗内简直易如反掌。 太清脉还是按照过去天道山的格局所建,前山三殿道德殿、剑器殿、剑籍殿,后山三殿三清殿、藏书阁、炼丹房。藏书阁中所放的都是些与修仙关系不大的书册,弟子们更感兴趣的是前山偏殿中珍贵的剑籍,故而平时来藏书阁的人不多,架子上的书册摆放得虽然整齐,但都覆着一层灰尘。 萧天河来此的目的是那本《阵法》。据何天遥所说,《阵法》的第一卷就在太清宗藏书阁内,也不知经过迁宗之后,这本书还在不在。 还未走到楼梯口,他就发觉楼上有人。他甚感奇怪,此时已是半夜时分,什么人会来藏书阁?而且在外面分明看到阁内漆黑一片。 萧天河隐匿气息,悄悄上了二层。在对面墙角,坐着两名弟子。那两人没有点灯,仅靠着仙剑的亮光在翻阅几本书册。 “哥哥,还是快点回去吧,若是被师父发现我们夜里偷溜出来,肯定会重重责罚的。”其中一人小声道。 “哥哥”却压根不在乎:“这几本书也不是……你再帮我好好找一找!” “都找了三晚上了,整座藏书阁都翻了个遍,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是认了吧。我可要回去了。”“弟弟”起身道。 “会不会放在剑籍殿里……” “弟弟”吓了一跳:“你可别想溜进剑籍殿啊,那可是大过,被抓住可就不是受责罚那么简单了!”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鲁莽。再说剑籍殿有守卫,我们根本溜不进去。罢了,回去吧,这么好的阵法书籍,居然没有后续!”“哥哥”手中扬着一卷书册,语气十分失望。 躲在暗处的萧天河笑了笑,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两兄弟居然在找《阵法》第二卷,那“哥哥”手中的肯定就是《阵法》第一卷了。 两人将其他书册重新规整好,往楼梯方向走来。 萧天河眼睛一亮,太巧了,那两人所背的仙剑居然是松纹剑和古定剑!霎时,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兄弟俩能得到这两柄对影剑,可见修仙天资不错。萧天河决定送他们一份礼物。于是他从暗处闪出,挡在了两人身前。 那两兄弟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敢声张,低声喝问:“什么人?” “阵法奥妙无穷,不过这只是一卷残本,还是不要分心于它为好。”萧天河轻轻一晃,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哥哥”衣襟中探得了《阵法》第一卷。 “哥哥”惊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不仅没看清萧天河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到书已经被取走了。 “弟弟”比较机灵,连忙恭拜,口称“前辈”,看来他把萧天河当成本脉高手了。 萧天河说:“把你的松纹剑给我看看。” “哥哥”疑惑地取剑双手奉上。 萧天河轻抚剑身,面露沧桑的微笑。松纹剑,依然闪耀着柔和的蓝色光辉。 萧天河将剑归还之后,突然攥住了两人的手腕,度入功力,并叮嘱:“坚持住。” 兄弟两人遭受到极大的痛苦,浑身颤抖,霎时沁出一头冷汗。他们感觉体内的灵力正被迅速地吸收,想要挣脱却根本无力反抗。最终,两人因为灵力耗空而昏倒在地。萧天河也收了手。 相反的功力入体,自然会将灵力消耗殆尽,但是,拓宽经脉的功效无论何种功力都是一样的。这兄弟二人已是洞虚前期境界,相信收下萧天河的这份厚礼之后,用不了几年就能升入炼虚还真层次了。 得了《阵法》第一卷,萧天河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在天焰大陆的《阵法》第二卷。此外,他还要检验一下自己对于火灵珠的猜测。 飞越雾凌山脉之后没多远,就到东海畔了。极目远眺,东方天边烟雾腾腾。待飞进迷雾海域,萧天河才意识到,以本力御刀飞行并不受迷雾影响。如此渡过迷雾海域不过须臾之事。 可是,飞到半路,萧天河忽然明显地感觉到海中传来的蒙力和元力波动。大赤界的蒙力、元力波动,除了红蒙石和蓝元石还会是什么?“可是,当初两种石头差不多已经被我收集完了呀!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波动?造成波动的原因又是什么?”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圣祖火灵珠,于是收刀跃入海中。 萧天河刚下潜没多久,就看见海中深处发着红光的红蒙石与发着蓝光的蓝元石。他此时才恍然大悟,红蒙石与蓝元石之所以出现在这片海域,是因为此区域是被强行分开的天地二气的分界线,他都飞升离开大赤界这么久了,海中已经重新产生了两种珠子。他拿出火灵珠,果不其然,红蒙石和蓝元石都向着他漂聚过来。 在红蒙石和蓝元石触到火灵珠时,纷纷自行裂开,其中的元、蒙二气全部都被火灵珠给吸收了。 “果然如此!”萧天河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火灵珠会吸收天地二气,补充那股红雾,待红雾足够多时,他就可以再次利用红雾穿越三界界障了!“如此说来,只要控制红雾的量,就能选择穿行到哪一层世界了。” 萧天河觉得自己算是掌握了“云来雾去”之法的奥妙,那么当初九婴和梼杌是如何使用这个方法的?“莫非……” 正当萧天河思索期间,火灵珠停止了吸收,红蒙石和蓝元石全都停在水中不动了。萧天河试着引出珠中的红雾,红雾倒是很“听话”地出来了,但没想到,红雾一出来之后就变得狂躁不已,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搅得海水一阵汹涌,骤然收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空间裂缝,不少海水和红蒙石以及蓝元石都被裂缝吞噬,在虚空之境中化为了虚无。 幸好,空间裂缝存在的时间只有弹指一瞬而已,大片海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碗给舀走,周围的海水则立即涌回补充,波涛起伏跌宕。一切都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萧天河被海水冲脸时才回过神来:“我刚才居然造出了一道虚空裂缝?” 虚空裂缝的威力可是无可匹敌的,想当初禹馀界最终决战时,他们四大天宝之主成功熔炼了四方璧之后,在妖灵大帝的协助之下,联手才造出一道虚空裂缝吞噬了九婴和梼杌。刚才那道虚空裂缝虽然要短小很多,存在的时间也短,但却完全没有消耗萧天河自身的功力! “太可怕了!当初大鹏王邬旬阳那一行闯荡焚天宫的高手不就是偶然遇上了一个转瞬即逝的虚空裂缝,才导致几乎全队覆灭么?刚才的裂缝目测有一人多高,若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看来,这红雾还是不能随便往外引……”萧天河注意到,由于消耗了部分红雾,海中的红蒙石和蓝元石再一次向火灵珠补充而来。此时他心中有几个巨大的疑问:第一,红雾为何会形成虚空裂缝?第二,他自己为什么安然无恙?第三,红雾是穿行三界的关键,他又该如何返回清微界呢? “难不成要钻进虚空裂缝去?”萧天河自己都被这个怪异的念头给吓了一跳,没有虚空中那位神人的庇护,他哪里经得住虚空可怕的威压?“不可能,红雾在积石山时没有这般狂暴,当初九婴和梼杌使用‘云来雾去’之法时也很从容,看来我仍然没有弄清楚穿界的奥秘……” 见火灵珠再一次吸收完毕,萧天河将它收了起来。为了将来备用,他又深潜下去搜集了不少红蒙石和蓝元石。 飞出迷雾海域,久违的天焰大陆映入眼帘。此时已近天明,大陆上空泛着鱼肚白。萧天河愉悦地深呼吸,这座大陆可谓是他功成名就的福地,影响了他修真命运的珍宝——孟章佩也是在此获得的。 萧天河还记得,大陆西边这片海是属于西门家族的西平海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刻意向南绕飞,经南境海域进入南宫府地境。但落地之后,他又踌躇起来。《阵法》第二卷本在南麓城,由南宫雪、南宫霆姐弟修习。可时隔这么多年,他们姐弟二人肯定早已经不在了,《阵法》第二卷还会留在南麓城吗? “经过当初魔宝大会那一战,阵法之威已经扬名整个南宫府,估计后来应有不少人开始修习阵法吧?《阵法》是个残本,南宫家族未必会‘敝帚自珍’,我也不用追求原本,随便得到一份副本也就行了。”想到这里,萧天河心安了不少。 当飞到了南麓城前,萧天河傻眼了。这还是当初那个繁华的南麓城吗?断壁残垣,城门一扇不见了,另外一扇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向城内望去,街道也破败不堪,墙上、地上皆是沙尘,城中不见半个人影。 “我可是一代魔主,而且是一位重新规划了天焰大陆的魔主,南宫雪和南宫霆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所在的南麓支系应该备受关注才是,怎么南麓城会荒废成这副样子?”萧天河满心疑惑地走入城中。 穿街过巷,到处都寂静一片,这不是一座死城么? 城西北的南宫苑也和城中其他地方一样,残砖碎瓦、柱倒梁塌,一看就是许多年没人住过了。萧天河惆怅地来到当年他曾经住过的别院,假山和房子都已经被推平了。厚厚的覆土之中,隐约露出一块黑色的棱角。他清开尘土一看,乃是一块破匾,上书:“天河院”。 萧天河缓缓摇了摇头,将破匾重新埋进了土中。 按照当初的记忆,他来到了南宫苑的书房,在地上散落的书堆之中,他也很容易就找到了《阵法》的副本。虽然没标明是第几卷,但翻开一看,其内容正好可以和《阵法》第一卷的末尾接上,表明这就是第二卷无疑。 书是找到了,可此次天焰大陆之行还没有结束,萧天河想要弄清楚南麓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先拿出了圣祖火灵珠,一阵持久的玄气波动证实了他在天道山时的猜测:火灵珠能够自行吸收天地之气! 但疑问随之而来,在迷雾海域,火灵珠分明已经吸收满了元、蒙二气啊。 萧天河度入本力探查火灵珠内部,结果不禁令他大吃一惊:原本已满的红雾居然又多出来一股,两股红雾互相旋绕但互不相容,而且新生的这股红雾明显要比原先那一股要“温柔”许多。 萧天河终于恍然大悟:原先那一股红雾是元、蒙二气形成的,而新的这一股红雾则是由灵、玄二气形成的。在天道山时,火灵珠只吸收了灵气,因为青龙大陆没有玄气,所以直到此时才两气相容生出新的红雾。 两股红雾一股“安静”,一股“活泼”,可能正是因为两界天地之气不同所致。顺着这个推测继续往下想,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上回引出红雾之时会出现那般狂躁的状况——禹馀界元、蒙二气形成的红雾就不该出现在这大赤界。 反正这里没人,萧天河大着胆子又试了一次,将新生的那股柔和红雾引了出来。开始的情形与在天道山的那一次尝试差不多,红雾围绕着火灵珠打转,一团淡淡的雾气在周围逐渐形成,但这一次,红雾和白雾都没有马上消失。 萧天河连忙跨出了雾气,事情还没办完,他还不能走。 许久,红雾、白雾才渐渐消散,火灵珠再一次开始了吸取玄气的过程。如此萧天河也心安了,以后只要再回青龙大陆吸收一次灵气,他就能离开大赤界了。 出了南麓城,萧天河飞往最近的一个小镇。可是,这里的情况和南麓城差不多。他又接连飞至好几座州城,所到之处都一模一样的破败、沉寂。 从南静海来此途中,萧天河一直高飞于云彩之上,并未注意到地上的情形。难道整片南宫府皆是如此吗?莫非南宫家族的人都迁走了?“占整个天焰大陆四分之一人口的大家族,又能迁到哪里去呢?”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 升到空中,萧天河环视四野。尽管阳光明媚,但南宫府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荒凉之感。这种时候,再去其他地方漫无目的地寻找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御刀径直飞往南宫府的都城——南亭城。 还未进南亭城,萧天河的心就凉了半截。这座都城的情况比南麓城也好不了多少。城中象征着南宫家族的标志性建筑——南宫苑门楼已经塌了,碎石甚至堵住了大门,也只有那破裂的红玉岩碎片依然反射着阳光,似乎在诉说一个威震一方的大家族曾经的辉煌。 萧天河落在门前,原本纯铜的奢华门扇怕是早已变成了碎片,四处散落的铜钉仿佛印证着南宫家族的衰败。雕满了鸾鸟飞凤的乌红巨柱此时已断裂成数截,其间点点琉璃碎瓦更使得眼前这一切俨然成为了南宫家族的一场风光大葬。 萧天河眉头微蹙,双目紧闭仔细地感应着什么,须臾,他猛然睁开眼睛,南宫苑中有人!而且还有天焰大陆的绝世魔刀! 于是他越过围墙,直冲场院西北角的一间破屋而去。屋中有一个隐蔽的法阵,这根本难不倒萧天河,轻轻一刀破了法阵,一个秘道入口出现在眼前。顺着秘道,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座石室门前,通过门上的小窗偷偷瞄了一眼,石室中有三人盘腿而坐。 他们没有发现萧天河,正专注于冥想。 萧天河觉察到,三人都受了伤,而且还不轻。石室中央的地上,并排放着三柄魔刀。 “鸾凤,贪狼,昆吾。”萧天河心中暗道。曾经当过魔主的他当然认得《魔刀榜》上排名第七、第八、第九的绝世魔刀。这三柄也分别是北堂、东方和南宫三大家族最强的宝刀。看来,这三个人不全是南宫家族的人。 其中一人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晃悠悠地要倒,另外两人连忙扶住,并为他疗伤。 “不必耗费玄力了,这样救不了他的。”萧天河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那两人大惊,急忙抄起地上的魔刀,而吐血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萧天河没有回答,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拿出一颗丹药来。 “你要给他吃什么?”一人将鸾凤刀横在了萧天河面前。 “想让他活命就让开。” 另外一人拉了拉此人的衣袖,两人将信将疑地退了两步,紧紧盯着萧天河的一举一动。 以清微界的丹药治疗大赤界修魔者的伤势,自然是绰绰有余。为了防止伤者羸弱的躯体承受不了丹药的药性,萧天河还度入一道功力为他护体。 药效十分明显,那伤者清醒了,甚至还能站起身来。另外两人大喜过望,一起拱手称谢:“多谢道友相救!” 萧天河抬眼打量了一下三人,他们都是须发花白的老者,衣服有些破烂,身上还有许多伤口。他留意到,三人的腰间分别挂有象征着北堂、东方、南宫三大家族的腰牌。 “你们是什么人?南宫家族,不,整个南宫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萧天河问道。 三人彼此相视,神色十分惊讶,被萧天河所救的那个东方家族的老者回答:“南宫府的州城早已被毁了,残存的人如今都在登云山域。道友,你有多久没有涉足尘世了?又是在何方圣地隐修?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登云山……”萧天河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南宫府为何被毁?又是被何人所毁?” 见萧天河是真不知道,南宫家族的那位老者一声长叹:“其实不仅是南宫家族,北堂、东方、西门三大家族亦是同样凄惨的结局……”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天下复归 听闻四大家族的境遇皆是如此,萧天河又气又惊。这可比当初那个“剑仙”魔主黄天远在位时还要凄惨。黄天远只是扼杀一部分修魔者以及时不时挑起争端让四大家族保持对立,至少天下还归四大家族分治,现在四大家族连同黎民百姓都遭了殃,天焰大陆的修魔之道真可谓是饱受摧残。 “我是南宫家族昆吾部主南宫隼,这两位分别是北堂家族鸾凤部主北堂奉,东方家族贪狼部主东方启。只有我们三人拼死逃了出来,但也受了不少伤。本打算休养完毕之后杀回去,为四大家族拼了这条老命,不想却在此意外地遇上了道友。不知道友之前在何处隐修?为何能逃脱敌人的搜索?” “我在一个海岛岩洞中隐修。”萧天河含糊其辞,然后问到了关键,“敌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北堂奉道:“我们也不知道。原本我们天焰大陆处于太平盛世,忽然有一天,敌人从内核区域杀出,他们实力高强,四大家族的高手也不是对手,短短一年时间,整个大陆都沦陷了……”他越说越悲痛,最后哽咽住了。 东方启接着说:“那些人都披着斗篷,看不到面容,功法也不似修魔者,还有古怪又厉害的武器。我大陆子民死伤无数,即便最后四大家族一起向他们投降表示臣服,还是被杀掉了许多人。最终剩下的人都被调集在内核区域外缘的山域之间,如同牲口一样被他们长期奴役,期间的所有反抗都被残暴镇压。久而久之,人们都丧失了逃生的勇气,疾病与辛劳又夺取了部分人的性命。我们三个实在忍不过,定计夺回绝世魔刀逃了出来。可逃出来又能如何?天焰大陆已是一片死地,看不到丁点儿希望。”说到这里,他不禁老泪纵横,另外两位部主也是泪如雨下。三位老者如此伤心,让人好生不忍。 萧天河攥紧了拳头:“大概有多少敌人?” 东方启回答:“敌人倒是不多,也就七、八个人,但实在是强得可怕。” 一听人数这么少,萧天河疑惑了:“连内核区域的大乘期、渡劫期修魔者都敌不过么?” “他们就是从内核区域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与四大家族的高手相斗时所展现出的实力,在我看来远超大乘期、渡劫期高手,恐怕连刀魔对上他们也不会有多高的胜算。”北堂奉此时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比刀魔还厉害?”萧天河想想也是,大陆罹难,刀魔必定现身救世,若是那些人敌不过刀魔,想必下场会和当初搅乱青龙大陆的龙族兄弟下场一样。忽而,他又想到另外一个疑问:“那绝世魔刀呢?十八柄绝世魔刀齐聚时,能够自发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若敌人果真比刀魔还厉害,岂不早就丧命于绝世魔刀之下?” 三位部主面面相觑,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心道眼前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长久避世隐修,连天焰大陆遭受如此巨大的浩劫都不知道,又为何会知道绝世魔刀的奥秘? 东方启问:“绝世魔刀齐聚果真能斩杀渡劫境界以上的异类?” “当然,否则当初仙魔大战中剑仙一方是如何落败的?” “那么久远的事就更难确定了。绝世魔刀威力无匹是不假,可是之前齐聚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北堂奉道,“我们这三柄魔刀就是从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偷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萧天河急得挠了挠脑袋。当年魔主黄天远就是担心被绝世魔刀自发斩杀,才设下格局将十八柄宝刀中的十二柄分给了四大家族,杜绝十八柄绝世魔刀聚齐之机。“十八柄刀真的全都存放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全都偷出来?” 北堂奉慨叹:“时间紧迫,谈何容易!就这样我们还九死一生呢!” 萧天河又问:“那为何不拿最强的那几柄,鸣鸿,苗祖,龙雀?” 东方启十分懊丧:“说来惭愧,我们也不确定那些不熟悉的魔刀是不是《魔刀榜》排名前六的绝世魔刀,仓惶之间,只得抓起自己常用的魔刀就逃。再说,鸾凤、贪狼、昆吾也不比鸣鸿、苗祖、龙雀差多少,关键是我们三个实力不济,武器再好也敌不过那些家伙!” 萧天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养伤,我去会一会那些恶人。” “道友单枪匹马?那可不行!”东方启连忙劝道。 北堂奉亦道:“是啊,还是等我们恢复了伤势,到时再一起杀过去!” “不必了,我应该能对付得了他们。”萧天河平淡的言语,在三位部主看来却是不切实际的狂言。 南宫隼说:“道友,不是我们瞧不起你,只是四大家族的众位高手联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区区一人,又没有绝世魔刀,即便你是刀魔,怕也是有去无回……” “那你们和我一起去,又有多少区别呢?”其实萧天河此时已经对敌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北堂奉挥起拳头:“为了天焰大陆,为了四大家族,为了黎民百姓,拼了这条老命又有何妨?” 东方启同仇敌忾:“没错!那些恶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我恨不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除了那些被奴役的人,如果只剩我们三个在外面,也没什么活头。苟且偷生不如壮烈牺牲,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南宫隼沧桑地说。 “你是南宫家族昆吾部的部主,可知道南宫雪?”萧天河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南宫隼愣了愣:“南宫雪是我的姑祖母,道友如何认得?” “如此说来,南宫霆应该是你的祖父咯?”萧天河笑了笑,没想到此人竟是故友之孙,“我与南宫雪、南宫霆是好朋友。不知他们后来过得如何?渡劫成功了吗?” 三位部主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竟和两代之前的先辈有交情。“姑祖母自卸位南宫族长之后就停止了修炼,最后寿终正寝。祖父则在进入大乘境界之后,进内核山域隐修去了,后来究竟有没有渡过天劫我也不甚清楚。”南宫隼道。 萧天河皱了皱眉头:“南宫雪她……停止修炼?” “是啊,姑祖母退位时已经是大乘境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执意放弃了修魔之道。她终身未嫁,后来在南麓城南宫苑的天河院中独自生活了四十来年,直至大限来临。” 听了这番话,萧天河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眼泪夺眶而出。 三位部主没有多言,石室陷入了沉默。 许久,萧天河擦干了眼泪:“你们放心,就算是为了南宫雪,我也要为南宫家族讨还这笔血债!” “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南宫隼拱手问道。 “萧天河!”他身影一闪,从石室中消失了。 三位部主伫立良久,北堂奉转头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们听清了吗?” “就是他,不会错的……”看到萧天河为了南宫雪而流泪,南宫隼已经十分确信。 “那位传奇的魔主大人回来了!”东方启“噗通”一声冲着门口双膝跪地,另外两位部主亦是如此,三人伏地叩拜,激动得再次涕泪横流,久久没有起身。 …… “雪妹啊雪妹,你怎么这么傻……”在飞往内核区域的路上,萧天河不住地叹息。俗话说:“天下女子多痴情。”南宫雪一朝情断失意,便看破红尘,宁肯久住于回忆旧地孤老终身。对此,萧天河既伤心,又无奈。即便退回从前,他又能如何?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智者当慧剑斩断情丝,像南宫雪这般为情所困,只能说是痴心之人的悲哀。 内核区域的山峦就在前方,常言道:“江山未改,物是人非。”可曾经当过魔主的萧天河居然已经快要认不出眼前的景色了。原本的山峦似乎矮了不少,凌厉的峰峦也都变成了平缓的丘顶,某处丘顶之上,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拔地而起。萧天河这才知道,那些被抓住的可怜人究竟为何事而遭到奴役:挖山开水、建宫立殿。 他于半空闭目感知,很容易就发现了存放绝世魔刀的地方,就在正殿后的一座大屋之中。他破门而入,扫视一眼,虎翼、雪饮、灭魂、白鹿、麟嘉、寒月、霸天、断水、镇岳、破山、桂溪、含章,总共十二柄绝世魔刀,除了被三位部主带走的鸾凤、贪狼、昆吾三刀外,《魔刀榜》上排名前三的鸣鸿、苗祖、龙雀均不见踪影。 “什么人!”听到了动静的恶人终于出现了。 萧天河回头一看,那人个头极高,身形修长,带着斗篷,裹藏全身。 “又是你们!”萧天河双目近乎要喷出火来,一步踏到那人面前,刀影闪过,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砍掉了脑袋。 萧天河本以为恶人和邪魂九婴一样,是从上界通过异法来到大赤界的妖族,通过压低境界而使得绝世魔刀没有自发斩杀,现在看来他还是猜错了。他用脚尖撩开斗篷帽,看清了那个恶人的相貌:肤色靛蓝,脸上布满了有规律的浅蓝色斑纹,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泛着古怪的黄色。头顶不长头发,却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凸起。最怪异的就属他脑后向脊柱延伸的“鱼鳍”。 “果然,和艾娜娜长得差不多,”萧天河心道,“在禹馀界除了艾娜娜和她死去的同伴之外,还有那个被她杀死的白色斗篷高手,三人和这个恶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没想到,在大赤界也有这种‘异族之人’……”他忽然想起,“不止!在清微界也有!触云冈山洞遇到的那个杀死了凶兕的高手!” 萧天河陷入了沉思:三界皆有‘异族人’,难不成是妖族的一种,通过修炼飞升上界?可若是妖族,为何最终没有修炼成人形,反而变成这种人不人、鱼不鱼的怪异模样? “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厉吼,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 萧天河大步走出房屋,只见半空中立着七个同样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你们和艾娜娜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道。 “什么艾娜娜?”当中那人落下,看见了房中身首异处的尸体,大怒,口中发出的喘气声似是蛇嘶,厉声喝道,“你竟敢杀了我们的族人!” “你们又杀了我多少族人?还我太平盛世!”萧天河毫不客气,身影如鬼魅般在地上和天上穿梭,七个恶人别说逃跑了,连喊叫都来不及,全都被大卸八块,碎尸“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飘洒出的血迹却是诡异的蓝色。 血液异色的情况萧天河也曾遇到过。在禹馀界被邪毒“活尸散”所控的人,血液就是古怪的灰色。“莫非这些人也是服了某种奇毒所致?”他本能地如此联想,可又有些不太对劲,被“活尸散”毒害的人,已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可这些‘异族人’却有自己的思想。比如艾娜娜,除了长相和人类不同,性格、情感分明都一样。 “魔主大人!”有人在远处高呼。 萧天河回头一看,三位部主御刀飞来了。 “魔主大人,我们思来想去,不能让您只身犯险,于是……”南宫隼看到满地尸块,惊讶地话说了一半就呆住了。 “这里死了七个,房间里死了一个,还有没有其他恶人了?”萧天河问。 “没了!总共就八个!”北堂奉高兴得声音都在颤抖,“这才多久,魔主大人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天焰大陆终于得救了!” 萧天河又问:“可惜被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存活?” “十去六、七……”东方启沉痛地说,“除了山下的那些苦力,其他的人都被关在东、西、北三片山域的地牢之中。” 萧天河的心在抽搐,他曾经说过,青龙大陆是他眷恋的故乡,天焰大陆是他热爱的沃土。可如今天焰大陆遭受过这场浩劫,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 “恳请魔主大人重掌天下!”三位部主齐齐跪下,双手高托三柄绝世魔刀奉上。 忽而一阵劲风将三人托起,眼前却已经不见了萧天河的踪影,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天下不是我的,而是天焰大陆子民的。十八柄绝世魔刀威能依旧,必能保佑天焰大陆早日从创伤中恢复,重振修魔之道的辉煌!” …… 萧天河御刀返回了青龙大陆,心情十分复杂。一边为天焰大陆的磨难而悲痛,一边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庆幸。要不是为了寻找《阵法》第二卷,他又怎会深入天焰大陆?说起来,这次重返大赤界的时机也是凑巧,恰好挽救天焰大陆于将倾之际。此刻,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钟无命……莫非他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将我送回大赤界的?” 穿过迷雾海域之后,萧天河拿出了圣祖火灵珠。火灵珠吸收完天地灵气之后,他引出了其中那股柔和的红雾。 这一回,当白雾团形成之后,萧天河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跨了进去。 与从积石山穿越至大赤界时的感觉一样,轻飘飘的。当雾气散尽时,萧天河眼前是一片荒芜之地。他认得这里,传说此处是两位神人决斗过的地方:禹馀界,瀚海戈壁! “原来如此……”萧天河明白过来了,火灵珠吸收大赤界灵、玄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可以开启通往禹馀界的通路,以此类推,吸收禹馀界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应该可以让他回到清微界。 禹馀界虽然有《阵法》的第三、第四卷,但是萧天河完全不必去搜集,因为妻子叶玲珑早已将那两卷通篇背下来了。不过,他心中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白玉神壁上的神秘数字。 那些数字,萧天河当初只记录了前面几段。据他猜测,既然黑曜岩林的神秘数字其实是黑刀祖师所留搭配《煜天刀典》的卓绝刀法,那么,白玉神秘的神秘数字应该是白剑祖师所留的一套剑法。但是,一来没有发现可与裂空刀媲美的宝剑,二来没有白剑祖师所创的剑籍,因此萧天河本打算在渡过末日天劫之后,再去白玉神壁誊抄的。没想到禹馀界渡劫后的情况与大赤界的不同,立即就飞升了,他没机会抄下全本。这次重返下界,机会来了。 猎魂坡依然是一片繁盛,看来禹馀界依然十分太平。以萧天河目前的本事,深入白玉群山而不被兽部妖族发现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抄完之后,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纸,喜滋滋地想:“遥弟体内的斩虚断剑很有可能就是白剑祖师的武器。如今我帮他抄下这套剑法,将来他若有机缘得到白剑祖师创下的剑籍,那就齐全了!” 萧天河深吸了白玉山清冷的空气,引出了火灵珠中另外一股红雾。正如他的推测,之前在大赤界迷雾海域,吸收元、蒙二气而形成的红雾之所以撕开一个虚空裂缝,确实是因为威压过大之故。到了禹馀界,红雾就“温顺”多了,白雾团迅速形成,而且十分稳定,萧天河再一次跨界。 本以为会回到积石神山,不想却在烟萦沼泽。好在这里距离长生神宫并不远,雨田宗就在眼前。萧天河忽然心生一个念头:“火灵珠中形成的红雾可以从大赤通禹馀,从禹馀通清微,那么吸收清微界的始、本二气而形成的红雾,又会让我穿越到哪里去呢?难不成又会回到大赤界?”他连忙检视火灵珠,却是十分平静,其内什么都没有。 萧天河先是怔了怔,随即自嘲地摇头轻笑,心道自己真是傻了,清微界已是三界之顶,是威压最高的一界,怎么可能穿回威压最低的大赤界呢?再说这颗火灵珠原本就是在清微界所得,若是能吸收始、本二气,他早就该发现了。 “如此来看,那长生神宫还真是当初太公所谓的‘错乱之境’,积石山中的红雾竟可以让我返回最低一界,看来,那里果真是超脱于清微界的一处异界。’萧天河心想,“不知钟无命将我送走之后,把白水集他们如何了。”于是,他找到了先前开掘出的地道,重返雨田宗地下的石殿。 第七百四十三章 广莫穷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水集化出本体,穷奇看见白泽之后怔住了。白泽还以为他记得自己,没想到穷奇却拍起山岩将白泽震飞,然后直接一头撞下积石山去。 白泽轰然落地,就地一滚恢复了人形,忍不住破口骂道:“这只不念旧情的臭猫!” “原来你是个妖族!”身后,张崇武持剑喝道。 白水集回头冷冷瞟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不是我的对手!” “笑话!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你?”张崇武还以为其他人都会站在他这边,说完话才发觉每个人都无动于衷。 “这等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伍宗主?”张崇武催促一向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伍宗言。 伍宗言却说:“我们来长生神宫是为了寻宝,可不是为了除妖的。” 张崇武哑口无言,积石山上有妖族,保留实力还来不及,谁会先把功力耗费在山下? 白水集压根就没搭理张崇武,他一直仰望着山上,萧天河怎么没有下来?之前他分明和萧天河一起被穷奇震飞来着。 其他人也发现不对劲了。魏伶卿道:“咱们的领头人呢?” “那小子……该不会是找到办法上山了吧?”柴弘义猜测道。 “不可能!连我们都被轰下山来了,他一个玄境六品之人能敌得过那妖兽?”洪潮生压根不信。 “那妖兽未必比我们厉害,只是我们在山上无法落脚罢了。换句话说,如果找到了能够站稳的方法,就能留在山上。”柴弘义道,“可以说连长生神宫都是那小子找到的,你们觉得以他的聪明劲儿,不可能吗?” “宝珠”道:“他已经留在山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洪潮生此时已是半信半疑了:“留在山上应该也敌不过那妖兽啊,他敌得过吗?” “上去看看!”白水集一马当先,再次往积石山上冲。 不料,一阵烈风从云雾中吹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白水集只能跃回地面,而他刚才落脚的岩石,被急坠的广莫穷奇给踩成了碎碴。 “萧天河呢?”白水集喝问。 “不在了。”广莫穷奇口吐人言,声音如同滚滚闷雷。 白水集一愣:“什么叫‘不在了’?你把他杀了?” 穷奇答非所问:“这里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退去!” “笑话!一个妖族也敢口出狂言!”张崇武见穷奇下山落地,气焰立马嚣张起来。 夏侯晴回头看了看之前进入长生宫的地方,半空中的漩涡早就消失了,真要退,又该往哪里退呢? “把萧天河交出来!”白水集根本不信萧天河已死,挥起青龙戟砸地,戟尖冲出一道冻气波,在沼泽里凝出一条冰路,袭向穷奇的身下。 穷奇待冻气波到了眼前才从容抬起一只前爪,像踩蚂蚁一样轻轻一踏,“哧”的一声,竟将冻气波踩成了一股白汽。 白水集大为吃惊,刚才那一股冻气可不弱,没想到竟被穷奇如此轻松地化解。这时,白水集看到了穷奇爪下周围地面若有若无闪现红光,顿时恍然大悟:长生神宫可是火之圣祖祝融羽化天尊的地方,自然“火”气十足,冻气在这里不管用。 穷奇抬爪振翅,大吼一声,朝众人扑了过来,大家立即四散而开,穷奇扑了个空,但落爪时一道红色气波向四周扩散,沼泽地面霎时涌上一股汹涌的热浪,灼得几人体表滚烫,难以忍受。 “好个凶猛的畜生!”张崇武一个旱地拔葱,下落时持剑对着地面一阵眼花缭乱地狂挥,道道水属性剑气带着冰花纵横交错,硬生生将周围的炎热之气给压了下去。不料,穷奇扇动翅膀,将附近的热气吹了过来,地面再次变得灼热难耐。沼泽中蒸腾而起的水汽都带上了一抹怪异的浅红色,升上半空,与笼罩着积石山的云雾混杂在一起,其颜色的变化使得原本祥瑞的神山如今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可恶!”白水集气急,再度化出白泽本体,以妖力催动寒气,点点冰屑从毛端滴落,周围很快又冷了下来,仿佛从盛夏迅速过度到严冬。 穷奇继续振翼扇风,白泽口吐冻气,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相遇,竟凝成一场不小的雨来。一时间两股气流不分胜负。穷奇又出奇招,从鼻孔中哼出两团烈焰,乘着热风吹来。风借火热,将冻气逐渐逼回,白泽已能感觉点点水滴飘到脸上,于是猛然甩头,从两只犄角射出两道弯月形的白光,分别与火焰团撞在一起,只听“哧啦”一声,两者一起化为虚烟。 两头体型如此庞大的妖兽对战,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景。之前还因为地面炙烤而不堪忍受的几人又因为白泽释放的寒气而甚感舒适,饶有兴致地在后头观战。 不过,夏侯晴觉察到,地面冰层之下的红光正向着穷奇聚去。穷奇继续哼喷烈焰,白泽依然以月牙波阻挡。几次三番,白泽妖力大量消耗,头颅轻颤,气喘吁吁。对面穷奇却丝毫不见疲态。 “夏侯道友!”魏伶卿也看出不对劲了。 夏侯晴道:“我护冻气,你阻红光!”她疾冲两步,对白泽抛出白绫,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拽着白绫荡起,一边在空中旋绕一边布阵。 魏伶卿那边也开始行动,甩出六道符咒,在穷奇面前摆成一道弧形。符咒互相呼应,其间隐约有白色光线相连,骤然光芒大盛,六道符咒一起降下一道光壁,如同一座铡刀切入沼泽地中,硬生生阻断了红光热气向穷奇聚拢。 夏侯晴的法阵几乎同时布成,在周围形成了一个防护圈,既保存了冻气,又替白泽抵挡烈焰团。 白泽低头,感激地看了夏侯晴一眼。 魏伶卿那个阻断法阵虽然挡住了穷奇身前和两侧,但从后方积石山上向他聚拢的红光却是无能为力的。而且不知不觉间,积石山上的云雾红意更浓,连每一块山岩都似乎在散发着红光。 “最后一次警告,速速退去!”穷奇似乎根本没把两个法阵看在眼里。 “门都没有,退个屁!”洪潮生没好气地叫道。 他的意思是长生宫的入口,也就是“门”已经关闭,无路可退。不过“门都没有”这句话另有歧义,此时说却是不该。 果然,穷奇领会错了,勃然大怒,咆哮一声,响彻天际,连连跺脚,地动天摇。只听后面积石山云雾之中隆隆闷响,整座山都在震颤。红雾中突然冒出大量巨岩,铺天盖地地向众人奔腾而来。 白泽一看不妙,立即化回人形,凝冰成盾在前方阻挡。魏伶卿与夏侯晴所布法阵在滚落的神山巨石面前简直脆薄如纸,毫无作用。那厚厚的冰盾也是螳臂当车,被两块巨岩一撞就四分五裂了。 众人大惊,调头就跑,可岩石仿佛洪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何处可避?穷奇这会儿已经展翅飞上半空,疾速振翅鼓起炽热劲风,为滚滚巨石添势。 避无可避,只得应对。大汉“宝珠”马步开立,双龙锤并举,对着迎面而来的巨石轮番抡砸。巨石极其坚硬,竟不见一块碎裂,反而“宝珠”被震裂虎口,满手是血。如此力拼并非良法,“宝珠”改变策略,半伏身躯,用锤子将滚来的巨石从头顶上挑过。才挑开一块,他就暗道不妙,巨石沉得惊人,以他那一身蛮力尚且勉勉强强。奇怪,如此沉重的巨石从积石山上滚落时,居然没陷进沼泽,沼泽地面仿佛变成了一块铁板,巨石在其上弹弹落落,铿然有声。但沼泽对“宝珠”来说却并非如此坚硬,挑飞几块巨石之后,他不仅累得两臂发麻,双脚也陷入了沼泽,没至膝盖。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宝珠”只能强运功力、强忍疼痛,继续挑开巨石。不多时,他已经被压得只剩上身露在地外。待深陷至肩膀之时,他已无法用力,一块巨石直接击中他的面部,“宝珠”晕头转向,后面的巨石接连不停,砸得他头破血流,最后竟昏了过去。堂堂“宝应门”第一高手,《清微榜》排行第十四的“宝珠”,何时曾这般狼狈过? 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洪潮生和柴弘义两位大司马起初也打算像“宝珠”一样大力劈开或拨开巨石,可烈焰双锏和千刃桡都比不上双龙锤那般势大力沉,两人早已被巨石洪流所淹没。 张崇武和伍宗言没有力拼,而是一跃而起,在巨石之间跳跃。此法看似轻松,其实不然,麻烦就麻烦在穷奇始终于半空振翅扇风。在炽热狂风劲吹之下,别说迎风跳跃了,连站稳都是奢望,眼睛也被灼得几乎不敢睁开。两人被逼无奈,只得背过身去,与狂风与巨石同向而跃,侧首靠着余光来挑选下一个落脚之处。此法暂时无虞,但滚滚石流到何处才会停势?眼见着离积石山越来越远,风势渐弱,但巨石依然在向前奔腾。待到距离足够远时,风势已削减得仿若微风一般。两人转过身,保持位置不动,刚想商议一下对策,却听身后声响如闷雷,回头一看,两人大惊失色,不远处似是已经到了长生宫的边界,巨石洪流仿佛冲击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竟反卷袭来,与后续涌上的巨石相碰,纷纷爆裂,碎石乱飞,气浪翻腾,两人仿佛狂风中的枯叶,怒海里的扁舟,刹那就被掀飞,淹没在漫天飞尘之中。 相较之下,还是白水集以及夏侯晴、魏伶卿应对得较为轻松。其实白水集是沾了两位阵法高手的光。魏伶卿先以符咒抵抗巨石冲击,之后又与夏侯晴联手布下强力防御法阵,白水集只管释放冻气减弱热风。许久之后,巨石洪流终于停止了。 这么多石头滚下来,怕是整座积石山都塌了。可当尘烟散尽,积石山还是好端端地矗立在前方。滚下的那些巨石也都诡异地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环视四周,“宝珠”只剩下头还在外面,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两位大司马趴倒在远处,不知死活,武器也不见了;两位掌门则不知所踪。 “好强!”白水集彻底服了,心里泛起嘀咕,“也不知当初天河在下界是怎么把他打败的……” “太阴冻气?”穷奇忽然问道。 “没错!”白水集回应。 “怪不得可与长生宫的炎气相抗!”穷奇轻点虎首,似是称赞,“曾闻太阴冻气与太阳炎气乃是寒、热之极致,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可惜没机会与太阳炎气较量一番。” 白水集感慨:“原来你也知道太阴冻气。想当初正是祝融圣祖将我封在太阴寒潭。” 穷奇怪笑:“被圣祖封于寒潭,看来你也不是个善类,此番纠结党羽闯进长生宫,竟妄想登上积石神山?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 白水集暗道:“有这等厉害的妖兽守山,如何上得去?”口中则实话实说:“静心思过数百载,我早已心悦诚服。此次来长生宫,不过是想顶礼膜拜圣祖的天尊元神,既然神山不可攀,我也别无他求,只要你放了萧天河。”说完,他又立即补了一句:“只要他安然无恙,我们就即刻退出长生宫!” “萧天河已不在长生宫。你们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白水集与穷奇对视片刻,还是相信了他说的话。“二位,你们呢?”白水集扭头问两位女子。 “‘天机’道友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积石山有神兽镇守,如今也只能放弃了。”魏伶卿道。 “也许他是故意不说。”夏侯晴问穷奇,“可是长生宫的入口已经消失,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没想到穷奇也愣了一下:“入口不是你们自己封死的吗?” “长生神宫以宝戒开启,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有这等神通?” 就在这时,积石山云雾中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穷奇大惊:“糟了!”然后立即蹬地而起,展翅高飞,飞上山去。 三人面面相觑。 魏伶卿道:“难道是有人登上山顶了?” “可他们不是都……”白水集的目光投向了“宝珠”和两位大司马,“啊!那两个掌门!” “过去看看!”夏侯晴奔至山前,跳上了巨石。可是,标明上山正确路线的地图在张崇武手里。 “肯定是在穷奇和我们纠缠期间,两位掌门偷偷按照正确路线登上山顶了!”魏伶卿懊丧道,“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给我们剩下点宝贝!” “可我之前分明看到他们两人被巨石流给带到远处去了啊……他们何时回来的?又是如何在我们和穷奇的眼皮底下悄悄上山的?”夏侯晴根据记忆在山岩之间跳跃,可跳了几次之后实在是记不清了,索性随便挑了一块岩石落脚,还好,平安无事。她又接连跃经数座山岩,都没有巨石从山上滚落。“看来之前的落石都是那妖兽所为。”她对身后的两人道。 山高处的氤氲宝气中再次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山体为之震颤,接着又听到了穷奇的怒吼。 “穷奇肯定和别人打起来了!”白水集心急火燎地向上赶,他倒不是担心穷奇,而是担心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大妖化天尊”完全是从“天机”老者口中听说,其实没人知道“天尊元神”究竟是什么,白水集甚至连“天尊”是什么都不清楚。在他想来,“元神”也许就是火之圣祖残留在世界上的灵魂,既然位于擎天神山之巅,并且由妖兽守护,那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出于对祝融圣祖的崇敬,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天尊元神! 随着三人的攀升,云雾渐浓,后来到了连前方几丈都看不清的程度,三人只得放缓速度。在攀跃期间,巨响三番五次响起,积石山也颤动了好几回,不过白水集敏锐地发觉,穷奇的怒吼声已经听不到了,每次巨响和震动的间隔也越来越久,他心中不禁越发忐忑。 当跃上一块巨岩时,三人发觉竟钻出了氤氲雾气。有个词叫做“拨云见日”,他们这下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个高度似乎有一道屏障,将雾气全部挡在下面,头顶是万里晴空,阳光刺目到几乎看不清天空的颜色。 再往上二十几丈就是积石山巅了。巨石边缘露出了穷奇伸展出的两翼。见那对翅膀仍在扇动,白水集暗暗松了口气。他正要继续往上攀,魏伶卿却从身后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引起穷奇的注意。三人趴伏在岩石后,悄悄观察着山巅。 这时,熟悉的巨响再度响起,穷奇庞大的身躯应声而起,不过不是飞起,而是被击落,他滚下山来,撞在岩石上接连弹起,一路喷吐着鲜血,妖力再也无法维持本体形态,当落至白水集他们脚边时,已经化回了人形。钟无命遍体鳞伤,手脚尽断,七窍流血,肋骨甚至从皮肉中戳出,惨不忍睹。 三人震惊,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把穷奇伤成这样? 魏伶卿将他拖回岩石后面,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给他贴了两张符咒。随后,她对两位同伴摇了摇头。 “穷奇!”白水集小声轻呼。 钟无命微微睁开双眼,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白……泽……我还……记得……你……”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白水集问道。 “拿……我的……宝珠,开、开启万……万灵……”钟无命接连咳血,最终还是没有说完这句话。 第七百四十四章 妖婴回元 之前还无可匹敌的妖兽,转眼就惨死在面前。奇怪的是,穷奇的尸体化为虚影,点点消散,只剩下一颗红色的圆溜溜的妖灵宝珠。白水集仰望山巅,心中骇然。 魏伶卿捡起穷奇的妖灵宝珠:“他刚才说用他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什么的。” 夏侯晴这时却打起了退堂鼓:“山顶有未知的凶险,我觉得我们还是暂时退下为妙。” 魏伶卿苦笑:“都到了这个地方了,还如何退?山顶的人能够将穷奇这等守山圣兽在短时间内杀死,你觉得他会没发现我们三个么?” “不管敌人是谁,我都得守护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哪怕拼上我这条命!”白水集心意坚决,继续往上爬。 “莫要鲁莽行事!”魏伶卿赶紧追了上去。 夏侯晴叹了口气,也跟着两人上了山顶。 积石山顶既平坦,又宽阔。有三个人围坐在顶台中央,正闭目调息。 “那不是……”魏伶卿看清三人的相貌之后傻眼了。 白水集只认得其中一人,愕然低呼:“房皇!” 丹幽帝皇房瀚兴,太玄帝皇步重芳,琅苍帝皇尚明弦。曾在太玄宫聚首的三大帝皇居然全都在这里!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们又是如何进的长生宫?如何上的积石山?全都是谜。 三位帝皇好像没察觉到白水集他们似的,双脚左右相叠,对指于腹前,一动也不动。更奇怪的是,三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而且红光还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一尺处都聚成一个虚影。房瀚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威猛雄狮,步重芳头上的虚影则是一只斑斓猛虎,而尚明弦头上的虚影是一只血口大鳄。 三道兽影从何而来?又有何用?白水集他们纳闷之际,忽然意外地发现,他们自己身上也披上了一层红光,并且光芒正在向头顶汇聚,最终升腾而起,同样显出了兽类的虚影! 夏侯晴头上的虚影是一只猿猴,魏伶卿头上的是一只狐狸,而白水集头上的兽影竟然就是他自己——白泽本体的模样。 白水集挠了挠头:“我是妖族,所以显出本体的虚影……你们怎么也有?难道你们也是妖族?猿猴妖?狐狸精?” “你才是狐狸精呢!”魏伶卿没好气地说,“我们可是真真正正的人类!再说你怎么解释三位帝皇大人头顶的虚影?总不见得他们也是妖族吧?” “这应该是第一次化丹时所使的妖灵宝珠的本体。”夏侯晴道,“我记得当初用的正是一头青猿老妖的妖灵宝珠。” 经她提醒,魏伶卿恍然大悟:“没错!我第一次化丹用的确实是狐妖的妖灵宝珠。” 白水集道:“如此说来,三位帝皇化丹所用的分别是狮、虎、鳄的妖灵宝珠。不过他们头上的虚影为什么那么大呢?”两位姑娘仔细一瞧,还真是,三位帝皇的妖丹虚影比她们的看上去要大好几圈。 夏侯晴猜测:“也许是实力差别所致。实力越强,兽影就越大。”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白水集纳闷不已,这神山之顶压根什么都没有,三位帝皇却联手杀了穷奇,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他慢慢接近三位帝皇,在距离还有好几十丈时,背对着他的房瀚兴突然喝了一声:“站住!” 白水集停住了脚步,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三位帝皇沉默了许久,步重芳喉中似有痰响,终于开口说:“你们用珍戒开了长生宫之门,我们自然可以进来。” “你们也是来寻宝的?”白水集不解,帝皇级的高手不是对八兽珍戒不赶兴趣吗?况且听萧天河说过,幽狼戒和玄蛇戒是步重芳和尚明弦让出来的,既然他们要进长生宫,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他又想起“天机”老者的话:“我看这位白公子就与长生宫有缘。”在他想来,“有缘”才能进长生宫,“无缘”自然就进不来了。一道精光闪过脑海,白水集恍然惊呼:“我们被利用了!” 魏伶卿走上前来:“此话怎讲?” “这长生宫根本就没有珍宝!八兽珍戒的作用也只是开启宫门而已,一旦打开了长生神宫,谁都能进得来。‘天机’老头故意编造出‘宫内有珍宝’的谎言,哄骗我们进宫,其实是想让我们为三位帝皇打头阵,引开并缠住守山圣兽穷奇!”白水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当替死鬼?”魏伶卿狐疑地盯着步重芳,她的戒指正是步重芳给的。 “你们不是没死么?”步重芳道,“而且你们也并未缠住穷奇,最后还是我们出手才解决了他。若说珍宝,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你手里的东西还不够珍稀?” 原来“珍宝”是指穷奇的妖灵宝珠,这和“天机”老者所说的“长生宫中还有火大妖留下的武器、法器,也许还有修炼典籍之类的东西”不符,另外进长生宫也并非像他说的“没有戒指进去就死”那么吓人,所以白水集还是觉得受了欺骗。他又觉得穷奇太可怜了,兢兢业业地守卫圣山,却惨死在三位帝皇手中。“若是萧天河果真无事也就罢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还真得把这笔账往源头上算!”他心道。 “那三位来长生神宫究竟有何目的?”魏伶卿继续往下问。 “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房瀚兴口气生硬,简直和白水集上次见他时判若两人。 尚明弦则更不客气:“快滚!” 虽然不及几位帝皇,夏侯晴与魏伶卿好歹也是《清微榜》榜上有名的高手,几时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白水集更是火冒三丈,迈步上前:“这里可是……” 话音未落,三位帝皇身上红光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头上的兽类虚影也大了许多,他们一起动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迎向一人。白水集他们只感觉一片光影缭乱之中,似乎真有巨兽迎面扑来似的,仅是澎湃的气浪就将他们逼退并吹下了山巅,可谓毫无抵抗之力。 三人在山坡上连续翻滚跌落,坠入云雾之中,摔得头破血流,直到山脚处方才停止。 白水集五脏六腑一阵翻涌,接连吐出几大口血,再看看夏侯晴与魏伶卿,堂堂上境九品级高手,竟然在擎天神山上摔昏了! 白水集有点懵,自从杀死了《清微榜》上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实力和排名前八的帝皇不相伯仲,没想到今日在甚至没有真正交手的情况下,仅是帝皇带起的气浪,就使得他轻易退败。 “好强!”白水集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强得离谱,“当初我也曾和玉阳帝皇法如一交过手,虽然厉害,但没有到这等无可匹敌的程度。莫非……刚才那阵气浪并不是三个帝皇所为?”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发现了一点怪异:三位帝皇起身时爆发的那道夺目的红光,似乎并不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也就是说,三人可能只是被大盛的红光映照而已。不过当时白水集眯着眼睛,看得未必真切。“如果红光大盛不是他们三人引起的,那爆发之处应该就是他们三人的身后。气浪迎面而来,也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他们带起的。他们之前一直围坐在顶台中央,又不许我们接近,难道是中央位置有玄妙?不行,我还得上去一趟!” 白水集活动了一下摔疼的四肢,再度开始攀山。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这里可是擎天圣山,也是祝融圣祖羽化天尊之地,又有异兽穷奇镇守,怎么可能是光秃秃的呢?否则穷奇还守卫什么? 刚爬了没多高,上方云雾中一个晃动的红点吸引了白水集的注意。“那是什么?”他加快了速度。 到了红点前,原来是穷奇的妖灵宝珠。估计是魏伶卿在摔落下山的过程中松了手,于是宝珠落在这里。不过此时,妖灵宝珠似乎被云雾所托,正悬浮在半空。白水集伸手去拿,妖灵宝珠却像是有灵性似的,“故意”躲开了,并且飘飘悠悠地飞走了。 白水集十分诧异,赶紧追了上去。可不管白水集速度多快,妖灵宝珠始终飘在他前方几丈,就是抓不着。“难道是穷奇的灵魂未灭,还要冲向山顶继续守卫积石山吗?” 忽而,由于白水集一直急于追赶妖灵宝珠,没有注意脚下山岩不稳,滚动的山岩将他摔了下来。他抬头看时,却意外地发现妖灵宝珠也停了下来,就像是在等待他似的。他起身向前,妖灵宝珠也再次往前飞。白水集终于明白了,原来穷奇的妖灵宝珠不是在“躲避”,而是在“领路!” “那个‘万灵’什么玩意儿的!”白水集联想到穷奇的临终遗言。 妖灵宝珠引着白水集上了半山腰云雾渐浓之处,停住了。白水集发现,这里有一道沟,沟里充满了雾气,没有岩石。他恍然意识到,这里正是他和萧天河最初遇到穷奇的地方。当时穷奇震起了山岩才形成的这道深沟。 妖灵宝珠轻旋了一圈,骤然坠落,冲进沟中去了,里面的雾气也霎时散尽,露出了一个洞口。 白水集深吸了一口气,钻了进去。 洞中一片漆黑,唯有妖灵宝珠散发红光照明。山洞倾斜向上,十分陡峭,似是另外一条登顶之路。白水集手脚并用,攀得很快。最终,头上出现了亮光,似乎到了出口。妖灵宝珠冲进亮光中不见了,白水集赶紧跟了上去。 一跃出了洞口,外面却不是意想中的山顶,而是另外一个更大的山洞。洞中雾气弥漫,但十分亮堂,不知道光是从哪来的。 妖灵宝珠又在白雾中飘了一小段距离,终于停止了,落回白水集的手里。前方朦胧之中出现三道诡异的红色光线。“那是什么?”他提戟在手,轻步接近。三道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三位帝皇! 此时他们三个正并肩坐在一面石墙前,头上的红光兽影依然还在。那三道红光光波曲折,似是激荡的闪电,如此也清晰地表明了来去方向——红光正是从石壁中射出,连接在三道兽影之上。三位帝皇似乎正在运功,头顶青烟直冒。白水集躲在洞壁拐角后面,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方,此时并没有兽影。 他们在干什么?石壁上似乎有雕纹,但雾气弥漫,距离又远,白水集实在看不清楚。忽而,地面传来一阵震动。这震动似乎是从石墙那边传过来的。三位帝皇与石墙之间的红光越来越亮,震动也越来越强。洞中响起了轻微的石壁摩擦声,石墙中央出现了一道红线。 “原来那是一道石门!”白水集心中惊叹。积石山内,石门之后,除了天尊元神还会是什么?想到这起“骗局”的种种,三位帝皇杀死穷奇的冷酷行径以及之后的恶劣态度,白水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在打天尊元神的主意。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白水集四下张望,却没找到适合放穷奇妖灵宝珠的“万灵”什么的。 这时,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吓了白水集一跳。石壁上的缝隙竟然合拢了。 “不要妄想节省功力,若不尽全力,根本打不开这石壁。”房瀚兴道。 “我可是尽了全力的。”步重芳道。 “我也是。”尚明弦也不肯承认。 “不管是谁,这次不要再耍心眼了,否则只会白白浪费功力。”房瀚兴说完,三位帝皇再次开始发功。 白水集眼见着石壁上的裂缝“不情愿”地越开越大,他决心豁出去了,为了守护天尊元神而死,也算是对祝融圣祖大恩的回报。 他刚要冲上前去,洞顶上方响起一个声音:“三位来这积石神山,怎么不叫上我啊?” 云雾中一个人影疾速坠地,落在三位帝皇身后。白水集连忙贴住洞壁,屏住呼吸。还好,洞中的雾气似乎让几位帝皇的感知能力变差,都没有发现白水集。他竖耳细听。 “你派了个大司马来闯长生宫,自己却悄悄尾随而至,果然精明。”这是步重芳的声音。 那人冷笑:“你不亦是如此吗?” “当然不一样。银熊戒乃是洪大司马自己找到的,他来长生宫是自愿。而柴大司马的皎猪戒却是你给他的,来长生宫是遵令。” 白水集知道来者是谁了,玉阳帝皇法如一! 总共八位帝皇,竟然来了一半。 “有什么区别?”法如一大笑,“不管是自愿还是遵令,不都是在前头探路的作用?若没有他们引出守山圣兽并探明其实力,估计你们三个也不敢贸然上山吧?” 房瀚兴道:“那又如何?他们又没死,而且穷奇最终还是被我们联手所杀。倒是你,打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休想!” “哎,大师兄,别这么说嘛,天尊元神只属于有缘之人。缘分未必在你们身上,也未必不在我身上。” 白水集眉头紧蹙,听他们的意思,的确是要抢走天尊元神。虽然法如一称呼房瀚兴为“大师兄”,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确实不好。 “当初你抢走了本属于我的兽神宝珠,今日你休想再抢天尊元神!”这是尚明弦的声音。 又冒出来个新词——“兽神宝珠”,白水集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什么? “呵,谁让你出手比我慢呢?如此小事,你居然一直耿耿于怀?再说你得的‘兽神宝珠’也不差啊!咱俩在《清微榜》上的排位不是只差一位吗?”的确,法如一排第四,尚明弦紧随其后排第五。 法如一又道:“天尊元神最终只能属于一个人,你们三个得手之后不也得彼此争夺一番,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我看你们三个开启这石壁都困难,还不如让我一起帮忙。” “如此也好。”房瀚兴竟同意了。 步重芳惊道:“房兄!” “无妨。你看他的相貌,可是年轻了不少?那是‘妖婴回元大法’的功效。” 步重芳轻笑一声:“呵,原来如此。” “何谓‘妖婴回元法’?”尚明弦问。 “你琅苍洲紧挨着玉阳洲,怎么连这点儿消息都探不明白?”房瀚兴解释说,“‘妖婴回元大法’是‘聚灵郎中’欧阳颇所创的一门邪功,受伤之后用此法可以借妖力催发躯体迅速新生筋肉,回复元气。在催生过程中,相貌会变得十分年轻。” 白水集心中一个长久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当初和欧阳颇对决时,他为何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很快站起来?当时欧阳颇变成了年少的模样,又说“多费了我好几颗妖灵宝珠”,看来就是用了这门邪功。 尚明弦道:“怪不得带个‘婴’,原来是‘返稚回春’之意,我还以为是指丹田中的元婴呢。” 步重芳却说:“你还是猜错了。据我所知,使用这‘妖婴回元大法’,除了高品质妖灵宝珠之外,还需要一个极为特殊的东西,类似于‘药引’之效,那就是不满周岁婴孩的骨头磨成的粉。” “什么?”尚明弦十分诧异,随即似是恍然大悟的口气,“难怪,难怪!早先曾有耳闻,说玉阳洲有大批婴孩被‘聚灵郎中’抓走,幸而最终被侠士所救,可是为了练此邪功?” “正是。救走婴孩的侠士是血骨坛麒麟总坛‘白龙’主事夫妇和手下的一干高手。” “好狠的心呐!婴孩不满周岁,就被割肉削骨?你还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尚明弦骂道。 法如一的口气却是满不在乎:“如此精妙的回春复元之术,可谓是危急关头的保命良方!试想,本该死的是你,用了此奇术之后,死的不过是个婴孩而已,相当于把婴孩的命续在你的身上罢了!” 尚明弦没好气地说:“别拿我打比方!丧尽天良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那你现在闯神宫、杀圣兽、夺元神的行径又有多光明磊落呢?”法如一反唇相讥。 “好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万一那些闯宫的人有人找到这儿来就麻烦了!”房瀚兴道,“法如一,你受过伤,还执意加入吗?” “当然!师父曾经说过:‘天尊元神有缘者方可得之。’倘若一会儿我争夺元神时落败,只能算是无缘。总之,我们先齐心协力打开这万灵石壁再说!” 白水集在一旁偷听了半天,听得真是心惊肉跳。最后四个关键的字钻入他的耳朵——“万灵石壁”!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万灵兽影 毫无疑问,穷奇弥留之际未能说完的“万灵”什么的就是指这座“万灵石壁”。可疑问随之而来,三位帝皇击杀穷奇就是为了能来这山洞里强行开启万灵石壁,而穷奇的妖灵宝珠就可以开启万灵石壁,难道穷奇的意思是要助几位帝皇一臂之力?那他们还打什么? “不对劲啊,穷奇作为守山圣兽,应当竭力阻止他人开启万灵石壁亵渎天尊元神才对……难道他的意思是告诉我妖灵宝珠的功效,让我务必藏好妖灵宝珠?似乎也说不通,三位帝皇明明发现妖灵宝珠在魏伶卿手里了,却没有要抢夺的意思,可见他们压根不知道穷奇的妖灵宝珠可以开启万灵石壁,击杀穷奇只是不想让他妨碍计划而已……可是偏偏妖灵宝珠又一路把我引到这儿来……穷奇的意思究竟是要我阻止还是要我协助?”白水集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万灵石壁前,四位帝皇已经联手发功。白水集探头窥视,只见那四人一字排开坐在地上,石壁再度发出红光射向他们头顶上的兽影,玉阳帝皇法如一头上的兽影是一只豹子。四人的天灵盖在冒着青烟,还能隐约听见“噼噼啪啪”类似木柴燃烧的声音。万灵石壁正在缓缓向两边打开。 随着石壁上的缝隙越开越大,那种“噼啪”声也越来越响,四位帝皇此时全身都在冒烟,身体竟渐渐离地而起,飘浮在一尺左右的低空。 白水集发现了怪异之处:万灵石壁发出红光的地方既不是一点,也不是像四位帝皇所坐位置那样的一排,而是没有什么规律的四个点。“万灵石壁上有雕纹,莫非与那有关?”白水集心中一动,“而且四个帝皇发功开启石壁,红光本应该是从他们射向石壁才对,怎么光芒反倒是从石壁发出来的?还有,红光为什么不连接在他们身上,而是连接着头顶的兽影?” 白水集决定冒一个险:靠近万灵石壁。也许一切疑问的答案就在石壁的雕纹之上。他贴着洞壁慢慢挪出来,蹑手蹑脚地向前走。还好,四位帝皇专心于开启石壁,估计他们也没料到会有人藏在洞里。 离得足够近时,白水集终于看清了雕纹,那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兽类浮雕!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长着角的,生着翼的,露着牙的,各式各样。既有常见兽类,也有不寻常的妖兽。怪不得石壁名叫“万灵”!此外,发出红光的四个点,正好是狮、虎、豹、鳄四兽之口! 原来如此,强行开启万灵石壁的方法是从对应的兽类雕刻吸取并承受某种压力,难怪四位帝皇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焦臭气味。 这时,石壁已经开至一尺来宽,但开启的速度明显减慢。四位帝皇的身体上下颤动起来,两扇石壁则左右轻微挪移,似乎双方在进行一场角力。四道红光不稳,四人头顶的兽影也若隐若现,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极限。 虽然一尺来宽的空隙已经足够一人侧身而入了,但四位帝皇却没人能进。一旦有人卸力,缝隙必然就要缩小,再说另外三人也不会容许有人独自行动的。 白水集此刻犹豫了,他要不要闯进去呢?他现在仍然未被发现,完全可以突然闪入石壁后的石窟,那样就能先于四位帝皇得到天尊元神了。可是,这样有违白水集的本意,他只是想守住天尊元神而已。看样子四位帝皇未必能打开万灵石壁,若是失败则最好,天尊元神无人能亵渎。可倘若四人最终打开了万灵石壁或是其中一人闯进了石窟,那还不如白水集现在抢先冲进去呢。 正当他踌躇期间,房瀚兴扭头对三位帝皇说:“到极限了,赶紧服丹!”就是这一侧首,白水集被他发现了:“有人!” 三位帝皇惊而回首,四人一起从空中落地,万灵石壁飞速合拢。还是房瀚兴反应最快,抽出武器对着缝隙抛了过去。“咔”的一声,石壁被剑柄给卡住了。好一柄宝剑,竟然没被石壁挤碎! 步重芳愣了一下:“房兄,你这有何用?这点儿空隙根本进不去人,一会儿不是还得重新运功开门?” 房瀚兴摇头道:“不。师父说过,开缝难,张缝易。石壁一旦合拢,妖力便会再次堆积,所以从闭合到开缝消耗的功力最多。“如此卡住石壁,一会儿至少能省下一半功力。我没有武器,这个家伙就交给你们了。” 步重芳对白水集叹了一声:“白公子,我敬你是个高手,本不想与你为敌,见你被吹下积石山,以为不会再来相扰,没想到你竟偷偷跟来此处。既然我们的秘密被你发现,你也休怪我们无情了。” “还啰嗦什么?杀了完事!”尚明弦抽出魔刀斩来,白水集挥戟招架。 法如一也亮剑攻来:“白公子,八木森林一战你我胜负未分,此番本该与你好好较量一番,只是一来你杀了我的心腹‘聚灵郎中’;二来此时我也不能因为你耗费太多功力,只好合力取你性命了。” 法如一这番话也是个提醒,尚明弦攻势稍减,喊道:“步兄,赶紧出手啊!房兄,你也别想着坐山观虎斗,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没武器就不能打了?放屁还能添风呢!” 步重芳瞅了房瀚兴一眼,亮出魔刀加入了战斗。 房瀚兴却道:“有你们三大帝皇联手,哪里差我这点儿功力?要想节省功力,就得速战速决,都不使全力的话,拖得久了反而消耗得更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老狐狸……”尚明弦心中暗骂,只得抖擞精神全力攻击。 白水集再厉害也没办法面对帝皇级高手以一敌三,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而且他在打斗过程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往万灵石壁方向瞟。不全神贯注戟法就松,戟法松了破绽自然就多,三位帝皇又是何等高手,被抓住破绽肯定结果不妙。短短片刻,白水集已经着了不少伤。 尚明弦见白水集频频望向万灵石壁,冷笑道:“你难道还想冲进夏神殿?连我们四位帝皇合力开门都极为艰难,你就别想了!” 房瀚兴闻言后,往石壁中间迈了一步。 “原来万灵石壁后面是‘夏神殿’。成败在此一举!”白水集心道。他的戟法陡然凌厉起来,在三位帝皇两刀一剑之中为自己打出一个空档,反身蹬洞壁跃起,窜向了万灵石壁。 房瀚兴就挡在缝隙前。毕竟白水集是个妖族,他是怀疑白水集也许会什么奇异的“收筋缩骨”之术,从狭小的缝隙中钻进夏神殿。见白水集正如他所料那般跃来,他凝聚功力于指尖形成剑芒,飞身上迎。 白水集却只是在空中侧过身而已,丝毫没有躲避或迎战之意。房瀚兴的剑芒戳进了他的左肋,鲜血飙飞。 白水集伸长手臂,触到了万灵石壁,但前冲的势头也停止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咳血不止。 “嘁,不自量力!”尚明弦轻蔑地收了魔刀。白水集已经重伤,剩下的就是一击之事。 “嗡”,突如其来的一声轰鸣,吓了众人一跳,接下来的事更让他们吃惊:万灵石壁竟然笼罩上一层红光,并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当啷”一声,房瀚兴的仙剑坠地的脆响,将几位帝皇从惊愕中唤回,他们喜出望外,暗暗准备,只等缝隙足够宽时冲进夏神殿。 唯有房瀚兴高兴之余略有一丝不安,四位帝皇联手都难以开启的石壁,为何会突然自行打开?想来应是与白水集刚才的怪异举动有关,他分明不会缩骨之术,却不惜受重伤也要接近万灵石壁,为何?房瀚兴抬眼在一片红光的石壁上寻找着解答,最终视线落在了石壁靠近顶部的一个雕纹之上。 那是一只生有双翼的“老虎”,不正是广莫穷奇么?那穷奇雕刻张着大口,口中嵌着一颗圆珠。“糟了!”房瀚兴心中“咯噔”一沉,“原来那家伙刚才频频瞅石壁是在寻找守山圣兽的雕刻!那口中的圆珠想必是圣兽的妖灵宝珠!” 几道身影近乎同时从他眼前闪过,他急忙呼喊:“小心!” 已经急红了眼的几位帝皇如何听得进去?三人已经冲到缝隙前,一起往内挤去,还出手推搡彼此。 突然,一股猛烈的罡风从缝隙中吹出,如同小刀一般,三人的脸上迸开许多细小的伤口,衣服也被切得片片乱飞,逼得他们只能后退,再不退就要被罡风给碎剐了。 怎么回事? 夏神殿内传出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山洞之中。那声音像是风啸声,又像是惊涛声,越来越响,震得让人有些发晕。石壁开缝到三尺左右就停住了,笼罩其表的红光也消失了,只剩穷奇那颗妖灵宝珠还在闪闪发亮。 陡然,惊天动地的呼啸声伴随着又一次罡风传来,这次终于能辨认清楚了,那是兽吼的声音!并且还不只一种,而是各种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雷霆万钧。大量红色光点从万灵石壁上涌出,霎时变成兽类虚影,千军万马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把几位清微界至强的高手都给吓懵了,下意识地抬手遮面,却无济于事,来自那些凶神恶煞兽影的攻击竟然都是实质性的,一时间,四位帝皇鲜血四溅,痛呼连连。 打,如何打得?那兽影成百上千,不计其数,全是虚影,四位帝皇劈刀斩剑,却没有一击命中。 躲,又能躲到哪里?山洞本来就不大,兽影又似有灵性,不管他们闪到何处,直追着疯狂抓咬,而且就算攻击得手,虚影也不消失。 逃,哪里逃得出去?四位帝皇并不知道白水集进洞的那个秘密入口,入口在洞壁深凹处的角落里,又有雾气遮挡,很难察觉,他们都是从山洞顶上通往积石山顶台的洞口跳下来的,长生宫内又不能飞行,要想离开山洞只能慢慢在洞壁上寻找附手踏脚之处往上攀,可眼下情势危机,哪有那个工夫? 打不得,躲不开,逃不了,四位帝皇狼狈至极,抱头鼠窜。 “天机”老者曾经说过,长生天尊统御万灵。如今这座万灵神壁关键时刻“显灵”,召出万千兽灵之影,正应其言。 在四位帝皇被打得落花流水期间,一直倒地未起的白水集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万灵兽影仿佛知道他是来守护天尊元神的。这下轮到他轻蔑大笑了:“哈哈,圣祖的天尊元神,岂是尔等心怀不轨之人可以亵渎的?” 因大笑时用力太猛,肋部伤口再度迸出血来,白水集感到一阵虚脱,房瀚兴那道剑芒怕是伤到内脏了。他仰天躺倒,暗暗长叹,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归宿了:“想我当初大逆不道,幸得圣祖开恩,留我一条性命。如今为守护圣祖元神而捐躯,也是理所应当……只可惜,未能有幸亲眼目睹圣祖元神……但愿我死后也能化为神壁上一灵兽影,千秋万世为圣祖大人守卫元神!惠儿,对不起,我要去了……”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白水集正缓缓闭上双目,最后一线朦胧之间,却发现夏神殿中轻悠悠飘出一团红色之物,散发着红光,包裹着红雾。其强大的威能甚至使得白水集精神一震,原本正在流逝的生命力似乎也一下子回来了不少。 白水集支撑起上身,那团红物轻轻环绕他的头飞了一圈,最终停在前额处。忽而,红光收敛,红雾收缩,原来红物其中只是一个弹丸大小的小球。红光和红雾都被小球表面的道道裂纹所吸收,最终小球突然爆裂开来,显出一头异兽虚影。 那异兽头大身长,脖颈上长着一圈长鬃,红色鳞片覆满全身,两耳朝天,耳垂却长至膝处,爪下火焰腾腾,双目却透出锐利金光。异兽往前扑来,竟没入白水集体内,消失了。白水集顿时感到一股澎湃的妖力在经脉中奔腾,肋上的伤口也不疼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蓦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已经痊愈如初的肋部,攥紧了拳头,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圣祖的天尊元神!”他激动不已,刚才那个异兽,正是祝融圣祖本体的虚影! “想不到时隔数百年,我竟然再次得到了圣祖大人恩泽!”白水集对着缓缓合拢的万灵神壁跪下伏拜,五体投地,虔诚叩首。 “咚”的一声,万灵神壁沉重地合上了,洞中飞旋的万千兽灵虚影也随之消失。白水集起身看看四周,四位帝皇已是遍体鳞伤,不省人事。 白水集走到法如一身前,冷冷地注视着,自言自语:“这个丧心病狂的帝皇,居然也有今日。”他正要出手结果了法如一,却忽而心生一念:“我体内有太阴冻气,而圣祖大人的元神却是火属性妖力,冰火不容,该不会……”他赶紧催动妖力试了试,还好,太阴冻气丝毫不受影响,天尊元神好像只是大大增强了他的妖力而已。 “不愧是圣祖元神,就是比妖灵宝珠厉害多了!”白水集感慨着,再度对着法如一伸出手来。 “住手!”上方又有一人从天而降,“你不能杀他。” 这声音竟是“天机”老者。 “如你吉言,我果真与这长生宫有缘。”白水集道。 “你炼化了长生天尊的元神了?”“天机”老者的语气似乎是没料到这个结果。 白水集挠了挠头:“应该算是吧。” “天机”老者却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常说‘一切皆有定数’,看来‘定数’也并非不可改变。既然你已经得了这长生宫里最珍贵的宝贝,就不要再下杀手了,毕竟他们没有伤到你。” “没有伤到?”白水集大声嚷嚷,“你又知道什么?我刚才差点儿被房瀚兴给捅死!” “万灵神壁上的穷奇妖珠是你镶上去的吧?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受伤。”“天机”老者一语道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因为你拼死开启万灵神壁,才得到了天尊元神,从而恢复了你的伤势。因果循环,却又难分因果,想来这也是不可确定的‘定数’之一吧。” 白水集根本听不懂“天机”老者玄之又玄的话,他指着法如一道:“其他三人就算了,这个家伙可不是个好人,甚至还残害婴孩,你护他作甚?” “天机”老者回答:“当初八人化得兽神宝珠已是命中注定,如今四方未稳,中方天地相离,尚未到他死的时候。是正是邪,只是他个人乐善好恶所致,与天伦地理无干。”这番话说得更是莫名其妙,白水集哪里明白? “我不管你那什么‘天伦地理’,今日可谓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定要杀了他,为‘黄狼’主事报仇!”白水集说完,挥戟斩下。 “天机”老者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澎湃的功力,激荡甚至将刚炼化了天尊元神的白水集给推飞至洞壁上。 “天机”老者果然厉害!他说:“‘黄狼’之死乃是因为他气命已近,合该由此大劫。即便法如一没有杀他,他也活不了的。” 白水集并没有受伤。他有种感觉,“天机”老者刚才释放的功力激荡与萧天河、何天遥的本气、始气激荡十分相像。虽然白水集不知道“天机”老者是如何做到把人震开却不伤人的,但他清楚,这次是肯定杀不了法如一了。 “长生宫之行已经结束了。”“天机”老者轻轻一挥衣袖,四位帝皇慢慢飘起,他们五人一起向着洞顶升去。 “且慢!我们进入长生宫之后,入口明明消失了,几位帝皇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进了长生宫,并且还悄然登上了积石山顶,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白水集大声喊问。 洞顶云雾之中传回一句话:“是我让你来这里的,可惜算来算去,我唯独没有算到的,也是你……” 第七百四十六章 接二连三 神秘的“天机”老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消失在洞顶的云雾之中。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天机”老者没“算”到他,为什么之前又说他和长生神宫“有缘”呢? 不过,眼下白水集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穷奇只说萧天河不在长生宫,那他又在哪里?”白水集着急出去,下意识地蹬地而起,一团烈火生于脚下,他的身形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霎时冲破了洞顶云雾,从积石山顶的洞口蹿上了高空。 这速度把白水集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能飞了。低头看看,脚下那团烈火依然还在。“想必是天尊元神之故……”他继续飞高,俯瞰神山,长生宫全境尽收眼底。 此时,笼罩在氤氲雾气之中的积石山已不再闪耀那红色“宝光”,整座山灰蒙蒙一片。白水集当空跪下,双手抱拳举过额顶,口中喃喃祷念:“冒闯神宫,执意登山,最终意外得天尊元神,致使神山失去灵韵宝气,还望祝融圣祖宽恕。” “嗡”的一声,积石山就好像在回应白水集一样,发出一声沉闷又奇怪的鸣响。紧接着,雾气中的山“动”了起来,山顶的岩石接连向山下滚落,响若奔雷,地动天摇。偌大的一座积石山,顷刻之间竟坍塌成一片,惊得白水集连连呼道:“罪过,罪过!” 最终,祥云瑞气也随着山崩而散尽,积石神山不复存在,唯有那座“万灵壁”依然矗立在石堆之中。 白水集心痛不已,没想到失去了天尊元神之后,整座神山都为之崩塌。“萧天河说过,积石山是南方的‘擎天柱’,而且还‘贯穿三界’,但愿不要因此而生出什么麻烦,否则我的罪孽可就大了……”正在难受之时,石堆中忽然亮起的一个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光点在万灵壁的后面,似乎本是“夏神殿”中的东西。白水集连忙落下,翻开碎岩,从缝隙中捡出一件奇怪的物体。 这是一块扇形的“石盘”,盘面从窄端到宽沿分为等宽的五条弧形环带,最内圈的弧带正中刻着一个“南”字,外围四条弧带又分别纵分为二、三、四、五格,总共是十四格。按照字的方向,这个“石盘”应该是外圈为下,窄端为上,十四个格子中靠右下的两格正闪闪发亮,刚才白水集在空中看到的光点正是这两个格子。 这个“石盘”的触感也很怪异,凉冰冰的,像石不是石,像铁又不是铁。“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白水集拿着“石盘”颠过来倒过去观察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罢了,等以后再慢慢研究。”他把“石盘”揣进衣襟,向着石堆最后拜了三拜,腾空飞起。在刚才下落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在坍塌的积石山后面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一团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雾气漩涡”,和进入长生神宫的“入口”一模一样。那里想必就是“出口”。 白水集特意在长生宫内绕飞了一圈,一起进入长生神宫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莫非‘天机’老头把他们一起带出去了?”带着疑问,他飞进了那个“漩涡”之中。 和进入长生宫时恰好相反,从光明到黑暗,白水集从半空坠落,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之气的地下石厅。他的眼睛都还没适应周围的昏暗,一道寒光就迎面劈来,白水集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架住了那道寒光。 那是一把长剑,挥剑之人披着斗篷,蒙着面罩,看不到模样。他将剑抽回,白水集的手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飞。 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多谢!” 白水集侧首,看到了后面狼狈不堪的夏侯晴。她浑身是伤,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正气喘吁吁地面对着数个蒙面人。刚才那一剑本是斩向她的后背,却意外地被白水集挡住了。 不止夏侯晴,周围还有魏伶卿、“宝珠”、张崇武、伍宗言、柴弘义,每个人都在被数名蒙面高手围攻,情况比夏侯晴好不了多少。 “怎么回事?”白水集挥起青龙戟加入了战斗。 “不知道!”夏侯晴道,“清醒之后,大家就已经在长生宫外了。一睁眼,面前就是这些蒙面高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生厉害!” “你们是什么人!”白水集喝问对手。 那人毫不理睬。 “没用的,我们早就问过了,这些人好像听不见似的!”另外一边魏伶卿早已焦头烂额,向白水集这边靠了过来。 白水集无意间瞥见不远处洪潮生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洪潮生可是太玄洲大司马,可以说是步重芳麾下头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竟然也不敌这些蒙面高手! 白水集更着急了:“你们看到萧天河了没有?” “没有。只有我们七个,洪大司马死得可惜,尚未清醒就被一剑斩掉了头颅。张、伍二位掌门以及‘宝珠’也因为刚苏醒后气弱体虚,来不及躲闪而受了重伤。”魏伶卿与夏侯晴与白水集背靠背,三人面对着五个蒙面人。 另外一边,两位掌门和柴弘义、“宝珠”也聚在一起,四人被九个蒙面人包围。“宝珠”的状况非常不好,腹部被破开了一个大伤口,他不得不捂住伤口单手抡锤。柴弘义则更惨,只剩下一条左臂,右脚还被削掉了半只,已经站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 “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伍宗言忿恨道,“普天之下有几个高手能将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是八大帝皇不成?” “八大帝皇也只有八个人,可这都十四个了!”张崇武边打边道。 四个人被迫再次分开,敌人的实力不仅高强,联手作战还颇具章法,人数恰好是二比一。失去了同伴的照应,腿脚不便的柴大司马没多久就被锐剑穿心,从前到后扎了个通透。攻击他的两个蒙面人立即去协助其他同伙,可谓冷酷至极。 “宝珠”靠着一柄锤勉强抵挡,一步一步被逼至墙壁前,退无可退,面对三位强敌的猛攻,他又能坚持多久呢?随着手腕着伤,仅剩的这柄“双龙锤”被挑飞。“宝珠”情知难逃一劫,闭目迎接死亡的来临。可耳旁突然风动,一声怒喝,一道巨大的刀影冲破了他身旁的墙壁,把正下杀手的蒙面人连人带剑一起击飞。 刀影收回,恢复如常。只见此刀怪异,长约六尺,刀身前半分成上下两叉,各自成刃,两刃尖端附近有几道刻纹,寥寥数“笔”却勾勒出猛虎之形。 “半垂刀!”“宝珠”惊呼。见到这把刀,也就知道持刀戴笠的那人是谁了,“步皇!” 另外一边,一抹幽蓝光影从石厅另一边的通道内杀出,替伍宗言解了围。那抹蓝光轻盈飘逸,像是一条柔纱飘带,在昏暗之中来回飞舞。“水心剑!房皇也来了!”伍宗言激动地呼喊。 接着,又有两道人影从石厅顶部的开口落下。“太衡刀!华铤剑!是尚皇和法皇大人!”等来了救星的张崇武无比兴奋,对两位帝皇也加上了“大人”这个江湖人士不常用的敬称。 两位掌门和“宝珠”并不知道四位帝皇去过长生神宫,还以为是特意来救。 夏侯晴和魏伶卿之前只见到了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三人,但并不知道后来积石山石窟中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法如一也来了。 只有白水集感到莫名其妙,四位帝皇不是被“天机”老者给带走了吗?他们不久前还昏迷不醒,怎么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天机”老者又在哪里? 有了四位帝皇加入,战局立即发生了转变。这些高手平时也没大见过帝皇出手,更没见过四位帝皇一起出手,效果非同一般。光是他们四个,就已经打得那群蒙面高手节节败退了,让几位高手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八大帝皇,果然厉害!” 白水集简直是一肚子疑问,四位帝皇在积石山窟中时,似乎没有这么厉害。难道当时是因为强开万灵神壁而耗费了大量功力? “何人胆敢在我雨田宗地下闹事?”石厅顶上又落下来一些人。为首的正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他身后的几人也穿着紫色长衫,看来雨田宗高层人物全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连掌门,你在这底下石厅里可是藏了一手好勾当啊!”张崇武讥讽道。 “原来是张掌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连圣谦装作毫不知情。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四位帝皇还在奋战,其他人怎可袖手旁观? 连圣谦当然也认出了四位帝皇的武器,二话不说率领着雨田宗高手加入了战斗。看来那些蒙面高手确实和雨田宗无关。 本来战局就已经占优,这下人数也超过了对方。蒙面高手们似是得到了命令,突然一跃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出去。四位头戴斗笠的帝皇如流星赶月,紧追而去。剩下一干江湖高手面面相觑。开口距离坑底的高度可是近七丈,蒙面高手们和四位帝皇竟然不用飞的,而是直接跳上去,实在是惊人。 “连掌门,你宗内弟子已经亲口承认,你在这地下石坑中以人尸饲妖,还有什么好说的?”伍宗言指着尚未腐烂的两具尸体道。 “伍掌门未免太危言耸听了。我直至今日听见地下响动才找到地下秘道,从而发现这座石厅。那两名人是我雨田宗弟子不假,可已经死无对证。”连圣谦依然在狡辩。 伍宗言冷笑道:“笑话!在场的诸位高手都是见证。” 连圣谦慢慢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我无话可说。” 伍宗言和张崇武对视一眼。张崇武斥道:“雨田宗可是仙道第二大宗,你身为宗主,竟然做下这等邪恶行径,如今无可抵赖居然还恬不知耻?” “仙道第二大宗……”连圣谦忽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整个石厅中都回荡着他猖狂的笑声,“用不了多久,我雨田宗就将是天下第一大宗了!” 张、伍两位掌门齐齐啐了一口:“狂妄!” “等你们冰鹤、炎鸦两宗因为宗主横死,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之时,我雨田宗自然就是天下第一大宗!”连圣谦一改平日的谦恭有礼,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凶神恶煞,满脸阴狠。那些雨田宗的高手也都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哼,再也装不下去了么?”张崇武两指点剑,暗运功力。 局势风云突变,刚才还是同方战友,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敌人。一边是毫发无伤的雨田宗一干好手,一边是几乎个个挂彩的江湖高手。“宝珠”已伤重得无法再战,“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满身血污,白水集状态最好,他本不愿卷入宗派争斗之中,更不愿助战张崇武那样的小人,可是连圣谦的所作所为实在天理难容,现在更是有将这些江湖高手一网打尽的态势。 张崇武已和连圣谦交上了手。两人在《清微榜》上一个排名十五,一个排名十九,本该旗鼓相当,可张崇武发觉,连圣谦不仅性情大变,实力居然也变强了! “这家伙难道以前一直在藏拙?”双方过招几十回合之后,张崇武愈发感觉力怯,他不好意思喊白水集相助,只得叫伍宗言:“伍掌门,速来助我!” 那边伍宗言正和雨田宗高手打得难解难分,如何腾得出手来?这一干雨田宗高手也十分强悍,个个都有不亚于连圣谦的本事,而且每个人的气势都是如狼似虎,残暴非常。 很明显,这群人修习了某种大幅增强实力的邪功。看到他们展现出与那个“怪物大寨主”相似的凶狠神情,雨田宗“以尸饲妖”的目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雨田宗一方本就人数占优,实力又这等强劲,连“宝珠”都不得不强撑着加入战斗。张崇武和伍宗言此时真是懊悔万分,为何非要在这伤体未愈之时,在这不为人知之处声讨连圣谦呢?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如他所言,两大宗主横死当场了。 雨田宗的高手们显然都清楚,白水集是几人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所以四个人一起来夹攻他。白水集感觉,这四个敌人的实力已和四位帝皇相差无几,他只能且战且退。 “白水集!”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喊,他惊喜回首,萧天河正站在通道口。幸好他是从之前挖出的地道返回石坑的,重新挖开填土又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没和那些蒙面高手撞上。 围攻白水集的四人中有一人立即攻向了萧天河,白水集凝出一道冰柱阻挡。由于担心萧天河有失,他一把将萧天河推回通道内,自己则挡在了通道口前。 石厅中间坑底,张崇武已被连圣谦刺中了好几剑,虽未伤到要害,但已经撑不住了。连圣谦高声怪笑:“今天你们都得死!” 夏侯晴那边的情况也十分不妙,连白绫都被切断了一根。魏伶卿的符咒所剩无几,浑身是血。至于“宝珠”,已经躲进了另外一条通道。 可那条通道是死路,如何逃得出去?连圣谦怪笑之后,通道尽头的墙壁突然“轰隆”一声被破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迎面一掌就将“宝珠”拍飞。“宝珠”撞在了追杀之人的剑锋上,奄奄一息。 石厅中的人只听见巨响,却不知通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接着,白水集身后的通道也爆发出一声巨响,未等他回首,萧天河就惨叫着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了白水集背上。 白水集大吃一惊,立即抱起昏迷的萧天河,不顾身后数剑攻来,蹬着石壁跳到了远处。 检查萧天河的伤势,只见胸前有几道抓痕,伤口血肉模糊,隐约可见断裂白骨。真是难以置信,萧天河躯体的坚实程度白水集再清楚不过,连八品级高手都未必能伤得了他,打伤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侧目一看,从通道中冲出的身影高一丈有余,体表满是青筋,身上生着许多骨刺,这又是一个与“大寨主”外形相似的怪物!从另外一条通道中走出来的也差不多模样,好个连圣谦,饲育的怪物竟然不全在这座石厅之内,在别处还藏着两个更厉害的! 萧天河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这彻底惹恼了白水集。怒从心头起,白水集只觉得胸膛一阵热血翻腾,霎时全身涌出一股磅礴之力,似要冲破体表,手中的青龙戟强烈震颤,双臂仿佛有翻江倒海之力,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白水集挥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的一戟! 这一戟带起的根本不是风啸,而是仿若万兽咆哮之声,戟尖扫过之处,点点红光化为兽影,好像有灵性一般,向两只怪物以及雨田宗的那些高手席卷而去。 白水集自己也愣了,这不是万灵壁上的兽影吗?之前在积石山石窟内,就是这些兽影将四位帝皇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次比前番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圣谦等人看得见却摸不着,可兽影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过,白水集的妖力同时也在大量消耗。 雨田宗的几人被兽影追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冲进了通道内,万千兽影紧随而入。白水集深厚的妖力居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消耗殆尽。随着通道内红光乍现,一声惊天巨响,气浪翻滚,通道的半边墙壁都被震塌了,里面的人已化作一滩烂泥。白水集也支持不住,陷入了昏迷。 那两头怪物则被兽灵“啃”得千疮百孔,在最终的爆裂中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在江湖高手们惊愕的目光中,似乎白水集才是真正的“怪物”。 第七百四十七章 雨田之覆 石坑底部腐烂的尸堆之中,摇摇晃晃地站起一个身影。连圣谦居然还没死! 白水集已经昏迷,其他几人伤势太重,不得不聚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连圣谦。 连圣谦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也是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血染满身。若不是最后兽灵虚影爆裂之时他机智地躲进了腐尸堆,怕也是和那两头怪物一样的下场。 两头怪物和死去的那些雨田宗高手是连圣谦多年来悉心培养的成果,他本来信心十足,觉得一定能将这一干洞悉了自己秘密的高手一网打尽,没想到最终却全部栽在了白水集一个人手上。如今他孤身一人,硬拼的话,未必是对面那四个人的对手。他心生退意,踉跄了两步,蹬地而起,从石厅顶部的开口逃了。 四人纷纷松了口气,他们的伤势已不容去追。张崇武和伍宗言原地坐下,服下丹药开始疗伤。夏侯晴与魏伶卿又布下一个简单的恢复法阵。 “‘宝珠’呢?”夏侯晴环视左右,没发现宝应门第一高手的身影。 “被那堆石头给埋了。”伍宗言指了指坍塌了半边的通道,“放心,那家伙骨头硬着呢,死不了的。” 张崇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白水集身前,对准他的左胸,一剑戳下。 仙剑在下落过程中被夏侯晴的白绫给缠住,拉歪了,剑锋戳在了地上。“你干什么?”夏侯晴怒目而视。 “这等实力凶悍的妖族,此时不杀,更待何时?”张崇武松开仙剑,又探指抓向了白水集的喉咙。 这回挡住他的是魏伶卿:“今日接连遭遇蒙面高手和雨田宗高手,若非白公子,我们怕是都要死在这里。张掌门不去追杀那个要害人的连圣谦,却要杀死我们的救命恩人,好一个恩将仇报啊!” “你们该不会以为白水集出手是为了救我们吧?”张崇武冷笑不止,“那是大敌当前,他不得不出手自保而已。若是凶险威胁不到他,他肯出手相助我们才怪呢!你们好好想一想,在长生神宫之中,我们被那头守山妖兽攻击之时,他为何不用刚才那个绝招?” 这话听着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 伍宗言当然又是站在张崇武这边,附和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妖族,你们觉得他清醒之后,难道不会杀我们灭口?” “妖族又如何?”夏侯晴反驳,“他和萧公子不是照样成为了挚友?” 魏伶卿亦道:“他清醒之后若真要灭我们的口,那是他不仁。现在他不省人事,尚不能确定,我们不可无义在先。” “哼,妇人之仁!等确定他有杀心的时候就晚了!”张崇武讽刺道,“就凭他刚才那个绝招,咱们谁能逃得过?” “那他刚才为什么不顺便把我们一起干掉呢?由此可见他对我们并没有杀心。”魏伶卿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张崇武无以辩驳,却依然死鸭子嘴硬:“也许是妖力不够呢?总之这等实力高强的妖族,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夏侯晴轻蔑地笑道:“我看张掌门是惦记上他那颗妖灵宝珠了吧?”张崇武的功力属性为水,白水集在对付穷奇时展现出的雄厚冻气让他垂涎已久了。 “是又如何?你们休要拦我,否则别怪我翻脸!”张崇武的性格就是如此乖张,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我在,你休想!”夏侯晴挡在了白水集身前。 伍宗言持刀站起身来:“嗜杀成性的‘踏月仙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莫不是看上这白水集了?” “笑话!当初她可是对自己的相公都下得去手!”张崇武故意揭人伤疤。 伍宗言则配合着阴阳怪气:“你不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魏伶卿实在听不下去了:“二位掌门的身份德高望重,怎能如此污言恶语地损人?” 夏侯晴气得微微发抖,不再和两人做口舌之争:“要动手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四人之所以打了这番嘴仗,其实是在争取时间暗暗恢复功力。眼下双方都没有把握能击败对手,所以尽管气氛剑拔弩张,但谁都不轻易动手。 也许是因为恢复法阵的功效,萧天河清醒过来,见两位掌门气势汹汹地端刀举剑,夏侯晴与魏伶卿护在白水集身前,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对两位掌门道:“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岂是君子行径?”说完,他将白水集抱起。 “别走!”张崇武挡在了他身前。 “闪开!”萧天河双目中陡然透射出凌厉的气势,一股本力激荡将张崇武震退。 张崇武惊愕于此,不敢再阻拦。 萧天河在四人的注视下御刀升空,离开了这座地下石坑。 “他不是才玄境六品吗?如此雄厚的功力激荡是怎么回事?”张崇武难以置信。 “玄境六品又如何会飞?”伍宗言和张崇武大眼瞪小眼。 “若没有些本事,他怎能下到黄泉渊底?白水集那等实力高强的妖族又缘何与他结为至交?”魏伶卿道。 “那个小子……他先是在积石山上神秘失踪,我们出长生宫清醒之后都在这座石厅之中,他却从通道里过来……而且不论是长生宫的位置还是积石山的攀山路径,都是他发现的,莫非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伍宗言越说越觉得可疑,“他在长生宫中消失的期间,一定有某种际遇!” “不管是什么际遇,那都是他的造化。”“宝珠”从碎石堆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张崇武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命硬的家伙。” “我们虽然有幸进入长生神宫,却是毫无机缘之人。”“宝珠”叹道,“‘丞空’拼死护住珍戒,我却没能为宝应门争得任何宝贝,实在是有负所托呀!” “看看那两位大司马吧。你能捡回一条命已算是万幸了!”张崇武抛下一句话,和伍宗言一起御器飞了上去。 “‘二小姐’,多谢你的替命符。”“宝珠”道。原来之前关键时刻,魏伶卿及时塞给他一张替命符,“也谢谢你们的恢复法阵。以后若有用得上我‘宝珠’的地方,尽管说。” 魏伶卿神秘地笑了笑:“也不用以后了,就现在吧。我一直很好奇,‘宝应五天丞’成名已久,可江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们的真名,” “宝珠”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其实‘宝珠’就是我的名字,我姓‘訾’,‘此’、‘言’之‘訾’。其他几人请恕我无权相告。”言罢,他向二人拱了拱手,捡回了自己的两柄双龙锤,飞离了石厅。 “‘訾’,这个姓倒是不太常见……”魏伶卿踱了两步,“我记得很久以前,江湖上有一位有名的高手,也是姓这个‘訾’……” “‘阴阳司’訾玉华,本是景钧帝皇坐下第一侍卫,据说后来与一位仇家旷日持久地大战了十天十夜,最终你我相伤而死。有些人认为,若是此人不死,《清微榜》十大高手必有其一席之地。”夏侯晴道。 “宝应门编撰《清微榜》是在景钧洲升上天界之后,否则景钧帝皇必定也将占据榜上高位。前十高手,帝皇占其九,看来那訾玉华的确很厉害。” “毕竟是已死之人,我也只道听途说罢了。” “那他的仇家必然也是个顶尖高手咯?” “关于他的仇家倒是没有什么传闻……先不说这个。魏道友,我此番应你之邀加入长生宫之行,虽没有达成预期的结果,但已然尽力而为。还望你遵守承诺。” 魏伶卿笑了笑:“放心,我‘四圣天师’向来一言九鼎,决不食言。我回去之后立即誊抄一卷副本。两个月之后,太玄洲煌明城‘心逸轩’见!” 夏侯晴面露喜色:“一言为定!”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最终还是魏伶卿忍不住先开口:“夏侯道友,你先走吧。我伤势过重,此时依然气虚,还是疗伤片刻之后再走。” 夏侯晴紧盯着她的双眼须臾,忽而笑道:“看来你也注意到了。你我都是阵法高手,何必相瞒?” 魏伶卿也笑了:“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而后她正色道:“两位‘大司马’死时有些蹊跷,那两道淡淡的白气不知是何物。” “当时你我二人的法阵有好几个,各色武器的寒光更是让人眼花缭乱,那股白气很难察觉。即便看见了多半也会误认为是法阵之效。” “洪大司马死时,白气升起向西北方向飘远,最终没入石壁消失了。”魏伶卿来到坍塌的通道口附近,检查着石壁,“柴大司马死时我却在鏖战,没有看清白气飘去了哪里。” “往北飞了。”夏侯晴十分肯定,“我当时就在他身旁。”她来到石厅北壁前。 两人检查了许久,没有发现石壁有任何异样。“其他人死时皆无此状,看来那白气与这座石厅没什么关系。”魏伶卿道,“还是探查一下尸体吧。”她来到洪潮生尸体前。洪潮生是她的好友,她对着尸体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剑剖开了尸体的腹部——白气正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依然一无所获。 魏伶卿一挥衣袖,将三具尸体装进了储物法宝,其中除了两位大司马的尸体之外,还有被封阵所困的“大寨主”的尸体。封阵撤除之后,“大寨主”那几段残躯没有再聚拢重生,看来是死透了。 “白气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还想研究一下这怪物复生的秘密,也好为将来再次与连圣谦为敌做万全准备。”魏伶卿解释道。 “幸亏白公子的那个绝招把雨田宗一干高手和两头怪物都炸成了肉泥,否则也和这怪物一样一个劲儿的复生,怕是封都封不过来。”夏侯晴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她踏上白绫,往石厅顶部飞去。 魏伶卿飞走之前还特意到坑底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小洞已经消失了。 …… 再说萧天河这边。抱着白水集返回地表之后,发觉原来这里正是万青殿之下。一股凉风袭来,带来阵阵血腥之气,四周到处都是雨田宗弟子的断颅残体。也许是血腥气刺激了嗅觉,白水集清醒过来。 萧天河大喜,白水集示意自己无事,只是妖力耗空有些气虚罢了。服下一颗丹药,很快气色就好了许多。 头顶演武圆台上,交战之声正紧。忽而飞下几道人影,两人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连圣谦。 怪了,连圣谦之前分明在“万灵虚影”中吃了大亏,此时身体竟完全复原了! 连圣谦的对手则是两个蒙面高手,三人打得不可开交。其他演武台上,还有数位蒙面高手正在杀戮雨田宗弟子,惨叫连天,血流成河。 沼泽轻雾之中,依稀可见雨田宗连上天际的数座高楼顶上,四位帝皇也分别与蒙面高手鏖战。原来那些蒙面高手冲出地下石厅之后竟然没走,而是将雨田宗变成一处杀戮之场。 萧天河与白水集肯定是两不相帮,连忙找一隐蔽之处藏身。 雨田宗的高手都被白水集一招灭了,宗里这些弟子如何是那些蒙面高手的对手?连圣谦想救也分身乏术,被两位蒙面高手缠得死死的。雨田宗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一个也不剩。 在最后一名雨田宗弟子身首异处之后,蒙面高手们像是得到了命令,纷纷抛开对手,往宗外而去。连圣谦见全宗弟子死得一干二净,急红了眼,自然是紧追不舍。他们的速度惊人,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的雾气之中。 “那些蒙面高手是什么来路?”萧天河问。 “不知道。”白水集抬头仰望,四位帝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似是自言自语:“居然突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强得可怕的高手,江湖纷乱,暗流涌动,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哈哈,雨田宗今日就从江湖上除名了!”不远处传来了张崇武的笑声。雨田宗一灭,再也没有宗派能够威胁到冰鹤门“仙道第一大宗”的地位了。 “想不到连四位帝皇都拿不下那些蒙面高手。”伍宗言道,“就是不知道那些高手为何要杀雨田宗弟子。” “管他呢!雨田宗自掌门连圣谦以下,都与那邪功脱不了干系,人人得而诛之。那些蒙面人也算做了件好事。”张崇武道,“此番长生宫之行总让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以后必定要寻那个’天机’老头好好理论理论!” 伍宗言点头道:“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回去真得好好理一理。还有,珍戒有八枚,可开启长生宫只用了‘二小姐’和我的这两枚,连地图也只用了两幅,那剩下的六枚戒指有什么用呢?” 张崇武心念一动:“你还记不记得’天机’老头说过的那个故事?他说‘四大妖灵魂升真,化为四方天尊’,若按照两枚珍戒开启一方神宫的比率,东、南、西、北四方恰好需要八枚珍戒!” 伍宗言惊道:“张掌门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三座‘长生神宫’?” “没错!只是未必叫‘长生’之名。走,我们立即去找那个’天机’老头!”两位掌门急匆匆地飞走了。 暗处,白水集对萧天河道:“我以为那张崇武只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没想到还挺睿智。” “不仅‘睿智’,还一肚子坏水。你不知道,刚才在地下石厅,他们俩还打算趁着你昏迷要你性命呢!”萧天河对这两个掌门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厌恶。 “我可是救了他们的命呢,居然恩将仇报!”白水集气愤地挥舞着拳头,“早知道就用那招把他们也给灭了!” “什么招?”萧天河有些莫名,他和白水集昏迷的时间正好错开了。 白水集道:“伍掌门说的没错,‘此行发生的莫名其妙之事太多了’,我看咱俩也得好好谈谈。” 这时,“宝珠”、夏侯晴与魏伶卿先后从地下飞了出来。三人见满地都是尸体,自然也查探了一番。 白水集与萧天河不动声色,趁着三人忙碌时,悄悄离开了雨田宗。 “那个魏伶卿……”萧天河欲言又止。 “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也不坏。”白水集接话道。 “确实。刚才你昏迷时我还未醒,若不是夏侯晴和她一起护着你,你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可是,她又为何要对我施展媚术呢?” “搞不好她是真的钟情于你。记得吗,在煌明城时,她曾想收你为徒来着。” “哪有靠媚术来追求感情呢?那不叫‘钟情’,叫‘魅惑’。” “可是她用真情的时候你又不肯答应,所以就只好用媚术了呗。唔,没错!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堂堂男子汉自然得对人家一个姑娘负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白水集振振有词。 萧天河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以她那样一个高贵、淡雅的身份,怎么可能用这种蹩脚的方法?我觉得她一定有其他的目的。罢了,越想越纠结,慢慢走着瞧吧。” “你的伤好像没事了,看来不算多重啊。”白水集瞅了瞅萧天河胸口已经干涸的血渍。 萧天河自己摸了摸,疼痛感已经消失了,伤口也愈合了不少,这完全是体内那颗火灵珠的功劳。火灵珠中的两股红雾在他陷入昏迷之后,自行涌出为他疗伤。若没有红雾疗伤,区区一个恢复法阵又如何能让重伤及骨的萧天河清醒过来? “你可知我在长生神宫消失的期间去了哪里?”萧天河正要向白水集讲述自己的奇妙经历,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人正趴在沼泽水洼之中。 第七百四十八章 百臂金刚 沼泽中伏面向下的人居然就是雨田宗宗主连圣谦,一个《清微榜》上排名第十七,并且修习了邪功的高手。 水洼里虽然有些血迹,但并不多。白水集与萧天河对视了一眼。尚不能确定连圣谦究竟死了没有,于是两人警惕地慢慢靠近。 白水集用脚轻触,连圣谦依然一动也不动。大胆将他翻过来一探鼻息,果然是死了。两人上下检视一番,最终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仅有小指粗细,却贯穿了连圣谦的身躯。这正是导致他死亡的伤口,如此细小,难怪离得远时发现不了呢。 从伤口的大小判断,应是利箭所伤。能够贯穿身躯,说明利箭速度极快,力量也很大,应该是在很近的距离射中的。可是,附近并没有发现箭支。更奇怪的是,连圣谦刚才追出雨田宗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看看他的神情,惊恐万状,像是见着厉鬼似的。”萧天河道。 “他自己那模样都快变成厉鬼了!”白水集说,“这么厉害的家伙,居然被一击毙命。杀他的人真是强得离谱。” “你觉得是那些蒙面人杀的吗?” 白水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那些蒙面人没这么厉害。否则恐怕我们在地下石厅时就遭殃了。” “我也认为不是。”萧天河分析道,“尸体冲着雨田宗的方向趴倒,说明连圣谦死前正在往回逃命。后背和前胸伤口的凹凸也表明他是背后中箭。结合他脸上的惊恐表情,可见他是遇上了极其可怕的敌人,在转身逃命时被杀。” “那为何只有他一个人死在这里呢……”白水集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是啊,还有四位帝皇追着那些蒙面人呢。” “那几个不是四位帝皇。”白水集语出惊人,“尽管武器一模一样。” 萧天河非常惊讶:“什么意思?帝皇的武器还有仿制品不成?再说他们的实力可是相当强啊!” “他们前后所展示出的实力并不相同。在地下石厅之中,四位假帝皇出现后,可是将所有蒙面高手打得节节败退。可是在雨田宗时,四位假帝皇又和蒙面高手势均力敌了,竟然一对一都被纠缠住,这太奇怪了。” “仅凭这点也不能判定他们就是‘西贝货’啊。” “我在积石山上看到过那四位帝皇所化妖丹的妖族虚影,是狮、虎、豹、鳄四类,在地下石厅出现的那四个假帝皇,所化妖丹却压根对不上。”白水集十分确定。 “你能探知一个人所化妖丹的妖族种类?”萧天河也是刚知道白水集有这个本事。 白水集点点头:“我对妖灵宝珠种类的感应能力较强,不过只能感应到初次所化之丹的妖族种类。初次化丹是从纯粹的人类修真到半修真、半修妖的转变,就和妖族最初修炼出妖灵宝珠一样。初次化丹以后,再化丹的话仅是增强功力而已,只要元丹不毁,其妖族种类特性是不会改变的。所以相貌、声音、甚至是功法都可以模仿,唯独这个却是不能伪装的。” 萧天河佩服之余,不由得感叹:“那就是又冒出来四个顶尖高手。当今天下究竟有多少高手隐世?看来宝应门对《清微榜》的编著有失水准呐。” “可是,那四把帝皇的武器又是怎么回事?”白水集挠了挠头,“水心剑、半垂刀、华铤剑、太衡刀,这些东西可不是想仿制就能仿制得出来的,而且连张崇武那些高手都没认出来……” “当心!”萧天河突然一把推开了白水集,一根晶莹剔透的细长之物从两人中间疾速飞过。 “冰箭!”白水集立即催动太阴冻气,双掌拍地,一阵“嘎啦啦”凝冰声,两人周围竖起一圈冰墙。 “现在终于知道连圣谦是怎么死的了。”白水集锐利的双目通过透明的冰墙四处搜寻着,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此人隐匿了气息。”萧天河道。 “哼,在我面前肯定是隐藏不住的!”白水集再次双掌拍地。这一回,冻气从冰墙地下向外扩散,竟将周围十几丈范围内的沼泽地面全都给冻硬实了。“在那儿!”白水集挥起青龙戟穿破冰墙,冲向了八丈开外的一处洼地。 一道黑影突然破开冰层一飞冲天,白水集蹬地而起,两人在半空交上了手。那人的装束和先前那些蒙面高手无二,看来应是其中的一人。他的武器是一把浅蓝色的长剑,剑身散发着阵阵白雾。 刚刚交手十几回合,那人就拨开了青龙戟,直取萧天河。 萧天河可不是软柿子,他抽出裂空刀抵挡,与白水集前后夹攻。虽然萧天河实力没有那人强,但有本气震荡护身,那人根本伤不了萧天河。 也许是见拿不下二人,蒙面人抽身欲逃,白水集岂会轻易放他走?当即大喝一声,仿佛半空响起个霹雳,青龙戟挥出一道冻气波,将那人的双脚给冻在了地上。蒙面人刚从冰块中拔出脚来,却不防萧天河迎面释放本气激荡将他震退两步,白水集拍马杀到,青龙戟戟从他后背戳出前胸。蒙面人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热血蔓延,融化了附近的冰。 这等高手就这么死了?白水集有些不放心,保险起见,他又补了一戟,果然是死了。 “实力怎么又变弱了?”白水集纳闷道。的确,如此轻易就死了,感觉此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境七品的水平,与之前所有蒙面高手所展现的实力都大相径庭。 “也许不是之前那伙蒙面人?”萧天河猜测。 “不对,我记得他这把剑。我在地下石厅时曾经与此人交过手,此人的功力属性为水,也擅使用冻气,所以我对他印象深刻。” “先看看此人究竟是谁。”萧天河翻过那人的尸体,解开了面罩。 面罩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哟嗬,还挺英俊。”白水集道。 萧天河留意到,此人下颌处有几道奇怪的黑色纹路,于是扯掉了他的斗篷,露出了脖子。果然,那黑色纹路从喉咙往下越来越密集。萧天河又撕开那人的衣服,从内襟掉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仔细一看,原来是枚黑玉坠。 “咦?黑色纹路好像在蔓延啊!”白水集惊呼。 萧天河扒开内衫,黑色纹路的起始之处就在左胸心脏的位置。道道黑纹明显正在向外扩散,而且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中毒了吗?”白水集道。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尸体远一点……”萧天河拉着白水集退了好几丈,远远地观察着。 黑色纹路渐渐覆满了尸体的全身,皮肉之色慢慢被黑色侵蚀,直至整具尸体都变黑了。骤然,尸体就像是雪堆上浇了一壶热水,化了。一缕黑烟腾空,逐渐化为虚无。 “肯定是中毒了,能化尸体的毒!”白水集一把抓起萧天河的手,仔细检查了指尖,并无沾毒的迹象。 “那毒是谁下的呢?即便是他事先含在口中,刚才一击毙命,他也没机会吞下呀……等以后见着清雨姐时,一定要好好问问。”萧天河道。 白水集有些心神不宁:“我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赶紧离开这里吧。” 两人御器升空,疾速飞行。 萧天河这时才发觉不对劲:“哎,你的功力怎么恢复得那么快?” 白水集也是一愣,刚才打斗时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也许是天尊元神……” 看萧天河投来不解的目光,白水集将长生宫内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他原以为萧天河听了之后会又惊又喜,没想到他却一拍大腿,大呼一声:“糟糕!” “怎么了?”白水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和四位帝皇斗了一场,等于是撕破了脸,可遥弟还在丹幽皇宫呢!你不是说先头那四位帝皇是有人冒充么,那真的四位帝皇被‘天机’老者带出长生宫之后,肯定是各回各家去了。我不能回从乌城了,得立即赶去羡水城!”萧天河急转方向,往西北而去。 白水集疑惑道:“房瀚兴跟我有仇,为何会为难你弟弟?再说也谈不上有多大仇,我只不过是妨碍了他们一下而已。” “在积石山石窟中他们对你动手是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想灭口。如今你又抢到了他们几个都想争夺的天尊元神,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萧天河心急火燎,“别说有仇了,即便是为了夺回天尊元神,他们也得把你杀了。找你不容易,难保房瀚兴不会以遥弟要挟。” “他敢!我到时直接赏他一招‘万灵吞天’!”这是白水集自己给那招万兽虚影起的名字。 萧天河瞅了他一眼:“那个绝招不是你自创的,而是借助天尊元神施展出来的。能不能随意施展,总共能施展几次,每一次的威力是不是都那么大,这些都不能确定。况且房瀚兴知道你实力高强,到时必定纠集众多高手围攻你一人,你那绝招威力再大,有把握能将房瀚兴和他麾下三司以及整座丹幽皇宫的高手全部一网打尽吗?” 白水集刚要张口,萧天河又继续往下说:“退一步说,就算你能杀得了他们,可之后呢?杀一位帝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房瀚兴在江湖上的名誉不错,你一招把丹幽皇宫抹平,岂不犯了众怒?那可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了!” “那我也不怕。”白水集悻悻地耸了耸肩,“最多也就和‘夏侯姑姑’一样呗,背负魔头之名,找个偏僻之地隐修。到时大家都知道我的厉害,估计也没人敢找我‘伸张正义’吧。” “那丹幽洲的百姓怎么办?”萧天河又抛出来一个严重的问题,“丹幽帝皇以及麾下高手都被你杀了,丹幽洲成了一块各方势力都想咬一口的肥肉,我敢保证,到时一定是天下大乱!” “这……”白水集语塞。 “所以这次我独自去丹幽皇宫,你去血骨坛玄武总坛找‘红樱’主事。”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若房瀚兴真的扣住了何天遥,我有责任把他救出来。” “以遥弟当人质就是为了逼你出现,你去不就自投罗网了吗?连人质的事都省了!” “那倘若你也被他捉住,与天遥一并当人质逼我,岂不是更糟?” 萧天河眉头紧蹙,白水集那句“一并当人质”提醒了他,不止何天遥一人在羡水城,费徒空也在呢! “看来你不去还真不行。进城之后我们先打探情况,如果无事则最好;若是不妙,我先行动,你暗中保护。” “好!你飞得慢,我带着你!” …… 两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借白水集惊人的速度,只用了六天就赶到了羡水城。 此时的羡水城,与半年前完全不同。原本的羡水城因为是山城之故,交通不便,定居的人不多,远不如太玄洲皇都从乌城那般繁华。而如今,羡水城外环围的山上,星星点点全是营帐,至于地谷间的良田,已经不见了踪影,各式简易的棚屋和帐篷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让人感觉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到一年,怎么变得如此繁华了?白水集与萧天河好奇地问了问城门口的卫兵。 “你们难道不是来求见‘千臂金刚’和‘百臂金刚’的?”卫兵疑惑道。 “千臂金刚”申屠井,《清微榜》上第十三位,赫赫有名。那“百臂金刚”又是何许人? 见两人连这都不知道,卫兵终于相信了他们确实不是来求见两位“金刚”的,回答道:“‘百臂金刚’是‘千臂金刚’的徒弟。自他在‘羡水铸造赛’中一鸣惊人之后,在整个丹幽洲境内声名鹊起,于是人赠绰号‘百臂金刚’。大家都知道两位神铸在羡水城,于是纷纷赶来求铸。” 萧天河顺便打探:“那‘百臂金刚’神铸现在何处?” “在金寿堂啊,不过你们还是别想了。听说求见他的人已经约排到明年了。”守卫道,“‘千臂神匠’大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进城之后,白水集忍不住大笑:“哈哈,我当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费兄弟。啧啧,‘百臂金刚’,真有意思,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徒,若是收了,是不是得唤作‘十臂金刚’?” 萧天河也笑了笑,看起来费徒空暂时无恙,那天遥大概也没什么事。不过推测归推测,两人还是不敢贸然上山顶的丹幽皇宫去。正好,先去金寿堂找费徒空问问情况。 果然如同守卫所言,往金寿堂方向去的路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到了店铺所在的城南小巷,巷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两人不得不爬上房顶接近金寿堂。 金寿堂门口人声鼎沸,金氏父子正站在一张长几后面,两人忙得焦头烂额。金凡庆大声道:“‘百臂金刚’本月只铸最后一次传讯法宝了,要求只有一个——自备足够材料!” 人群中有人喊道:“如此珍稀的材料,如何能备得足?我们花钱买还不行吗?” “这是‘百臂金刚’神铸定下的规矩,我们说了也不算啊!接下来是预定十日之后的魔道武器铸造……”金凡庆话音刚落,人们就一拥而上,险些连长几都给掀翻了。 白水集赞叹道:“好家伙,我还从来没见过生意这么好的铸店!其他那些‘红火厂’、‘金锤铺’之类的店铺恐怕都要关门大吉了吧?” “能铸出既可储物又能传讯的法宝,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费兄弟一人。何况法宝还很小,比宝应门那体积庞大的传讯石方便多了。再加上‘‘千臂神匠’高徒’的身份,想不出名都难呐。”萧天河笑道。 “如此也好,要是他一直留在丹幽皇宫内,这回还麻烦了呢。”白水集拉着萧天河从房上跃下,落在了长几上。 “你这人……”金凡庆正要发火,一看是二位熟人,立即转怒为喜,“这不是萧兄和白兄吗?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快,里面请!”他引着两人进了内院。 巷中的人们一看这两人不必排队预约就进店了,自然是相当不满,抱怨连连。 金老解释道:“那二位可是‘百臂金刚’的挚友,当然不必预约了!” “‘百臂金刚’以前不是一直跟随‘千臂金刚’大人在山上修习铸技,直到‘羡水铸造赛’时才出山么?哪来的什么‘挚友’?”一人质疑道。 “我看是令郎的‘挚友’吧?不能因此就开后门走捷径啊!”又一人道。 此言顿时引来众人共鸣,群情激愤,大家拼命往前挤,都想往门里冲,金老一人哪里拦得住? “萧兄和白兄可是连房皇都要礼待三分的人物,你们当中谁有这种地位,我也给他开后门!”金凡庆返回来了,一声大喝就震慑住了骚乱的人群。 带头质疑的那人难以置信地问:“金兄,我没听错吧?就刚才进去那两个家伙,得到过房皇大人的礼待?” “羡水铸造赛期间,我有幸沾了‘百臂金刚’神铸的光,去丹幽皇宫做了一回客。当时亲眼所见。”时至如今,金凡庆每每回想起在羡水山巅白水集与那位神秘挑战者的一战,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见他这么说,骚动终于平息了。 “费兄弟,老朋友看你来了!”铸房外,萧天河喊道。 “萧老弟!”费徒空急匆匆地拎着铸锤赤着膊从房中冲了出来,“你来得正好!” 第七百四十九章 思友心切 几个月之前,羡水铸造赛刚一结束,萧天河启程前往太玄洲从乌城。而白水集夫妻二人在铸造赛期间就已经离开了羡水城。何天遥自此无一日不思念兄长与好友。 费徒空虽然还在羡水城,但他可比何天遥忙碌多了。铸造赛之后,丹幽帝皇房瀚兴像对待“千臂神匠”一样礼待费徒空,并留他在丹幽皇宫的铸房内铸造一对那种既可以储物又可以传讯的法宝。 按照房瀚兴的意思,丹幽洲大司徒茅宇峰已经下令在群山深处秘密开建新的“天绝塔”。或许是因为房皇的关系,茅宇峰对何天遥十分客气,经常邀请他去“天绝塔”的工地观摩。正是在和茅宇峰的闲谈中,何天遥得知房瀚兴继萧天河离去之后不久,也离开了羡水城。而且这一次很特别,以往房瀚兴去何处都会知会三司一声,这回他却直接从羡水山顶飞离了羡水城,若不是有守卫看见,三司都不知道这件事。 为房瀚兴铸完法宝之后,费徒空觉得住在丹幽皇宫中多有不便,于是回到了“金寿堂”。此时的金寿堂因为在羡水铸造赛中得胜之故,生意十分红火。很快,费徒空的名气就传开了,人们得知他是“千臂神匠”申屠井的高徒,于是称他为“百臂神匠”。自那时起,每天来求他铸宝的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傍晚,何天遥从“天绝塔”工地返回,绕去金寿堂坐了坐。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后院里大声吵嚷。 “金老,发生了什么事?”何天遥问道。 “有个挺麻烦的家伙,最近经常来店里求铸。我儿不想接这笔生意,他却每日都来纠缠。最近他听说了费公子的事,更是执意要见费公子。我儿拗不过他,也为了让他死心,就让他进内院去了,没想到他和费公子却吵起来了,我儿正在劝架呢。” 何天遥笑了:“铸器与铸宝同属铸道,有相通之处,对费兄弟来说应该不难吧?” “随便铸一把的确不难,我儿也能铸。之所以不接他的生意,是因为他还有特殊的要求。他拿来一支箭壶,要求铸一把配套的弓。见那箭壶铸造得相当不错,我儿断定是出自名匠之手,这种情况的铸单肯定是不会接的……” 何天遥脸色陡然一变,急忙往内院而去。刚进内院,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没长眼睛啊?”那人抛下一句,怒气冲冲地走了,临出大门,他还高喊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再来的!” “你来再多次我也不会给你铸的!”铸房门口的费徒空回了一句,也不知那人听见没有。 金凡庆苦笑一声:“这人怎么一根筋呢……” “他那个箭壶是什么样子的?”何天遥急切地问。 “三尺来长,小腿粗细,青灰色。”费徒空比划着,嘟嘟囔囔地抱怨,“材料很普通,但能看得出来铸造者的铸技相当高超。这种东西肯定是跟弓配套的,那家伙只有箭壶却没有弓,问他原配的弓在哪儿他不说,问他箭壶从哪儿得来的他也不回答,可见多半来路不正,不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就是盗墓盗来的,所以我不愿意给他铸……” 何天遥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冲出金寿堂去了。 “他怎么了?”费徒空和金凡庆面面相觑。 出了小巷,何天遥左右张望,在往来的人群中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没有弓却有箭壶,还是青灰色的箭壶,这太可疑了。幸好,那人并未走远,何天遥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本以为他会往客栈的方向去,没想到他却一路往北出了羡水城。城北群山连绵,有许多矿场,有不少挖矿的人在路上来往,正好方便何天遥跟踪,只是他猜不透此人为何要往深山里去。 走了不到二里地,那人忽而拐上了一条通往山谷密林的泥泞小路。何天遥追至林中,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莫非是被他发现了?”何天遥仔细回想这一路,那个人始终不紧不慢,也从来没有回过头,看来是自己跟丢了。好不容易发现了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何天遥心中十分不甘。他继续往林中深入,想发现脚印之类的蛛丝马迹。 不料才刚走几步,后脖颈就传来一股冰凉:“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你是何人?”何天遥心中窃喜,还好没有跟丢。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何跟踪我至此?” 何天遥诓道:“之前在金寿堂听闻兄台有一个箭壶,想要铸一把弓。我倒是有一把弓,是以前买的,正巧缺个箭壶。不知兄台是否愿意忍痛割爱,把箭壶卖给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那人收起了武器,“那你为何不早说?却要跟踪我?” 何天遥转过身来,反问:“兄台可知金寿堂那二位铸匠为何不愿意为你铸弓?”说话的同时,他细细打量着对方。此人个头较高,体型偏瘦,尖嘴猴腮,颧骨凸出,脸颊凹陷,两只眼睛倒是不小,目光冷冰冰的,留着两撇八字胡。 “他们怀疑我这箭壶来路不正。”原来这人已经知道了原因。 “正是。有弓无壶不稀奇,不成套罢了;有壶无弓就奇怪了,说明本来是成套的,却不见了最重要的弓,兄台又不肯言明箭壶的来历,难免遭人怀疑。我倒是不在乎箭壶的来路,只是大街上过于招摇,所以才一路跟随至此。” 那人问:“箭壶这种东西,随意买一个不难。你何至于非得要买我这一个?” 何天遥原话奉还:“弓也可以在市场上随意买一把,你又何至于非得要铸一个配套的?” 那人笑了笑:“我那箭壶是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自然得配一把像样的弓。听闻‘千臂神匠’之徒在羡水城金寿堂,于是我就找上门去求铸。” 何天遥轻轻皱了下眉头。颜子召的箭壶是“铁谷神铸”段干明所铸,难道搞错了?“兄台,可否借箭壶一观?” “有何不可?”那人倒挺大方,从储物法宝把箭壶拿了出来。 何天遥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箭壶分明就是颜子召的!“与我那把弓倒是相配。不知兄台愿不愿意卖给我?” “既然金寿堂那位‘百臂神匠’不愿意给我铸弓,那此物也只是个无用之物。只要价钱合适,有何不可?”那人笑道。 “价钱的事尽管放心。”何天遥装作不经意地问,“兄台说此箭壶出自‘千臂神匠’高徒之手,想必不是那位‘百臂神匠’,但据我所知,‘千臂神匠’只有‘百臂神匠’一位徒弟。不知兄台是从何人那里买来此物?” “你就是何天遥吧?”那人竟一语道出何天遥的名字。 何天遥心中大惊,表明故作镇定:“何天遥?兄台认错人了,在下姓‘萧’。” 那人冷笑:“不要再装了。如此在意我这箭壶,又拐弯抹角打探箭壶的来历,你就是何天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颜子召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何天遥如同五雷轰顶,懵神了。 “你现在承认你是何天遥了吧?” “我是何天遥!你快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真相,就不要反抗!”那人拿出一条黑布,蒙上了何天遥的双眼,然后带着他御器升空,不知飞往何方。 何天遥心中既激动,又疑惑。颜子召的死讯可是霏晴派的师兄云幻生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不过,颜子召之死从头到尾也只有云幻生的那几句话。“莫非是云师兄……不,不会的!”想起云幻生那丢失的一条胳膊,何天遥马上否定了对云幻生的怀疑。既然不是云幻生故意说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也不知道真相。“唔,肯定是如此,正好也可以解释那个恶人为何要带走颜子召的‘尸体’,因为颜子召没有真死,而是假死!” 一路上,何天遥一直在胡思乱想颜子召假死之事种种可能的原因,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何天遥估摸了一下飞行的时间,大约是三个时辰。根据之前拂面的风力判断,飞行的速度很快,据此可以判断,这里距离羡水城不近。 落地之后,那人解开了蒙眼的黑布。天早已经黑了,何天遥还未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推进了一座小木屋之中。 门被掩上了,木屋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有一个身穿白衣之人正背对着何天遥坐在桌前。 何天遥使劲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发颤:“颜子召?” “呵,你猜错了。”那人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何天遥瞠目结舌:“武青丘!”没想到千里迢迢来见的人居然是那个被废去功法并逐出霏晴派的讨厌鬼! “哈哈,是我!何师弟,好久不见了。”武青丘回过身来,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 何天遥第一个反应是:莫非颜子召假死之事武青丘也参与了?这怎么可能呢?武青丘多年功法被废,任脉还被吴掌门以透骨钉打伤,三十年内都无法修炼,理应恨颜子召入骨才对啊。 直到这时,何天遥才猛然省过神来,上当了!他上前一把揪住武青丘的衣领,怒吼道:“‘颜子召没有死’的消息是假的对不对?是你让那个人这么说以便骗我来这里!” 武青丘推开何天遥:“当然!颜子召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居然混进了丹幽皇宫!若不是想出这条妙计诱你,你如何会来这里?你明白得太迟了!” 何天遥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恨不得在武青丘身上戳几百个窟窿。他若不是怀念故友,怎么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欺骗?他“噌”的一声抽出剑来:“今日我定要结果了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武青丘被废去功法,此时与从未修练过的人没什么区别,可他此时却毫无惧色,依然保持着令人讨厌的笑容。 何天遥见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屋外那个带他飞来此处的人必定就是武青丘的倚仗。 武青丘激道:“怎么,不敢出手了?” 何天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浑身汗毛直竖:“是你让门外那个人故意去金寿堂闹事诱我,所以那个箭壶也是你给他的。颜子召的箭壶为何会在你的手里?难道当初杀害他的人,是你找来的?” “没错。今日把你骗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武青丘背着手在屋里踱起圈来,得意洋洋地讲述着自己已经成功的计划,“当初你从天绝塔出来之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几个月前我才重新查到了你的下落。可是,你居然住进了丹幽皇宫,身边又有高手相护,想要杀你根本不可能。幸而天助我也,那位高手不久之前离开了,丹幽帝皇也恰好有事不在羡水城,这等良机千载难逢!我知道你和那位‘百臂神匠’有关系,料定你必然会去金寿堂,于是设下妙计。果然,你一听颜子召没死就乖乖被带来了,哈哈,真是个天真的家伙!”顿了一顿,武青丘又道:“其实你本来不必死的,颜子召的死血骨坛根本查不出任何线索,可惜事不凑巧,颜子召的弓被你意外地得到了,为了切断线索,只能送你归西了!” “你这人心肠歹毒,当初掌门师姐就应该结果了你的性命,那颜子召也就不会枉死了!”何天遥心痛不已。 “掌门师姐?”武青丘眨了眨眼睛,立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啊,怪不得当初吴瑾兰那个臭婆娘会偏向颜子召,原来她竟是那个挑粪老头的徒弟!” “没错!”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女子走进房中,身后跟着把何天遥带来此处的男子,“那个挑粪老头就是‘秋风剑圣’,《清微榜》排名第十一的高手!” “沈师姐!”何天遥又吃了一惊,颜子召还曾经跟他说沈秋雁已经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了呢,现在看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秋雁,你知道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武青丘略显不满。 “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分别吗?”沈秋雁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武青丘当然忍不了,竖起眉毛:“秋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料沈秋雁撩起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没用的废物,还敢质问我!” 武青丘疼痛难忍,可没有功力的他根本奈何不得沈秋雁,只能指着她的脸说:“你、你,你……” “聒噪!”沈秋雁又赏了他一记耳光,他这才垂头丧气地闭了嘴。 何天遥悲愤地怒骂:“沈秋雁,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与武青丘这等败类做一丘之貉,枉颜子召对你朦胧生情!” “颜子召的情?谁稀罕!”沈秋雁猖狂大笑,“你再看看我和武青丘,像是一伙儿的吗?”说完,她指着武青丘对身后那名男子下令:“给我杀了这个废物!” 武青丘瞠目结舌,他还以为沈秋雁嫌弃他是个废人,于是不甘地吼道:“秋雁!你我从前的情分你难道全都忘了吗?我现在有伤,但将来还是能重新修炼的啊!再说要不是我,你岂能杀掉颜子召?又如何能捉住何天遥?” “废物就是废物!难怪当初你会输给颜子召。你以为我的目的仅仅是杀掉颜子召那么简单吗?听好了,故意留下颜子召的武器是我的意思,弓被何天遥得到也是我的安排,没有这两次铺垫,你根本不会对何天遥起杀心,也就没有今日用箭筒诱骗之事了!” 武青丘呆若木鸡。 何天遥在脑中理了半天头绪,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当初他动身前往从乌城时,沈秋雁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于是定计让“海底龙”登上玛瑙河的那班客船,并借拍卖之机让何天遥获得颜子召的弓,从而将他诱到“山中猿”那里。 可是,“山中猿”却不知情,被收买的只有“海底龙”而已,计策精妙之处正在于此。事情发展到这里,颜子召被杀的线索断了,但武青丘却得知何天遥已得到了颜子召的弓。既然有线索留下,为了自保,武青丘对何天遥必起杀心。可以说,今日他设计诱骗何天遥之事全在沈秋雁的意料之中。 “回想那时,我们还曾经看不起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海底龙’,原来那全是他装出来的,好个有心计也有演技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一切都是这个女子在暗中运筹帷幄……”事到如今,连何天遥都不得不感叹,沈秋雁的城府实在是深得可怕! 这时,那名男子对沈秋雁道:“依我之见,大可不必杀武青丘。” 武青丘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没错!邰兄,你我这些年交情不薄,你不要杀我,帮我求求情!” 那“邰兄”却当胸重重一脚,将武青丘彻底给踹傻了:“你不提‘交情’还则罢了,一提我就来气!若不是看中你霏晴派马长老爱徒的身份,我如何愿意委屈雁儿和你这厮缠绵那些年?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被逐出宗门,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真是个废物!雁儿,这人功力已失,不是正好符合罗大人的要求么?不如交给他试验一番!” 从称呼就能看出此人和沈秋雁的关系,武青丘此时的感觉真可谓是一盆冰水迎面泼下,从头凉到脚。 第七百五十章 咎由自取 武青丘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落得现在功力尽失的下场,真是既可悲,又可怜,又可笑。 何天遥已被诱来,武青丘已经没用了,即便以后有人查,最终也只能查到武青丘这里。到时沈秋雁把所有罪过往武青丘身上一推就完事了。霏晴派的人都以为沈秋雁已经痛改前非,武青丘又死无对证,再加上物证——箭壶,沈秋雁反而能成为消灭恶人的英雄。 看似是武青丘在暗中做鬼,其实一切都在“邰兄”和沈秋雁的计划之中。何天遥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毫无疑问,颜子召正是死在这位“邰兄”的手里。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安排沈秋雁与武青丘交好,似乎是想从霏晴派中获得某种利益。“他究竟打算做什么?杀害颜子召又是为了什么?莫非害得颜子召一家近乎灭门的仇敌就是此人?”何天遥心想,“不对,颜子召和我在拜入霏晴派之前,沈秋雁就已经和武青丘‘好’上了,再说那一日颜子召和武青丘起冲突是个意外,之后掌门的处理方式以及最终的结局此人也绝不可能事先预料到,可见他在霏晴派中的目标并不是颜子召。不过,依然不能排除他是颜子召仇家的可能,他也许知道二师姐就是颜子召家的另外一位幸存之人……”线索缺失,事情复杂,头绪纷乱理不清楚。 若这个“邰兄”的目标真是霏晴派副掌门姜怜语的话,那他的情报未免也太灵通了,要知道,姜怜语可是血骨坛的“蓝玉”主事,她隐藏身份的能力可以说是世上最顶尖的。另外一方面,此人杀害了颜子召,血骨坛查了这么多年,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到,他隐藏线索的本事也可谓是天下一绝。 想到这里,何天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他惊愕地指着“邰兄”:“难道你就是血骨坛的人?” “邰兄”与沈秋雁对视一眼,拍手称赞道:“果然聪明!” 真相大白,凶手就是血骨坛内部的人,怪不得一直查不到线索。而且何天遥估计此人在血骨坛的地位还不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洞悉一切关于追查凶手的动向并从中作梗。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何天遥气愤地问道。 “等见到罗大人,你自然会知道。”“邰兄”狞笑。 这个“罗大人”他刚才提到过,说是要把武青丘交给此人。 沈秋雁拿出两颗丹丸,将其中一颗递到武青丘眼前,威胁道:“吃下去!” 武青丘筛糠似地发抖:“这、这是什么毒药?” “让你吃你就吃!”沈秋雁又是一脚踢在武青丘的胸口。他之前刚被“邰兄”踢断了胸肋,疼得张大了嘴巴喘不上气来,沈秋雁正好将丹丸塞入他口中。 接着,沈秋雁又笑眯眯地把手伸到何天遥面前:“何师弟,你也请吧!” 何天遥十分配合,二话不说接过丹丸就吞入腹中。 沈秋雁略显惊讶:“你就不怕是毒药?” “已经落入你们手中,要杀我就是一剑的事,根本无需用毒。” 见何天遥镇定自若,沈秋雁有些恼怒:“我告诉你,那就是毒药,只不过是慢性的!” 何天遥轻蔑地笑了:“别骗我了。慢性毒药的作用是控制住一个人,可我现在根本是插翅也难飞,要控制我同样不需要用毒。你们要把我们两个带去见那位‘罗大人’,想必是路途遥远,不想让我们一路清醒,所以我猜这是致昏的丹丸。” 沈秋雁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抡脚将何天遥扫倒:“太聪明了就是讨人厌!” “再聪明也比不过你。”何天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 “邰兄”和沈秋雁退出了小屋,反正武青丘与何天遥都吞下了丹药,不可能逃脱,只待药效发作即可。 一股倦意袭来,何天遥靠在了墙上。 “何师弟……对不起。”武青丘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 何天遥没有回应。为什么非要到这等地步才知道悔改呢?虽然颜子召不是被他所杀,但他确实有杀颜子召之意,光凭这一点,何天遥就不可能原谅他。 武青丘又自言自语地轻叹:“我害了颜师弟的性命,如今该为他偿命了。我贱命一条,罪有应得,只是连累了你……”药效发作了,武青丘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何天遥心道。他也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天遥忽然被冷水浸醒,一股咸涩涌入口鼻之中,呛得连连咳嗽起来。睁眼一看,面前是一座水潭,有人正掐着他的后脖颈。未等抬头,他再一次被按入水中。接连三次,那人才松了手。 何天遥喘着粗气,脑袋依然感觉昏昏沉沉,五脏六腑似是有烈火灼烧,一阵阵疼痛,全身软绵绵的,仿佛大病了一场。他用尽全力翻过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山洞之中。洞里十分潮湿,顶部的石钟乳不断地往下滴着水。 “这昏睡丹药的效果还不错。”耳边传来沈秋雁的声音。 “我这‘封神丸’的功效可不只是致人昏睡而已,”“邰兄”得意道,“连丹田都被封住了,以他如今的实力,清醒之后没有个十天半月根本化解不开。 旁边武青丘也被浸醒了,刚醒就开始向沈秋雁连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窝囊至极。何天遥暗叹:“真是无谓之举。” “闭嘴!”果然,沈秋雁被求得烦了,扇了武青丘两耳光。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原来是邰老弟和秋雁妹妹,好久不见了,秋雁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一个十分浮夸的声音传入耳朵。 沈秋雁故作媚态:“佘大哥真会夸人。” “二位这回是专程送这两人过来吗? “佘兄,我们想见一见罗大人,劳烦通报一声。”听得出来,姓“邰”的和沈秋雁两人对这位“佘兄”非常恭敬。 “佘兄”道:“什么样的货色值得你们亲自送来?还要见罗大人?” 何天遥被沈秋雁攥着后颈拉了起来,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两眼眯成一条线的胖汉映入眼帘。 胖汉打量了一下何天遥,又抓起他的手腕探了探,略显不屑:“也没多厉害嘛,不过天境五品而已。你们也知道,罗大人可是很忙的。” 沈秋雁道:“佘大哥,此人非同小可,罗大人对他非常感兴趣。所以我们必须要见一见罗大人。” “哦,莫非他就是当初罗大人点名要抓的那个人?” “正是!” 何天遥非常奇怪,听这意思那个“罗大人”似乎认得自己,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他在清微界结识的人之中压根就没有姓“罗”的。 胖汉显得十分犹豫:“可是现在罗大人正在闭关,而且嘱咐过不许打扰,连我想见他都不容易呢……” 何天遥留意到,胖汉说话期间那双小眼一直贼溜溜地往沈秋雁身上瞟,其心昭然若揭,遂不禁暗暗冷笑。 “佘大哥,我正好有些时间,不如去别处好好商量商量?”出乎意料的是,沈秋雁语气轻佻,眉飞色舞,极尽媚态,毫无廉耻。 何天遥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姓“邰”的,他面色平静,古井无波。 胖汉自然是大喜:“好,好,且随我来,我们好好商量个完全之策。”他拉起沈秋雁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山洞深处走远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邰兄这等胸襟气度着实世间少有,佩服,佩服。”何天遥出言讥讽,“沈师姐人尽可夫,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了,二位可真是般配。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武师兄难道不是远超刚才那个恶心下流的家伙?邰兄既然能忍得了他,之前为何却对武师兄耿耿于怀?” 武青丘也委屈地叫道:“就是!我与秋雁……不,是沈师妹,我与她这些年以来只有情谊相近,根本没行过男女之事,况且我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邰兄,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如此对我啊!” “邰兄”平淡地说:“行事之前得看最终价值。回报大于付出,那此事就值得去做。我原以为你是个有价值的人,没想到你却那么快就让我失望。” 何天遥有些明白此人的想法了:“莫非在‘邰兄’心中,沈师姐也只是个‘有价值的人’?” “邰兄”嘴角轻轻上扬:“没错!平时陪伴我是她的‘价值’,关键时刻她向他人献身则是另外一种‘价值’。等哪一天我觉得她也‘一文不值’的时候,呵……”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一清二楚。 “简直不可理喻。”何天遥心中对“邰兄”做出了评价。 武青丘叹了口气,靠着洞壁不做声了。“邰兄”则放心地开始打坐,有“封神丸”之效,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何天遥会逃跑。 趁着这段时间,何天遥好好观察了周围一番。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山洞的一端,但身后的洞壁上并没有看到洞口。显然,入口在水潭之中。前方的通道并不长,只有十丈左右,透过通道出口,可以看到更深处山洞的地势十分复杂,有小路往上,也有石阶往下。远处半空中还能看见数座吊桥。是何方势力踞于这座隐秘的山洞?山洞又在哪一洲? 虽然“邰兄”是血骨坛的人,但这里肯定不是血骨坛。何天遥总感觉潮湿的空气中有一股淡薄的血腥气味。另外,时而会隐隐约约听到诡异的呼喊声,由于十分轻微,听不真切,似乎是哀嚎声。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那令人作呕的胖汉与沈秋雁终于回来了。沈秋雁面色潮红,轻理云鬓。胖汉则笑意盈盈地迈着四方步,看样子十分满足。 “邰兄”起身相迎,拱手道:“佘兄,事不宜迟,劳烦通报。” “哦,刚才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果真被我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胖汉脸上的微笑都让人觉得发腻,“罗大人闭关期间,肯定是不能打扰的。不如这样,你们将这两人留下,我把他们暂且关押起来,等罗大人出关之后,再交与他不就行了?” “邰兄”和沈秋雁都以为献上美色之后,就能顺利地见到那位“罗大人”了,没想到胖汉却拿了好处不办事。此事的关键不在于早晚,而是“罗大人”出关之后,胖汉交人之时若是不说是谁拿住了二人,怎么办?以胖汉的秉性,这份功劳多半要被他贪下,那“邰兄”和沈秋雁岂不是白忙活?沈秋雁更是委身吃了大亏。 “佘大哥,这可不行!你今日一定要帮我们禀报罗大人!”沈秋雁有些气急。 胖汉却翻脸不认人,把那双小眼一瞪:“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沈秋雁急而转怒:“姓佘的!你怎么如此不要脸,我都……我都陪过你了,你难道在戏耍我二人不成? 胖汉直接一巴掌抽过去:“放肆!” 沈秋雁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头印,并“呼呼”地肿了起来,嘴角淌出血迹。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扇懵了,眼前直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来。正要发作时,却被“邰兄”给拦住了。 “邰兄”脸色铁青,额上青筋一鼓一鼓的,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不能得罪眼前这个讨厌的胖汉,他只能训斥沈秋雁:“不得对佘兄无礼!”然后他又对胖汉拱手道歉。 委屈至极的沈秋雁捂着脸退到一边,“嘤嘤”地啜泣起来。 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何天遥总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可怜沈秋雁,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罗大人在闭关,那我们就在这里候着,等他出关吧。”“邰兄”见无论怎么恳求,胖汉就是不肯松口,只得退让一步。多等些时日也比功劳被抢走要强。 胖汉眼珠子一转:“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没空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说完,他拍了两下手,“来人啊!”很快,通道里走来了几名蒙着斗篷的守卫。 胖汉指着何天遥下令:“把这两个人给我押走!把此人关到最底层的牢里去!” 两名守卫分别将武青丘与何天遥的手腕缚紧,蒙上了眼布,押着两人离开了。 然后胖汉对“邰兄”皮笑肉不笑地说:“邰老弟,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剩下的两名守卫拔刀抽剑上前一步。 “邰兄”攥了攥拳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秋雁,我们走!”然后,他带着哭哭啼啼的沈秋雁潜入了水潭。 “呵呵!”胖汉摸着肥囊囊的下巴轻蔑地笑了起来。 …… 何天遥虽然看不见,但从下台阶的脚步声判断,这座山洞极大。这里的腥气更浓了,哀嚎声也更加清晰。阶梯似是直接在洞壁上开凿出来的,一圈圈盘旋向下,十分湿滑。走了许久,哀嚎声越来越响,有凄厉的惨叫,有痛苦的呻吟,甚至还有人大声呼喊:“杀了我吧,求求你,让我死吧!”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继续往下走,哀嚎声渐渐远去。不知为何,押送何天遥的人忽然放慢了速度。山洞深处的腥臭气味格外浓郁,在近乎要将人熏晕之时,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哐当”,厚重的铁门声响起,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正当何天遥以为自己将被推入牢中时,耳边却传来押送之人的声音:“两个时辰之后,我会引发一场骚乱引走附近的守卫,牢房门后角落有一套衣服,你到时穿上趁机逃出去!”然后,手腕的缚绳被剪断了,掌中被塞入一个冰凉之物。何天遥摸了摸,竟是一把钥匙。 接着,铁门被关上了,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何天遥都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押送他的这名守卫身材瘦小,没想到是位女子,还是个熟人——二师姐姜怜语! “姜师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何天遥心道,“自颜子召出事之后,为了追查真凶,她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确实很少再听到她的消息,她也好久都没有回霏晴派了,我还以为她一直在朱雀总坛……”想到这里,何天遥推测,姜怜语应该是已经查到杀害颜子召的真凶了。她之所以没有立即报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查清“邰兄”背后的这股势力。 何天遥拉下眼布偷瞄,这间牢室就是一个小山洞,铁门上也没有窗口,于是他放心地将眼布解了下来。 走到铁门后仔细一看,角落里的地面有一道裂缝,把岩石拿起来,底下是个小坑,放着一套和守卫一样的黑色衣服及斗篷。“这应该是姜师姐给她自己预备的。”何天遥有些担心,姜怜语所谓的“引发一场骚乱”是什么意思,自己会不会耽误了她的调查计划。 门外时而有人经过,应该是巡视的守卫。看样子,这里的守卫还不少。 时间在何天遥忐忑的等待中慢慢流逝。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在经过铁门时突然停住了。 何天遥疑惑地向铁门下面的缝隙看去,从影子判断,外面那人就站在铁门前面。 “糟了!难道是押我去见那位‘罗大人’?”何天遥根本不信胖汉所说的“罗大人在闭关”那些鬼话,他连忙蒙上眼布,佯装双手被缚,“姜师姐说两个时辰之后引发骚乱,这还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要被带走了,怎么办?” “咔嚓”一声轻响,门锁开了。又是一个女声响起:“何天遥!快随我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 绿雾泛波 来者并不是守卫。何天遥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拉下遮眼的布条一看,却是一个同样蒙着斗篷的人,但她绝不是姜怜语。也就是说,这应该是另一个混进来的好人。 何天遥正要开口询问,那人却抬手“嘘”了一声,闪身进了牢室,掩上了房门。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守卫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走远,那人摘下了斗篷,眉清目秀,肤色白皙。 “‘绿波’主事!”何天遥欣喜道。没想到,血骨坛竟然有两位主事混进了这里。 “你不在羡水皇宫里好好待着,出来瞎跑什么?”“绿波”主事燕英虹小声嗔道。 何天遥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燕英虹点点头:“我一直怀疑是霏晴派里出了内鬼。如此说来,‘蓝玉’应该早就查明了杀害她弟弟的真凶,为了顺藤摸瓜才迟迟没有动手。” 听此话意,燕英虹与姜怜语并不是一起行动的。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占据此处的又是些什么人?”何天遥问。 “这里是碧颢洲西部的海底岩洞。藏身此处的人具体来历与身份我也不清楚,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他们正是‘蓝玉’家族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蓝玉’孤身潜入,并不让我和‘红樱’相助,就是担心敌方的实力太强。可是,血骨坛的主事就剩下我们姐妹三人了,我和‘红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蓝玉’只身犯险,所以我也悄悄混进来,以便在紧要关头接应。血骨坛的事务则全部交与‘红樱’处理。” 怪不得这里潮乎乎的,入口潭水又咸又涩,原来此洞位于海底。 “天底下居然还有连血骨坛都查不清身份的人?”何天遥诧异道。当初查杀害颜子召的凶手时,由于凶手只有一人,所以不好查,而且现在看来也许早就查清了只是姜怜语没有采取行动而已。可这座岩洞中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线索呢? 燕英虹解释道:“底下这些喽啰来自天南地北,即便查明身份也没有多大用处。关键是这股势力的主导者。他们实力高强,相貌奇特,举止怪异,而且十分神秘,根本查不到他们的来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群人似的。 何天遥好奇地问:“相貌怎么个奇特法?” “他们有男有女,每个人的个子都非常高,还很瘦,最矮的个头也接近一丈。他们平日一直蒙头遮面,手上也戴着一直覆盖到胳膊的手套。有一次,我曾经意外地瞟到一人脱下手套,露出的皮肤却是暗暗的蓝色。” “艾娜娜……”何天遥脱口而出。 “艾娜娜是谁?”“绿波”主事自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我在下界遇到的一个神秘人物。她的外貌就如同你刚才所描述的那样。她只说她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想回去却很难。最终,在一场残酷的大战中,她英勇地牺牲了。” “下界也有这种人么?”燕英虹在牢室中踱了起来,思索片刻,她问,“照你所言,那个‘艾娜娜’应该是个好人咯?” “是的。虽然她的举止也很怪异,但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她还有一个来自同一地方的同族之人,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最终大战时,两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全都死了。” “那一族人只有他们两个吗?” “起先似乎不是。据艾娜娜所说,那个恶人曾经杀害过另外一位同族,而那个被害的同族恰好是艾娜娜的情人,所以他们二人势不两立。” “他们死后如何了?你们仔细检查过他们的尸体吗?” 何天遥摇了摇头:“死后自然是葬了。” “可惜……”燕英虹叹道,“这些人明显不是人类,也不太像是妖族。毕竟妖族修炼成人形之后,和人类在外观上并没有区别,连内脏器官都一模一样,所以也能饮食喝酒,也能生儿育女。可是这些人却大不相同,不仅外貌丑陋,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妖力。若是能得一具这些人的尸体仔细研究一番,或许能查出些眉目来……” 何天遥提议:“何不抓一个喽啰逼问?” 燕英虹却摇摇头:“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压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险些暴露了自己。在这个封闭又潮湿的环境中,处理尸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的监管极其严格,守卫众多,而且个个实力不俗。我暗暗观察了许久,才摸清楚守卫巡逻的规律。可是不知为何,刚才规律又发生了变化。” “对了,姜师姐之前跟我说,一个时辰之后她会制造一场骚乱,让我趁乱逃跑。” “那太危险了!你穿上斗篷也许好走,可她却是插翅难飞了,据我所知,这里的异族高手少说也有十几个!” “那怎么办?”何天遥十分焦急。 燕英虹急促地走了几个来回,最终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血骨坛再损失一位主事了!”她拿出一颗小小的圆珠,捻碎成粉末,然后对何天遥说,“你赶紧套上斗篷,等下次巡逻守卫过去,我就送你出去!” “那你和姜师姐怎么办?”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看见刚才我捏碎的那个珠子了吗?那就是保命之法。倒是你,得赶紧离开,以往被抓来的人,关不了多久就会被押走的。” “押去哪里?” “洞穴中层当中的禁地,那里连守卫都不能靠近,只有那些异族人可以出入。被押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过,十有**是死了。我相信,禁地之中一定有诸多秘密,这次行令或许是个契机。”说着,门外再次传来了守卫的脚步声。 何天遥遵照燕英虹的手势,赶紧套上了斗篷。待脚步声消失之后,两人轻轻打开了囚室的门。 何天遥这时才得以观察溶洞的全貌,果然无比宏伟。这里是洞底,距离洞顶少说也有五、六十丈高。溶洞大致呈圆筒形,径长也足有三、四十丈。洞底中央是一个大水池,不知为何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原来弥漫在洞中的那股腥臭气味就是从这座水池中发出来的,天知道池中发绿的“水”究竟是何物。 这是座海底溶洞,按理来说是被水侵蚀而成,可岩洞侧壁十分平整光滑,应该是经过了仔细的打磨修整。壁上每隔几丈就挂着一根火把,下面整齐的盘旋阶梯竟是由一块块方方正正的青石嵌入洞壁而成,十分美观。 在溶洞上方大约三分之二高度的地方,似乎“飘”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定睛细看,原来那是一座从洞顶垂下的巨型“石钟乳”,但却不是石钟乳常见的倒锥形。那巨型“石钟乳”上下一般粗细,呈圆柱形,同样修磨整齐,更像是一座悬塔。表面开有许多方形小洞,从中往外透射出明亮的光芒,看来那些都是窗户,也说明巨型悬塔内被分隔出不少房间。 从两侧洞壁各有一座石桥连接至悬塔,其中一座石桥的另一端正对着洞壁上的一座小门。何天遥根据回忆判断,那里应该就是连接出口的通道。 燕英虹将牢室的房门关上,低声叮嘱道:“稍稍低头跟在我身后,模仿我的动作并保持一致,间隔五尺,路上不要说话。” 燕英虹的走路方式有些奇怪,挥臂与迈腿看上去颇为僵硬,步频不高,落脚偏重。何天遥记得,当初押送他下来时,姜怜语与另外一名守卫的行走速度亦是如此,速度不快,脚步声较响。他赶紧跟上燕英虹,保持着间距往青石阶梯走去。 走了没多久,迎面过来一队守卫,总共四个人,动作与何天遥这两人如出一辙,前后间隔也是五尺左右。双方擦身而过时,何天遥只觉得心头一阵狂跳。幸好,那队守卫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步,对两人甚至都没有侧首看一眼。 踏上阶梯一圈圈向上旋绕过程中,何天遥窥得其他层阶的情况。看样子靠近洞底的几层都是牢室,算下来至少也有好几百间,每一层都有数队守卫巡逻。在这种封闭且森严的地方引发骚乱,如何能逃脱?他心中不禁为姜怜语捏一把汗。 到达石桥附近,何天遥悄悄扭头看了一眼。禁地居然还有大门,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而且墙上那些窗口很小,而且几乎没有冲着石桥的,所以看不见任何一个屋中的情形。 两人刚要进入通道,通道中恰巧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令人厌恶的胖汉,身后面跟着几个守卫。 两人赶紧立在道旁等待。 胖汉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手里攥着一根鞭子,似乎要下阶梯,不料他经过何天遥身旁时,冷不丁抓住了他的肩膀:“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何天遥顿时心中一沉,被发现了!他没有武器,立即施展始气震荡,弹开了胖汉。 前面燕英虹刚从斗篷里抽出剑来,同样被始气震荡弹开,撞在围上来的守卫身上,双方立即战成一团。 那胖汉完全没料到这一招,被震得后退仰倒,滚下台阶,最后更是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幸而他及时甩出长鞭卷住了火把支架,又跃回了台阶上。他恼羞成怒,顺势甩开长鞭向何天遥抽来。台阶空间太小,狭窄的通道口又被守卫给挡住了,何天遥只能踏上了石桥。 胖汉狞笑着挥动长鞭一步步逼了过来,就像是故意的,每一鞭都抽在何天遥身前,鞭梢刚刚好逼退他。那长鞭足有三丈来长,使得何天遥无法近身,也不能再使用始气震荡那一招了。他越退越深,胖汉却在青石桥头站住了。 何天遥向下瞥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石桥太高了,而且仅有两尺来宽,洞底那座发绿的水池就像是一张怪兽的巨口,等待着他坠入其中。 胖汉收起了鞭子,折了几道,在掌中轻轻拍着,戏谑地看着何天遥。另外一边,即便燕英虹实力高强,竟也脱不开身,那几名守卫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名守卫被燕英虹踹开,跌倒在胖汉脚边。起身之后,那守卫突然一剑攻向胖汉,胖汉猝不及防,腹部被戳了个通透。那守卫催促何天遥:“快走!”然后立即与燕英虹一起对付其他守卫。 此人正是姜怜语。何天遥的斗篷就是她准备的,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接着她又认出了燕英虹的武器,于是立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胖汉是如何发觉的。 燕英虹自然也认出了姜怜语的武器,于是两人配合施了个小计,轻而易举地击杀了胖汉。 何天遥松了口气,那两人都暴露了,也没办法再继续留在这里,不如三人一起逃出去。谁知他刚迈出两步,突然一股强烈的麻痹感从脚下传遍全身,他觉得浑身肌肉都在震颤,还伴有一种非常难受的灼痛感,心脏在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脑中一片空白,眼前模糊昏花。最终他晃了一下,从石桥上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姜怜语扑到胖汉尸体旁边,抓起长鞭翻落台阶,长鞭展开卷住了何天遥,同时从她的左臂袖中飞出一根极细的银索,缠在了石桥上。她正要扬鞭将何天遥甩上阶梯,同样的麻痹感沿着银索袭来,姜怜语惨叫一声,银索与长鞭一起脱手,两人全都坠落下去。 “糟糕!”燕英虹急忙撇了对手冲到台阶边一看,却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她大惊失色,“莫不是落进那绿水池中去了?” 那不断鼓出气泡并散发着恶臭的绿水,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物。身后守卫已经张牙舞爪地攻来,燕英虹干脆跳了下去,在空中御剑,直飞洞底。 她刚一落地,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没想到居然有两只老鼠混进了这里。” 燕英虹扭头一看,一位神秘的异族人双手分别攥着何天遥与姜怜语的一只脚腕,拖着二人从距离绿水池不远的暗处走了出来。看样子,那两人都已陷入了昏迷。毫无疑问,那座石桥有古怪。 眼下局势颇为不妙,燕英虹知道,那些异族人个个都是高手,再说即便她有能力从此人手中救回两位同伴,在他们都不省人事的情况下,也根本带不出去。附近巡逻的守卫也聚集过来,包围了燕英虹。 燕英虹把心一横,双掌夹持宝剑于面前。“嗡”的一声轻鸣,宝剑发出一股莹莹的绿光。她周身地面腾起阵阵水雾,萦绕着宝剑慢慢飞旋并向外扩散。水雾被剑光“染”绿,滚滚泛开,好似碧湖清波,涟漪悠荡。燕英虹“绿波”之名正得于此。 两名守卫率先发难,左右夹攻而来。燕英虹闭目垂首,不躲不避。直至两人冲进绿雾之中,她才陡然睁眼,挥剑横扫。一道剑气从剑锋冲出,触动绿雾,竟忽而消失了。紧接着,左右两侧绿雾分别向当中的守卫涌来一道“波涛”,两股“波涛”在触及守卫的刹那,消失的剑气又凭空出现,而且还变成了两道,从“波涛”的浪尖飞出,直接切断了两名守卫的外侧手臂。与此同时,燕英虹在绿雾中似是浮空飘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落两名守卫的头颅。 斩杀过程电光石火,两个守卫甚至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轰然倒地。 绿雾还在缓缓向外扩散。 “曾闻血骨坛白虎总坛主事‘绿波’,擅长以功力操控水汽。‘滚滚绿雾,悠悠泛波。藏功吐纳,以少变多。’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那异族人竟有闲心拍手称赞。 绿雾之中,燕英虹喝道:“知道还不赶紧退去?” “可惜,在我看来,破你这绿雾却是雕虫小技。” “我的绿雾水泼不化,火灼不消,土扬不附,风吹不散。若想破之,除非先在雾中打倒我!”燕英虹自信满满。这可是她的绝技,以功力催水凝雾,再散注功力于雾中。可以说,雾气中每一粒微小的水珠,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正因为雾气被燕英虹操控,所以才不惧水、火、风、土。虽然对功力消耗极大,但却威力无穷。正如异族人所说的“藏功吐纳,以少变多”,雾气水珠在燕英虹的控制下,可以分化吸收剑气,并将其功力分股传导,于绿雾中另外一处重新汇聚。在传导过程中也可积累雾气中所倾注的功力,达到事半功倍之效。这就是“以少变多”的奥妙。 “呵,眼见为实。”那个异族人轻轻抬臂,一道白光从宽大的袖口中射出。燕英虹顿觉一阵刺骨寒意袭来,绿雾竟凝成了细小冰晶,“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燕英虹怛然失色,倾注了功力的雾气水滴可不是那么容易凝结的,这异族人好强的冻气! “哈哈,如何?”异族人一边大笑一边频频抬手,数次释放冻气,直至绿雾全部凝结,地面俨然覆上了一层绿霜。 由于功力消耗极大,燕英虹气喘吁吁。可异族人却没有任何疲惫之态。他再次施放冻气,寒冰从地面疾速延伸,包住了燕英虹的双脚。 又有两名守卫冲上前来,燕英虹暗暗催动功力,脚下冰破,她迅速向后退去,可却不见双腿移动。 异族人低头瞅了一眼,隐约看见一股淡淡的绿雾正在向外散逸。原来刚才数次冻气并未将所有的绿雾全部凝结,在燕英虹的脚下还有一些。其实自绿雾像波浪一样散开之后,她的双脚就已经离开了地面,一直处于被绿雾托浮的状态。 退出了“绿霜”区域,燕英虹再次催出水雾,正好岩洞潮湿,不缺水汽。那两名守卫的下场可想而知。 “我看你的功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异族人略显恼怒,大步追近。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天市急令 燕英虹渐渐退到了中央水池旁边,她已经能清楚地听见身后“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异族人施放冻气对功力的消耗似乎不大,燕英虹在后退过程中,两次催生的水雾全被冻气所凝结,绿霜也随之覆盖到了水池边。 尽管或死或伤了数名守卫,但燕英虹剩余的功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退无可退,她再一次催起绿雾。雾波泛展,弥漫开来。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催生水雾,雾气显得比之前更加浓郁,甚至她的身躯都隐隐约约看不清了。 “我都说了,你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异族人懒洋洋地再次抬起手来。 这一回,还未等他施放冻气,燕英虹就从绿雾中高跃而起,绿雾随即向异族人席卷而去。 异族人不慌不忙,区区水雾有何惧哉?冻气白光数次闪亮,绿雾消失殆尽。不料,落地的燕英虹竟催动最后一丝绿雾飞入异族人的斗篷之中。 异族人随即痛苦地大吼了一声,揭开斗篷,捂着眼睛在地上打起滚来。 此时,燕英虹才头一次窥得异族人的全貌:皮肤如她之前所见,大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但有些地方有稍浅色的斑纹,皮肤表面十分光滑,不见毛发。脑袋两侧长着三对细长的尖耳,头顶长着许多似角又不是角的褐色菱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从前额起始的一道“鱼鳍”,一直延伸到后背。 异族人的手很大,也很长,戴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洁白手套。一股股蓝绿色的“汁液”正从他的指缝中向外流淌。“你真卑鄙,竟把‘消无液’混在绿雾里……”异族人斥骂道。 原来燕英虹逐渐接近绿水池并非是被逼退,而是有意而为之。绿水黏稠、腥臭,想来不是好物。她悄然催起一小股绿水,混在绿雾之中,正巧两者都是绿色,除了以功力控制所有雾气水滴的她本人之外,外人压根觉察不到区别。看异族人痛苦的模样,估计那绿水应是具有腐蚀之效。 “你们抓来无辜之人并予以残害,难道就不卑鄙了?托你的‘福’,我知道了绿色臭水的作用。想必那绿水池已经化了不少人的尸骨吧?今日也让你尝尝滋味儿!”燕英虹再次从水池中催起一股“绿雾”,这一次她不需要再以水汽绿雾遮掩,控制着“臭水绿雾”罩向了仍未起身的外族人。 这时,剩下的数名守卫仿佛突然接到了命令,一起拥上前来,两人将异族人给拖走,另外三人则替他挡住了“绿雾”。这次的“绿雾”可比刚才那次要多得多,三人的斗篷中甚至响起了“嗞嗞”的化肉销骨之声,三人却一动也不动,连一声呼号都没有发出,须臾就仰天倒地,血流了一地。 燕英虹眉头紧蹙,她早就觉得这座山洞中的守卫不太对劲了,从来不说话,动作僵硬,行事死板,只按固定路线行进,所以她才能摸清楚守卫巡逻的规律。从刚才的情形判断,他们似乎没有思维,只会遵循命令行事,哪怕是受伤甚至死亡,也不躲不避。 “你毁我双眼,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珠给挖出来!给我等着!”那异族人仰天长啸,似龙吟,似狼嗥,声音空灵而又幽远。 从洞穴上方的禁地中飞下两道人影,脚下不知御的什么器件,光彩夺目。这两人都是异族人,缓缓地在燕英虹身前落地。他们也都蒙着斗篷,胸口各有一个惹眼的徽记。一个徽记是黄色的五边形图案,另外一个则是红色的六边形,两个徽记当中都有一个水滴图案。鲜艳的颜色似乎表明了他们的身份高贵。 燕英虹扫了地上那名异族人一眼,他的胸口也有一枚绿色的方形徽记。燕英虹起初还以为那是斗篷的花纹。再看那几个守卫,徽记则是灰色的水滴形。可见这种灰色的水滴徽记代表着山洞中最下层的身份。 至于在台阶上被姜怜语刺死的那个胖汉,燕英虹记得他胸口也有个徽记,是蓝色的三角形。据此推测,徽记图形的边数越多,地位应该越高。 戴红色徽记的那人上前一步:“还算是个不错的试验品。” “没有点儿本事也混不进来。”戴黄色徽记的人是个女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燕英虹表面上镇定自若,手心却满是冷汗,这新来的两位异族人恐怕实力不低,而她的功力差不多耗尽了。 黄色徽记的女子扬手,从袖管中飞出一物,亮晶晶的,像是个法宝。燕英虹向侧方闪避,那法宝却紧追不舍,最终还是飘到她的头顶上空,滴溜溜地旋转着,数道亮闪闪的白“线”从法宝中飞旋而出,彼此交织,并向下延伸至地面,俨然变成了一个“囚笼”,将燕英虹罩在其中。 “囚笼”很窄,燕英虹躲闪时不小心碰到了白线,“哧啦”一声,腾起一股青烟,不仅衣服被割开,她的肩头皮肉也被切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侧头看时,却发现伤口周围竟有灼伤的痕迹,衣服破口附近也是一片焦黑。 黄色徽记的女子戏谑笑道:“这光线可以切断筋骨,你要是不怕疼可以试一试。” 燕英虹暗道糟糕,连忙奋起一剑劈向头顶那个法宝,没想到剑身扫过白色光线之时,却像是刀切豆腐似的,被整齐的切断了! “绿云剑!”燕英虹心疼不已。 黄色徽记的女子大笑:“筋骨能切断,金属也不在话下!” 这时,那名受伤的异族人呼喊:“她已经跑不了了。你们赶紧救救我吧!” 没想到黄色徽记的女子却冷冰冰地回答:“粗心大意,救你何用?还要浪费药!” 受伤的异族人没料到同族竟会如此无情,愣了好一阵,才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忘记我当初如何为你舍死忘生卖命的了?竟然对我落井下石!” “住口!”女子喝道,“那叫‘舍生忘死’!这么久了连说话都没学会,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受伤者气得说不出话来。 红色徽记的那人似乎较为宽厚:“哎,据我所知,‘舍死忘生’和‘舍生忘死’两个词都可以,是同一个意思。再说不就是一点儿药而已嘛。” “是。”女子十分恭敬地回答。 受伤那人感激涕零:“还是罗大人心怀慈悲,以后我办事一定更加谨慎小心!” 原来红色徽记的男子姓罗,“邰兄”和沈秋雁想要见的正是此人。燕英虹知道,“罗大人”是这座海底岩洞的最高统治者,或者说是这些异族人的首领。 黄色徽记的女子扶起了受伤的同族,两人正要踏上阶梯时,“罗大人”忽而开口:“贝老弟,虽然救你的眼睛耗费不了多少药,但毕竟我们的药是越用越少。因为你的不谨慎,使得药物额外支出,你总得付出点儿代价才说得过去吧?” 受伤男子又怔了一下:“罗大人说的是。不知需要拿什么来换取药物?” “帮我做一件事即可。”“罗大人”语气平淡,对那女子说,“把他押到监牢里去,以后当成试验品。” “啊……不,罗大人!”受伤男子大吃一惊,刚开口求饶,旁边的女子却一掌将其打昏了,拖进了附近最近的一间囚室之中。 好个“罗大人”,看似心慈手软,实际上却是心狠手辣,连同族之人都不放过。 “听佘总管汇报,他已经抓到了我想要的人,应该就是此人。”“罗大人”来到昏迷的何天遥身旁,弯下腰检视了一番,称赞道,“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小维,派人好好看着他,将来我要亲自动手。” “那剩下这两个人如何处置?”黄色徽记女子问道。 “这两个都是血骨坛的主事,是不可多得的高手,难得还是女子。就交给你了。” “是!”女子欣喜地应道。 “得罪了血骨坛,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燕英虹冷声警告。 “夸你一句‘高手’,你还真得意起来了?血骨坛本来有五大主事,如今都已经死了两个了,又被我抓住两个,剩下那一个若是也来了,我定要给你们来个一网打尽!”红色徽记男子压根没把燕英虹放在眼里,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以后血骨坛就只剩下‘红樱’一个人了,而她迟早也会被我抓住。血骨坛,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即将覆灭在我一人手中,也算是一项丰功伟绩,哇哈哈哈!”说到最后,他竟猖狂地大笑起来。 “笑话!‘白龙’主事与‘黄狼’主事根本不是死于你手,再说我与‘蓝玉’也未必会死。退一步说,即便我们都死了,你以为血骨坛就只剩下‘红樱’了吗?”燕英虹反讥道。其实她心中有些疑惑,“黄狼”主事之死至今仍然是个没有广泛传开的秘密,知道的只有一些相关的当世高手而已。这位异族统领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他与某位高手有关联? 这伙异族人分明在行恶,如果只是收编一些实力不强的人当喽啰,那尚且好说。可若是跟当世高手扯上关系,那事情可就复杂了,极有可能有人正暗中与这些异族人勾结,谋害修真同道。 “你又如何肯定‘白龙’和‘黄狼’就不是死于我手?”红色徽记男子说了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燕英虹呆立当场。 接着,男子又道:“血骨坛当然不会只剩‘红樱’一个人,不过只要‘红樱’也落入我手,其他那些杀手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用你们的话说,这就叫‘树倒猢狲散’!”言罢,他扬手一挥,黄色徽记女子上前收了燕英虹头顶的法宝,然后用细绳绑缚住了她的手腕,押着她的肩膀,冷冰冰地命令道:“走!” 沉默了须臾的燕英虹在经过红色徽记男子身旁时,扭头对他冷笑:“井蛙自大的家伙,你实在太小看我血骨坛了!用不了多久,你必死无疑!” 男子再度放声大笑:“哦?那你倒是让我见识见识血骨坛究竟有什么厉害啊!” “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随着一声“晴天霹雳”,数道人影从高处落下。 “来了!”燕英虹大喜。 落下的人之中大部分是山洞的守卫,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伤筋断骨,断骨甚至戳出体表;有的脑袋着地,摔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还有的不幸落在“消无液”的水池之中,只“咕嘟咕嘟”翻了几个泡,就已然化得尸骨无存。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哀嚎,连呻吟都不曾有。 只有两人是站着落地的,一个和异族人一样,用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体型上判断是位健硕的男子。他斗篷的领口处别着一枚银簪,簪头是一个“下”字,十分引人注目。 另外一人正是血骨坛最后一位主事——“红樱”穆迎萱。 “红樱”一落地就施展“上三元”层次的《一气三元》身法,围着黄色徽记的异族女子一通猛攻,九道身影让人眼花缭乱,逼得异族女子不得不放开了燕英虹,退到了异族首领旁边。而健硕男子正手持一把长刀与异族首领对峙着。 “‘天市’大哥!‘红樱’!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燕英虹无比欣喜。 “‘白龙’与‘黄狼’那两次都没能来得及行令,导致我们血骨坛惨失了两位领袖。我决不能允许再发生同样的事了!”“天市”大哥说话中气十足,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一听就给人一种放心的安全感。他领口银针上的那个“下”字,表明了他的身份:血骨坛下级至高令——天市令的执行者。 穆迎萱解释说:“是‘蓝玉’在你之前就已经发出了‘天市令’并向我求助,我与‘天市’大哥恰好在海上相遇,就一起杀进来了!” “两道‘天市令’一起行,足见事情迫在眉睫。幸好,我本就离这里不远。”“天市”大哥道。与血骨坛内其他的杀手令不同,三道至高急令的执行者是固定的,也就是说,这三位高手只在行至高急令时才现身,就连血骨坛的主事也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故而以行令之名相称。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那位异族首领见状后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说话语调也不慌不忙:“早就听说血骨坛内有三个专门行‘至高急令’的高手,可一直无缘相见。我时常想,究竟要杀掉你们血骨坛几位主事,你们才肯现身?如今终于把你给逼出来了。”他竟拍起手来,“遗憾的是‘太微令’与‘紫微令’的高手没有来。”原来他知道血骨坛的高手并非只有几位主事而已,这番话颇有种以逸待劳的味道。 “对付尔等,何须‘太微’与‘紫微’兄台出手?废话少说,今日瞧我捣了你这洞府!”“天市令”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一刀劈向异族首领。 异族首领却不闪不避,依然负手站在原地。 可是,“天市令”高手竟劈了个空!异族首领变成了一个闪烁的虚影,在众人面前仰天大笑,然后逐渐消失。原来那只是一个幻影! 高手就是高手,这一刀不白白落空,刀刃触地之时,顺势发出一道刀波,擦着地面直冲异族女子而去。 异族女子同样不躲避。但她之前曾经发出过法宝,所以肯定不是假身。只见那锐不可当的刀波将地面切开,一路石屑飞溅,疾速击中了异族女子。诡异的事发生了,刀波竟然弹开了,转了个方向射中了不远处的一座牢室铁门,“当”的一声巨响,铁门被击穿了一个大洞! 弹飞刀波、剑气,这一“招”禹馀界的艾娜娜也曾经“用”过,实际上是异族人所穿的神奇“白色软甲”的功效。但清微界的这些人却是头一次见着,难免惊奇不已。 “‘天市’兄台,你现在还没资格做我们的对手。”异族首领大放厥词,“有能耐的话,先打赢我们手下的人再说吧!”他拍了两下掌,从岩洞上方某一层跃下来一个人影。 这时,异族女子平地云起,仅仅一跳就腾起十几丈,几下攀跃至通道口,消失了。 异族人的手下和其他守卫一样,同样是蒙着斗篷的人类,他与“天市令”高手面对面站着,两人虎背熊腰的体形竟有八分相似。 “身为修真同道,竟与那些恶人同流合污,良心何在?”“天市令”高手斥问那人。 “呵,你如此厉害却当杀手,又比我好到哪里去?”那人虽然笑了一声,但声音平淡得如同一口古井。他摆开了架势,“出招吧!” “许久未曾出手,但愿你能让我战个痛快!”“天市令”高手箭步上前,刀刀生风,势大力沉。 对手也不知是轻蔑,还是想见识一下高手的刀法,居然不亮武器,只靠身法闪躲。一连几十招之后,尽管没有受伤,但却被逐渐逼到了墙根。 两位主事也难得见“天市令”高手出手,不禁为他卓绝的刀法暗暗喝彩。 最终,对手退无可退,终于出手了,从斗篷下伸出一柄淡粉色的仙剑,抵住了“天市令”高手的魔刀。 “这是……”“天市令”高手见到此剑时,似乎难以置信。 高手对决,瞬间的分神也是巨大的破绽。那仙剑剑锋疾速抖出数朵剑花,逼得“天市令”高手向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上已然挂了彩。 “那是‘挽棠剑’!”“天市令”高手捂着肩上的伤口惊呼一声。 第七百五十三章 安陵挽棠 淡粉色的仙剑可不多见,“天市令”高手可以确定,那就是“挽棠剑”。当听到这个名字时,“红樱”与“绿波”两位主事顿时瞠目结舌。 计都神蟒, 紫朱帝皇。 满天秋色, 仙剑挽棠。 挽棠剑,正是紫朱帝皇满天秋的武器。“计都”乃西南星曜,指紫朱洲坐西南方应天。蟒,则是紫朱帝皇的徽记。 满天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他就是与异族人勾结的当世高手?他不好好做他的一方帝皇,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若不是满天秋,挽棠剑又为何会在此人手里?他和满天秋又是什么关系? 只有亲眼看一看此人的相貌了。 “你果真是满天秋?”“天市令”高手半信半疑。 “你把斗篷摘掉,我自然也会摘掉。”这人谈起了条件。 “天市令”高手沉默了,似是在犹豫。许久之后,才叹道:“罢了,大不了此事了结之后,我退出血骨坛就是!”说完,他取下了领口的银针,正要摘下斗篷时,穆迎萱连忙阻止:“‘天市’大哥!万万不可!” 燕英虹亦劝阻道:“‘天市’大哥,你可是我们血骨坛最重要的至高急令执行人,若是你退出了血骨坛,以后再遇到危机,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紫微’和‘太微’两位兄台吗?”“天市令”高手道,“血骨坛行至高急令时的情况一定是千钧一发、迫在眉睫,我能做的事十分有限。‘白龙’与‘黄狼’二位主事身陨时,我都没能及时赶到,因此常怀愧疚之心。也许,我并不适合做这个‘天市令’的执行人。” 燕英虹道:“哪里,‘白龙’大哥与‘黄狼’大哥之死都是因为事发突然,并且很快就丧命了,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是赶不及救援的。” 穆迎萱附和:“是啊。这一次行‘天市令’,你不就赶到了吗?反正这岩洞里的守卫都是些为虎作伥的恶棍,等解决了这个家伙,把他们都杀了便是,如此就没有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至于我们两个,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天市令”高手摇了摇头,一边摘斗篷一边说:“若他真是满天秋,我如何能杀得了他?” 浓眉大眼,四方大脸。“天市令”高手的真面目再度震惊了两位主事。 “晏、晏皇?”燕英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市令”高手竟然就是碧颢帝皇——晏远波! 怪不得他之前说“本就离这里不远”呢,这座岩洞位于碧颢洲西海外二十里外的海底,碧颢洲的皇都——睟湖城正好又在西海岸附近,确实不远。 敌人还算信守承诺,他也将斗篷摘掉了,果然是紫朱帝皇满天秋! 尽管眼见为实,晏远波依然疑惑不已:“你堂堂满皇大人什么时候成为异族人的手下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堂堂晏皇大人又是什么时候成为血骨坛的杀手了?”满天秋反问道。 晏远波对天拱手:“我当初曾经蒙受过‘紫微’和‘太微’两位兄台的恩德,所以后来才接受二人的邀请成为了‘天市令’的执行人。再者三道至高急令执行者最重要的使命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与一般获取酬劳的杀手当然不同。” 满天秋冷冷地说:“为了救血骨坛之急,不照样还是要杀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罢了,不和你争。你我多年未见,却不想在这种地方相逢。把酒论道显然是不可能了,可是这场架,你觉得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晏远波道。看样子两位帝皇以前的交情还算不错。 “既然你来到这个海底岩洞了,就不得不打下去。”满天秋似乎一点也不念旧情。 “也罢。”晏远波收了之前那把魔刀,又换了另外一柄出来。这把刀实在霸气,足有九尺来长,刀上部最宽处将近一尺,沿着刀脊雕有海浪云纹,刀身遍体寒光。 “安陵刀!”燕英虹喃喃道。就如同八大帝皇本人的威名一样,他们的兵刃也是赫赫有名。 两位帝皇一个是天下第三,一个是天下第六,实力可谓是不相伯仲。安陵刀对上挽棠剑,这场战斗胜负难料。 大战一触即发。安陵刀如此厚重,晏远波的刀法自然走的刚猛套路。挽棠剑轻盈细长,所以满天秋的剑法较为轻巧灵动。两人的风格迥然不同。他们越打越远,沿着盘旋阶梯一路向上。 燕英虹观战时说:“晏皇的刀法名叫《劈山》,总共有十九式。现在他所施展的招数都属于前八式的范畴。” “我亦有所耳闻。”穆迎萱道,“《劈山刀法》前八式主应一个‘劈’字,后八式主应一个‘摧’字,好像是‘劈山摧峰’之意。就是不知道最后三式有什么特点。” 燕英虹回答:“最后三式应一个‘开’字。刀劈五岳,摧峰崩石,最终得以‘开’天。试想,擎天五岳皆倒,天还不破?” “说来好笑,刀法劈山摧峰,刀名却叫‘安陵’。你是如何知晓那最后三式的?” “你忘了么?我可是白虎总坛的主事。有关西部三位帝皇的事,我自然再清楚不过。”燕英虹顿了一顿,神情忽而有些古怪,“可是……” “怎么?” “满皇的剑法,总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 “满天秋的剑法好像叫做《花游》。” “没错。《花游剑法》虽有数种不同的套路,但皆以精巧连绵为特点。不知为何,今天满天秋的出招动作有些僵硬。‘花间蟒游’,一旦动作不柔滑,那‘蟒’就‘游’不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阶梯上狭窄,不便施展?”穆迎萱猜测道,“你看,满天秋并没有落下风嘛!” 燕英虹道:“那是因为晏远波没有使出全力,你看,连后八式都没施展出来,更不用提最终三式了。” 这时,满天秋虚晃一招,后跳避开了安陵刀,大声道:“这里施展不开手脚,要打就到海面上打去!” “正合我意!”晏远波拖刀沿着阶梯向上疾奔,一路火星四射。满天秋冷笑一声,紧随而去。两人先后冲进了通道之中。 燕英虹指着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何天遥与姜怜语:“一人背一个,咱们也出去!” 两位主事背起两人,顺顺当当的上到了通道口,一路没有一个人过来拦截。各层的守卫们还在“尽忠职守”地巡逻,仿佛压根没看见几人似的。死在通道口的那个佘姓胖汉,尸体不知何时已被清走,只留下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那个青石桥所连接的“禁地”,大门依然紧紧闭着。在进入通道之前,两位主事不约而同地回头,向这个奇怪的岩洞投去最后一眼。 待穆迎萱和燕英虹浮上海面之后,何天遥与姜怜语被海水呛得连连咳嗽。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清醒了!”燕英虹欣喜道。 姜怜语急促地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说:“太、太难受了!” “海底岩洞只能潜水出来,你二人又昏迷不醒,别无他法。”穆迎萱道。 “我不是指这个。当我用银锁缠住青石桥时,一种让人极其难以忍受的感觉突如其来,浑身酸麻不说,五脏六腑还伴随有强烈的灼痛感,仿佛浑身筋骨都要被熔化了似的。那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也不知那座青石桥上究竟有什么机关。”姜怜语一边摇头一边回忆,直到此时她依然心有余悸。 “不,那不是石桥,而是覆了一层岩石外表的铁桥。”何天遥十分肯定,“也就是说,那座桥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 “如此说来,那个空中‘禁地’的‘来历’也十分可疑了。那伙异族人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们的目的何在?他们为什么拥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武器和法宝?”燕英虹疑惑不已。 “可惜我的身份暴露了,若继续隐藏下去,也许能有所收获。”姜怜语恨恨地说,“不管怎样,他们害了我全家人的性命,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厉害,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他们一定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谁能想到居然连堂堂紫朱帝皇都成为了他们的手下!”穆迎萱指着远处的海面。 晏远波与满天秋战成一团,搅得海水翻涌、浪花飞溅。两人从水里打到天上,从天上又打回水里,不相伯仲。 “还有一人是碧颢帝皇!”姜怜语惊呼一声,弹指之后,她立马反应过来了,“莫非晏皇就是‘天市’大哥?” “没错!” 在得到证实之后,姜怜语依然处于震惊之中,连连感叹,原来“天市令”的执行者并非是隐世的高手,而是高手隐藏了身份。 “我记得碧颢帝皇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更高。”何天遥道,“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想来获胜也将是一场惨胜。” “那可未必。”穆迎萱道,“之前在岩洞中时,满皇似乎话中有话。他对晏皇说‘既然你来到这个海底岩洞了,就不得不打下去。’言外之意就是只要出了海底岩洞,就不必再打了。” 燕英虹补充道:“后来他还故意放话引晏皇到海面上来,晏皇想必也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所以痛快地一路跟随到此。” 不愧是两大主事,察言观色的能力出类拔萃。 “那为何两人还在打呢?”何天遥疑惑地将目光投向远处被搅得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浪翻涌,泛出一个大漩涡,两位帝皇从漩涡里冲出,双方暂时停手,轻盈地立于海面之上。 “好了,不必再打了。”满天秋道。 晏远波问:“这里离海底洞窟并不远,你确定他们察觉不到?” “那个海底洞窟只是一座监牢而已,你看见的那个姓罗的家伙只是个幻象,他的真身根本不在此处。那个女副队长已经走了,我们只要避开其他守卫的眼睛就没事了。” 晏远波点点头:“不知那些守卫为何不来阻拦?” “守卫都很死板,只会遵从命令行事,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他们是不能离开洞窟的。” “原来如此。”晏远波顿了一下,“不对啊,从水潭离开洞窟之后,就已经脱离守卫的视线了。缘何同我一直打到刚才才停手?” 满天秋笑了笑:“和你许久没有切磋,一时手痒罢了。” 晏远波哈哈大笑:“这才是我认识的紫朱帝皇!”两人竟热情地握了下手。 三位主事与何天遥面面相觑,看来那两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 笑过之后,两人言归正传。晏远波问:“满兄屈尊混进的海底洞窟当喽啰,想必是为了极其重要的事吧?” “自然。你可知道‘八兽珍戒’之事?” “前些日子我的确接到了一封关于珍戒的信。信上说江湖上闻名已久的‘陆苏奇戒’就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 “八枚戒指牵涉到一个天机。这里不是久留之处,我们边走边说。”满天秋御剑飞起。 姜怜语上前对晏远波拱手道:“‘天市’大哥……啊,不对,是晏皇大人。这次虽然没能报仇,但好在成功地把人救了出来,也算是圆满行令了。不知以后……” 晏远波客气地点点头:“既然不能离开的洞窟那些守卫都是些‘行尸走肉’,知道我身份的这几人又都是自己人,那我这个‘天市令’执行者还可以继续当下去。以后我还是血骨坛的‘天市’大哥!” 三位主事闻言大喜,一起向晏远波道别。 满天秋忽而喊道:“喂,你就是那个毁了天绝塔的何天遥吧?” “这个……”何天遥有点郁闷,明明只是天绝塔内的浓郁始气散去,而且并非出自他本意,为何江湖上人人都传天绝塔被他给毁了呢? “这次‘八兽珍戒’之事也需要你的参与。你随我们一起来吧。”满天秋邀请何天遥同行。 此言大大出乎了三位主事以及何天遥的意料,就连晏远波也未曾想满天秋会这么说。 “我?”何天遥以前听萧天河提过“八兽珍戒”之事,也见过椋鹿戒,但他们并没有弄明白戒指中那两张“山水图”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手里并没有‘八兽珍戒’啊!”他本能地怀疑满天秋是不是知道椋鹿戒在萧天河手中,想借他的关系找到萧天河。 “你可是此事的关键,不可不去!”满天秋不由分说,一把将何天遥拽上了挽棠剑,飞走了。 晏远波安慰三位主事道:“无须担心,有我同行。既然何公子是血骨坛的客人,我必定保得他周全!”说完,他也御起安陵刀,疾速掠海而去。 三位主事默默地目送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化为天边的一个黑点,穆迎萱才叹了一声:“这个清微界,怕是要不太平了!” “此话怎讲?”姜怜语问。 “就在前不久,‘踏月仙子’夏侯晴曾经来找过我……”穆迎萱话未说完就被姜怜语给打断了:“那个女魔头?她找你做什么?” “稍安,其实当年‘白龙’主事与麒麟坛众人之死另有隐情。夏侯晴虽然有过,但并非刻意。” 姜怜语寒声道:“不管有意无意,反正是她害死了‘白龙’大哥和麒麟总坛的弟兄!” 燕英虹亦劝道:“这些年来,夏侯晴并没有杀过一个血骨坛的人,我对麒麟坛惨案也有所怀疑。而且这后面可能还有比‘红樱’所言更深一层的隐情。当你在海底洞窟昏迷期间,那个异族首领曾说,‘白龙’与‘黄狼’两位大哥之死都于他有关。也许‘踏月仙子’果真不是个坏人,且听‘红樱’把话说完。” 接着,穆迎萱就把夏侯晴带着霜雁戒前往长生神宫的事说了一遍。 姜怜语听完之后半信半疑:“‘火大妖’羽化天尊,长生神宫留有开门玄机……这些事那个‘天机’道友是如何知道的?” 穆迎萱道:“听说同去长生宫的那些人,几乎都是《清微榜》上有名的角儿。那个‘天机’道友即便再胆大包天,恐怕也不敢编造谎言戏耍那些人吧?我估计应该是真的。而且同行的人之中也有我认识的两位朋友,等他们回来,一问便知。” “真的就更可疑了。他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是如何洞悉天机的?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他的来路。”燕英虹道。 “我更在意的是,长生宫之行早已开始,此时恐怕都已经结束了。如果‘八兽珍戒’是开启长生宫的‘钥匙’,那开门之后就应该变成无用之物了。为何满皇会在此时提起此事?难道长生宫之行还有后续?” 这时,姜怜语慢悠悠地提出了一种大胆的设想:“铸出八枚珍戒,却只为了开启一道门,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八枚珍戒之中只需要一部分就可以开启长生宫的大门,试想,其它的戒指又有什么用呢?” “木、火、金、水四大妖炸裂本属宝珠,于东、南、西、北四方之极羽化天尊……”穆迎萱将“天机”老者所说“神话”中的一句轻声重复了一遍。 燕英虹惊呼一声:“四方之极,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擎天神山?” “更确切地说,是四座神宫,而四方擎天神岳,应该就在宫中。而长生宫正是那四座神宫之一!”姜怜语道。 奇妙,传说与现实竟然联系在了一起。 第七百五十四章 四极秘境 满天秋带着何天遥御剑疾速飞行,很快就飞到了陆地上空,下方是碧颢洲的沃土。向天边眺望,依稀可见城郭踪影,那便是本洲皇都——睟湖城。 没过多久,晏远波从后面追上,两位帝皇并驾齐驱。晏远波好奇地盯着满天秋脚下好一阵,忍不住问道:“满兄,我记得你一向爱挽棠剑如命,别人观摩一下都不许,更是从来不舍得将它踩在脚下,故而一直备着另外一把仙剑,专门用于御剑飞行。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自己踩着它飞行,还让别人也站在剑上?” “啊……哦,今日我行得匆忙,忘记带备用的剑了。”满天秋道。 “就因为‘八兽珍戒’之事?”晏远波虽然接到了一封信,但信中只提到了“陆苏奇戒”其实就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以及当初四大妖羽化天尊之事,却并没有说两件事之间的关联,可谓是没首没尾,没头没脑,连发信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碧颢皇宫晏远波的房中。而且那一夜晏远波分明在屋里,却没有任何察觉,早上时才发现桌上赫然出现了一封信。如此,晏远波不得不重视此信,他也很想知道,这个能瞒过天下第三高手耳目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来不只是晏远波,满天秋好像也接到了同样的信。晏远波据此估计,可能天下八大帝皇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样的信。 “‘八兽珍戒’关乎四极秘境。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三人前些时候已经秘密动身前往南极秘境——长生宫了。”满天秋竟知道此事!可他却没提到玉阳帝皇法如一。 “哦?”能吸引三大帝皇前去的秘境,晏远波怎能不起兴趣,“不知秘境之中有什么东西?” “四极秘境是四方擎天神山所在之处,也是那个传说中四大妖羽化天尊之地。能令那三个家伙心驰神往的,想来也只有大妖的天尊元神了。你还记得那四句箴言吗?” “阴阳相破,五行辅之。圣灵神隐,八兽为尊。”晏远波轻声念道。 “当初我们八人联手攻打第九洲的原因,想来你也没忘吧?你难道还想天下再出现一个‘景钧帝皇’?” 这段对话天遥简直听得一头雾水,两位帝皇在说什么呢?“四大妖羽化天尊”的传说他不知道,那四句箴言又是何意?与八位帝皇联手攻打景钧洲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满天秋的问话,晏远波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回答:“当然不想!可是,他们三个是何时出发的?现在再去阻拦,恐怕已经太迟了吧?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南极秘境在哪里。” “阻拦?”满天秋轻笑了一声,“晏兄,你太死板了。他们三个人前去南极秘境,但天尊元神却只有一个,就让他们争去吧!不是还有三个秘境吗?与其去阻止天下再出现一个‘景钧帝皇’,不如自己成为那个‘景钧帝皇’!” 这番话似乎震撼到了晏远波,他久久没有回应。 当年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洲的原因一直是个谜。 “其他秘境在哪里?如何进去?里面有何凶险?即便闯过凶险,天尊元神又归谁?你刚才那句话对我们也适用,我可不想和你争。”晏远波道。 “归你。”满天秋竟然直接爽快地让了。 晏远波诧异无比:“你不是说‘不如自己成为那个‘景钧帝皇’’吗?你不要天尊元神的话,此番又是为何?” “所谓‘天尊元神’,其实就是大妖炸裂妖灵宝珠之后,本属性妖力结合擎天神岳中的‘三界本源之气’而重新凝结的核心。四极秘境,天尊元神总共有四个,因此,清微界八大帝皇统治的格局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四位新天尊!我不是不想成为新天尊,而是天尊元神是有属性的,此番欲前往的东极秘境——‘青华神宫’是当初木大妖句芒羽化天尊之处,所以擎天神岳上的天尊元神也是木属性。可惜,我的功力属性并不是木……” “我是!”晏远波激动地接话道。 满天秋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这一枚天尊元神我打算让于晏兄,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助我前往西极秘境——‘勾陈神宫’取得金大妖蓐收的天尊元神。” 原来满天秋打的是这个算盘。对晏远波来说肯定不吃亏,若是得到句芒的天尊元神,他必然功力大涨,如此再相助满天秋取得蓐收的天尊元神,想必也不会是件难事。 晏远波正要答应下来,脑中忽而一转,发现了一个说不通的问题,于是问道:“南极秘境长生宫按方位来说,应该是火大妖祝融羽化天尊之处咯?可前去的三皇之中,房瀚兴、步重芳的功力属性皆为土,尚明弦则是与火相克的水属性功力,他们为何要去争夺火大妖的天尊元神呢?”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只有南极秘境可以进去。根据传说,火大妖祝融因为妖灵宝珠不全,所以元神不稳,故而特意留下进入秘境的法门,期待后世之人寻得圣祖火灵余珠之后,再找一善铸之人将其融回,补全残缺。既然这是唯一可以触及的天尊元神,他们当然顾不上属性是否对应了。呵,其实不管最后他们哪一个人得到了火大妖的天尊元神,想成为新天尊都是痴心妄想。一是因为功力属性不对,事倍功半;二是因为那颗天尊元神本就是残缺的,岂能与另外三极秘境中完美的天尊元神同日而语?” “若他们此次是已经找到了圣祖火灵余珠才前去的呢?残缺不就被补齐了?” “什么‘善铸之人将其融回,补全残缺’,不过是句虚言罢了,未必是真的。善铸者铸炼的是兵刃和法宝,你几时听说过能够铸炼妖灵宝珠的?再说当世善铸者还能有谁?无非是‘千臂神匠’申屠井。可据我调查,他一直留在丹幽洲羡水城。退一步说,就算有个不知名的神匠果真补全了残缺,属性也不对应。咱们八大帝皇之中,唯一的一个火属性功力之人是神炎帝皇融律先,但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满天秋的解释打消了晏远波的疑虑,他终于答应了:“那好!我就与满兄齐心协力走这两遭!” “两遭?你错了,北极秘境中共工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我们也要弄到手!”满天秋还挺贪心。 “水属性天尊元神?要那个做什么?”晏远波十分费解,“照你的话说,等我们俩炼化了两颗对应属性的天尊元神之后,已然成为新天尊了,还用得着水大妖的天尊元神吗?” “你别忘了,当今天下排行前二的高手是房瀚兴与步重芳,他们当初有幸炼化了八大兽神中最强的狮、虎的两枚妖灵宝珠,这才在实力上略压我们一筹。现在看来这却不是什么好事,狮神对应坤卦,虎神对应艮卦,而坤、艮两卦五行皆属土,偏偏土大妖是没有羽化天尊的,也就没有土属性天尊元神。等我们得到了天尊元神,他们岂能坐得住?必然纠集其他几位没有得到天尊元神的帝皇联合对付我们。我们两个人太少,再拉拢一个为妙,多一个帮手,三次秘境之行也更有把握一些。” “那拉拢谁呢?房瀚兴、步重芳与我之下,实力最强的当属玉阳帝皇法如一了。”晏远波刚说完就立即摇头,“不行不行,法如一炼化的是豹神的妖灵宝珠,对应巽卦,我炼化的熊神妖灵宝珠对应震卦,而巽、震两卦皆是五行属木,他一定会跟我抢夺句芒的天尊元神的。” “我本来也没想找他。法如一算是我的师弟,玉阳洲与我紫朱洲又不接壤,故而以往我和他之间还算太平。可是,法如一这人性格狠戾、锋芒毕露,不好相处,也不能保证他是真的与我们一条心。”满天秋描述法如一时,脸上完全是一副极其厌恶的神色。 晏远波心中冷笑:“呵,若论狠戾,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嘴上却说:“你们仙道四皇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呀。” “你又不是才知道。” 天下第四高手法如一不可信,晏远波只好顺着《清微榜》往下捋:第五,琅苍帝皇——尚明弦,已经和房瀚兴、步重芳结伙了;第六正是满天秋;第七,青变帝皇——劳承舜,也是不行,他炼化的是雕神的妖灵宝珠,对应乾卦,五行属金,势必会和满天秋争夺蓐收的天尊元神。 “那就只剩下排名第八的神炎帝皇——融律先了,可是他的功力属性是火,最想得到的应该是祝融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晏远波道。 “没错,我们给他营造一个机会,在闯过青华神宫与勾陈神宫之后,由我们两个新天尊陪同他去闯北极秘境——紫微神宫,得到天尊元神可谓是易如反掌。然后他就可以用那颗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去换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了。” “可是,房瀚兴和步重芳他们会坐视我们这边得到第三颗对应属性的天尊元神吗?一定不肯换的!” “祝融大妖的那颗天尊元神未必在他们二人手中。若是被尚明弦得到,那我们即可大功告成,因为尚明弦炼化的是鳄神的妖灵宝珠,对应坎卦,五行属水,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正适合他,他一定愿意交换。换过之后,他也就和我们是一伙的了,区区房瀚兴与步重芳,又有何惧哉?即使他们到时联合法如一和劳承舜,他们四人也绝对不是我们四位新天尊的对手!” 晏远波继续往下问:“若得到祝融大妖天尊元神的不是尚明弦,你打算怎么办?” 满天秋早已想好对策:“那就私下里联系他,以共工大妖的天尊元神为诱饵,让他与我们合伙,里应外合夺取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 “可若是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已经被炼化,又怎么办?”晏远波的担心不无道理,争得了珍贵的天尊元神,谁会一直放在手里焐着? “那也无妨。”满天秋自得地笑道,“你可知《清微榜》排名最末的‘水火相容’邢玄厚?据说他能将人所炼化的妖灵宝珠重新凝炼出来。此人本来跟着‘集宝盆’倪达安,后来被‘秋风剑圣’秋衡易与长青寺四大首座击败并抓走,目前正在长青寺受掌门马凤烟关押监管,到时我们去把他救出来,他一定不胜感激,为我们凝炼天尊元神也就不在话下了。天尊元神若是被尚明弦自己炼化,一切自然好说;若是被房瀚兴或者步重芳炼化,那还是靠着尚明弦配合,将其引到暗处,大家一起动手,将其杀了!” 整套计划果然既阴险,又狠辣,还十分周详。只不过,满天秋没有提到,邢玄厚重新凝练融神珠之后,原本化丹的那个人也就死了,故而这个计划最后一部分很有可能行不通,但是对三次秘境神宫之行却是没有影响的。因此不知道满天秋是不知道,还是知道却故意不提。 经过此番详细的交谈,晏远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既然满兄已经将一切都盘算完美,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依据现在飞行的方向判断,满兄的目的地想必是神炎洲的皇都——沈照城吧?” “正是!拉拢融律先,然后即刻前往东极秘境——青华神宫!”满天秋意气风发,信心满满。 两位帝皇频频热切交谈。五行大妖,或者说五行圣祖的妖灵宝珠本就是天下奇珍,更何况是融合了四方擎天神岳中所谓“三界本源之气”而再度凝结成的天尊元神。他们计划并憧憬着未来荣登天尊的光辉时刻,俨然忘记了在挽棠剑的后部还站着一个人。 何天遥几次想要打断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档,他略显发怯的声音响起:“二位帝皇大人,即便断定‘八兽珍戒’还可以开启除了南极秘境的另外三处秘境,可珍戒不在手中也是徒劳啊!” 这话点到了关键,晏远波从美好的未来中回过神来,难免有些丧气:“对啊,没有珍戒,一切都只是空谈。现在珍戒可是在房皇、步皇、尚皇三人手中?他们发现开启南极秘境不需要用全部八枚戒指之后,必然会联想到另外三极秘境,说不定此时已经动身了。” “这就是我混入海底洞窟,假装那些异族人手下的原因了。你们看这是什么。”满天秋得意洋洋地摊开手掌。 他的掌中托着六枚戒指。 “难道这就是‘八兽珍戒’!”晏远波惊呼一声,“可是珍戒应该在房皇他们三个手里啊,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是另外一套‘八兽珍戒’。” 满天秋的话惊得晏远波在安陵刀上晃悠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八兽珍戒’是四大神匠取八兽神骨炼制而成,最后还将自身投入熔炉进行‘灵血合铸’,牺牲自我才得以铸成珍戒,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套?”话虽如此,可六枚戒指分明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晏远波再度扫视了一遍那六枚戒指,发现了疑点:“首先,你这套戒指怎么缺两枚?另外根据江湖盛传的消息,珍戒的名字是银马戒、椋鹿戒、皎猪戒、寒羊戒等等,你这六枚戒指中并没有这些……” “你再仔细瞧瞧!”满天秋把手伸近。 六枚戒指所刻的兽类分别是狮、虎、熊、豹、鳄、雕。 “啊,八大兽神!”晏远波此刻终于恍然大悟,“我刚才说的那几枚都是‘陆苏奇戒’,是陆长冈与苏君溪夫妇在‘八兽珍戒’的基础上重铸的,而你这套则是原原本本的‘八兽珍戒’!” “没错!”满天秋把戒指收起。 晏远波轻轻摇头:“可我还是不明白,四大神匠灵血合铸而成的‘八兽珍戒’为何会有两套。” “很简单,我这一套戒指是仿制的。银狮戒、皎虎戒、霜熊戒、寒豹戒、冥鳄戒、椋雕戒,之所以没有幽狼戒与玄蛇戒,是因为那两枚戒指正是用来开启南极长生宫的,已经不需要了。” “那么,仿制这套戒指的人是谁?莫非就是那些异族人?” 满天秋点了点头:“我可是费尽了心思才终于弄到这六枚戒指的。” “仿制……关键是仿制的戒指有用吗?”晏远波觉得这充其量是一套珍戒赝品。 “这可不是一般的仿制。那些异族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想要仿制‘八兽珍戒’,就得看过真品,可‘八兽珍戒’中的六枚早已被陆氏夫妻二人改铸成了‘陆苏奇戒’,由此可见,异族人对于‘八兽珍戒’的仿制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估计,那六枚原戒上的裂痕或许正是这些异族人在仿制的过程中损坏的。八兽神骨戒受损,糊涂的陆氏夫妻竟然找来什么鹿、牛、猪这些畜类之骨修铸,呵,要我说,那六枚‘陆苏奇戒’恐怕才是无用之物!” 晏远波对仿制品依然半信半疑,不过机遇难得,还是值得前往秘境试一试。“那你带何公子同行的目的是?” 可算问到了关键,何天遥在一旁听了多时了,始终没弄明白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究竟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毕竟是仿制,比起原品功效还是差了些。”满天秋解释道,“开启秘境大门时,需要借助天地之气贯秘境与外界。而如今的天地之气比起‘八兽珍戒’铸成的那个时期,已经稀薄了许多。所以这小子是开启大门的关键。当初我听闻天绝塔已毁在一个叫做‘何天遥’的仙道弟子手中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天绝塔中的浓郁始气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塔中高层散发始气的宝贝被这小子以某种神秘之法给收了。能收,也就能放。据说法如一剿灭血骨坛青龙坛那一战,‘聚灵郎中’欧阳颇就是被天地之气的激荡给震伤,从而被杀的。而何天遥当时恰好就在青龙总坛。小子,我说的没错吧?” 真是神了,满天秋仿佛亲临现场似的,全部都说中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三皇联手 满天秋的推测全部说中,何天遥一时间有点儿懵,没有立即回答。 晏远波忍不住催促:“快点说啊,是不是这样的?”见何天遥神色犹豫,他又劝道,“放心吧,我们早就化丹了,况且已是实力冠绝天下的人物,你从天绝塔得到的那件始气宝贝就是给我们,也派不上多大用处。再说你是血骨坛的朋友,我身为‘天市令’执行者,怎么可能对你不利?”说到这,他指了指满天秋,“就算他要对你不利,我也会力保你周全的!” 满千秋笑了一声:“小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真正在意的是秘境中的天尊元神,对你那始气宝贝压根不感兴趣!你助我们开启秘境,等我们炼化天尊元神成为了新天尊,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到时必定分你一大片疆土,让你当一方帝皇,一切修真资源应有尽有。有新天尊的庇护,也没人敢不服你。我再安排一个上境九品的大美女配你双修,岂不美哉?” 何天遥长吐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什么疆土、美女,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我承认,你说得没错。可是,凭这套仿制的‘八兽珍戒’以及天地始气,真的能开启秘境之门吗?万一不成……” “是啊,满兄,关于‘八兽珍戒’、四极秘境、天尊元神之事,你如何了解得这般透彻?你怎么知道用赝品珍戒加上什么‘天地之气贯穿’就能开门?天地之气不是有两种么,天地本气怎么办?还有,炼化天尊元神之后,果真能成为新天尊吗?还有最关键的问题,秘境究竟在哪里?”晏远波倒过来又问满天秋。 满天秋回答道:“这些信息的来源极为可靠。你可知给你写那封密信的人是谁?是我师父,更确切地说,是我们四个仙道帝皇共同的师父!至于秘境的位置,你不必担心。那些异族人在仿制戒指的时候,把地图也临摹了下来。” “原来令师尊他老人家仍在人世!”晏远波大惊,频频点头,“那错不了了,这一切肯定都是千真万确。” “那是当然。据我所知,异族人仿制的这套珍戒虽不是用八大兽神灵骨铸成,但却是用一种不为人知的特殊高级材料所制,而且纳入了兽神的部分妖力,你看看,你可认得出是何种材料?”满天秋特意抛过来一枚霜熊戒。 这枚珍戒很明显并非骨制的,而是一种金属。但是,以晏远波的见多识广,依然辨认不出是什么金属。 刚才满天秋声称,这戒指中纳入了兽神的妖力,而晏远波当初所化正是八大兽神中熊神的妖灵宝珠。因此联系,他的确能感受到戒指上有强烈的妖力波动。 “毕竟不是兽神灵骨所铸,其中蕴含的兽神妖力不太稳定,故而波动明显。”满天秋解释道,“所以我坚信,凭这些戒指一定能打开秘境之门!”顿了一顿,他回首对何天遥说:“退一步说,到时万一开不了门,那也不是你的过错,我们绝对不会归咎于你的,你大可安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天遥道。他也知道那位“四个仙道帝皇共同的师父”,当初就是此人放出话来,说是飞上天的景钧洲藏有无数珍宝,洞悉了景钧洲秘密的人将会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并且他还做出了预言,将来解开景钧洲之谜的人会是个飞升者。正因为如此,飞升者在清微界的处境才无比凄惨,天下八大帝皇决不会允许出现一个“至高无上”的飞升之人。 “不知尊师是否同行?”晏远波满怀期待地问道。 满天秋摇了摇头:“师尊他老人家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再说他是我们炼化兽神妖珠之前的师父,实力比不了如今的我们,即便同行,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忙。” 晏远波不解:“既然如此,尊师又洞悉四极秘境的天机,他为何不去?难道他不想要天尊元神吗?” “师尊心境超然,不是我等能够了解通彻的。若是想变强,他当初又何必指点我们争得八兽神珠?他自己炼化不是更厉害?” 晏远波点点头:“说的也是。当初多亏了他老人家的慷慨,晏某在修魔之道上才有如今的成就与地位。” 满天秋淡淡地笑了笑:“可惜我们这八个炼化了八兽神珠的人之间并非没有隔阂。自共同征讨景钧帝皇之后,天下再无公敌,八皇之中一直有人蠢蠢欲动。即便如晏兄这般与世无争,想必也无力劝和,只好选择独善其身吧。” “我还领着一洲百姓呢,如何独善其身?”晏远波苦笑一声,沉默了片刻,然后收起笑容严肃地问,“满兄,那伙异族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尊师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那些异族来历神秘,本领高强。不论是炼术、铸技还是医术,都堪称世之顶尖,可惜与我人类却并非一心。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任其发展将来必成祸害。我等身为当世最高级的统治者,绝不能坐视不理。”满天秋语气很沉。 “满兄的意思是,要彻底铲除他们?” “迟早也要铲除,但不是现在。他们的落脚之地不只有海底岩洞那一处,人数不少,还培植了一些人类党羽。不查清楚就冒然行动,对我们不利。我想等秘境之行结束后再着手此事。即便他们再厉害又能如何?新天尊出手,他们自然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下场!”听语气就知道,满天秋对天尊元神志在必得,也胸有成竹。 何天遥心中对此也暗暗表示赞同。的确,清微界的异族人根本不像禹馀界的艾娜娜那般友善。 接着,两位帝皇继续商议起闯秘境的事来,如此一路持续飞至神炎洲皇都——沈照城。 晏远波与满天秋直接入宫去见融律先了,留何天遥在皇宫大门外等候。 卫兵们亲眼看到他与两位帝皇同行,纷纷好奇地打量着他。何天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站得远一些。 听过这一路上两位帝皇的交谈,何天遥已经了解了两人的秉性。满天秋的心肠比较狠,私心非常重,凡事都是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包括此番秘境之行也是,表面上看他十分谦让,先帮晏远波闯青华神宫取天尊元神,但何天遥估计他是为了投石问路,了解一下秘境中的情况,以备将来的勾陈神宫之行。而晏远波的性格就显得宽厚多了。不可否认,他也有私心,不过谁没有呢?他的私心不似满天秋那般强烈、专记,总而言之,他更为豁达,更容易相处。 这次晏远波把何天遥从海底岩洞中救出,何天遥打算通过开启秘境大门来还他这份恩情。另外,何天遥自己也对秘境十分好奇,颇想进去一览究竟。 “八兽珍戒”的原品有一枚在萧天河手中,这件事何天遥是知道的。他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肯定是帮房瀚兴、步重芳和尚明弦去开启南极长生宫的大门了,因为房皇与步皇都知道萧天河能够施放本气震荡,按满天秋所说,开启秘境之门只需天地二气其中之一即可。萧天河与房皇、步皇还算有些交情,所以何天遥一点也不担心萧天河的安危。有三位帝皇同行,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可靠的人吗?况且还有另外七枚戒指的拥有者,他们必然也一起同闯南极秘境了,如此多的高手照应,只要萧天河不对天尊元神起贪心,必然无事。 正当何天遥深思期间,从神炎皇宫中走出来一位意想不到的旧识。那人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又特意折了回来,与何天遥隔街对视。 何天遥也打量了他一番,惊讶地认出,这不是那个东极琅苍军前将军麾下先锋军四大骠骑校尉之一的樊一宁吗? 何天遥刚飞升上清微界时,遇到的就是这个人。可是,樊一宁此时竟然穿着一身神炎军的装束。“樊校尉,好久不见了!”何天遥远远地拱手行礼。 樊一宁起先似乎也是不太敢认,听见何天遥的问候之后,才飞奔过街来:“何天遥……江湖传言中那个毁了天绝塔的霏晴派弟子,果真是你?” 又是这个令人烦躁的传言。何天遥勉强笑了笑:“没错,是我。” “你……你们四个当初把信送到了,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领赏。没想到后来你竟加入了名门大宗,还闯出了那么大的名堂!”樊一宁感慨万分,“人生际遇,世事难料!”他大概一直以为何天遥果真是个闲风原的采药人呢。 “樊校尉,你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穿着神炎军的军服?” “说来话长。自神炎、琅苍两军停战之后,刚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琅苍军中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樊一宁凑近,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可还记得卢校尉?有一日他被前将军黎度骞邀去喝酒,直至天明才归营地。自那之后,卢校尉就性情大变,以前他是个爱说爱笑又有些孤高之人,饮酒之后却变得异常沉默寡言,谁来都闭门不见,但功力却大幅增长。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闭门苦修,于是长了个心眼。后来黎将军又陆续邀请我们另外三名校尉喝酒,我只推托身体有恙、抱病在床,没去。果不其然,另外两名校尉饮酒归来之后也和卢校尉一样,就像是失了魂儿似的。我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营地?于是连夜悄悄溜了出来。黎度骞是琅苍州大司马冷大人的得力干将,是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中最受宠的一个,不仅在琅苍军中握有大权,在整个琅苍洲境内也颇具名气。思来想去,琅苍洲是待不了了,我就一路逃至神炎洲,因为琅苍、神炎两军曾经交过战,相信黎度骞的爪牙也伸不到这里来。如今我仅是神炎皇宫的一名侍卫队长,肯定不如以前当军队校尉那么风光,但好在安全。” “竟有这等事?”何天遥感觉怎么越听越像禹馀界发生过的事,同样是失魂落魄,同样是沉默寡言,同样是行尸走肉。可惜他在海底洞窟昏迷的时间太久,而且是出了洞窟之后才清醒过来,否则他会发现海底洞窟中那些死板守卫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这个秘密我谁都没有说过,你也别往外传。以免引来祸事。”樊一宁叮嘱道,“对了,你又为何会来这里?可是在等宫里的什么人?” “是的,我等的人出来了。”何天遥指了指皇宫大门。 三位帝皇一边交谈着,一边走出了大门。 “融皇大人!”樊一宁轻声惊呼,看向了何天遥,“那另外两人是?”原来一军校尉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其他洲的帝皇。 “那两人分别是碧颢洲的晏皇以及紫朱洲的满皇。这事你最好也不要外传!”何天遥见晏远波在冲自己招手,抛下一句话就跑过街去,留下樊一宁一人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亲眼目睹着三位帝皇带着何天遥御器破空而去。 融律先是个外表儒雅的中年人,衣服十分朴素,仅是那种街上常见的灰衣。没有夹衫,也没有鸾带。他头上包着个方巾,两鬓与颌下分别垂下一缕,面色发黄,两眼细长,像极了一位江湖郎中。很难想象,这竟是名满天下的一洲帝皇。 “想不到,我们三人竟有再度联手之日。”于路上,融律先感慨道。其实他也收到了和晏远波所收一模一样的密信。“陆苏奇戒”闻名于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年更是因为“椋鹿戒”之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江湖传言奇戒中只有陆氏夫妻的部分功力而已,八大帝皇都对其不感兴趣。若是早知道“陆苏奇戒”其实就是当初由八大兽神灵骨所铸的“八兽珍戒”之中的六枚,而且是开启四极秘境的“钥匙”,哪位帝皇会错过这等良机?可惜后悔也为时已晚,房皇、步皇、尚皇三人又暗中先行。如今满天秋带来了另一套“八兽珍戒”,等于是第二次良机!常言说得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时已再来”,说什么也得抓住。满天秋肯定已经跟他说过了详细的计划,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相当不错,“此番秘境之行,必定成功!” “只可惜到你那一步稍微麻烦了一些,既得和尚明弦交涉,多半也得借助邢玄厚之技重新凝聚天尊元神。”晏远波道。 “无妨,好事多磨,与最终结果相比,过程中这一点点曲折根本算不了什么。”单论个人的实力,融律先在八大帝皇中长年排名第八。如今有成为新天尊的机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试一试。当初化八大兽神妖灵宝珠时,他争得的是狼神妖珠,是八兽神珠中最弱的一个。如今他反而庆幸自己炼化的是狼神珠,因为狼神珠是唯一一个火属性妖力的兽神珠。在他想来,火大妖祝融的那颗天尊元神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另外他也庆幸,仙道四位帝皇的关系不好,否则满天秋拉上八位帝皇之中唯一一个水属性功力的尚明弦去闯北极紫微神宫,哪里还有他的事?连交换天尊元神的麻烦都省了。 想到这里,融律先又紧张起来,问道:“满兄,关于‘八兽珍戒’与四极秘境这些消息,都是来源于尊师。尊师在信中对我等未言详细,但对你们四个徒弟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不定房皇、法皇、劳皇他们也在计划此事……” 晏远波大笑:“融兄多虑了。满兄已经捷足先登,将第二套‘八兽珍戒’收入囊中。他们计划此事又有何用?没有‘钥匙’就根本进不去!房皇和步皇他们虽然有珍戒,但却是改铸之后的‘陆苏奇戒’,满兄说了,那六枚戒指开启不了另外三个秘境。” “不。”满天秋否定道,“我只是猜测,未曾证实。退一步说,就算开启不了,房皇和步皇他们也一定会去秘境门前试一试的,但愿不要撞见他们。融兄的话也提醒我了,我不确定其他人是否知道这第二套‘八兽珍戒’的事,所以得小心提防有人埋伏在秘境门口偷袭。”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融律先却摇头道,“‘八兽珍戒’就只有两套吗?异族人会不会仿制了不止一套珍戒?” 晏远波与满天秋都不说话了。这确实是有可能的。能仿制出一套,也就能仿制出两套。天知道戒指中究竟纳入了多少八大兽神的妖力。 沉默了一阵,满天秋道:“八大兽神的妖力大部分都被我们给吸收了,残存的妖灵宝珠碎片估计不会太多。可是,戒指再多一套也很麻烦。” “幸好满兄行动较早,下手也比较快。我估计即使有其他珍戒,别人也没有集齐。”晏远波此言像是在自我安慰。 “不行!开启一方秘境只需要两枚戒指,他们未必会集齐六枚再行动。咱们得加快速度了!”融律先非常焦急,谁都不想失去成为新天尊的机会。 与飞来神炎洲时一样,何天遥一直静静地听着帝皇之间的交谈。他也再一次于关键时刻插言:“三位帝皇大人莫急,开启秘境的‘钥匙’不仅仅是‘八兽珍戒’,不是还有我么?” 三位帝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百五十六章 渊底之战 的确,开启秘境的关键,除了“八兽珍戒”之外还有一个——何天遥。听何天遥自己说出此言,三位帝皇似是恍然大悟,齐声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竟把这茬儿忘了。与南极长生秘境不同,这三个秘境的天尊元神可是完好的,故而句芒、蓐收、共工三大妖没有必要留下开启秘境的法门,得靠何兄弟的始气洞穿秘境大门。不,更确切地说,那不是大门,而是界障。”满天秋转身揽着何天遥的肩膀,连称呼都变了。 “虽然没有必要留下开启秘境的法门,但还是留下了。‘八兽珍戒’不就是么?”融律先道。 “融兄,你还没意识到么?‘八兽珍戒’的现世应该并非出自那些大妖的本意。我怀疑,最初四大神匠是受了某种指使而铸出‘八兽珍戒’的。”晏远波托臂轻抚着下巴,“罢,久远之事,不必深究。满兄,不知东极青华神宫究竟在什么地方?” “就在琅苍洲,黄泉深渊。” 听到“黄泉深渊”四个字,晏远波与融律先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前些年因为椋鹿戒之事刚热闹过一回。 “永灵热泉每七年喷发一次,每次喷发都在八、九两月之间。如今正是时候。所以我说事不宜迟,得把握住机会。”满天秋道。 “渊底有山?恕我难以置信。”融律先轻轻摇了摇头,“再说‘千臂神匠’申屠井不是下到过渊底么?若是有神宫秘境,他怎么没发现?” 满天秋轻笑一声:“四极秘境可是有擎天神山的,山上又有天尊元神,岂会那么容易被发现?若非那些异族人已经探明,我也想不到青华宫会在那种地方。” 融律先瞥了何天遥一眼:“永灵热泉喷发期间,渊底依然寒气逼人。我们是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位何公子是否撑得住。” 满天秋早已想好了对策:“趁着永灵热泉喷发,我们轮流以功力相护就是。” …… 何天遥听萧天河说过黄泉深渊之事,知道白水集以前一直被困在渊底的太阴寒潭,深渊中的寒气也正是来自于太阴寒潭。他隐约有种预感,青华神宫应该和太阴寒潭有关。 自上一次“桂菊会”之后,世人都以为黄泉渊底并没有椋鹿戒,所以不再关注此处。此季已是八月初,渊顶暖洋洋的。 “黄泉深渊附近四季寒凉,这么暖和,可见永灵热泉喷发在即。”晏远波道。 “尚明弦去了南极长生神宫,此时多半未归。我们此行速进速退、速战速决,免得横生枝节。”满天秋直接御剑落进深渊之中。 渊底深达一千余丈,越降越冷。到了三百丈深处,深渊中已是昏暗无比。满天秋早有准备,拿出一根火把点燃,照亮了四周。深渊崖壁上结了厚厚一层霜,不过此时已有融化迹象,许多水流淌过山岩表面,留下了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落至八百丈左右,何天遥发现了南壁上的凹坑——这里正是上次“桂菊会”萧天河他们的落脚之处,凹坑中的篝火灰堆依然还在。 那灰烬堆上并没有覆盖寒霜。“好像有点儿奇怪……”何天遥心道。他抬起鼻子仔细嗅着,似乎从凹坑飘来一股淡薄的烟火气味,也就是说,那堆篝火才刚熄灭没有多久。难道不久前有人在这里逗留过? “你不冷吗?”满天秋忽而回头问何天遥,将他从思索中唤回。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没什么感觉。” “还不错嘛!如此甚好,让我们节省了部分功力。”融律先上下打量着何天遥,似有刮目相看之意。 “果然有点儿本事,难怪能受得了天绝塔高层的威压。”满天秋的话虽是夸赞,但何天遥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赞美之意。 四人贴近深渊的南叉顺利地降落至渊底。周围皆是峭壁,满天秋率先往中央地带走去。刚迈出去几步,一股强烈的寒风突然吹起,推着人往前走。三位帝皇动作一致,将武器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同时伸手抓住何天遥的胳膊。 这正是由于太阴之水冲开冰丘裂缝之后,急速倒灌而产生的吸力。当年“桂菊会”时的冰丘已被白水集劈碎,如今的冰丘是这七年内重新凝结而成的,更矮更小,裂缝表面冰层更薄,所以吸力并没有以前那么强。 寒风中夹杂着冰霜,吹得脸上生疼。何天遥依然没感觉有多冷。 寒风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满天秋重新点燃火把,一行人继续前进。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覆盖着太阴寒潭的冰丘前。太阴之水发出的蓝色幽光通过冰丘透射出来,映照着冰丘上飘散的白雾,似是氤氲宝气。 “青华神宫!”融律先想当然地以为那蓝光与秘境有关。 “那不是秘境之光,而是太阴之水的亮光。”满天秋道。 融律先楞了一下:“何谓‘太阴之水’?” 晏远波接话道:“听闻极阴之地出产太阴之水,水性极寒,是铸造淬火的良材。所谓‘极阴之地’,是指常年不受光照的阴暗之处。这里是深渊之地,阴森寒冷,昏暗无比,正符‘极阴之地’的条件。怪不得当初‘千臂神匠’会下到渊底来呢,原来是为了取淬火之材。” 看来三位帝皇并不知道太阴冻气。太阴之水的确是淬火良材不假,但其他净水的淬火效果也不差,所以在三位帝皇眼中,太阴之水并非多么珍稀的东西。再说不是所有的铸匠都那么精益求精的,更何况,世间铸技高超之人又有几个?即便黄泉深渊底部有太阴之水的消息传播开来,想必也没人愿意冒着酷寒下到渊底来取区区淬火之水。 突然,一道幽幽寒光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轻微风啸向晏远波背后射来。晏远波早有防备,将安陵刀于身后举起,急促的“叮”、“叮”两声之后,两枚细针掉落在地。 “满兄,融兄,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晏远波转身挥出一道刀波,身影紧随而去,冲进了侧方的黑暗之中。 融律先则抽出一把笔直的银白色细刀,直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唯有满天秋不慌不忙,似是对何天遥说:“有他们二人,应该够了。”他围着冰丘绕起圈来,还以挽棠剑连连轻点,好像在寻找什么机关似的。 何天遥暗道:“渊底果然有人!”看来三位帝皇之前也察觉到了崖壁凹坑中灰堆的异样。两位帝皇分别冲往两个方向,说明埋伏在渊底的人还不止一个。 世人皆以为黄泉渊底有“椋鹿戒”的消息是谣言,七年前那一次“桂菊会”也得以证实渊底的确没有戒指,所以应该没人会在此时下来取戒。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退一步说,即便真有消息不灵通的,也不会在永灵热泉喷发之前下到渊底啊。更何况面对三位帝皇还敢出手偷袭? 联想到青华神宫,何天遥猜测,多半是其他帝皇埋伏在此。可是,若对手是帝皇级高手,还不止一个,为何满天秋这般镇定? 未等何天遥细想,只听头顶上方风动,一道黑影急坠压了下来。满天秋当即持挽棠剑以《花游》剑法起势。挽棠剑刚刚点过冰丘表面,满天秋轻压手腕,剑锋擦过滑溜的冰面,剑身震颤不已,同时他踏冰旋身而起,人剑合一,仿佛一道利箭冲上空而去。 那个落下来的黑影绝非等闲之辈,两人在空中来回穿梭搅作一团,连满天秋的火把都掉落在地。聪明的何天遥没有去捡那根火把,而是退了一段距离,隐藏在崖壁凹处的黑暗之中。接连出现了三位高手,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敌人,这般昏暗的渊底,手持火把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真还有隐藏的敌人!一道剑气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惊险地擦过何天遥的头顶,将他身后的山岩炸出一个大坑,震得他和无数碎石一起飞回了冰丘附近。还未等他起身,又是一道剑气追来,何天遥险些被切掉右臂。剑气击中了冰丘,将冰丘炸了个粉碎。 敌人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一道道剑气追魂索命,逼得何天遥连起身的工夫都没有,只能就地十八滚,再度翻回暗影之中。躲进黑暗之后,他也没有停止翻滚,到了崖壁根下立即拍地而起,附着崖壁倒攀上去十几丈。在此过程中,他一直搜索着敌人的踪影。 剑气也一直追进了黑暗之中,只是这次何天遥在移动,敌人失去了目标,剑气一阵乱轰也没能伤到何天遥分毫。 何天遥根据剑气的来向,终于锁定了敌人的位置。根据朦胧的轮廓判断,那又是一个蒙着斗篷的黑衣人! 看来敌人并不是其他帝皇,否则他们没有必要藏头遮面。那么,是异族人?还是听命于异族人的人?最近的经历使何天遥不得不往这方面联想。晏远波与融律先冲远之后就再没回来,只依稀可闻远处传来密集的武器交鸣声,满天秋也不知和敌人打到哪里去了。由此可见,这些敌人拥有不亚于帝皇级高手的恐怖实力! 剑气只停了须臾,又是一道飞出,不过瞄准的不是何天遥,而是碎冰渣中即将熄灭的火把。火把应声断为两截,带着火头的上半截弹飞至半空,飞旋着精准地撞向了何天遥所在的崖壁,火光自然照出了他的身影。 何天遥暗道不妙,连忙转移位置。可接二连三的剑气不仅在他身后紧追,那根火把居然也不落地,连续被剑气击中崖壁后爆发的气浪托起,一边沿着何天遥移动的路线飞旋,一边持续地提供照明。这是何等精准的控制力! 再躲无益,何天遥蹬壁一跃而下,施展《一气三元》的“中三元”,六道身影来回穿梭盘绕向着敌人靠近,令人眼花缭乱。 敌人纹丝不动,依然挥剑发出道道剑气,全部打空。 待到两人之间距离只剩八丈左右,那根讨厌的火把终于落地熄灭了。在光亮消失的刹那,何天遥忽见敌人的身影动了一下。他立即施展所精的第二套身法——《舞九天》。 这部羽族的至强身法,特点是敏锐灵动。对羽族来说,气流就是展翅翱翔的助力,何天遥虽然不是羽部妖族,但凭借对气流变化的敏锐感知,他亦能达到《舞九天》身法的极致状态。在这四面尽是高崖的半封闭区域,气流变化更加明显。敌人一动,便会生风,在三丈距离内,何天遥有自信能够及时察觉。 从开打到现在,敌人发出的剑气少说也有四、五十道,这无疑是对功力的巨大消耗。既然何天遥不藏了,敌人也不再施放剑气,而是在昏暗中以寒潭微弱的光亮捕捉着何天遥的身影。 挥臂同样会带起气流扰动,这对何天遥来说是件好事。反正敌人胡乱劈了一阵,一剑都没有击中。 唯一可惜的是,何天遥没有武器在手,无法反击,他的剑落在海底洞窟之中了。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攻击敌人时,寒潭中的太阴之水再一次开始倒灌。由于冰丘已破,裂缝变大,产生的吸力不足以将人拉过去,只在渊底刮起一阵大风罢了。 但是,这股大风却干扰了何天遥的感知,被敌人一剑划破了胸膛。幸好伤势不严重,何天遥立马施展第三套身法,也是霏晴派的至强身法——《飘雨追风》。渊底大风中夹杂着冰晶水雾,这可真是“飘雨追风”,何天遥顺着风向把敌人引向寒潭处。他已经想明白了,即便自己有武器在手,想要击败这等高手也绝非易事,不如把敌人引至三位帝皇身旁,让他们解决掉敌人。 到了潭边,大风减弱,何天遥直接踏着残冰掠过寒潭上空,往晏远波之前所往的方向去了。 在黄泉深渊的东北叉,晏远波正和一名披着斗篷、戴着斗笠的黑衣高手鏖战。融律先也和另一个同样装束的敌人从西北叉渊一路打来。 见两位帝皇都拿不下各自的敌人,两名敌人又恰好背对着自己,何天遥把心一横,大喊一声:“始气震荡!”意在提醒两位帝皇。在喊话的同时,他再度施展《一气三元》身法,数道身影穿梭在两位帝皇与敌人之间,成功地吸引了两个敌人的注意,转身向他攻来。两位帝皇趁机后撤闪开空间。所有虚影消失时,第三个敌人正好追到,何天遥施展了一次强力的始气震荡,比震伤“聚灵郎中”的那一次还要剧烈。 三个敌人冷不防被震退,其中两个被有所准备的两位帝皇刀劈剑斩,皆身首异处,最后一个敌人则被适时从天而降的满天秋一剑捅穿了左胸。 三个实力高强的敌人近乎同时殒命,功劳全在于何天遥的这次“始气震荡”。 晏远波松了口气,收起安陵刀:“果然,这三个家伙都是没有思想的傀儡,无法对何公子的提醒做出反应。” 何天遥轻蹙了一下眉头,真是如此吗?与他打斗的那个黑衣人之前分明根据形势改变过作战策略。再说崖壁凹坑内的篝火灰烬又如何解释?这些敌人显然是察觉到有人下来深渊,所以才藏在渊底埋伏偷袭的。这种临机应变,绝对不是“傀儡”能够做得出来的。 “始气震荡果然厉害!”融律先再度打量着何天遥,“我早有耳闻,据说你在天绝塔高层中得到了稀世珍宝。我对此一直抱有怀疑,天底下莫非还有能够聚敛天地始气的宝贝不成?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个法宝不仅能聚敛始气,还能施放始气……” 何天遥对融律先的眼神有些不安,赶紧解释:“其实始气震荡也没有多厉害,只占个‘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待高手有所防备,这一招就不管用了。” “光靠始气震荡本身当然不厉害,可若有高手配合,这就是个奇招啊!高手对决之时,哪怕是刹那的恍惚,也是不可多得的获胜良机。另外,小子你应该庆幸,如今已是修真新时期,化丹的高手已经不需要借助始气修炼。否则你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难道不是吗?自打我从天绝塔出来之后,多少人想抓我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不是后来房皇、步皇发布联合声明保我,我此时肯定依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何天遥无奈道。 “唔……步重芳是魔道帝皇自不必说,房瀚兴是天下第一高手,当然也不用借助天地始气修炼。他们二人愿意保你,多半是为了本洲的低品级修仙者吧?确实高瞻远瞩。”晏远波钦佩地赞叹道。 几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几具尸体上。 “想必这几个都是那伙异族人派来守护秘境的吧?”融律先猜测,“真是厉害!不仅招法卓绝,功力还相当雄厚。坦白说,若不是何公子这一下,我还真没把握能胜得了他。清微界几时冒出来这么多高手?还都被异族人给发现了!” “他们究竟图什么?这等非凡实力,何苦听命于那些异族人?”晏远波对这三具尸体轻轻摇头,既惋惜,又遗憾。 “我看未必是这样。”满天秋又点燃了一根火把,揭下了穿心而死的那个敌人的斗笠,仔细看了看,冷笑一声,“晏兄,融兄,你们可认得此人?” 何天遥也好奇地凑上前瞅了瞅,此人是个红脸胖子,特征十分明显——一个大光头。 第七百五十七章 斩虚剑灵 “此人是琅苍洲大司马麾下后将军——戎虚悟。”融律先道出那个光头死者的身份,“九年前,我神炎军与琅苍军交战时,此人曾帅军绕过闲风原,从东南方向突袭我神炎洲。” “我也见过他。听说冷大司马格外器重此人。”晏远波又查看了两个被斩落的首级,“左将军谭颂宾,右将军法临晨,都是大司马冷冬寅麾下。” 融律先连忙问道:“满兄,还有一个敌人被你杀了?莫不是前将军黎度骞?” 满天秋点了点头。 “得,琅苍洲前、后、左、右四大将军被我们一窝端了,冷大司马成‘孤家寡人’了。”融律先的语气颇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晏远波道:“既然是四大将军,那他们应该不是为异族人效力。我看十有**是奉了尚明弦之令,前来青华神宫入口处镇守的。” 融律先表示赞同:“没错,尚明弦那个家伙自己前去长生神宫,派四大将军前来把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呵呵,他没想到来闯宫的竟是我们三个帝皇。” “唔……青华神宫位于琅苍洲境内,所以尚明弦派人镇守。那么,北极秘境——紫微神宫应该座落于太玄洲境内咯?步重芳很有可能也派人去守了。”晏远波推测道。 “那西极秘境——勾陈神宫肯定位于碧颢洲境内……”融律先用怪异的眼神瞅了瞅晏远波。 晏远波有些恼火:“我可不会派人去守。再说我刚得知秘境的消息没多久,哪有时间部署?” “就是因为你没时间派人去守才不妙呢!”融律先道,原来是晏远波误会了,“尚明弦与步重芳各守本洲秘境,那与他们一伙的房瀚兴一定派人去守西极秘境了!” 晏远波轻蔑地一笑:“随便他,我碧颢洲大司马与四将军可不是吃素的!” “安心。四极秘境的位置是秘密,我可是从异族人那里偷听来的。房皇、步皇他们即便有地图,想找到秘境所在也并非易事。在我看来,上次‘桂菊会’时,他们一定搜查过渊底,所以发现东极秘境应属偶然。”满天秋道。 融律先依然十分担忧:“那异族人会不会与他们串通一气?毕竟此地属琅苍洲境内,异族人如何能找到这里来而不被尚明弦发现?” “杞人忧天了。异族人仿铸‘八兽珍戒’就是为了抢夺天尊元神,怎么可能与他人合伙?”满天秋道,“就如同当年刚崛起的妖族一样,异族人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奇术秘法,想来暗中寻到四极秘境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那个,我更惊讶的是,琅苍洲这四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连将军的实力都如此高强,他们上头的冷大司马得强到什么程度?我看即便尚明弦也不过如此吧?”晏远波道。 经他这么一说,融律先满腹狐疑:“以前神炎军与琅苍军交战时,他们还没这么厉害。前将军黎度骞和右将军法临晨曾经与我军的左、右两位将军交过手,两方各有千秋,不相伯仲。这才区区数年……他们一定修习了某种迅速提升实力的秘法。”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已经死了。说起来,满兄能单打独斗杀死黎度骞,佩服!”晏远波拱了拱手。 满天秋淡然一笑:“侥幸而已。不过,若真有迅速增强的秘法,我们就更要得到天尊元神。这等秘法若是尚明弦也修炼了……呵。” “事不宜迟,说不定此时尚明弦已经知道四大将军命丧渊底了,我们赶紧进入秘境吧。”融律先返回寒潭入口,向下张望,“可是在这里面?” “正是。”满天秋率先跃入太阴寒潭。融律先紧随而入,晏远波护着何天遥最后跳了进来。事实证明晏远波多虑了,太阴之水的寒气何天遥依然可以承受。 “桂菊会”时,萧天河以至境一品的低微实力进入寒潭尚且无事,更何况如今何天遥要强得多。 满天秋拿出一张像是山水画一般的地图,然后将六枚仿铸的珍戒置于其上。图上渐渐显现出诸多青绿色的线条,与地图上原本的图案组成了另一幅地形图。这正是太阴寒潭的地形图。 对照此图,满天秋很容易就找到了位于南北两侧岩壁上的两个不起眼的凹槽。他分别将仿铸的“霜熊戒”与“寒豹戒”嵌入凹槽之中。只听寒潭岩洞里泛起一种隐隐约约的异响,但很快就消失了。 “看那儿!”融律先指着寒潭中央惊呼。 太阴之水中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漩涡,整个寒潭的水都在围着涡心旋流。 “何公子,看你的了。就以你刚才施放始气震荡的强度,将始气集中在一点爆发,应该就能击穿界障了。”满天秋道。 何天遥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趟着没至膝上的太阴之水缓步走到漩涡旁边。在三位帝皇屏息凝视之下,他慢慢前伸双臂,将双掌对准了漩涡,然后……不动了。 等待了片刻,融律先忍不住催问:“施放始气需要准备这么久?” 何天遥回过神来,连忙道:“这就要开始了。”他双目紧闭,从断剑“丹田”中引出天地始气,集中于双掌并释放开去。顿时,澎湃的气浪将周围的太阴之水全部吹开,露出了潭底一个类似于“泉眼”的小洞。小洞中青光闪耀,寒潭南北两壁的“霜熊戒”与“寒豹戒”也闪烁着同样的青光。 “不要与秘境界障过久僵持,赶紧发力,一鼓作气击穿界障!”满天秋大声提醒。 随着何天遥一声大喝,他两掌中间发出一道夺目白光,“霜熊戒”与“寒豹戒”也分别射出一道白光,三道光直击“泉眼”,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寒潭都在震颤,太阴之水被激起,四处飞溅。“泉眼”处破开一个大坑,从中涌出一大团浓郁的青雾,浮升至两丈当空。随即,一潭的太阴之水骤然下落,澎湃激荡,蓝光缭乱。 那青雾团很大,同样也是青光缭绕,雾气就像一股龙卷风,正围绕中心旋转,仿佛将水中的漩涡挪到了空中似的。无疑,那应该就是青华神宫的入口。 “噗通”一声,何天遥仰天倒在了水中。 “何公子!”晏远波正欲上前搀扶,满天秋却说:“放心,他还没死。趁着界障未复原,赶紧进入秘境!”言罢,他冲着半空那团青雾跃去,身影消失在其中。 融律先紧随其后。晏远波看了一眼闭目不醒的何天遥,咬了咬牙,也跃入了青雾之中。 然后,青雾团越来越小,颜色也越来越淡,最终完全消散。 “这里没有别人了。起来吧。”何天遥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他从潭水中起身,睁眼一瞧,半空中漂浮着一个人影。那人穿着素白长衫,面色白净儒雅,气质出尘脱俗。可是,他的身影看上去十分虚幻,有点像《一气三元》身法即将消失的虚影。 “前辈究竟是?”对此人,何天遥不敢不敬。他正是在天绝塔中与何天遥对话的那个神秘人。 刚才何天遥正准备以始气击穿东极秘境的界障时,此人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所以他才会有那须臾的呆滞。 “吾之灵魂存于斩虚剑之上,你可以把我当成斩虚剑的剑灵。”那人道。“斩虚”,正是代替何天遥丹田的那把断剑之名。 原来如此。何天遥认为在天绝塔最高层与他对话的人是斩虚剑的原主残存的灵魂。那人当初曾经说过,让何天遥找到最后一截残剑并将斩虚剑重铸之后,再回天绝塔一趟,所以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此人之魂一直留在天绝塔里。原来这个灵魂就藏在断剑之中。 “拜见剑灵前辈。”何天遥深鞠一躬,“不知前辈先前所言何意?” 之前“剑灵”传念于何天遥,说过一句:“你终于找到这里了。”随后何天遥发出的那道白光也是“剑灵”的功劳,最后他又指使何天遥假装昏倒。 “在天绝塔时我就说了,‘命运自会指引你找到剑锋’。还行,你没有让我等得太久。”“剑灵”负起手来,满意地在空中踱着方步。 “斩虚剑锋就在此处?”何天遥好奇地环视着四周,到处都是蓝幽幽的太阴之水。 “遥想当年,我的斩虚剑在一场惊天之战中意外受损,断为三截。我只抢回一截,将其存于天绝塔的顶层。还有一截被另外一人捡走,下落不明。剩下的一截则留在了当初的战场。”提起久远之事,“剑灵”的声音甚感沧桑,“我一直将残魂寄托于唯一夺回的那一截剑之上,不遗余力地聚敛天地始气,期盼着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位优秀的后辈仙道弟子,替我收集全部三截断剑,使宝剑‘斩虚’迎来重铸的那一天。可惜啊可惜,失源的天地始气渐趋稀薄,修真子弟可谓是黄鼠狼下豆杵子——一辈不如一辈。” 尽管“剑灵”语气沉重,但话语俏皮,何天遥忍不住抿嘴一笑。 “不许笑!”“剑灵”给了何天遥一个爆栗。怪事,那“剑灵”明明是道虚影,何天遥的脑门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敢再笑了。 “再后来,莫名其妙出现了什么‘修真新时期’,所有的修真者都以‘化丹’为主修方法,高手对天地始气的依赖就更小了。如此一来,低手实力不够,高手的始力既不纯也不足,集齐断剑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了。唉……”“剑灵”连连摇头叹息。 何天遥挠了挠额头:“前辈,搜寻断剑和始力有什么关系?和实力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低手,不也意外地收集到了两截断剑么?” “我还没问你呢,你那截断剑是从哪得来的?” 何天遥从路遇黑蟒说起,讲述了断剑的由来,不过隐去了陵光佩之事。 “呵,原来那截断剑被他藏在了巨蟒体内。”“剑灵”瞅了何天遥一眼,“如此说来,你得到那截断剑完全是撞大运而已咯?” “呃……可以这么说。” “撞得好!”“剑灵”拍手称妙,“后来你又以区区真境四品之躯,竟‘撞’进天绝塔第九层来。见到你时,早已绝望的我忽然萌生一种强烈的预感:千百年来,我等待的人应该就是你!果不其然,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又一路‘撞’到了这里!” 何天遥还是不明白,实力和始力对寻找断剑有什么影响。 “‘斩虚剑’的最后一截碎片,就在这‘青华神宫’之中。想要进入秘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你如今的实力,本来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有神匠铸出破障珍戒,我才能借你之手,不,是借你之躯以磅礴始力击破界障。”“剑灵”道出原因,“说起来,你实力孱弱,功力属性又是次级,也就这副坚实得惊人的身板最让我满意。”他捶了一下何天遥的胸膛。 原来“剑灵”断剑时的战场就是“青华神宫”!难怪“剑灵”在遇到何天遥之前已经绝望。想要进入“青华神宫”,须得有深厚的始力与坚实的体魄,“剑灵”之所以于天绝塔最顶层聚敛并释放天地始气,就是希望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仙道修真子弟,替他完成心愿。可惜进入修真新时期之后,修真之人崇尚化丹之法,始力不纯,难达要求。而进入天绝塔修炼的仙道子弟虽然大多尚未化丹,但实力远远不够,躯体也经不住足以破开秘境界障那般强度的始力冲击。 相较之下,何天遥就像是“量身定做”的衣服那般合适。 “那前辈为何让我装昏?趁着界障破开之时进入青华神宫不妥吗?”何天遥问道。 “跟那三个家伙一起进入青华神宫,你还如何去寻断剑?”“剑灵”道,“此外,在进入‘青华神宫’之前,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断剑重塑之后,将会作为一把武器纳于你体内,也就无法继续代替丹田之效了。当务之急是让你的丹田再生。” 何天遥有些无语,他的丹田正是被“剑灵”给击毁的。“当初前辈对我手下留情就好了,也省得如今麻烦。” 不料“剑灵”把眼一瞪,嗔道:“你那个水属性的丹田有什么用?当然得毁掉!之前我说‘你终于找到这里了’不仅仅是指‘青华神宫’,也包括这座太阴寒潭。潭下有太阴之源,附近必有太阳之源与其伴生。待得永灵热泉喷发,一切自会明了。” “永灵热泉之热原来是源自太阳之源……莫非太阳之源能够使丹田再生?” “非也。要重生丹田再容易不过,但转变功力属性却离不开阴阳之源。由于我本身是阳属性功力,所以这回就替你做主了,以太阳之源重生你的丹田。重生之后,你的功力也就转变为阳属性了。”“剑灵”这番话语完全是命令式的口气,不容何天遥有一丝一毫的反对。 对何天遥而言,虽说阳属性功力的修炼速度比五行属性慢许多,但只要丹田能够再生,这根本不算什么。 “听闻永灵热泉八、九月之间喷发之期不定,万一等得久了,三位帝皇夺得天尊元神归来,那岂不……”何天遥有些担心。 “无妨,四极秘境中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再说,你以为他们能那么顺利地获得天尊元神?呵,青华天尊统御万类,又有圣兽守御擎天神山,他们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剑灵”轻蔑地笑道。 听到“擎天神山”,何天遥不禁想起了禹馀界兴风作浪的四大凶妖。据蒋太公所言,四大凶妖正是生自于四方擎天神山,莫非这守山圣兽就是指的四大凶妖?“传说东方擎天神岳名为‘樊桐’,生于此山的凶妖乃是四大凶妖之首——梼杌姬少青。但他已经和邪兽九婴一起被太公投进虚空化为齑粉了,也许樊桐山上此时并没有守山圣兽……不知‘剑灵’前辈所说的‘青华天尊统御万类’又是何意?”何天遥百般猜测。 “剑灵”的叮嘱打断了何天遥的思绪:“刚才我借你之手击穿界障,消耗了不少始力。你只管冥想恢复,不必多虑,一切有我。等你丹田重生之后,还得再次击穿界障,到时我就无法再助你了,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何天遥深感责任重大,赶紧摒弃杂念,服下一颗丹药,开始静坐冥想。 “剑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期间他也没闲着,引出残剑内的始气,将一潭太阴之水全部聚拢于中央,并压入先前击出的深坑之中。奇妙的是,此举一点儿都没有干扰到何天遥冥想。他只感觉残剑内的始气正自发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不论是速度还是强度,都远远超过他所施放的始气震荡。而且,这股连绵不断的始气一点也不狂暴,温和地将周围的太阴之水拢向身旁的大坑。由此可见,“剑灵”前辈对于始气的掌控能力让何天遥难以望其项背。 当整座太阴寒潭所有的水全都被压入坑中之后,“剑灵”双掌拍地,也施放了一次始气震荡。这次剧烈的震荡将潭底覆土彻底掀开,露出了地下深处蓝莹莹的冰层——太阴之水正是由这些地下寒冰所融而成。 接着,“剑灵”虚影一闪,消失了。 此刻,何天遥已全然入定,丝毫不为身旁的异状所动。 第七百五十八章 樊桐神岳 “剑灵”在太阴寒潭内“大动干戈”,又是聚水,又是掀土,唯独何天遥静坐的那片方寸之地不受影响。将整潭之水压回地下之后,“剑灵”的虚影消失了。随即,地下的太阴寒冰“噼啪”作响,似是迸裂之声。最终,随着“哗啦”一声巨响,不少冰块从地坑中飞射而出。“剑灵”的身影重新显现,口中嘟囔着:“奇怪,太阴之源竟然被人取走了,难怪如今寒潭不寒……” 何天遥睁开眼睛:“那太阳之源呢?不会也被人取走了吧?”事关他丹田的重生,他不得不紧张。 “放心,热泉喷发之际才能确定太阳之源的位置,况且也没人知道热泉与太阳之源有关。”“剑灵”道。 何天遥忍不住好奇地问:“太阴之源、太阳之源究竟是什么东西?” “太阴之源乃是一颗万年不化的冰核,本应在这地下冰层之中。寒潭的寒气尽皆源自核心,太阴之水也是由核心外的冰层所化。可我刚才将一里深的冰层都击碎了,也没找到那颗冰核,想必是已被人取走。太阳之源则是一颗熔岩核心。冰层也好,岩层也好,都是日夜聚敛天地之气的菁华,经历万古方可成核。这里地处深渊之底,阴气更盛,阴盛则阳衰,所以阴寒是此处的常态。阳热只是隔上数年冒出来一次。所谓‘永灵热泉’,乃是被太阳岩土所融的冰水,水中太阴源气已与太阳源气融合,故而不呈太阴之水的状态。每隔七年左右,地下之水满溢之后,就会从某处薄弱地面喷涌而出,形成‘热泉’。”“剑灵”一口气说了许多,解释了太阴之源与太阳之源的本质。何天遥觉得听上去有点儿像大赤界的灵晶。 “剑灵”的话也让他想起一件事,白水集曾说过,他的冻气就叫“太阴冻气”,正好以前他就是被封在太阴寒潭的。如此便可知是何人取走太阴之源了。 “太阴之源不在,太阳之源将比以前更盛……”“剑灵”抱着胳膊自言自语,身影再次消失了。 何天遥环视了一番被“剑灵”搅得“天翻地覆”的太阴寒潭,啧啧称奇,一个灵魂虚态之人竟然也有这等惊人的实力。 这一次,合眼冥想后没过多久,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何天遥耳膜生疼。大地震颤,寒潭洞顶落雨一般向下坠落石块,已是一片狼藉的地面裂开数道深沟。毫无疑问,这阵山崩似的异动也是“剑灵”捣鼓出来的。 为了躲避岩石雨,何天遥不得不再一次中止冥想,躲到了寒潭南壁墙根。凹坑内的寒豹戒引起了他的注意。寒豹戒此时已经半毁,连豹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这肯定是之前开启秘境时熔毁的,现在这样还能继续用吗?”何天遥心道,“即便能用,再开启一次秘境的话,戒指必然全毁,到时又当如何从青华神宫**来呢?” 正在担心时,“剑灵”重回深潭,闪现至何天遥身旁,高兴地说:“找到了!”在他摊开的手掌上,有一颗黑不溜秋、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就是太阳之源?”何天遥难以置信,他还以为“太阳之源”这等神奇之物一定像夜明珠一样耀眼夺目、光华流转呢,没想到这么不起眼,怕是丢到石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阳属性不应该对应白色吗?这块石头居然是黑色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剑灵”嗔道,“阴阳相合,老阴转为少阳,少阳进为老阳,老阳转为少阴,少阴进为老阴。‘太阳之源’乃阳之极致,显出阴相很正常。如今太阴之源已被取走,太阳之源的阳气必然较以前更盛,如此便容易寻了,不必再等永灵热泉喷发。赶紧坐下,我这就替你重生丹田!” 何天遥听命打坐。须臾,小腹突然爆发一阵剧痛,比丹田被击毁那一次更剧烈,何天遥忍不住哀呼一声。 “我才刚开始抽取残剑丹田,疼的还在后面呢,忍着点儿!阻断始力,屏住呼吸,守住灵台!”身后传来“剑灵”的叮嘱。 果然正如“剑灵”所言,抽取残剑丹田的过程极其痛苦,不一会儿,何天遥就面色苍白,一身冷汗,他感觉到“丹田”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残毁,始力逐渐溃散,甚至连灵魂都仿佛要离体而去,这滋味丝毫不亚于在虚空之境修炼时的痛楚,只能凭坚韧的意志强守灵台清明。可是,当感觉到“丹田”完全“消失”的一刹那,痛苦骤然加倍,何天遥还是没能撑住,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坐在他身后的“剑灵”叹息了一声:“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太低。也罢,我就再‘牺牲’一点儿,助你一臂之力吧!但愿你将来不要辜负我的希望!”他双掌迸射夺目白光,笼罩住何天遥的全身。 ……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天遥被一股清凉激醒。侧首睁眼一看,原来是之前被压入地下的太阴之水重新溢流回寒潭。他撑起上身左右环顾,“剑灵”前辈已经不见了踪影。扭动了一下腰肢,疼痛之感完全消失了。他连忙检视丹田,重生的丹田正柔和地往经脉中输送着始力。 “我的经脉似乎比原先更强韧、更宽阔了!”何天遥心中惊喜,“这就是阳属性的始力吗?的确比原先的水属性更加刚健……咦?”他忽然发觉,经脉中的始力股数变多了。闭目细觉,体内总共有七道功力循环周天。 在清微界,功力的股数就代表着品级,这种判定之法既简单又清晰。也就是说,何天遥在昏迷期间,从真境四品跨越了天境五品和玄境六品,升至太境七品。 何天遥激动得浑身颤抖,这无疑是“剑灵”前辈的功劳。他为自己重生丹田已是大恩,功力还大幅增长,这等厚恩如何回报? 何天遥能感觉到,残剑已和禹馀界的武器、法宝一样,收纳在体内,于是他动念呼唤道:“前辈,‘剑灵’前辈!” 一连唤了好几次,脑海中才响起了“剑灵”懒洋洋的声音:“别叫了,为了帮你提升实力,我自己的灵魂之力大损。不过我刚刚才发现,你体内居然还有一个神奇的空间灵宝,我从中能感觉到几股强大的妖力……” 何天遥知道“剑灵”说的是监兵佩。没想到他竟能透过界障感知监兵界中的状况,果然厉害!何天遥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剑灵”打了一个哈欠,“今后我必须得长眠一段时日了。有妖族相助,也许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我建议,遇事还是得多靠自己的能力解决难题。总是仰仗他人,对你的修炼无益。” 这点何天遥当然不在意,以前他也是一直依靠自己。“前辈大恩,何天遥没齿难忘。您放心,我一定会从青华神宫找回斩虚剑的最后一截残片!” “我相信你。集齐残片之后,斩虚剑会自发合为一体。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其实仍未重塑。我看你也不像会铸造的样子,所以须得寻一位杰出铸匠以特殊的方法……”话未说完,“剑灵”就没声音了,应该是进入了长眠。 由于通过费徒空结识了“千臂金刚”申屠井,何天遥对斩虚剑的重铸充满了信心,普天之下还有何人的铸技能够超过“千臂金刚”? 何天遥站起身来,来到寒潭中央。太阴之水已于此再次形成了漩涡,看来两枚半毁的仿铸珍戒还能用。他如前番那样凝聚始力于双掌并释放,这一次,不借助“剑灵”之力,他自己也能发出白光柱了。 青雾也又一次显现、浮空,但似乎较上一次消散得更快,雾团外的青绿光芒也更淡一些。何天遥估计是两枚戒指即将失效之故,于是立即跃入了青雾之中。 雾中漆黑一片,隐约有点点微光在极远之处闪动,那是什么?何天遥正极目远眺,忽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大股水流,将他完全淹没。 呛入口中的水又咸又涩。“这是海水!”何天遥心道。他屏息向上游,上方暗淡的亮光表明他的位置离海面并不远。 果然,只上浮了十几丈,就钻出了海面。此时正是黑夜,难怪光线暗淡。原来刚才看见的那点点微光正是夜空中的星辰,由于海波涌动之故,所以看上去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现在再观,朗空如幕,星辰璀璨。 前方远处有一座巍峨山影。此山并非矗立在海岛上,而是从水中冒出,直触天际。更玄妙的是,在山巅之后的天上,出现了一幅异相:一轮银白皎月高挂于山峰左侧高空;在高山右侧山腰旁边的空中,居然还有一轮金黄的旭日! 日月同辉,还有繁星点缀!这是何等壮观的奇景!何天遥呆愣愣地看了好一阵。 “没错,没错!拔于深海,座落**,朝朝举日,夜夜托月,正是东方擎天神岳——樊桐山!”何天遥心道,“此时是黑夜,故而月高日低,待得旭日攀高,即会天明!”他立即施展身法踏水疾驰。 诗曰: 巍峨神山坐**, 月辉日耀映苍茫。 樊桐仙木贯心起, 万物蓬始光阴长。 距离越近,樊桐神岳就越显得雄伟,而皎月和旭日却显得渐行渐远,慢慢被山形所遮掩。森然山影下的大片海水漆黑如墨,仅在浪花之末泛起一抹抹几不可见的暗白之色。 从樊桐山的轮廓判断,山上应该长着不少树木。按理来说,海中之石多盐渍,不可能长树生草。樊桐山有树,表明山上有土。有土而不化于水,这也是一个奇妙之处。 到了山脚下才发现,原来水面以下以及上方五丈左右皆是巨石,再往上才可见郁郁葱葱的树林。林间亦不见上山之路,而是草丛、荆棘密布。抬头仰望,山上林叶在海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与柔和的波涛声混为一曲天籁之音。 山底这些巨石,在海浪长久的拍打之下,表面变得十分圆润光滑,但依然稳固地托起了峻峭崇山。何天遥正欲攀石而上,冷不丁脚腕被攥住,将他拽入海中。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身下似有无数“蛇影”蜿蜒而来,缠住了他的躯体与四肢。那冰凉地触感让他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海蛇,而是海草! 海草竟会主动纠缠,何天遥吓了一跳。他以仙剑挥砍,海草却坚韧得出奇,根本切不断。 随后,海草越来越多,越缠越紧,不仅勒得何天遥痛苦不堪,而且丝毫动弹不得,只得随着海草越沉越深。周围逐渐昏暗,连波涛声都听不见了。趁着海草还没遮眼,他向下瞥了一眼,**深不见底,让人毛骨悚然。此时,海草已经缠住了他的脑袋,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露在外面。 何天遥暗道这下可惨了,还没踏上樊桐神岳呢,居然就被有灵的海草给拖下水了。连仙剑都割不断的海草,徒手更加扯不断了,到底该怎么办?危急时刻,他灵机一动,将斩虚残剑召出切割海草。 不愧是“斩虚”剑,“斩草”自然轻而易举。烦人的海草根根断裂,缓缓沉入深海。其他海草似乎是“害怕”了,不仅未断的松开了何天遥,未缠的也都缩了回去。 何天遥一身轻松,再度浮回海面。他没有迟疑,直接跃上了巨石,开始登山。 爬过岩石区域之后,就是一大片荆棘草丛。樊桐山上的棘草居然比铁还硬,棘刺更是尖锐无比,稍不留意就会被划破衣物和皮肤。何天遥不得不挥剑开路,披荆斩棘。这样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要是能飞上山就好了……”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拍了一下脑袋,恍然道,“对啊,我已经是太境七品了,能够御剑飞行了!”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青华神宫里与外界不同,压根就飞不起来。 何天遥懊恼地再次挥剑开道,忽而,前方一片被削平的棘草映入眼帘。“这一定是三位帝皇削的!”但为何单单只削了这一小片地方?他左右扫视,寻找着三位帝皇的登山途径。此时,他身后的棘草竟然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被斩断的荆棘慢慢接上,而且不断有新草从土中钻出,根根荆藤互相缠绕,就像是搓麻绳似的,编成了一股股手臂粗细的藤鞭。 藤鞭高高扬起,突然狠狠地抽了下来。当何天遥听见风响时已然猝不及防,脊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巨大的力道竟将他给抽飞出去,贴着草地滑出去好几丈远。紧接着,周围的藤鞭迅速绕成一个大圆,并一圈一圈地叠起,顷刻之间竟“筑”成一座“小屋”。藤鞭最终在顶端聚拢,将“屋顶”给封死了。 何天遥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前身更是被棘刺擦刮出道道伤口,血流不止。他的躯体可是比常人要坚实许多,只挨了一鞭就伤成这副惨样,足见藤鞭之威。 危险还没有结束,在这座几丈见方的“小屋”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可“天花板”上垂下的藤鞭却“知道”何天遥的位置,五、六道藤鞭来回笞挞,轮流伺候,“噼啪”作响。每一鞭的力道都大得惊人,将他抽得扑来滚去,若是撞上“墙壁”,又会留下几道棘刺伤口,苦不堪言。 只听过“关门打狗”,这却是“闭户抽人”。空间狭窄,即便能看见鞭影,也根本躲不开。有了切割海草的经验,何天遥直接召出斩虚残剑,对着黑暗一通乱挥。别说,藤鞭还真被他斩断几根。 好景不长,连“墙壁”上也伸出无数藤鞭,又是一番“严刑拷打”。何天遥怒极,大吼一声,施放始力震荡。如今他跨升了三个境界,始力强度自然远超从前,“小屋”瞬间四分五裂,所有藤条悉数寸断,荆棘草地恢复如常。 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裂成了碎片,被一阵轻风吹落下山去。方才“小屋”所围的棘草丛明显矮了一截。“想必另外一片被削过的棘草就是三位帝皇所为。”何天遥检视了一下伤口,并无大碍。服下一颗疗伤丹药后,血止住了,伤口也在缓缓愈合。 “‘剑灵’前辈说过‘青华天尊统御万类’,那‘万类’竟然是指这些植物。也对,青华天尊本就是木大妖句芒所化。这座樊桐山上的花草树木,恐怕都是危险。青华青华,青木之华,原来如此。”何天遥深呼吸了几口气,大步走入前方的树林之中。 经过刚才的推测,他一路提防着经过的每一棵树木。奇怪的是,走了许久,并无异状发生。林中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这片树林覆地极广,林中各种树木应有尽有,何天遥压根认不全。攀爬了许久,当天色开始泛白,他终于到达了树林边缘。这最后一段竟然是一片竹林。每根竹子都有大腿粗细,高大参天。从竹间已经能隐约看到林外草地上的白花了。拂过的凉风带来阵阵花香,在竹叶清气的衬托之下,更显芬芳。出林之后也差不多要到山巅了,何天遥加快了步伐。 刚冲出竹林两步,何天遥猛然停住了,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惊而回头仰视,只见竹林极高处有几团模糊的黑影。“难不成那是……”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于是回身返林,顺着一根巨竹往上飞速攀爬。 这时,林外传来一个声音:“别爬了,下来吧。” 第七百五十九章 青华事变 竹林极高处的黑影共是三个。眼见着山巅就在眼前,却依然不见三位帝皇的踪影,何天遥有种直觉,那三团黑影应该就是三位帝皇。于是他重返竹林,不顾可能的危险,沿着一根参天巨竹向上爬。 竹林外突然有人让他下来。何天遥愣了须臾,定了定神,滑溜落地。可是,芳草地上并没有看到人影。 何天遥正感到迷茫,一阵轻风又送来了一句话语:“我在山顶。” 穿过草地,山顶大树的树冠已清晰可见。这棵大树并不高,直到这时依然看不见树干,但树冠极宽,甚至超过山顶平地的范围。乍一看,就像是给山头戴上了一顶草帽。 到达山顶平地,何天遥才看到了树干。好一棵奇怪的大树,树干非常粗,占据了平地一多半,目测十几人环抱也未必能围得过来。可是,树干特别短,也就四丈左右。这个高度是一般小树的高度,对于一棵树冠覆盖范围超过方圆五、六十丈的大树而言,简直就是“五短身材”。大树周围没有任何其他草木,只有满地金黄色的梧桐叶。 梧桐叶上正趴着一头妖兽。那是一头青毛巨兽,趴着个头也有两丈来高,宽额阔脸,两根长长的眉角冲天上扬,角尖已没入大树枝叶之中。它长嘴前凸,獠牙交错,颈边长着一圈红鬃。脊覆鳞片,尾长骨刺,煞是威风。 无疑,刚才说话的正是这只妖兽。 何天遥认得它:“姬少青!果然是你!”他立即持剑摆出防御的姿态。 “姬少青……那只是九婴给我起的尘世之名。”妖兽似在回忆从前,“如今我早已脱胎换骨。听好了,吾乃樊桐神岳守山圣兽——青云梼杌是也!” “什么‘青云梼杌’,不就是凶妖梼杌么?”何天遥轻蔑道,“太公说过,你的确是生于樊桐山不假,但你执迷不悟,已经被太公投入虚空身陨,何时又成为守山圣兽了?”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现在的我只是灵魂虚影而已。因为当初冥顽不灵,付出了肉体的代价,但大神开恩,保住了我的灵魂,并让我重回樊桐神岳守山。”梼杌道出原委。 何天遥这才发现,妖兽的身影果然和“剑灵”前辈一样虚幻。“太公还是心慈。”他心想。 梼杌继续说:“此处乃是东极秘境——青华神宫,按理外界之人是无法进入的。大神吩咐我好好守山思过,我就猜想也许有朝一日会有高手闯进宫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一个人会是你。我记得,你叫何天遥,监兵神佩之主,没错吧?”梼杌好像是对当初自己被四大天宝之主给联手击败依然耿耿于怀似的。 “没错!你打算如何?报仇吗?”何天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梼杌同样以轻蔑的口气回应:“要报仇我就直接动手了。连三个帝皇级高手都不是樊桐神力的对手,更不用说你了。”果然,竹林高处那三团黑影正是三位帝皇。“樊桐神力”又是什么? 东方天空里的旭日升起来了,青华神宫中一片光明。凉风吹过山顶,带下了许多金黄的叶片。何天遥恍然大悟:“‘樊桐’莫非就是你身后那棵矮树的名字?” “矮树?”梼杌楞了一下,随即摇头笑道,“真是不明所以。没错,这棵神树就是‘樊桐’,可以说,它就是这座擎天神岳的灵魂,满山草木皆倚仗它而生。” “之前我被海草纠缠、被藤鞭抽打,皆是那‘樊桐神力’搞的鬼吧?据我判断,树林里本也应该有危险,否则三位帝皇不会被困在竹林高处。”何天遥已经完全明白了,梼杌的确是放了他一马,可见其确实没有复仇之心,但作为守山圣兽,为何也没有驱赶之意呢?“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过来。”梼杌道。 何天遥将仙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大胆地走到梼杌身旁。 梼杌挪动身躯,让出了身后的樊桐树干。树干上一件闪亮之物引起了何天遥的注意——那是一截剑锋。 “斩虚剑锋!”何天遥欣喜地冲上前去,伸手去拔。可是,那截剑锋嵌得太深、太紧,根本拔不出来。 “这截断剑果然与你之前拿出来的那柄断剑是同一把!”梼杌道,“我回到此山时,断剑就已经嵌在树干中了。由于嵌得太久,已经和树干长成一体。我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将其从神树上取下。神岳上的草木都与樊桐神树根脉相连,极其坚韧,连帝皇级高手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将水草、荆藤斩断,而你却用区区一柄断剑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因此我料定那必然是一把神兵利器。我放你登上山巅,就是想看一看你那断剑与这段剑锋是否是同一把剑。看来我估计得没错,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只要你把剑锋取下来,我就不究你闯宫登岳之过,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出青华神宫。” “可是,你都看到了,我也取不下来啊!”何天遥抓耳挠腮。 “用你那柄断剑割开树干试一试。”梼杌提醒道。 何天遥眼睛一亮,真是当局者迷。他刚召出斩虚残剑,残剑与那截剑锋就发出了明亮的白光,两者之间仿佛互相呼应似的,分别发出了“嘤嘤”的轻鸣声。何天遥举剑欲切树干,可还未触及树皮,就感到剑身传来一股力道,硬拽着他的手往那截剑锋凑去。断剑上端与剑锋下端“咔嗒”一下吸引在一起,接缝处闪过一道夺目之光。待光芒消失,接缝也看不见了,整把剑完全连成一体,仿佛从未断裂过似的。这神奇的情形让梼杌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妙哉!”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何天遥一边轻轻转动剑柄,一边往外抽剑。坚韧的樊桐树干在斩虚剑面前就像纸一样脆弱,根本没费什么劲儿就抽出来了。树干被带下一大块树皮,从伤口处往外缓缓流淌着青绿色的树汁。 “嗯?”梼杌突然转身,紧盯着远处的竹林。 何天遥回头望去,却看见竹林高处的黑影只剩下了两团。 梼杌怒吼一声,猛甩长尾,尾巴上的骨刺全部飞了出去,直射林中。竹子被射断了许多,一根接一根倒下。陡然,从竹林中飞出一道弯月形刀波,贴着山坡向上疾速飞来,梼杌闪身避过,那道刀波击中了樊桐树干。那般粗壮的樊桐树居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树叶纷纷飘落,足见那道刀波威力之强。 难道是一位帝皇摆脱了困境?既然是刀波,那应该是晏远波或融律先中的一个。紧接着,又是数道刀波、剑气袭来,梼杌左扑右闪,无一击命中,全都打在了树干上。 很明显,这是数位高手同时发难。可竹林高处的黑影分明还有两团。 又是一连串刀波、剑气之后,从竹林的不同方向冲出好几个人影,握刀持剑向山顶疾冲而来。 当何天遥看清来者的相貌时,不禁大吃一惊。其中只有一个是此次同来闯宫之人:紫朱帝皇——满天秋。另外几人分别是丹幽帝皇——房瀚兴,太玄帝皇——步重芳,玉阳帝皇——法如一,还有一个人何天遥不认识。不过既然此人与四位帝皇一起行动,想必也是一位帝皇。 这是怎么回事?根据来路上三位帝皇的交谈判断,房瀚兴、步重芳应该是和满天秋对立的一方,这两方怎么会在一起?况且他们不是去闯南极秘境——长生神宫了吗?难道这么快就“凯旋而归”了吗? 见满天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晏远波、融律先依然被困在竹林上空,何天遥意识到,那两人肯定是被满天秋给骗了!但是,他一时间又想不明白满天秋的真正目的。晏、融两位帝皇原本并不知道四极秘境的详细,完全是受了满天秋的邀请与诱惑才来闯青华神宫的。若说满天秋是想借二人之力,似乎有些说不通,毕竟最后不还是被“樊桐神力”给困住了?满天秋脱身也完全是凭自己的本事,并未靠二人相助。再说了,既然他和房瀚兴、步重芳是一伙的,为何不等他们从长生神宫回还之后,再一起来闯青华神宫呢? “没想到你还有同伴,而且他们都上到这么高的地方,我居然没有察觉到丝毫。”梼杌的语气有些懊恼。 “他们之前一直在我的法宝之中,你当然察觉不到!”满天秋冷笑。 何天遥又不明白了,除了四大天宝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其他能够装进活人的法宝? “不管你们是如何上山来的,都休想夺走青华元神!”梼杌开脚而立,一身青毛如刺猬般竖起,龇牙咧嘴,一脸凶相。它俯下头颅,将两根锋利的眉角对准了敌人,蹬地冲下了山坡。 步重芳迎头就是一刀,房瀚兴也挥来一剑,两人却砍了个空,原来梼杌虚影是无法被刀、剑攻击到的!可是,梼杌的攻击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两位帝皇身上,眉角将二人挑飞至半空,重重地摔落在地,胸前伤口迸射出大量血迹。 两人不顾伤痛,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继续攻向梼杌,刀光剑影,眼花缭乱,但是没有一招命中。 “没有用的,你们的攻击对我无效!”梼杌扫尾甩出新生的骨刺,再度击中两人的胸口。巨大的骨刺带着他们的身躯向后飞去,撞在了竹子上。两位帝皇的胸膛近乎被骨刺穿透,他们垂头松手,似是陷入了昏迷。想来之前满天秋、晏远波和融律先三人应该就是这么输的。他们打不到梼杌虚影,但梼杌却能打得到他们。纵然三位帝皇有一身本领,却无从施展。 避到树根下的何天遥暗暗赞叹:“好强!这种打法,梼杌岂不是无敌了?” “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满天秋挥动挽棠剑,张牙舞爪地冲上前来。 梼杌从容地低下头,将眉角对准了他。 不料,满天秋在梼杌身前一丈处突然一个急停,顺势射出一道疾速剑气。 由于距离太近,梼杌躲闪不及,只能歪了下头,剑气擦身而过,在他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伤口。既然是虚影,自然不会流血,但伤口附近的虚影明显暗淡了许多。 “哈哈,你的弱点我已经发现了!”满天秋仰天大笑,“你这兽躯是虚幻灵体,那面对同样是以虚幻的功力凝聚而成的刀波、剑气时又如何呢?刚才我故意让他们施放刀波和剑气试探,你竟腾挪闪躲,这表明刀波和剑气攻击对你必然是有效的!” 梼杌从容不迫:“那又如何?有我在,你们休想得到青华元神!” “既然知道了你的弱点,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从樊桐树顶传来一个声音,一道人影从树冠中跃了下来。原来满天秋还有同伙! 此人头带斗笠,身着灰衣,听声音应该是名老者。他冲着梼杌轻轻一抬手,梼杌周围的地面就“钻”出七、八道紫色光弧,弧顶聚拢一处,形成一个囚笼,将梼杌关在其中。 梼杌想往外冲,身影撞在光栅之上,顿时迸发出一阵夺目紫光。梼杌哀嚎了一声,整个虚影都变淡了。 “你们即便杀了我,也无法进入‘春神殿’!”梼杌愤怒地大吼。 斗笠老者却摇了摇头:“好一个‘春神殿’!这棵樊桐神木在你的看守之下,竟然叶落满地,俨似秋季,还说什么‘春神’?” 梼杌分辩道:“天地之气渐稀,樊桐神树有感应而落叶,并非我看守不力!哼,你能以功力伤我,却奈何不得神树!” 斗笠老者轻蔑地笑了一声:“哦?”他侧过身来,指着树干上的某一处,“你居然还没发觉。” 梼杌瞠目结舌。何天遥也好奇地循向望去,原来树干上有一个极大的伤口,看来刚才几位帝皇发出的剑气和刀波并非是冲着梼杌去的,而是全部瞄准了树干上的同一点!而且,那个伤口正是何天遥拔出斩虚剑时留下的。 “上了你们的当。”梼杌长叹一声,化成了人形,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姬少青。他盘腿而坐,伸手指着斗笠老者说道,“你作恶多端,造成了多少祸害!当初你侥幸逃生,之后多年不见踪影,如今又跳出来兴风作浪。我告诉你,即便你炼化了青华元神,也成不了天尊。大神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看样子,他们竟然认识。 “呵,我根本就没想过成为天尊。”斗笠老者道。 “那你鼓动当世帝皇闯神宫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青华元神吗?” “新天尊的人选自有定数。你别想套我的话。当年我饶你一命,放你去相助夔牛、九婴夫妇,不想那两个没用的家伙最后却失败了。夔牛、九婴皆已魂飞魄散,你却借尸还魂,回到这里安然地当起了守山圣兽,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何天遥听得一愣一愣的。梼杌不是在幼时就被夔牛和九婴掳走并培养成党羽的吗?为何又冒出来另一种说法?看来当年之事,太公也未必了解得十分清楚。 “呵,自以为是。我已是灵魂虚影,何来‘借尸’之说?”姬少青道。 “没有载魂之体,安有灵魂虚影?”斗笠老者此言在理,比如“剑灵”,载魂之体就是斩虚剑,“你不必再掩饰,我已经知道了,你‘借’的正是樊桐神木这具‘尸’!” 满天秋激动地问:“师父,你的意思是,只要毁了樊桐树,就能进入‘春神殿’了?” “不行!我决不会让你们毁了樊桐神树的!”何天遥勇敢地站在树干前。樊桐树受损,何天遥觉得自己有责任。另外是他击穿了青华神宫的界障,这些恶人才能进来的。大丈夫得有所担当,因此尽管他心中没有一丁点儿把握能击退三位帝皇以及斗笠老者,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他已经将危急的情况告知了监兵界中的妖族,七位妖族自然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连被他意外收进监兵界的黑蟒——何慧月都表示要一同出战。 “臭小子,你发昏了不成?再捣乱我就立刻杀了你!别以为没有你,我就没办法打开另外两个秘境了!”满天秋恶狠狠地威胁道。 “何公子,休要逞强!你根本斗不过他们的,我这就……啊!”姬少青刚说了两句,斗笠老者就收紧了光栅囚笼,他立即痛苦地呼号起来。 “我早就觉得夺取天尊元神不妥,迫于压力,我还是助他们进入了青华神宫,这是我最大的过错,此刻岂有不守之理?”何天遥慷慨陈词,又对满天秋道,“我没想到你们竟如此邪恶,不仅利用了我,还坑害了晏皇与融皇!今日有我在,你们别想毁树!”他施放了一次强烈的始气震荡示威,监兵界的八位妖族一齐出现在他身旁,九人战成一排挡住了樊桐树干,摆开了战斗架势。 “这是……”这下轮到满天秋目瞪口呆了。 “传说四大神匠曾经铸出过亚世界法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斗笠老者倒是没显得非常惊讶,“这也说明他是个飞升者!他手中那把剑正是可毁樊桐神木的利器,你还等什么?”他大手一挥,满天秋和一直不说话的法如一以及另外一人一起围攻过来。 何天遥这边九人也高声呐喊着迎上前去,双方十几人战成一团。而斗笠老者却退到一旁,似是饶有兴致地负手观战。 论实力,无疑是满天秋一方占优,但何天遥这边人数更多。打起来之后,何天遥发觉,监兵界中这些妖族的实力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十分高强,与帝皇级高手也有一战之力了。不是说妖族修炼比人类慢很多吗?何天遥这等根骨资质才修炼到太境七品,其中有两个品级还是在“剑灵”前辈的帮助下跃升的,为何这些妖族修炼得如此之快? 第七百六十章 神宫覆灭 虽然不知监兵界中这些妖族实力迅速提升的原因,但总归是件好事。如今即便大敌当前,何天遥也对守护樊桐神树充满了信心。 姬少青却越发焦急:“何公子……莫要再战……我、我送你们出……” 话音未落,斗笠老者冷哼一声,光栅瞬间收拢,姬少青的虚影消失了。 另外一边,樊桐神树剧烈地晃动起来,又是大批大批的树叶飘落,树干上那个伤口裂得更大了,树汁也越淌越多。树汁就好比是人的鲜血,看来斗笠老者料想得没错,梼杌虚影的载魂之物果然就是樊桐神树。 樊桐树晃动了片刻,不仅未停,反而幅度越来越大。树干周围的地面逐渐裂开,裂缝竟从山顶扩散至山坡,并且沿着山坡继续迅速向下延伸。接着,土地拱起,裂缝渐宽,落叶和土渣不停地往缝隙中掉。 斗笠老者笑道:“也许用不着那柄剑,樊桐神木就会自己损毁。” 山顶地面已经裂成一块块“巨石”,沿着山坡向下滚落。樊桐山正在快速“变矮”。不断震荡裂开的地面已无法让人站稳,缠斗的双方也不能继续鏖战,樊桐神岳似乎要坍塌了! 何天遥赶紧将八位妖族收回了监兵界。他这会儿才看清楚,原来山顶地下并不是樊桐神树的根,而依然是树干!樊桐树根本就不矮,粗壮的树干在山体中向下延伸,看样子整座樊桐山都是围绕神树之干“堆垒”而成的。 如今山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将跟随樊桐神树一起毁灭。竹林、树林大片倾倒,芳草、荆棘灰飞烟灭。竹林上方那两个黑影也终于落了地,那是由藤条、树枝、草叶围裹而成的“巨蛋”。落地后“巨蛋”裂开了,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晏远波与融律先从中滚落出来。何天遥来不及赶过去搭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掉入山体的裂缝之中。 即便是如此险境,满天秋也试图跃过裂缝,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抓何天遥。何天遥绕着大树躲避。这时,樊桐山顶已经坍塌下来好几十丈了。逃跑过程中,何天遥惊讶地发现,斗笠老者竟稳稳地当空而立,丝毫不受山崩的影响。“为什么他能飞?”何天遥疑惑不已。 也许是分心之故,在跳过一道山缝时,他脚下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滑落至裂缝中,正好这道裂缝正在迅速扩张,他来不及攀附,飞速向下坠去。往下方一瞥,简直触目惊心。底下迎接他的并非是海水,而是一片尖锐的乱石。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再坚实的身躯怕是都得摔个粉身碎骨。 慌乱间,突然脚踝被拽得生疼,下落之势骤停。何天遥仰头一看,山体中钻出一条长长的根须,缠住了他一条腿。原来刚才不是失足跌落,而是被樊桐神树的根须给扯下来的! 紧接着,根须往回收,提溜着何天遥缩回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中。洞里青光闪耀,何天遥看见洞中下方有一团熟悉的青雾,心道:“难道那是出口?”果不其然,根须将他提至青雾团上方时,突然松开了。何天遥落至青雾里,一眨眼,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太阴寒潭之中了。 载着梼杌灵魂的樊桐神树,最后关头还是将何天遥送出了青华神宫。宫内,樊桐山的崩塌戛然而止,樊桐树的树叶迅速枯黄,纷纷飘落,树枝断裂、树干萎缩,已然失去了生气。 满天秋贪婪的目光在破碎的山体间来回搜寻着,口中问道:“师父,你不是说‘春神殿’就在樊桐山体之内吗,在哪里呢?” 斗笠老者却没有回答,悄悄飞至满天秋身后,看似轻轻一脚踢在他脑后,满天秋就一头栽倒在地,随即顺着四分五裂的山坡滚落。斗笠老者在半空接住了他那把挽棠剑,然后不见了踪影。 茫茫海面上,破损不堪的樊桐山再也不见擎天神岳的巍峨。东西两方天上的旭日与皎月也变得黯淡无光。夹杂着断裂海草的海浪一下一下拍打在凌乱的山石上,与穿过山体裂隙的轻风一起,幽咽地吟唱着对樊桐神树凄凉的挽歌。好端端的青华神宫,就这样湮灭了。 …… 黄泉深渊中,何天遥还未飞至渊顶,下方就传来一声大喝:“停下!”斗笠老者追上来了! 何天遥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在半空中逃跑不便,于是不予理睬,疾速往上飞。 斗笠老者指着何天遥喊了一声:“定!”何天遥就再也飞不动了。身体依然能活动,但是仙剑却不听使唤。原来斗笠老者的“定身法”不是定的人,而是定的剑。 何天遥抽出斩虚剑,对老者发出一道剑气,斗笠老者不躲也不挡,剑气击中了他的斗笠,斗笠四分五裂,但老者却未伤分毫。 待得定睛一看,那哪里是什么老者,分明是一个年轻俊朗、英武潇洒的青年!而且诡异的是,他和在青华神宫中时一样,脚下分明空无一物,却能在空中飘浮。 “你究竟是什么人?”何天遥问道。 “你之前没有听到吗?满天秋称我为‘师父’。” “你意欲何为?”何天遥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脱身。他的位置距离黄泉深渊的西北叉比较近,大约三丈左右。正好西北叉渊的崖壁凹凸不平,裂缝、凸岩较多,适合攀爬。 “把你那把宝剑交给我,我就让你离开。”年轻人道。他面容年轻,嗓音却苍老,极不相称。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了何天遥的意料,他还以为年轻人的目标是监兵佩。他故意装糊涂,指了指脚下那把捡来的仙剑:“你是说这一把吗?”不等年轻人回答,他就挺身一跃,攀附至崖壁之上,然后如同当初在大赤界夜哭谷攀崖煅体那样,手脚并用,一跃两、三丈,快速向上攀跃。 何天遥知道,攀跃速度再快,肯定也快不过飞行。他时刻注意着年轻人的位置,一旦接近,他就施展始气震荡将对方弹开。等攀上了崖顶,地势开阔,就方便逃跑或是隐匿了。 可是,年轻人却压根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当空立在原处。 何天遥正纳闷呢,跃起时,头顶却突然好像撞在了铁板上似的,“轰”的一下,直接从空中跌落。年轻人身影闪现至崖边,抓住了何天遥的脚踝。 何天遥撞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晃荡恍惚之间,看见刚才跃起之处有一层白色光壁。想不到年轻人竟有这等本事! 何天遥晃了晃脑袋,勾另外一只脚踢向年轻人的太阳穴,同时施放强力的始气震荡,但年轻人却纹丝不动。何天遥万般无奈,连帝皇级高手都能震退的始气震荡,居然对这个年轻人无效,他不愧是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在来青华神宫的路上,满天秋曾说,八大帝皇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仙道四皇的师父,如今看来,八大帝皇还是远远不及。 “别耍花样,老老实实把宝剑交出来吧。”年轻人道,“那柄宝剑你还没有资格用。” “那把宝剑是一位高人前辈托付给我的,任何人都无法夺走!”“剑灵”前辈还在剑中沉睡呢,何天遥拼了命也要护住斩虚剑。 年轻人在何天遥的丹田处点了一下,何天遥发觉始力已停止运行。这年轻人实在是太强了,还能封住别人的功力! “别逼我下杀手。”年轻人淡淡地威胁道。 何天遥想召出监兵界中的妖族助战,可立即就绝望了,他居然连监兵佩都感应不到。不只是监兵佩,连费徒空所赠的传讯储物法宝也感应不到了。唯一还能感应到的,只有斩虚剑而已。也就是说,年轻人不仅封住了他的功力,还阻断了他和法宝之间的灵魂联系! “你若杀了我夺走宝剑,那位高人前辈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杀了你为我报仇的,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何天遥知道,这番话根本吓唬不了实力如此之强的高手。难道真的要把斩虚剑交出去吗?那样可太对不起“剑灵”前辈了。 年轻人却乐了:“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呢!再说,没有载魂之体,安有灵魂虚影?守山青兽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只要毁了那把剑,残魂自然消亡。” “原来他知道‘剑灵’前辈的事!”何天遥震惊,“而且他还要毁了斩虚剑,消灭‘剑灵’前辈!那我更不能把剑交给他了……可是一旦我死了,斩虚剑照样会落到他手里……”他感觉进退维谷,仓惶无助。 年轻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将何天遥高高提起,一手凝出剑芒抵在他左胸:“你交还是不交?” 何天遥没办法回答,缄口不言。 剑芒尖端没入胸膛,鲜血迸飞,何天遥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开了口:“以别的条件交换吧。你放过我的话,我帮你开启勾陈秘境和紫微秘境的大门。” “用不着!击穿界障不一定非要天地始气,天地本气也可以。”年轻人不为所动,“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上空“轰隆”一声巨响,三道灰色的身影直冲年轻人飞落而来。年轻人不得不撇了何天遥,双手应敌。三道身影中的一个疾坠接住了何天遥,往渊顶飞去。此人不仅罩着斗篷,还蒙着面,看不见面容。 须臾,身后年轻人疾速追来,大喝:“休走!” 灰衣人霎时分出诸多虚影阻截年轻人。原来之前那两道身影亦是虚影。“《一气三元》!”何天遥激动万分,“而且还是‘上三元’层次!” 年轻人刚被虚影团团围住,虚影突然同时爆裂,仿佛半空响起一个霹雳,惊天动地。八道虚影自爆的威力惊人,年轻人被炸飞,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待稳定住身形,灰衣人与何天遥皆以不见踪影。 “呸!”年轻人啐了一口血,落在深渊崖边,静静地打坐疗伤。 过了一阵子,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又瘦又高,蒙着斗篷的人,显然,这是一名异族人。他的胸口有一枚白色的圆形徽记,徽记当中是一个水滴的图案。 “如何?”异族人问道。 “守山圣兽自毁了樊桐神木,神岳随即崩塌。‘春神殿’必毁,我也没找到青华元神。”年轻人回答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那几个试验品效果如何?” “二级傀儡还是差了许多,光有实力,没有脑子还是不行,无法临机应变。三级傀儡还算差强人意,虽然招法还有些僵硬,但不仔细辨别的话,不会发现和本人之间的差异。” “制成三级傀儡消耗太大,将来还是得以二级傀儡为主。”异族人道。 “我觉得不行。在深渊底下,你安排的那几个二级傀儡将军并没有多大用处,被始气震荡一击就露出了巨大的破绽,然后毁掉了三个。” “那几个二级傀儡毕竟是人类原体,实力自然比不上我们培育的二级傀儡。对了,那个三级帝皇傀儡人呢?” “死在青华神宫里了。” “什么?”异族人惊呼一声,似乎有些恼怒,质问道,“你知道培育一个三级帝皇傀儡需要耗费多少……你怎么没保护好他? 年轻人抬头白了他一眼:“樊桐神木自毁,神山开裂,整个青华神宫天崩地裂,如何护得?我自己能出来就不错了!再说,你们培育傀儡不就是为了当替死鬼吗?按理来说应该是由傀儡保护我才对,怎么变成由我保护傀儡了?” “那我们培育出来的那几个二级帝皇傀儡呢?” “连三级傀儡都丧命了,还用说二级傀儡?幸亏我只带了一半进去。拿着武器的那四个还在。” “这才仅仅两个秘境而已,就损失了这么多傀儡,还一个天尊元神都没有拿到……你制定的计划太差了!”异族人埋怨道。 年轻人不满地冷哼一声:“若不是我从长生神宫带回四个帝皇,你们如何培育二级和三级帝皇傀儡?这次青华神宫也并非一无所获,又得了两个帝皇的真躯。”他一挥衣袖,身前出现了碧颢帝皇晏远波与神炎帝皇融律先。两人还在昏迷之中。 异族人略显惊喜:“哦?如今天下八大帝皇,已经抓住了七个,只差最后一个了。” “那个已经听了我的吩咐,很快就会动身前往勾陈神宫了。” “这还差不多。”异族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可惜了那个三级帝皇傀儡,连同武器一起损失了。死在青华神宫里的那几个二级帝皇傀儡没带原武器吧?” “当然。闯秘境这种不知是否能回来的事,我怎会冒险把原武器给他们用?原武器被另外那四个二级帝皇傀儡带去烟萦沼泽了。” “带去那里做什么?” “去试一试二级帝皇傀儡的威力啊!你那些没用的一级、二级傀儡,就当成真正的‘试验品’好了。” 原来这才是雨田宗那一场大战的来龙去脉! 异族人一听年轻人用帝皇傀儡去消灭普通傀儡,这不是“自相残杀”么?于是气愤道:“低级傀儡的侵占和培育也是相当麻烦的!以后不能如此浪费!否则我们就停止合作!” 年轻人轻笑一声:“不要用这种话来威胁我,我根本不吃你那一套!接着!”他扬手甩出一把剑来。 异族人接住仙剑,欣喜道:“这是紫朱帝皇的挽棠剑!” “傀儡没保住,但武器保住了。”年轻人道,“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培育二级帝皇傀儡了。帝皇级高手,只值得培育出三级傀儡!” “我自有安排。还有两个秘境要闯,你可得好好保护好剩下的三级傀儡。”异族人叮嘱道。 “我可不敢保。”年轻人摇摇头,“倘若另外两只守山圣兽再和青云梼杌那样孤注一掷,恐怕还是会损失。” 异族人的火气又上来了:“那我就不给你三级帝皇傀儡了!” 年轻人两手一摊:“随便。反正想得到天尊元神的是你,不是我。” 异族人强压怒火:“那还是一样,每个秘境只派遣一个三级帝皇傀儡。其他人手都用二级帝皇傀儡。” “那我这也还是一样,不保证一定能得到天尊元神。” “得不到就得不到吧,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不过,我倒是对守山圣兽挺感兴趣……” “圣兽有人形但并非人类,又性情刚烈,宁死不屈,你想都不要想!” “哼,和你一样,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异族人留下一句挖苦之言,消失了。 年轻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站起身来,一晃身躯,身上就换了一套新衣服。他又拿出来一顶新斗笠戴上,再度跃下了黄泉深渊。 …… 被灰衣人抱着飞行的何天遥十分愕然:“《一气三元》的虚影竟然还能自爆?” 他抬头想问灰衣人,却看见灰衣人斗篷胸口别着一枚银针,针头雕刻着一个“中”字。这枚银针十分别致,何天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知恩人可是姓‘穆’?”何天遥问道。尽管“红樱”主事穆迎萱说过,她的父亲已经逝世,可天底下还有谁会《一气三元》?而且还是“上三元”层次,不,应该是比“上三元”层次还要厉害,那可是会自爆的虚影啊!除了“碧游剑仙”穆东华,何天遥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呵呵,何天遥,好久不见了。”灰衣人的声音十分浑厚。 何天遥惊喜交集,抱拳颔首:“啊!原来是您!” 第七百六十一章 血洒尘间 空中,白水集正带着萧天河、费徒空二人疾速飞行。 “再快一点,遥弟又传讯来了,恐怕有危险!”萧天河焦急地催促白水集。他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的方形物体,那是由费徒空所铸集储物与传讯两大功能于一体的神奇法宝。法宝成对,一块在何天遥那里,是费徒空早就赠给他的。另一块就是萧天河手里这一块,原先一直在费徒空手里。在羡水城时,费徒空与何天遥一个在羡水山下的金寿堂,一个在山顶的丹幽皇宫,故而两人时常用法宝传讯交流。不想,后来这法宝竟意外地助何天遥传回了求救之讯。 在何天遥被武青丘和沈秋雁所骗之后,终于弄清了颜子召死亡的真相。但从沈秋雁和“邰兄”的话语中得知,两人还掩藏着针对霏晴派的更大的计划,所以他打算顺藤摸瓜,没有立即用法宝给费徒空传讯求救。 之后的一系列遭遇可谓是“峰回路转”,在与三位帝皇一起前往青华神宫的半路,他才悄悄将情况通知了费徒空。 接到传讯之后,费徒空并不紧张,因为三位帝皇在何天遥看来都是好人。费徒空反而羡慕何天遥有幸前往秘境神宫一览擎天神岳的风光呢。可不久之后的传讯就让费徒空提心吊胆了,何天遥遭遇强敌,安危未知。恰好,萧天河与白水集此时到达了金寿堂,于是费徒空赶紧将情况向两人说明。三人当机立断,马不停蹄地飞往琅苍洲。 费徒空把法宝让给了萧天河。萧天河路上传了好几次讯息,可始终没有得到何天遥的回复。 对于萧天河的催促,白水集无奈地回答:“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从丹幽洲羡水城到琅苍洲黄泉深渊,距离实在太遥远。” “萧老弟莫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了。”费徒空笼手遮在额前,极目远望。可白水集飞行的速度极快,匆匆掠经山川河岳,青空云影一晃而过,看得他两眼直泛花,“再说何老弟还有陵光佩呢。陵光七妖尽出,总能赢得逃跑之机。” “有三位帝皇同行还会遇险,恐怕这次的敌人不是区区七位妖族能应付得了的。”萧天河心想。忽而,法宝传出一丝波动,他连忙检视讯息,只有一句话:“天逍哥,赶紧回去,千万别来!” 萧天河眉头大皱:“这是何意?”他赶紧再传讯,又是好久不见回音。 萧天河暗道不妙,将情况告诉两位同伴。 费徒空安慰道:“别慌,能传讯过来说明他暂时无恙。即便敌人再厉害,想必陵光界的七位妖族也能拖延足够的时间,我们应该能赶得上。” “但愿如此!”萧天河心情沉重,并不乐观。 白水集提议:“要不我用秘法赶路吧,半个时辰的路程,一刻就能飞到。” “你有这等秘法还不早用?快点吧!”看来费徒空的镇定也是强装的。 “用秘法是得付出相当大代价的,岂能随便用?不仅会大量消耗妖力,还会让我损失好几十年的修为……”白水集的神情非常犹豫。 费徒空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地打断:“救人要紧!我这等实力都不怕死前来相助了,你那几十年的修为又算了什么?大丈夫为了朋友当愿两肋插刀!如此自私,如何对得起他们兄弟二人与你的情谊?” “费兄弟!”萧天河与白水集相识更久,心知肚明他不是那种朋友有难自己却袖手旁观之人,一定还有其他的隐由。 白水集叹了口气:“说实话,何兄弟此时情况危急,付出那些代价我义无反顾。可是,使用秘法还会引起十分剧烈的妖力波动,我担心……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在高空中飞行,有妖力波动又有何妨?退一步说,即便不走运被好事之人察觉,他也压根就追不上你啊!”费徒空道。 白水集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萧天河也仔细想了想,问道:“不知妖力波动有多剧烈?” “怕是方圆千里之内都能觉察到,在高空飞也没用。” 白水集的回答让费徒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方圆千里,这范围大得骇人。 “的确不妥。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人发现,势必会引来修真者,而且恐怕还都是实力高强之人。白兄是对付未知敌人的战斗主力,施了秘法不仅会耗费妖力、损失修为,再招来一批强敌,那还打什么?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费徒空终于冷静下来。 “罢了,你说的没错,救人要紧。秘法之事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的,不该再犹豫才对。你们抓稳喽!”白水集化出了本体——白泽,昂首将两位同伴甩上了头顶。两人分别抱住了他的一根长角。 只见白泽神兽略微颔首,前脚开立,后脚顿蹄,从口鼻之中喷出道道白烟,双目释放如日之光,周身似有云水雾气逐渐聚拢。陡然,神兽蹬空前跃,其势奔逸潇洒,化为一道白色虹光,划破天际,青空云影刹那间变为混沌一片。虹光疾掠而过之处,竟洋洋洒洒飘落鹅毛大雪。不过,这雪却染着斑斑点点的鲜红,那是白泽催功到极致的状态下,从身上迸射的血迹!这可真是: 白昼流星过, 青空分两边。 无风寒云散, 飞雪落九天。 神兽追日影, 沸血洒尘间。 山河红尽染, 只为义当先。 萧天河与费徒空也万万没有想到,白水集施展秘法后竟然是如此“壮烈”的情景,眼前一切景物都看不清楚,只有一抹一抹的赤红一次又一次扑面。 两人实在不忍,都想开口呼喊白水集赶快停下,可嘴缝稍一张开,大风就猛然灌口,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白水集人形状态下,以极致速度要赶半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一刻就到了。当白泽有气无力地落在黄泉深渊渊顶之时,已然虚弱得站不起来了。等萧天河和费徒空顺着被血迹染红的颈毛滑下之后,白泽化回了人形。 白水集浑身是血,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萧天河仔细一看,好家伙,百会穴、命门穴、太阳穴、尾闾穴、膺窗穴……九大重死穴一个不落,全都破了孔,血流不止。这才刚落地片刻,他身下就已经淌开一大滩血迹了。 “白兄,你没事吧?”萧天河心疼地扶起白水集上身,只觉得他浑身冰凉。 “放心,还死不了……”白水集咳了几声,“幸亏距离不远,要是再赶一刻时辰,怕是真要交代了。” “唉,都怪我逼你!早知道你施展秘法要这么一路飙血,我肯定会坚决阻止!”费徒空相当愧疚,任谁看了这一路白泽的惨状都会万般不忍。 “半条命若能换何兄弟一条命,值!青华神宫不是在渊底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白水集终于睁开了眼睛,连眼珠子都红透了,全都是迸裂的血丝。 “萧老弟,你下去,我在这儿守着白兄。” 萧天河点了点头。白水集施展秘法产生的妖力波动确实很大,路上也并非荒无人烟,应该留一人守着他。 “找个地方藏起来。”萧天河叮嘱了一声。他走到崖边,探头向下看了看。深渊黑漆漆的,阴森瘆人。可如今他还是玄境六品,尚不能御刀飞行,来得匆忙,又没准备绳索,该如何下去呢?他抓耳挠腮,无奈,只能回头看了看白水集。 白水集轻轻一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来开始得靠我啊!”他挣扎着起身,费徒空赶紧上前搀扶,他一步一踉跄走到崖边。 “你这样还怎么飞啊?”萧天河道。 “不飞,送你下去。”白水集抬起双掌,拍在萧天河前胸。太阴冻气顷刻将萧天河冻成了一个大冰坨子。 费徒空瞠目结舌:“你这是……” “放心,没冻严实。” 果然,巨大的冰块是中空的,萧天河在里面还能伸手动脚。 “下去吧!”白水集一脚将冰块给踹下了深渊。 这算什么古怪方法? 白水集淡淡一笑:“我已经根据深度算好冰层厚度了,保证坠到渊底冰块碎开,他安然无恙。 费徒空想想也对,白水集在黄泉深渊底下待过好几百年,他当然能估得准确。 …… 在冰块坠落的过程中,萧天河渐渐“浮”上了冰内空间的上部。由于他根本看不清冰外的情形,所以伸开四肢撑住身躯。 掉落一千余丈,不过须臾就触了底。冰块在强烈的冲击下碎成了千万块,萧天河翻腾而出,果真安然无恙!他拂落了身上的冰渣,急急忙忙往太阴寒潭奔去,据何天遥传来的消息,青华神宫的入口就在寒潭之中。 刚跑了没几步,他却停了下来,因为远处的昏暗中,隐约有人影在晃动。他定睛细瞧,一位头戴斗笠、身穿灰衣之人从峡谷窄缝中走了出来。 萧天河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你莫非是……” “萧公子,别来无恙。”那人沙哑的嗓音证实了萧天河的猜测。 “‘天机”前辈,果真是你!”萧天河依然没有放下戒心。白水集已经跟他说过长生神宫积石山中发生的事,神秘的“天机”老者,不知是敌是友。 “不知你长生宫之行可有所得?”“天机”老者的语气似是老友在闲话家常。 “我弟弟何天遥呢?”萧天河估计他肯定知道青华神宫中发生的一切。难道未知的敌人就是他? “天机”老者淡淡地回答说:“他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他明明向我传讯求救!”萧天河越想越觉得敌人就是“天机”老者。“天机”老者自出现之后就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他极有可能是个超绝的高手,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房瀚兴、步重芳等帝皇对他那么客气。 “天机”老者轻笑了一声:“你已经去过长生神宫,自然知道四方秘境中的一切都与外界不同。你觉得传讯法宝能够从秘境之中将讯息传到清微界来吗?” 这一句倒是让萧天河无从质疑,确实如此,秘境内的世界与外界不同,也有界障。 “能传讯给你,说明他已经从青华神宫中出来了。既然他传给你的是求救讯息,说明他遇到了危险。若是他长时间没有回讯给你,很明显,他被人给劫走了。”“天机”老者一句扣一句,推断合情合理。 “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位帝皇,什么人这般神通广大,能从他们手里劫人呢?”萧天河心中依然存疑。“天机”老者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所说的关于四方秘境的那个“神话故事”。据他声称,除了长生神宫之外,另外三个秘境没有留下入宫的机关。那这个青华神宫又是如何开启的?萧天河虽然猜到了那尚未派上用场的六枚珍戒,但那六枚戒指此时并不在“天机”老者手中,更不在天遥手中。 “天机”老者没有答话,而是抬手轻轻一拂,身受重伤的“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以及“法如一”全部出现在萧天河面前。“连房皇、步皇、尚皇和法皇都伤至如此,你觉得晏皇、满皇、融皇三人能够敌得过吗?”“天机”老者道。 “可他们不是在长生神宫中就已经受伤了么……” “那点儿伤并不重。我带走他们之后,为他们治愈了伤势,并让他们火速赶来了这里支援。” “前辈竟能号令四皇,晚辈佩服!”萧天河恭维道。无疑,这四皇是“天机”老者从“青华神宫中带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在神宫里面受的伤,但却不见晏远波、满天秋和融律先这三个与何天遥同行的帝皇。“听前辈的意思,是有强敌闯入了青华神宫?” “正是。”“天机”老者道,“为了给四皇疗伤,我耗费了不少功力,元气受损。稍待恢复之后,即刻匆匆赶来此处。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那青华神宫又是如何开启的?”萧天河问到了关键。 “‘八兽珍戒’中蕴有八大兽神的部分妖力。八枚戒指以两两为数,分别可以开启四方秘境。但除了长生天尊之外的三大天尊本意并不想让人闯入秘境,所以另外三极秘境并没有留下开门的机关,铸戒开门之事乃是后人强为。为了杜绝某些人对另外三极秘境中的宝贝滋生贪念,我故意说进入长生神宫需要全部八枚珍戒,没有珍戒进入则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够仿制‘八兽珍戒’。仿铸的珍戒不比原品,须得以精纯的天地之气击穿秘境界障方可开启神宫之门。如此,何天遥为什么被劫走也就显而易见了。” “天机”老者所言的确说得通,只是仍有几点不明。 “那前辈召集我们那批人前去长生神宫究竟为了什么?”萧天河继续追问。 “这点你应该问问那位姓‘白’的朋友。” “天尊元神?” “没错!”“天机”老者道,“当初,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些恶人抢走你们的八兽珍戒,开启长生宫之后夺取火大妖元神。于是索性引你们先行一步开启长生宫,再让几位帝皇悄悄尾随而入。长生宫中究竟有什么其他宝贝我不清楚,可我能肯定一点,火大妖的天尊元神就在积石神岳之上。几位帝皇的秘密任务就是取得天尊元神,以免落于恶人之手。最终结果虽然出了点意外,天尊元神被你那位‘白’姓朋友所得,但总归好过被恶人得手。”顿了一顿,他又道,“后来我获悉恶人已经仿铸了‘八兽珍戒’,他们的目的必然是另外三极秘境中的天尊元神。由于我手中仅有洪大司马的银马戒和柴大司马的皎猪戒,这两枚珍戒恰好可以开启东极秘境,因此我急命满天秋带两戒去寻晏远波和融律先,并带着何天遥一起火速赶来青华神宫,尽快取得木大妖的天尊元神。遗憾的是,青华神宫的争夺,我们还是失败了。不仅元神被夺,众帝皇受伤,连何公子都被掳走了。” 这番话说得极其详细,条理顺序也十分清晰。在离开长生神宫后,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和玉阳洲大司马柴弘义双双战死,可由于当时状况非常混乱,萧天河与白水集压根就没想起来银马戒和皎猪戒的事。两枚珍戒确实可能被“天机”老者所得。他声称是为了保住除了长生神宫以外三极秘境中的天尊元神,所以才故意说只有长生神宫留有开门机关,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毕竟珍戒都已现世,说只能开启一方秘境,再秘密派遣三位帝皇取得天尊元神,比起让四极秘境中的天尊元神全都被恶人定为目标要好得多。 见他述说得如此清楚,萧天河对他的怀疑已经大大减弱。“不知前辈所谓的那位‘恶人’又是什么来头?”萧天河迫切地想知道这位比数位帝皇联手还要厉害的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是一个‘恶人’,而是一群‘恶人’。他们的长相和体形与我们人类有些不同,身高丈许,身材瘦而修长,全都蒙着斗篷,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们非我人族,亦非妖族。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天尊元神落于‘异族人’之手!”“天机”老者的口气十分严肃,似乎事态已经紧迫到千钧一发的程度。 “又是他们……”萧天河心道。他前不久才在大赤界和异族人打过交道,一听“天机”老者的描述就立即想到了,“原来清微界的异族人,还不只是在触云冈遇到的那一个……” “能在这里偶遇萧公子,看来也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还请萧公子为了这清微界,务必要助我一臂之力!”“天机”老者加重了语气请求道。 第七百六十二章 沙石尘土 “天机”老者要求萧天河相助,缘由则拔高到“为了这清微界”,加上他语气凝重,态度诚恳,不由萧天河不信。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大赤界天焰大陆那伙异族人的恶行,让萧天河已然将他们当成敌人。因此,为了不让敌人夺得五行圣祖的天尊元神,萧天河决定答应“天机”老者的要求:“晚辈自当义不容辞。只是我实力低微,如何帮得了前辈?” “正如我之前所言,当下重中之重是不可让异族人夺得另外两极秘境的天尊元神。异族人仿铸珍戒并掳走了你的兄弟何天遥,下一步必然是让何公子施放天地始气击穿秘境界障。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取得天尊元神。我已命青变帝皇劳承舜赶往西极秘境——勾陈神宫。稍后你就赶去与他会合。”原来“天机”老者已经安排好了,“至于你的实力,确实是低了些,但是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这个安排并不十分符合萧天河的心意,在他想来应该先去营救何天遥。于是他问:“既然遥弟是开启秘境的关键,为何不将他从异族人手中救出来?再者,异族人下一个目标未必是勾陈神宫吧?万一他们先去北极秘境……还有,我手里只有一枚椋鹿戒,开启秘境还差一枚珍戒啊!” “异族人实力高强,又不知将何公子掳去何处,但我敢断言,异族人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勾陈神宫中金大妖的天尊元神。因为北极秘境——紫微神宫他们此时还去不得。可若是我们在勾陈神宫门口守株待兔的话,未免太过被动。要知道,令弟如今的实力还不够强,而异族人手中的珍戒却是仿铸的,并不含有八大兽神的妖力,故而破开秘境界障就需要更为精纯的天地始气。以何公子的实力勉强为之,势必会经脉尽断、五脏六腑破裂而亡。如果异族人到时分出一部分战力与你们纠缠,同时逼迫何公子击穿秘境界障,那他的性命休矣!你们先赶去勾陈神宫开启秘境,何公子就不会因此而亡,这也是变相地保护他。秘境一旦开启,就必须尽快取得天尊元神,以免被异族人钻了空子。所以取得元神是首要,然后再考虑该如何救人。开启勾陈神宫的戒指是椋鹿戒和冥牛戒。冥牛戒本在炎鸦宗主伍宗言手中,大义当前,他已将冥牛戒交与劳皇。届时还将有其他高手与你们一同进入勾陈神宫,目的只有一个——助劳皇取得金大妖的天尊元神!” 又是长长的一段话,却没有任何冗余的言语。内容依然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前辈,想不到您竟然能号令帝皇级高手!”其实萧天河早就发现这一点了,不论是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前往长生神宫,还是晏远波、满天秋、融律先前来青华神宫,似乎都与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天机”老者有关。刚才他更是说出了“命青变帝皇劳承舜赶往西极秘境”这句话,可见其地位比八大帝皇还要高。 “天机”老者“呵呵”一笑:“谈不上号令。也就是仙道那四个家伙还算听话,魔道那四位帝皇对我不过是尊重而已。” 萧天河愣了愣神,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前辈莫非就是仙道四位帝皇的师父?” “正是。”“天机”老者痛快地承认了。 “请恕晚辈失敬!”萧天河连忙躬身行礼。 “何曾失敬?”“天机”老者道,“你坐下,我帮你提升功力。” “提升……功力?” “‘八兽珍戒’中的六枚‘陆苏奇戒’乃是二次修铸,并非原品,所以较原品还是差了一些。这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天机”老者解释说,“还有,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除了长生神宫之外的三极秘境并没有留下开门的机关,所以有戒指的情况下依然需要借助天地之气击穿界障。青华神宫就是如此开启的,勾陈神宫也是一样。为了保你周全,我会帮你提升至太境七品。此外,到了七品级才能御刀飞行。带你赶来此地的白公子一段时间内应该不能再飞行了吧?你得靠自己赶往勾陈神宫。”这人真是什么事都知道。 萧天河盘腿而坐,打坐调息。“天机”老者坐于他身后,叮嘱道:“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平则气定,气定则神闲,神闲则精足。” 萧天河感到两股汹涌澎湃的功力涌入体内,一股沿着任脉顺行,另一股则沿着督脉逆行,最终聚于丹田。体内自己的功力却好似热水沸腾一般,变得越发狂躁,在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中肆意奔腾。萧天河试图控制功力,却被“天机”老者那两股功力给冲破阻拦。 “不要运功!否则经脉尽断!”耳畔响起“天机”老者的声音。 萧天河只能放任功力奔逸,以躯体强行承受这种痛苦。这种压制不住功力的滋味儿非常难受,总感觉功力似乎要冲出身体似的。五脏皆随之而颤,心头“突突”直跳,如何做到“心平气定”?难以压抑的癫狂感一波又一波袭击灵台,就在萧天河感到要爆体而亡时,一股温和的功力从裂空刀内涌出,包围并融合了奔腾的功力,使得萧天河的体内趋于平静。萧天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机”老者低喝一声,再度拍掌度功,此番功力较之前更强,瞬间就冲破了灵台阻碍,一股功力震荡从萧天河丹田处迸发,两人上身的衣物全都被震荡撕成了碎片。萧天河头一歪,栽倒在地。 “天机”老者站了起来,遗憾地叹了一声:“看来还是操之过急了……”他凝视着昏厥过去的萧天河许久,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裂空刀……斩虚剑……” “嗯?”他忽而抬头仰望渊顶,眉头紧锁,“他居然来了……来得正好!”“天机”老者突然对着自己腹部拍了一掌,吐出一口鲜血。 萧天河在昏昏沉沉之中,又感觉到体内涌入一股炽热的功力,随即清醒过来。耳边响起了“天机”老者剧烈咳嗽的声音:“大功告成!” 萧天河回头一看,瞠目结舌。身后哪里是一位老者,分明是一位年轻俊朗之人!“你是……” “我就是‘天机’。”年轻人淡淡一笑。 确实是“天机”老者的声音。可这个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人皮肤白皙,胸宽膀阔,肌肉健硕,压根和“老者”二字沾不上边儿。 见他嘴角淌至胸前的血迹,萧天河感激道:“多谢前……前辈。”相貌不代表年龄,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再怎么年轻也应该是位长者。 “不必言谢,助劳皇顺利取得金大妖的天尊元神就是最好的报答。为了给你提升功力,我元气大伤,须得静养一段时日。二十二天之后,劳皇会在紫朱洲咸云城等候,你去那里与各路高手会合,一起前往勾陈神宫。” “二十二天……”萧天河一听这日期就着急了,“是不是太迟了些?” “天机”摇了摇头:“何天遥破了东极秘境的界障,元气受损,无论吃下何等灵丹妙药,也至少要恢复一、两个月,时间还算充裕。待勾陈神宫之行结束之后,我自会来寻你。萧公子,保重。”说完,他闭上双目,身影渐渐变得虚幻。 萧天河连忙问道:“那北极秘境之事怎么办?” “北极秘境并不在这片大地上,异族人也无法前往。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随着他常说的一句话音,“天机”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萧天河检视了一下丹田与经脉,果然,有七股功力在周天运转——这正是太境七品的标志。他尝试着御刀飞行,十分顺利,久违的飞驰感又回来了!他欣喜地往渊顶飞去。 从“天机”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何天遥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看来遥弟应该受了不小的伤。二十二天和一个月,其实时间也没相差几天,我一定要抢在异族人之前开启勾陈神宫!”萧天河心想,“可惜,白水集此时元气大损,二十几天之内未必能恢复,看来是无法与我同行了。不知道这次同闯勾陈神宫的高手都有谁……”他有些后悔,不该让白水集施展秘法赶路的。转念一想,也不必太担心,不管怎么说,此行与前番各怀心思的长生宫之行不一样,大家应该都心怀同一个目的,必然会齐心协力。 飞上渊顶,却没看到费徒空和白水集的身影。两人应该是躲起来了。萧天河将两手拢到嘴边,刚要大声呼喊,却突然瞥见不远处泥地上凌乱的脚印以及斑斑血迹。“糟糕!”他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细察脚印,少说也有五、六个人,似乎是发生了一场打斗。除了血迹之外,他还发现了几块破布片,那正是从白水集衣服上掉下来的! “难不成真如白水集担心的那样,因为妖力波动而引来了麻烦?”萧天河心急火燎地顺着脚印和血迹往东南方追去,翻过一个小丘之后,远远看见前方坡下站着好几人。那些人全都穿着土黄色的衣服,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将面部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只眼睛露着。他们围成了一圈,每人手持一柄仙剑,指着当中的两人。被围之人正是费徒空和白水集! 费徒空衣衫褴褛,着了不少剑伤。白水集伤得更重,浑身挂彩。这也难怪,费徒空实力不算高,想必白水集是在几人的围攻之下一直护着他。 “住手!”萧天河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又来一个!”一个黄衣人转身挥剑攻了过来。 萧天河毫不客气地施放本气震荡,把那家伙连人带剑一起震飞。 又有三名黄衣人举剑攻来,却听最后一位黄衣人大喝一声:“慢着!” 看来那个人是这伙人的头领。他押着费徒空上前,问萧天河:“他是何人?”这可真奇怪,他居然不先问萧天河是何人。 “他正是‘千臂金刚’申屠前辈唯一的嫡传弟子——‘百臂金刚’费徒空!”萧天河故意搬出申屠井的名号,想要震慑住这伙人。 “瞧,我没骗你吧?”费徒空喊道。 “呵,看来的确是真的。”黄衣头领道。怪不得他要先问萧天河费徒空是谁呢,就是为了让萧天河来不及编假话。“行,我不为难你。”他一把将费徒空推向了萧天河,“你们可以走了。” 另外三位黄衣人回到了白水集身旁,依旧用剑指着他。被震飞的那人也拾起剑走了回来。 “那一位是我们的朋友,还请高抬贵手。”萧天河拱手道。 黄衣头领淡淡地拒绝:“不行。此人是个妖族,当诛。” “来啊!怕死的不是英雄好汉!”白水集愤怒地咆哮。不过他正以青龙戟撑着地,两腿还在不停地颤抖。 黄衣头领轻笑:“色厉内荏。”随后又对萧天河说:“已经警告过你们了,速速离去!否则连你们一块儿杀!” 萧天河冷哼一声,将刀举了起来。费徒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也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等无情了!统统杀掉!”黄衣头领下了命令。 “住手!”空中似是炸开一个惊雷,只见一团耀眼夺目的“火焰”从天而降,有如烈日坠空,“轰隆”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土石飞溅、尘灰漫天,还有一股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过。 待得烟尘消散,只见坑底立着一名扛着一把巨斧的黑大汉。 萧天河认得他,正是和白水集斗了多年的冤家——神兽獬豸!此时此刻,他出现在这里,究竟为何意? “又是个妖族!好大的胆子!”黄衣统领的声音变得凝重了许多。白水集本来就元气大伤,自然好对付。可新来的这位黑汉却是完备之态,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獬豸压根没理他,而是皱着眉头问白水集:“你老婆呢?” 白水集哭笑不得:“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已经在暗中观察多时了。直到现在你老婆都没有现身,看来她是没和你一起来。”獬豸自问自答。 白水集没好气地说:“知道了还问!” “可惜了……”獬豸轻轻晃了晃脑袋,“你老婆若是在,弹弹琵琶,再唱上几嗓子,这几个家伙未必能赢得那么轻松。”上一回獬豸就是在荀芳惠的《五心诀》下吃了大亏,此时似乎依然心有余悸。 “竟敢小瞧我等!我们也没有使出真本事呢!”一个黄衣人不服气。 獬豸这才转向几个黄衣人:“你们这几个家伙,趁人之危,胜之不武!有本事就胜过我手里这把断龙斧!”果然是暴躁的獬豸,话音未落就论起大斧剁向了黄衣头领。 一个黄衣人斜刺里迎上来举剑阻挡。獬豸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区区细剑,如何与势大力沉的巨斧相比? 断龙斧带着沉重的风啸声劈了下来,黄衣头领抬脚向前一搓,身形飘悠悠地退远了。那一斧头一直压着仙剑触地,那黄衣人却喝了一声:“起!” 只见獬豸地面颤动并疾速隆起,像是有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竟将他顶上了半空。 另一个黄衣人口中呢喃有词,剑指当空,挥臂洒出一大把黄粉。 莫非有毒?獬豸于空中挥动衣袖扇风,试图吹散那股黄烟,却是徒劳,黄烟径直向他笼罩而去。在此期间,地面不停地隆起一根又一根土柱,逼得獬豸根本无处落脚。洒出黄烟的那人举着左臂,黄粉依然源源不断地从他袖口涌出,飘向空中。而空中那团黄烟也不断落下黄尘,凝成一股“细流”飘回他的左袖。居然有人能以功力将细尘控制得这般细腻! 萧天河想要上前相助,却感觉两腿有千斤沉,压根抬不起来。他低头一看,惊讶发现自己竟陷在一片沙地之中,难以拔脚。这怎么可能?刚才还是泥地,怎会突然变成了沙地?再说放眼四周,全是泥地,唯独自己和费徒空的周围是沙地。 空中,獬豸的身影被大团黄烟完全笼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他在里面也看不清外面,已经被土柱戳中了好几回了。那讨厌的黄烟不仅迷眼,还呛鼻、堵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又一个黄衣人不知从哪里拾来了一捧石子,其姿如招宝七郎,飞石直往空中黄烟里一通乱打。不仅“噼啪”有声,黄烟中还接连传出獬豸的闷哼声。看来那飞石并非是“乱打”,而是颗颗命中! 须臾,黄烟中就飞落点点血迹。 白水集恍然大悟,惊呼一声:“原来是沙海流的‘沙’、‘石’、‘尘’、‘土’四大长老到了!” 不用说,那位黄衣头领必然是沙海流掌门——匡衡卿,《清微榜》排名第二十九位的高手。 “知道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匡衡卿道。 “就擒个屁!”黄烟里的獬豸咆哮道。随即,黄烟渐渐泛出一抹青蓝之色。 正在催动黄尘的“尘”长老“咦”了一声。 “啊——!”獬豸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一股青焰从尘烟中爆发,不仅将黄尘吹散,还顺着那道黄尘回流疾速烧向了“尘”长老。 “土”长老见状赶紧激起一面土墙,将青焰挡住。不料,那青焰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土墙穿了个洞。眼见着“尘”长老后退也躲不掉了,掌门匡衡卿终于出手,挥出一道剑气击中了青焰,迸发出一股澎湃气浪,两下消失于无形。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一对冤家 江湖上提起“沙海流”,大多数人会联想到“古怪”一词。其原因首先就是“沙海流”的宗门之地,竟然选建在常人不愿意涉足的大沙漠里。然而,于偏远之地建宗的大宗派并不只有“沙海流”一个,比如在烟萦沼泽开宗立派的“雨田宗”,再比如迁址深山老林里的“饮空观”。可是,“雨田宗”和“饮空观”的门人并不似“沙海流”弟子那般冷漠孤僻。“沙海流”的行事作风与“长青寺”那种“低调避世”的风格又大有不同,门内弟子大多乖张,因此“沙海流”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算太好。 然而,不好的名声并不影响“沙海流”成为天下闻名的强大宗派。作为玉阳洲第一大宗,仙道第四大宗,愿意拜入“沙海流”的人不在少数。掌门匡衡卿在《清微榜》榜上有名,宗内“沙”、“石”、“尘”、“土”四大长老也颇具威名。 不想,如今白水集施展秘法产生的妖力波动竟然引来了“沙海流”的这帮高手。 “尘”长老以黄尘困住獬豸;“土”长老逼得他没法脱身;“沙”长老以功力摧土为沙,缚住萧天河等人双足,“石”长老则以飞石绝技犀利地攻击。四大长老配合默契,好好招呼了獬豸一顿。 獬豸见无法轻易摆脱困境,爆发出一股猛烈的青焰,破解了三位长老的联手攻击。白水集暗暗惊叹:“太阳炎气!” 所谓“太阳炎气”,与“太阴冻气”的性质正好相反,是一种极阳极炽的功力。“太阳炎气”和“太阴冻气”的共通之处,就是这种功力无法自行修炼而成。白水集的“太阴冻气”是借助了“太阴之水”之功,但“太阳炎气”究竟是借何物之效他就不清楚了。他断定獬豸所使的是“太阳炎气”的依据有二:其一是獬豸从天而降时,身影化为一道红光,落地之后还扩散开一股灼炽热浪;其二是那青焰竟能灼尘熔土,这绝非一般的炎气能够做得到的。仔细想来,也许獬豸落地时形成的那个大坑也未必完全是“砸”出来的,若真是硬生生“砸”出这么一个大坑,那躯体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其中多半有“太阳炎气”之功。 最终,顺着黄尘袭向“尘”长老的青焰被“沙海流”掌门匡衡卿的剑气所阻,两股功力碰撞激荡,互相消殁。 “噗!”终于落了地的獬豸吐了一口血水,里面居然还有一颗牙。再看他的脸,头破血流,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基本击中在头、颈和前胸,可见“石”长老的石头飞得有多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被击伤眼睛。 “沙”长老连忙挥剑触地运功,獬豸周身几尺范围内的土地骤然化为了沙砾。“土”长老与他配合,地面隆起数道土墙,将獬豸封困在其中。 白水集见状冷笑不止,心道这帮人还是不知道“太阳炎气”的真正威力。能够熔石化土的炎气怎么可能被区区土墙所阻挡? 果不其然,獬豸抡起断龙斧扫了一圈,就把土墙囚笼的上半截给削飞了。 “土”长老又是一惊,他那土墙比一般的石墙还要坚硬许多,没想到竟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毁掉了。当他看到巨斧横扫留下的青色焰芒时,他知道眼前这个肤色黝黑妖族的“妖火”恐怕就是四大长老功法的克星。 獬豸挥着青焰的拳头砸进缚足之沙中,“太阳炎气”又将沙砾烧了个干净。 这期间“石”长老接二连三地飞石击向獬豸的面门,全都被他以断龙斧挡下。神奇的是,每一颗石子都是击在斧刃上爆裂成碎渣,可见在视野清晰的情况下,飞石根本奈何不了獬豸。 “尘”长老的脸上疼痛难耐,他忍不住用手轻轻揉着。有几道缠脸的布带甚至已经被烤焦了,这正是刚才掌门的剑气与獬豸的青焰相拼后迸发的热浪所灼。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他依然心有余悸。 “四大长老”都被獬豸破了功。掌门匡衡卿自然也看出来了,獬豸的“妖火”绝非寻常的“妖力催火”,想要击杀这个妖族绝非易事。当獬豸再度扬起斧头攻来时,他大喊一声:“且慢!” 獬豸的气全都在四大长老身上,对以剑气化解了青焰的匡掌门还是有些佩服的。因此他停手了,且看匡衡卿有什么话好说。 “你是想替那个妖族报仇?”匡衡卿指着白水集,“他身受重伤并非是我等所为。” 獬豸轻笑一声:“我之前已经在云中看了半天了,当然知道!” “那好。我承认你是个高手。不如你我今日就此罢手,如何?”堂堂“沙海流”掌门居然向一个妖族提出休战,这可真是稀奇。 獬豸由轻笑转为狂笑:“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之前你们联手对付那两个人,我现身之后又合伙攻击我,还打掉我一颗牙齿,现在见我显露真本事了,就怵了,想脱身,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我们和他只是偶遇,并非追杀。我们途径这片山域,是被强烈的妖力波动吸引过来的,发现妖族已经受了重伤。这等良机,不管换成是谁,恐怕都会打算夺取妖灵宝珠吧?如今你我双方还没斗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就此停战,有何不可?至于你受的伤……”说着,匡衡卿对“石”长老使了个眼色。 “石”长老怔了一下,然后拨开嘴边的缠带,伸手入口,竟硬生生拔了一颗牙出来,抛到獬豸脚边。 匡衡卿又拿出一瓶丹药抛给了獬豸:“服下丹药,淤伤很快就能痊愈。你我短暂的仇怨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獬豸也没想到匡衡卿和“石”长老会这么痛快地求和,但以他的脾气,哪会这么容易就平息怒气:“我已占据上风,能把你们这几个贪心之人全都宰了,想用区区一瓶破丹药和一颗牙来换尔等的性命?想得倒挺美!” “石”长老怒道:“人族妖族本就势不两立,今日我家掌门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竟然不识好歹!” “怎地?想杀我就来啊!”獬豸伸手向“石”长老挑衅。 “呸!找死!”“石”长老吐了一口血痰,正要上前,却被匡衡卿伸臂拦住了。 “你的话说得太满了,若真是战到底,你未必能赢得了我。我已经说了,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不愿过多纠缠。大家各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若你还是咄咄相逼,我倒要看看今日你们几个在我们‘沙海流’五个最强高手的攻击之下,到底能坚持多久!”匡衡卿提高了嗓门。 獬豸就是个不服输的脾气,你跟他硬,他比你更硬。他把匡衡卿的劝言完全当成了一种威胁,横眉怒目,正要开骂,却听匡衡卿身后一人呼喊:“‘沙海流’的众位高手,不知你们可是要赶去紫朱洲?”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萧天河。 “是的。”匡衡卿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可是要去皇都——咸云城?” “没错!” 萧天河咧嘴笑了笑:“应该是去见青变帝皇的吧?”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果说前两句还可以当成是凑巧猜中的话,这第三句可就解释不通了。去紫朱皇都,按理应该猜测是去见紫朱帝皇才对。由此可见,这人并不是胡乱猜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匡衡卿紧盯着萧天河的双眼。 萧天河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下问:“那可是去赴二十二天之约?”其实他这也是在试探匡衡卿。方才听匡衡卿两次说到“有要事在身”,他心中就在想,莫非“天机”所说的同行高手就这伙人?关于勾陈神宫的秘密当然不能轻易说出口,但如果“二十二天”这个日期对上了,那就没有问题了。 “正是!”匡衡卿郑重地向萧天河拱了拱手,“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萧天河。原来如此,想必你们是受了‘天机’前辈之命。我也一样,要在二十二天之内赶去咸云城与青变帝皇会合,一同前往勾陈神宫。” 见萧天河快言快语将秘密说出来了,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轻呼了一声。 萧天河笑了笑:“请诸位长老放心,这些人都是在下推心置腹的朋友。”外人只有獬豸一个。可从他为了白水集挺身而出这一点来看,果然如同当初荀芳惠所言,尽管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打架,但却是真正的朋友。 匡衡卿道:“此行的目的确实是勾陈神宫,但却是应青变洲劳皇之请。我并不认得你说的那个‘‘天机’前辈’。” “哦,那劳皇肯定也是受了‘天机’前辈之命。‘天机’前辈正是仙道四位帝皇的师父。”萧天河解释道。 “萧公子,不知你究竟是什么品级?”匡衡卿在听萧天河接连准确地报出两极秘境的名字之后,对他的疑心已经彻底打消了。可是,闯秘境取天尊元神这等大事,所谓的“‘天机’前辈”怎么会找来这种实力不高之人前去?所以他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刻意压低了境界。 “我就是七品级,还是刚升上来没多久。”萧天河尴尬地挠头笑了笑,“‘天机’前辈拜托我前去的原因,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匡衡卿与四大长老又是一惊,按萧天河所说,“‘天机’前辈”是仙道四皇的师父,对青变帝皇都是“命令”,而对萧天河却是“拜托”?他们心中都冒出了一个同样的疑问:“此人究竟何德何能?” “好了,既然我们是将要闯荡秘境神宫的同行之人,今天的事就权当是一场误会吧。”萧天河劝道。 “我们本就有此意。只是那一位……”匡衡卿侧过身,望向了獬豸。 獬豸还是不依不饶,大声嚷嚷着:“哪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同行不同行的与我何干?我还没……” 话未说完,就被白水集的喝斥打断了:“兄弟!一切都听萧公子的!” 獬豸攥了攥拳头,咬牙道:“好吧!就冲你这一声‘兄弟’,我忍了这一回!”他将大斧倒杵在地上,盘腿坐下了。 匡衡卿满意地点了点头,邀请萧天河道:“那萧公子就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我还有些事……等过些时日,咸云城再会。”萧天河抱拳相送。 “也好。”匡衡卿与四大长老分别向萧天河拱手道别,也不看白水集和獬豸一眼,一起御剑飞离了黄泉深渊。 “哇呀呀!气死我了!五个手下败将竟然还敢目中无人!”獬豸的火气又上来了。 费徒空笑他:“你几时击败匡掌门了?我怎么没看见?” 獬豸两手一摊:“不是被阻拦了吗?真打下去,我一定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行了!炼成了‘太阳炎气’,怎么连脾气也变得更‘炎气’了!”白水集先挖苦了一句,又问道,“喂,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发出的妖力波动那么剧烈,我当是何方神圣,赶过来一瞧,居然是你这个家伙!早知道我就不来了!”獬豸连连摇头,似是在后悔。 白水集情知他口是心非:“虽然你一开始看了很久的好戏,但还是谢谢你最终现身救我!” “救你?”獬豸一愣,然后指着白水集笑得前仰后合,“我才不愿意救你这家伙呢!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他们见你受伤乘人之危罢了!我和你斗了多少回了,每次都不分胜负,所以你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死在他们手里,不仅自己窝囊,还间接地把我的水平也给拉低了,我岂能受得了?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以完备之态应战,哪怕你被剁成肉酱,我也绝对不会出手的!” 白水集摇头苦笑:“我怎么这么蠢,居然和你这种家伙道谢!” “知道就好!你看你蠢得,竟然被人伤成这副熊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孱弱了?”獬豸俨然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枉我一次一次与你决斗,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呃……”他越说越激动,忽而发觉好像把自己也给贬低了,于是赶紧改口,“快点儿把伤养好,好让我痛痛快快、心安理得地把你杀了!” “嘁,言多必失!没脑子的笨蛋!”白水集讥笑道。 萧天河与费徒空相视一笑,这两个家伙真是无可救药了,明明十分在意对方,偏偏在口头上针尖对麦芒,一步也不让。 “还不知解兄大名?”萧天河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解英宗是也!” “喂,我叫白水集,你给我好好记住喽!免得以后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原来这两人斗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清楚彼此的名字。仔细一想也不奇怪,“白水集”这个名字是他被封在太阴寒潭期间,陆氏夫妻给他起的。 解英宗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这么说你应该感谢我媳妇,要不是她给我起名,你将来也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有趣,原来獬豸的名字才刚得不久。因为前番在羡水山巅相遇时,他还是个光棍呢。 “你娶媳妇了?”白水集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哪个不长眼的女子竟然愿意嫁给你?老实交代,你是强迫人家的吧?” “呸!”解英宗啐了一口,“我可没你那么无耻!”他抓了抓脑袋,“不过,她开始的确是不太情愿来着……” “哈哈哈!”白水集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捧腹大笑,“到底还是强迫的!” 解英宗羞红了脸:“不是的!起初她是无意嫁人,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反正现在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总好过你坑蒙拐骗!” 这两人一斗起嘴来就无休无止,萧天河连忙打断:“别吵了,二位都娶上了媳妇,是大喜事啊。这里不是疗伤的地方,当找个僻静之地。” “那就去我那儿吧!正好让你们见见我媳妇。”解英宗径直走到白水集身旁将他搀扶起来,白水集也没有拒绝。 费徒空只受了点小伤,萧天河则没有受伤。两人微笑着跟在那对“冤家”身后。 路上,解英宗眉飞色舞地向白水集夸耀:“你们不知道,我媳妇可厉害了!不仅人长得美若天仙,还精通医术。就你这点儿小伤,根本不在话下!等会儿我让她给你好好医治一番,免得以后你败给我时找理由说旧伤未愈!怎么样,我这会医术的媳妇,比你那只会弹琴的老婆强吧?” 萧天河与费徒空忍不住“哧哧”笑出了声,上回解英宗败给白水集夫妻联手之后,离开前曾经声称“也要找个厉害的媳妇相助”,没想到他真的付诸行动了。此人真是单纯得有点儿可爱。 前面那两人根本没注意身后的笑声,还在继续拌嘴。 “你刚才说她本来就不愿意嫁人,现在你们又尚未成亲,她能乖乖听你的话?”白水集不信。 “她敢不听?反了她了!” “瞧瞧,就你这副臭德性,谁能愿意嫁给你!娶了媳妇就得好好疼她才对,耍什么男子汉威风……” “那也不能总是宠着!当丈夫的不树立起威信怎么行?俗话说得好:‘妻美如花,心猿意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不知道解英宗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好个屁!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劝你媳妇,千万不要嫁给你这种家伙,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 “晚啦!她现在可是非我不嫁……” 第七百六十四章 鬼灵洞天 一路上,解英宗光是和白水集斗嘴,也没说他住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从黄泉深渊向南,隔着一片草原浅谷,巍峨的银狼雪山高耸入云。这里视野极佳,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整片草原一览无遗。解英宗是个妖族,应该不会住在如此开阔之地。那继续往南的话,只可能是银狼雪山了。 可是,尽管银狼雪山看着就在眼前,但也有一百余里之遥。 白水集站住了:“喂!你到底住在哪儿啊?” “就在那儿。”解英宗果然朝着银狼雪山努了努嘴。 白水集啼笑皆非,暗叹真是个没头没脑的家伙。他吼道:“笨蛋!从这里走到银狼雪山得多久?” “你才笨呢!若是住在‘人狼’雪山里,我岂能觉察到你发出的妖力波动?”解英宗腾出一只手来,指着前方不远处缓坡上的一块青灰色岩石,在那儿呢!” “什么‘人狼’,是‘银狼’,银狼!”白水集纠正道。 “管他什么狼!我警告你,一会儿见着我媳妇,你可不许乱说话!”解英宗揪着白水集的耳朵大声叮咛,看来他对之前白水集那番戏言还是有些担心的。另一方面,这也表明了他的确是非常中意这个媳妇。 白水集不耐地拍开他的手:“少啰嗦!我有数!” 到了青岩边,解英宗放开了白水集,两手同时触碰岩石左右两边,应是触发了机关,巨大的青岩缓缓地移开了,露出了一条地道。 白水集皱了皱眉头:“居然住在老鼠洞里!” “你知道什么?里面可大着呢!还有各种机关和法阵,连我都记不全。”解英宗回过头对萧天河与费徒空道,“你们都小心点,别乱碰乱摸,否则中毒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四人鱼贯而入,青岩又自发缓缓合上了。地道并不长,尽头是一座“之”字形的阶梯,将一行人重新引向北方。地道两边的墙壁上燃着油灯,光亮有限,前方几丈之外就已经昏暗一片了。 走了没多久,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索桥。索桥两侧外几尺就是石壁。桥索都是由粗绳和树藤绞合而成,也不知道结实不结实。 踏上索桥前,解英宗又叮嘱了一句:“小心。” 索桥很长,颤颤悠悠,下方漆黑一片,也不知有多深。费徒空似乎隐约听到从桥下传来“窸窸窣窣”、“叽叽咕咕”的怪异声响,又嫌光线太暗,于是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一根火把来点燃,好奇地探头向下望去。 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吓得他翻下桥去。原来桥并不高,下方是好几个大小相似的深坑,明显是人工开掘而成的。坑底密密麻麻全都是蛇、蝎、蜘蛛、蜈蚣之类的毒物。费徒空赶紧把火把熄了,“眼不见为净”。 “那、那、那些是什么?”从未见过这种毒虫坑的费徒空吓得都有点儿结巴了。 见怪不怪的萧天河则不以为然:“不就是个毒虫窟嘛。一般精通炼毒术的人都会这么培育毒物。” 费徒空使劲咽了口唾沫,问解英宗:“你不是说你媳妇精通医术吗?为何还捣鼓这些?我怎么感觉像是要去见一位女魔头似的……”说着,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别、别胡说,我媳妇可是很可爱的……”解英宗好像对这个地方也有些犯怵,“快走吧!” “唔,看来你媳妇是个既精通医术又擅长毒术的人。”白水集发现索桥另外一侧的石壁上挖出了许多坑,坑中有湿土和朽木,长着许多蘑菇。他认得其中几种,都是入药的良材。他拿出青龙戟,用戟尖挑回来一株蘑菇,仔细地看着。 不料这个举动竟把解英宗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赶紧放回去!要是被我媳妇发现了,她会生气的!” 原形毕露。 白水集放声大笑:“好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我还真当你在媳妇面前威风八面呢!原来只是跟我们吹牛而已!” “嘘!你们都小声点儿!”解英宗连忙捂住白水集的嘴巴。 这下萧天河与费徒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你个姓解的,居然不听我的警告,私自溜出洞去!”索桥末端的昏暗之中,走出一道飒爽的倩影。 “你不知道,还好我溜出去了,及时赶到现场,救下了我的一个……呃,算是一个好兄弟吧!”解英宗冲白水集挤了挤眼睛,将他往前推了一把,“你医术那么高超,替我这好兄弟治一治伤吧。” 这时,萧天河绕过白水集,欣喜地迎上前道:“清雨姐,我就知道是你!天底下既精通医术又精通毒术的漂亮女子,还能有谁?” 花清雨也非常高兴:“你们一进地道我就察觉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白水集道,“没想到那个臭老头竟然把你带来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清雨妹子!”费徒空也和花清雨打了声招呼,“真是好久不见了!” 解英宗简直傻眼了:“怎么,你们全都认识我媳妇?” “岂止是认识!我说清雨妹子,”白水集戏谑地调侃,“你脑袋里究竟是哪一根筋搭错了,居然嫁给这个家伙?” 花清雨抿嘴一笑:“此事说来话长。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师父。”她在清微界新拜的师父正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的高手——“鬼皮人”车宏伯。 随着一行人的逐渐深入,洞窟里各式各样的暗光药材与毒物带给他们无比的震撼。这分明就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培育场!据花清雨说,这座洞窟名叫“鬼灵窟”,完全是车宏伯一人开掘而成,大半个洞窟都嵌在黄泉深渊东南岔渊的崖壁之中。这可真是个宏伟的工程,花清雨声称鬼灵窟上下高约有六十余丈,这简直是把半座悬崖都给掏空了。当初花清雨还在玉阳洲八木森林时,车宏伯就经常从此处翻越银狼雪山前去森林寻找毒虫,后来无意中发现了花清雨所挖的饲育坑,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 毕竟车宏伯更擅长毒术,对药材的培育并不算多么高超,所以鬼灵窟内没有喜光的药材,只有大量的夜菇类。这些种类繁多、琳琅满目的夜菇不仅可以入药,还能饲育毒物,一举两得。 听完了花清雨的介绍,白水集好奇地问解英宗:“喂,这座鬼灵窟如此隐蔽,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费徒空也问道:“后来又是如何讨得清雨妹子芳心的?说说吧!” “其实……”解英宗扭捏了片刻,“哎呀,还是让她说吧!”这还是那个狂霸热血的神兽獬豸吗?要不是鬼灵窟中光线昏暗,众人一定能看到他那张羞红的黑脸。 “真没用!”花清雨摇头笑了笑,开始婉婉道来。 当初獬豸听说了丹幽帝皇——房瀚兴是天下第一高手,于是便愣头愣脑地独自前往羡水城,打算挑战强者。不想在羡水山巅巧遇了一生的“宿敌”——白泽。其实在獬豸的心中,比起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战胜白泽的意愿更盛。见白泽的双目已重见光明,獬豸坦然一战,不想却败在了荀芳惠的《五心诀》之下。 更让獬豸失落的是,白泽居然娶妻了!而且那个弹白玉琵琶的厉害姑娘就是他的妻子!也就是说,只要荀芳惠以后一直在白泽身边,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击败白泽了。 离开羡水山之后,獬豸的心情既羡慕,又惆怅。他也想找个厉害的媳妇,可是谈何容易!浑浑噩噩,漫无目的,一路向东。沿途州城村镇虽然有无数妙龄女子,但似乎缘分不在。再说有哪位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妖族呢? 不知不觉,獬豸回到了琅苍洲北境。他满腹心事地重返困了自己数百年的那座山洞,却意外地发现,在洞外的草地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满身血迹的美貌女子。 从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起,獬豸地心就开始狂跳,脸上发烧。何谓“一见钟情”?无非如是。缘分意外降临,獬豸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她了!” 獬豸耗费大量妖力为女子疗伤。一个时辰之后,女子苏醒。不料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道谢,而是一声催促:“快去西边山谷救我师父!”刚说完,女子再度陷入了昏迷。经检视,幸而女子只是因伤而虚脱,并无性命之虞。 至于救人之事,獬豸自认义不容辞。将女子安顿妥善之后,他匆忙赶到西边五里外的谷底。 谷中并无一人,只有诸多凌乱的脚印。獬豸顺着脚印追了半日,终于发现前方有数位高手正在围攻一位相貌丑陋的老者。 獬豸奋不顾身,抡起断龙斧加入战圈,与老者协力将敌人击退。虽然得胜,却是惨胜。獬豸妖力耗尽,因伤势过重而昏迷。当他醒来之时,已经在这座鬼灵窟之中了。 “嘁,几个人打一个老者,就冲这点,他们就算不得高手!”白水集十分不屑。 獬豸神色凝重:“那些家伙实力真的很强!可惜他们全都蒙着斗篷,遮面掩躯,看不清面容。另外,他们体型相近,皆是又高又瘦,看上去诡异极了。 听到这里,萧天河脱口而出:“异族人!又是他们!” “应该没错!”花清雨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怀疑的,那些家伙应该和艾娜娜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惜他们神出鬼没,无踪可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聚集在何处。”然后,她继续往下叙述。 獬豸清醒之后,立即向女子的师父,也就是“鬼皮人”车宏伯求亲。女子自己虽无嫁人之意,但师父却应允了。或许是念在獬豸对师徒二人有救命之恩,女子没有明言拒绝。 车宏伯于鬼灵窟中闭关疗伤,只有獬豸与女子两人朝夕相处。獬豸已然将自己当成了女子的夫婿,与她寸步不离,对她言听计从。 在鬼灵窟居住了许久,女子才将芳名“花清雨”告知獬豸,并赠其“解英宗”之名。考虑到解英宗乃是妖族,花清雨不许他出鬼灵窟。不想今日解英宗感觉到黄泉深渊附近有一股强烈的妖力波动迸发之后,不顾花清雨的禁令,悄悄潜出了鬼灵窟。这才有了后来之事。 看来獬豸之前说了不少大话。但是他这股死皮赖脸的劲儿,倒是和白水集不相上下。 “正巧,师父刚刚出关。我先带你们去见他,然后再替白公子治伤。”花清雨领着几人来到了鬼灵窟最高处的一间石屋前,轻轻叩了叩树枝条编扎成的小门。可是,里面许久没有回应。 “师父?”花清雨推门而入,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满地都是血迹,车宏伯趴倒在血泊之中。 “师父!”花清雨正欲上前,车宏伯喉间却响起一声含糊不清地喝止:“别过来……血里有毒!” “师父,你不是已经痊愈出关了吗?”花清雨焦急不已。 解英宗闻言立即退出小屋,警惕地守在门口。他还以为有外敌闯进了鬼灵窟。 “呵,出关而已,何曾痊愈?想不到我堂堂天下第一毒道高手,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无法完全化解体内剧毒。既然解毒无望,仅靠功力压制毫无意义。看来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车宏伯的语气十分从容。他慢慢支撑起上身,拂去了脸上的血迹,却忍不住又连吐三大口发黑的毒血。 “师父为何轻言放弃?”花清雨双目噙着泪花,“你先压制住剧毒,让徒儿试试替你医治!” 车宏伯气虚地摇头笑了笑:“仅靠我自己的功力已经压制不住了,须得与我同等实力的高手相助……” “那还有我啊!”解英宗返回石屋,“我的实力应该可以!” “助我之人也会染上此毒,当你体内的毒素越来越强时,还如何助我?反而是我拖累了你……” “在那之前徒儿一定能找到解毒之法的!”花清雨道。 “我实在没有办法冒这个险。这种剧毒可怕至极,我甚至觉得它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再说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要以身试毒,因托大而身死,算是咎由自取吧……”车宏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正色严肃地说,“清雨,我死之后,用我的尸体研制解药,无论花多少年,一定要成功!否则,清微界的高手……性命危矣!”车宏伯的脸色越来越黑了,眼角和鼻中都在不断向外淌血。 花清雨泪流满面。 “为师教导你的时间不长,却破格替你做主婚姻大事,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呢?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清雨无以为报!” “解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他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我相信他不会辜负我的期望……”车宏伯越说越无力,“解公子,清雨以后就拜托给你了。欧阳颇已死,我也将去,清雨就是这清微界的第一……也是唯一的解毒高手……你们务必要保她周全,才能对付……对付那些……”他突然捂住胸口,面容逐渐抽搐扭曲,最终,手和头颅一起无力地垂下了。 《清微榜》排名第十的高手“鬼皮人”车宏伯,最终竟然因中毒而死。 “师父!”花清雨哀嚎一声,撕心裂肺,瘫坐在地上。 众人尽皆摇头叹息。 白水集捅了捅发愣的解英宗,向他使了个眼色。 解英宗心领神会,蹲在花清雨身旁,轻轻揽过她的肩头。花清雨一头扎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这时,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一团“白雾”从车宏伯的丹田处飞出,在石屋中飘了一圈之后,又疾速飞向了萧天河。萧天河吃了一惊,闪身欲躲,可哪里躲得开?那团“白雾”仿佛生了眼睛似的,准确地飞入了萧天河的丹田。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怪异的一幕。花清雨停止了哭泣,立即起身一个箭步冲到萧天河身旁,抓起他的手腕。可是检视了一番,萧天河体内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应该是尊师的功力吧?”费徒空猜测道。 “不对!”萧天河似是喃喃自语,“那团‘白雾’并没有纳入我的丹田或经脉,好像钻到……”他闭起双目,片刻之后又陡然睁开,两手一翻,掌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扇形的青灰色石盘。这块石盘是白水集在长生神宫中夏神殿中捡到的,后来他和萧天河研究了许久,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何物,有什么用处。于是萧天河将石盘放进了孟章界保存。 萧天河能够确定,刚才那团“白雾”正是飞进了这块石盘之中! 真奇怪,“白雾”竟然能穿透孟章界的界障? “这不是……咦?”白水集疑惑了一声,上前指着石盘外圈右下第三格惊呼,“这个格子……亮了!” 萧天河也注意到了,以前这块石盘只有外圈右下角两格散发莹莹白光,现在又多了一格! “莫不是车老头儿的魂?”白水集异想天开,“难道说,这块石盘是个收集灵魂的工具?” 没人回应。许久,萧天河打破了沉默:“若真是个能够收集灵魂的宝贝,那为何当初在长生宫外,洪大司马、柴大司马、甚至是雨田宗掌门连圣谦死时,都没有白雾呢?” “一、二、三……”白水集点着石盘上的格子数了起来,“总共是十四个格子。若我猜得没错,这块石盘就应该能收集十四个人的灵魂。总共才十四个,怎么可能阿猫阿狗都往里收?” “那又是如何决定收谁不收谁呢?难道是石盘自己考虑的?”费徒空觉得“收集灵魂”的说法十分荒谬。 解英宗指着石盘窄端弧圈正中的“南”字说道:“这块石盘显然并不完整。我看它的大小正好是一个整圆的四分之一,又刻着个‘南’字,应该还有分着刻着‘东’、‘西’、‘北’的另外三块石盘吧?” 白水集一捶手掌:“对啊!这块石盘恰好是从南极秘境中得来的,剩下的三块肯定在另外三极秘境之中!等集齐四块石盘之后拼在一起,就能知道它究竟有何用了!”他拍了拍解英宗的肩膀,“不错嘛!难得聪明了一回!” 经白水集这么一说,萧天河也有些信了:“看来四极秘境中的珍宝不只是天尊元神而已。此次勾陈神宫之行,须得仔细寻找同样形状的石板。” “你们说的‘秘境’、‘神宫’,究竟是什么地方?”解英宗对此好奇很久了。 “等去了你就知道了。”白水集郑重地嘱咐他,“这一次,我把保护天河的重任交给你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肩负重任 浅谷草原上,多了一座新茔。茔前没有墓碑,只有几块青石堆垒在一起。落日余晖将坟旁三个人的身影映得很长很长。凉风吹过,衣衫与黄草一起摇曳飘荡。 “咳咳……”白水集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我早就说了,你的伤势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花清雨回过头来,将被风拂乱的碎发理到耳后,“赶紧回鬼灵窟去吧。” 白水集忍住咳嗽摆了摆手,待呼吸顺畅后,说:“怎么说我和臭老头也算有些交情。让我好好送他一程吧。” 花清雨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凝望着那堆青石,感慨道:“回想我的修仙生涯,所有教导我的人怎么都没有好下场?大赤界,师父和师公双双战死;禹馀界,整个师门的长辈都被奸人所害;到了这清微界,新拜的师父也去了,而且为了研制解药,我都无法给他留下全尸……难道是我命中克师不成?” 白水集安慰她:“那说明你拜的师父都是英雄了得之人。试想,若是没有臭老头以身试毒,我们又怎会知道异族人还有这等可怕的剧毒?臭老头虽然牺牲了,但却给清微界无数人留下了希望。你可要振作,不要辜负了他的牺牲。” 花清雨拭去了眼泪,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已取出了师父的五脏六腑,并收集了不少毒血。以我花珺一脉的秘法妥善处理,再借助你的太阴冻气封藏,应该能保存个二、三十年不致腐烂。在这期间,我一定能配出解药!” “二、三十年可太久了。据萧天河所言,异族人已经蠢蠢欲动,你务必要抓紧时间。”白水集提醒道。 费徒空追了一句:“不是‘蠢蠢欲动’,而是已经有所行动。待四极秘境中的天尊元神全都被取走,估计异族人会有一场大动作,哪怕最终天尊元神并非被他们所得。” 白水集点点头:“但愿他们不会立即动用那种剧毒……”他按住花清雨的肩膀,“英宗与天河已经赶赴勾陈神宫,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医好我的伤!” 花清雨深感责任之重大:“我必然全力以赴!” 白水集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勾陈神宫之行结束后,还有一个北极秘境——紫微神宫要闯。毫无疑问,萧天河与何天遥是开启紫微神宫的关键。若是要在异族人逼迫何天遥之前抢先开启紫微神宫,那白水集必然要与萧天河同行;若是计划在前往紫微神宫以前救回何天遥,同样也少不了白水集的强大战力。更何况,白水集体内还有一颗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呢,说不定他已经成为了异族人的目标,所以必须尽快恢复伤势,方能自保。 太阳即将落山,花清雨和费徒空一起搀着白水集回鬼灵窟。在那之后,费徒空将会踏上返回丹幽洲的归程。在众多好友肩负重任的情况下,他也有自己的任务——铸宝。首先,他希望能打破元灵宝珠的限制,研究出用清微界的材料也能够铸出兼具传讯和储物的轻巧法宝的方法,而且这种法宝多多益善;其次,也得提前铸造一些战时使用的厉害法宝。由于实力品级所限,他目前的铸宝水平与师父——“千臂金刚”申屠井相比还差得很远,所以抓紧时间修炼以及学习申屠井的铸术也是眼下十分重要的目标。 经过短暂的告别,花清雨把费徒空送到地道入口。出地道之前,费徒空忽而回头说了一句话:“清雨妹子,我记得你们花珺一脉并不是所有的同门前辈都在禹馀界吧?” 花清雨知道他的意思,回答道:“是的。在我飞升上禹馀界之前,花珺一脉的前几代祖师皆已飞升上清微界。在我飞升上清微界之后,也一直在寻找众位祖师,可惜直到现在依然一无所获。”顿了一顿,她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似的,说道:“还是得依靠自己,总是倚仗别人,如何成长?再说目前还不到绝望的地步,无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说得好!”费徒空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你注定会成为天下第一解毒高手!” 花清雨则报以灿烂的微笑。 ……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因为费徒空尚无法御刀飞行,所以仍在返程中。这一日,他途径一个小镇,恰逢镇上一户人家办喜事。送嫁妆的车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尾。板车上所有的大木箱都刻有一个大大的“楚”字,看来新娘家姓“楚”。 镇上的街道并不宽,费徒空退到街边给车队让路,望着一个个带着“楚”字的大箱从眼前掠过。忽而,他瞪大了双眼,一拍大腿:“糟了!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他急得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急匆匆往回走,可没走两步就站住了,又折了回来。“等返回鬼灵窟又得花费一个月。再说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两个短时间内都脱不开身。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有工夫管这事,又该去何处寻人呢?”费徒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姑娘,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祝你吉人天相了……”然后,他拉紧了背上的包袱,大步走入了车队经过后带起的滚滚烟尘之中。 …… 空中,萧天河正与解英宗并排飞行。萧天河负手而立,而解英宗则枕着胳膊仰天躺在断龙斧上,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 “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大事怎么每一件都和那些异族人有关?”萧天河暗暗感慨,“大赤界、禹馀界、清微界,每一界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在大赤界,虽然那伙异族人被萧天河一锅端了,可萧天河已是清微界的实力,打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在“欺负人”。那些异族人的实力在大赤界是何种档次,看看被他们祸害得凄惨无比的四大家族就知道了。在禹馀界,艾娜娜和她那两位同族的实力同样可谓是当世翘楚。在清微界,触云岗山洞遇到的那位异族人尚未使出全力就能和“四圣天师”魏伶卿打得不分胜负。而按“天机”前辈所言,劫走何天遥的那群异族人更是厉害,连帝皇级强者都败在他们手下。总而言之,每一界的异族人都是当界的巅峰强者。 萧天河忽然回想起在重返大赤界时萌生的那个疑问:“三界都有异族人,是不是他们也会修炼飞升?”可是,据他对艾娜娜的了解,她并没有想要飞升的意愿,她也从来没有提到过“修炼”和“飞升”这两个词。“甚至连艾娜娜的那个死对头,也没有飞升之意,而是和当初的黄天远一样,只想着独霸天下。如果异族人也能修炼、飞升的话,他和艾娜娜为什么不想飞升上清微界来和同族之人团聚?”萧天河否定了这个猜测。紧接着,他又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大赤界天焰大陆那伙异族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反正肯定不是萧天河担任魔主期间“冒”出来的。据天焰大陆那三位族长声称,异族人是突然有一日出现在内核。尽管萧天河清理掉了那些恶棍,可以后会不会再“冒”出来一批?而且既然他们可以突然出现在大赤界,那会不会突然出现在禹馀界呢?想到这里,萧天河有些后悔,他上次重返下界时,太着急回清微界了,没有好好了解一下禹馀界的状况。“当初火灵珠是吸取了积石神山中的红雾,才使我回到了大赤界。这次勾陈神宫之行也许就是另外一次机会。传说西极的擎天神岳名叫‘玄圃’,到时得想方设法钻进玄圃山去试一试……” 到时最大的障碍也许就是守山圣兽了。“四大凶妖之中,姬少青、狄成言已死,而积石神岳的守山圣兽是钟无命,那么玄圃神岳若有守山圣兽的话,只可能是曲朔衡了。”萧天河如此推测,他并不知道樊桐神岳其实也有守山圣兽。 这时,解英宗的话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你果真亲眼看到了四位帝皇昏迷不醒?” “是的。” “连天下第一的房瀚兴和天下第二的步重芳都……我本来以为击败房瀚兴之后,我就是天下第一了,看来还得击败那些神秘的异族人才行……”解英宗自言自语,“可是,那些异族人并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上一次我被围攻,九死一生,以后若再单枪匹马去寻他们挑战,他们未必会堂堂正正地跟我打……” 萧天河暗暗感慨,这真是个一根筋的家伙。 “万一他们卑鄙用毒,连车老那样的毒道高手都难以化解,我岂不是……”解英宗突然打住了。 “虽然我也不建议你去找异族人单挑,但你就对你媳妇那么没信心?”萧天河笑道,“我认识清雨姐的时间比你长多了,我相信你一定没完全见识过她的本领与毅力。” “不,我很清楚。”解英宗坐了起来,“当初为了救车老,我身负重伤,浴血奋战,自认为伤得很重,没想到媳妇她只给我治了七天,我就基本痊愈了。可那些异族人的毒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有所不知,车老为何会被异族人抓住?就是因为他发现了端倪之后前去窃取剧毒。又为何会以身试毒?那是由于被发现了,必须逃命,不得已而让自己中毒。现在尚无解毒之法,若是在勾陈神宫遭遇异族人,你可得悠着点。”说完,他又躺下抱怨道,“那个姓白的真会给我找事,不仅剥夺了我和媳妇在一起的时间,还甩了个烫手山芋给我。” 萧天河哭笑不得。因为他已经了解了解英宗的秉性,所以对言语中透露出的蔑视并不在意,反而激将道:“你不是练成了那个‘太阳热气’吗?连驰名江湖的‘沙海流’四大长老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还会被异族人揍得那么惨?”他是故意把功法之名说错的。 “是‘太阳炎气’!你可真笨,连名字都记错了。”解英宗摇头晃脑,“上一次营救车老时,我还没练成呢!说起来,练成‘太阳炎气’之事也是车老和媳妇的功劳。若非车老发现,我哪里知道黄泉深渊底下还有‘太阳之火’?” 这倒是件新鲜事。萧天河曾经下到过渊底,只知道有座太阴寒潭,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于是他连忙追问起此事。 “车老体内之毒扩散得很快,须得时时刻刻消耗功力压制。听媳妇说,黄泉深渊底下有极寒的太阴之水,她让我去取来,试一试能不能以寒气阻止车老体内之毒扩散。我想了个好主意,那还不如把车老带下去,直接扔在水里泡着……” 萧天河“哧哧”直笑。 “有什么好笑的?车老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呢!我带他飞下深渊,进入寒潭之后,他绕着寒潭观察了一圈,然后就说寒潭不寒,太阴之源肯定是被什么人给取走了。没有太阴之水,也就没法在渊底解毒了,白白下去折腾一趟。但是,车老又说聚敛太阴之气和太阳之气的东西向来一对一对伴生,有太阴之源,那附近一定还有太阳之源。为了不无功而返,我们就在渊底多留了些时日,仔细寻找,最终发现了太阳之源的位置,居然在东南边的崖壁地下,也就是鬼灵窟所在的那座崖壁。” 萧天河仔细回忆了一下,问道:“可是我之前下到渊底时没发觉地上有洞啊!你们是怎么取到太阳之源的?” “有我在,破个洞还不是小菜一碟?”解英宗得意洋洋。 “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一出来就撞塌了半座山呢!” 解英宗干笑了一声,继续描述:“当时我化出了本体,往岩壁根底下深挖了五日,就挖到了岩浆。车老布了个法阵,探得太阳之源就在岩浆里的一块不化的巨岩之中。媳妇又给我抹上了一种防烫的药,我就把那座岩石整块挖了起来。” “那大洞呢?” “因为大洞开在崖壁之下,车老担心崖壁坍塌毁了他的鬼灵窟,所以又布了个法阵吸上来不少岩浆,岩浆凝固之后,就把洞给抹平了,也把崖壁底下的破角给补上了。车老体内有毒,没法炼化太阳之源。媳妇实力不够,怕承受不住。所以就便宜我了。” “原来如此。那我相信,你现在肯定比异族人厉害多了!” “或许吧!”解英宗挠了挠腮,罕见地谦虚了一回,“只是我刚练成太阳炎气没多久,还无法做到收放自如,控制得也不够精妙。听白泽那厮说,他已经练成了太阴冻气,我才知道原来太阴之源给被那小子给取走了。怪不得他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若是我每天都能和他打上一架,想必我的太阳炎气也很快就能练得炉火纯青了!” “这次勾陈神宫之行不也是一个良机?不管是守山圣兽还是可能会出现的异族人,都是强敌,正好练练你那太阳炎气。” “能和守山圣兽打一场当然再好不过,”解英宗叹了一声:“可就是一想到要和‘沙海流’那帮家伙当同伴,我心里就难受!” “守山圣兽回归初生之地以后,能与擎天神岳互相呼应,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多些帮手也好。”在长生神宫,广莫穷奇可是房皇、步皇、尚皇三人联手才击败的。 “呵。”解英宗什么都没有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萧天河的提醒,开始闭目养神。 …… 十几日之后,两人飞抵紫朱洲皇都——咸云城。咸云城座落于紫朱、碧颢两洲的分界线——含芳河南畔,距离西海岸边不到三百里。 “天机”前辈并没有说具体的聚集地点,萧天河估计应该是紫朱皇宫。紫朱皇宫很好辨认,就在城中西北部,一进城就能看见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房顶。 走了一段,萧天河感觉有些奇怪。大街倒是十分宽阔,但没见几个人。对一座皇都而言,这咸云城未免太冷清了些,甚至连地盘不大的羡水城都不如。直到两人接近紫朱皇宫,才发觉是怎么回事。 还没看见皇宫的大门,两人就被人群给堵住了。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怕是全城的人都聚到这里来了。 “该不会这些人全都要一起前往勾陈神宫吧?”解英宗说了句无聊的玩笑。 没想到这句话却被旁边一个好事之人听见了,他纠正道:“什么‘够沉神宫’,是紫朱神宫!你们还不知道吗?束雷派和沙海流的高手打起来了!这等好戏可谓千载难逢,万万不能错过!” “哈哈,那帮家伙到哪里都惹是生非!”解英宗巴不得看这种热闹,大力把人群拨开往前挤。 萧天河有些疑惑,他记得束雷派是碧颢洲的第一大宗,怎么会和沙海流在紫朱洲皇都起冲突? 两人在人群里艰难前行,自然招了不少白眼。好不容易拐上皇宫门前的大街,远远看到有两拨人正分别站在道路两旁的房顶上。其中一拨正是沙海流掌门以及“沙”、“石”、“尘”、“土”四大长老;另一拨则是六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女子。 为首的女子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后面的五位女子并排站着,她们的个头、体态都十分相近,由于头上全都带着帷帽,只可见帽沿下随风飘荡的青丝,无法判断年龄。 那位老太太无疑就是束雷派掌门——秀文英,在《清微榜》上排名第十八,仅次于血骨坛“黄狼”主事。 人群之中有人了解束雷派,惊呼道:“那不是束雷派的‘五天电母’吗?没想到她们居然一起出动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五天电母 江湖上提起“束雷派”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宗稳居魔道第二大宗高位,排名第三的饮空观和排名第四的长青寺皆无与其争名的意思。虽然是公认的魔道第二大宗,但“束雷派”的名气却不是因此而显赫,而是因为此宗的特别收徒规则而闻名于天下——只收女子。 其实宗派只收女子也算不上多新鲜,大赤界的冷月宗就同样是个只收女弟子的大宗,可是束雷派还有一个十分严苛的附加条件:必须是憎恨男人的女子才行。这就有意思了,宗派收徒居然还对个人感情有所限制。 由于束雷派实力强大,其掌门秀文英更是《清微榜》上排名第十八的高手,多少修魔女子向往加入其中。可是压根不恨男人怎么办呢?那就只有撒谎了。每次束雷派的收徒大会都俨然像是一场受了男人欺辱可怜女子们的公开诉苦大会,随处可见涕泪横流的女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凄惨遭遇,不管故事是真还是假,至少悲痛的气氛是营造出来了。众女子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共同反对男人的情绪被烘托到制高点,以至于不走运路过的男子都会无缘无故挨一顿胖揍,落荒而逃。因此,“束雷派的收徒大会”让男人们谈之色变,但凡提前获知消息的,绝对不会在这期间接近收徒大会的场所。 在顺利拜入束雷派之后,也绝不能忘记“宗门本训”,得时时刻刻把对男人的憎恨放在心中。要说这么多女子聚集一处大谈特谈对男人的厌恶,也不失为一件相当“壮观”的事。 束雷派初建时,“宗门圣地”只是一座城镇上某个大户人家的府邸,随着宗派日益壮大,动用财力不断收买周围的民宅向外扩张。后来,束雷派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奇怪的收徒规则也广泛传播开来。镇上的男人们纷纷拖家带口地搬离,束雷派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下了整个镇子,并改名“绝阳镇”,严禁男人进入。久而久之,甚至没有男人靠近那个镇子。如今,镇子已扩大为“绝阳城”了,城外围高墙巍耸,城内部高度自治,束雷派掌门即为名义上的“城主”,门内弟子即为“城民”,整座城都是宗门之地。 正因为“憎恨男人”的宗门祖训,束雷派中高层统领很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像此次掌门连同宗内“五天电母”一起出现在男人众多的紫朱洲皇都——咸云城,可谓是破天荒头一遭。 掌门秀文英是个雍容老太,身穿华袍,手持一根长杖。杖头分出六根枝杈,每根杈端分别挂着一条黑色长链,乍一看外形有点儿像湖畔垂柳。对于她,人们的感情大多是又敬又怕。敬的是她是个顶尖强者,怕的是江湖传言中她那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萧天河对此人亦有所耳闻,不苟言笑、说一不二、气势强硬、为人刻薄,今日观其怒气冲冲、满是煞气的面容,可见一斑。 不过,人们却对秀文英身后的“五天电母”颇感兴趣。这“五天电母”是秀文英的五位嫡传弟子,据说个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但平日里哪有机会亲眼目睹“五天电母”的芳容?如今五人一起露面,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尽管她们的容貌被帷帽轻纱所遮挡,但光看五人裹于墨绿纱衣之下的曼妙身姿,便已经让诸多男看客垂涎三尺了。 萧天河没听说过“五天电母”之事,解英宗对此更是一无所知。恰好附近有明白人向周围人群简单介绍了一番,两人趁机听了个大概。 “五天电母”按照拜师辈分,从长至末分别为:“天电母”、“地电母”、“水电母”、“神电母”、“社电母”。其中“天”为青色,“地”为黄色,“水”为蓝色,“神”为紫色,“社”为绿色,这五色分别应于五人的帷帽垂纱之色,一目了然。此外,那人还声称五位“电母”的武器也有所不同,可是,具体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上来。此时五位“电母”手中未见武器,也无法验证其言是真是假。 另外一边的房顶上,沙海流掌门匡衡卿与“沙”、“石”、“尘”、“土”四大长老衣着古怪,头巾缠绵,浑身上下看上去脏兮兮的,自然不如“五天电母”那般吸引人。 要说这两大宗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可都不太好听,门人又都是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不知为何两方竟于街头房顶对上了。 “不要以为你们是女子,我们就会手下留情!”匡衡卿反手握剑,横于胸前。 这话简直是戳了秀文英的心窝,她重重地杵了一下长杖,杖头锁链“叮铃当啷”直响。“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们几个尤甚。我告诉你,今日都不消我出手,我这几个徒儿就能把你们统统收拾喽!” “五天电母”应声上前,动作一致,齐刷刷地从腰间抽下鸾带,朝空扬起振臂一甩,只听“啪”的一声整齐如一的脆响,鸾带外裹的黑布被“撕”成了碎片——原来那里面是白色的长鞭!五根长鞭果然略有不同,除了鞭梢所系尾穗的颜色与各人帽纱颜色相同之外,鞭身的编绞方式也不一样,所以最大的差别在其纹路上。“五天电母”齐亮武器时的飒爽英姿惹得众多男看客连声叫好,其中还夹杂着略显刺耳的口哨声,直到秀文英大喝一声“再吵者死”之后,人们才安静下来。 另外一边房上,匡衡卿也退到了后面,四大长老上前,各自准备施展绝技。 “五天电母”中的大师姐——“天电母”率先发难,蹬瓦而起,腾跃长街上空,高叫着:“让你们尝尝我‘飞捷雷’的滋味儿!”她扬顿白鞭,青色鞭梢扫至最靠前的“土”长老面前一丈处回涡,发出巨大的声响,果真如同晴天霹雳。一道青光好像闪电一般,应声袭向“土”长老。 萧天河留意到,空中有一小团不起眼的粉末随风飘散,似灰似尘。 “土”长老似是猝不及防,被“闪电”击中,倒栽葱摔下房去。“天电母”向下追鞭,抽在“土”长老身上,也刮到了看热闹的几人面庞。那几个可怜人尽皆“啊呀”一声惨叫,痛苦地捂住了脸,哀嚎不断,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往外冒。若不是周围人挤人压根无立锥之地,他们必定要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好好滚一场。 毫无疑问,这几个莫名挨抽的倒霉蛋全都是男的。再看那“天电母”,已踏他人之首跃回了屋顶,理了下手中长鞭,冷笑道:“什么‘四大长老’,原来这么不经打!” 对面房顶,三位长老和掌门全都无动于衷,好像“土”长老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天电母”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再向街中人群里望去,“土”长老竟拍拍衣服站起,分明安然无恙! 由于沙海流这些高手的装束十分相似,又没有可以辨别的标记,所以“天电母”也不知他是“沙石尘土”中哪一位长老,直到瞅见随着“土”长老的拍打,他身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碎土块,才确定了其身份。原来刚才“土”长老借着一层土皮“护甲”,卸解了她的“飞捷雷”。 “姐妹们,一起上!”“地电母”发令后,“五天电母”各吼一声“雷”招之名,一齐扬鞭飞跃向对街房顶。 “土”长老跳上房顶,故技重施,为另外三位长老也裹上了一层土皮“铠甲”。“尘”长老施展拿手绝技,祭起一大片黄尘,笼罩住整个房顶,遮掩了己方所有人的身影。 “五天电母”所喊的招名,萧天河听得十分清楚,分别是:“飞捷雷”、“青草雷”、“外鉴雷”、“北极雷”、“剑火雷”。这些名字似曾相识。 “五天电母”分别踩上一名看客的肩头,两脚夹紧稳住“踏脚石”的身形,扬鞭一通猛抽。鞭影凌乱,雷光闪闪,往黄尘阵中扫去。沙海流一众高手若没有“土”长老的土皮“铠甲”相护,岂不是要被抽得七荤八素? 人们看不到黄尘内的情形,正在猜测沙海流有没有人受伤时,只听密集的鞭响中陡然爆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碎瓦声,紧接着,碎瓦片接连从黄尘里飞出,劈头盖脸朝着“五天电母”射去。 “五天电母”这等高手自然不惧,挥鞭精准地将袭来的碎瓦击碎,只是可怜了周围群众,被砸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看来“石”长老也不是个心慈的主。 这可真是看热闹看出麻烦来了,人们东倒西歪,瞅着一点儿空隙就抱头鼠窜,只恨爹娘没给生出两只翅膀,从而互相踩踏,一时间哀号连连。“五天电母”也无法再踏他人之肩落脚,索性顶着乱飞碎瓦跳上了对面房顶。 不料,刚踏上房瓦,“五天电母”就齐齐一声惊呼,低头一看,每个人的脚竟被碎沙给束缚住了!那碎沙仿佛变成了天底下最黏的糨糊,粘的抬不起脚。 怪了,房瓦之上,沙从何来? 原来竟是被长鞭抽成齑粉的碎瓦成沙!“五天电母”进退维谷,不抽碎瓦就得挨打;抽碎碎瓦就被束缚得更牢。此外,在“五天电母”无法移动的情况下,“石”长老的视线穿透黄尘,碎瓦飞得更准了,五位女子不得不拉下帷帽挡住面部。 按理来说,房瓦也就那薄薄一层,“五天电母”也不知为何会飞射这么久还没有用完。其实只有街上侧方的人才能看清,在黄尘团后方的房屋屋顶,瓦片正一波接一波往前涌拱而来,仿若水面涟漪。此乃是“土”长老的绝技,他不仅能以功力控制土地,连瓦片也可以控制。 区区竹篾编成的帷帽根本抵挡不了碎瓦飞击,没几下就被打出一个个破洞。“天电母”勃然大怒,吼道:“二段雷齐攻!” 五位女子一齐撇飞帷帽,一手遮面,一手挥鞭。这一回,她们喊的分别是:“邵阳雷”、“铁甲雷”、“内鉴雷”、“仙都雷”、“火轮雷”。 “三十六天雷!”萧天河终于想起来在何处听到过这些名字了。 在禹馀界的那场旷世之战过后,萧天河与妻子叶玲珑寻了一处僻静之地隐修。叶玲珑将传自于爷爷的《阵法》第三卷与从尉迟风处誊写来的《阵法》第四卷贯通研习。其实她在跟随尉迟风修炼期间,对两卷《阵法》主要内容的研习已达大成,所以隐修之后主要研究两卷书中关于“天阵”的内容。出于对至强法阵的好奇,萧天河也曾询问过叶玲珑,据叶玲珑说,“天阵”与八卦本身以及其前衍、后衍都有密切的联系。在《阵法》残卷中“震卦”的那一部分,萧天河看到过一个词:“三十六天雷”。刚才“五天电母”所喊的招法,正是“三十六天雷”里的天雷之名! 七种功法属性里并没有“雷”这个属性,“五天电母”“召雷”攻击的实质其实是利用长鞭激发符咒,从而释放出近似雷电的攻击。之前“天电母”一招“飞捷雷”带起的那团不起眼的粉末,正是符咒的齑粉。 现在,五位女子一起使出“二段雷”,她们的长鞭最靠近末梢的两颗宝石光芒大盛,宝石之间的那段鞭子以及鞭梢所系的尾穗也笼罩着一层白光。 “靠属性宝石增强功力……那符咒又在何处呢?”萧天河一直没看到“五天电母”有贴符咒或者甩符咒的动作。他紧盯着鞭梢,在“二段雷”狂攻之下,符咒齑粉更多也更显眼了,似乎是从尾穗中甩出来似的。“难不成符咒就藏在尾穗之中?”他心道。 “二段雷”比“一段雷”的威力大了许多,“石”长老的碎瓦飞石数量骤减,看来黄尘中的应对有些狼狈。 “哼哼!”秀文英毫不留情地下令,“徒儿们,给我用‘三段雷’抽死他们!” 一听此言,刚才未被波及的人们纷纷作鸟兽散,“二段雷”都那么厉害了,“三段雷”还得了?不少人心中慨叹,“沙海流”的众位高手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秀老太!你简直欺人太甚!今日便让你尝尝灭宗的滋味儿!”黄尘中传出了“沙海流”掌门匡衡卿的咆哮。 正在逃离的人们听到这一声之后又纷纷停了下来。也是,堂堂仙道第四大宗的高手,怎么可能败在区区“三段雷”之下?况且天下闻名的“沙”、“石”、“尘”、“土”四大长老又怎么可能只会这么点儿“雕虫小技”?看来,这场仗还有的打。 此时,只听远处天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住手!” 众人回头望去,见一人正御剑疾速飞来。那人一袭青衣,身后还披着白色斗篷,眨眼之间便飞到近处,一跃而下,如同流星坠落,并于空中扯下斗篷,潇洒地撞入黄尘之中。随着斗篷之影挥舞,黄尘顷刻散尽,“五天电母”的鞭梢也被斗篷给兜住,根本扯不出来。 一人之力,化解双方九位高手之斗,真乃神人也。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劳皇大人!” 青变帝皇劳承舜,萧天河瞅了一眼便暗暗喝彩,好一位俊秀的男子!面如冠玉,剑眉飞扬,目光如炬,鼻梁挺拔,丹唇轻抿,发冠后束起一根高辫,显得简单干练,虽肤白无须,但棱角分明的脸庞却不失男子气概。 劳承舜展开斗篷,“五天电母”终于抽回了长鞭。斗篷中抖落一堆碎瓦、黄尘,其中夹杂着五色的鞭梢尾穗须。 萧天河眼睛一亮,他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那尾穗须就是符咒!在“五天电母”挥鞭的时候,穗须符咒脱离长鞭并被激发,然后化为齑粉,怪不得看不见符纸。要说“束雷派”的制符水平,不可谓不高,但和“四圣天师”魏伶卿走的是两个路子。魏伶卿钻研咒封之术,而“束雷派”则是专精于符咒攻击之道,一切技艺都只为攻击服务。从将符咒载体从符纸变为穗须这一点来看,便可知该宗派技巧之绝妙! 其他看客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于萧天河所想的事,而是在“五天电母”的脸上。这下可算有缘亲眼目睹她们的真容了。 眉黛青颦,皓齿明眸,冰肌玉骨,出尘脱俗。五人各有风姿,无需多言,只道是:名不虚传。诸多男子甚至同时咽了一下口水。五位“电母”自然察觉到众人注视的目光,深感冒犯,于是转头怒目横扫,吓得大家赶紧转移了视线。 “为何要打?”劳承舜面有怒容,其声字正腔圆,洋洋盈耳,仿佛含了半口水般澈润,衔玉似的清亮,将众人不安分的思绪拉回。正好,他们也正好奇着呢。 秀文英道:“我‘束雷派’素来与‘沙海流’不合!” “笑话,你‘束雷派’与何人合过?”匡衡卿挖苦道。 “唉……”劳承舜披上了斗篷,“这事也怪我事先没跟你们说清楚,其实你们两宗都是我邀请来相助的。” 匡衡卿一听便不肯:“和她们同往?呵,劳皇,若是信不过我等,我们还是就此打道回府为好。” 那边秀文英也是拒绝之意:“劳皇,我‘束雷派’的一贯作风相信你十分清楚。别忘了,你也是个名男子,还是那种最惹人厌的英俊男子。此番我宗高手齐出,是给你劳皇一个面子。若是非要强迫我等与那几个肮脏男子为伍,哼哼,休怪我不通情理。” 看客们一阵哗然,敢公然对一洲帝皇如此不客气的人,恐怕也只有秀文英这等怪人了吧?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大局为重 对于秀文英不客气的言语,青变帝皇劳承舜并不生气,而是苦笑道:“虽然不太受听,但至少还是说我‘英俊’,在此谢过了。事关重大,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诸位随我进紫朱皇宫去细谈。”看来这位帝皇的脾气还算不错。 “换个地方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我坚决不与那几个家伙同行!”秀文英一边说,拄着长杖跨进了皇宫大门。 “彼此彼此!”匡衡卿负着手也进宫去了。 “五天电母”面面相觑,四大长老也是大眼瞪小眼的。如果坚决不愿意同行,那还谈什么?怕是两位掌门心口不一吧。九位高手们也鱼贯而入。 看客们见高手都进宫去了,尤其是男看客目送“五天电母”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内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长街。大家口中还在不断地谈论、感慨着“五天电母”的实力高强与国色天香,似乎忘记了刚才她们打斗时可是丝毫不顾忌伤及无辜,只剩下那些挨了鞭子的可怜人依然躺在地上呻吟。 劳承舜拿出几个丹药瓶,掌刀削断了瓶颈,然后将瓶中的丹药精准地抛撒至伤者的面前:“丹药捻碎外敷伤口,顷刻止痛,几日便可痊愈。” 见劳皇赐药,那些伤者纷纷挣扎伏身叩首,千恩万谢。 “唔,不仅没有架子,心肠还挺好。”解英宗评价道。 “以后你们可不要因为好奇而接近‘束雷派’的人了。”劳承舜叮嘱了伤者们一声,往宫门而去。 萧天河正不知该如何向劳皇介绍自己时,劳皇却在大门前站住了,侧首遥问萧天河:“萧公子,你还不进来吗?” 萧天河一愣,原来劳承舜认识他!于是与解英宗快步上前。三人进宫之后,卫兵才把大门关上了。 “劳皇如何知道我的相貌?”在前往大殿的路上,萧天河好奇地问道。 “师父早已安排好一切。”劳承舜柔和的嗓音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好感,“其实这次邀请‘束雷派’与‘沙海流’同行也是师父的意思。若是按我自己的意思,我才不会把这两个难应付的宗派聚在一起呢!” 解英宗接话道:“就是,‘束雷派’那些个婆娘实在太泼野了!一帮女人竟能成如此气候,我也真是搞不懂这个江湖。”看他那摇头晃脑、痛心疾首的模样,似乎忘记自己在花清雨面前是如何低声下气的了。 “你错了,不仅仅是‘束雷派’的原因,我说的是‘这两个宗派’。”劳承舜盯着前方远处台阶上的那些背影,小声地向两人解释,“‘束雷派’和‘沙海流’早有过节,而且还不小呢!” 萧天河道:“难怪秀掌门说:‘我‘束雷派’素来与‘沙海流’不合’呢。” “两宗不合已久,却从没听说过门下弟子斗个你死我活。可是这次不一样,是两宗的高手对上了!我也不知道师父如此安排是何用意,他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劳承舜的语气颇显无奈。 “青变洲在东北,紫朱洲在西南,你不远万里赶来这片紫朱帝皇的地盘,此事却未必能做得了主。”解英宗说话真是毫不客气。 “谁说不是呢?可惜满皇去了青华神宫未归,房皇、法皇还在养伤,仙族四皇也只剩下我能带队了。一会儿无论如何也得说服他们两宗暂时放下仇怨,可究竟该怎么劝呢……”劳承舜摸着下巴,思考着对策。 看来“天机”并没有告诉他青华神宫之行的结果。萧天河猜测,也许是为了让劳承舜安心。毕竟此次前往勾陈神宫的帝皇级高手只有他一人,如果让他知道其他七位帝皇都在青华神宫被异族人击败,他还敢去勾陈神宫吗? 殊不知,萧天河所知的一切根本都是假的。 “我倒是有个办法,”解英宗道,“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劳承舜眼睛一亮:“白公子,只要有法儿就行啊!”他只从“天机”那儿得知萧天河身边伴有一位实力高强的妖族,姓白,但却不知白水集负伤未来。所以尽管他语气亲切随和得像是老朋友似的,解英宗却不买他的帐,把眼一瞪:“我可不是那个姓‘白’的蠢货!我姓‘解’,名‘英宗’!” 劳承舜怔了怔神。由于解英宗没有刻意隐藏妖族气息,故而劳承舜能觉察到他是个妖族,而且还是个颇为厉害的妖族。劳皇不禁好奇,这萧天河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能与两位妖族高手结识?“不知是解公子,误会了。还请赐教。”劳皇彬彬有礼,真是好修养。 “为达目的的手段只有两种最简单:要么威逼,要么利诱。对于此事来说,威逼,就是凭你青变帝皇的地位命令他们二人暂时抛却过往。不过,我看这个方法有点悬,那两个家伙看上去都是不吃硬的主。既然威逼不行,那就只有利诱了。要说有什么可诱之利,勾陈神宫之中不是有个现成的好东西?如此还不用你破费,更不必担心他们二人拿了好处不办事。”解英宗自以为得计,侃侃而谈。 劳承舜吃了一惊,立即坚决否定:“你是说把天尊元神许给两人?万万不可!天尊元神何其重要,绝对不能让异族人得到,异族人的实力相信你们也清楚,天尊元神在我们帝皇级高手的手里更安全。另外,勾陈神宫是金大妖蓐收的羽化天尊之地,因而擎天神岳上的天尊元神就是金属性的。而‘束雷派’秀掌门是水属性功法,‘沙海流’匡掌门则是土属性功法,皆不合适。总而言之,还是由我们八大帝皇获得天尊元神更为妥当。” “谁得到天尊元神不去炼化?如果炼化了,实力必然大幅提升,何险之有?只怕是劳皇自己特别想炼化天尊元神吧?”解英宗就是这么心直口快,完全不顾对方的身份。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的情况下,萧天河想阻拦都来不及。白水集已经颇有点儿一根筋了,这解英宗比起他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解兄!”萧天河嗔道,“怎可如此跟劳皇说话?”见劳承舜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刚想代解英宗赔个不是,劳承舜却承认了:“既然话说开了,我也不瞒二位,我的确非常想得到蓐收的天尊元神。我的功法属性正是金属性。我想师父让我去闯勾陈神宫也正是这般用意。异族人的实力超乎想象,无论如何,一位帝皇得到天尊元神后所得到的提升势必要比一位高手要大。另外,身为一方帝皇,有达济天下的胸怀,而一位江湖高手则未必如此。” 豁达、诚恳、谦虚、宽容,一个普通人若是拥有这些优秀品质,必然为人所尊敬。而对一位长年处于高位、习惯了阿谀奉承的人来说,更是难能可贵。虽然才认识劳承舜不久,萧天河心中已经对他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情。 解英宗怏怏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三人已经到了大殿台阶下,而“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已经进殿了,还关上了门。 “没什么其他办法,看来只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劳承舜面色凝重地踏上台阶,“希望两派高手能够以大局为重吧。” “呵,我看悬。说不定这会儿双方已经在殿里大打出手了,否则为何要掩上门?那几个婆娘分明认死理,要我说她们就是生了锈的铁砧子——欠打!”解英宗道。 “拜托你就少说两句吧!”萧天河拧了他一把。 三人到了大殿门前,劳承舜还真贴近门扇仔细听了听,殿内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殿门。 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秀文英与匡衡卿坐于东西两侧的首席,“五天电母”和四大长老则分别站在二人身后。 “劳皇还站着干什么?赶快进来吧!”秀文英道。 待三人跨入殿内,两位掌门默契地一齐抬手,掀起一道罡风关上了左右两页门扇。 劳承舜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之上,解英宗本要大咧咧地坐在左侧,秀文英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天河连忙拉着他坐在右侧坐席上。 匡衡卿问:“劳皇,现在可以仔细说一说了吧?勾陈神宫和天尊元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秀文英也跟了一句:“还有,为何你会邀我们在紫朱皇宫相聚?满皇为何不见踪影?” 原来这两位掌门受邀时只是笼统了解,并不知详细。 劳承舜先是惊讶地看了看两位掌门,之前他们之间戾气好像全都烟消云散了。然后,他从南极秘境——长生神宫之事讲起,一直说到此番勾陈神宫之行。通过这番讲述,萧天河也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测:劳承舜还不知道青华神宫之行的结果。不过,关于天尊元神的重要性以及异族人的强大实力,他所知的和萧天河从“天机”那里获悉的一样。 听完之后,秀文英与匡衡卿先是为仙道第二大宗——雨田宗的覆灭而感到唏嘘,然后都陷入了长久的深思。他们本来以为天尊元神只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妖灵宝珠,但很显然,其重要程度比预想得要大很多。 “不知长生宫的天尊元神在何人手中?”匡衡卿问道。 “据师父所言,由于他们行动得早,当异族人觉察并派一干蒙面杀手赶到长生神宫时,众高手已经从秘境里出来了。所以我估计,天尊元神应该在房皇或是步皇手中。” 劳承舜竟然不知道祝融大妖的天尊元神是被白水集所得?萧天河不由得瞅了劳承舜一眼,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 秀文英问:“那此次房皇、步皇他们为何不来?” 劳承舜如此回答:“房皇、步皇、尚皇、法皇他们四个都在与积石神岳守山圣兽的鏖战中受了伤,出了长生神宫之后又和雨田宗的‘化妖者’以及异族人派来的高手大战了一场,此时正在休养。相信晏皇、满皇、融皇三人也未必能在和樊桐神岳守山圣兽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所以,只剩下我能去了。” 两宗高手闻言尽皆倒吸一口凉气,雨田宗的“化妖者”和异族人派遣的蒙面杀手暂且不提,守山圣兽的实力竟如此可怕? “守山圣兽实力再强,每座神岳也只有一头。在高手的合力围攻之下,终将被击败。所以我们不能指望着靠圣兽抵挡住异族人,务必要抢在异族人之前取得天尊元神!”劳承舜道。 “怪不得劳皇之前相邀时要求我宗一定要高手尽出,没想到此事竟然关乎全天下的安危!天下名门大宗除了已去过长生宫的冰鹤门、炎鸦宗,以及覆灭的雨田宗之外,还有饮空观、霏晴派和长青寺,既然承蒙劳皇看得起我们,勾陈神宫之行,我‘沙海流’自是义不容辞!”匡衡卿道。他身后的四大长老也纷纷点头。 “很好!”劳承舜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边,“不知‘束雷派’又是何意呢?” “劳皇,你大可不必以宗派之名给我压力。天下兴亡的紧要关头,我宗巾帼又岂会输给那些须眉?此行我束雷派当然责无旁贷!” 一方“自是义不容辞”,另一方“当然责无旁贷”,劳承舜激动不已:“太好了!二位掌门甘愿为天下大义而放下宗派仇怨,这等胸襟令我钦佩!既然同行之人皆已聚齐,就不必再等那原约之期了,大家即刻出发!” 两位掌门起身,分别带领宗内高手走到门前。 “事先声明,我可是为了天下安危才忍气吞声与尔等女流同行的!”匡衡卿还是不改乖张作风。后面的解英宗暗暗偷笑,真是“忍气吞声”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秀文英又岂会输在嘴巴上?“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到了勾陈神宫里面,你们这些臭男人可不要拖我们的后腿!别指望我们会出手相救!” 不仅掌门之间针尖对麦芒,两宗高手连出殿门时都互不相让,推搡等小动作不停,两行人硬是挤了出去。劳承舜见状捂额摇头,嗟叹连连。他真不明白,饮空观、长青寺,都是此行很好的选择,甚至还有青变本洲的霏晴派可选,为什么“天机”师父非得邀请这两个冤家宗派同行呢? …… 离开咸云城之后,众人一路向西飞行。据劳承舜说,西极秘境的入口在远海的一座孤岛之上。这可比按照珍戒中没头没脑的地图慢慢寻找要方便多了。 “束雷派”和“沙海流”不仅言语相斗,在飞行之时也要较量争先,两方高手铆足了劲疾速飞行。劳承舜与解英宗的实力自不必说,飞行速度绝对慢不了。这群人之中,就数萧天河实力最低,而且他刚刚学会御器飞行没多久,飞行速度明显比其他人慢了一截。大家赶路心切,最后干脆由解英宗带着萧天河飞。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和对手宗派较劲,两位掌门直到这会儿才感觉到奇怪,为什么此行要带着这样一个家伙?当得知开启勾陈神宫大门的“钥匙”之一——椋鹿戒就在萧天河手里时,两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至于解英宗,萧天河声称他是保护自己的同伴,劳承舜又说让他同行是“天机”师父的意思,两位掌门就没再问那么多。 疾飞了几个时辰,已到达远海。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身后的海岸已经看不见了,海天在极远处相交成一条灰线。忽而,一座小岛映入视野之中。待飞近之后,可见岛上只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此时山口正喷吐着浓浓的黑烟。 劳承舜遥指小岛:“孤山吐烟,黑柱冲天。就是那座岛屿!” “居然是座火山,而且好像快要喷发了!”解英宗道。 “秘境之中的环境与外界不同。只要进入神宫,便是另外一番天地。”萧天河道。 “你怎么知道?”秀文英与匡衡卿异口同声。 萧天河向众人解释,“八兽珍戒”之主都去过长生神宫,只是自己实力不济,进去没多久就被守山圣兽给打出了秘境,所以并不知道天尊元神最终花落谁家。 然后,劳承舜又问起守山圣兽之事,萧天河只进行了笼统的外形描述,并未详言“四大凶妖”那些细节。 接下来,萧天河故意说起触云岗遇到异族人的经历,旨在告知大家异族人的体形。他是如此考虑:此番同行的高手们都没有见过异族人,万一从勾陈神宫出来时遭遇异族人的围堵,而他又像长生宫那次一样不在场,高手们至少能一眼辨认出异族人,不至于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众人飞到孤岛上空,缓缓落于山口。这里的地面滚烫,山口和外沿地缝中腾起的热气灼炽难耐。“就在山口里面!”劳承舜率先跃入了滚滚黑烟之中。 其他人陆续而入,解英宗刚要跳下去,忽然回头叮嘱萧天河:“忍受不住就催动功力护住身体,进入勾陈神宫之后也不要逞强。你若是伤了,我回去没法向白水集交代。” “放心。” 萧天河御刀缓缓飞进山口。火山很深,众人一直落了许久都没有到底,只可见烟雾深处隐隐泛着红光——那应该就是山底的岩浆。 俯瞰下方,有几团亮光闪耀,高手们以功力形成护体光罩,看来深处的热度十分惊人。可当萧天河自己降至那个深度时,并没有觉得炽热难耐,他心想:“对了,我的躯体比一般人要坚韧许多,以前下到黄泉深渊之底不惧严寒,如今落入火山口也同样不怕酷热。” 按照山外的高度来看,众人已经“深入海中”了。终于,下方出现了一层石台,到底了! 石台全都由红色的巨岩组成,遮满了整座火山,原来之前所见烟雾中的发红之物竟是这些火岩!黑烟正是从巨岩之间的缝隙不停地向外升腾,仿佛下一刻就将冲破石台阻碍似的。 “在这里!”劳承舜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火山壁上镶嵌珍戒的凹槽,将珍戒嵌了进去。 萧天河有过开启秘境的经验,立即反向来到对面的石壁前,找到了另外一个凹槽,塞入了椋鹿戒。 这时,石台发生了一阵颤动,中间的裂缝扩张开来,露出了下方的岩浆。岩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匡衡卿指着径约丈许的“岩浆池”,难以置信地问:“难道要跳进这里面?” 第七百六十八章 玄圃神岳 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跳进岩浆之中也只有化成灰这一个下场。 “秘境尚未完全开启,接下来得看萧公子的了。”劳承舜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萧天河的身上,心中难免生出疑问:“除了椋鹿戒之外,开启秘境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萧天河闭目凝神,运转功力,从裂空刀中引出天地本气,聚于双掌,对准了岩浆池。池中的岩浆沸腾得愈发剧烈,每一个气泡破裂都爆发出一道金色光芒,此时火山壁上的两枚珍戒闪耀着夺目的金光,与池中岩浆互相辉映。萧天河引出的天地本气越来越强,忽而,两掌之间迸射出一道明亮的白光,两枚珍戒亦射出一道白光,三道光束聚于岩浆池中,竟将岩浆吹开,并形成了一团耀眼的黄雾。 萧天河感觉功力正在大量流逝,怕是撑不了多久,于是焦急地催促:“秘境已开,速进!” 尽管“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为眼前的异景所叹服,但依然有些踌躇,不敢轻易往池中跳。 还是劳承舜胆子大,用斗篷将身躯一裹,钻入了黄雾之中,消失了。其他人这才鱼贯而入。待解英宗进入秘境之后,萧天河才收了手,赶在黄雾消散之前跳入其中。 进入勾陈神宫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热!这里阳光刺眼,炙烤着万里黄沙,热度竟比外界的火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沙海流”的高手们纷纷拿出一种丹药服下,匡衡卿也没忘记分给萧天河、解英宗和劳承舜,最后还抛给秀文英一瓶:“这是绝热的丹药,别说我‘沙海流’不讲义气!” 秀文英冷哼一声:“你们‘沙海流’本就在荒漠之中,随身带着这等没多大用处的丹药又有什么稀奇?还当成宝贝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给“五天电母”每人分了一颗。 匡衡卿轻啐一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众人举目远眺,在远处炎炎沙海之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独峰。山表同样覆着一层黄沙,沙中穿出诸多嶙峋怪石,有黑色也有白色,有大也有小,因此整座山显得异常杂乱,毫无雄峻美感。 “呀,你们看天上!”“五天电母”之末的“社电母”指着上空惊叫。 抬头仰望,众人皆惊,好一番不可思议的天象! “竟然有四个太阳!”解英宗脱口而出,又发现了异样,于是改口道,“不对!是三个太阳,还有一轮新月!” “也不对!是两个太阳,一轮满月,一轮新月!”劳承舜纠正道。 两日两月按菱形排列,因勾陈神宫中不辨西东,所以仅能以众人面向描述:下方是一轮明亮的白日,骄阳似火,照亮一方天空;右侧则是一轮红日,旭日初升,绚丽霞光亦染红了一方天空;左边乃一轮新月,皎若白梨,但终究光芒有限,故而左边天空阴沉沉的;上方则是一轮满月,月明如水,银色月光洒满右方天空。更奇妙的是,四方不同色的天空竟无明显的界线,而是完美地交融过渡。让人不得不感叹:有幸一睹这般奇景,真乃三生有幸! “两日两月同挂当空,怪不得这里那么热!”解英宗道。 “还是不对,那并不只是日和月而已。”萧天河将西方擎天神岳的传说婉婉道来,“‘西方擎天神岳,名为玄圃。此山起于苍茫大漠,孤峰高耸,抱老阳,揽老阴。老阴老阳,乃阴阳极致之末也,月满为老阴,蕴少阳;日中为老阳,趋少阴。阴阳之性温而和。故玄圃山昼夜感天地之灵,取日月之菁,采漫天华彩。’” “你是说,天上那就是‘两仪四象’中的老阴、老阳、少阴和少阳?”秀文英到底是符咒大宗的掌门,对玄术颇为了解。 “阴阳两仪,由太极而生,衍为四象,即为老阴、老阳、少阴、少阳。其中东方为少阳,表春季,以青龙为象,应晨日;少阳升为南方老阳,表夏季,以朱雀为象,应午日;老阳转为西方少阴,表秋季,以白虎为象,应新月;少阴升为北方老阴,表冬季,以玄武为象,应满月。老阴再转为东方少阳,如此周而复始,阴阳互转,昼夜交替,四季循环。”其实这些都是萧天河从他那个精通阵法的妻子口中听来的。 自在禹馀界施展过“四象七魂虚空大阵”之后,萧天河一直对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的玄术颇感兴趣,经叶玲珑指教,他才知道以前自己认为的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并不是真正的四象,而是四象的象征神兽而已。真正的四象是由阴阳衍化而来的老阴、老阳、少阴、少阳。 萧天河继续道:“月为太阴,日为太阳,再以晨日、午日、新月、满月来区分四象,正好与玄圃山的传说对应,故而有此断言。” 知晓玄术的“束雷派”六位高手听了,自然是频频点头。她们并不是不知道‘四象’的玄奥,只是清微界关于四方擎天神岳的传说并不似禹馀界那般具体。她们一时被天上的异象所震撼,压根没往“四象”上去想而已。 知道天上乃四象异景之后,再远望那玄圃山,嶙峋的黑石与白石似乎也与阴阳两仪有关,非但不再觉得怪异触眼,随着边行边观,看神山沐浴于四象不同的光辉之中,反而愈发觉得其颇具秘境神岳的气派。有诗为证: 玄圃孤峰起大漠, 揽阴抱阳两仪错。 四象当空分异景, 漫天同辉华彩落。 虽然有“沙海流”提供的绝热丹药,但刺目的阳光还是让人不太舒坦。“天电母”灵机一动,提议:“我们处于老阳这一方,故而是南方。老阳代表夏季,难怪此处阳光刺眼,酷热难当。我们何不换个方向靠近玄圃山?” “你难道没有发现秘境之中无法飞行吗?大漠茫茫,绕到另外一个方向还不知要耗费多久。再说不是已经吃了绝热丹了么?恁地如此娇气?倒不如趁早退出去,免得……”“沙”长老刚挖苦到一半,却突然惊愕地打住了。 因为天色突然变了。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竟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将天上的四象遮得严严实实,天地之间暗淡无光。黑云压顶令人不安,偏偏狂风又起,呼号怒吼,刮得大漠飞沙走石。头上的沉云虽浮掠疾过,但云层漫无边际。陡然,乌云中亮起一道白光,转瞬即逝,“咔嚓”一声惊天巨响,霹雳破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急坠,暴风骤雨如千军万马一般袭来。 按理来说,大漠之中何来乌云暴雨?但秘境神宫又岂可与俗尘凡界同日而语? 众人只得顶风冒雨继续前行。不料,电闪雷鸣越来越密集,头顶上空霹雳接二连三落下,逼得大家催动身法疾奔。 劳承舜一马当先,斗篷于身后乱飘。解英宗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紧随其身后两步。萧天河的身法也不差,跟在解英宗后面不远。再后面是“束雷派”的六位高手,从容不迫,显然并没有使出全力。匡衡卿负手而行,轻松自如。最有趣的就是“沙海流”的四大长老了,每个人的身法都别具一格。 “尘”长老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一团黄尘之中。那黄尘风吹不散,雨打不落,迎风滚滚而行。“土”长老则从地中催起一根沙柱,自己高高立于沙柱之上,沙柱前行,自己也随之移动,连腿都不用抬。“石”长老召出一块长石板,踏脚其上,将其当作一叶沙海孤舟,潇洒地向前滑行。最绝的当数“沙”长老,竟一跃钻入沙中,遁地而行,沿途地表黄沙疾速拱起,若不是下雨湿凝之故,必然是一副沙尘扬天的场景。 如此,众人顺利地到达玄圃山下。此时,天色更阴沉了,茫茫大雨势如瓢泼,仰望孤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沙”长老突然从地下一跃而出,高叫一声:“前方有人!”只见前方山脚处沙石攒动,数道人影亦从地下破沙而出。 本以为四极秘境之中分别只有一头守山圣兽,没想到勾陈神宫破了先例,这一排身影至少有十来个,他们究竟都是什么人? 黄沙碎石从这些人身上滚滚而落,他们的上升之势直到超出地面一丈左右才停止。好高大的身躯! “异族人!”劳承舜惊呼一声,众人立即召出武器摆开了架势。 劳承舜只听说异族人个头很高,可眼前这群人真的是异族人吗?他们又是如何闯进勾陈神宫的呢? 萧天河觉得他们不是异族人。首先是体态,异族人不仅个高,而且十分削瘦。但这些人却是个个虎背熊腰、膘肥体壮;其次是穿着,异族人因为相貌太过奇特,所以往往身穿连帽斗篷。然而这些人不仅没穿斗篷,而且衣着装束颜色华丽,造型夸张,相貌也不像;最后一个原因,萧天河觉得这些人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东首的那个人,肯定在哪里见过。他头带龙角琉璃冠,身穿青鳞铁锁衣,脚蹬虎纹翘头靴,手持一把土黄色的大铲,横眉怒目,面色蜡黄,额头和脸颊上还画着许多黑色花纹,好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仔细一数,一排共是十二人。其他十一人也分别手持各种不似武器之物,且姿势各异,自浮上地表之后就一直纹丝未动,也不说话,俨然就像一排雕像似的。此时天空雷声依然绵绵不绝,但不再劈落。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劳承舜一连问了三遍,回应的只有滂沱雨声。 “扑哧”,萧天河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转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雷公像嘛!” “雷公像?”众人不解。 “我曾经在一座风神庙里见过雷公塑像,这些雷公像与那些虽有些许细节不同,但主要特征还是一样的。”萧天河来到东首那“人”面前,指着他回头向大家介绍,“喏,这位就是‘荡怪雷公’,想当初,有一位朋友故意装扮成他的样子,躲在庙中神台上吓唬我,所以我对这位雷公的模样记得最清楚……” 萧天河正说着,那“荡怪雷公”竟突然举起铲子一挥而下。“当心!”解英宗看到也来不及救了。说时迟,那时快,幸亏离萧天河最近的“社电母”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其拉到身前。 大铲拍在沙面,天上同时落下一个霹雳,正好劈在铲头上。若不是“社电母”及时相救,萧天河不被大铲拍伤也得被落雷劈死。 难道这些不是雕像,而是活人?可“荡怪雷公”拍了一铲之后又不动了。 “多谢姑娘!”萧天河惊魂未定地向“社电母”道谢。 “呵,没想到‘五天电母’居然也会救男人!”“沙”长老笑道。 “讨厌!”“社电母”赶紧松开萧天河的手,可是因为离得近,萧天河发现她似乎有点儿脸红。见萧天河正盯着她看,她的眼神立即游离开,冷冰冰地出言讥讽:“连一点儿警觉都没有,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萧天河讪讪地笑了笑,心道:“看来‘束雷派’的女子未必全是真心厌恶男人。” “石”长老飞出一颗石子,击中了“荡怪雷公”,铿然有声,遂曰:“看来还是雕塑。” 秀文英阴沉着脸,但并非针对救了男人的“社电母”,她说:“管他是活人还是雕像!徒儿们,一共十二‘人’,其中一个是‘荡怪雷公’,另外十一个也就不消细说了吧?雷公召雷,我等‘束雷’,‘二段雷’起攻!” “是!”“五天电母”齐声应道。只见她们五人挥起长鞭,上手就是“二段雷”:邵阳雷、铁甲雷、内鉴雷、仙都雷、火轮雷,对着身前的十二座塑像一通乱抽。符咒接连爆破,可是雕像却安然无恙。 五人陆续停手,“地电母”惊道:“好坚实的材质!” 秀文英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解英宗刚才听到那句“另外十一个不消细说”之后就一直很好奇,但又不想问“五天电母”遭受奚落,于是小声问萧天河:“她们刚才在说什么?你还是跟我细说细说吧!” 萧天河解释道:“‘荡怪雷公’是‘人雷公’之一。‘人雷公’总共是十二个,但我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旁边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响起:“十二‘人雷公’,分别是‘收瘟雷公’、‘摄毒雷公’、‘却祸雷公’、‘除祸雷公’、‘破庙雷公’、‘封山雷公’、‘伏虎雷公’、‘打虎雷公’、‘灭尸雷公’、‘破障雷公’、‘管魄雷公’、‘荡怪雷公’。师父,我们虽然熟知雷公之名,但从未见过雷公像。会不会是那个姓‘萧’的记错了,这些根本不是十二‘人雷公’?” 萧天河暗自好笑,好一个单纯有趣的“社电母”。她肯定是听到了萧天河刚才的话,才故意看似“不着痕迹”地报了一遍十二“人雷公”之名。只不过这番话完全是没话找话,让人一听便知她是何用意。 果然,当萧天河看向她时,恰好捕捉到她似是不经意瞥向这边的眼神。 好在秀文英似乎没有听到萧天河刚才的话。她斜目瞪了“社电母”一眼:“是不是十二‘人雷公’又有什么分别?定心凝神,休要胡思乱想!” “社电母”低下了头,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嗨,真是一群蠢货!玄圃山大得很,为何非得在这里跟十二个雷公像较劲?”解英宗恍然大悟,洋洋得意地往山东侧绕去。 不料,东首的“荡怪雷公”突然活了过来,挥起大铲急追解英宗而去。解英宗的速度竟比不过他,眨眼就被雷公给追上。不用说,未等解英宗踏上玄圃山,“荡怪雷公”迎面就是一铲子,虽然解英宗的断龙斧能够抵挡大铲,但却抵挡不住落雷。只见云层中青光一闪,“咔嚓”一道霹雳降下,解英宗应声变了模样:头发蓬乱冲天,满面焦黑之色,简直比雷公像还要像“雷公”。 “哈哈哈!”“沙海流”的四位长老捧腹大笑,连劳承舜都忍俊不禁。 “可恶!”解英宗强忍着疼痛与麻痹感,继续向前奔去,“荡怪雷公”也紧追不舍。他高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人多,全都散开!” 的确,雷公像有十二个,而闯宫之人总共是十四人,散开之后,就算每座雷公像拦截一个人,还有两个人能冲上山去。 “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没有迟疑,左右两向分散开。果不其然,十一座雷公像分别盯着一人追去。 十一位高手的想法十分默契:让劳承舜上山,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强,最有可能夺得天尊元神;让萧天河上山,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弱,恐怕经不住雷公像的攻击。 可是,事情真有那么容易吗?劳承舜刚踏上玄圃山没几步,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就拱了起来,又是十二座雷公像从山中冒了出来!这些雷公像与那十二座‘人雷公’大小相当,但模样却不一样。 劳承舜不甘心,挥剑斩向了雷公像,试图继续往上冲。但十二座雷公像一起挥动武器攻击,天上又雷云滚滚,数道霹雳接连落下,尽管劳承舜撤退迅速,但还是挨了一下雷劈。 单是这一道雷霆,就将劳承舜劈得吐出好几口血来。其威力似乎比之前劈中解英宗的那道要大很多。 萧天河赶紧上前将劳承舜搀了回来。 其他高手绕山一圈之后,见两人硬闯未果,于是都停了下来。十二座‘人雷公’再次并称一排。 “不是说山上只有一头守山圣兽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会召雷的雷公像?”解英宗抱怨道。 劳承舜喃喃地说:“原来统御万雷的是勾陈天尊……” 第七百六十九章 傀儡雷公 劳承舜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秀文英眉毛一扬:“此言何意?” “我曾听师父说过四大妖羽化天尊之事。‘四方天尊,分别统御万灵、万雷、万类、万神’。我当初不解其意,如今方才明了。” 萧天河心头一动,“天机”前辈以前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语,四大神匠“于长生天尊统御之万灵中选择八兽”,融灵入骨最终铸成“八兽珍戒”。白水集也描述过积石山万灵神壁的事,并施展过“万灵虚影”,正应“长生天尊统御万灵”一说。现在又知道了一个信息:“勾陈天尊统御万雷”。“青华神宫已开启过,不知青华天尊统御的是什么。等救回遥弟一问,便可确定最后一个紫微天尊统御何物了。”萧天河心想。 劳承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来不破这雷公阵,是无法上山去了。” 十二座一丈高的“人雷公”就像是一堵近在咫尺且又无法翻越的高墙,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社电母”惊呼:“咦?另外那一排雷公像呢?” 向之前雷公像“破山而出”的地方看去,山坡竟然已经恢复了原样。 “萧公……姓萧的,你刚才看清那排雷公像的模样了吗?”“社电母”问道。 萧天河点点头:“虽是匆匆一瞥,但我能肯定,那是十二座‘地雷公’。” “社电母”一捶手掌:“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尘”长老疑惑道:“什么‘地雷公’?你们‘五天电母’之中不是有个‘地电母’吗?‘地雷公’和‘地电母’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社电母”回答道,“二师姐练就的是‘地组六雷符术’,故称‘地电母’。而‘地雷公’和‘人雷公’一样,也是十二个雷公的统称之名,分别是:‘纠善雷公’、‘罚恶雷公’、‘社令雷公’、‘发稻雷公’、‘四序雷公’、‘却灾雷公’、‘收毒雷公’、‘扶危雷公’、‘救病雷公’、‘太升雷公’、‘巡天雷公’、‘察地雷公’。” 手持蓝穗长鞭的“水电母”斥道:“小师妹,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三师姐!”“社电母”扭捏的语气似是在撒娇,“怎么说大家都是闯宫的同伴,介绍一下雷公之名也没什么坏处。正好我们只知道雷公名,而萧公子则见过雷公塑像,两下细说便能将雷公的名字和模样一一对应起来了!” “‘萧公子’?呵,三师姐,我看小师妹是动了歪念了。”终于,最后一个未曾说过话的“神电母”也开口了。 “我哪有……四师姐你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社电母”羞红了脸,越说声音越小。 “好了!”秀文英喝道,“看在同闯勾陈神宫的份上,对那些臭男人暂时和气一点也无妨。 此言一出,“五天电母”都瞠目结舌,这真是那个极度厌恶男子的掌门说出来的话吗?简直难以置信。 “咳!”秀文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有工夫斗嘴,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破雷公阵!” “五天电母”面面相觑。 “哈哈哈!看来还是得靠我们!”匡衡卿忽而仰天狂笑,“‘沙’、‘石’、‘尘’、‘土’四位长老,这里是沙漠孤山,有的是沙、石、尘、土,如何对付不了区区几个雕像?”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是啊,“沙海流”四大长老各怀绝技,此处正适合他们发挥本领! “沙”长老率先行动,他挥剑触地,催动雷公像下方的黄沙,形成一个陷坑并迅渐扩大,十二座雷公像全都沉入陷坑之中。雷公像似是觉察到了危险,纷纷奋力向坑外爬,可是双腿却被流沙绑缚得牢牢的,根本拔不起来。 十二个雷公纷纷用各自的兵器开始拨开脚旁的流沙。说起雷公们的兵器,除了“荡怪雷公”的巨铲之外,还有“收瘟雷公”的旗子、“摄毒雷公”的漏斗、“打虎雷公”的拳套、“破障雷公”的锥子等等,可真是奇形怪状、五花八门。十二个魁梧的身躯一起弯腰铲沙,看上去还挺壮观的。 “石”长老抓住机会,拿出石子直往坑中乱打,颗颗飞石疾如流星,穿越雨帘时竟将所触雨滴都击成了水雾。打在十二个雷公身上时,甚至爆出火星来。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飞石大多被弹飞,少部分碎成了渣。很快,周围的石头都被“石”长老给扔光了,不过不要紧,反正沙海之中的石头不计其数,有“土”长老激起沙浪,将远处的石头往“石”长老身边不停地运送,“石”长老只管扔即可。 打得是挺热闹,可是十二个雷公实在是太坚硬了,丝毫不起作用。不过在“沙”长老不停地束缚之下,雷公们的掘沙之举亦是徒劳。 时间一长,“石”长老感觉有些力虚,他的飞石有相当一部分是瞄准了敌人的眼睛、耳朵、喉咙等重要部位,可雷公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确实,他们是“雷公像”,压根不是真人,怎么会眨眼睛呢? 可说不是真人,他们却像真人一样,有自己的思维。正当“石”长老打算停手之时,雷公们仿佛突然一起恍然大悟,不再执着于掘沙,而是抛出了手中的兵器。那些古怪兵器好像也有灵性,追着众人的头顶飞旋。低云中近乎同时亮起十几道闪电落下,刹那间照得天地一片光明,众多惊雷同声怒吼,仿佛天都要塌了,震得人耳膜生疼。所有人都没有躲掉,通通吃了一记雷劈。随即,武器飞回了十二个雷公手中。 遭雷劈之后的狼狈模样可想而知。解英宗趴倒在地,萧天河被雷霆震飞,两位掌门单膝跪下,“沙海流”四大长老脸上的布带被烧成了灰。 最可怜的就数“五天电母”了,原本都是漂亮姑娘,被大雨打湿了头发和衣服之后,更是沐霖莲花、饮露芙蓉。这下可好,姣美的容颜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蓬头乱发、满面烟火,头顶还飘着青烟,活脱脱五个母夜叉。 若非危险关头,以解英宗的秉性,怕是早就笑得涕泪横流了。但是现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萧天河怎么样了? 他虽然有些张狂、自大,但却颇讲义气。他与白水集打了那么多年,甚至在分别摆脱了数百年的封困之后,还在打。尽管双方都不肯承认,但这份打出来的惺惺相惜,在两人心中无疑占据了颇为重要的地位。所以,解英宗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辜负挚友的重托。作为场中唯一挨了两次雷劈的人,他的伤不可谓不重,但依然强忍灼痛,踉踉跄跄来到萧天河身旁。 萧天河一直没有起身。走近一看,他的眼还睁着,除了脸上有些焦黑之外,安然无恙。 解英宗松了口气,冲萧天河竖起了大拇指:“不错,身体够坚实的!” “以武器为引……”萧天河望着乌云喃喃自语。 “你在念叨什么呢?”解英宗余光瞥见十二雷公再次做出抛武器的动作,立即架起萧天河往反方向狂奔,同时高喊,“玩沙子和土的,把雷公像都给埋下去啊!” 其他高手也立即往四方逃开。“沙”长老无奈道:“不行啊!此处地下比铁板还要硬,没法再深了!” 紧要关头,只见一袭青影疾速掠过雷公像头顶。好个青变帝皇!他竟用斗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十二个雷公刚刚抛出手的武器悉数兜了起来。此时天空雷云已经大亮,劳承舜及时将斗篷团甩进了沙坑中。只听“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雷咆哮,十二道雷霆竟聚成了一道极粗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斗篷团。 爆裂汹涌,气浪翻腾,沙土飞扬。即便劳承舜甩出斗篷团之后就立即逃开,也被掀飞了十几丈,鲜血飙飞。沙坑中腾起一大团浓烟,再看十二座雷公像,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全部熔成一堆废铁。 高手们都愣住了。隆隆的雷鸣似乎依然还在耳边萦绕,“哗哗”的雨声就像是千万人的喝彩。 许久,匡衡卿才发出了一句由衷的赞叹:“劳皇真是神威盖世啊!凭一己之力就一举消灭了十二个雷公!” 解英宗这是才明白刚才萧天河所言之意,于是用手肘碰了碰他:“以雷公的武器引雷,劳皇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萧天河若有所思。 劳承舜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前血迹斑斑。他轻轻扬起嘴角,和煦的笑容却透露出一丝无奈:“这些傀儡真是不好对付,可惜毁了我最喜欢的一件斗篷。” “傀儡?”秀文英走了过来。 “没错。”劳承舜十分肯定地说,“清微界很久以前曾经流传过一种奇技淫巧,唤作‘偃术’。偃术高手擅长以木、石、金铁等材料制作成近似于雕像的假人、假兽,再以特殊的功法进行远距离操控。” “此术我亦有所耳闻。”解英宗道,“听说厉害的偃术高手能同时控制数十个傀儡,简直就是自己的护卫队。可惜,后来这门技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失传了。” 匡衡卿惊讶道:“傀儡如此厉害,即便毁了也不会伤及自身,这等妙术,为何会失传?” 劳承舜拿出一颗丹药服下,解释说:“偃术修习的门槛很高,能有所成就者更是凤毛麟角。此外,偃术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中违逆了人伦,为他人所不齿。偃术师成了过街老鼠,不得不退隐江湖。最终,他们与偃术这门奇技一起彻底销声匿迹了。” “傀儡不过是一些高级的机关人偶而已,做点儿人偶居然还能违逆人伦?”解英宗想象不到。 “因为有偃术师犯了人伦大忌——将尸体做成了傀儡。”秀文英道。原来她也知道偃术之事。 劳承舜却摇了摇头:“不,那并不是大忌。以尸体做傀儡,不仅得保持尸体不腐烂,还得维持全身关节的灵活性,可谓是困难重重。此外,尸体毕竟不如金石坚硬,人死之后体内的功力也会自行溃散,因此以尸体做出的傀儡反而不如用金石傀儡好用。”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要想保持傀儡不腐烂,全身灵活,体内的功力还不溃散,只有一个方法了——那才是真正的人伦大忌! “扯得远了。偃术失传了那么久,不想今日却在这勾陈神宫中重现。起初,雷公像只是守御玄圃山,不让我们靠近。而刚才雷公像在被缚足之后,就突然主动攻击。机关人偶是绝对不会根据战况而调整对策的,所以十二个雷公像就是傀儡。在玄圃山上,一定有一位高超的偃师正在暗中控制着这群傀儡。”劳承舜道。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并击败那个偃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匡衡卿抬头仰望着大雨朦胧中的玄圃神山。 “谈何容易!我们才刚过了第一个雷公阵而已。还有十二个‘地雷公’呢!”秀文英转头看了看五个徒弟。 “五天电母”这会儿正忙着捯饬呢,以雨水润发,用手指理顺;又以雨水沃面,洗去焦黑。总算是恢复了几分靓丽的风采。 秀文英摇了摇头,叹道:“困心于形,道行尚浅。” 一行人稍作休整。在此期间,十二“地雷公”没有现身相扰。 劳承舜站起身来,对众人说:“偃师藏在山上暗处,要找到他的确不容易。更何况他还有十二‘地雷公’傀儡可以操控,阻止我们上山。我估计,玄圃神岳上的偃师,也许就是那头守山圣兽。我们只能先破雷公傀儡阵,再击败偃师,才能登上神岳之顶。” 萧天河知道,玄圃神岳的守山圣兽应该是丹火混沌——曲朔衡。他在禹馀界时可不会什么“偃术”。再仔细回忆一番与积石神岳守山圣兽——广莫穷奇钟无命的战斗过程,萧天河心中已有一番推测。 “十二‘地雷公’应该只是第二道坎,恐怕后面还有第三关——十二‘天雷公’。”秀文英道。 “还有‘天雷公’?我的天呐!”解英宗夸张地惊呼,“还没完没了了?那该死的雷公到底有多少个?” 还是“社电母”给大家介绍:“‘神霄雷公’、‘五方雷公’、‘行风雷公’、‘行雨雷公’、‘行云雷公’、‘布泽雷公’、‘行冰雷公’、‘行霄雷公’、‘飞砂雷公’、‘食粜雷公’、‘伏魔雷公’、‘吞鬼雷公’,并称十二‘天雷公’。”顿了一顿,她又道,“雷公分‘天’、‘地’、‘人’三组,每组十二个;雷符分六组,为‘天’、‘地’、‘水’、‘神’、‘社’、‘震’,每组六符。因为雷公之数与雷符之数恰好都是三十六,一雷符束一雷公,所以我们宗派叫做‘束雷派’。” 原来“束雷派”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六组雷符中的五组,分别和“五天电母”之名对应,很明显,那“震组六雷符术”的掌控之人,必是掌门秀文英无疑。众人闻言尽皆称奇,除了匡衡卿。他笑了一声,似有不屑:“那刚才怎么没见你们‘束’住雷公啊?依我看,不过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罢了!” “社电母”眉头紧蹙,轻咬下唇,反驳道:“本来就只是因为总数相同而设想的对应关系,天底下哪有真正的雷公给我们‘束’?再说我们也没有使出全力,才‘二段雷’而已,连你们都抽不死,更何况那些坚硬的傀儡?” “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我不跟你多费口舌。想让我心服口服,就得拿出真本事来,你说是不是啊?‘震电母’?”匡衡卿像是挑衅似的看着秀文英,气得“五天电母”脸都绿了。不过秀文英自己倒没有发怒,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没有拿出真本事么?” 萧天河隐约有种感觉,这两位掌门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解英宗道:“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必互相挖苦了。管他雷公有几个,只要有劳皇在此,如法炮制不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们出场?劳皇,我的衣服给你当斗篷用!”说着,他就要脱衣服。 “不用,斗篷我还有。”劳承舜道,“只是我担心,十二‘地雷公’的攻击方式未必和十二‘人雷公’一样。” 解英宗瞪大了眼睛:“之前你不是挨过‘地雷公’的雷劈了么?我估计最多也就是落雷的威力大一点儿而已。” 劳承舜点点头:“确实如此。” 解英宗乐道:“那这样就更简单了。雷霆的威力越大,就越容易击毁雷公傀儡。有劳劳皇了,我们只管给你鼓劲助威!” 劳承舜笑了笑,不置可否。定了定神,他往玄圃山上迈了几步。 忽而,山坡地面穿来一阵震动,所有人都以为十二“地雷公”会和先前那样破土而出,可地面却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突然,劳承舜与站得靠前的“五天电母”、四大长老脚下地面分别迸发一道青光,十个人全都被震得倒飞开去,血洒当空。 只闻振聋发聩的雷声,却不见流光飞芒的闪电,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地面迸射出的耀眼青光又是什么? 刻不容缓,几道暗淡的青光从沙土中向剩下的几人袭来,眼尖的解英宗恍然大悟,高叫:“雷在地下!” 可是,电光石火,飙举电至,如何避得开呢? 第七百七十章 雷符咒术 十二“地雷公”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非但没有和之前那次一样从地下冒出,而且还直接在地下展开了攻击。 比起十二“人雷公”的召落天雷,“地雷公”的“蹿地雷”更加危险,不仅速度快,还非常不起眼,威力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单单是踏上山坡的劳承舜,他身后的“五天电母”和四大长老也一起被“蹿地雷”给击飞,十个人全都喷了许多血,眼见着伤是轻不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波“蹿地雷”冲着剩下的四个人而去。直到这时,解英宗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可要跳起来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秀文英一杖戳在地上,六条黑锁链触地之后,解英宗眼见着近在咫尺的青光急拐了个方向,冲着后方的长杖聚拢而去。秀文英已经撒手,匡衡卿适时上前,举剑撩起一圈土墙,将长杖封在其中。 四道“蹿地雷”在土包中爆裂,大地震颤,土块乱飞,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长杖被炸得飞上了天,但并没有损坏,四人也毫发无伤。 紧接着,匡衡卿挥剑冲地十八斩,将前方十几丈的地面削出了大量裂缝,就好像久旱龟裂的土地似的。如此即可通过裂缝观察青光,以便更早地发觉“蹿地雷”。 这时,受伤的十位高手都回来了。秀文英不问五位徒弟伤势如何,而是直接下令:“‘三段雷’准备!”然后,她再次戳杖入地,凑近锁链细听。忽而,一条锁链轻颤微鸣,秀文英冲着“土”长老高喊,“东北十三丈!” “土”长老心领神会,以剑拍地,凌厉的剑气从剑锋射出,所经之处,皆留下一道深沟长壑。沟壑之中,十二“地雷公”无所遁形! “‘玉晨雷’、‘斩圹雷’、‘六波雷’、‘神霄雷’、‘火云雷’!”“五天电母”高呼着“三段雷”之名一拥而上,五条长鞭从鞭梢起亮着三颗宝石,白光一闪,好似探海白龙,直取雷公傀儡。雷符咒术到了第三段,各雷符的差异已经较为明显了。雷符正如其名,比如“社”电母的“火云雷”每一鞭的“雷电”都带起一道炽热红云,是为“火云”;“水电母”的“六波雷”,“大雷”炸裂后还爆出五道“小雷”,一、五合而为六,是为“六波”;“地电母”的“斩圹雷”就像是一道气波,罡风劈野,是为“斩圹”。此外,“三段雷”的鞭挞频率也比“二段雷”高了许多。 可惜的是,十二“地雷公”的材质也非常坚硬,雷符鞭笞只在傀儡身上留下道道黑痕,还不到碎皮破体的程度。 不过,秀文英本来也没指望“五天电母”靠着“三段雷”就能击毁十二“地雷公”。只是因为方才“五天电母”刚刚被“蹿地雷”击中,伤势不轻,若强行以高段雷符咒术起攻,也许会因为功力输出太急,导致伤上加伤。 “地雷公”傀儡再度发难,各挥武器,数道“蹿地雷”袭向了“五天电母”。此时,“沙海流”四大长老也一起出手。“土”长老挥剑横斩,在“五天电母”身前两丈处切出一条深沟,“沙”长老和“尘”长老协力,黄沙在深沟中凝出一堵不断“流淌”的沙墙,黄尘则笼罩于沙墙外侧。那几道“蹿地雷”从深沟一侧蹿出,击中黄尘之后,被细小的颗粒引流分散,最终全部被沙墙上“淌落”的流沙所掩埋。 “石”长老拿出一个锦袋,从中摸出几颗红彤彤的属性宝石,然后瞅准位置,扬手将宝石精确地抛向十二“地雷公”傀儡周围的数个方位。紧接着,他又抓起早已准备好的同样数量的普通石头,暗运功力,疾速抛射。普通石头带起尖锐的风啸声,在预料好的位置追上了属性宝石,并当空击碎。“破!”“石”长老一声大吼,没想到他控制飞石的能力如此高强,竟可以做到借普通宝石之力控制属性宝石。精纯的属性宝石爆裂可是相当剧烈的,再加上爆裂的方位分毫不差,十二个“地雷公”全都被猛烈的气浪掀到一起去了。 气浪肯定也伤不了“地雷公”傀儡,但“石”长老意在制造攻击良机。以“五天电母”的能力,岂会看不出来?“‘玉柱雷’、‘三界雷’、‘大威雷’、‘紫府雷’、‘欻火雷’!”功力运转已达佳境,第四段雷符咒术起攻! 到了这个阶段,长鞭上的宝石已经亮起了一多半,这一多半的鞭子上可见五色光波缭绕,尾穗的光芒则更盛。挥鞭的频率又提升了一大截,连尾穗都已经看不清了,只可见一团团五色光晕在十二“地雷公”头上疾速飞舞,而“地雷公”身上则是青光黄刃、蓝波紫气,五彩斑斓。那“噼里啪啦”的鞭挞声与雷符爆裂声竟密集得盖过了这一场久久未停的倾盆大雨! “四段雷”的威力果然惊人,十二“地雷公”被抽得“衣衫褴褛”,有几个雷公甚至被抽断了手指或胳膊。 如此情况之下,十二“地雷公”发出再多的“蹿地雷”也没有用了,根本突破不了“沙”、“尘”、“土”三位长老的联手防御,自身又被疯狂飞石的“石”长老给限制得无法移动,因此“五天电母”一鞭都不曾落空。 “用‘五段雷’解决战斗!”秀文英下令道。 “五天电母”一齐仰天长啸,青丝飘起,残破的纱衣“呼啦啦”地在狂风中招展,随着五人的怒喝:“‘玉府雷’、‘社令蛮雷’、‘灌斗雷’、‘八卦雷’、‘风火雷’!”“天”、“地”、“水”、“神”、“社”五组五段雷符咒术起攻! 其余人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五段雷”不论是威力还是华丽程度都远超天上那真正的雷霆,五色光影让人眼花缭乱,雷符爆裂声仿佛都已经来不及响了,也不知是多少声连聚成了一道长声,直到五人同时停手,这一道长声才“隆隆”地向天地四方扩散开去。 再看那地坑之中,哪里还有十二“地雷公”的身影?只在坑底剩下一大堆破铜烂铁,“咝咝”地冒着不甘的黑烟。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名状心中的震撼。萧天河瞠目结舌,解英宗一边慨叹一边跑到地坑边好奇地看了看“地雷公”的“尸体”。劳承舜则拍手称妙:“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让我邀请你们两宗同行了。‘沙海束雷’,这勾陈神宫分明就是你们的‘英雄用武之地’嘛!” 只有秀文英和匡衡卿两人十分淡定,似乎认为刚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秀文英是“束雷派”的掌门,“五天电女”都是她的爱徒,她当然知道五组五段雷符咒术同时施展的气势有多么惊人。可匡衡卿为何如此镇定自若,丝毫不为“五段雷”的精彩所动呢? “还不错,总算有七分韵味。”匡衡卿负着手评价道。 这会儿,“五天电母”已经甚感气虚,捂着胸口蹲下了,嘴角涌出不少血迹,自然无力和匡衡卿斗嘴。即使她们是以完备之态施展五段雷符咒术,也会给躯体、经脉、脏腑带来猛烈的冲击,且大量消耗功力,更何况现在是受伤状态,就算有三段、四段雷符咒术“起承转合”,终究是勉强而为,她们此时没有昏厥过去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匡衡卿的评价却仅仅是差强人意而已。更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他是据何评定这一场五段雷符咒术有“七分韵味”的呢? “你宗的四位长老也还可以。”秀文英的评价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天河心中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这两位掌门十有八九是旧识,也就是说,在当上掌门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很久了! 劳承舜拿出几瓶丹药分给受伤的高手,伤者抓紧时间调息恢复。这一场战斗,两位掌门、萧天河、解英宗四人既没有消耗多少功力,也没有受伤。 趁着他人休整期间,萧天河小心翼翼地走近山坡旁凸出的一座黑色岩石,认真地观察起来。这黑色岩石乍一看有点像禹馀界的黑曜岩,但表面更为光滑,触感微凉。他将两手附于其上,闭上双目,仔细地感受着。 “发现什么了?”解英宗凑过来小声问道。 “从这黑石之中依稀能够感觉到轻微的本气波动。” “是么?”解英宗也摸了摸黑岩,“我怎么感觉不到?” “你是个妖族,对天地之气本来就不敏感。再说我可是能够施放本气震荡的人,那一点轻微的波动逃不过我的觉察。” 解英宗撇了撇嘴,不服气:“我也不一般啊,我可是炼成了‘太阳炎气’的妖族,我的功力属性是阳,天地之气说白了不就是阴阳二气么?我记得你说过:‘玄圃山昼夜感天地之灵,取日月之菁’,估计这座黑岩是采了‘阴气’……”他抬头向左右张望,目光落在斜前方三丈的一座白色凸岩之上,“哈,那座白岩采的应该是‘阳气’,我肯定能察觉到始气波动……”说着,他起身两步蹿了过去。 “啊,别过去!”萧天河回过神来,急忙伸手去拽他,却已经迟了。 果然如同萧天河所担心的那样,天空中出现了异状。大片乌云一明一暗地交替,可是既没有闪电也没有打雷。 调息的众人纷纷睁开了眼睛,警惕地仰望着天空。 乌云发亮的时间越来越长,变暗的时间越来越短,最终白光长亮。须臾,一排笼罩在耀眼光辉之中的人影破云而出,缓缓向众人头顶落来。 虽然光芒夺目,但依然能看清其中人影的装束:颜色绚丽、造型奇特。不用问,一排数量正好是十二个。 “你这冒失鬼,把十二‘天雷公’给引出来了,这下可麻烦了!”萧天河急道。众位高手才刚调息没多久,伤势、功力都未恢复,而且这十二“天雷公”的现身方式也和之前两组雷公不同,颇有种“闪亮登场”的意思,出场方式如此“隆重”,想必不简单。 解英宗有点儿懵。 劳承舜立即往山上冲,同时大声提醒众位高手:“这是最后十二个雷公!大家先上山顶!” 众高手也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施展身法往山顶狂奔。只有解英宗还站在原地未动。 萧天河跑了两步回头一看,更急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解英宗一把撤去了衣服,露出了健硕的上身,双手横持断龙斧:“你们先上山,我来拖住他们!我闯下的祸,我一力承担!” 萧天河哭笑不得,解英宗居然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没办法,他也做不到抛弃同伴,于是他转身往回跑。 “你们两个疯了不成?”劳承舜惊道。眼见着十二“天雷公”越落越低,他一咬牙,也返了回去。 “你们先走!”“社电母”是第三个往回跑的。 “唉,小师妹果然动歪心了!”“天电母”无奈地停住了脚步。身旁的三位师妹也停下了,四人都不愿意放下小师妹不管,于是四人也一起回去了。 “这帮不让我省心的家伙……”五个爱徒都回去了,秀文英当然不能独善其身。 “有意思……”匡衡卿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紧跟秀文英而返。 四大长老虽然不知道这事儿究竟哪里“有意思”,可掌门以身犯险,他们岂会袖手旁观? 最终所有人都回来了,与解英宗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从天而降的十二个“天雷公”。 “你们都回来干什么?”解英宗埋怨道,“我未必会输给那些傀儡!” “你也未必能赢啊!”萧天河道。他本来打算施放本气震荡逼退“天雷公”,给解英宗制造上山的机会。可转念一想,就算上了山,终究还是得面对十二‘天雷公’,说不定还得同时与丹火混沌交战,还不如在这里把最后一个雷公阵给破了。“自进入勾陈神宫开始,我一直没帮上什么忙。现在正是我出力的时候,以本气震荡为大家争取攻击良机!”萧天河心想。他往前挪了一步,紧盯着‘天雷公’,打算他们一落地就立即施展本气震荡,不给他们出手召雷的机会。 可惜事与愿违,这组“天雷公”出现时就不同寻常,现在亦是如此。离地还有十几丈呢,突然十二“人”一齐推掌,冷不丁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十二道白光闪电从他们的掌心劈落,袭向众人。 尽管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但对霹雳来说却是太近了,没有人能躲得开这次雷劈。 一个小山一般庞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巨兽。头颅似狮,额中长着一根白色的冲天长角,颈生红鬃,身披厚毛,四肢覆鳞,厚实的大爪像熊爪,蓬松的长尾像狐狸。 只有萧天河见过这头巨兽,它就是解英宗的本体——獬豸。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解英宗心怀拖累了同伴的愧疚,及时地现出了本体,英勇地为同伴们挡下了所有的霹雳。 “咔嚓”一声,霎时,黑鳞飞溅,红鬃飘扬,獬豸巨大的身躯笼罩在白色电光之中,它痛苦地仰天咆哮,却如崇山一般岿然不动。 雷劈过后,獬豸化回了人形,瘫倒在地,顺着山坡往下翻滚,洒下了一路的血迹。 “解兄!”萧天河痛心不已,一个强烈的本气震荡,不仅把即将落地的十二个“天雷公”重新震飞上天,也将其他人推开了一大段距离。他立即冲下山坡,截住了解英宗。 解英宗双目紧闭,唇色苍白,满脸是血,浑身炽热,胸前血肉模糊。萧天河探了探鼻息,还好,他没有死。 空中的十二个“天雷公”稳住了身形,重新往山坡落下。 “可恶!”“社电母”一边甩起长鞭抽向“天雷公”,一边奔向萧天河。 “小师妹!”她的四位师姐如影随形。 十二个“天雷公”再度伸出了手掌。 “‘掌心雷’!”劳承舜也不知从哪拿出来厚厚的一叠斗篷,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将斗篷甩向了“天雷公”。每一件斗篷都准确地包住了“天雷公”的左掌。由于每个“天雷公”右手都握着武器,所以只要封住他们的左手,就能封住“掌心雷”了。 那些斗篷都不是普通的斗篷,是以特殊而又名贵的布料做成的。在度入了劳承舜雄厚的功力之后,怕是比铁板还要坚实许多。 “咔嚓”一声脆响,所有的斗篷都被“掌心雷”击成了碎片,夹在大雨之中片片飞落。为了阻挡这一次“掌心雷”,劳承舜用光了所有的斗篷,好在勉强是挡下了。而他自己则因为离得太近,被气浪吹飞,撞在了远处的山岩之上。 这“掌心雷”的威力比起之前的“召天雷”和“蹿地雷”要大多了,不愧是最强的“天雷公”。绝对不能让他们有第三次发出“掌心雷”的机会! “‘啸命风雷’!”“社电母”似是豁出去了,直接以最强的“六段雷”起攻! 可是光凭她一人的功力,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四位师姐没有让她失望。 “‘玉枢雷’!” “‘地祇鸣雷’!” “‘禹步大统摄雷’!” “‘太极雷’!” 五个清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这是“五天电母”第一次共同施展“天”、“地”、“水”、“神”、“社”五组六段雷符大咒术!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丹火混沌 “三十六雷符咒术”是束雷派的镇宗绝学,只有掌门与“五天电母”可以修习。由于这一代“五天电母”正好是此任掌门的五个徒弟,故而师徒六人声名显赫。 自束雷派建宗以来,只有两次“五天电母”共同施展五组雷符咒术的情况。第一次是刚创宗之后没多久,一批恶人闯入绝阳镇,妄图覆灭新宗。那一代“五天电母”浴血奋战,共施五组雷符咒术,最终击败了强敌,英雄美名在宗内代代相传。 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了。而且这一次“社电母”不顾雷符咒术功法所限,竟直接从六段强雷起攻!一人以六段雷起攻,那只有另外四位电母也以六段雷同攻,五人的雷符咒术合击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天”、“地”、“水”、“神”四位师姐没有让小师妹失望,果真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一齐对着空中的十二“天雷公”施展六段雷符咒术。 那情形实在太震撼了,“五天电母”齐腰的长发冲天而起,身躯萦绕着五色雷波,十只眼睛闪耀着光芒,五根长鞭俨然化为五道柔软的“闪电”,在空中肆意飞扬。雷符爆裂之光比真正的雷霆还要耀眼夺目,爆裂之声就好像万千霹雳同时落下,震耳欲聋。 匡衡卿与四大长老不禁连声喝彩。 掌门秀文英却已气急:“这几个家伙,不要命了?”她于五个徒弟身后几尺处将长杖重重地杵进地中,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可见的红光发于她的双掌,贯于杖柄,涌至杖头的五根黑锁链,又通过黑锁链下至地表,分别传向五位“电母”。有了师父的功力加持,“五天电母”的六段雷咒威力更盛。 十二“天雷公”的第三次“掌心雷”,在眼花缭乱的雷光鞭影之中,终究是没能放出来。铿锵的鞭挞声预示着这最后一批雷公傀儡即将和前两批一样化为一堆破铜烂铁。 突然,众人头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十二“天雷公”身前。未等看清来者何物,一声轰天雷响,甚至刺痛了所有人的双耳,震得他们头痛欲裂,捂着头颅跌倒在地。“五天电母”的鞭子悉数脱手,五人齐齐喷血倒飞,摔到远处爬不起来了。 空中徐徐落下一个巨兽,个头比獬豸略小,面若凶猿,髭须皆白,长鬃如钢针般竖起,身披赤红色长毛,肩生双翼,翼边有骨,骨上有刺。他双手横握一把方头尖刺锤,锤头青光缭绕。 “丹火混沌!”萧天河叫出了凶妖之名,玄圃神岳的守山圣兽果然是曲朔衡! 混沌瞥了萧天河一眼,口吐人言:“你们已经毁了二十四座雷公像,还想把三十六座全都毁了不成?” 劳承舜怒道:“暗中操纵傀儡之人果然是你!” “傀儡?蓐收大人所铸圣像,岂是区区‘傀儡’那等凡物可比?”混沌冷笑,“再说你们本就不该闯入这里!” “你有所不知。有一伙实力强劲的异族人盯上了神山上的天尊元神,为了天下苍生,我们必须要赶在异族人之前取得天尊元神,是不得已才闯进勾陈神宫的。”萧天河连忙向混沌解释。 混沌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气呼呼地说:“硬闯勾陈神宫,觊觎天尊元神,尔等与那些恶人又有什么区别?硬闯神境在先,击毁圣像在后,本该将尔等胆大包天之辈统统碎尸万段,可念在你们也是受人蛊惑,权且放你们一条生路。若还想活命,速速离去!”混沌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听了混沌的话,萧天河眉头紧蹙。经历了长生神宫之行,他知道当初的禹馀界四大凶妖已经痛改前非、回归正道,虽然与闯宫之人处于对立立场,但终究是为了恪守守卫擎天神岳之责,算是正义的一方。可是,此次闯宫之人也绝非邪恶,说到底,混沌是为了守山的“小义”,而闯宫之人却是为了天下的“大义”。“小义”撞上“大义”,当然应该服从。更何况萧天河也算是混沌的“旧识”,即便混沌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他么? 另外,混沌所说的“受人蛊惑”,是指何意?此次勾陈神宫之行的确是“天机”前辈授意,但在萧天河看来这并非“蛊惑”。 不管怎么说,混沌还是相当给面子的,只要退出秘境,他就不会为难众人。 萧天河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还想试一试圣祖余珠是否能在玄圃神岳中吸取那种可以让他回到大赤界的红雾。当他还在考虑该如何劝说混沌放他们上山时,秀文英却怒骂混沌:“你这孽畜,操使雷公像击伤我五个徒儿,岂能就这么算了?” 混沌一听也怒了:“老太婆!若不是你们硬闯,那几个女的又怎会受伤?当你们远离雷公圣像时,他们可曾主动攻击过?这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 秀文英“铿”的一声重重杵了一下长杖:“不论是为了给我五个徒儿报重伤之仇,还是为了清微界的安宁,今日我等必定要击败你这孽畜,登顶玄圃山!” “执迷不悟!”混沌气得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的身影渐渐缩小,化成了人形,但肩后的双翅依然保留。他须眉皆赤,凶悍的外表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是尔等逼我开杀戒的!” 听曲朔衡的意思,他一直没打算杀这些闯神宫的人。仔细回想,的确如此,三十六雷公像仅是在众人登山时方才主动攻击的。雷击虽然威力惊人,但最终也只是有惊无险。若是曲朔衡真要置人于死地,他完全可以把三十六雷公像全部召出来,引天雷、蹿地雷、掌心雷一起攻击,相信没人能活得下来。 秀文英转动长杖,甩起六条黑锁链,道道锁链都有红色电光流转。她的身躯也笼罩着一团红光,在耀眼光芒中,可见她的容貌正在发生变化:白发褪为黑色,脸上的皱纹也逐渐消失,她竟然变年轻了!不得不说,年轻模样的秀文英堪称绝代佳人。 匡衡卿忍不住感慨:“真是好久都没有看见你这副模样了!” “哼!”秀文英对匡衡卿的话不予理睬,抬手撒出六道符咒,正好贴上六条旋转的黑锁链末梢,大喝一声:“大梵斗枢雷!”那六条黑锁链竟接连脱离杖头,向着同一个目标——曲朔衡飞了过去。 曲朔衡抡起方头锤迎击锁链,在触到锁链时,那六道雷符接连爆裂,炸得曲朔衡踉跄后撤,最终翻倒滚下了山坡。 六道锁链借符爆之力飞回长杖处,秀文英又甩出六道符咒,正欲追击曲朔衡,那讨厌的十二“天雷公”像一起围了过来。 锁链再次飞出。十二“天雷公”纷纷擦出掌心雷轰击锁链,但那锁链不知是由何种材料铸成,坚硬无比,受到掌心雷击也不断,仿佛六条黑蟒,一圈一圈绕在了六座雷公像上。“神府天枢雷!”秀文英不愧是束雷派掌门,所使雷符咒术压根没有“一段、二段”之说,统统都是六段雷!这“神府天枢雷”是绕在雷公像身上爆裂的,威力较“大梵斗枢雷”更胜一筹。六座雷公像霎时被炸得四分五裂。 刚站起身的曲朔衡怒极,他高举方头锤,锤上的尖刺冒出了诡异的绿光,天上的雷云也多了一抹绿色,“咔嚓”一道绿光闪电劈下,却被早有防备的匡衡卿用土盾给挡住了。那土盾不知他何时凝成的,有雨伞大小,遮住了匡衡卿与秀文英。土盾被绿闪电给劈成了碎渣,但盾下的两人安然无恙。 “沙”长老不失时机地利用那些土渣施展缚足之术。曲朔衡见状不妙立即振翅往上飞,硬生生从沙土中拉出了双脚,随即大吼一声,将方头锤冲着秀文英掷出。 匡衡卿再次凝土成盾,掩护秀文英收回黑锁链。“土”长老又在两人身前竖起一道土墙。方头锤贯穿了土墙,却没能砸碎土盾。可是,匡衡卿皱了皱眉头。这一飞锤的力量弱得有些出乎意料,空中奋力掷锤,威力居然仅是穿破一道土墙?正当他放下土盾准备收了方头锤时,土盾的裂缝突然透过道道绿光,紧接着,雷云中竟同时劈下数道绿色闪电,土盾应声碎成齑粉,匡衡卿猝不及防,和秀文英一起被绿色闪电劈中,双双吐血震飞。 “不好,此雷有毒!”秀文英挣扎起身,立即盘腿开始运功逼毒。匡衡卿伤得过重,正与雷公像斡战的四大长老立即聚拢在掌门身旁,一起为他运功疗伤。 雷电带毒?这可真是匪夷所思。萧天河这时才想起来,曲朔衡的确会用毒,但能将毒和雷电这两种毫不相干的事物融合在一起,想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少了四大长老的助力,劳承舜不得不一人面对六座雷公像,如何能挡得住?解英宗和“五天电母”都昏迷未醒,场上还能作战的只有萧天河了。 真要和曲朔衡斗个你死我活吗?萧天河觉得这不是此次勾陈神宫之行的本意,于是他高喊一声:“住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曲朔衡冷冷地看着他。 “不要再打了,我们不登玄圃山了。”萧天河道。 曲朔衡轻蔑地一笑:“打不过就讨饶了?你们不是要夺取天尊元神守护清微界的安宁么?” “其实你我两方的目的都是为了守护天尊元神,死斗不是最好的办法。”萧天河道,“异族人仿铸了八兽珍戒,只要以精纯的天地之气击穿界障,他们同样可以进入秘境。如今圣祖所铸的雷公像只剩下六座了,即便你再厉害,又如何抵挡得了众多高手的围攻?钟无命就是前车之鉴。” 听到“钟无命”三个字,曲朔衡身躯一颤,沉默了须臾才问道:“他……死了?” “死了。死在三位帝皇高手的联手强攻之下。” “帝皇高手!”曲朔衡瞟了劳承舜一眼。 “另外,在青华神宫中,七位帝皇都败给了异族人。”萧天河并不知道青华神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说的目的只是想告诉曲朔衡异族人有多么厉害。 “难怪感应不到东方神岳——樊桐山了。看来姬少青已和樊桐神木一起灰飞烟灭了。唉……” “姬少青……”萧天河感到奇怪,四大凶妖之中的梼杌、饕餮不是都死了吗?为何听曲朔衡的意思,守御樊桐神岳的正是梼杌姬少青呢? “混元鹰犬雷!”不远处突然响起了秀文英的喝声,又是一通六段雷符咒术之后,最后六座雷公像也毁了。 “老太婆,你想死吗?”曲朔衡不禁大怒,秀文英趁着他惆怅恍惚之时突然起攻,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雷公像。 秀文英其实并没有恢复,以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逼出毒去,刚才只是勉强而为。放完雷符咒术,她再度跌倒,指着曲朔衡有气无力地说:“你伤了我徒儿和匡掌门,我即便杀不了你,也要把雷公像都给毁掉……” “可恶……”曲朔衡刚骂了一声,陡然脸色一变,由怒转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道亮光闪过,一把湛蓝色的仙剑慢慢显形。 萧天河认得这把剑,惊呼:“水心剑!”此乃天下第一高手——丹幽帝皇房瀚兴的兵刃。 水心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何人从何处抛来了这把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贯穿了曲朔衡的身躯! “大师兄?”劳承舜也四下寻找着房瀚兴的身影。 水心剑并没有伤及曲朔衡的心脏。好个彪悍之人,他竟背过手直接将水心剑拔了出来,大骂道:“暗中偷袭,卑鄙无耻,算什么英雄好汉?” “嚯嚯嚯,你躲在暗处操控那些雷公像攻击,难道就算英雄好汉了吗?”天上云层之中传来了房瀚兴的声音。他从乌云中钻了出来,落在山坡上,手轻轻一握,水心剑就脱了曲朔衡的手,飞回了他手中。 “原来是忌惮三十六雷公像才一直躲着不出来,敢情这些人都是被利用的棋子。”曲朔衡抄起方头锤在手里掂着,回头冲着秀文英等人冷笑,“险些为他人当了替死鬼,我真为尔等不值!” “你不必挑拨离间。”房瀚兴淡淡地说,“金大妖蓐收的天尊元神,我们志在必得。最后究竟给谁,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勾陈天尊,统御万雷。三十六座雷公像就是你守卫这玄圃山的最大倚仗。如今所有雷公像皆毁,我奉劝你乖乖让路。” 曲朔衡岂会屈从于威胁?“呵,雷公像可不是守山圣兽,我才是!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上山!” “哦?”房瀚兴似是漫不经心地弹弄着水心剑,“我倒要看看你这圣兽有多大能耐!” “大师兄,你我二人联手!”尚有一战之力的劳承舜站到了房瀚兴身边。 萧天河此时可谓是满心疑惑。他已经盯着房瀚兴的面容看了许久,想要在对方脸上寻找可能的破绽。 也难怪他会起疑,事情得好好捋一下。 从长生神宫之行开始说起。在积石神岳上,房瀚兴受了伤,据白水集所言,他伤得还不轻。后来,他被“天机”前辈给带走。据“天机”前辈声称,他医好了房瀚兴的伤。然后房瀚兴又赶去了青华神宫,最终再度身受重伤。萧天河在黄泉深渊底下亲眼目睹房瀚兴昏迷不醒。 可是,现在距离那会儿也不过几日而已,房瀚兴不仅赶来了勾陈神宫,还安然无恙!莫非又是“天机”前辈之功?可是,为了给萧天河提升境界,“天机”前辈元气受损,他分明说了要休息一段时日。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为房瀚兴疗伤并且使他恢复得如此迅速和彻底吗?太奇怪了。 此外,萧天河还记得,白水集曾经说过,雨田宗外出现的那四位帝皇是“西贝货”。一真一假两个房瀚兴,如果认定白水集判断得没错,“天机”前辈也不会认错的话,那么两次从秘境中受伤出来的房瀚兴都是真的,而包括这一次在内的两个很快以完备之态出现的房瀚兴就应该是假的了。 要说是假的,此人易容的本事也实在是太惊人了。不论是个头、体态、相貌、声音、语气,都与房瀚兴一模一样。萧天河完全糊涂了,猜测:“难不成真是‘天机’前辈有什么迅速疗伤的神功?” 在萧天河思索之时,两位帝皇已经和曲朔衡打起来了。曲朔衡受了伤,不得已,化出了本体作战。妖族在本体状态下战斗是非常耗妖力的,但擎天神岳与守山圣兽之间似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使得混沌的妖力源源不竭。当初在积石山,穷奇也是长时间以本体形态作战的。 眼前这个房瀚兴所展现出的实力,让萧天河不得不相信,他应该是真的。可萧天河总是隐隐地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昏迷了许久的解英宗终于清醒了,轻咳了一声。萧天河连忙将他扶起:“你还好吧?” “放心,死不了。”脸色苍白的解英宗费力地笑了一声,“我还没和白水集分出胜负呢,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萧天河灵机一动:“解兄,不知你能否探明一个人初次化丹时所用妖灵宝珠来自何种妖族?” “当然,小菜一碟。”果然,解英宗也会这门“绝技”。 “那你……”萧天河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 解英宗苦笑:“这得亲自和他交手之后我才能确定,但我现在……那些个‘雷公’的掌心雷威力可真不是盖的……” 萧天河遗憾地挠了挠头。 解英宗道:“其实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担负任务是开启勾陈神宫,如今已然完成。你自己的目标是上山,并非是夺取天尊元神;而我的目标就是保护好你而已。管他是真是假,帮我们扫清障碍不是更好?” 第七百七十二章 真假帝皇 解英宗此时完全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可是萧天河却依然忧心忡忡:“我是不想得到天尊元神,可也不希望它落入恶人之手。况且混沌只为守山,并非恶兽,若是他死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之事难得两全其美。你既想上山,又不想伤了守山圣兽,哪有这种好事?” “唉,说的是啊!”萧天河慨叹。 另外一边,战局果然如房瀚兴所言,失去了雷公像相助且身负重伤的丹火混沌行动不灵便,加上体型庞大、腹背受敌,战局明显落于下风,添了好几处新伤。再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败下阵来。 至于以方头锤招来“毒闪电”的绝招,混沌根本无法再次施展,房瀚兴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剑法出神入化,逼得他根本甩不出方头锤。而且,“毒闪电”只能远攻,如此近距离缠斗的战况并不适合。此外,房瀚兴的水心剑还有个奇异的特点——在大雨中若隐若现。水心剑本就细长柔韧,时而看不到剑锋可是相当危险的。 好在大雨正在越变越小,天上滚滚的乌云也有消散的趋势。难道这黑云骤雨是受丹火混沌的驱使? 萧天河抱着胳膊又思索开了。陡然,一道精光闪过他的脑海,他终于意识到一直隐隐的不对劲之感是为何了:房瀚兴刚才竟然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这里可是勾陈神宫,作为四极秘境之一,应该和长生神宫一样,闯宫之人都无法飞行。萧天河连忙御刀试了试,自己果然飞不起来。难道是因为房瀚兴实力超绝?“白水集说他在长生神宫炼化天尊元神之后依然无法飞行,恐怕不是实力之故……啊,对了!”萧天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秘境中还能飞行的除了守山圣兽之外,还有‘天机’前辈!” “啊!云里面有人!”解英宗的惊呼声打断了萧天河的思绪。 众人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随着乌云渐消,灰蒙蒙的云雾之中有两道人影若隐若现,暂时看不清面容。那两个能飞的人又是谁?难道其中一个是“天机”前辈? 抓住混沌愣神的瞬间,房瀚兴一剑刺穿了他的右前爪。混沌痛呼一声,拔掌连续三次后跳,难以置信地大吼:“你们……你们为什么能飞?”他终于也觉察到不对劲了。 此言一出,萧天河便可以确定,在秘境之中包括八大帝皇在内,本不该能飞的,他心忖:“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房皇’应是假的了……可是,真的不能飞,假的却能飞,难道假的比真的还厉害?” “为什么不能飞?”房瀚兴甩了一下水心剑上的鲜血,仰天吹了个响哨。 云彩中那两人听到哨声之后,立即往玄圃山顶飞去。劳承舜眼力非凡,惊到:“二师兄、三师兄!” 原来那两人是玉阳帝皇法如一和紫朱帝皇满天秋。仙道四位帝皇在这里聚齐了。 萧天河的脑子乱糟糟的,那两位帝皇分明也在青华神宫中受了重伤,如今同样安然无恙。 “可恶!”混沌转身振翅,房瀚兴与劳承舜挡在了他面前。 局势突变,不知为何,混沌眼睁睁地看着劳承舜突然闪到房瀚兴身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心窝。 机会难得,混沌顾不上搞清楚原因,急急地拍翼而起,飞向了山巅。 劳承舜面无表情地拔出剑来,房瀚兴一头栽倒在地,死了。 “沙海流”的四大长老都傻眼了。“五天电母”这时陆续转醒,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曾听闻仙道四位帝皇虽是同门师兄弟,但素来不和。今日见此情形,方知传言非虚啊!”秀文英说到最后气虚,连声咳嗽起来。 “不和?那是他们之间。我对三位师兄还是很尊敬的。”劳承舜走到秀文英身旁,“你中毒已深,再不逼毒恐有性命之虞,我来替你疗伤。” “哎,不必了。”秀文英挡开了劳承舜的手,“在下何德何能?不劳你这两面三刀的帝皇相助!” “说得好!”解英宗拍手喝彩,他心中对劳承舜的那点好感也彻底消散了,“我得恭喜你了,背后偷袭成功,不对,是佯装好人背后偷袭成功,杀掉了天下第一高手,从此之后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劳承舜悻悻地笑了笑:“你们都误会了。”他剑指房瀚兴的尸体,“这家伙并不是大师兄。” 众人面面相觑。 劳承舜的想法和萧天河一致。萧天河默不作声走到房瀚兴的尸体前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 “不是房皇还能是谁?他的本事可是货真价实的!”秀文英当然不信。 “不知是何人冒充的。”劳承舜也走到尸体旁,伸手探向尸体的下颌。可是,尸体并没有易容。劳承舜惊讶地站起,“咦”了一声。 解英宗挖苦道:“别故作惊讶了,那就是房皇本人。如果你打算狡辩说是认错了,那就是误杀,更加惹人耻笑!” “不,大师兄的左手手腕内侧分明有一道疤痕,这人却没有!”劳承舜嘴上如此说,神色却有些慌乱,“此人莫不是异族人?也许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易容之法?” “找借口居然能找到异族人头上,不知道的还真有可能被你骗了……”解英宗道,“异族人个个都是身高丈许的瘦麻杆!他压根就不是异族人!” “他不是异族人,但也同样不是房皇本人。”萧天河接话道。 劳承舜见有人认同自己的判断,立即欣喜地问:“不知萧公子发现了什么破绽?” 萧天河扒开死者的衣襟,指着脖根处的几道黑纹向众人解释:“这种黑纹我曾经见过。那是在雨田宗外遭遇的一名高手,身上同样也有这样的黑纹。当时,那位高手伏击并杀死了雨田宗主连圣谦,后来被另一位高手击杀。那人身上的黑纹源自心脏,死后迅速扩散至全身,最后化为一阵黑烟,应该是中了某种化尸之毒。我不觉得天底下有人能让房皇中毒,所以尸体留存下来。” “原来连掌门已经归去了。”秀文英叹了一口气。 匡衡卿在四位长老共同运功逼毒疗伤的作用下,终于清醒了。听到了刚才那段话之后,他气虚地问道:“能杀死连掌门的人,恐怕实力比房皇也差不到哪去。不知是何方神圣?” 萧天河回答:“一位年轻人,我也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既然那人也是个高手,又为何会中毒?萧公子,同样的矛盾对比过来,你判断此人不是房皇的理由不成立啊!”匡衡卿提出质疑。 “不止这一点。我在动身前来咸云城之前,曾经在青华神宫之外见过昏迷不醒的房皇。当时他和同样身受重伤的步皇、法皇、尚皇一起被‘天机’前辈,也就是仙道四位帝皇的师尊给带走了。这才过去短短半个月而已,即便疗伤恢复都已经很勉强,又怎么可能会有中毒之机呢?”萧天河解释道。 这些事连身为“天机”前辈之徒的劳承舜都不知道。他连忙追问:“莫非青华神宫也是借了萧公子之力开启的?” “不是。击穿青华神宫界障的人是我的弟弟——何天遥。”萧天河知无不言,也是为了将来考虑。也许这些高手将来也会去最后的北极秘境——紫微神宫,倘若撞上异族人,解救天遥时他们能助一臂之力的话再好不过。 “何天遥……为什么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呢?”匡衡卿自言自语。 “可是那个毁了天绝塔的霏晴派弟子?”霏晴派就坐落在青变洲境内,劳承舜当然知道。 “原来是他……”秀文英疑惑地盯着萧天河,“你们兄弟二人为何都没有化丹?为何都能施放出如此精纯的天地之气?不仅是击穿秘境界障之时,还有先前你震退雷公像的时候使用的也是无比精纯的天地本气。” “秀掌门有所不知,其实萧公子是个飞升者!”劳承舜一语道破。不过“破”的不是地方,萧天河能施放天地本气根本和飞升者的身份毫无关系。 这下连萧天河都呆住了。劳承舜是怎么知道的? 在清微界,有关飞升者的那个著名的传言可谓是人人皆知。就连刚解封不久的解英宗都听说过这个传言。他下意识地往萧天河那边靠了靠。 “师父已经全都告诉我了。萧公子不必担心,我对你并无恶意。”劳承舜道,“关于飞升者的传言出于师父之口,不过我想其他几位帝皇对待飞升者的态度应该是违背了师父的本意。当初景钧洲的升天也是因为我们八位帝皇围攻导致。其他众位帝皇执着于亲自破解景钧洲的奥秘,从而荣升为清微界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是我觉得,若真如师父所说,重登景钧洲的将会是一个飞升者,那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任何人都无法强行改变。此外,‘师父’虽然号称‘天机’,但也有失算的时候。比如这一回,老天不单单眷顾萧公子一个人,连令弟也通过天绝塔事件练成了奇异的本领。” “那这和景钧洲的秘密有什么关系?”解英宗问道。 “我相信,清微界一定还有飞升者在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相比那些人的平庸,能施放精纯天地之气的萧公子兄弟二人更有可能成为师父预示的解谜之人。这次四极秘境开启之事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因为天下秘境并不只有四个!”劳承舜语出惊人。 “东、南、西、北……”解英宗瞪大了眼睛,“还有一个难道就在景钧洲中?”按照地理方位,景钧洲本来位于大陆的中央,中极秘境确实最有可能在那里。 “尚不能确定,但是我猜十有八九就在景钧洲!”劳承舜的语气充满着虔诚,“东极秘境——青华神宫;南极秘境——长生神宫;西极秘境——勾陈神宫;北极秘境——紫微神宫;中极秘境——玉皇神宫!” 萧天河激动地说:“这样就和传说对应起来了。四极秘境中分别有一座擎天神岳,传说乃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四肢所化。而擎天神岳总共有五座,还有一座由盘古大神脊椎所化的玉龠山!那玉龠山一定就在玉皇神宫之中!” “樊桐、积石、玄圃、阆苑四座神山上可是有天尊元神的,那玉龠山上又会有什么呢?”秀文英道。 解英宗亦非常激动:“这还用问么?五极秘境也和五行圣祖对应起来了。东方属木,樊桐山上有木之圣祖——句芒的天尊元神;南方属火,积石山上有火之圣祖祝融——的天尊元神;西方属金,有金之圣祖——蓐收的天尊元神;北方属水,阆苑山上有水之圣祖——共工的天尊元神;中央属土,那么玉龠山上一定有土之圣祖——后土的天尊元神!” “未必。”萧天河泼了盆冷水,“据‘天机’前辈所言,当初羽化天尊的圣祖只有四个,后土圣祖并没有化为天尊。” 劳承舜点了点头:“土大妖确实没有羽化天尊,也就没有土属性天尊元神一说了。不过玉皇神宫坐落天下中央,东南西北四极神宫拱之,其中玉龠神岳又是最为重要的一根擎天柱,再结合师父的那个关于“景钧洲秘密”预言,我相信,玉龠山上一定有比天尊元神更加珍贵的宝贝,得到宝贝的人即可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何谓‘至高无上’?我想应该比一方天尊更高吧!” 萧天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四大凶妖分别镇守四方擎天神岳,那么守卫玉龠神岳的又会是谁?“难道是九婴?”他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即将其否定,“不,肯定不是。四大凶妖本就是生于四方神岳的圣兽,是被九婴蛊惑之后才成为‘凶妖’的。而九婴则不同,她本来是个邪魂,哪里有资格成为守山圣兽?” 正想着守山圣兽的事,玄圃山的守山神兽——丹火混沌就从山坡上滚落下来了,他满身是血,看来他已在对付法如一和满天秋的战局中落败。 未等他站起身来,两位帝皇从山上匆匆追下坡来。 “二师兄!三师兄!”劳承舜大喊了一声。那两人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继续狂攻混沌。 混沌只是为了守御神山而已,尽责有何过错?见他遍体鳞伤仍然英勇奋战,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一丝不忍。 匡衡卿道:“如果房瀚兴是假的,那么,这两个同来的帝皇……” “也是假的!”萧天河十分肯定,“大家看法如一的相貌!” 这个法如一不似从前那般年轻,看上去比劳承舜年长不少。 “法如一以前因为受伤之故,使用了‘聚灵郎中’欧阳颇所创的邪功——《妖婴回元大法》疗伤,此邪功的特点就是可以使相貌恢复年轻。十几日前我看见他昏迷时分明还是年轻相貌,可见这个人根本不是法如一!”萧天河解释道。当初在积石神山中,白水集可是将几位帝皇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都偷听来了。 “那此人为何不假扮年轻状态的法皇,却要扮成年长的模样留下明显的破绽呢?”秀文英半信半疑。 这时,“社电母”开口道:“师父,那两人刚才对劳皇的呼喊毫无反应,即便看见‘房皇’倒在地上也无动于衷,只知道一味地猛攻,就像是受人操控的行尸走肉一般,这会不会是你和劳皇之前提过的那个‘偃术’……” “偃术傀儡!”秀文英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口中念叨着,“好像不是。那两人有血有肉,不是木石等物所制。若是以尸为傀儡,那绝不会是这般活生生的样子,再说尸体傀儡得先成为尸体才能炼制,如此说来法皇和满皇都死了么?不可能!若是以活人炼成傀儡的话,的确是这种样子和状态,但也得先抓住活人并且制服,才能强迫制成傀儡,天底下又有谁能制服得了两位帝皇?” “偃术早已失传了。”劳承舜也不相信那两人是傀儡,“就算是偃术,那么操控傀儡的偃师又在何处?” 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了“房瀚兴”的尸体上。 “死人肯定是没办法操控傀儡的……”秀文英幽幽地说了一句,再度剧烈地咳起血来。 解英宗把她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只有活人才可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好一阵。 该说破的话还是得有人说。“刚才那两位‘帝皇’现身时,我五个徒儿和匡掌门尚未清醒,可以排除嫌疑。”秀文英率先开口。 “解兄和秀掌门都身负重伤,若是会什么偃术,早就该把傀儡放出来了,所以她们两个也可以排除。”萧天河道。 听到萧天河为秀文英解除嫌疑,“社电母”感激地冲着他点头笑了笑。 解英宗赶紧也为萧天河解除嫌疑:“之前萧天河就和混沌说不要再打了,再看看现在混沌的惨样,表明萧天河肯定不是偃师。” “假房皇和那两人是一伙的,我却一剑杀了假房皇,说明我也不是偃师。”劳承舜为自己辩说。 剩下的只有“沙”、“石”、“尘”、“土”四大长老了。 “我们四个一直在为掌门疗伤,若是有一人分出功力暗中操控傀儡,一定会被发现的。”“沙”长老道,“所以我们都不是偃师。” “天电母”冷笑一声:“若是另外三个人包庇呢?” “石”长老火了:“那你们也有可能装昏啊!” 接着,“五天电母”和“四大长老”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有意思,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偃师”,“束雷派”和“沙海流”的高手们竟然全都吵起来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默契如故 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偃师”隐藏在这些共闯秘境的同伴之中尚且无法确定,束雷派和沙海流两宗的高手却争吵了起来。奇怪的是,双方的掌门倒是心平气定,一语不发。也许是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吧。 “有吵架的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替你们的掌门逼毒疗伤。你们没见她的脸都绿了吗?”解英宗提醒道。 “五天电母”昏迷时,混沌还没有施放过那种绿色的毒云闪电。因此她们只看到掌门脸色不好,却不知为何。一听说掌门中毒了,五人立即围住秀文英坐定,开始运功逼毒。 “之前提及‘偃术’,也不过就是随便一说。与其在这里争论,何不想想该如何处理那边的事。”秀文英的目光落向了远处正在鏖战的两人一妖,“反正老身是暂时没有再战之力了。”说完,她闭上了双眼,安心调息。 “不知各位是如何考虑的,我是想助守山圣兽一臂之力。”劳承舜捡起了地面上一片残破的斗篷破布,披在了身上。 “正合我意。”稍微恢复了一些的解英宗摩拳擦掌,“先帮那个家伙干掉两个‘帝皇’再说,我可不想天尊元神落在两个西贝货或是傀儡手里!” “我们也去助战。”沙海流的四大长老也是相同的意见。 “那还等什么?大家上吧!”萧天河振臂一呼。一方面,他的确不想混沌战死;另一方面,帮混沌击败强敌,关系缓和了,就可以问一问他玄圃山是否也有积石山中的那种奇异红雾。 此次勾陈神宫之行还真是奇妙,闯宫之人现在反而集体帮助圣兽守山了。 觉察到身后有人正往山坡上冲来,混沌真慌了。他并不知道那些人是来帮他的,还以为自己即将腹背受敌。即便他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这两位“帝皇”高手似乎是打疯了,不管一切地狂攻,哪怕受伤也绝不停止攻势。 混沌把心一横,胸前长鬃中隐约亮起一团红光。可让他万分惊讶的是,冲上来的那些人竟将矛头直指两位敌人。 混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退出了战圈,胸前的红光也消隐了。他化回了人形,一脸茫然地看着两帮“敌人”在眼前厮杀。“对了,之前那个披斗篷的家伙就捅死了云里飞出来的那个人。看来他们并不是一伙的。可是,他们两人先头为何又会联手攻击我呢?”混沌摸了摸胸前的伤,“若不是拜他二人所赐,我现在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此刻他依然心有余悸。“我记得云中那人刚现身时,披斗篷的人称呼他为‘大师兄’来着,师弟居然偷袭杀死了师兄……”他越想越觉得乱。 谨慎起见,曲朔衡没再参战,而是在一旁仔细观战,以防有诈。看了片刻,他没发现任何破绽。不论是披斗篷的人,还是现出本体接下十二道掌心雷的妖族,还有四个“会玩砂石”的长老,甚至是实力最低的萧天河,无一不是全力以赴。只是两位“帝皇”联手并没那么容易对付。 曲朔衡尝试着抡起方头锤,召出一道带毒闪电。天地间闪过一道绿光,一名敌人应声倒地。那些帮手毫不迟疑,立即转而围攻仅剩的那名敌人。 “为何要助我?”曲朔衡忍不住问道。 “为何要助他?”未等众人回答,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咆哮声。那声音极度刺耳,响彻整座玄圃山。 众人皆惊,仰头搜寻说话之人,却根本没有看到。 “何人在装神弄鬼?”曲朔衡喝道。 “我早就猜到,那家伙的计划根本就不可靠!”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天上,随着话音突然显现出一排身披斗篷的人,“你们人类都是些善变的低等生命,我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说话的人又高又瘦,身体特征非常明显——他是个异族人!而在他身后的四个人则是人类的体型。 “把那个长着翅膀的还有披着斗篷的人留下,其他统统杀掉!”异族人对那四人下令。 “是!”一人应道。四人飞落山坡。 萧天河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眉头紧蹙。当看到那人亮出武器时,他惊呼一声:“半垂刀!你是步皇!” “没错!”那人掀开了斗篷帽子,果然是魔道第一高手,太玄帝皇——步重芳!他举刀直取劳承舜,两人战成一团。 另外三人居然径直冲萧天河而来。“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嘴脸!”萧天河也不客气,直接一个本气震荡,不仅震退了三人,还将他们的斗篷头套全部吹开。 当看到这三人的相貌时,众人一时间都有点懵。 其中一人是琅苍帝皇尚明弦。另外两人,一个是丹幽帝皇房瀚兴,还有一个是紫朱帝皇满天秋。 “房瀚兴”的尸体还在下坡远处躺着,而“满天秋”,刚刚才被混沌的带毒闪电给劈死。 “还是假的!”劳承舜看到了步重芳脖子上的黑纹,“这些都是傀儡!真正的‘偃师’出现了!” 原来“偃师”竟是空中那个异族人。 “看来异族人并不受神宫中无法飞行的禁制影响,包括他带来的那些傀儡亦是如此。”萧天河心道。 一次本气震荡并没有伤及三位“帝皇傀儡”,他们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解英宗与沙海流四大长老截住了三人。 萧天河也加入了战圈,虽然他的实力比这些高手还差一截,但好在他身法灵便,伺机而攻,在混战中可以给敌人制造不少麻烦。他一边战斗,一边思考。这究竟是不是传说的“偃术”他不清楚,但能肯定的是,这几位假帝皇都是仿照真帝皇而“伪装”的。而且假帝皇之间也有所区别:第一种是和帝皇本人完全一样,会说话,能够思考,也就是拥有完整的灵智;第二种则更像是傀儡,不说话,不会思考,只会按照命令行事,并根据自身掌握的功法来战斗。很明显,之前被劳承舜杀掉的那个房瀚兴以及现在领头的步重芳都属于第一种,剩下的这几个不说话的帝皇都是第二种。 “原来这些假帝皇都和异族人有关……当初在长生神宫外遇见的那四位帝皇都不说话,应该是第二种假帝皇,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抢夺天尊元神,反而杀死了那些围攻我们的黑衣人呢?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来路?还有,如果两种假帝皇都是傀儡的话,‘天机’前辈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萧天河想不明白。突然,他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要仿照真帝皇制成傀儡,须得先俘获帝皇本人。也就是说,这几位帝皇的真身都被异族人给抓住了!那么,是在何时被抓住的呢?”思来想去,最有可能就是在闯过两次秘境之后。长生神宫之行结束的时候,房瀚兴、步重芳、尚明弦、法如一被“天机”前辈带走;青华神宫之行结束,晏远波、满天秋、融律先也消失不见了。“‘天机’前辈只是说青华神宫的天尊元神争夺失败了,并没有提过三位帝皇身殒。而且他又给我看了昏迷未醒的房皇他们四个。如果那四人都是傀儡,那岂不是表明‘天机’前辈和异族人……”萧天河简直不敢往下细想,“可惜黄泉深渊底下光线太暗,我没看清那四个人的脖颈上有没有黑纹……” “噗”的一声,劳承舜口吐鲜血飞撞过来,萧天河刚好接住。那“步重芳”人是假的,功法却是真的。 “步重芳”提着半垂刀,眼神冷酷,一步步向这边逼近。好在此时束雷派的“五天电母”结束了疗伤,赶上坡来助战,截住了他。己方高手人多势众,局势稍微有利。 “可恶!实在太强了!”劳承舜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问拄着长杖走过来的秀文英,“那真的是偃术傀儡吗?若不是他脖子上有黑纹,我真会以为他就是步皇本人呐!” “和之前的死去那个假房皇一样。”秀文英道,“偃术毕竟已经失传已久,没有人知道当初偃术究竟发展到何等程度。” 萧天河一个激灵:“听你们先前所言,‘偃术’所犯的人伦大忌是把活人制成傀儡,并不是仿制。难道说,这种会说话的假帝皇其实是受到了偃术控制的帝皇本人?”他瞥了一眼坡下“房瀚兴”的尸体,若那个真是被偃术控制的房皇本人,如此死去,未免也太可惜了。 “都受偃术控制了还能说话?”秀文英质疑道,“不说话的倒像是偃术傀儡。还有,别忘了假房皇身上没有伤疤之事。” “说的也是……”萧天河挠了挠头。 “刚才那异族人还说要留下我和守山圣兽,莫不是想把我们掳走仿制傀儡?总之,先解决掉这些家伙再说!”劳承舜重新加入了战斗,与“五天电母”围攻“步重芳”。 “对了,你不是说那黑纹是中毒的迹象,死后尸体会化为黑烟么?为何过去了这么久,假房皇的尸体还在?”秀文英问萧天河。 “我也不知道……”萧天河无奈。不解之谜实在太多了。 曲朔衡振翅飞到半空,紧盯着那名异族人。异族人一直抱着胳膊当空而立,并不像是正在操控傀儡的样子。 “你究竟是怎么进入勾陈神宫的?”曲朔衡喝问道。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萧天河,异族人出现在勾陈神宫,难道是逼迫天遥击穿了界障?他心道:“但是‘天机’前辈说过,天遥因为破开东华神宫的界障而元气受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界障被击穿,我当然能进来。”异族人冷笑。 这个回答让萧天河愈发不安。联想到眼前的帝皇傀儡,他不禁猜测,异族人抓走天遥,莫非也仿制出傀儡,然后利用傀儡来击穿秘境的界障?转念一想,天遥能够施放始气波动并非是源自自身的功力,就算能仿制出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傀儡,那奇特的断剑“丹田”总归仿制不出来吧? 既然不是天遥再次击穿界障,那就是说,异族人和这几位假帝皇是在萧天河击穿界障时混进来的?那他们为何不与“房瀚兴”等三人一起现身呢?否则“房瀚兴”和“满天秋”也不会死了。 “进来你就别想活着出去了!”曲朔衡暗暗运功,他身后的天空,绿色雷云再次形成并聚拢。 “省省吧,你那闪电根本奈何不了我。”异族人终于换了个姿势,看似懒洋洋地抬起手来。 “呵,狂妄!”曲朔衡抡动方头锤,正要招出带毒闪电,异族人的掌心突然射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像妖力波但又不是,扫过曲朔衡的肩侧,竟将他的左翼齐齐地切断了! 曲朔衡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异族人又从袖口中甩出一张白光大网来,罩向了曲朔衡。曲朔衡举起方头锤去砸那大网,只听“铿”的一声,坚硬的锤头居然也被白光网线给切开了! 宝贝武器毁了,翅膀也被削掉了一只,曲朔衡还不敢去碰那大网,只能愤怒地咒骂那异族人。 “那是什么东西?”沙海流掌门匡衡卿也恢复了,赶上坡来助战,还未出手就看见了曲朔衡被困的一幕。 秀文英把长杖往地上一戳:“务必要速战速决,尽快消灭那几个假帝皇,然后大家全力对付异族人!” 匡衡卿眼睛一亮:“文英,你的意思是?” 秀文英白了他一眼:“废话,这还用问么?” 匡衡卿激动道:“好,好!时隔多年,我们夫妻二人终于能再度联手了!” 原来两位掌门竟是夫妻! 正在鏖战的四大长老和“五天电母”都大吃一惊。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两位掌门应是旧识,但谁都没有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亲密到这般地步! 秀文英浑身紫光缭绕,因为运功之故,面容再度变得年轻。“徒儿们,退下!”连她的声音都变得圆润清甜。另外一边,匡衡卿也头一次解开了缠在脸上的布带,露出了一副怪异的脸的面容:一半面孔是写满了沧桑的中年男子,另一半则是灼烧后留下的疤痕。 “地灵通天术!”匡衡卿俯身一掌拍在地上,地面开始起伏蠕动,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向前涌。四大长老、“五天电母”、劳承舜都撇开了对手后撤,数颗属性宝石突然浮现在地面,形成了一个法阵,道道石墙冒出,将敌人封困在其中。原来匡衡卿刚才那一掌是拍了许多属性宝石没入地中,并通过对于地面的控制将宝石运送到合适的位置,隔空布阵! 四位“帝皇”自然是猛攻石墙,但那可是由玄圃神山上的黑白山岩形成的石墙,坚实无比,一切攻击都是徒劳。 这时,秀文英那根长杖上的六条锁链坠落,根根插入地面。匡衡卿“刷刷刷”地挥剑斩地,六道剑气在地上犁出六道长沟。锁链亦被大地推运,沿着长沟往困阵而去。秀文英挥起杖棍击地,困阵之中雷符咒术爆响。 “是‘大梵斗枢雷’!”“天电母”略显激动。 又是一杖砸地。“这是‘神府天枢雷!’”“地电母”接道。 第三杖落下。“混元鹰犬雷!”“水电母”道。 这三段雷符咒术,秀文英之前就曾经施展过,威力惊人。不过“五天电母”那时已经昏迷。多年以来难得一见秀掌门将雷符咒术用于实战之中。 正要砸第四杖,匡衡卿忽然喊了一声:“且慢!”然后又说,“‘沙’、‘尘’二位长老,助我一臂之力!”只见他一抬手,一根土柱冲天而起,“沙”、“尘”二长老心领神会,一人召起沙土,一人催动黄尘,玄圃山上顿时风沙走石、烟尘滚滚,什么都看不清了。 虽然看不清,但是匡衡卿却是能通过大地感觉到的。在地面强烈震动了须臾之后,他对秀文英喊道:“速杀!” 秀文英眉毛一扬,连连杖击地面,困阵之中锁链声闷响,紧接着,雷爆声简直要把天都要震破,黄尘之中紫光通明,无数碎石残土四处飞溅,但周围的地面还在继续向着困阵波涌。 “神电母”兴奋得浑身颤抖:“‘太乙轰天雷’和‘紫微旋枢雷’!” 秀文英最后一跃而起,高举杖棍,重重地戳于地中,好家伙,长杖竟没进地里半截!与此同时,困阵之中爆发了最响的雷符爆裂声,地动山摇,石破天惊。 “还有‘上清大洞雷’!”“天电母”和几位师姐一样,激动得大呼小叫,“终于……终于全都见识到了,师父最强的六段雷符咒术!” 施展完绝招之后,两位掌门气喘吁吁地收了势。由于两人之前受过伤,此时身体不堪重负,不仅伤口再次迸裂,还接连吐了好几大口血。 眼前的黄尘渐渐散去,山坡已经面目全非。再看那困阵,连黑白岩墙都被雷符咒术给炸得粉碎。阵中,残肢、碎肉到处都是,地面被血迹染红,连烟尘中都弥漫着一抹血红之色。毫无疑问,那几位假帝皇被困阵和雷符给一锅端了。 山坡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两位掌门绝技的狂霸之威给震慑住了。 “很久没见过你的雷符咒术,比原先精进多了!”匡衡卿称赞道。 秀文英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多年没有配合过,没想到我们依然还是那么默契。” “是啊……” 秀文英的语气充满了惆怅:“若是当年我们就这么厉害,也许生儿和玲儿就不会……” 第七百七十四章 铅华洗尽 到了这个时候,秀文英也不怕被徒弟们知道自己的从前了。她的目光在“五天电母”身上一一扫过,语气充满了惆怅:“若是当年我们就这么厉害,也许生儿和玲儿就不会……如果玲儿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和我这几个徒儿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 “五天电母”面面相觑。听这意思,那个“生儿”和“玲儿”好像是秀文英和匡衡卿的孩子。感情秀文英一直是把五个徒弟当成女儿悉心栽培。 “其实……唔……”匡衡卿有点欲言又止,看到秀文英蹙眉盯着他,他摇了摇头,慨叹道,“其实当年之事责任不在你……” 秀文英的眉头舒展开了,长吐了一口气:“我当你要说什么呢……当年你我都有过错,只有孩子是无辜的。” “唉,陈年往事,徒增伤怀,不提也罢!” “你我赌气了这么多年,还分别当上了两宗掌门,到头来又如何呢?功名利禄,不过只是过眼云烟……”秀文英捂心而叹,因为施展雷符咒术而恢复年轻相貌的她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 “年少常怀凌云志, 江湖儿女武心痴。 劳燕分飞一朝散, 回眸惆怅欲语迟。 苦修终有功成日, 霜鬓几缕不自知。 铅华洗尽忽觉老, 宁愿梦醒未别时。” 秀文英喃喃吟咏,悔意斐然。 见沧桑迅速写满了她的面庞,“五天电母”颇感不忍,齐齐呼唤一声“师父”。 “唉,我们束雷派号称‘可束天雷’,其实束的是自己的心。你们都是好姑娘,不要像为师一样,明明是性情中人,却……” “当心!”劳承舜突然一声惊吼。 一道白光袭来,刹那,一个身影冲到了秀文英身前,挡住了那道白光。可是,血肉之躯在那道白光之前何其脆弱,白光一穿二,鲜血飞溅,喷了“五天电母”一身。 两位掌门一起倒下了。 “师父!”“掌门!” “五天电母”和四大长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扑到两位掌门身旁。 “可恶,居然没有死!”劳承舜大怒,脚下轻点,两步蹿到那堆碎尸乱骨旁。土堆里跃起来那个异族人,与劳承舜交上了手。看他那自如的动作,似乎并无大碍。 狭小空间内的束雷派最强雷符咒术,连几位功力高深莫测的假帝皇都爆成了碎块,居然没伤到异族人?他身上落下点点黑灰,那正是被雷符爆裂轰成了灰烬的斗篷。异族人此时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紧身软甲。看其体态,原来是位异族女子,怪不得声音那般尖锐。 萧天河见过这种软甲,在禹馀界时,艾娜娜以及她的对手穿的都是类似的软甲,只不过那两人的软甲是白色的。这种奇妙的软甲能将刀波剑气悉数弹开,原来坚韧度也那么高!他和解英宗连忙上前助战。 异族人的脸被雷符烧得焦黑,配上那古怪的相貌,怎一个“丑”字了得!她以一敌三依然游刃有余,口中还在怒骂:“竟敢伤我,今日你们全都得死!” 束雷派与沙海流的高手们再度齐力为两宗掌门疗伤,可惜此次却注定是无用之功了,白光从两人的胸前入,背后出,穿了个洞! “文、文英……”匡衡卿抓住了秀文英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其、其实……生儿和玲儿……”遗憾的是,最终他也没能说完那句话。 “是吗……”秀文英或许真的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强作欢颜,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轻轻抚过五位徒儿的脸,“你、你们若是……能、能出去,就……嫁、嫁人吧……”她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师父!”“五天电母”泪流满面,“社电母”更是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众位师妹,为师父报仇!”“天电母”振鞭呼喝。 沙海流四大长老同样也是恨不能一口水吞了那个异族人,被复仇怒火占满了心胸的九人一拥而上,加上萧天河他们三个,十二人围攻一个人。 这时,两团淡淡的白气分别从两位掌门尸体的丹田处升起,然后一东一北迅速飞离了玄圃山。 众人正同仇敌忾,没有人发觉那两道神秘的白气。 围攻的人多,不必近身缠斗。“沙”、“土”两位长老各施绝技,改变地形,让异族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五天电母”纷纷扬鞭直接六段雷起攻,鞭影漫天,再加上“尘”长老的黄尘,甚至都看不清敌人了。 劳承舜和解英宗也没闲着,一人手持紫电剑施放道道凌厉剑气,一人挥舞断龙斧劈出道道妖力波,再有“石”长老双手飞石乱打。各式攻击也不管有没有效,只是一股脑地往异族人身上招呼。 那黑色软甲虽然能弹开单独的刀波、剑气,但是也架不住这等密集的狂攻,更何况鞭子和符咒可是弹不开的,打的异族人哀叫连连。 萧天河则来到曲朔衡身边,看如何能帮他解开白光网。靠近了细看,那白光之中其实藏着一根极细的线,白光正是细线发出来的。他随意捡起身旁的一块石头,碰触细线试了试,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石头被细线一分为二。看来这白光细线和异族人之前发出的白光一样,可以分金断石。此网不知有什么法门,边缘牢牢地嵌在地上,曲朔衡健壮的身躯被压在网下,根本不敢动弹。 萧天河挥刀在白光网周围挖掘,试图从网底下挖出个可以钻出来的空隙。 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那张白光网深深地没入地面以下并收拢,看样子是形成了一个球形。 这下该如何是好?萧天河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正在围攻异族女子的所有人全都被震飞。尘土消散之后,那女子身前竟赫然出现了好几个异族人! 四个异族人站成一排,个头几乎一般高,都在一丈左右。四位“高人”并肩所产生的威慑力还真是非同小可。在他们前面还站着一个,似乎是个领头的。这个人的个头更高,足有一丈二。当然,黑色斗篷已经成为了异族人的标准装束。 “为什么不经我的允许就私自行动?”领头的异族人声音十分冷酷,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训斥那名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同伴。 “上次我听到了你们的交谈,两次闯宫全都失败,还损失了好几个帝皇傀儡,肯定事有蹊跷!于是……”那异族女子辩解道。 己方众人爬起来之后,看到她居然还没死,不禁纷纷愕然。黑色软甲是残破了,也流出了不少血迹。只不过,异族人的血是蓝色的,看上去像是打翻了蓝色染缸,别提多怪异了。 “难道你这次私自行动损失的帝皇傀儡还少吗?”领头人非常不满,回头怒斥,“上次损失了五个帝皇傀儡,而你这次却损失了七个!更严重的是,七人里面还包括两个三级帝皇傀儡!” 女子一时语塞。 原来那些帝皇真的是傀儡!异族人为何会失传已久的偃术?而且更奇怪的是,傀儡这等重要机密,异族人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异族人说三级帝皇傀儡‘这次却一下子损失了两个’,应该是指假房皇和假步皇。”萧天河心道。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假帝皇是有不同的两种。那种会说话的,就是异族人所称的“三级帝皇傀儡”,那么,不会说话的应该就是“二级帝皇傀儡”了。 有“三级”和“二级”,那就一定还有“一级”。名叫“帝皇傀儡”,显然是仿照帝皇而制成的傀儡。可是,未免也太逼真了些。尤其是“三级帝皇傀儡”,简直和真帝皇一模一样,甚至可以熟练地使用真帝皇的武器施展同样的招法和身法。“二级帝皇傀儡”与真身的差别也仅仅是从不言语而已,在相貌方面还是分毫不差。想来“一级帝皇傀儡”的相貌也应该达到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若是这些帝皇傀儡和帝皇本人同时出现,如何能分得清楚?一模一样的三级帝皇傀儡,也只有通过像劳皇知道房皇手腕有疤那样的方法才能够辨别真假。”萧天河脑中一片混乱。转念一想,万一以后真假帝皇一起出现,反倒是件好事。至少其他人知道,这里面有真也有假。最可怕的就是目前的状况:真帝皇被异族人给抓住了,假帝皇则堂而皇之地顶着帝皇的身份胡作非为,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 异族头领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半垂刀,收了起来。“你受的伤重不重?”此时他的语气有所缓和。 “不算轻。”异族女子回答,“哥哥,我知道,除了天尊元神之外,你还想抓回那个帝皇和守山圣兽,所以我刻意对他们手下留情了。本来一切进展顺利,我根本无需出手的。可谁知那些卑贱的人类临阵倒戈,反而杀死了一个三级帝皇傀儡!最后逼得我不得不出手。在杀了两人之后,那些人类发了疯似地猛攻,若是你来得再迟些,恐怕连我也……”原来两名异族人竟是兄妹关系。 “你放心,我会替你解恨。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别想逃!”怪不得异族人说起秘密也肆无忌惮,原来他早在心中给所有人判了死刑。 “五天电母”闻言大怒,再次冲着异族人施展五组六段雷符咒术。由于雷符咒就是鞭梢所坠的尾穗丝,经过接连几番恶战,此时的穗须已经消耗了大半,看样子支持不了太久了。 异族头领从容不迫地扬起一只手,一个圆盘状的物体从他掌中飞起,升至头顶上空,一个半球形的防御光罩出现,笼罩在地面上,将他身后的同伴也全都纳入其中。防御法宝! 五根长鞭之影交错辉映,雷符纷纷爆裂,光彩夺目,震耳欲聋,但却奈何不得那个防御光罩。要知道,六段雷符咒术可是将最强的“天雷公”像给抽成了废铁,威力自不必说。沙海流四大长老见状立即出手。可是,地面震颤到了光罩跟前,其势也戛然而止。 “强攻那个法宝!”劳承舜挥舞着紫电剑直冲“圆盘”而去。沙海流四大长老紧随其后。 异族头领一动也不动,待劳承舜冲得足够近时,从他的袖中飞出一团白光,霎那间张开,又是一张白光大网。劳承舜一剑劈在网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网虽然被切断了,紫电剑身也崩出一个豁口。 劳承舜不禁大惊失色,紫电剑可是传自于他的师父,和房瀚兴的水心剑、法如一的华铤剑、满天秋的挽棠剑并称天下至强的四把宝剑,如今竟和一张网拼得破损。 异族统领不给劳承舜逃跑的机会,接连甩出好几张白光大网,将劳承舜和四大长老分别罩住,然后大网迅速收拢。见识过白光网线的惊人威力,五人当然不敢硬拼。最后结局和曲朔衡一样,被压在网下动弹不得。 “五天电母”按劳承舜所言,猛攻防御法宝。异族统领干脆收了那法宝,又抛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半圆形的“铁箍”,将五根长鞭末端箍在一起,然后迅速一圈圈螺旋纠缠,并且缩紧。“五天电母”用尽全力也抽不回鞭去。只这一样东西,就废了五根雷鞭,那异族统领究竟有多少好宝贝? 接着,统领身后一直没有出手的四名异族人终于开始行动,向“五天电母”冲了过去。 “天电母”当机立断:“快跑!”五人只好撇了鞭子,四散而逃。 “社电母”故意往萧天河这边跑来,在经过他身旁时,竟伸手拽住他一起跑。解英宗则抡起断龙斧截住了追来的那个异族人。 绕到一座黑色突岩后面,萧天河开口道:“这么乱跑不是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那些异族人实在太厉害了!”“社电母”急道。 “赶紧下山,回到入口处。我用本气再次击穿界障,你们就能出去了。” “那不管其他人了?” “我有一把宝刀,不知道能不能切开那大网……” “社电母”连连摇头:“不可能!你刚才没看见吗?连劳皇的紫电剑都崩了才切断那种网,你的宝刀还能强过天下至强的四柄仙剑?”说到这儿,她懊恼道,“太可惜了,半垂刀被那异族头领捡走了。水心剑虽然就落在假房皇身旁,但你我都是魔道之人,发挥不了水心剑的威力,否则便可以劈网救人了!” “连帝皇级高手都被异族人抓住,还仿制出实力与真人不相上下的傀儡,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势必天下动荡,世之将倾。当世高手当齐心协力,找到异族人的藏身之处,共同剿除,可总得有人从这里出去,将危急之事告知当世高手吧?”萧天河道。 “社电母”忧心忡忡:“这勾陈秘境的天尊元神,多半会被异族人所得。还有一颗紫微神宫的天尊元神需要去争夺。在众位帝皇都被俘虏的情况下,江湖上还有哪些高手可以担负起这个重任?按《清微榜》排序,在八大帝皇之下,当属‘聚灵郎中’欧阳颇实力最强,可是他……” “他已经死了。” “啊!‘聚灵郎中’死了?”“社电母”愕然,“再往下数就是‘鬼皮人’车宏伯了……” “他也去世了。”萧天河道,“只有去拜托‘秋风剑圣’、‘踏月仙子’和‘千臂金刚’他们了。‘秋风剑圣’在霏晴派,再通知宝应门和血骨坛,两大组织的高手和霏晴派关系都不错,必然会鼎力相助,并将危机消息昭告全天下。” “‘踏月仙子’可是个女魔头……”“社电母”还纠结于此事。 “她是个好人!” “好!我听你的!”“社电母”对萧天河的话无条件信任。 萧天河的建议提得十分详细,这其实是他之前就已经考虑好的计划。 奔下山坡之后,“社电母”先吹了个响哨,告知几位师姐往这里聚拢,然后对萧天河说:“我的真名叫慕容洁,等出去之后,不对,等大事结束之后,我……”她俏脸一红,“我嫁你!”由于年少时就拜入束雷派修行,慕容洁甚至不知该如何向一名男子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情愫,索性直白地说了出来,真是单纯得可爱。 萧天河先是一愣,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正要向慕容洁解释自己已经娶妻,慕容洁却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了萧天河。 “扑哧”一声,极速飞来的一物没入了慕容洁的腹部。 “慕容姑娘!”萧天河惊呼,立即扶住了她。仔细一看,原来飞来的是一根光洁的短矛。 慕容洁血流如注,瘫倒在萧天河怀里,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耳边响起了异族女子戏谑的声音:“刚才抽了我一顿,还想跑?没门!”她的身影在一座黑色突岩旁边慢慢显形,最后一道白光从残破的黑色软甲表面闪过。很显然,原来那黑色软甲还有隐藏身形的功效!想必她进入勾陈神宫之后就一直是以这种方法隐匿的。 萧天河怒极,他对慕容洁虽然没有爱恋之心,却有怜惜之意。他也不是没有打算该如何应对追来的异族人,只是异族女子暗中偷袭,突施冷箭,猝不及防。 异族女子狞笑着接近萧天河:“那女子钟情于你,你如何忍心让她一个人上路?我这就送你下去陪她!” 萧天河冷哼一声。就和后来的那五位异族人一样,七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萧天河身前,吓了异族女子一大跳。 孟章界的七位妖族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集体出战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天雷地火 妖族的修炼方式与人类不同,不修丹田,修的是妖丹,妖力增长在于积累。所以通常情况下,妖族修炼的速度比人类要慢很多,与萧天河这等天资卓越又风云际遇的人更是没法比。 在禹馀界时,萧天河的实力就已经追上了七位妖族中最强的石灏明。飞升上清微界之后,他的修炼速度也不比在下界时慢,后来更是得遇“天机”前辈那样的高手,为他提升了境界。如此,孟章界妖族的妖力也没有积累多长时间。按理来说,这时的孟章七妖比起萧天河要弱。 可是,对于孟章七妖,并不能用“通常情况”来判断:首先,孟章界是个亚世界,而且是个能够以孟章佩之主的意志而改变的亚世界。萧天河早在至境一品时就增强了孟章界中的威压,并且随着七位妖族实力的提升而增强威压。威压越强,对界中妖族的磨砻淬励就越佳,故而这些年以来,七位妖族无时无刻不在进行高强度的修炼,实力自然提升迅速,否则当初石灏明与敖睚眦又怎能以本体之态击伤雨田小寨的蝠妖?就连白樱雪所饲的那些毒虫都因此而变得更强了。其次,孟章七妖的修炼速度亦得益于四方璧。四方璧出自于陵光神匠之手,是专门为了增强四大天宝中的妖族实力而炼制的。与界中妖族的命格融合之后,妖力积累速度、效率提升也是实力增强的一个方面。最后,还有一部分功劳得归于后来被收进孟章界的黄大仙——黄婆婆。黄婆婆是清微界的老妖族了,实力自不必说。经过她的指点与磨练,七位妖族的实力突飞猛进。这正是黄婆婆对萧天河庇护她一族子孙的最好报答。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孟章七妖如今的实力已足够萧天河驱使。对于偷袭杀死了“社电母”慕容洁的异族女子,萧天河岂能放过?于是,他召出七位妖族一起出战。 关于异族人的事,萧天河早就告知了七人。石灏明和敖睚眦立马一柄枪、一杆刀杀了过去。异族女子被一下子冒出来的这些妖族吓了一跳,急忙调头想跑,汤元兴手持幻海钩如鬼魅一般闪现在她面前。转向侧方,一边是雷啸炎正提着霸王锤等着,另一边杨月玫竖起华岩盾把路给堵死了。四面包夹,逼得异族女子不得不应战。 异族女子本身实力并不算多强,强的是异族人那些神秘莫测的怪异武器和法宝。她故技重施,打算以白光大网罩住一、两个对手,伺机逃去与同伴会合。可不料大网刚一出袖口,就被早有提防的萧天河斜刺里一刀砍下。大网在这一瞬间还是没有张开的状态,竟然被干净利落地合股砍为两截,那白光也没来得及发出来。 细网绳给萧天河的感觉像是金属,硬度、韧度俱佳,难怪劳皇的紫电剑硬斩会崩口。不过,他手里黑漆漆的宝刀却是分毫未损。黑刀祖师传下的裂空刀就是厉害! 异族女子抬手对着萧天河就发出了一道“白光”。由于距离太近,萧天河只来得及翻转裂空刀面抵挡,“叮”的一声,一根银针被滴溜溜弹飞之半空,原来飞针就是“白光”的真面目!飞针力道之大,竟将裂空刀击得拍在萧天河胸口,推着他往后滑了好几丈远,最终还是没能止住退势仰天翻倒。 不过,裂空刀还是完好无损。异族女子被裂空刀之威所惊,眼中的瞳仁甚至缩成了一条竖线。黔驴技穷的她已经无可奈何了。围攻她的妖族也没再给她放暗器的机会,刀枪钩锤通通往她身上招呼。她那黑色软甲能弹开妖力波,能经得住雷符爆裂和鞭挞,却抵挡不了锐器的攻击,也接不下钝器的力道。最终,雷啸炎抓住机会,抡起一锤刮中她的肚皮,将她击退了两步,撞在了华岩盾上,然后被追击而至的星芒枪扎了个穿。 可恶的异族女子在喷涌出一股蓝色血液之后,终于死了。 另外四位电母正在往坡下奔来,见小师妹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身上还插着一根短矛,纷纷大声呼号着扑了上去,嚎啕不已。 孟章界的妖族截住了追来的四个异族人。黎翠嫣撒粉迷灵,白樱雪吹笛驱使毒虫,黑压压的一片“虫云”夹杂在一团白雾之中向着四名敌人罩去。这几个异族人的实力明显比他们的头领要弱很多,面对迷粉和毒虫尽显慌乱,对着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匕首和短矛。 这四名异族人之中,有一个本来是被解英宗截住厮杀。现在解英宗没出现,异族人统领也没有追来,看来他们是在山坡的另外一面对上了。此外,沙海流的四大长老、劳承舜以及曲朔衡还被白光大网缚在地上呢,得赶过去救援。四名敌人被困住之后,石灏明、雷啸炎、黎翠嫣还有杨月玫立即绕去山坡后支援。 汤元兴则猫着腰冲到了敌人身旁,盯着四人的腿脚,瞅准机会就勾倒一个拽出来。敌人还因为迷灵香粉而迷迷糊糊的,敖睚眦大刀就已经落下,异族人立即身首异处。如此,汤元兴连续勾倒四个,敖睚眦也劈死了四个。解决掉敌人之后,白樱雪吹笛驱使着毒虫和汤、敖二人亦赶去了山坡后面。 仅仅片刻,六名异族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头领。不过,这个头领也是最难对付的。 “我先把你们送出去。”萧天河对涕泪横流的四位“电母”说道。束雷派今日损失惨重,随着掌门和“社电母”逝去,雷符咒术的“三十六天雷”已然缺了十二之数。 “天电母”抹去了眼泪,放下怀中慕容洁的尸体:“不可!同伴们尚未脱险,我们怎能自己逃?” “有我那些朋友在,一定能救出他们的。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萧天河焦急地催促。 “可惜,你的朋友们来得稍微有些迟了,若是能早到片刻,师父和小师妹也许就……”“天电母”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她不知道刚才那几人是妖族,果真以为是萧天河刚才再次击穿界障引进勾陈神宫的呢。 萧天河对着空中那团白雾施放本气,打开了勾陈神宫的入口。四位电母离去之前纷纷向萧天河点头示谢。目睹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萧天河松了一口气,一边往战场狂奔,一边心想:“上次长生神宫,白水集得到天尊元神之后,积石山随即崩塌。想来樊桐山、玄圃山亦是如此。四方擎天柱倒下三根,不知对大赤、禹馀、清微三界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时,玄圃山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黑、白两色的突岩纷纷从山体中冒出,天上再度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阴阳四象,沉闷的雷声不断地在黑云深处响起,偶尔亮起的青白之光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雷暴即将到来! 踏着不稳的地面返回战场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巨大的兽影——曲朔衡化出了本体。他是如何从网下脱身的?萧天河向网缚处一看,那白光网已经失去了光芒,只剩下一堆烧得焦黑的断绳。而混沌身上并没有新伤。 再看其他被困之人,沙海流四大长老竟全被都切成了碎块,而劳承舜已经不见了踪影。太可惜了,此次闯勾陈神宫,沙海流的高手都死光了。“仙道四大宗派之一”的宝座从此怕是要拱手让与别宗了。 来了这伙“生力军”,解英宗暂时退了下来,吐了一口血水,说道:“那个家伙还真是厉害!” “他可是异族人的头领,当然厉害!” “我不是说他!”解英宗瞥了萧天河一眼,“我是说那个守山圣兽!” “混沌?”萧天河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庞大的身影。 混沌此时只剩一只右翼,飞不起来了。他前拱身躯,昂首望天,忽而爆发一声尖啸,四道光芒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穿过厚厚的云层,照在他的头顶。他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而且越来越红,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在干什么?向阴阳四象借力吗?”萧天河道。那四道光芒射来的位置,正好是阴阳四象的位置。 “是不是借力我不知道,但他刚才突然喷出一道火焰来,竟在一瞬之间把异族人的武器给熔了,要不是异族人躲得快,怕是现在已经变成一堆黑灰了。喏,地上那道深沟,就是那道火烧出来的!” “丹火混沌……原来如此。”萧天河喃喃自语。 此时,地面已经震荡得让人站立不稳了,萧天河和解英宗不得不倾身扶地稳住身形。正在鏖战的几人也受到了影响。异族头领干脆飞了起来,在空中和众妖族对战。 此番在极其阴暗的天色衬托之下,萧天河才终于看清,那异族头领脚下正散发着淡淡的青光。或许,那就是他能够飞行的奥秘。 “劳皇人呢?”萧天河问道。 “被那个异族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给弄不见了,我估计是传去勾陈神宫之外了吧?还记得吗,那个异族女子说过,要留下劳承舜和圣兽不杀来着!”雷动山惊,天上地上全都隆隆作响,解英宗几乎是大吼着说出这段话。 “是时候了!”蓄势许久的混沌怒而咆哮。 萧天河心念一动,将七位妖族以及解英宗全都收进了孟章界。 “咦?”异族头领看到对手竟全部都消失了,场中只剩下混沌与萧天河两人,十分惊异,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朝萧天河飞来。 混沌扬起前爪,重重地踏地,地面的裂缝立即扩大了数倍。萧天河趴在地上轻轻一翻,落入了裂缝之中。 “天雷地火!”丹火混沌终于施展出最后的一招,也是最强的一招。刹那,从天上的雷云中也不知落下多少道雷光,照得天上地下一片刺眼的光明。玄圃山所有突出地表的黑白两色岩石应雷而轰然炸裂,碎屑横飞。与此同时,混沌七窍喷火,火浪急速扩散,将全部石屑点燃,引发二次爆裂。这可真是天上雷霆万钧,地上火海一片,正应了绝招之名——天雷地火! 黑白岩石化为齑粉,山体崩裂坍塌,西方擎天神岳——玄圃山,在一片惊雷烈焰之中倒下了。守山圣兽丹火混沌的身影亦在雷火之中消失了,与神山共存亡。风依然在呼啸,雷依然在咆哮,就像是在为神山的崩塌而怒吼,为混沌的壮烈而恸哭。待得烟尘散尽,乌云退去,沙漠中曾经的神山矗立之处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 经过短暂的漆黑,眼前重现光明之时,萧天河第一个感觉就是——冷!他正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四周皆是茫茫雪海冰原,到处空荡荡的,连一棵树木都瞧不见。天上飘落着雪花,只在远处可见一点青绿之色。 萧天河将解英宗放出了孟章界。解英宗瞠目结舌:“这里是?” “我也不知道。混沌只说会到达一个新的地方。”萧天河抱紧了胳膊,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口气,抖擞精神,“去前面看看吧。”说完,他跃入了齐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行进。 解英宗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待萧天河走出去好远,他才快步追上。事情得一件一件慢慢捋。 他问道:“刚才那地方就是四大天宝之中的亚世界?” “是的。”解英宗并不是外人,萧天河早就预料到也许勾陈神宫之行最终得用到孟章佩,所以在临行之前就已经将四大天宝的秘密告诉了解英宗。 解英宗慨叹道:“那里面可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啊!威压还比外界要高很多,怪不得里面那几个妖族都那般强劲。白水集那家伙跟着你可是捡了大便宜了,以后你也让我进去修炼吧!” “你都这么厉害了还用得着去里面修炼吗?”萧天河啼笑皆非地瞅了他一眼,“再说我也没有把白水集收进去修炼啊!” “人还有嫌自己太厉害的吗?那些帝皇抢夺天尊元神难道只是为了清微界吗?我不相信。”解英宗撇了撇嘴,“里面肯定有部分私心!” “也许吧……不过就算你真要进天宝亚世界修炼,也不必找我,清雨姐不是有监兵佩么?” 解英宗恍然道:“对,对,我都给忘了!那监兵界里的情形和孟章界一样吗?” “除了景色、地形、布局不同,其它都差不多。” “哈哈!”解英宗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到底还是我的媳妇比白水集的媳妇厉害啊!” 萧天河苦笑着摇了摇头:“勾陈神宫之行的结局如此惨烈,你竟然还在想这些事?” “对其他人我只是有些同情和遗憾而已。我说过了,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好你,现在你好好地活着,我也没有死,对我来说就算是大功告成了!”解英宗的语气似是心有余悸,“说起来,异族人接二连三出现的时候,我真的慌神了。若是早知道孟章界中的七个妖族那么厉害,我应该会轻松不少。” “咱俩是没事。可是心怀正义的高手死了那么多,将来应对异族人时,我们的战力就少了不少。更严重的是,劳皇也被异族头领给抓走了。若是再制出像假房皇、假步皇那样的傀儡……唉!”萧天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要我说,制没制出劳皇傀儡与现在相比压根没什么区别。就算没有假劳皇,也会有第二个假房皇、假步皇。” 萧天河挠了挠头:“说的也是。” “再说最后那个异族人,也未必是异族的头领。”解英宗道。 “何以见得?” “你没注意到他们斗篷上别着的宝石徽章吗?”解英宗观察得十分仔细,“那个异族女子的徽章是一颗黄色的五边形宝石。后来那四名护卫则是蓝色的三角形宝石。而最后剩下的那个异族人,徽章是一颗红色的六边形。根据他们之间的关系来推断,很显然,异族人的地位等级跟宝石的边数有关。宝石的边数越多,地位就越高。” 这个观点倒是很新奇。萧天河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宝石徽章,可他只当那是别住斗篷的宝石扣,并未往其他方面细想。 解英宗继续道:“根据这个推测,六边形的确是我们现在所遇到的异族人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但其上也许还有七边形、八边形宝石呢?反正我觉得真正的异族头领不会这么亲自以身犯险。” 萧天河点点头。解英宗说的确实有道理。 “现在该告诉我了吧,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让我进入孟章界?”解英宗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 “之前你们在和异族人鏖斗的时候,我曾试图帮混沌解困。当他看到我手中的那把宝刀时,就传音给我,让我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什么计划?” “他把蓐收圣祖的天尊元神给了我,然后让我把其他人尽量送出勾陈神宫。失去了天尊元神的玄圃山会开裂,我听到他的暗号之后就得立即从裂缝进入山体内,他会把我送去一个地方。最后,他自己则要施展一个毁天灭地的大绝招与敌人玉石俱焚。” 原来如此。 第七百七十六章 阆苑神岳 “他就这么把金神蓐收的天尊元神交给你了?”听完萧天河所言,解英宗惊奇不已,“他这是图的什么啊?要是一开始就把天尊元神给你,何至于后来打得那么惨!” “守山圣兽的责任就是看守天尊元神,哪能轻易给人?我刚才说了,混沌是看到我手中的宝刀之后才定下的那个计划。”萧天河将裂空刀召了出来。 裂空刀从萧天河接手之后就一直是这副平淡无奇的朴素模样。解英宗接过刀后,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悻悻地还给了萧天河。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都瞧不见?”解英宗的注意力重回到这片冰天雪地。 萧天河举目远眺,遥望天边那一抹青绿色:“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点儿青色应该是一座山。” 可惜雪太大了,天色阴暗,那么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清楚。 “风大雪紧,是青树也早就被雪给盖住了。”解英宗将信将疑。 “你能飞吗?”萧天河忽而问道。 解英宗试了试,然后摇了摇头。 “那就不会错了。”萧天河十分肯定地说,“这里就是四极秘境的最后一个,北极秘境——紫微神宫!” 解英宗愣了片刻,似是难以置信:“难道玄圃山的裂缝连着紫微神宫?” “不,应该是山里有某种特殊的‘神气’,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萧天河道,“我记得‘天机’前辈曾经说过,紫微神宫暂时无法开启,也就是说,想以进入其他三个秘境的方法进入紫微神宫是不可能的。也许,这就是唯一可以进入紫微神宫的方法。” “那混沌把你送来紫微神宫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让你顺便也把水神共工的天尊元神也给收了?”解英宗兴奋不已,“若真是那样,你的两颗天尊元神能不能分给我一颗?白水集那厮得了火神祝融的天尊元神,实力应该超过我了,我不太甘心呐!” 萧天河笑了一声:“有何不可?你也不必等我拿到水之圣祖的天尊元神了,现在这颗就能给你。”他手掌一翻,一颗金灿灿的小球出现在掌心。 “这……合适吗?”解英宗嘴上如此说,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出奇,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直接一把将天尊元神抓了过来。 在解英宗攥住天尊元神的一刹那,金色小球光芒大盛,表面裂开许多细纹,夺目金光从缝隙中射出。半空的金芒之中,显现出一头异兽的虚影。 那异兽遍体金毛,根根如钢针一般,头宽体壮,一根长尾末端分为三叉。目若铜铃,血盆大口,四肢似虎,四爪似龙,威风凛凛,霸气非常。 解英宗惊而伏拜:“蓐收圣祖!” 处于震惊之中的萧天河也稀里糊涂地跟着跪拜在地,虔诚叩首。拜了许久,萧天河才哭笑不得地起身:“这不过是蓐收圣祖的一个虚影而已,我们拜它做什么?” 解英宗毕恭毕敬地说:“之前未见其形,自然不必多礼。如今见着蓐收圣祖的本体,哪怕只是个虚影,也得三拜九扣,以谢当初大恩。” “蓐收圣祖于你有何恩情?”萧天河诧异道。 “不杀之恩。”解英宗站起身来,“当初我自命不凡,专门找当世高手挑战。最终被共工圣祖制服。本来命不久矣,幸而蓐收圣祖为我求情,最终才惩罚我于山中思过。” “怎么和白水集一个德性……”萧天河摇头感叹。 “不,我们不一样。”解英宗转过头来认真地说,“白水集是误伤了祝融圣祖的妻子才被求困思过的;而我……当年我灵智初开,太过蛮横,以虐杀高手为乐,尤其对人类看不顺眼。不少人族高手都惨死在我手中,现在想来可谓是满手血债。挑战时也丝毫不讲道义,只为获胜,不择手段。共工圣祖就是因为被我偷袭而雷霆震怒,若不是蓐收圣祖,我岂能活到今日?”往昔不堪回首,解英宗连连嗟叹。 原来解英宗还有这样一段残忍豪横的过去。萧天河还记得,当他刚从山中解困,遇到白水集时,白水集的眼睛还未复明,他就放弃了和白水集决斗的念头。萧天河后来以为那是因为他心中对白水集惺惺相惜,现在才知道不全是如此。 “你思过了几百年,好战的秉性还是没有变呐,如今不也照样满世界寻找高手挑战?”萧天河道。 “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不带杀心又有何不可?”解英宗以无比期冀的目光凝视着蓐收圣祖的虚像,“等我炼化了这颗天尊元神,恐怕就是满世界的高手找我来挑战了!” “只怕不是满世界的高手来挑战,而是敌人满世界地找你索命。有多大的本事,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你和白水集分别炼化了一颗天尊元神,都将成为我们清微界强大的战力,消灭敌人的重担就落在你们二人的肩上了。”萧天河提醒解英宗。其实这也是他慷慨地将天尊元神相赠的原因。白水集和解英宗本领高强,正适合炼化天尊元神。妖族圣祖留下的天尊元神似乎也比较契合妖族,刚才被萧天河拿在手里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解英宗刚接过去就显出了圣祖本体虚影。要说唯一可惜之处就是这两颗天尊元神属性一火、一金,与白水集和解英宗的妖力属性并不相符。可转念一想,他们俩的功力属性都不在五行之内,无论是哪一颗天尊元神,属性都不相符。 “放心。我也是清微界的一份子,此界兴亡自然与我有关。”解英宗竟抬手将天尊元神往口中送去。 “等一下!”萧天河及时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打算如何炼化?” “不是吞丹吗?”解英宗挠了挠脑袋,“天尊元神是圣祖的妖灵宝珠,除了吞丹还能如何炼化?” “可白水集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他说当时好像是……是自发炼化的,保险起见,你还是等问清楚之后再炼化吧。”天尊元神毕竟是升华过的圣祖妖灵宝珠,萧天河担心万一不是以吞丹的方式炼化,那可就暴殄天物了。 解英宗却满不在乎:“无妨。我先吞丹试一试,不能炼化大不了我再吐出来。”不料,他刚张开嘴,那天尊元神却似有了生命一般,从他手中“溜”走了。两人尚未回过神来,天尊元神就化为一道金光,“咻”的一下极速飞往前方,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啊?”解英宗半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快追啊!”萧天河拍了他一下,两人踏雪疾奔。 随着距离的接近,天边那一抹青绿越来越清晰。说来也怪,外界的山都是“青山白首”,而这阆苑神山确正好相反,“白山青首”。之前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二人发现,青色山顶正源源不断地升腾着白雾。想必那就是雪融化后的水雾,这应该是山顶不积雪的原因。 “在那儿!”解英宗眼尖,一眼瞅见白雾之中若隐若现的蓐收虚影。两人皆持武器在手,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阆苑山坡。 禹馀界的四大凶妖,也就是四方擎天神岳的守山圣兽,活下来的两位萧天河都已经遇到了,因此他估计,这阆苑神山上应该是没有守山圣兽的。 似乎是估计对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越接近山顶,积雪就越薄。当最终到达山顶时,两人不禁对眼前的情景大为惊叹:山顶凹陷,青林之中竟然藏着一个湖泊!那缭绕的雾气,正是从湖面升腾而起的。隔着树林,依稀可见湖中似有不少五彩斑斓的身影在晃动。 “瑶池湖!”萧天河脱口而出。瑶池,乃是传说中天境的仙湖,此秘境神山之湖以仙湖为名,再贴切不过。 心怀忐忑与激动,两人穿过树林,来到湖边。湖边山岩仍然高出水面数尺。湖中亦有诸多岩石,仿佛座座小岛,岛上栖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珍禽异兽,之前在林外见到的斑斓之影正是那些珍禽异兽华丽的皮毛和长羽。 光看它们悠闲自如的神态,便可知并未受到雪寒之苦。解英宗趴在岩边,伸手下探,虽未触及湖水,但已然能感觉到股股温热上涌。那些珍禽异兽见人却不惊,或梳理羽毛,或闭目长憩,或水中嬉游,好一派雪山热湖的和谐异景!有诗为证: 寒风吹雪霜野倦, 阆苑独青伫冰原。 高峰白首不拢气, 瑶池湖中度悠闲。 再往空中看去,蓐收圣祖的天尊元神正在湖心上空闪耀,在无法飞行的情况下,根本够不着。 正当两人思索该如何取回天尊元神时,蓐收圣祖的虚影消失了。天尊元神重新变回了小球的模样,骤然下落,擦着湖面飞旋了一圈,然后“扑通”一声钻进了水中。金光在水下闪耀了两下,消失了。 “糟糕!沉到湖底怕是不好捞了!”解英宗这就要下水,却被萧天河一把拉住。 萧天河眉头紧蹙,盯着湖心:“水下有东西!” “什么东西?”解英宗定睛细瞧,果然,湖心出现了一道阴影,并且越来越明显。湖面动荡起来,形成了不少旋涡,最终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庞然大物出水了! 那是一头巨兽,额冒钻天角,身覆金光鳞,躯体壮硕如牛,两耳招风若象,颈生一圈骨盾,尾似九节钢鞭。双目如炬,鼻梁鼓凸,大口吞云,利齿交错。见其头顶祥云瑞气,脚踏神湖净水,颇有一股仙山圣兽之威。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那黄鳞巨兽口吐人言。 萧天河认得这个声音,不会错的,正是虎纹饕餮——狄成言,于是问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凡体已殁,神魂未灭。多亏大帝大人心怀仁慈,替我护住了元神,又耗费功力以这阆苑仙山死去的珍兽之躯替我重塑本体。” “妖灵大帝……你是说众位太公?他们现在在何处?”萧天河急切地问道。 “随我来吧。”饕餮恢复了人形,召出本命武器——巨爵,往湖面轻轻一砸,湖水竟左右分开,露出一条连向湖底的通路来。 两人跟随狄成言沿着湖道往深处走去,一路惊奇地左右环顾。 “曲朔衡把你们传到紫微神宫来,想必是玄圃山已经崩塌了吧?”狄成言忽而问道。 萧天河一声叹息:“是的。曲朔衡施展了一招‘天雷地火’,与闯入勾陈神宫的异族高手同归于尽了。” “唉……四方擎天神岳已塌其三,如今就只剩下这座阆苑山了。我们四兄弟也只剩下我一个了。”狄成言眼涌泪花,似乎很不好意思,连忙抬手拭去。 “那青华神宫的樊桐山……” “姬兄得神人恩赐,元神与樊桐仙木融合,得以借木还生,镇守樊桐神岳。神岳崩塌,说明樊桐仙木已死,姬兄肯定也走了。”狄成言的语气尽显忧伤。 解英宗安慰道:“拼死守卫神岳,必定万古流芳。那位姬兄没有辜负神人的恩赐。” 狄成言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们兄弟四人当初做了那么多的孽,能回归秘境继续守山,皆是受到了莫大的恩赐。为神山而亡也算是死得其所。我只是感慨,今生今世已无缘再与三位兄弟相见了……” 两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四位守山圣兽情深意切,义也,值得钦佩。 “好了,我们到了。”狄成言将两人带到了瑶池湖心,湖底有一个洞口,“下面就是冬神殿,有人在等着你们呢。” 就要见到众位太公了,萧天河的神情十分激动。以太公的本事,相信在清微界也是顶尖的。若能请得十位太公出界,异族人又有何惧哉! 解英宗小声问道:“方才听你所言,‘妖灵大帝’有好几个?他们厉害吗?与五位圣祖相比如何?” “一共是十位太公。他们相当厉害,虽然不及五行圣祖,但我估计比八大帝皇要强。” 解英宗最敬佩的就是强者,他连忙正了正残破的衣襟:“若是能被他们指点一二就好了……” 萧天河真是啼笑皆非,这个家伙竟然想跟众位太公也过过招。 两人进入地洞之后,洞口就消失不见了。狄成言并未跟进去,而是化回了饕餮本体,游进了重新合拢的湖水之中。 地洞通道直通阆苑山心。通道顶壁垂灯,侧壁挖盏,灯火通明。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两人来到门前,石门自动移开了。 门后豁然开朗,别有洞天。远处矗立着一座雄伟的石殿,殿后还有诸多楼台。很明显,这里的空间并不是从外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否则区区一座阆苑山,如何能纳得下这般巍峨大殿? 石殿侧面的空地上,有两人正在练武。萧天河眺望后大喜,呼喊一声:“遥弟!费兄弟!”然后飞奔过去。 那两人正是何天遥与费徒空。费徒空不是返回丹幽洲羡水城去了吗?萧天河还一直为天遥被异族人抓走而忧心,为何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疑问满腹,但见到故友还是心悦,更何况何天遥安然无恙。 “遥弟,是太公把你救到这里来的?”萧天河做出了一个推测。他以为是异族人逼迫天遥击破紫微神宫的界障,进来之后却被众位太公所救。 “是的!”当初在黄泉深渊,将何天遥从“天机”手里救出来的正是蒋太公,他如此回答也没错。不过两人却是互相会错了意。 “那费兄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我在回羡水城的半路上正巧遇上了师父,原来是有人邀请他铸宝,我就跟随师父一起来了,不想却见到了天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费徒空回答道。 何天遥一把拽住萧天河的手腕,拉着他往石殿后而去:“天逍哥,我带你去见个人。” “是哪位太公?” “不是,众位太公根本不在这里。” “不在?”萧天河纳闷了,“不是太公救了你么?” “是啊,蒋太公救了我之后,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结果意外地遇见了一位朋友。”何天遥指着远处,“瞧,正说着她就来了!” 远处的小路上拐过来一位女子。 “楚姑娘!”萧天河万万没有想到是她。 “萧公子!”楚璇玑小跑着迎上前来。 “天逍哥,你可知楚姑娘的母亲是谁?”何天遥兴奋地说,“她正是这座海底石宫之主!” “海底?”萧天河又是一惊,“这里不是阆苑山之中吗?怎么说是‘海底’?” 这下轮到何天遥莫名其妙了:“什么阆苑山?” “北极秘境,紫微神宫,那座擎天神岳——阆苑山啊!”萧天河连说带比划。 “我知道阆苑山是北方擎天柱,可是此事从何说起啊?这里是北海深处的‘地祇宫’,是蒋太公带我潜海至此的,我亲眼所见。” “这……我和解兄可是从阆苑山的瑶池湖底通道来到这里的,刚才那座石门……”萧天河回头正欲将石门指给何天遥看,却愣住了,那座石门竟然消失不见了! 解英宗和费徒空走了过来,萧天河连忙问道:“解兄,我们刚才进入这里的石门呢?” 解英宗回首一看,疑惑地挠了挠头。 何天遥说:“我只知道这座‘地祇宫’的入口十分隐蔽,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今日宫主说是有两位朋友要来,结果来者竟然是你,你见面第一句话又是问太公救我之事,所以我还以为是太公把你们送进来的呢!” 第七百七十七章 利微剑籍 萧天河摇了摇头:“是虎纹饕餮——狄成言把我们带过来的。他是阆苑山的守山圣兽。” “果然,狄成言也复活了。”何天遥道,“真没想到,你们已经去过紫微神宫了,不知共工圣祖的天尊元神被何人所得?” “天尊元神还在阆苑山。”萧天河眉头紧锁,何天遥的话表明他压根没去过紫微神宫,也就是说,太公并不是从紫微神宫将他救到这里来的,于是他问道:“你是在何处被太公所救?” “在黄泉深渊。” “黄泉深渊……莫非你从青华神宫出来之后很快就遇上了蒋太公?”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传讯给我?”萧天河不解。当初正是因为接到了何天遥的传讯,萧天河才知道他在青华神宫中遭遇了凶险;也正是因为后来何天遥没再传讯,萧天河才误以为他已经被异族人掳走了。 “因为我的功力被封了!直到现在还未完全解开呢!”接着,何天遥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自青华神宫中出去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当然,他并不知道袭击他的那个相貌年轻、声音沙哑的人就是“天机”前辈。 不过,萧天河还是从这些话中发现一些了端倪,毕竟当他赶到黄泉深渊时,唯一遇到的人就是“天机”前辈。萧天河盯着何天遥的双眼:“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地对一对各自所知的信息。也许有恶人正在从中作梗。” “我也正有此意。”何天遥道。那个袭击他的年轻人亲口说过:“击穿界障不一定非要天地始气,天地本气也可以。”因此他十分担心,那个实力高强的年轻人会对萧天河不利。刚才听萧天河说他们是从紫微神宫来到此处的,何天遥想当然地以为萧天河受到逼迫,击穿了紫微神宫的界障。 “萧公子,何公子,请来大殿相见。”头顶突然响起一个柔润的女声,在整座海底石宫中回荡。 “走吧,先去见一见宫主。”何天遥道。 萧天河点了点头。 何天遥又看了看楚璇玑:“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 楚璇玑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宫主只召你们相见,我就不去了。我在房中等你们。” “那好吧。”何天遥似有深意地凝望着楚璇玑离去的背影。 费徒空道:“我与解兄去喝两杯。”他拉着解英宗也离开了。 只剩下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 “为何楚姑娘不太想见宫主?你不是说宫主是她的母亲吗?还有,楚姑娘不是家人遭害,一直在寻找失散的弟弟么?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母亲?这位宫主又是何方神圣?”萧天河满肚子都是疑问。 “我们边走边说吧,宫主之命怠慢不得。”何天遥苦笑一声,“楚姑娘暂时不太想认她这个母亲……” 由于大殿就在不远处,所以尽管两人走得很慢,还是没能说很多。萧天河只知道原来这位宫主才是楚璇玑的真正生母,而她那个以前死去的娘亲,则是她的养母。 进入石殿,可见一位雍容的女子正斜坐在主椅上。那女子风鬟雾鬓、青丝垂腰,额发用一根簪子卷定于头顶。眉黛青颦,目含秋水,唇若点樱。外眦两撇红影,凸显一番柔媚;额中一枚赤印,别具一格端庄。宽领斜襟,蝤蛴玉颈之下是那凝脂冰肌。金纹朱衫裹着曼妙身姿,雪白鸾带束着杨柳细腰。她单肘撑身,拱膝架臂,扬眉挑目,下颌微昂,虽不投以正脸,却好像已然将两人看得通通透透。好一位风姿绰约、飞燕游龙的女子! “二位公子,请坐。”宫主放下腿来正坐,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竟是楚璇玑的母亲。她的妆容风情万种,似乎挑逗躁意;她的姿势婀娜娉婷,仿佛撩拨凡心。可是,其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一种高贵凌人的气场,让人压根不敢对她生出丝毫亵渎之念。仅仅一面,萧天河就十分确定,这位地祇宫主绝对是个高手。 也许是同是一宫之主,也许是同样集妩媚和高雅两种不同的气质于一身,萧天河不禁想起了禹馀界的那位太安宫主,也是虫部妖王——金婵玉。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竟然都没有逃过面前这位宫主的眼睛。 “萧公子可是忆起了故人?”一声笑问,将萧天河从思绪中拉回。 “的确,宫主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萧天河拱手道。 “禹馀界有像我这样的女子,想必她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地祇宫主此言虽有自夸之意,但丝毫不让人感觉自大。 看来宫主知道萧天河是个飞升者,也不知她是原本就知道还是见面之后觉察到的。不过萧天河更倾向于后者,在他心中,这位宫主有着和“天机”前辈同等强大的预知能力,似乎能洞悉一切,否则她如何知道,萧天河今日会来到此地呢? 地祇宫主再次开口:“言归正传。萧公子,这次我向你讨了那枚蓐收的天尊元神,还请莫要见怪。” “当然不会。像宫主这等高手得到天尊元神也是件好事。”萧天河这话可不是在阿谀奉承,他真是这么想的。 宫主“咯咯”地笑了一声:“萧公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既然如此,祝融的那枚天尊元神也让给我吧。” 何天遥有些诧异。宫主还真是得寸进尺,竟随随便便地开口讨要两颗天尊元神。 “并非在下不肯,只是……祝融的天尊元神并非为我所得,而且已被炼化,在下爱莫能助。”萧天河如实道。 宫主又笑,笑声爽朗清脆:“为你所得和为白泽所得,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白泽也不能炼化祝融的天尊元神,留在他那儿也是浪费。白泽无法化祝融的天尊元神,獬豸也同样无法炼化蓐收的天尊元神。若是之前獬豸强吞了天尊元神,此时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这正是我及时将蓐收的天尊元神收来的原因。”她连白水集的事都知道。 “可是,白水集,哦,就是宫主所说的‘白泽’,他已经彻底炼化了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啊,还施展出了‘万灵噬天’的绝招呢!”萧天河道。 “‘万灵噬天’?呵,有意思。”宫主道,“那不过是借了祝融的元神之力施展绝招而已,并非完全炼化。妖族炼化妖灵宝珠只有‘吞丹’这唯一的途径。如若不信,你大可问问白泽,他‘炼化’祝融的天尊元神肯定不是以‘吞丹’的方式。” 萧天河对宫主深感佩服:“不必问了,正如宫主所言,当时天尊元神显出祝融圣祖的虚影,然后自发地融入了白泽之躯。” “嗯。白泽和獬豸的妖力属性一阳一阴,五行属性的天尊元神并不适合他们。”地祇宫主又对何天遥说,“何公子,你那颗句芒的天尊元神也一并给我吧。” 萧天河转过头,愕然地问何天遥:“句芒圣祖的天尊元神被你得到了?” 就连何天遥自己都是一脸茫然:“那颗天尊元神不是随着樊桐神岳的崩塌而毁了吗?” “五行之祖元神不灭,更何况句芒已经羽化天尊,天尊元神又怎么会损毁呢?”宫主笑道。 “那就是深埋在塌山之中了。”何天遥记得,满天秋说过要毁了樊桐神木进入一个叫做“春神殿”的地方,那里想必就是存放句芒圣祖天尊元神之处。 “不可能的。”宫主摇头道,“我了解梼杌,那是个相当睿智的家伙。他既然在自毁樊桐神木之前将你送出了青华神宫,还通知蒋泰素去救你,就一定不会把天尊元神留在神宫之内。你好好想一想,梼杌在送你出青华神宫之前,可曾交与你什么东西?” 何天遥和萧天河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知道,原来蒋太公真名叫蒋泰素。 “他没交给我什么,不过,我的确在青华神宫内得了一件东西,是嵌在樊桐神树上的一截断剑。”何天遥道。 “断剑?”地祇宫主似乎有些惊讶,“那截断剑和天绝塔中的剑柄可是同一把剑?” “正是。” “呵,想不到梼杌竟然一直瞒着我这件事。”地祇宫主苦笑一声,“那不会错了,你检视一下断剑内部,句芒的天尊元神肯定就在其中。”她的语气十分肯定,接着又带着遗憾叹道:“那柄宝剑断成三截,其中两截已被你所得。可惜了,若是找到了最后一截,正好可以拜托申屠井重铸。” 何天遥挠了挠头:“实不相瞒,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自忖没资格要求申屠神匠。我本来打算通过费徒空向申屠神匠求助,既然宫主这么说了,还望替我请求申屠神匠重铸斩虚剑。” 地祇宫主眨了几下眼睛,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你已经找到剩下的那一截宝剑了?” “其实樊桐神树上的那截剑锋,才是我找到的最后一截宝剑。”说完,何天遥将已经重接在一起、看似完好的斩虚剑召了出来。 地祇宫主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冲到何天遥身旁,拿过斩虚剑仔细地查看着:“没错,没错!就是它!斩虚圣剑!万万没想到,失踪已久的两截断剑,不,是全部三截断剑竟然全都被你给找齐了!正好申屠井也在这地祇宫!真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最后这句话听着很熟悉,“天机”也说过好几次。 “等斩虚圣剑重铸完毕,一些传世的秘密就能公明于天下了!”地祇宫主将宝剑递还给何天遥,“事不宜迟,你先拿出句芒的天尊元神,我这就去找申屠井!”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奔出了石殿,甚至何天遥在身后叫她都没有听见。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真不知宫主为何这般激动。”何天遥道。 萧天河没有接话,眉头紧锁,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何天遥知道,萧天河比他考虑事情更周全,于是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检视斩虚剑内到底有没有句芒圣祖的天尊元神。 许久,萧天河终于开口问道:“遥弟,地祇宫主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若说她是隐世高手,为何会知晓这么多秘密?还有许多是和我们、和四极秘境密切相关之事。但若说她不是隐世之人,为何在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再者,这石宫藏在海底,实在不像是一个闯荡江湖的高手会选择的住处。”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她肯定是个好人,毕竟是蒋太公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她会骗取天尊元神去作恶。” “嗯,这点我丝毫不怀疑,地祇宫可是连着阆苑神山呢,守山的狄成言又怎会引我们来见恶人?对了,也许共工圣祖的那颗天尊元神就在她手里。等从白水集那儿拿来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你再把句芒圣祖的天尊元神给她,那她就得到全部四颗天尊元神了!哎,你检查过斩虚剑没有,天尊元神到底在不在里面?” 何天遥面露为难之色:“天逍哥,你有所不知,斩虚剑里面有一个‘剑灵’,就是在天绝塔顶层和我说话的那个神秘人!原来他是附魂在剑柄之上的。为了让我有能力破开青华神宫的界障,他不仅替我重塑了丹田并把我的功力属性转为阳属性,还将我的境界提升了到了太境七品,导致元气大伤,此时正在深眠。我若是检视剑内,恐怕会打扰到他……” “竟有这种事?”萧天河又惊又喜。惊的是“剑灵”一说闻所未闻,喜的是何天遥的实力大增。仔细想来,也许“太境七品”就是击穿神宫界障而不自伤的前提条件,因为为了顺利开启勾陈神宫,“天机”前辈同样也是将萧天河的实力提升到太境七品。“即便你现在不检视,等到申屠前辈要重铸斩虚剑时,你还是不得不告知剑灵一声。此外,若是天尊元神留在剑内,或许会对重铸过程产生什么影响……” “他说得没错!”“剑灵”竟突然出现在何天遥面前,吓了他一跳。他连忙拱手行礼:“‘剑灵’前辈!” 萧天河回头看了看,石殿中分明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剑灵’在哪儿呢?” “‘剑灵’前辈就在你左边,你看不见?”何天遥惊奇道。 萧天河对着左侧的空气瞪了半天。 “他看不见我。”“剑灵”替萧天河回答了,然后他抬起手来,掌心托着一枚绿莹莹的“小球”,“这枚元神宝珠已经藏在我的剑里好多年了,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刻。”天尊元神从他的掌心升起,飘悠悠飞向了何天遥。 何天遥接住天尊元神之后,“剑灵”又道:“还有另外一样东西。”他拿出一块扇形的石板来,也交给了何天遥。何天遥好奇地看了看,石板从内弧到外弧一共有四圈,被分成二、三、四、五总共十四个格子,其中内弧第一圈第一格和外弧第二圈的第三格正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刚才的一切,在萧天河眼中却是句芒圣祖的天尊元神和扇形石板凭空出现,然后“飞”到了何天遥手里。那块扇形石板萧天河很熟悉,于是他也拿出了两块形状一模一样、但发光格子不同的扇形石板。其中一块是白水集在长生神宫积石山的春神殿中意外捡到的,另一块则是在勾陈神宫玄圃山上,曲朔衡将其和蓐收圣祖的天尊元神一起悄悄交给他的。 “哦?这小子竟然得到了两块!”“剑灵”惊异道。 “前辈,这石板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何天遥问。 “此乃‘太极天盘’。当初此物裂为五块,分别被存放在五根擎天柱上。如今擎天柱陆续崩塌,‘太极天盘’随之一一现世,看来所有的宫位都已定好了命格。”说到这里,“剑灵”仔细看了看萧天河手中的两块天盘,继续说,“不过现在距离太极天盘聚合还早,等到天盘所有的宫位都被填满,天盘自然会聚合。到时你就知道此物有何用了。” 一段话中出现了好几个新名,何天遥听得云里雾里的。“天盘”且不说,“宫位”、“聚合”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命格”,这个词虽然不陌生,但也不常见。只有四大天宝才有“命格”一说。 “好了,斩虚剑即将重铸,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剑灵”的语气有些落寞。 何天遥不解:“由当世第一神匠——‘千臂金刚’重铸斩虚剑,必然会成功。前辈何出此言?” “残剑重铸之后,即要完全为新主所继承。我这旧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何天遥眨了眨眼,想明白了“剑灵”这句话的意思,遂大惊道:“那我马上解除认主,如此重铸之后,前辈就能一直活下去了!” “愚蠢!”“剑灵”敲了一下何天遥的额头,“躯体消亡,只存一点儿残魂附在剑上,你觉得这能叫‘活’吗?再说,斩虚剑若是一直无人继承,我也只能在剑中无尽地长眠,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还埋没了斩虚剑!” “可是……”何天遥为难至极。“剑灵”之言有理,但“剑灵”对他有大恩,他当然万分不舍。 “剑灵”继续斥道:“要成大事之人,切不可优柔寡断!你是斩虚剑命中注定的继承者,也是上天安排来给我一个解脱的人。斩虚剑重铸之后,将是天下第一神兵。如此神兵利刃,不搭配至强剑籍怎么行?借天尊元神的光,这些时日我的灵魂之力恢复了不少,刚好够传你剑籍。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我这就传你《利微剑籍》!”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先决条件 “剑灵”前辈训斥了何天遥,又要传他《利微剑籍》,何天遥怎能不从?眼前,“剑灵”前辈的虚影已经消失了。他立即紧闭双目,盘膝而坐,肃清灵台,迅速进入忘我之境。随即,连绵不断的意识涌进他的脑海,深深地烙印在记忆之中。 一旁的萧天河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何天遥已经入定,自然不敢打扰,同样盘膝对坐,为其护法。 过了片刻,“剑灵”的声音也再次于何天遥耳中响起:“四方擎天柱接连崩塌,太极天盘再次现世,预示着清微界将遭遇一场危机,也许这次危机将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不过危机也是契机,希望你努力修炼,化解这次危机,把我修仙一道带至巅峰!” “是。晚辈一定不负前辈所望!”何天遥小声道。 “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你替我……”“剑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何天遥的眼睛越睁越大,还看了萧天河一眼。 “剑灵”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说道:“我的灵魂之力已经耗尽,切记我说过的话。我去了……” 这时,石殿外传来了地祇宫主和申屠井的交谈声。殿门被推开,两人走了进来。 看到萧天河与何天遥,申屠井略微怔了怔神,随即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 看来,何天遥自来到地祇宫之后,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申屠井。 “听宫主说,你有一把破损的极品剑器需要我重铸?”申屠井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事先声明,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最多只能匀出三天的时间给你。先拿出来看一看吧,若是品质一般,就让我徒儿帮你们重铸吧,你们不是朋友吗?”申屠井身为神匠,什么样的极品武器没有见过?在他想来,何天遥这等还需要借助天绝塔修炼的霏晴派弟子又能有多少见识?所谓的“极品剑器”,恐怕也就是稍微上等一些的武器而已。 何天遥召出斩虚剑:“就是这一柄。” 申屠井的视线落在斩虚剑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从何天遥的手里“抢”过斩虚剑,先是从上到下、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番,然后又一寸一寸地轻抚剑身,最后甚至还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看得出来,他完全被斩虚剑给吸引住了。 “这柄宝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申屠井急切地问道。 何天遥如实回答:“宝剑原本断为三截,我有幸将其找全。其中一截正是在天绝塔中所得。”事到如今,天绝塔的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申屠井感慨:“有幸?呵,你这运气岂是‘有幸’二字可以形容的?这等稀世珍品,不仅材质特殊,铸技也堪称天下至绝。想来也可悲,我穷尽一生所能达到的水平,与铸出此剑之人相比,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他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神匠’!” 申屠井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对斩虚剑一通猛夸。地祇宫主听后略显担忧,问他:“那重铸之事?” “此剑似有灵智,你们看,即便原先断为三截,三截重聚之后,亦能自发接上断口,相当于修铸工作已经做完了一半。不过,自发的连接毕竟不牢,因此重铸还是必要的。以我的能力嘛,勉强能为。这也是沾了宝剑自发重接的光。” 一听能重铸,地祇宫主面露喜色:“那就有劳了。” “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申屠井伸出两根手指,“重铸此剑有两个先决条件,缺一不可:第一,材料。制造此剑的材料绝非凡物,如今在这清微界恐怕是弄不到了。可即便退而求次,材料也马虎不得。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我坚决不铸。” “没问题。北极擎天柱——阆苑山底下的万年寒铁,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地祇宫主道。萧天河与何天遥听了这话不禁一齐瞥了她一眼,紫微神宫地下还有矿藏?再说四极秘境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地盘,这地祇宫主凭什么就对秘境中的寒铁做主了? 一听有万年寒铁,还是北极擎天柱山下的万年寒铁,申屠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条件。越是优秀的材质,熔炼所需的热度就越高。想要熔炼万年寒铁已是相当不易,更何况是北极秘境的万年寒铁。恐怕我是力不从心,更何况我还得为之后的重铸保留功力。因此,这事还望宫主鼎力相助。” 萧天河兄弟二人愕然。“千臂金刚”申屠井是什么实力?他可是《清微榜》上排名高居第十三位的高手,如今“聚灵郎中”欧阳颇和“鬼皮人”车宏伯都已死去,也就是说,除了八大帝皇和秋老、夏侯晴之外,就数他最厉害了。但是听他刚才所言之意,似乎地祇宫主比他还要厉害。 “这……”地祇宫主稍显踌躇。她卷弄着发梢,在殿里踱了几圈。 申屠井问:“不知宫主有何顾虑?” “眼下情势紧迫,四极秘境只剩下紫微神宫。若是我为了铸剑而耗尽功力,当恶人闯进神宫时,该如何是好?” 申屠井笑了笑:“紫微神宫被宫主藏起,恶人未必能找得着,找得到也不一定能进得去。就算能闯进去,阆苑山还有守山圣兽坐镇,宫主还有十位本领高强的护卫可以调遣,怎会抵挡不住?” 地祇宫主却摇了摇头:“我将紫微神宫藏起仅是为了防止那些异界之人强破界障,可是如今异界之人已和大恶人联手,找到紫微神宫并破障而入是早晚之事。饕餮虽然厉害,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守护另外三座擎天柱的圣兽的结局你也知道。至于那十名护卫,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调遣不得。” “那宫主的意思是,若是恶人和异界之人闯进了紫微神宫,你打算亲自出马?” “没错!紫微神宫是玉皇神宫前的最后一道关卡,决不能轻易让敌人攻破!” “那这柄宝剑的重铸之事只好暂且放下了……”申屠井语气惆怅,看得出来,他非常想重铸斩虚剑,毕竟是一位铸匠,能重铸一柄神兵利器,算是一个难得的机缘。 地祇宫主叹息道:“这正是两难之处。要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还缺不得这柄神兵。” 萧天河与何天遥听得简直是一头雾水。 玉皇神宫就是最后一根擎天柱,也是主擎天柱——玉龠神岳所在的中极秘境,虽然不知此秘境在何处,究竟该如何进入,可是,地祇宫主说“紫微神宫是玉皇神宫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此言之意有二:第一,似是只有闯过四极秘境之后,才能进入最后的玉皇神宫。至于如何算“闯过”,想想长生、青华、勾陈三座神宫的结局就知道了,须得擎天神岳崩塌。第二,玉皇神宫的重要性远超另外四极秘境,毕竟其中的玉龠山可是三界的主擎天柱。 总而言之,必须要守住玉皇神宫。要守住玉皇神宫,就先得守住紫微神宫。 可奇怪的是,地祇宫主之后又说需要重铸斩虚剑,以便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一旦破开界障,岂不是帮恶人和异界之人打开了秘境大门么? 地祇宫主还在踱步。申屠井道:“既然宫主尚未决定,那我还是先去铸那套法宝了。” 地祇宫主仿佛没听见似的,不置可否。申屠井欠了欠身,往殿外走去。 “且慢!”萧天河与地祇宫主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地祇宫主点头示意让萧天河先说。 “听下来,似乎熔炼万年寒铁是重铸斩虚剑的唯一障碍。我倒有个合适的助力人选。”萧天河道。 申屠井还是想当然地看低了萧天河:“哦?既然是你是从紫微神宫到这里来的,应该知道秘境中的一切都与清微界有所不同,那是一个超脱于三界的奇妙之地。境内擎天山下的万年寒铁可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够熔炼的,连我恐怕都有些勉强。这么说吧,你要推荐的人如果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我低,就不必说了。” “这……此人压根就没在《清微榜》上。”萧天河挠了挠头,“其实就是与我同行的那位解兄,他炼化了太阳之源,能发出炽热无比的太阳炎气,我想应该可以熔炼万年寒铁吧?虽然我不敢保证,但既然他目前就在地祇宫,为何不试一试呢?” “太阳之源?”申屠井摸着下巴,“我以前只听说过‘太阴之源’,太阴冻气的寒度在天下寒物之中的确是首屈一指……” 地祇宫主笑而插言道:“阴阳相克、相生,有太阴,就一定有太阳。我觉得萧公子的建议可行。” 提到“太阴”,萧天河立即想到了白水集,于是说:“申屠前辈认识白水集,而解英宗和白水集一样,都是古时强劲的妖族,同样被五行圣祖罚困于洞中思过,后来两人分别炼化了太阴之源和太阳之源,所以申屠前辈不必顾虑他的实力。” “果真是和神兽白泽同等实力的妖族?”申屠井下意识地看了地祇宫主一眼,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那就没问题了!宫主,还请尽快备齐材料,不,干脆直接带我去阆苑山,我要亲自挑选寒铁!” “好!”地祇宫主立即引着申屠井走出了石殿。 殿中再次只剩下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 萧天河长吐了一口气,看向许久没有说话的何天遥:“遥弟,这位地祇宫主的来头恐怕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还要大。” “没错。她不仅知晓五级秘境的奥秘,还能掌控紫微神宫。而且听费徒空说,申屠前辈从不轻易为别人铸物,就连房瀚兴都无法请他出手,他却不远万里来到地祇宫为宫主铸宝。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八大帝皇。听了刚才那番交谈之后,我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我心中也已经有一个推测。不如我们一起说出来,看看咱们兄弟俩是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一,二……” “三”字尚在口中,殿外突然传出一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随即开始强烈震动起来,天花板上扑扑簌簌地往下落着灰土。 “怎么回事?”两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石殿。整座岩洞都在摇晃,似要崩塌一般。 殿外并不见地祇宫主和申屠井的身影,两人应是已经去了紫微神宫。震动还在持续,已经陆续有石块从顶壁坠落,侧壁上也有大块大块的岩片剥离。不一会儿,解英宗、费徒空、楚璇玑都从殿后跑了过来。 “是不是地震了啊?我可不想被埋在海底!”费徒空一见面就大呼小叫。 “地祇宫的入口十分隐秘,我们根本出不去的!”楚璇玑急道。 “宫主呢?”解英宗环视左右,“这么大的动静她都不出来?” “糟了!师父还在铸炼房呢!”费徒空一拍大腿,“那些小房子怕是经不住这么强的地震!”他正要往回奔,却被萧天河拉住了:“申屠前辈已经和宫主一起前去紫微神宫了!” 话音刚落,这场突如其来的震荡竟戛然而止,一切都在眨眼之间恢复如常。 五人都在忐忑地四处观望,过了好一阵,周围依然平静,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到底是如何进入地祇宫的?海底岩洞,岂会没有洞口?”解英宗问道。他刚才环视时没有发现任何洞口,整座岩洞就像是一个封了口的大瓮。 何天遥说:“蒋太公带我来时正是深夜,海水之中更是一片漆黑,我记得是通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进入地祇宫的。” “我跟着师父一起来的。师父说地祇宫的入口有阵法,一日多变。他引着我潜到海底之后,从一座礁岩下的洞穴进入了地祇宫。”费徒空道。 楚璇玑回答:“我是被宫主救来的。当时我已经陷入了昏迷,睁开眼就已经在地祇宫了。” “进地祇宫的方式都不一样,有意思……”解英宗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你们看,那是什么?”萧天河突然指着岩洞穹顶惊呼。 穹顶处足有三十来丈高,也许是因为坠石之故,穹顶出现了一个破口。那破口并不大,有发白的亮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那是……夜明珠?”费徒空猜测道。海底的发光之物,除了夜明珠之外也想不出其他东西了。 “怎么可能那么巧,破口外正好有一颗夜明珠?再说夜明珠也不会散落在海底啊!”楚璇玑否定道。 解英宗眯缝着双眼:“好像……还能看到细微的光点……” “飞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萧天河提议。 “对啊!飞……”解英宗突然卡壳了,停顿须臾,然后无奈道,“可惜飞不起来啊!你不是也达到七品级了么?你能飞吗?” 萧天河摇了摇头:“果然,又是个无法飞行的地方……” 解英宗眉毛一掀:“你的意思是?” “现在是什么时辰?”萧天河忽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楚璇玑回答:“大约是亥时。” “那应该没错了,外面的光芒,是月光。解兄看到的细微光点,是星辰。” 众人面面相觑。 “你是说,地祇宫不在海底?”费徒空难以置信。 “当然。若是在海底,洞顶破开口子,海水早就灌进来了。” 费徒空挠了挠头:“说的也是。既然不在海底的话,那是在何处呢?” “这个暂时保密!”地祇宫主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她和申屠井回来了。她冲着穹顶的破口轻轻一挥衣袖,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地面上有不少碎岩腾起,飞向了顶壁,将破口处填上了。 “徒儿,解公子,且随我来。”申屠井往殿后走去。 “璇玑……”地祇宫主似乎有话要说。 可是楚璇玑明显不愿和她多言,只留下一句“我也回去了”就匆匆离去。 地祇宫主幽幽地叹了一声,返回了石殿。 何天遥将斩虚剑塞到了解英宗手里。“天逍哥,你也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他紧随楚璇玑而去。萧天河则跟一脸茫然的解英宗简单说了一下重铸斩虚剑的事,然后快步追上了何天遥。 楚璇玑所住的小屋在岩洞的最边上。屋内倒是十分宽敞。楚璇玑从墙角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方桌旁,然后端坐在床上,对萧天河与何天遥淡淡地说:“如果你们是想劝我与宫主和好,还是不要开口了,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何天遥摇了摇头:“罢了,不说此事。天逍哥,你也修炼到太境七品了?” “是啊,不提升到七品级,如何破开秘境界障?” “那你的境界……” “和你一样,也是承蒙高人之恩。是‘天机’前辈耗费功力帮我提升了境界。” “那个‘天机’可是仙道四位帝皇的师父?” “正是。” “砰”的一声,何天遥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天逍哥,你被那个坏家伙给利用了!” “我亦对他有所怀疑,因为在勾陈神宫中发生的事太奇怪了。”萧天河道。 “他就是为了破开勾陈神宫的界障,才……”何天遥忽而怔了一下,“勾陈神宫?你不是说从紫微神宫来的吗?”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三重身份 何天遥并不知道萧天河一开始进入的是勾陈神宫,故而一脸诧异神色。 “此事说来话长。”萧天河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开了。从接到何天遥传讯开始,直到进入地祇宫,他把这些时日以来的经历详细叙述了一遍。 勾陈神宫的雷霆万钧、三十六雷公像,束雷派与沙海流两派高手的绝技,实力与本尊相差无几的帝皇傀儡,突然出现的异族人,这西极秘境的闯宫之行远比南极、东极两处秘境更加凶险,也更加精彩。 楚璇玑听得渐渐入迷,不知不觉也来到桌旁坐下。当听到“社电母”丧命,束雷派、沙海流掌门夫妻二人同死一处,丹火混沌自我牺牲时,她不禁连连惋惜地嗟叹。 最后,萧天河也道出了自己对于“天机”前辈的怀疑。何天遥是越听越气,忍不住啐骂:“那个大骗子!逼我交出斩虚剑的人就是他!青华神宫之行也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么回事!”接着,换成何天遥开始讲述,从被武青丘和沈秋雁陷害说起,到被蒋太公救得性命,他的经历也不可谓不精彩。 两下一对,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四极秘境之事,全都是“天机”布下的局! “那个‘天机’,先是讲述四大妖羽化天尊的故事,并编造秘境内有宝物的谎言,诱使高手闯长生宫;然后利用满皇傀儡引着晏皇和我去闯青华神宫;最后哄骗你和劳皇以及束雷派、沙海流的众位高手去闯勾陈神宫,目的都是等待闯宫之人与守山圣兽斗得两败俱伤,他即可以逸待劳,轻松地得到全部的天尊元神!”何天遥十分恼火。 萧天河劝道:“遥弟,稍安勿躁。若说长生宫之行是白水集搅乱了‘天机’老者的计划,那么青华神宫之行呢?最后落败的可是你们啊!此外,这次勾陈神宫之行结束,‘天机’老者连一个天尊元神都没有得到。他城府极深,如果他的目标是天尊元神,何至于三次计划全都失败?” “老者?他的相貌可不老,年轻潇洒得很呢!”何天遥没好气地说。 “哦?”萧天河其实没见过“天机”的相貌,只是从声音判断他应是名老者。 这时,听了许久的楚璇玑开口道:“天遥,刚才你不是说,‘天机’逼迫你交出斩虚剑锋么?或许他的目标真的不是天尊元神,否则他为何不逼你交出天尊元神呢?” “那是因为他企图毁灭‘剑灵’前辈。再说,他也很有可能知道句芒圣祖的天尊元神就在斩虚剑内。” “好,那就假定他想要得到天尊元神。那么,他得到天尊元神又能派什么用场呢?一来他是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其实力已然登峰造极;二来按你们所说,他已经和异族人勾结,那么他就不需要面对强大的异族敌人。如此,天尊元神对他有何用?”楚璇玑道。 何天遥沉吟片刻:“既然他和异族人勾结,那么他的敌人就是清微界的高手。也许他是不想让清微界的高手得到天尊元神呢?” 楚璇玑笑了笑:“清微界的高手之中最厉害的就数八大帝皇。可是萧公子说,其中七个都已经被异族人抓住了,还制出了实力相同的二级、三级帝皇傀儡。此消彼长,再加上那些深不可测的异族人,若是他们真想得到天尊元神,你觉得这几次闯宫的高手能敌得过吗?” “未必敌不过,帝皇傀儡、异族人都去了勾陈神宫,最后不也失败了?” “可造成他们失败的最大障碍,却偏偏是‘天机’他自己派去的那些高手呀!”楚璇玑道,“如果我是那‘天机’,我压根就不会编造谎言诓骗高手去闯宫,那样既麻烦又不保险,何不直接派遣一批帝皇傀儡去闯宫?实力又强,又听话。” “这……”何天遥无言反驳。楚璇玑的这几段分析之言字字合情,句句合理,何天遥被她说服了。 如此一来,疑团就更显得扑朔迷离了。“天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四极秘境之中最珍贵的,也是唯一的宝贝就是天尊元神,“天机”不直接派遣帝皇傀儡闯宫,似乎真的打算让清微界的高手获得天尊元神。可是,他又屡次在最后关头干扰闯宫高手获得天尊元神,这种矛盾的做法太奇怪了。 “直到此时我才得以细细考虑一下勾陈神宫中发生的事。”萧天河沉思之后似有所得,“那位异族女子现身,是因为帝皇傀儡要被全灭。而帝皇傀儡现身,则是要趁乱上玄圃山,进入秋神殿。秋神殿中就只有天尊元神一件珍宝。如此推断,异族人的目标还是天尊元神。” 何天遥接着往下推断:“异族人的目标是天尊元神,而‘天机’则不是。也就是说,他们的勾结并非是为了同一目的,至少在闯四极秘境之事上不是。既然不是‘齐心协力’,那多半就是‘各取所需’。‘天机’他‘需’的究竟是什么呢?” 萧天河继续说:“想不出三次闯荡秘境的共同目的,那就一次一次地分析。首先是长生神宫。按白水集所言,‘天机’似乎确实是想让四位帝皇之一得到天尊元神的,而且我已经推断过,那四位帝皇都是本尊,并非傀儡。” “第二次是青华神宫。满皇傀儡是打算击杀梼杌进入春神殿的……啊!我想起来了!”何天遥惊呼一声,“当时‘天机’说过:‘我根本就没想过成为天尊’,他还说了一句:‘新天尊的人选自有定数!’这证明了你们刚才的推测没有错,‘天机’的目的果真不是天尊元神!” 楚璇玑提议:“那就根据他的行为来推测其目的。” “在青华神宫时,‘天机’的目的有点像是……像是要毁掉樊桐神树。而到了神宫外,他的目的就是要抢夺斩虚剑锋了。”何天遥道。 萧天河摇头道:“不,斩虚剑锋只是特例,另外两座神宫之中并没有这等宝贝。更何况他威胁你时说了,只要你交出剑锋,他就放你一条生路。这种话通常情况下未必可信,但考虑到你们之间实力的差距,他完全可以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杀了你,一样能够夺得剑锋。因此,他于青华神宫的目的只可能是毁掉樊桐神树。” 经萧天河这么一提醒,何天遥点头道:“没错,他没有直接对我下杀手,说明他还是想让我活着。对他而言,我活着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助他开启另外两座秘境……” “不对,他都已经明着威胁你了,你还会帮他开启秘境吗?”萧天河考虑得更细致,“再说他知道我也能击穿秘境界障,他大可杀了你,然后把账赖在异族人头上。到时我势必会和他同仇敌忾,助他开启勾陈、紫微两座神宫之事也就理所当然了。可是,他在明知道你还活着的情况下编造谎言哄骗我,如此只要咱们兄弟俩一见面,他就再也装不成好人了,这是为何?还不如联合异族人先找到你然后杀掉呢,反正他很清楚你的功力被封之后短时间内根本解不开,也就无法传讯了,到时你死无对证,他说什么我应该都会相信的。” “我知道了,是时间!”楚璇玑一语道破,“也许他确实因为某种理由不想杀死天遥,可是编造那种迟早会露馅的谎言,就是为了哄骗萧公子尽快帮他开启勾陈神宫!如此便可利用时间差来达到目的。” “那他为什么不像天逍哥刚才推测的那样,谎称我已经被异族人杀死了呢?”何天遥问道。 “‘被异族人抓走’和‘被异族人杀死’这两种谎言都可以让萧公子助他开启勾陈神宫,但是对萧公子的心态影响却是不同的。你还活着,萧公子就会在勾陈神宫中尽量保全自己,如此以后才有机会把你从异族人手中救出来;可你若是‘死’了,在勾陈神宫中遇到异族人而且走投无路的时候,萧公子会如何做呢?有可能就直接跟异族人拼命了!这种事虽然不是绝对,但我想‘天机’是不愿意冒哪怕一丁点儿的风险!”楚璇玑就此下了定论,“总而言之,‘天机’他是不想你们兄弟二人之中的任何一个身死!” 楚璇玑这番对于“天机”心理的揣测实在是精彩,听得兄弟两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天逍哥,还记得那个关于景钧洲和飞升者的传言吗?”何天遥道。 “记得!那正是出自于‘天机’之口!”萧天河道,“怪不得他不想我们两个人身死呢!” “那么,他急着哄骗天逍哥开启勾陈神宫的目的是……帮助异族人夺得天尊元神?” 楚璇玑又道:“恐怕那只是表面上的目的,往更深层考虑,天尊元神被取走之后,擎天神岳便会崩塌,我想,‘天机’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为了毁掉三座神宫!” 萧天河与何天遥顿时恍然大悟,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玉皇神宫!” 楚璇玑并不知道玉皇神宫之事,故而疑惑地看着两人。 “一定是这样的!璇玑,毁掉四方秘境依然不是‘天机’那家伙的最终目的,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中极秘境——玉皇神宫!” 萧天河看了看何天遥,又看了看楚璇玑,露出了一丝笑意。 何天遥没有发现萧天河的笑容,还在向楚璇玑滔滔不绝讲述石殿内地祇宫主和申屠井的那段交谈,然后推测道:“根据宫主之言来看,只有毁掉四极秘境的四根擎天柱,才能进入第五个秘境。而申屠前辈所说的‘异界之人’就是异族人,‘恶人’就是‘天机’!”他的想法和萧天河不谋而合。 楚璇玑聚精会神地听着,频频点头,也没有察觉到萧天河的笑容。 萧天河早就注意到了,楚璇玑称呼他为“萧公子”,称呼何天遥时却是“天遥”。想当初,因为颜子召的死,何天遥抑郁了许久,正是楚璇玑陪着他,使他打开了心结。后来,在楚璇玑告知萧天河薛瑞烟有危险的事之后,她头一个问的也是何天遥的去处。而何天遥这边,从刚才不经意的一声“璇玑”便可知道,他对楚璇玑亦有慕心。“楚姑娘冰雪聪明、心地善良、温柔随和、落落大方,和遥弟正是一对儿。遥弟能与她长相厮守,我也就放心了。”萧天河心道。 这时,他又想起了依然不知所踪的妻子——叶玲珑,不禁叹了一口气。 何天遥这才意识到气氛的异样,他转头看了看萧天河,萧天河又投以微笑,兄弟之间心有灵犀,何天遥马上就知道哥哥已经全都看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找了个话题问萧天河:“天逍哥,在石殿中我们的话被打断了。现在正好当着璇、璇玑的面,我们把话说完吧。璇玑她也好奇着呢,她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璇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令堂的身份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她就是天下第九洲的统治者——景钧帝皇!”何天遥道。 楚璇玑愣住了。萧天河也愣住了,他心中对于地祇宫主真正身份的猜测与何天遥并不相同。 见两人都呆若木鸡,何天遥略显得意:“怎么,天逍哥你没有猜到吗?我是根据申屠前辈的话推断的。他说‘宫主还有十位本领高强的护卫可以调遣’,可是,在这地祇宫,你们可曾见过什么护卫?况且,护卫共有‘十个’,所以除了十位太公,不可能是其他人。” 萧天河点头赞同:“确实。” 何天遥继续说:“另外,天逍哥你还记得吗,在禹馀界的那场大战,当众位太公现身时,九婴曾经讥笑蒋太公‘不过是个守门的老仆’,和护卫的身份正好对上了!” “没错。”萧天河道,“宫主极有可能就是景钧帝皇,如此说来,这地祇宫所处的位置也就很有可能是天上的第九洲了,怪不得通过顶壁上那个窟窿能看到月光和星辰。而且我估计,这里也不仅仅是第九洲,地祇宫内无法飞行,第九洲原本的位置又是大陆中央,所以……” “中极秘境——玉皇神宫!”何天遥反而被萧天河后续的推测所震惊,“天逍哥你真是厉害,还是比我想得更多!” 萧天河笑了笑:“恐怕你听了我对宫主身份的猜测,会更吃惊。宫主在和我们交谈时,屡次提到了天尊元神之名。我们都是尊称:‘蓐收圣祖’、‘祝融圣祖’、‘句芒圣祖’,可宫主却是直呼其名:‘蓐收’、‘祝融’、‘句芒’,我不认为像宫主这等身份高贵之人会对圣祖如此不敬。此外,我告诉申屠前辈解英宗和白水集一样实力超群后,申屠前辈似是自问了一句‘果真是和神兽白泽同等实力的妖族?’其实他当时不经意地看了宫主一眼,而宫主则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这说明申屠前辈不是在自问,而是在询问宫主。那么,宫主又是如何知道解英宗真正实力的?结合宫主直呼圣祖之名,她的真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在五行圣祖之中,唯一一个没有羽化天尊的是?”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何天遥和楚璇玑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两人的眼睛都瞪得前所未有的大,嘴巴张得史无前例的圆,甚至连鼻孔都扩张了好几圈。 他们都知道萧天河最后一问的答案,但是却都不敢回答。房中静得连一根针,不,怕是连一根羽毛落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还是萧天河自问自答了:“地祇宫主,十有八九就是后土圣祖!” “啪啪啪”,门外突然响起了拍手声。“聪明!我这点儿秘密,都快被你们给挖掘光了!”地祇宫主爽朗地大笑着推门而入。 萧天河与何天遥齐齐从椅子上弹起,毕恭毕敬地对着地祇宫主一躬到底:“拜见后土圣祖!” 楚璇玑略有迟疑,也站了起来,冲宫主点了点头。 “不必拘礼。就是因为不想你们对我如此客气,我才没有告诉你们我的真实身份。”后土圣祖还是那么随意地往床上一坐,手肘撑着身躯,竖膝架着胳膊。以前她是地祇宫主时,让人觉得她不拘小节、略少矜持;现在她可是后土圣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人以温婉随和、高贵优雅之感。 “我已在门外偷听多时了。不过那并非出自我的本意,我只是好奇你们究竟能猜到哪一步,于是就一直没进来。你们不怪我吧?”后土圣祖相貌年轻隽秀,嗓音燕语莺声,语气温柔可人,亲切得像邻家姐姐。 何天遥激动地说:“哪里!真没有想到,神秘的景钧帝皇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后土圣祖!” “就别提那‘景钧帝皇’了,”后土圣祖慨叹,“我被人们尊称为‘土之圣祖’,到头来却连一洲之地都守御不了,哪还有颜面去当什么帝皇?” 萧天河猜测道:“当初八大帝皇齐攻景钧洲,应该是不知道您就是后土圣祖吧?” “就是。若是他们知道您是谁的话,还不立马把您给供起来?”何天遥说起了俏皮话。 后土圣祖“咯咯”直笑:“我也是不想他们对我那么客气,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不料却被人钻了空子,他们真对我‘不客气’了,此事说来话长。” “你……真的是我娘?”楚璇玑此时反而不敢相信了。 后土圣祖收敛笑容,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这事也说来话长。”随后,圣祖眉毛一扬,挥了一下胳膊,不知从何处带出一件硕大的暗黄色斗篷来披在身上,“你们已经猜出了我的两个身份,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不如再猜一猜看?”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双衍纪请大家收藏:()双衍纪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七百八十章 震古烁今 带着深切的悲痛,束雷派的四位“电母”穿过了出勾陈神宫的白雾,回到了火山底部的红色岩台之上。黑烟依然滚滚而升,热浪迅速蒸干了她们脸上的泪痕。这次勾陈神宫之行,不仅没有得到天尊元神,还损失了掌门和小师妹,束雷派损失惨重。四位“电母”都沉默不语,“神电母”更是伤心地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天电母”叹了口气:“师妹们,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劳皇、萧公子、解公子、沙海流的四位长老依然还陷在秘境内没有出来呢,我们得迅速赶去求援!”如今她就是束雷派地位最高的人,三位师妹自然听从她的号令。她们还不知道沙海流的“沙”、“石”、“尘”、“土”四大长老皆已阵亡。 “天电母”分派任务:“我和血骨坛白虎总坛的‘绿波’主事还算有些交情,知道他们的总坛设在何处,就由我去通知。二师妹前去宝应门,发出急令告知天下高手。三师妹向南赶去炎鸦宗,四师妹向北赶往冰鹤门,这两个宗派分别是清微界魔道、仙道第一大宗,在八大帝皇无法领导清微界高手的情况下,由两大宗派牵头比较合适,也更具号召力。你们若能说动伍掌门和张掌门前来相救则再好不过。” “师姐,召集高手赶过来,还来得及吗?再说,到了这里又该如何进入勾陈神宫呢?”“地电母”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地电母”把话说出来了而已。 “来不及也要来!萧公子把生还的希望留给我们,把我们送出来报信,自己则和一干好友留下拼死抵抗,我们又岂能辜负了他?就算救不了他们,也得杀掉异族人为他们、为掌门和师妹报仇!”“天电母”眼睛通红,“好在炎鸦宗在紫朱洲,冰鹤门在丹幽洲,为碧颢洲南北邻境,往返用不了几日。事不宜迟,速速行动!” “不必行动了,你们都留在这儿吧!”上方黑烟之中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是谁?出来!”四位“电母”齐声大喝。这里是西海孤岛的山口之内,这个时刻出现在这里的人,多半是不怀好意。可惜,她们四人的长鞭留在了勾陈神宫里,如今每个人身上也只有一把备用的短刀而已,用来御器飞行还凑合,当做武器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怜,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结果却是凄惨而无情的。黑烟中不见人影落下,却骤然射出三道白光,上下分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过整座岩台,四位如花似玉的“电母”甚至都未来得及反应,就全都被切成了三段。 真是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此行束雷派的结局和沙海流一样——高手尽失。 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这才从黑烟之中显现,轻悠悠地落在岩台之上。他有着异族人的显著特点——又瘦又高。黑色的斗篷在升腾的热浪中飘荡,前襟别着一枚圆形的白色徽记,徽记当中是一滴水滴的图案。 他在岩台上绕了一小圈,最终停在了一个岩浆坑旁,然后坐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块岩石。 稍微过了一阵,又有一道人影从黑烟中显现,就落在异族人旁边。他摘下了斗笠,原来正是那“天机”。他环视左右,发现了不远处束雷派四位“电母”的尸块,轻轻摇头叹息。 “你来得太迟了。”异族人的语气有明显的嗔怪之意。 “是你监管手下不严,休要把气撒在我头上!”“天机”似乎压抑着一股怒火。 “哼,快打开吧!”异族人不耐地催促道。 “天机”往前一擦手掌,一道白光从掌心射出,击中了岩浆坑。岩浆坑中立即涌现出一图案白雾。“我就不进去了。”“天机”冷冷地说。 “本来也用不着!”异族人跃进了白雾之中,消失了。 “天机”走到四位“电母”的碎尸旁,轻轻一挥衣袖,刮起一阵劲风,把所有的尸块都吹进了岩台宽大的裂缝里,落入深处的滚滚岩浆之中。然后他负起手来,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地上已被烘得发黑的血迹。 过了片刻,异族人又从白雾中跳了出来,左肩扛着一位异族人,右臂架着另一位异族人。左肩所扛那人正是被孟章界七位妖族所杀的异族女子。右臂所架的则是出现在勾陈神宫的那个“异族人头领”。此时他的状况用“狼狈不堪”四字都不足以形容:斗篷不见了,想必是化为了齑粉;身上“软甲”破烂不堪,遍体鳞伤,所有伤口内都泛着蓝色——那是异族人血液的颜色,伤口外则皆是焦黑烂肉,还从头到脚都冒着青烟。 “天机”转身一看,冷笑了一声。 佩戴白色圆形徽记的异族人把异族女子的尸体放下,然后生气地将深受重伤的异族人搡倒在地,把他胸前的红色六边形徽记都给摔掉了。 “异族人头领”闷哼了一声,原来他还没死。他轻轻地睁开双目,气若游丝地开口:“副、副队长……” 果然如解英宗所判断的那样,这个家伙并不是异族人的最高头领,就连戴着白色圆形徽记的异族人也不是。 “你们兄妹二人偷走了我们仅剩的两枚破界球,不仅没有得到天尊元神,破界球也被毁了,还害死了四名队员,这下我也保不了你们了!”“副队长”恼火至极。 “副队长,是……是妹妹她……偷听了我们的……谈话,跟来……监督,却……发觉人类……”那人还在辩解。 “不必再说了。队长已经知道此事了,他派我来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是为了追那两颗破界球。那可是为了破开紫微神宫和玉皇神宫而准备的。如今破界球已毁,恐怕连我都要受罚。”“副队长”的袖管里“嗡”的一声伸出一道两尺长的白色光刃,“反正现在你伤痛难忍,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吧。” 异族人古怪的眼睛中透露出惊恐,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副队长”说:“你……你可是……我的妹夫……而且,而且我……抓住了最后一个……帝皇,有……有功……” “那又如何?你们兄妹二人连累我至此,我给你一个痛快已属仁至义尽,永别了!”这位“副队长”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光刃闪过,异族人身首异处,蓝色的血液将岩台染成了奇怪的暗紫色。 看了半天热闹的“天机”连连摇头咂嘴。 “副队长”没好气地说:“你幸灾乐祸什么?若不是你前两次行动不力,连一颗天尊元神都没有得到,我们又怎会如此窘迫,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勾陈神宫的天尊元神上?我告诉你,这次的失败你也得承担一半的责任!” “我早就说了,四颗天尊元神,你一颗都得不到,可是你不信。天尊元神是四位大妖的妖灵宝珠所化,是有灵智的!你妄想强取,它们当然会躲开。”“天机”戏谑地笑道。 “收起你那套胡话。人都死了,妖灵宝珠还有什么灵智?” “那为什么你连一颗天尊元神都没有得手呢?前两次秘境,你将失败的责任归咎于我,说我的计划不行。好,这一次完全依照你的计划行事。我派去秘境的人已经如我预料的那样,击毁了全部三十六座雷公像,你派去的帝皇傀儡作用又如何呢?据我所知,这次你派出了一个房瀚兴的三级帝皇傀儡,一个步重芳的三级帝皇傀儡,一个房瀚兴的二级帝皇傀儡,一个法如一的二级帝皇傀儡,一个尚明弦的二级帝皇傀儡,两个满天秋的二级帝皇傀儡,总共是七个帝皇傀儡,这么多傀儡,结果统统葬身勾陈神宫!” “我只出动了房瀚兴的三级傀儡和法如一、满天秋的二级帝皇傀儡,其他傀儡都是她带进去的!”“副队长”指着地上异族女子的尸体道。 “呵,她不是你的妻子么?在你们队长眼里,你派遣的和她派遣的又有什么区别?” “副队长”无言以对,只得暗骂一声:“可恶!” “天机”又说:“再看前两次闯荡秘境,长生神宫,我压根没派帝皇傀儡进入秘境;青华神宫,损失了一个满天秋的三级帝皇傀儡,一个房瀚兴的二级帝皇傀儡,一个步重芳的二级帝皇傀儡,一个尚明弦的二级帝皇傀儡,一个法如一的二级帝皇傀儡。虽然损失的傀儡也不少,但是两次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的损失多。更何况,两次秘境之后我可是带回了足足五位帝皇,若没有帝皇之躯,你们如何制得出三级帝皇傀儡?若没有三级帝皇傀儡可用,这次勾陈神宫之行的结果又会如何?恐怕你的手下未必能抓住最后一位帝皇吧?” “副队长”沉默不语。 “这次你出动傀儡闯勾陈神宫,使用了一颗破界球;你的妻子和大舅子又分别浪费了一颗破界球,三颗破界球都没有了。而且你们制出的帝皇傀儡已经所剩不多了吧?勾陈元神没有得手,唯一的战果也只有劳承舜了。正好,你把大舅子给杀了,抓住劳承舜的功劳可以算在你自己头上,好好利用这份‘功劳’去向队长求情吧,哈哈!”“天机”大笑不止。 “你这个家伙是故意的!”“副队长”厉声道,“你明明暗中随行,却始终不肯出手相助,若是由你来破开秘境,他们兄妹也不仅不会浪费破界球,帝皇傀儡也不会损失那么多!” “别忘记我与你们队长的约定,不到最后关头,我可以不出手,你也没资格要求我出手。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在没有破界球的情况下,以后该如何行动吧!紫微神宫有高人镇守,玉皇神宫更是有神力相护,我可是破不开那两个秘境的。”“天机”说道,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指望那两个飞升者了,他们更破不开。” “副队长”强压下怒火,声音恢复如常:“这用不着你操心。队长他本来也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破界球之上。玉皇神宫上空的异界之门越开越大,只待队长制出异界之源。到时可以用异界之源来维持异界之门的稳定,那就大功告成了!” “看来天尊元神对于你们来说果真不是必须之物。” “没有天尊元神,就用大量的妖灵宝珠代替。不过是多等个几百年罢了,我们等得起!可惜这三次闯荡秘境也没有得到守山圣兽的妖灵宝珠,否则也可以提前个几十年。” “那么清微界的高手炼化了天尊元神之后羽化的新天尊,你们打算如何对付?” “副队长”身躯一震,再次无言以对,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哼哼,恐怕不只是多等个几百年吧?”“天机”的冷笑声中既有讥讽,又含鄙视。 “队长他一定有办法强破紫微神宫的。”“副队长”脚下发光,腾空而起。 “帮我捎个信给你们队长,让他莫要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天机”仰头大喊。 …… 地祇宫,楚璇玑的房间内。 景钧帝皇,后土圣祖,除了这两个足以让人惊掉下巴的身份之外,地祇宫主居然还有一个身份!她让三人猜测,可如何猜得到?在萧天河他们的心目中,除了黑刀祖师和白剑祖师之外,五行圣祖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难道虚空之境中的那位神秘高人,也是她?”萧天河心道,但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那位神人的嗓音分明是个男声,男女性别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神人没必要对我们隐瞒。” 看着后土圣祖脸上的盈盈笑意,萧天河对刚才她挥臂披上斗篷的这个奇怪举动起了怀疑。他扫视一眼那件斗篷,前襟处别着的一枚银针引起的他的注意。银针头上似乎刻着一个字,定睛细看之后,萧天河念出了声:“‘上’?” 何天遥也注意到了这枚别致的银针,他说:“咦?蒋太公也别着类似的一枚银针,针头上刻着的则是个‘中’字。” 萧天河仔细回忆了一番见到蒋太公的情景,疑惑道:“是吗?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在禹馀界时确实没有戴,再说蒋太公那会儿也不披斗篷啊。他在黄泉深渊救我时却披了斗篷,别着银针。” “啊!还有一个人也别着这种银针,碧颢帝皇晏远波!”何天遥终于想起来了,当他看见蒋太公胸前的银针时就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因为那会儿刚刚获救,他惊魂未定,后来又为遇见蒋太公而兴奋激动,就把这件小事给忘了。现在回忆起来,当初他和晏远波一起前去青华神宫时,晏远波胸前也别着同样的银针。不过,何天遥当时并没有发觉针头上还刻着字。 “圣祖您的银针上刻着一个‘上’字,蒋太公的银针上刻着一个‘中’字,如此说来,晏皇的银针上应该刻着一个‘下’字咯?”何天遥问道。 “没错。”后土圣祖笑道,“其实这枚银针背面还有一个字。”她把银针取下,对着三人转了半圈。 那是一个“血”字,字外还有一个圆圈。 萧天河、何天遥、楚璇玑他们全都见过这个标志,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血骨坛!” 他们都在“黄狼”主事的青龙总坛待过很长时间,圈内一个“血”字正是血骨坛的记号。难道后土圣祖是血骨坛的人?难道蒋太公和晏远波也是血骨坛的人? 这时,门外传来了费徒空的声音:“宫主可在这里?” “什么事?” “师父铸剑遇到了麻烦,他说光靠紫微神宫的万年寒铁还不够,所以请你去铸炼房一趟。” “好,我这就去。”后土圣祖站起身来。 费徒空的话无意中给了萧天河一个提醒。“上”,“中”,“下”,一共是三枚银针,后土圣祖掌控着紫微神宫。“‘紫微’……”萧天河一个激灵,大喊道,“我知道了!您就是血骨坛三道至高急令中最高一令——‘紫微令’的执行者!” “哈哈!”后土圣祖潇洒地一甩斗篷,推门而出,留下房内激动无比的三个人和门外一脸茫然的费徒空,大笑而去。 “怎么回事?”费徒空好奇地询问房内的三人。 何天遥以略微颤抖的声音把刚才发生的这场对话向他描述了一遍。 费徒空听完之后,愣了半晌,突然高叫一声:“后土娘娘!”然后急追后土圣祖而去。 何天遥转头看向了楚璇玑:“璇玑,这个震古烁今的娘你还认不认了?你不认的话就让给我吧!” 楚璇玑白了他一眼:“子女和父母之间生点气是很正常的事,即便她不是后土圣祖、景钧帝皇、紫微行令者,我也迟早会认她的,否则我早就叫她把我送出去了,为何还会留在这里这么久?” 何天遥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为了我吗?” “美得你!”楚璇玑没好气地攒了一下他的额头。 萧天河“哈哈哈”地乐开了。 “好了,该和我们说说了吧?你们母女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何天遥聪明地用了“误会”二字。 楚璇玑长叹了一声,和后土圣祖同样的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进屋细说吧。” 于是,三人掩上了房门,在方桌旁重新坐下。楚璇玑噙着眼泪,如此这般地道出了一番究竟。 第七百八十一章 情非得已 想说的话太多,千头万绪,欲理还乱,所以刚坐定之后,楚璇玑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长吁短叹了好一阵都没有开口。 萧天河为她引了个头:“楚姑娘,当初你我初遇之时,你说父母家人皆已被仇家所杀,只有一个弟弟‘楚璎珞’失散在江湖。现在知道死去的‘母亲’是你的养母,后土圣祖才是你的生母,那以圣祖的实力,为你的养父母报仇应该轻而易举了吧。” “我是被……被她救来这座地祇宫之后才知道的。”楚璇玑道,“当初杀了我养父母全家的‘仇人’,其实正是……我的生母——后土圣祖。” “什么?”萧天河与何天遥齐齐从椅子上惊起。何天遥知道楚璇玑和后土圣祖之间有“误会”,他还以为楚璇玑是因为当年后土圣祖“遗弃”了她而生气呢,万万没有想到“误会”竟然深到这等程度!不管后土圣祖当年是遗弃了楚璇玑被楚家捡回去抚养,还是把楚璇玑托付给楚家收养,楚家对于后土圣祖都有大恩,为何后土圣祖要杀楚家人呢? “璇玑,难道……难道你当年是被楚家给抢走的?”何天遥只能想到这个解释,“可是这也说不通啊,你养父母多大的本事,竟能从后土圣祖手里抢走孩子?再说抢走又把你抚养大,图个什么?” “休要胡说!养父母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从小对我百般宠爱、关怀备至,此等大恩没齿难忘!”楚璇玑嗔了一声,缓缓讲述开了,“可惜在十二年前的冬天,楚家遭了大难。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正是除夕佳节,爹爹来信说将在大堂中举行晚宴,不仅是为了庆贺新年,也是为了给我们外出修炼的三兄妹接风洗尘。那一日,我回去得较晚,傍晚时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家中。可是,楚家那时已经血流成河了。全庄上下几十人的死状都一个样:被利器穿心,瞬间毙命。” “这……真的是后土圣祖所为吗?”何天遥简直难以置信,“杀了这么多人,哪里是‘圣祖’,是“魔头”还差不多!” “遥弟,注意分寸!”萧天河道,“圣祖杀楚家人一定是有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而且用利器穿心,是为了不让死者在死前遭受太多痛苦。我想,后土圣祖如此也是有苦衷的。” “是的。”楚璇玑哀叹了一声,“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被杀的毕竟是我的父母家人,所以这是我一直对她耿耿于怀的地方。” 萧天河问:“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 “当时,楚家上下所有人都已经被邪术给控制住了心魂,只待我们姐弟三人回去。” “这……不是我不相信后土圣祖,可是何以见得啊?”何天遥纳闷不已,“邪术控制心魂,这种玄虚之事如何确定?退一步说,就算能确定,为何不试图解除邪术,而是屠庄呢?” 楚璇玑的眼泪夺眶而流:“已经没救了。我赶到时,二妹琳琅还活着,三弟璎珞也在,可是他们俩一见到我,却如同厉鬼一样向我扑来。幸而后土圣祖抢在我身前杀死了琳琅,璎珞则趁机跃墙逃走了。只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后土圣祖,只当是杀我家人的恶人。我举剑欲报仇,她却紧追璎珞而去。我的确觉察到了怪异之处,看璎珞逃走时的身法,绝非他的实力能够做得到的,而且楚家死者身上都有奇怪的黑色纹路。如今才知道,当时全家人包括琳琅与璎珞在内,全都中了邪术,所以他们才会向我扑过来。楚家人死后,心口的黑纹迅速扩散,就像是中了化尸的剧毒,最终统统化成了黑烟。” 萧天河眉头紧蹙,胸口有黑纹,死后扩散全身,最终化为黑烟,这怎么和在雨田宗外被白水集击杀的那名黑衣年轻男子的状况一模一样?难道那名男子亦是中了邪术?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毕竟连雨田宗主连圣谦那样的高手都死在那男子手中。 “楚姑娘,当初在沽棠城相遇时,你声称正在被仇家追杀。难道追杀你的人也是后土圣祖?”萧天河觉得这事不太可能是后土圣祖所为。 果然如他所料,楚璇玑摇了摇头:“那是另外一伙人,后土圣祖告诉我,他们才是祸害楚家人的罪魁祸首。不过,他们也是幕前行事之人,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是中了邪术。真正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尚不知晓。” 萧天河摸着下巴:“幕后主使……说起来,此人还真是有胆,甚至还在血骨坛发了追杀令。还记得吗?在八木森林时,有几个血骨坛的杀手来杀你,偏偏白水集不在,最后是被‘应海’先生与‘黄狼’主事解的围。若是此人知道你就是血骨坛最高急令行令者的女儿,恐怕也不会发追杀令的吧?” 何天遥灵机一动:“这不就是线索吗?只要拜托血骨坛查一查发令之人,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了!” “用不着,后土圣祖她一定知道幕后主使是何人。我曾经问过她,可是她没有回答。”楚璇玑道。 萧天河说:“我也觉得用不着。我已经大概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哦?是谁?”楚璇玑与何天遥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时,门被推开了,费徒空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何天遥问他:“你不是去追‘后土娘娘’了吗?怎么这般颓丧?” 费徒空郁闷地回答:“唉,没追上!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许我进铸炼房!” “不是说光靠紫微神宫的万年寒铁还不够么?重铸斩虚剑果真如此困难?”何天遥有些担忧。 “也许吧。师父不让我进去,我只好在门外偷听,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即便铸技再高也没有用。”何天遥叹道,“可若是连‘千臂金刚’和后土圣祖都弄不到材料的话,斩虚剑重铸之事也就没有希望了。”宝剑无法重铸的话,何天遥不仅会觉得可惜,而且会觉得自己辜负了已经消逝的剑灵前辈,实在难以心安。 “后土圣祖神通广大,我想应该没问题的。”萧天河安慰何天遥道。说完,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瞥见了一件让他惊讶不已的东西——楚璇玑手中正在把弄着一块黑色的玉佩,于是他连忙一把攥住楚璇玑的手腕:“楚姑娘,你这块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 楚璇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是我的养父母从小挂在我身上的压惊黑玉,怎么了?” “那你的弟弟楚璎珞可有同样的黑玉?” “当然!这样的黑玉一共有三块,我和二妹、三弟一人一块!”楚璇玑激动了,“萧公子,莫非你见过璎珞?” 萧天河一声长叹,坐回了椅子上,果然拿出一块同样的黑玉递给楚璇玑:“你看看这块可是令弟之物?” 楚璇玑一把拿过黑玉,往其中度入功力,黑玉正中逐渐亮起两个小小的白点。 “就是它!”楚璇玑兴奋地抹去了未干的泪痕,“这黑玉是父亲委托水平高超的玉匠特制的,度入功力之后即可显字!”她把黑玉送到萧天河面前,果然,那不是两个白点,而是两个非常小的字迹——“璎珞”。 “不知萧公子是何时见到的璎珞,他如今现在何处?”楚璇玑问道。 “这……” 见萧天河神情犹豫、欲言又止,再仔细一想,弟弟璎珞的玉佩怎么会在萧天河手里?楚璇玑心中不禁敲起鼓来,以颤抖的声音轻问:“萧公子,难道……” “楚姑娘,令弟……已经死了,还请节哀。” 楚璇玑怔了怔神,失魂落魄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踌躇再三,萧天河还是说出了实情:“他和你刚才说的楚家死者一样,似乎是中了邪术。他在雨天宗外先杀了雨田宗主连圣谦,而后又伏击我和白水集,最终……死在白水集手中。他死后的情形也和楚家人如出一辙,胸口黑纹扩散至全身,化为黑烟之后消散于无形。” 寻找多年的弟弟还是死了,楚璇玑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萧天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冲着费徒空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起身出了屋子,留下何天遥陪着楚璇玑。 费徒空回头一看,何天遥没出房来,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俩……怪不得楚姑娘一到羡水城就问我何天遥在哪里呢。还好,还好,如今她安然无恙,要不我还真没法向天遥兄弟交代了!” “那是我告诉她遥弟在羡水城的。后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危险?她怎么会被后土圣祖救到这里来?”萧天河问道。 “那会儿天遥兄弟发现了杀害他挚友的凶手的线索,一个人匆匆离开了羡水城。我得知消息时,偏偏金锤铺又有事脱不开身。正巧楚姑娘来寻天遥兄弟,我就让她去接应天遥了。直到和天遥重逢,我才知道他中了奸人的圈套,被异族人关进了海底地牢,而且也没有遇到楚姑娘。后来是听楚姑娘自己所言,她一路追寻天遥,不想却在海边遇上了当年祸害她全家的仇家,最终被后土圣祖所救,带来了这里。” 萧天河十分肯定地说:“那应该没错了。天遥陷进了异族人所设的海底监牢,而楚璇玑追寻到海边,遇到了仇家,可见当初祸害楚家人的就是异族人,或者是听命于异族人的人类。所谓‘控制心魂的邪术’,应该是异族人的某种邪恶的奇功!” “不是奇功,而是一种制作傀儡的秘技。”两人身后传来了后土圣祖的声音。 费徒空连忙回身叩拜,口呼:“后土娘娘!” “我说过了,不必拜我,而且‘娘娘’这个称呼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费徒空如何肯依?“在下界,人们对于五行圣祖十分崇拜,我的家乡还建有‘后土祠’,里面供奉的就是后土娘娘。如今有幸亲眼见到本尊,岂有不拜之理?”他的语气无比虔诚。 后土圣祖无奈地笑了笑,刚要开口,上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强烈震荡起来,洞顶大块大块的岩石坠落。一切情况都和不久之前那一次一模一样。 “糟糕了!”后土圣祖拔腿就往殿前跑去。 何天遥与楚璇玑也从房里出来了,和萧天河、费徒空一起紧追后土圣祖而去。 到了殿前,只见岩洞穹顶的破口比上一次还要大,通过破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萧天河发现,除了星辰之外,天空还有另外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球”,一个笼罩在彩色光波之中的“球”,而彩色光波似乎是从几个方向分别照射到那颗“黑球”之上的。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光波一共是五种颜色:绿色、红色、黄色、蓝色、棕色。其中绿、红、黄三色较为暗淡,棕色的光芒十分明亮,而蓝色的光芒则在亮暗之间变换闪耀。 后土圣祖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破了紫微神宫外的法阵!” 四极秘境,三个皆破,最终还是轮到了紫微神宫。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一齐拱手道:“后土圣祖,我们助你守御紫微神宫!” 后土圣祖却连连摇头:“不,不可!你二人不能去!” “我们的实力已经不弱了,况且我们俩各有一块四大天宝,能召唤其中妖族助战!”萧天河急切道。在场的除了后土圣祖之外,没有外人。而对于后土圣祖,萧天河根本不打算隐瞒任何事。 奇怪的是,后土圣祖听后并没有多么惊奇的反应,而是说:“我都知道。不过,你二人此时万万不可涉险。况且阆苑神山坍塌是早晚之事,此番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即可。” 兄弟俩又听不明白了,紫微神宫不是玉皇神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吗?而且后土圣祖之前还说过,当敌人侵入紫微神宫时,她会亲自前去守卫,为何却说阆苑神山坍塌是早晚之事呢? 这时,申屠井与解英宗也匆匆来到了大殿前,这时,地面的震颤终于停止了。 申屠井仰望着洞顶:“宫主,看来异界之人的进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很多啊!” “一定是有人相助。”后土圣祖叹道,“好在我们这边的进度也不慢。重铸斩虚剑之事,你可有主意了?” “算是吧。”申屠井转而对费徒空说,“空儿,你速速离开这里,去把你的师兄找来!” “师兄?我哪有什么师兄?”费徒空觉得莫名其妙,申屠井以前分明说过,费徒空是他的开山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让你去你就去!此事迫在眉睫,切不可耽搁!”申屠井斥道,并将一件东西塞到了费徒空手中。 费徒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的铜酒杯。酒杯铸得不太像样,歪歪扭扭的,壁厚也不均匀,杯中还塞着一张纸条。他展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地名,一个人名。“玉阳洲,米迒城,段干明……”他小声嘟囔着,“可是,玉阳洲那么远,我又不能飞,既然此事如此急迫,还不如师父你自己去呢……” 申屠井吹胡子瞪眼:“我得为重铸做准备,如何脱得开身?” “无妨,我会带你飞过去。”解英宗道,“我要回琅苍洲银狼雪山去接白水集,重铸之事也少不了他。正好顺路。”银狼雪山在琅苍洲南部边境,米迒城在玉阳洲北境,确实离得不远。 申屠井又道:“此人应该不在城中,具体位置也许不太好找,这些年或许已经离开了米迒城地境也说不定……解英宗去接了人就得立即赶回来助我,所以只能靠你一个人悉心打探了。若是你找到了师兄,就把铜杯给他,就说为师给他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让他速速沿着太玄洲玛瑙河飞来北境海域,到时宫主自会接他进入地祇宫。” “段干明……”何天遥小声念叨了一遍纸条上的名字。要说“段干”这个复姓可并不常见,他觉的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忽而,他脑中闪过一道精光,惊呼道:“段干明,不就是‘铁谷神铸’吗?我知道他在哪里!”“铁谷士”擅长铸技,原来他就是申屠井的大徒弟! “你见过他?”申屠井似乎有些激动,紧攥住何天遥的双腕,“你是何时见到他的?他的状况如何?” 申屠井长年铸造练就的双手力量非凡,何天遥的肩膀都被握疼了。他言简意赅地将当年跟随“蓝玉”主事拜访“铁谷士”之经历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申屠井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似有欣慰之色,感慨道:“好小子,离开这么些年,果真闯出了一些名气!” 事情有些奇怪,以段干明的铸造水平,应当得到申屠井的赏识才是,至少也不算是辱没了师名,申屠井何至于从不提他呢?而且还说费徒空是他的开山弟子兼关门弟子,似乎是不想认段干明这个徒弟。可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明明是很在乎段干明的。不知这师徒二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申屠井自觉有些失态,故意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然后说:“那这次就劳烦何公子引小徒同去吧!” “这……”何天遥看了后土圣祖一眼。 第七百八十二章 灵君归位 何天遥还惦记着紫微神宫之事。 后土圣祖却道:“正好,本来我也打算把你们送走来着。紫微神宫不知道能守多久,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你们留在这里恐有危险。” “可我若是不在,该如何重铸断剑?”何天遥问。 后土圣祖笑了笑:“正所谓‘刀裂天地,剑斩乾坤’,裂空刀与斩虚剑分别是刀与剑中独一无二的至强神兵。你二人受刀、剑二祖之托,继承了他们的武器,两把神兵自会追随新主。哪怕远隔千山万水,只要你心念一动,斩虚剑即会穿越虚空,回到你的手中。”顿了一顿,她又说,“不过这得等断剑圆满重铸之后了。” 一番话听得几人震惊不已。后土圣祖为何会知道裂空刀的事?还有,听她所言之意,传给何天遥斩虚剑的“剑灵前辈”就是白剑祖师? 萧天河看向了何天遥,何天遥会意,点了点头。 申屠井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终停留在萧天河身上:“天下第一神刀的继承者就是你吧?难怪你能施放本气震荡,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法宝功效,而是宝刀之效,没错吧?快,拿出来给我好好看一看!” 身为一名杰出的铸匠,能亲眼目睹刀祖所铸的神刀,而且是完好无损的神刀,可谓是一大幸事。申屠井丝毫没有因裂空刀朴实无华的外表而感到失望,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刀身,赞叹道:“好刀!真是好刀!只可惜如此对比,我倒是不太愿意着手重铸斩虚剑了……” “万年寒铁果然还是不行吗?”后土圣祖问道。 “唉……终究是凡物,与刀、剑二祖所用的材料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一观宝刀原物,更觉差距。若是以万年寒铁勉强修复断剑,不过只是狗尾续貂罢了……”申屠井的语气既无奈,又惋惜。 费徒空疑惑不已:“师父,那为何不收集与原剑一样的材料?哪怕材料再珍贵,也不外乎是这清微界之物,大不了发动宝应门,全天下搜集,总归能备得齐的。” 申屠井悻悻地笑了一声:“天外陨铁,可遇而不可求,如何搜集?更何况原材中包括无比珍贵的陨铁之心。陨铁之心可不是每一颗陨石都有,能得到一颗已算是天赐恩宠、三生有幸了!” “天外陨铁之心,莫不是盘古之晶?”何天遥问道。 “没错!难不成你见过此物?”申屠井诧异于一个下界飞升之人居然也认得这等天下罕见的珍宝。 “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何天遥的回答险些惊飞了申屠井的眼珠子。 “你真的有?还‘一些’?”申屠井一边问一边在心中设想了各种可能:“也许是他搞错了?也许是下界的同名之物?总之,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一切都不足为信。” 何天遥当然有真正的盘古之晶,那是“南光神匠”朱陵光留在陵光佩之中的宝贝。他拿出了一颗天外陨铁,对申屠井道:“这里面应该就有一颗盘古之晶。” 看那颗天外陨铁足足有人的头颅那般大小,申屠井近乎要淌下口水来。这么大的天外陨铁,其内必有盘古之晶。 “我这里也有一颗。正好一直没派上用场。”萧天河也拿出一块天外陨铁来,这是他焚天宫之行所得的。 天外陨铁未经熔炼时的硬度可不是凡物可比的,尤其是这等高品质的天外陨铁。申屠井将目光投向了后土圣祖。 后土圣祖明白他的意思,从他手中接过天外陨铁,在指尖凝出一道剑芒,对着天外陨铁划了一下。陨铁外层就这么被轻易地切开了,露出了内部淡黄色玉石模样、流光盈彩的珍宝——盘古之晶。 “咕噜”,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申屠井咽口水的声音。“好大的盘古之晶!”他赞叹道。 后土圣祖对这块陨铁和盘古之晶的品质也相当满意:“迄今为止,掉落在清微界的、含有盘古之晶的天外陨铁总共有八颗,而且差不多是同一时期落下的。最终那八颗盘古之晶为四大神匠所用,与八兽神骨一起铸成了‘八兽珍戒’。当然,刀、剑二祖的年代必然也有盘古之晶现世,否则神刀圣剑又从何而来?但是在天外陨铁集中出现的那段时期之后,不仅是包含盘古之晶的天外陨铁,就连普通的天外陨铁也再没有出现过了。所以你们这两块天外陨铁,应该是从下界带上来的吧?” 何天遥说:“是的。这些天外陨铁正是当初朱陵光神匠在禹馀界收集的。” “不过只有两颗的话,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毕竟我从未使用过如此罕见的材料,万一若是失败了……”说到最后,申屠井看向何天遥的目光甚至都可以用“贪婪”来形容。 何天遥嘴角微微上扬,他拿出了一颗又一颗近似大小的天外陨铁,连刚才那两颗,总共是八颗,在地上一字排开,然后问道:“这些够不够?” “够!足够了!”申屠井喜上眉梢,“宝剑曾断为三截,那就是有两道裂缝,修复消耗两颗天外陨铁,再有两颗备用就已然足够。若是两次都不成功,我也就没脸再当铸匠了!” “那剩下的四颗就送给前辈了。”何天遥慷慨地说。 “此、此话当真?”申屠井愕然。 “反正我们也不懂铸炼,留着不用才是暴殄天物呢。” 申屠井长吐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来给了何天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将几颗天外陨铁小心翼翼地拢到身前,像是抱孩子似的将陨铁捧了起来。 “圣祖,我有一事想问。”萧天河道,“据说在禹馀界,天外陨铁也是在同一时期集中出现,不知和这清微界天外陨铁频繁出现的那个时期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时期?如果是的话,不知那个时期是否有什么异况发生?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天外陨铁?” 这个问题把后土圣祖也给问住了,她想了片刻,回答道:“时期也许是同一个,不过那是非常久远的事了,至少也在千年之前,那会儿我还在禹馀界呢,所以并不知道清微界有没有异况发生。不过,在天外陨铁集中坠落之后不久,异界之人就开始在世上现身了,我猜想,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异界之人?呵,他们可不配和如此珍贵的东西扯上关系!”申屠井对那些天外陨铁简直爱不释手,“宫主,紫微神宫的事我是无法助你了,我得全力以赴熔炼天外陨铁和盘古之晶,为重铸宝剑做准备。” 后土圣祖点了点头:“紫微天尊,统御万神。经过当年那一场惊天之战之后,紫微神宫阆苑山如今还有十九天灵君与二十五地灵君,再加上守山圣兽的回归,呵,他们也别想轻松攻破冬神殿!” 虽然不知道“天灵君”和“地灵君”是什么样的人物,但萧天河估计,应该比勾陈神宫的那些没有思想的雷公像要厉害。而且数目也比雷公像要多,足足有四十四位。 可是,申屠井闻言后却叹道:“阆苑山本有三十六‘天灵’和三十六‘地灵’,当年那一战就死去了二十八位?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这一回更要阻止那恶人,并且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斩杀!”后土圣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色,顿了一顿,她又说,“其实当初还剩下四十七个‘灵君’,其中有一个‘天灵君’和一个‘地灵君’拐走尚在幼年期的四大守山圣兽逃下界去了,还有一个‘地灵君’……算了,不提也罢!” 萧天河与何天遥彼此对视了一眼,“拐走四大守山圣兽并逃下界去”的人不正是“夔牛”和“九婴”夫妇吗?原来他夫妻二人本是阆苑山上的“灵君”!还有,“当年那一战”又是指什么? “轰隆隆”,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烈震动,险些将几人都晃倒在地。穹顶的洞破的更大了,透过大洞能看到的视野也变宽了。 萧天河留意到,原来那个神秘的黑色“大球”不仅被五彩之光所笼罩,再往外一段距离,还有数个莹白之物正围绕着“黑球”缓缓旋绕。他仔细数了一数,莹白之物总共是八个。 “异界之人已经攻进紫微神宫了,我得赶去助战了。”后土圣祖催促众人,“我这就送你们离开地祇宫,各位,还请全力以赴各自所担负的任务,我一定会拖到斩虚剑重铸完毕的!”说完,她一挥衣袖,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流光溢彩的门。 “圣祖大人,我没什么任务,我助你守御阆苑山!”萧天河道。他刚才已经将情况告知了孟章界中的妖族,听闻能和后土圣祖并肩作战,妖族们自然是群情激动,他们都将此事视为无上的荣耀,哪怕会战死也在所不惜。 “不,我已经说过了,你与何公子此时万万不可和异界之人接触。我也有任务给你。”后土圣祖一把拉过楚璇玑,“异界之人还想抓我这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以及孟章界的众位妖族了,务必要保护好她,若是她被异界之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千万也别被那‘天机’恶人给抓住!待到斩虚剑重铸完成,你们与何公子在景钧深渊之北等我!” “圣祖……” “天逍哥,还是听从后土圣祖的安排吧!”何天遥劝道。 “不是,圣祖大人,有个人想见一见你。”萧天河一抬手,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原来是黄婆婆。 黄婆婆当即冲着后土圣祖跪下了。 后土圣祖十分惊讶:“‘九垒洞渊游音地灵’!你居然还敢回来见我!” 好长的一个称号!原来黄婆婆也是阆苑山的一位“地灵君”!可是,众人都不明白这个称号所代表的意义,包括申屠井在内,他也只是听说过“三十六天灵君”和“三十六地灵君”而已。 “请圣祖大人饶恕老身当年之过。”黄婆婆恳求道。 “饶恕?你说的未免也太轻松了!”后土圣祖怒道,“当初三十六天灵与三十六地灵分别守御阆苑山的八个方向以及山顶,可你们这一组倒好,不仅战时不尽全力,战后反而拐走了守山圣兽,还盗走了第九垒的令印!若不是共工大哥奋不顾身力挽狂澜,阆苑山岂能留存至今?” “圣祖大人息怒。当初我们第九垒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只有‘太黄皇曾天灵君’和‘洞渊行音地灵君’二人以及老身而已。却不想那两人竟违背天条,私下里早已结为夫妻。两人的心魂因情欲而被逐渐浊染,从而滋生出种种贪念,最终竟掳走四大守山圣兽以秘法逃至下界,妄图侵占圣兽之体摆脱令印束缚。当时九垒其他灵君皆已战死,无人可为老身作证清白,老身更担心圣祖大人会因此事而怪罪于我,所以不得已而出下策,盗取九垒令印出逃。”黄婆婆分辩道。 听了这番话,后土圣祖的怒火似乎消了一些:“如此说来,你是因为担心遭那两个灵君连累,为了保命才盗走令印的?其实大可不必。规矩是若有懈怠战斗不力,则一垒八位灵君一起受罚。可是你们第九垒已有五位灵君战死,烈烈英魂,那两个灵君之事又是私犯天条,自然与你无关。” “是老身鼠目寸光。虽然经过了数百年之久,但老身万万不敢私毁令印,如今原物奉还。”黄婆婆拿出一块紫莹莹的宝印,双手奉上。 后土圣祖接过令印,叹道:“四大守山圣兽被掳走事小,毕竟那会他们还在幼年期,本也指望不上。可是少了这枚令印,却让阆苑山破开了一个口子,最终导致了共工大哥的壮烈牺牲!”说到这里,后土圣祖的眼圈儿都红了。 黄婆婆哆嗦了一下:“老身自知罪孽深重,无以偿还。故而此次听闻恶人再度来犯阆苑神山,就现身求见,希望圣祖大人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与其他灵君一起守御阆苑神山!” “如此甚好,如今正是重铸斩虚圣剑的关键时期,当尽量争取时间。”后土圣祖挥动衣袖,不远处又出现了另外一道门。通过这扇门可以看到另外一边的茫茫雪景,远处正是那阆苑神山。此时神山上杀声震天,看来大战正如火如荼。 黄婆婆大喜,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回头对萧天河道:“萧公子,我那些孩儿们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若是你不嫌弃,小路就给你当小妾吧!她一定会听我的话的。”说完,她大步跨进门内。 后土圣祖紧随其后,最后再次叮嘱众人:“各位,务必抓紧时间!” 在她进入紫微神宫之后,那扇门消失了。申屠井长叹了一声:“真乃多事之秋。看来清微界,不,是三界,都将面临一场最大的浩劫。我真不敢想象,若是我们失败了,会是什么结果……” 费徒空道:“师父,听后土娘娘的意思,紫微神宫被破之后,敌人就将来攻打此处。你何不换个更安全的地方重铸斩虚剑呢?以我之见,不如回到丹幽洲……” “你以为随便哪里都可以重铸剑祖的神兵吗?”申屠井摇了摇头,“你可知当初后土圣祖为何要将整个景钧洲中天城都提到天上来?正是因为中天之极高处的天地二气最为浓郁!天地二气浓郁了,才能封压住那个虚空破洞!”他指了指头顶。 萧天河与何天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洞外天上那个不是“黑球”,而是个“黑洞”!那五色之光以及莹白之物恐怕都是在起封压虚空黑洞的作用。 想当初在禹馀界,碗底大小的一个虚空孔洞都得四大天宝才能封压得住,如今这个虚空大洞目测却比一栋房子都大。 申屠井继续说道:“重铸斩虚剑需要在一个天地始气充盈的环境,但又不能利用斩虚剑本身的始气,所以这里就是唯一合适的地方。你们赶快走吧,不要浪费了后土圣祖和那满山灵君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于是,萧天河、何天遥、费徒空、楚璇玑、解英宗五人匆匆进入了剩下的那扇门。这扇门在五人全部进入之后也消失了。 申屠井抬头看了看像是怪兽巨口一般的虚空破洞,再次长叹了一声,负着手往殿后而去。 …… 经过那道门之后,外面一片昏暗,五人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这座小岛小得“可怜”,呈月牙形,五人所立的这块小小的沙滩后面是一小片草地,草地中央长着一棵矮树,矮树另外一边也是一片沙滩,这些就是小岛的全部了。往四方远眺,三面都是茫茫大海,只有一面隐约可见天边的陆地。 解英宗坐在断龙斧上飞了起来,叮嘱道:“天河,务必小心,否则我没法跟白水集交代。” 何天遥也带着费徒空御剑飞起:“天逍哥,万事小心。璇玑就交给你了。” 萧天河笑道:“好了,后土圣祖和你一起相托,我哪里敢掉以轻心?” 何天遥又冲楚璇玑点了点头,三人往东南方向疾飞而去。目送他们消失在天边,萧天河御刀升空,招呼楚璇玑道:“我们也走吧!” “可是,我们该去哪里呢?”楚璇玑有些茫然。 “大家都有事做,我们也不能闲着。《清微榜》最强的八大帝皇已经没办法指望了,所以我们先去血骨坛,再去宝应门,最后去霏晴派,把即将到来的危机传播开来,发动所有能发动的高手,时刻准备着为了清微界而战!” “好!” 第七百八十三章 傀儡秘技 在往南方陆地飞行的过程中,楚璇玑一言不发。自知道雨田宗外被白水集戳死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楚璎珞之后,萧天河始终对她心怀歉意。毕竟当时楚璎珞的死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吃了萧天河一记本气震荡。 “楚姑娘,令弟之死我十分抱歉。但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记恨白水集,以当时的情形,如果我们不杀他,他就要杀死我了,我那会儿只有天境五品,白水集完全是为了保护我才……” “萧公子,”楚璇玑打断道,“不必说了,我压根就没有记恨你们二人。楚家人中了‘邪术’之后的模样我亲眼看见过,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况且连后土圣祖都无法让中‘邪术’之人复原,你和白公子又能如何呢?要恨,就该恨那可恶的幕后主使,还有我……听后土圣祖说,其实当初那些恶人都是冲着我去的,他们打探到后土圣祖有一个孩子被楚家收养,但却不知道是哪一个。于是,他们抓了琳琅和璎珞并施以‘邪术’检验,却发现他们并没有后土圣祖的妖族血脉。所以,是我连累了楚家,是我连累了琳琅和璎珞。” “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萧天河突然回过头来,视线越过身后的楚璇玑,落向了远方。 楚璇玑好奇地往后方看了看,茫茫大海,什么异样也没有,遂问道:“萧公子,你怎么了?” 萧天河小声回答:“我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 楚璇玑环顾四周:“这里还未到岛屿较多、有人活动的海域呢,哪里有人?” “唔……也许是我感觉错了。”萧天河自己也不能确定。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大赤界天焰大陆被魔主监视的时候呢。 “对了,萧公子,上次交谈被打断之前,你说你已经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究竟是何人?”楚璇玑问道。 “其实后土圣祖已经将幕后主使给说出来了,刚才离开地祇宫之前,她叮嘱我保护好你,千万不要让你被异界之人或‘天机’给抓走,可见幕后主使就是他们!” 楚璇玑苦笑:“果然是他们,真是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他们!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异界之人的来历、身份、目的都很神秘,我所接触的异界之人已经不少了,能称得上是好人的,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而已。” “哦?还有好的异界之人?那何不与他联手?此人一定知道其他异族人详细状况和弱点!” “那是在下界遇到的一个异族女子,而且她已经在一场大战中英勇牺牲了。” 楚璇玑慨叹:“唉……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有那个‘天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不是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吗?异界之人在清微界为非作歹,他那样的高手不是应该率领各路英雄捍卫全天下吗?为何却要与异界之人互相勾结,祸害咱们清微界的人呢?” 这个问题萧天河也回答不了。 楚璇玑惊呼:“也许他也被异族人给施了邪术?”可是,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唉,应该不是。被施了邪术的人应该是丧失理智、功力大涨,成为嗜杀好战的行尸走肉。但他还能耍阴谋诡计,可见仍有理智。” 经她这么一说,萧天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后土圣祖忍痛杀死楚家人的时候,令弟不是越墙逃跑了吗?这说明中了‘邪术’也未必就会丧失理智吧?” “唔……或许中了‘邪术’的人会慢慢受到异界之人的控制,而璎珞逃走时尚未完全失去理智?”随即,楚璇玑摇头苦笑,“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璎珞也已经死了。我对不起楚家。” “也许……令弟还没有死。”萧天河语出惊人。 楚璇玑疑惑不已:“不是你亲眼所见,白公子戳死了璎珞,他的尸体还化为了一阵黑烟吗?” “你有所不知,身上出现黑纹也许并非中了什么‘邪术’,而是傀儡。” “傀儡?” “简单来说,就是受人操控的人偶。” 楚璇玑再度失望:“那……那和之前说的‘邪术’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区别。你说的‘邪术’是本人受到控制,而傀儡却是仿照本人制出来的假身。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偃术’?” “有所耳闻……” “我怀疑,当初白水集杀死的那个可能不是令弟的真身,而是制出的傀儡。白水集认得令弟的蓝色仙剑,在和令弟交手之前,他于雨田寨的地洞中也遭遇过一名拿着同样仙剑的对手。据他声称,那个对手的实力比令弟要强。” “你的意思是,那个更厉害的对手才是璎珞?” “不,应该也不是,那个敌人似乎也是没有理智的战狂。”萧天河分析道,“经过勾陈神宫之行,已经可以确定,傀儡是异族人抓住真人之后,仿制出来的。而且仿制出来的傀儡有两种,一种比较低级,不会说话,只会听从命令攻击;另一种则相当高级,言谈举止都与真人无二,也会思考和用计,足可以假乱真。但是,这两种都是傀儡,共同的特点是身上都有黑纹,不同之处是低级傀儡死后会化为黑烟,而高级傀儡死后则会留下一具尸体。” 楚璇玑愕然:“我还以为所谓的‘傀儡’都是由一些金属和木石所造、用细线来操控的人偶呢,没想到异界之人居然能制出和真人一样有血有肉、甚至是有思想的傀儡!” 萧天河挠了挠脑袋:“异族人拥有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术,其实这‘傀儡’之名也只是根据‘偃术’的传说才这么叫的,异族人所用的究竟是不是‘偃术’尚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邪术’。胸口有黑纹的也肯定不是本人。我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 “那就是说,璎珞本人……” “可能还在异族人……”萧天河忽然发现这样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因为雨田宗外那个楚璎珞如果是傀儡,为何会携带楚家家传的黑玉呢?虽然之前那些假帝皇也用着真帝皇的武器,但武器可以提高傀儡的攻击力,玉佩对傀儡却毫无作用可言。 “总而言之,胸口有黑纹的……”萧天河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来,看着左后方。楚璇玑好奇地循向望去,发现在十几丈外的海面上空,竟然还有一个人在御器飞行。“原来真的有别人!萧天河的异样之感,就是来自于此人吗?”楚璇玑心道。 那人将双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一个大得夸张的圆锤之上,脸上盖着斗笠。看其衣着十分破旧,一身土黄色的衣服,手肘和膝盖处还打着补丁,脚上穿着两只破烂草鞋,整个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圆锤倒是十分霸气,锤头被雕成了兽首的模样,不仅“生”有一张大口,还“长”着两根长角。 “兄台,你跟着我们飞行了好一会儿,终于肯现身相见了啊。”萧天河道。 那人却没有回答。 萧天河提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兄台?” 只听那人喉间痰响,慵懒地回应:“真是吵死人了……你们这两人的话真是多,吵得我想打个盹都困难,好不容易才迷糊了一下,你又在那儿鬼叫!”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明明是你一直暗中跟着我们,怎么反倒怪我二人话多?” “吵死了!”那人喝斥了一句,倏地飞远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拿下过斗笠很快,就在天边化为了一个黑点。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楚璇玑有些恼火。 萧天河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萧公子,你刚才是想说璎珞可能还在异族人手里?会不会也被关在天遥被关的那座海底监牢之中?” “唔……也许吧。”萧天河含糊地应了一声。 又往前飞了一阵,突然从云中降下来一道人影,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好久不见了。”那人分明没有御器,却可以当空而立。他负着手,沙哑的声音非常耳熟。再看其身穿灰衣、头戴斗笠,正是萧天河不想遇见的一个人——“天机”。 “你想干什么?”萧天河警惕地问。 “当然是带你们走。”“天机”淡淡地回答道。不过,这并不是萧天河想问的。 “你究竟意欲何为?”萧天河换了个问法。 “天机”指着萧天河身后的楚璇玑:“她是后土的女儿,身上拥有大妖的血脉,是制作顶级‘傀儡’的最佳人选。”也不知“天机”是不是已经胸有成竹,竟然如此轻易地说出了最终目的,这也解释了异界之人想要抓楚璇玑的原因。 “那果真是傀儡!异族人究竟来自于何处?他们为何会在清微界失传已久的偃术?”既然“天机”愿意说,萧天河当然愿意问更多。 “那不是‘偃术’,制出的也并非‘傀儡’,只是那是属于异界之人的秘法,并没有一个合适的称呼。既然你们如此称之,我也就顺着这个叫法说了。”“天机”解释道,“不过,虽然异界之人秘法制出来的不是傀儡,但的确和偃术傀儡大有相同之处,如此称之也算贴切。至于异界之人来自何处,呵,恐怕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只要知道,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可。” 楚璇玑趁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我弟弟楚璎珞是不是还活着?” 不知为何,“天机”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回答:“他已经死了。” 这个结果和萧天河的推测不同。萧天河疑惑道:“异界之人不是按照真身仿制出傀儡的吗?那说明真身还活着啊!若是以控制真身为傀儡的方法,那勾陈神宫中为何会出现两个房瀚兴?” “你不了解,异界之人制作傀儡的秘法不是那么简单的。”“天机”侃侃而谈,“据我所知,傀儡一共有三种,异界之人分别称之为:一级傀儡、二级傀儡和三级傀儡。 一级傀儡最为低级,是异界之人制作傀儡的初步尝试。正如你刚才所言,需要控制真身为傀儡。异界之人最初是抓了一批禹馀界的人进行傀儡制作试验,最后虽然成功了,但异界之人对效果却并不满意,制作傀儡需要本体不亡,但本体不亡灵魂就难灭。对异界人而言,要在保持一个人存活的情况下将他的灵魂完全抹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而言之,异界之人对于一级傀儡的控制并不牢靠,有时一级傀儡会因为残存的意识而违抗命令,这对异界之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于是,异界之人改进了傀儡的制作方法,利用本身制造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躯体空壳,再往空躯的脑中输入意识。这就是二级傀儡。不过二级傀儡也有相当大的缺点和限制。异界之人编造出的灵魂意识比较简单,无法做到和真人一般进行复杂的思考,只能机械地听从命令,甚至连话都不会说。虽然傀儡的功法实力与真身无二,在异界之人的各种催动技巧之下甚至还能超过真身,可是任何战斗都是瞬息万变的,缺乏临机应变的能力终究是致命伤。此外,制作躯体空壳相当费事,所以这许多年来异界之人一直没什么太大的举动。制作躯体空壳似乎需要某种特别的材料,而且我估计这种材料清微界根本就没有,而是异界之人带来的,所以在无法补充材料的情况下,二级傀儡仅仅试验了一批实力一般的修真者之后,异界之人将目标锁定在了清微界最强的八大帝皇身上。最终的效果嘛,你应该很清楚。当初在长生神宫外围攻你们的那些黑衣人,就是试验制出的那两批一级和二级傀儡,后来帮你们解围的就是二级帝皇傀儡。 为了弥补二级傀儡不会思考的缺点,也为了更有效地利用那种稀缺材料,异界之人再度改进制作傀儡的秘法,制造躯体时不单单制成一具空壳,而是连本身的灵魂思维一起复造,再对其进行一番改造。如此制出的傀儡具有和本身一样独立思考、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具有和本身同样的记忆,可能只在某些行为习惯上有些许不同。最关键的是,这种傀儡依然完全听命于异界之人,而且由于傀儡能够思考,所以不必时刻有人在附近下令,只要将任务传达给傀儡,傀儡就会自行寻找方法完成任务。这便是最高级的,也是最厉害的三级傀儡。如此厉害的傀儡,若以寻常的修真者为本体则有些浪费,所以异界之人只以八大帝皇为本体制作三级傀儡。 其实严格来说,三级傀儡已经不能算是‘傀儡’了,他有魄,也有魂,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人了。因此,三级傀儡死后会留下尸体。一级傀儡由于是利用真身所制,死后也会留下尸体,唯独二级傀儡只有一具仿制的躯体空壳,故而死后会化为虚无。” “天机”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原来异界之人的傀儡秘法竟然如此高深复杂! “既然三级傀儡制作不易,为何还要抓我?”楚璇玑指出疑点,“我哪里有八大帝皇那么厉害?” “我说过,制作躯体需要消耗某种不可补充的材料,所以能够制出的三级傀儡数量有限。这点傀儡数量对于异界之人的野心来说根本就不够用。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异界之人还在研究改进秘法,试图摆脱材料的限制,制出四级傀儡。据我猜测,制作四级傀儡的关键应该是妖族血脉。相信当初四大妖羽化天尊之事既摧毁了异界之人的邪恶目的,同时也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启发。当今世上厉害的妖族不多,异界之人当然想得到四大妖留下的天尊元神,而且他们执意破坏四方擎天神岳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天尊元神,甚至还想活捉守山圣兽,毕竟那也是相当厉害的妖族。呵,他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怎会让他们得逞?除了四颗天尊元神,五行大妖中还剩下后土一人健在,但是后土太难抓了。于是,他们又将目标锁定在后土的子女——也就是你的身上。”“天机”指了指楚璇玑,“你身上有大妖的血脉,正适合试制成第一个四极傀儡。” 听“天机”的意思,他好像是故意不得到天尊元神的,可是萧天河曾经被他骗过,深知此人颇具心机,所以并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话,遂问道:“你若真不想异界之人获得天尊元神,又何必引出四极秘境之事?你若不牵头,没人会去闯四极秘境,那四方擎天神岳不就都能保住了?” “异界之人为了得到四颗天尊元神,已经仿铸出了八兽珍戒,我若再不牵头,恐怕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方法闯进秘境,届时连天尊元神和守山圣兽一起被他们带回去,后果不堪设想。”“天机”振振有词,“好在四只守山圣兽皆随山崩而死,异界之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道理。异界之人出现在勾陈神宫,可见他们的确已经有办法进入四极秘境了。可是,阆苑山分明还没有崩塌,虎纹饕餮也没有死,“天机”却道出了结果。萧天河喝问:“莫非紫微神宫的异动,就是你派去的人?” “我向来是独来独往,之前不过一时兴起,用了几次傀儡而已。这次攻打紫微神宫可不是我安排的。上次勾陈神宫之行,异界之人利用你破开秘境界障后,界障暂时薄弱的空档,使用特殊的破界之物进入了秘境;而这次紫微神宫,却完完全全是靠着他们自己破开了秘境的界障,而且是被后土加固后的界障,我只是助他们找到了被后土藏起来的紫微神宫而已。” 听了“天机”满不在乎的语气,萧天河与楚璇玑的眼中近乎要喷出火来。萧天河怒道:“你身为一个清微界的顶尖高手,为何不捍卫清微界,反而为虎作伥?” 第七百八十四章 巧舌如簧 在地祇宫感觉到震荡之时,后土圣祖曾经说了一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破了紫微神宫外的法阵!”原来是这“天机”搞的鬼。正是他帮助异界之人找到了后土圣祖以阵法藏起来的北极秘境——紫微神宫。至于破开秘境界障之事,“天机”声称是异界之人自己找到的方法,可谁知道呢?毕竟“天机”曾经出现在长生神宫,可见他也有破开秘境界障的方法。 当听到“天机”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所做之事时,萧天河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大声责问:“你身为一个清微界的顶尖高手,为何不捍卫清微界,反而为虎作伥?” 面对萧天河的责问,“天机”却振振有词:“为虎作伥?呵,我告诉你,四方擎天神岳坍塌乃是注定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今四颗天尊元神没有一颗被异界之人所得,四只守山圣兽也都随着山崩而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又是“注定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曾经被“天机”花言巧语欺骗过一次的萧天河,这次绝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了,如果不想异族人闯入秘境,那大可召集天下高手一起守御四方秘境,更何况,异族人能把八大帝皇统统抓住,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天机”的“功劳”。萧天河遂冷笑道:“休要再为自己狡辩开脱了,长生神宫之行结束后,你若不把房瀚兴、步重芳他们四位帝皇交给异界之人,他们又如何能制出三级帝皇傀儡来?青华神宫之战,你若不带着几个帝皇傀儡去搅局,晏皇又怎么会被抓住?” 青华神宫中发生的事,何天遥并没有告诉萧天河,这些都是萧天河自己推测出来的。晏远波身上戴着血骨坛天市令的银针,萧天河相信那应该是真身。 “八大帝皇……呵,你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吗?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围攻景钧洲,逼得后土把整座中天城都提到天上去的?”“天机”冷笑道,“他们都有贪念,惦记着那四颗天尊元神呢!” “得到天尊元神即可成为新天尊了,相信他们自然会领导当世高手和异界之人作战。即便没有如此,也总好过被异族人抓走制出三级帝皇傀儡吧?” 面对萧天河的反诘,“天机”的语气却似在调侃:“三级傀儡终究是要制作出来的。我若不假装和异界之人合作,他们便会针对我。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若是被抓走并制出一批三级傀儡,结果会如何呢?” 明明是强词夺理,偏偏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言语去反驳。 “我告诉你,异界之人的实力和本领远超你的想象。上一次他们就险些达成了目的,是金、木、水、火四大妖牺牲自己才阻止了他们的计划,结果你也看到了,说什么‘羽化天尊’,哼哼,纯属美言而已,实际就是死了。五行大妖只活下后土一个,而异界之人却活下来不少,因此逼得后土不得不高调宣称为帝,占据中央沃土,划分为景钧洲,其实她是为了保卫五极秘境中最为重要的中极秘境,也是为了防止异界之人卷土重来。可惜,她在明,异界之人在暗。异界之人隐忍了数百年,终于再次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天机”将情况描述得十分危急。 “异界之人的邪恶目的无非就是统治这清微界,既然异界之人活下来很多,又那么厉害,那后土圣祖为何还要高调称帝?”萧天河想不明白,按理来说,后土圣祖这等高手应该就是异界之人征服清微界的最后阻碍,要么召集天下高手清剿异界之人,要么隐藏起来积攒实力才对。 没想到“天机”闻言却放声大笑:“你的眼界还是太狭窄了。异族人若是打算征服清微界,早就可以动手了,何至于非得攻破那五极秘境?他们当初正是通过一个巨大虚空裂缝来到了这个世界,如今他们真正的目的也是保持虚空裂缝的持久与稳定。” 萧天河顺着话往下推测:“然后就可以通过裂缝引渡来更多的异界之人,并利用实力恐怖的高级傀儡将此世界的人赶尽杀绝,从而彻底占据我们的世界?”他越说越觉得不寒而栗。统治和占据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平民百姓的结局。他可不相信阴狠的异界之人会和人类和平相处。 “没错!”“天机”肯定了萧天河的猜测,“自阴阳二气的化身消亡之后,天地之气日益稀薄,异界之人的出现虽然是源于一场意外,但他们执意要将‘意外’变为手段。上、中、下三界尚有五方神岳中的本源之气支撑,即便偶尔出现虚空裂缝也小得可怜,而且转瞬即逝,根本预料不到、也抓不住时机将裂缝扩大并保持稳定。对他们而言,唯一的机会就是初次来此界时破开的那道裂缝。不太走运的是,那个虚空裂缝出现的地方不太好,就在中级秘境的主擎天柱——玉龠山上空。异界之人初到此界时,中极秘境的界障因天地阴阳二气的溃散而缺失,可是在上一次大战之后,四位大妖留下的天尊元神极大加强了四方擎天柱与中央主擎天柱之间的呼应与支持,五行属性接替天地阴阳二气形成了新的牢固界障,将那道虚空裂缝牢牢地锁在了玉皇神宫之中。” 原来如此。萧天河这下算是明白了,“虚空裂缝”是泛指一切虚空之境与本界之间界障的破口,所以也不一定都是“裂缝”的形状。不论是禹馀界的虚空孔洞,还是地祇宫中往上空看到的那个“黑洞”,都是虚空裂缝。“天机”的这段话仅是在描述从前之事,应该不会有假,故而地祇宫看到的“黑洞”,应该就是异界之人最初通过的那道虚空裂缝,而“黑洞”外流转的彩色光芒,应该就是另外四极秘境中的擎天神岳对于中央主岳的“呼应与支持”吧,黄、绿、蓝、红四色,正好对应“金”、“木”、“水”、“火”,而中央主岳之光,正是对应了“土”的褐色。其中黄、绿、红三色暗淡,是因为西、东、南三座擎天神岳已经崩塌之故。萧天河不禁想起了在禹馀界时听到的一句话:“阴阳消散,五行补之。”那么,环绕在“黑洞”外围的那八颗莹白之物又是什么呢? 其实归根结底,这先后两场在清微界横跨了数百年的危机,始作俑者都是异界之人,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同一个:黑刀祖师与白剑祖师的双双陨落,导致天地二气的逐渐溃散。两位祖师应该都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个人之间的恩怨竟会将上、中、下三界全都陷于极度危险之中。尤其是白剑祖师,附在斩虚剑上的只是一个残魂,即便得知了清微界将要面临的危急,也无能为力,萧天河相信他应该十分后悔。说起来,两位祖师的恩怨不过就是因为各自所开创的修真之道不同,仙、魔双方势力长久相争而已。可如今异界之人已经打算将清微界之人赶尽杀绝,难保将来他们不会找到破开界障,前往中、下两界的方法。彼时仙魔双道岂不一起消亡?再说三界之中早已出现了第三种修真方法——修妖,如今就连仙魔双道的修仙者也必须借助妖灵宝珠,化丹之后方可修炼,真可谓一种讽刺。 “既然虚空裂缝被锁在玉皇神宫,那就应该尽全力守御玉皇神宫。而要攻破玉皇神宫,就须得先攻破四极秘境。你的所做作为,不正是在帮异界之人达成目的?”楚璇玑喝问道。 “你们不明白。”“天机”摇了摇头,“四大妖的天尊元神的确很厉害,起初大有将虚空裂缝逐渐压补合拢的趋势。但是,异界之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和五行之力对抗。由于后土没有羽化天尊,导致五行之力中的‘土’属性有所欠缺,故而这几百年过去了,那虚空裂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渐渐扩大。也难为后土了,当初不敢与四大妖一起牺牲,否则玉皇神宫将失去守卫,整个三界也将失去希望。之后她又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了时机,是该将那个虚空裂缝给封死的时候了!可是玉皇神宫有五行之力形成的新界障,要封死裂缝,必须进入玉皇神宫;要进入玉皇神宫,就必须摧毁四极秘境中的擎天神岳。总而言之,要抢在异界之人动手破界之前行动,四极秘境是如此,玉皇神宫同样是如此!” 萧天河回头与楚璇玑对视一眼。这个“天机”说话的条理实在是清晰,简直让人难辨真假。不过,他的言语还是稍有隐藏之处。萧天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更灵光,成功抓住了这个不易察觉的破绽:“不对,若真是如此,后土圣祖为何还要将紫微神宫给藏起来?而且还要守御紫微神宫?听你刚才的意思,莫非破开界障之后,破坏虚空裂缝的人不是后土圣祖?” “呵,当然不是。她若有那本事,又何必苦苦支撑到现在?”要说天底下胆敢如此藐视后土圣祖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位“天机”了,“能封死虚空裂缝的,只有我一个!” “那你为何又等到现在?”楚璇玑将“天机”看低后土圣祖的话给原样抛了回去。 “五行乃是次级属性,看似能代替阴阳二气,但终究不能长久保持三界稳定。此外,天地之气的溃散使得仙魔两道修真越发困难。我之所以等到现在,其一,是因为时机未到;其二,为了拯救修真之道,我耗费了大量心力与功力,创出化丹之法,开辟了修真新时期,可是以我的境界,若化寻常的妖灵宝珠,反而会降低自身实力,而唯一合适的妖灵宝珠就是后土的那一颗,所以我不能化丹,只能借助剩余的天地之气慢慢恢复元气。其三,顺便也可等待世上的高手们成长到足以抵抗异界之人的水平。”原来“化丹之法”就是“天机”开创的,那他对修真界的贡献也不可谓不大。 “说了半天,你来堵截我们究竟意欲何为?”萧天河对“天机”依然没有失去警惕,因为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好人。 “要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我需要两把神兵。一把是被带到下界的裂空神刀,如今已随着你的两次飞升回到了清微界;另一把则是断裂的斩虚圣剑,如今断剑也已被凑齐,即将‘重获新生’。这就是我说的‘时机’。裂空刀内有天地本气,再加上重铸之后的斩虚剑,刀剑合璧,阴阳二气即可冲破玉皇神宫的五行界障,再以神刀和圣剑斩断虚空裂缝,即可大功告成!” “天机”竟然知道裂空刀的秘密!这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后土圣祖也急着重铸斩虚剑来着。而且“天机”在青华神宫外威胁何天遥时,他也是冲着斩虚剑而非何天遥的性命而去的。 “说了这么多,该把裂空刀交给我了吧?”“天机”向萧天河伸出手来。 可是,黑刀祖师托付的神兵,萧天河怎会轻易交出去?但眼下这局势,“天机”势在必得,不拿到裂空刀恐怕是不会放两人离开了。 “快给我!”“天机”接近了萧天河,“是我亲手帮你提升了功力,不要逼我把你杀了!” 正当萧天河焦急地思虑着该如何脱身时,头上骤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阴影,直落向“天机”的头顶。 “天机”似乎早有防备,单拳上举,只听“铿”的一声巨响,那庞然大物的急速下落之势戛然而止,随即一股澎湃的气浪迸发开来,将萧天河掀飞了,楚璇玑更是从刀上摔落下去。好在萧天河反应及时,赶紧飞落接住了她。 巨锤还在散发着沉闷的余音,“天机”在原处纹丝未动,甚至连斗笠和衣物都没有被气浪吹乱半分。 惊魂未定的萧天河定睛细看,原来那落下之物乃是一柄巨大的圆锤。兽首锤头,长角大口,这锤子分明不久之前刚刚见过! “好个巧舌如簧的败类!”那个头戴斗笠、身穿黄衣的男子从天而降,“我已经听了多时了!”他伸手一抓,巨锤飞回了他的手里。 “天机”恢复成负手的姿势,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上一次就是你妖言惑众,引得八大帝皇联手攻打景钧洲,你却藏在暗处始终不露面。哼,若不是后土圣祖心慈,那八人安得回还?”黄衣男子愠怒痛骂,“后土圣祖完全是念在清微界的稳定与安宁,才放他们一条生路。没想到你这次又扇阴风、点鬼火,不仅替异界之人破了三级秘境,还把八大帝皇交给了他们,任他们制作假身傀儡,你果真要看到三界覆灭不成?” 好家伙,原来当初八大帝皇围攻景钧洲之事,也是这“天机”一手策划的!他所做过的恶行,还真是不少呢。 “八大帝皇炼化了八种兽神灵珠,后土当然不舍得让他们死。”“天机”面对喝骂毫不动怒,“你知道的秘密挺多啊,看来更留不得你了。” “呵,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黄衣男子拿出一样东西,头也不回地抛给了萧天河,“你们快走!拿着那东西去找宝应门!让他们通知全天下的高手做好准备,清微界修真者与异界之人必将一战!” 萧天河接住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令牌,似乎是某种玉石制成,红色的令牌正面阳刻一个大大的“宝”字,绿色的背面则阴刻一个“訾”字。 黄衣人将巨锤扛在肩上,对“天机”道:“你还不亮武器?” “天机”抬起两只手臂:“对付你,何须用武器?仅此两手足矣!” “呵,狂妄!”黄衣人一把撇掉了斗笠,露出了一副刚毅的面容,横眉怒目,胡子拉碴,左眼已瞎,有一道长疤从眼睑一直延伸到下颌。 “天机”看见那人脸上的伤疤,不禁笑了几声,那声音就仿佛是从九幽冥府中传来似的:“没想到上次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有死,本来你继续装死我也不会知道的。” “呵,这道伤给我带来的痛苦我至今依然记得很清楚,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给你的!” 看来这黄衣人和“天机”是老对手了。 不料,“天机”的首要目标却非黄衣人,冲着黄衣人掷出黑色仙剑之后,身影一闪掠向了萧天河,举刀劈了下来。萧天河还算反应迅速,御刀后退,“天机”那把白刀几乎擦着他的面门落下,甚至连额发都被切断了两缕。虽然惊险地避过了刀砍,可是“天机”的攻势不止如此,一道巨大的白色刀影顺势从白色魔刀的刀剑射出,幸而一道黄光从斜刺里及时插到萧天河面前,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兽首巨锤替他挡住了那记刀波。 这柄兽首巨锤并不是黄衣人手里的那一柄,原来黄衣人使用的是双锤。黄衣人飞过来拿起了巨锤。两手分持一把巨锤的他就仿佛下凡的天神,威风凛凛。“果然阴险!”黄衣人怒道。随即略微侧首催促惊魂未定的萧天河:“还不快走?” 萧天河不敢再犹豫了,御刀往南极速飞离。 “天机”没有去追,刚才被黄衣人挑落的黑色仙剑也飞回了他的手上。看来他是打算全力与黄衣人一战了。刀剑对双锤,两人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即便萧天河飞出去很远,回头看时依然可见武器碰撞迸发的道道亮光。 第七百八十五章 兵分两路 直到飞出去很远,楚璇玑还在不住地回头眺望。“那个‘天机’帮你提升了功力?”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声。 “是的。”萧天河挠了挠头,“虽说当时是为了让我能破开勾陈神宫的界障而不死,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我说你怎么才一阵子不见,都能御刀飞行了呢。”楚璇玑道,“你说的没错,他肯定还对你抱有其他目的。他今日明明是想夺你的那柄宝刀,若仅是如此,当初又何必替你提升功力?只要你破开了勾陈神宫的界障,他还管你死不死呢。死了反而更好,他就可以捡你的宝刀了,何须像现在这样麻烦?” “真是纠结。”萧天河真是理不清头绪,“这人的谎言条理清晰,极具说服力,若不是被他欺骗过一回,我想这一回我也会信的。” “看得出来,他有点心急。看你不信,他就直接凶相毕露了。幸亏有那位大叔相助。”楚璇玑道,“不知道那大叔究竟是谁,居然有能力和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一战。” 萧天河看了看手中的那块令牌:“这上面刻着一个‘訾’字。这个字最常见的用处是姓氏。我记得,宝应门的五大高手之首——‘宝珠’就是姓訾。” 楚璇玑恍然惊呼:“如此说来,这应该就是‘宝珠’的令牌,刚才他就说让咱们去宝应门来着。他一定就是‘宝珠’的至交好友!” “不对。”萧天河心中已有答案,“根据他和‘天机’对话判断,此人曾经在八大帝皇围攻景钧洲的时候负过伤,而且他肯定是后土圣祖那一方的人。所以我确信,他就是‘宝珠’的父亲——‘阴阳司’訾玉华,景钧帝皇坐下第一护卫。” “原来如此,他应该是奉了后土圣祖之命,暗中跟随并保护我们!” “嗯。”萧天河点点头,“仔细想来,他莫名其妙在我们眼前现身,并责怪我们‘话真是多’,其意应该是过话给我们,让我们少谈一些牵涉到异界之人机密的事,因为我们已经被恶人盯上了,我们推测出来的秘密越多,恶人就越可能灭我们的口。” “然后他假装离开,实则未曾远离,等待那‘天机’现身,他再出手相救!” “说的没错!”一道人影骤然出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可惜他还是失算了。” “‘天机’?”萧天河看清此人衣着之后不禁瞠目结舌,回头一看,虽然黄昏已过,天地间一片昏暗,可是天边那两人武器对拼的光芒依然在清晰地闪耀着。如果和訾玉华对战的是“天机”,那眼前这人又是谁? “不对,你不是‘天机’。”萧天河觉得此人的声音比“天机”更浑厚一些。可是,他的衣着装束分明与“天机”一般无二。 “说不是也是,说是也不是。”这人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满皇!你是紫朱帝皇满天秋!”楚璇玑惊呼道。她以前曾经在咸云城远距离看见过满天秋一次,故而认得。 “我早就料到后土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二人,正考虑该如何把藏在暗处的护卫给引出来,那个蠢货却自己现身了。”满天秋指着天际线轻蔑地笑道。 “你不是被异界之人给抓住了么?”楚璇玑的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萧天河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此人所说分明是“天机”的言语,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相似,可见他不是满皇,就是“天机”。“满皇的真身还在异界之人那里,而且满皇和‘天机’不可能是同一人,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具帝皇傀儡,而你则控制了傀儡的躯体。所以说不是也是,说是也不是。” “满天秋”鼓起掌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果然聪睿。怪不得‘黑刀’那家伙会选定你为裂空刀的继承者呢。” “我很奇怪,你说你假装和异界之人合作的原因,是不想他们针对你,制造你的傀儡。可是,你又心安理得地驱使异界之人给你的帝皇傀儡,这不是太矛盾了吗?如此说来,你还是和异界之人狼狈为奸。”萧天河点破了“天机”的虚伪之处。忽而,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不禁心中“咯噔”一下:之前“天机”只是提到了裂空刀和斩虚剑之名,这回却是头一次说起“黑刀祖师”,而且言语丝毫不见尊重,为何会如此呢?而且他不仅知道萧天河从黑刀祖师那儿继承了裂空刀,也知道萧天河是个飞升者,也就是说,他知道当初裂空刀被黑刀祖师给带下界去了。“天机”知道的秘密真是太多了,仿佛三界之中发生的一切都尽在他的眼帘之中。 “这具傀儡本来是满天秋的三级傀儡,有灵有肉,死心塌地地为异界之人效命。不过,我在青华神宫时动了点手脚,将傀儡的灵魂给抹去了,并让他变成了我的‘分身’。如此说来,我等于是除掉了一个棘手的三级帝皇傀儡敌人,这不是功劳吗?而且借此机会,我掌握了一些傀儡的奥秘,将来也许能派得上用场。好了,废话已经说了两气了,多言无益。”“满天秋”不耐烦地亮出了武器。 “想抢裂空刀,没那么容易!”萧天河终于召出了裂空宝刀,对着逼近的“满天秋”挥砍。 “满天秋”想要躲过萧天河的招式还是很容易的,但他似乎有意要试一试裂空刀的威力,不躲不避,每一招都举剑硬拼。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射。不管现在这“满天秋”到底是三级帝皇傀儡的实力,还是“天机”的实力,萧天河只觉得对手力大无穷,每一记刀剑相拼,都震得胳膊酸麻。而对方显然尚未使出全力。 更苦了站在萧天河身后的楚璇玑,这里可是半空,她自己又不会飞行,生怕被甩下去,只能紧紧抱着萧天河的腰。本来在空中就没法使用身法,萧天河被这么一抱,行动更不自如了,越发力怯。 “满天秋”却突然停手抽身,退到了两丈开外,仔细地看了看手中仙剑,赞叹道:“不愧是裂空神刀,连我亲铸的宝剑都被砍出这么多缺口,看来……” 还未等他说完废话,只见一道金光从萧天河身前蹿出,直射“满天秋”而去。“满天秋”吃了一惊,急忙横剑阻挡,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金光轻而易举地冲断了仙剑,击中了“满天秋”的胸膛。 “满天秋”喷血倒飞出去好远才勉强稳住了身形,“金光”紧追而至,他挥动断剑对着“金光”劈去,气浪伴随着巨响迸发,这一回,被吹飞的却是那道“金光”,更确切地说,是一道金色的身影。 “满天秋”刚刚阻挡了金色人影的攻击,冷不防下方一道绿光贴着脚面削来。与此同时,头顶坠下一道红光,背后袭来一道蓝光。“满天秋”震天怒喝,挥起断剑上下高接抵挡,竟将来自不同方向的攻击在一瞬之间悉数挡下。萧天河甚至连他的动作都没有看清。 前、后、上、下,“满天秋”周身四个方向各有一员孟章界的猛将。左右两侧稍远处则分别立着一名女子,一人手持两根短棒,另外一人则摇着一把折扇。在萧天河面前还有一名女子,举着巨大的盾牌保护着萧天河与楚璇玑。 “满天秋”十分惊讶,这群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而且他们显然实力不俗。“满天秋”,或者说“天机”,他难以置信这么多人于毫无遮掩的空中接近此处,他竟然丝毫未曾察觉。 “嫣儿,小雪,护送楚姑娘先走!”萧天河下令道。 石灏明却说:“我和睚眦兄弟留下,你们把天河也带走!” 雷啸炎和汤元兴听石灏明的,两个人飞过来不由分说,架着萧天河往前飞。杨月玫和黎翠嫣则带着楚璇玑一起飞。白樱雪将“短棒”凑到唇边吹了几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黑色的毒虫,阻碍“满天秋”追击。“二位哥哥小心!”白樱雪叮嘱了一声之后,紧追其他人而去。 区区毒虫对于“满天秋”这等实力的人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他以断剑横竖发出数道剑气,就将这群毒虫消灭殆尽。 一龙一蛟两员大将对“满天秋”虎视眈眈。当然,“满天秋”只能觉察出这两人是妖族,但无法猜到他们的本体。刚才突然冒出来的其他人也都是妖族。更让他吃惊的是,这群妖族不知道是何原因,竟然不必御器就能飞在空中。 同样的疑惑也生于萧天河心中。飞出去好远,雷啸炎和汤元兴才放开了他。“你们为何不御器也能飞行?”萧天河觉得孟章界这些妖族的实力应该还比不过白水集和解英宗,连那两人都得借助武器才能飞。 没想到,这几位妖族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雷啸炎纳闷道:“我们是妖族,以前何曾御器飞行过?” “可是,这是清微界啊……”萧天河挠了挠头,“罢了,这不重要。灏明他可真是……敌人实力太强了,你们怎么能只听他的话呢?我在旁边还能在紧要关头把伤者收回孟章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雷啸炎一把揽住了他:“不必太担心。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让睚眦兄弟一起留下?若论战力,我可比睚眦兄弟要强!” 联想到两人的本体,再看看下方深蓝色的大海,萧天河恍然大悟。“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满皇的三级傀儡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还在‘天机’的控制之下……另外,异界之人为了制出四级傀儡,正需要高品质的妖灵宝珠呢,也不知‘天机’所言的‘并非真心与异界之人勾结’这一说法是真还是假……” “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汤元兴道,“这些年来,你不断地提高孟章界中的威压,再加上四方璧之故,我们的实力可谓突飞猛进。即便是和帝皇级高手一对一,我们也都有一战之力。这次他们两个人对一个,即便杀不了对方,全身而退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萧天河又惊又喜,能与帝皇级高手一战,岂不是和白水集、解英宗这两个强劲的妖族实力相当了?妖族的修炼速度比人类慢,飞升上界这才多少年,孟章界的妖族居然成长到如此地步了?提升威压的效果真的那么显著?四方璧的功效果真那么神奇?也难怪萧天河会半信半疑。 对此疑问,黎翠嫣笑答:“我们可不止修炼了你飞升的这些年而已。” “此话怎讲?” “当你提升孟章界的威压时,孟章界中时间的流速竟然也会增加。外界过去了三、五天,孟章界中也许就是三、五个月了。” 萧天河十分诧异:“居然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也不告诉我。” 雷啸炎道:“起先我们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你召灏明和睚眦兄弟出去了一回,我们才发觉了这一点。后来你好些年没有召大家出来,大家可都十分想念你呢。” 黎翠嫣接话道:“我们没有具体估算过时间差别,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天分高、际遇好、又勤勉,所以我们尽皆憋着一股劲努力修炼,争取早日可为你所用。” “怪不得!”萧天河乐了,“我说怎么上次召小雪和你夫妻二人出来陪我,你们似乎都急着回孟章界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白樱雪道:“不仅是我们,连后来进孟章界的黄婆婆、小露姑娘他们,实力也都有了不小的提升呢。” 萧天河点头道:“是,黄小露那丫头天性贪玩,刚开始进入孟章界那几天还经常吵着想出来,后来就没什么声音了,原来是在专心修炼。”他心念一动,将黄小露从孟章界里召了出来。 没想到黄小露一出来就开始掉眼泪:“萧大哥,祖婆婆她……” “她去帮助后土圣祖守御紫微神宫了。”萧天河赶紧安慰她,“你还不知道吧?黄婆婆其实是阆苑山三十六地灵君之一,是‘第九垒润色’……什么来着?”称号太长,萧天河没记住。 “她临去之前都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她和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可大家还是把她当成亲祖婆婆。听祖婆婆的话音,她似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萧大哥,各位哥哥姐姐,你们这么厉害,求求你们去帮一帮祖婆婆吧!小露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黄小露泪流满面,跪在匕首上。 黎翠嫣连忙将她扶起:“守卫紫微神宫是正义之事,黄婆婆又对我们都有指点之恩,于公于私,我们都应去助她的。且听天河有什么安排。” “兵分两路!”萧天河立即考虑好了计划,“嫣儿、小枚,由你们二人继续护送楚姑娘前往宝应门,其他人和我一起赶去紫微神宫!”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楚璇玑不愿独行。 “不,你的任务也很重要。必须尽快让天下高手做好应战准备!”萧天河又叮嘱黎翠嫣和杨月玫,“一路务必好生保护楚姑娘!她可是异界之人的目标。” “放心。不过,你知道紫微神宫在哪儿吗?”黎翠嫣问道。 “不知道,但我有办法找到。快走吧!”萧天河催促道。 于是,三人匆匆往陆地方向飞离。萧天河将雷啸炎和汤元兴收回了孟章界,留下黄小露在外面,两人往高处飞去。 见她还在不停地抹眼泪,萧天河安慰道:“别难过了,我这不已经答应你了么?再说有后土圣祖、守山圣兽以及其他天灵君、地灵君共同守山,黄婆婆应该没事的。” “不,你不了解,黄婆婆跟我们说过,上一次的大战有多么惨烈,异界高手的实力有多强。而且上一次守御阆苑山的兵力更强,不仅有共工圣祖,七十二灵君也全都在。这次可不一样了,灵君的数目少了一小半,后土圣祖也只是替代了共工圣祖而已,再多一个守山圣兽,又能起多大作用呢?”黄小露越说越担忧,“若是等宝应门召集了高手再去助战,怕是黄花菜都要凉了。可是,祖婆婆又不许我向你们求助,说是怕连累你们。今日你把我召出来,我一见你的面,就实在憋不住了。” 萧天河叹了一声:“后土圣祖也说不让我相助。我当时只知道石灏明他们挺厉害,但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厉害,否则说什么我也要把石灏明他们全都召出来去助后土圣祖一臂之力。” “那样也不行,没人保护你,你今日不是死定了?我可不想你有事。”黄小露真是把萧天河当成亲兄长一样尊敬和依恋。 “可是,现在能战的还有几人?也就剩下咱们几个了!”萧天河往下方俯瞰,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并没有发现石灏明与敖睚眦的身影。 “还有我那些兄弟姐妹呢。每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战力,也多一分胜算。”黄小露轻轻咬了咬嘴唇,“不过到时若是情况不妙,萧大哥你可千万别管我,带着雷大哥、汤大哥和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先逃,我要留在祖婆婆身边。”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就算你要收我进孟章界,我也会拒绝的。” “好吧。”虽是如此回应,可是萧天河如何舍得这个可爱的妹妹战死?他已做好了最坏情况下的打算。 见萧天河越飞越高,而且没有停止的势头,黄小露好奇地问:“萧大哥,我们这是往哪儿飞呢?” “天上的第九洲——景钧洲!” 第七百八十六章 迅速集结 神秘的第九洲——景钧洲,终日飘浮在云层上端。多少高手曾经试图御器飞入景钧洲,全部以失败告终。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天机”曾经说过,解开景钧洲奥秘之人,将会是一名飞升者。 在带着黄小露往上飞期间,萧天河心中充斥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四极秘境只剩下紫微神宫了,异族人在“天机”的协助之下已经成功地闯了进去。尽管异族人和“天机”的目的未必相同,可一旦得逞,结果却是一样的。失去共工圣祖的天尊元神,阆苑神山即会坍毁。四极秘境皆毁的话,就会危及到中极秘境——玉皇神宫。 “萧大哥,紫微神宫果真在景钧洲内?”黄小露有些疑惑。 “不。紫微神宫被后土圣祖藏起来了,不去景钧洲玉皇神宫,我们就没办法进入紫微神宫。” “那万一后土圣祖不让我们进入紫微神宫怎么办?”黄小露的眼圈又红了。 “放心,她若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守在外面。等楚姑娘召集来各路好手,后土圣祖一定会向我们开启紫微神宫的!”萧天河十分有信心。 穿过云层,萧天河四下张望。以往被别人带着飞行时,他也从未升至这个高度。可是,天上分明阳光万里,晴空一片,哪里有第九洲的影子? “萧大哥,景钧洲在哪儿啊?”黄小露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 “这……”萧天河还以为后土圣祖将景钧洲也给藏起来了。可是,如此大的第九洲,能藏到哪里去呢?“我们在这里等!遥弟和解兄去找铁谷神铸了,总得回到地祇宫去,而地祇宫就在景钧洲内。后土圣祖离开之前没有特别叮嘱遥弟回到地祗宫的方法,说明待遥弟归来,后土圣祖一定会开启一条进入景钧洲的通路!” 紫微神宫的战事迫在眉睫,黄小露惦记着祖奶奶的安危,肯定不愿意久等,可是这会儿也没办法。萧天河坐在刀面上闭目养神,她就自己踏着匕首一圈圈飞行,期望着能发现景钧洲所在。 这一等,就是半日。且不说长时间御器飞行对于功力的消耗,单是云层之上烈日当头,时间久了就让人难以忍受。解英宗的飞行速度应该和白水集不相上下,于是萧天河用法宝给何天遥传了条讯息,打算落地等候他们归来。 黄小露飞行的圈子越绕越大,此时身影已化作天边一个小点。萧天河站起身来,正要飞去找她,余光却瞥见云层中冒出两个人影。 离得老远,萧天河也知道其中一人是谁,因为他的大光头太明显了,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宝珠’兄!”萧天河赶紧迎了过去。他没料到“宝珠”能来得这么快。另外一个同行之人萧天河也认得,正是“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的“应海”。 “萧兄弟!”“宝珠”热情地拍着萧天河的肩膀,看情形他的伤恢复得相当不错。 “你们是接到楚姑娘的报信之后赶来的吗?” “宝珠”道:“可以这么说。楚姑娘的信息一到,我们宝应门就立即开始行动了。现在本门的‘五心’和‘天宰’二人正在联络、集合各方高手,我和‘应海’先赶过来了。” 萧天河由衷地赞叹:“不愧是宝应门,行事速度就是快!连‘五心’前辈都参与进来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好守御第九洲了!”“应海”道,“而且不仅是我们,血骨坛亦是时刻严阵以待。这次江湖各大宗派是由我们宝应门联系的,而各洲皇庭高手则是由血骨坛负责通知的。” 萧天河大吃一惊:“怎么,你们早就知道会有此次危难?”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应海”所言并非他以为的那样。萧天河是想进入景钧洲,然后前往北极紫微神宫,去守卫阆苑神岳,那里才是异族人此番攻击的目标。而“应海”说的却是“守御景钧洲”。 “宝珠”解释说:“其实血骨坛的‘太微令’高手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发来了警告,我才赶紧把‘应海’、‘五心’他们都召了回来。” 血骨坛“太微令”高手,正是蒋太公。看来血骨坛三道至高急令的行令者在清微界的威望很高。 这时,黄小露匆匆飞回来了,她身后还跟来一些身穿朱红色衣衫的人,每个人的前胸绣着一只黑色的乌鸦。这标志性的图案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他们来自魔道第一大宗——炎鸦宗,领头的正是掌门伍宗言。 萧天河赶紧迎了过去,黄小露怯怯地躲在萧天河身后。伍宗言一见是萧天河,皮笑肉不笑地拱了下手:“与妖族有关系的人为何总是你呢?萧公子,别来无恙啊。” 毫无疑问,他们也是响应宝应门的号召,前来守御第九洲的。萧天河虽然看不惯伍宗言,但大义当前,个人情感还是得放在一边。于是,萧天河也还了礼。至于黄小露的事,他并不想多言,反正有他在,没人敢对黄小露不利。 伍宗言转向“宝珠”寒暄去了,毕竟曾经一起闯过南极长生神宫,且在出了秘境之后还并肩浴血奋战过一场,他们两人之间还是十分客气的。 伍宗言带来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萧天河认得,那是在黄泉深渊中结识的蔚长老。出于礼数,萧天河也向她行礼。蔚长老当然没忘记萧天河:“‘梁’公子,‘桂菊会’时,你可是把我们一干人骗得团团转呐。” 萧天河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伍宗言肯定早已告知蔚长老萧天河的真实姓名,蔚长老故意称呼“‘梁’公子”,意在讽刺。 “罢了,既然萧公子有能力在永灵热泉尚未喷发之时下到渊底,椋鹿戒就应该归你。只是萧公子满口谎话,最后还使得我们冤枉了‘千臂金刚’,这点却是不该。”蔚长老忽而话题一转,“这次萧公子也积极响应‘太微令’高手的号召,前来守御第九洲,望莫再藏拙,全力以赴,奋勇杀敌,也让老身开开眼界。”“桂菊会”时,萧天河声称自己是至境一品,区区数年之后,现在正御刀飞行,所以蔚长老认定萧天河当初是刻意隐藏了实力。 “蔚长老,好久不见了!”远处又飞来几人,一看衣服就知道是冰鹤门的人。也是,如此天下大事,作为仙道第一大宗的冰鹤门怎么会不来呢?不过打招呼的人并非掌门张崇武。张崇武对萧天河压根懒得多看一眼,直接去和“宝珠”以及伍宗言交谈了。飞来的是冰鹤门内德高望重的童长劳。炎鸦宗与冰鹤门素来交好,两位掌门又是穿一条裤子,两宗的长老关系自然相当不错。然后,蔚长老与童长老一边交谈,一边飞去两位掌门那边。 萧天河虽然不认识童长老,却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想,原来是在羡水铸造赛时见过。 蔚长老能代表宗派出行“桂菊会”,童长劳则出席“羡水铸造赛”,可见两人在各自宗门之内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说来也有趣,两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太。萧天河暗自好笑:“冰鹤门与炎鸦宗这两个宗派真是太像了,不仅掌门秉性、脾气都十分相似,连宗内重要的长老都是差不多的老太太。” 继炎鸦宗和冰鹤门之后,饮空观、长青寺的高手们也赶到了。 尽管饮空观的掌门嵇钦岑与萧天河有些过节,但此时各派高手诸多,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天河一眼。 仙、魔双道的八大宗派之中,最后赶到的是霏晴派。而束雷派、沙海流,两宗高手全部牺牲于西极秘境——勾陈神宫之行。至于雨田宗,更是全宗覆灭。这三个宗派是无法参与这场大事了。 此次霏晴派是由秋老带领,吴掌门及三大长老悉数到场,另外还有“香龙驹”唐云希和荀芳惠同行。萧天河与霏晴派的高手不算熟,但和唐、荀二人是旧识。唐云希担心义弟,荀芳惠挂念丈夫,两人一起过来询问白水集的状况。荀芳惠本以为这次能见着白水集,没想到却从萧天河口中听到白水集负伤的消息。即便萧天河安慰她说有医术高手在照看白水集,她依然愁容满面。直到宝应门“五心”飞到,师徒二人就别重逢,荀芳惠才喜极而泣。 在霏晴派和宝应门的高手达到后不久,血骨坛“红樱”、“绿波”、“蓝玉”三大主事终于现身了,与她们同来的还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人本在山谷中研习《阵法》,此番想必是接到了“红樱”主事的消息而赶来的。 血骨坛五大主事中最强的“白龙”和“黄狼”都已逝去,只剩下三位女主事,不免让人有些唏嘘。可是,血骨坛还有三道至高急令的行令高手,无人胆敢小觑。此外,直到这会儿,许多高手才知道,原来“蓝玉”主事就是霏晴派的副掌门姜怜语。 萧天河在心里点了点,目前,《清微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能到的几乎都来了: 前八位是八大帝皇。 第九位“聚灵郎中”欧阳颇、第十位“鬼皮人”车宏伯都已身故。 第十一位“秋风剑圣”秋衡易、第十二位“踏月仙子”夏侯晴已到。 第十三位“千臂金刚”申屠井就在地祇宫中。 第十四位宝应门第一高手“宝珠”訾宝珠、第十五位仙道第一大宗冰鹤门掌门张崇武、第十六位魔道第一大宗炎鸦宗掌门伍宗言已到。 第十七位血骨坛“黄狼”主事左元宾、第十八位束雷派掌门秀文英、第十九位雨田宗掌门连圣谦都已身故。 第二十位“四圣天师”魏伶卿、第二十一位霏晴派掌门吴瑾兰、第二十二位“香龙驹”唐云希、第二十三位饮空观掌门嵇钦岑已到。 第二十四位“集宝盆”倪达安身故。 第二十五位“星影”窦远川未必有其人。 第二十六位长青寺掌门马凤烟已到。 第二十七位“雪海银狐”、第二十八位“铁秤砣”田济丰、第二十九位沙海流掌门匡衡卿已身故。 第三十位“水火相容”邢玄厚未到,想必是在长青寺为重炼融神珠而做准备。 萧天河暗暗慨叹,自他飞升上界这才多少年,《清微榜》上的高手确定死亡的人竟然已达九个之多,而榜上除了实力明显高一等的八大帝皇,有名的江湖高手总共才有多少?再仔细一想,宝应门每五年就修一次《清微榜》,将死去的高手剔除出榜,当初“白龙”主事白玉桥就是这样下榜的。因为宝应门现在仍未修榜,也就是说,这一榜九位高手之死竟然都是在五年之内发生的!足可见近期天下动荡之剧。 此番高手集结得如此齐全,让萧天河心安不少。尽管其中有些人的品性未必那么端正,但天下大事当头,大家还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仅凭这一点,就比禹馀界那场终极之战要强。 助力仍在继续集结。接到了血骨坛通知的各洲皇庭三司接连到场: 丹幽洲大司马高连平、大司徒茅宇峰、大司空单奕潼; 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大司空饶简思;可惜大司马洪潮生已死。 碧颢洲大司马海相如、大司徒李德炎、大司空靳腾月; 玉阳洲大司徒池景能、大司空鞠乐臣;该洲大司马柴弘义已亡。 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大司徒彭少空、大司空葛兆渊; 紫朱洲大司马赵徐天、大司徒王海麟、大司空闻泛尘; 青变洲大司马钮望舒、大司徒束云鸿、大司空齐正峰; 神炎洲大司马孔亦飞、大司徒贾鹭林、大司空丁时杰。 八洲三司除了已故的两位大司马,其余二十二悉数到场。 在这些人之中,萧天河大约听说过一半的名字,可是和人对不上号。剩下那一半压根连名字都不知道。 这些大人物即便坐三司高位,论实力也是不及《清微榜》上那些高手的,所以对先来的高手们还算客气,就算看着面生,也拱手行个见面之礼。萧天河与黄小露也被当成是顶尖高手,受了不少礼。 如此之多的高手赶到,原先空旷的天空也变得热闹起来,恐怕这还是头一次绝大多数当世高手云集在一处。众位高手彼此交谈,议论纷纷,几乎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萧天河和黄小露身上。 但是黄小露依然感到惴惴不安,毕竟高手实在太多了,只有她一个妖族。她小声问萧天河:“萧大哥,这些人难道都是赶来相助祖婆婆的么?” “应该不是。听‘宝珠’和‘应海’的意思,他们并不知道紫微神宫中发生的事……”萧天河也觉得纳闷,虽说宝应门接到了蒋太公的讯息,提前通知了各路人士,但这场集结却是因楚璇玑的报信而开始的。难道楚璇玑报信有误?还有一个疑问,楚璇玑现在又在何处?他打算找“宝珠”仔细问一问。 就在这时,“宝珠”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亮如洪钟般的声音在空中泛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稍安勿躁?”萧天河觉得这个词非常奇怪,于是扫视了一圈,别说,真有不少人神色不安。凝重和不安完全是两回事,以这些人的本事,何至于如此?随即,他又进一步发现,面色不安的人全都是八大洲的三司大人。 “宝珠”又道:“众位帝皇大人都不在,我们群龙无首。虽说这次集结是我宝应门和血骨坛共同发起的,但宝应门并不想当领头的,相信血骨坛三位主事亦是如此。”说到这里,他看了三位女主事一眼,她们频频点头。“在场的人之中,当数‘秋风剑圣’实力最强,而且德高望重。我提议,大家以剑圣为尊,听他的号令行动,彼此协力照应,如何?” 萧天河总算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面色不太对劲呢,原来他们是在为本洲的帝皇担忧。八位帝皇都是去闯秘境之后就杳无音信,这些三司大人并不知道秘境之行其中曲折。 秋老的地位、名望的确无人可及,既然“宝珠”推举他当领头人,一切都顺理成章,没人反对。 “我事先声明,我们冰鹤门是为了破解景钧洲的奥秘而来,为了守御清微界而战,并不是为了搭救某个人而参与这场战事。”向来自私的张崇武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大义当前,自会竭尽所能。若非如此,呵,任何人都命令不动我冰鹤门!”他这番话明显是针对八大帝皇,那些三司大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炎鸦宗的伍掌门也赶紧表态一番,意思和张崇武说的差不多。 秋老点点头:“各洲三司皆已到场,若再令修道宗派去解救帝皇,的确有所不妥。” 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轻笑一声:“本来也没想劳众位江湖人士费心。我们三司自会解救帝皇大人。”此言引得众位三司连声附和。 这么一群高手,想要统领起来确实很难。秋老长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景钧洲到底在哪里?又该如何守御?”太玄洲大司徒许万春提出了疑惑。 萧天河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众多高手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下鸦雀无声。 第七百八十七章 阎罗十殿 很显然,这些高手也都不知道景钧洲究竟在哪里。这就奇怪了,萧天河听说过,以前曾经有不少高手御器高飞,试图闯入景钧洲,但都以失败而告终。难道在场的这五十多位高手,没有一个人去寻找过景钧洲吗?那以前试图闯入景钧洲的高手又是何人?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宝珠”。“宝珠”摆了摆手:“我可从来没去过景钧洲。但据我所知,‘剑圣’早年间曾经到过景钧洲外沿。” 秋老点头道:“的确。不过那时景钧洲就在这般高空云端之上飘浮,毕竟是一洲大地,天上又四野空明,哪怕在千里之外,也能一眼看见。却不知此时飘到何处去了。” 这时,宝应门又有两位高手赶到,是“五心”和“天宰”。由于“宝应五天丞”中的“丞空”已死,所以宝应门的顶尖高手已经到齐了。 “天宰”一来就接过秋老的话头:“不对,景钧洲并不会飘移,它始终位于景钧深渊的正上方。景钧深渊上空常年不散的浓云就是最好的证明。”“天宰”是一名年轻飒爽的女子,早早就成为了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近年来又长期闭关,久不露面于江湖,因此她一发言,立即吸引了众多高手的目光。 “如果不在天上,那莫非是……”霏晴派吴掌门将视线投向了下方的云层。 “不可能。”“天宰”道,“景钧深渊依然还在。” 众人纷纷附和。萧天河这才得知,原来各方赶来的助力不只是空中这些高手。比如各洲皇廷大司马麾下前、后、左、右四大将军;大司徒座下农、财、商、工四大府尹;大司空管下礼、督、捕、刑四大堂主等等,这些实力高强的高官已经聚集在景钧深渊外沿。此外,宝应门和血骨坛也有众多高手驻扎在景钧深渊附近。由于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是何等数量,这批地上的高手是作为后备战力而集结的,也负责接应空中的这批顶尖高手。萧天河所疑惑的楚璇玑的下落也清楚了,她和保护她的黎翠嫣、杨月玫都和地上那些宝应门高手在一起。 景钧洲应该是被后土圣祖给藏起来了。天上这五十多位当世高手对于景钧洲的位置各抒己见,争论了许久也没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时间一长,众人的心境难免变得心浮气躁,甚至有人开始埋怨宝应门和血骨坛盲目行事,连景钧洲在何处都不知道就急着发动这场集结。领头人秋老则一言不发,充耳不闻,负手而立。 黄小露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人心不齐,大事难成。” 萧天河将视线投向了东方,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了,等待何天遥他们将段干明带回。斩虚剑的重铸迫在眉睫,后土圣祖一定会给他们开启一个重返景钧洲的通道。 在高手们越来越烦躁,已经有人打起退堂鼓的时候,东方天空中终于出现了一抹黑云。萧天河极目远眺,黑云外泛着淡淡的红色光晕,云中依稀可辨一道庞大的身影。联想到上次白水及化出本体以秘法赶路的情形,他能确定,是解英宗回来了! 高手们也注意到了那片极速飞近的黑云以及强烈的妖力波动,还以为是敌人终于现身,于是纷纷亮出武器迎了过去。 萧天河连忙大喊:“是自己人!”可是,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密集的利器破空声以及嘈杂的喊杀声中。即便有人听到,也未必会信他这样一个“低手”的。按兵不动的只有霏晴派、宝应门、血骨坛以及夏侯晴、魏伶卿等那些旧识。 解英宗无疑是以秘法赶回来的,受伤在所难免。若是被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高手们围攻,结局可想而知。而且除了他之外,何天遥、费徒空、段干明,哪一个伤了都不行!于是萧天河急了,赶紧追赶那些高手,可是他的飞行速度又怎能和那些人相比? 眼见着黑云越来越近,关键时刻,许久没有开口的秋老陡然瞪大双目,口中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统统给我停下!”这一声仿佛晴空响起一个霹雳,滚滚泛开,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惊而回头,秋老那瘦小的身板竟能发出如此炸雷般的声音! 黑云飞至人群之中,显露出巨兽的躯体,通体黑毛,四肢生鳞,暗红长鬃,莹白长角,好一个霸气了得。何天遥、费徒空以及一个陌生人正坐在巨兽的脊背上,此人应该就是铁谷神铸段干明了。三人跃下之后,巨兽恢复了人形,解英宗虽然皮肤迸裂渗血,但明显没有上次白水集伤得那么严重。他环视了一番,气喘吁吁地笑道:“没想到后土圣祖竟然安排了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我们!” “后土圣祖?”众人面面相觑。 萧天河连忙上前:“这些全都是当世高手,全都是收到了太公的警讯,前来守御景钧洲的!”他生怕解英宗再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引起众怒,那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来什么。“当世高手?”解英宗不顾伤口迸血哈哈大笑,“当世最强的也就数八大帝皇了吧?连他们都远不及后土圣祖,更何况这些家伙?” 五行圣祖中的四位大妖当初羽化天尊,挽救清微界于危难之中,按理来说,与四位大妖比肩的后土圣祖确实应该比八大帝皇厉害。可惜在场的众多高手之中仅有一小部分知道这个从“天机”口中传出的久远传奇。 尽管每个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解英宗散发出的强大妖力,但听到他胆敢蔑视自家帝皇,那些三司大人岂肯罢休?当即群情激愤,围住了解英宗,欲杀之而后快。 “安静!”上方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嗓音。这一声虽不及秋老之前那一声大吼那般炸耳,却细密绵长,穿透一切嘈杂送入每个人的耳朵。毫无疑问,此人的功力极深。所有的吵闹声都戛然而止,人人仰视上方。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黄衣的男子坐在一柄大得夸张的兽首圆锤之上,就飘在距离十几丈的高处。 如此之多的高手在场,居然无一觉察到此人是何时出现的,这才是令所有人最为吃惊的一点。 萧天河认得此人,景钧帝皇座下第一护卫——“阴阳司”訾玉华。之前正是他拦住了“天机”,帮萧天河一行人解围;也正是他赠予一枚令牌,让萧天河通知天下高手准备与异族人一战。观此时訾玉华的状况,似乎没受什么伤,看来他和“天机”的那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宝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兽首大锤,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 “当年八大帝皇受恶人蛊惑,联手攻打景钧洲,”訾玉华开口道,“没想到今日他们座下的三司高手,竟合力来守御景钧洲,有趣,有趣!” “敢问兄台可知众位帝皇大人现在何处?”丹幽洲大司马高连平拱手问道。因为感觉到此人不简单,所以他的语气十分客气。 “当然知道。”訾玉华抬手一挥,打了补丁的衣袖竟带起一片浓云:“想要搭救八大帝皇,须得闯过数道难关才行。” 仔细看那浓云,当中竟有漩涡在缓缓旋转,显然,这应该是一个通往别处的“大门”。 紫朱洲大司马赵徐天疑惑道:“听兄台的意思,八大帝皇是被你给抓……呃,是被你给困住了?”也许是觉得堂堂帝皇“被抓”不太好听,他赶紧换成了“被困”二字,其实这又有多少区别呢? “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訾玉华不紧不慢地回答,“困住八大帝皇的正是所有清微界子民,不,是三界子民将要面对的最强敌人——异族人。” 《清微榜》上最强的八个人居然全都被异族人给困住了,从未和异族人交过手的高手们这才感觉到面对强敌的沉重压力。 “蓝玉”主事姜怜语朗声道:“异族人在海底洞窟中有一个小据点,而我与‘绿波’主事联手对敌尚且无法获胜,最后幸而‘红樱’主事与本坛‘天市令’行令者,也就是晏皇大人及时赶到,我们才得以逃脱。异族人的功法既诡异,又威力十足,实力绝不可小觑!” 高手们又是一片哗然,不仅因异族人的实力之强而震惊,也为血骨坛势力之大而赞叹,《清微榜》高居第三的碧颢帝皇晏远波竟然才是三道至高急令中下级急令——天市令的行令者,那中级急令——太微令和高级急令——紫微令的行令者会是何等身份?又该有多强? 宝应门“应海”、“五心”、“天宰”的脸色都变了,人们都认为宝应门和血骨坛是两个势力不相上下的民间组织,况且近年来血骨坛由于“白龙”和“黄狼”两大主事身陨之故,似有逐渐走下坡路的趋势。虽然宝应门五大高手之一的“丞空”也已身故,但只是损失了一位顶尖高手而已,根基未动,不似血骨坛那般两方总坛高手悉数被灭。时至如今方才知晓,血骨坛三道至高急令牵连的幕后势力其实远超过宝应门。 唯独“宝珠”,依然死死盯着那把兽首大锤,神色没有任何波动。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诸位,八位帝皇大人被擒被困,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因人少而失手,我就不相信了,我们这么多高手,还救不出帝皇大人?”青变洲大司空齐正峰振臂一呼,立即引起了众位三司的响应。 张崇武冷笑道:“呵,我之前已经说过,冰鹤门是为守御景钧洲乃至整个清微界而战,并非为了搭救某个人而来。” 齐正峰没好气地回应:“随便你!本来我也没指望你们这些江湖人士能靠得住!诸位三司,为救本洲帝皇,大家自是义不容辞。其余各位,若是愿意触手相助,那以后就是我们天下八大洲皇廷的贵客!若是全都不肯帮忙,凭我们二十二位三司联手,必然也是无坚不摧!事不宜迟,出发!” “慢着!”齐正峰正要带头钻入浓云漩涡,却被訾玉华伸臂给拦住了,“你们还不够格!” 齐正峰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你这是何意?什么叫‘不够格’?” “阎罗十殿,不是尔等能闯的。”訾玉华看似轻轻一推,齐正峰就退出去七、八丈才稳住身形。众人无不暗叹:“好强!” “‘秋风剑圣’秋老,‘踏月仙子’夏侯姑娘,冰鹤门张掌门,炎鸦宗伍掌门,‘四圣天师’魏姑娘,霏晴派吴掌门,‘香龙驹’唐公子,饮空观嵇掌门,长青寺马掌门,”訾玉华报出一长串名字之后,顿了一顿,“还有珠儿,我希望你们十个人共闯阎罗十殿。” “珠儿?”众人疑惑地看向了“宝珠”。尽管訾玉华头戴斗笠,但他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明显就是面冲着“宝珠”的。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宝珠”的真实姓名就叫訾宝珠。但是除了萧天河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眼前这个黄衣神秘人就是訾玉华。 “爹,你果真没有死。”“宝珠”对他的称呼令众人瞠目结舌,“当我看到楚姑娘拿出訾氏家传令牌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否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一直不露面?”“宝珠”的语气很奇怪,似有思念,似有埋怨,似有怨恨。 “天下大计,要事缠身。”訾玉华诸多惆怅,“你放心,待得大事结束,我自会到你娘坟前自刎谢罪。” “宝珠”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是“宝珠”的家事,外人好奇也不便多问。倒是刚才訾玉华报出那一串人名,基本就是按照《清微榜》的顺序把所有到场的高手捋了一遍。 齐正峰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十个人就有资格闯那什么阎罗殿了?” “没错。他们十个就是当世最强的人了,自然有资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勇气!”訾玉华终于摘掉了斗笠,用那只仅剩的右眼扫视那十位高手,似乎故意在激他们。 齐正峰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这话说得他不服气也不行,《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就是比他们这些三司要强。 秋老率先开口:“我去。” 夏侯晴与魏伶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也去。” 唐云希皱着眉头道:“事先声明,我会竭尽我所能。但若是闯宫毫无希望,我也不会莽撞送死。毕竟在下刚刚当上父亲,还望诸位体谅。” “宝珠”亦道:“我也会去。” “应海”问訾玉华:“不知可否由我代替唐公子前去闯宫?” 唐云希感激地冲“应海”点了点头。 訾玉华却丝毫不给“应海”留情面:“你都不在《清微榜》上,还是不要去了。你也有你的任务。” 轮到五位掌门表态了。 吴瑾兰是秋老的徒弟,秋老都去了,她肯定不会退缩。马凤烟承蒙秋老救命之恩,也表示愿意与秋老同闯阎罗十殿。剩下的三位掌门都不是豁达之人,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敢去闯宫,未免有失身份。 “既然我等身为当世仅剩的高手,闯宫自然责无旁贷。”张崇武先说了句漂亮话,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据我所知,除了八大帝皇之外,比我等高强的高手依然还有不少。比如这位萧公子的妖族挚友,白水集,他可是杀死了《清微榜》排名第九的‘聚灵郎中’,并且时常以此夸耀。为何到了清微界存亡的重要关头,这等高手却没有来?” 好个阴险的家伙,故意把白水集给扯出来。 “白水集此时受了重伤,正在休养,否则也不会让我来保护萧公子。”解英宗忿忿不平,“你这人也是,有胆便去,无胆便说,管他人作甚?” “解公子当初敢只身前往羡水山巅挑战天下第一高手——房皇,想来也弱不到哪里去吧?”冰鹤门就在丹幽洲境内,这件事自然早就传进了张崇武的耳朵。 “我也有其他要事。”解英宗没忘记自己还要帮申屠井重铸斩虚剑。 “呵呵。”张崇武这一声笑得古怪,“好,你与白水集暂且不提。那《清微榜》排名第十位的‘鬼皮人’车宏伯呢?第十三位的‘千臂金刚’申屠井呢?第十八位的束雷派秀掌门呢?第二十九位的沙海流匡掌门呢?” 萧天河接过话来:“申屠前辈正在铸造武器,同样也是为了和异族人决战而做准备。秀掌门、匡掌门以及束雷派‘五天电母’、沙海流‘沙石尘土’四大长老都已经牺牲在勾陈神宫。车前辈也因为亲试异族人的剧毒而亡故了。这场动荡可谓事关三界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已有不少英魂为了天下苍生而暗中逝去。今日能够来此的人,可以说已是清微界最后的战力了。” “应海”叹道:“没错。但凡今日没来的高手,皆是连宝应门和血骨坛这两大组织都无法联系上的人,而这其中大部分人恐怕已经亡故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多少年来,《清微榜》上的人物变化一直不大,变更的几乎都是排名顺序而已。没想到短短五年间竟死去了这么多高手,真是令人唏嘘。 张崇武还能再说什么?他只能表示,当竭尽全力闯宫。 伍宗言和嵇钦岑自然也不会推辞。 “好!”訾玉华拍了一下手,“阎罗十殿,凶险万千。倍道兼进,静候佳音。” 第七百八十八章 孽镜之台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十位高手鱼贯而入,浓云漩涡在他们身后消失了。 萧天河简直一肚子疑问。如果说闯过那个阎罗十殿才能救得八大帝皇,那设下阎罗十殿难关的就应该是异族人才对。可是,訾玉华身为景钧帝皇,也就是后土圣祖座下第一护卫,他为何能打开通往阎罗十殿的通道?他又凭什么能指派什么人前去闯关呢?更奇怪的一点是,他自己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去闯关救人呢? 虽然不是由三司大人们亲去闯阎罗十殿搭救本洲帝皇,但看到十位《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已经动身,众三司还是心安了不少。 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问道:“那我们这些不够资格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訾玉华抬手又撩起另外一团浓雾:“异族人正在全力攻打北极秘境紫微神宫,为了天下苍生,还请各位全力以赴。” 这才是萧天河的目标! 一听要守御的是紫微神宫,众三司纷纷摩拳擦掌,八大帝皇不都是前去南、东、西三极秘境争夺天尊元神才被异族人抓住了么?现在就剩下一个北极秘境,若是有幸得到水大妖的天尊元神,岂不美哉?尤其是水属性的几位三司,眼中直放精光。 “不要忘记了,异族人攻打紫微神宫的目标就是夺取天尊元神。你们是去守御神宫的,而不是和异族人同流合污!”訾玉华的提醒就像是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究竟能拖多久,就看各位的了!” “嘁,说得好像我们肯定打不过异族人似的!”冷冬寅头一个钻进了浓雾团。 继二十二位三司之后,血骨坛三位主事和宝应门三位高手也陆续进入浓雾漩涡。荀芳惠想和师父“五心”同去,却被她一把推了回来:“去找白公子吧。我有预感,白公子将是清微界不可或缺的战力,他更需要你的协助。” 荀芳惠点了点头,挥泪与师父道别。 萧天河正要往漩涡里进,訾玉华却拂袖收了那团浓云。萧天河疑惑地看着訾玉华,发现他的面色有些不太对劲。他额上青筋直冒,满头是汗,右眼中布满了血丝。“你怎么了?” 訾玉华也不回答,第三次挥袖带起一团浓雾。这一回,他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看来,召出浓雾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你们赶紧去重铸斩虚圣剑!”訾玉华对费徒空和段干明道。 这团浓雾后面就是地祇宫!不料,訾玉华只放了费徒空和段干明进去,萧天河、何天遥以及荀芳惠还是被拦了下来。 “你们另有重要的任务……”訾玉华咬着牙第四次召出了浓雾团,这一回,他眼角、鼻孔、耳朵全都淌出血来。 “‘天机’他……”萧天河想问问之前訾玉华和“天机”战斗的结果,他却闭上眼睛,连连咳血,不断地挥手催促。 萧天河只得作罢,三人全都钻进了浓雾团。 烟雾消失,訾玉华长吐了一口气,与那柄兽首巨锤一起跌落,向下方的云层坠去。 …… 先说闯宫的十位高手。 无疑,实力最强的秋老还是领头人。此时,他正和“宝珠”肩并着肩,走在一条狭长的通道内。两人身后是吴瑾兰和唐云希。队伍当中一排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再往后是张崇武和伍宗言,最后则是嵇钦岑和马凤烟。每两人之间隔着五尺距离,大家手里都拿着武器,保持警惕。 这座通道实在是太奇怪了,顶壁、侧壁甚至连脚下的地面居然全都是金属!他们曾经仔细检查过,即便是这些见多识广的高手,也无人能辨认出是何种金属。金属呈浅灰色,表面平整、光洁但并不滑溜,被有规律的缝隙分隔成一块一块,或者说,整条通道都是由一块块金属板拼成的。而且,顶壁和侧壁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光点,光似乎是从金属板后面透过来的,可是一行人也辨认不出是何种光源。那亮光就像是阳光,十分明亮,经过上、下、左、右金属板的映照,将整条通道照得没有一点黑影。不论是亮度还是颜色,绝非常见的火把、油灯、烛光。金属透光就已经够奇怪了,何况是如此明亮的光源。 虽然通道内一片光明,但诡异之感还是让人心中忐忑。十位高手都没有说话,只有清脆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回荡。 通道并不是直的,进来之后,已经拐过好几个弯了。所有的弯角幅度都是一样的,正好转过一个方向。弯角处的宽窄也没有任何变化,一直都是两人并肩的宽度。 “阎罗十殿”,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九幽地狱。但毫无疑问,这条通道就是异族人建成的。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位于清微界何处?众人心中百般猜测。 又拐了一个弯之后,打头的秋老和“宝珠”忽然站住了。后面的八人立即摆开了攻击架势。 “莫慌,前面没有路了。”秋老道。 “死路?”张崇武走上前来,“刚才我们进来的位置后面也是死路,两头死路,这算什么……”话未说完,他就愣住了。原来拐弯之后的通道末端并不是死路,而是一片漆黑。就这么怪异,通明的通道,突然延伸进一片漆黑之中。黑暗就仿佛一张吞噬万物的大口,连光都逃不出来。如果说诡异的通道给人以不安之感,那两丈外的这片黑暗完全就是恐惧,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感。 秋老定了定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阎罗殿’是死人往生之地。修炼本是逆天抗命,功有所成却难以回馈天地。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些登峰造极高手最终的归宿之处吧。”说完,他昂首挺胸,大步迈入了黑暗之中。 “宝珠”紧随其后:“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 吴瑾兰和唐云希都没有丝毫犹豫,也跟了上去。 夏侯晴问魏伶卿:“卿妹,你有何看法?”这两人一起闯过长生神宫,之后又一起修习《阵法》,感佩于彼此的实力与造诣,惺惺相惜,于是干脆以“姐妹”相称。 “像是阵法,却又不太一样。”魏伶卿道,“莫非是异族人的阵法?有意思……” “我有一种预感,”夏侯晴嘴角一扬,“也许我苦苦找寻了多年的答案,即将展现在我面前。” 两人并肩没入黑暗之中。 现在外头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四位掌门了。 “三位如何考虑?去还是不去?”嵇钦岑问道。 “霏晴派吴掌门已经进去了,我等若是不去,岂不是丢修真大宗的脸?”伍宗言道。 “不去的话又该如何出去呢?”张崇武道,“引我们来此的毕竟是‘阴阳司’訾玉华,我想他还不至于故意祸害修真同道。”他是少数几个知道訾玉华身份的人。 “原来是他……”马凤烟道,“那就对了,我曾听说过,‘宝珠’就是姓訾。原来他是的父亲就是訾玉华!我还当訾玉华在当初八大帝皇围攻景钧洲那一战中死了呢。” “就算是訾玉华又如何?他虽然不会故意祸害我等,但前方必然有凶险,否则也不会叫‘阎罗十殿’了。”嵇钦岑放低声音,“几位掌门,我有个主意……”他招呼三人聚拢,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伍宗言听后频频点头,马凤烟却显得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嵇钦岑劝道:“吴掌门是剑圣的徒弟,唐云希是剑圣的结拜义弟,夏侯仙子和魏天师不知何时成了结拜姐妹。他们之间都有情义关系。我们几个掌门若是再不联合起来,岂不是白白给人当棋子?” 马凤烟眉头紧锁:“我不是指这个。凶险当头,应齐心协力,如此行事有违道义。” 张崇武道:“马掌门,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真打算为那些帝皇豁出性命?他们又对你如何呢?” 马凤烟沉默了。 “我看就这么定了!”伍宗言推了马凤烟一把。 四位掌门步入黑暗,没迈出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没有门扇的门楼就矗立在几丈开外,门楼左右连着弧形的围墙,围墙之外则是茫茫黑土,不知边际。众人忽闻身后异响,回头一看,进入此地的黑暗通道已经消失了。 走近细看那门楼,足有二、三十丈高,门洞之上的部分完全是在围墙上雕琢而成,与等高的围墙圈出一座不知大小的孤城。门洞上刻着三个大字——玄冥殿。三个字上方还有一行古怪的符号,不像雕文装饰,排列似按某种章法,可又找不出什么具体的规律。 至于门楼内部,灰蒙蒙的混沌一片,压根看不清楚。 秋老立于门楼外,抬手向内发出一道剑气。凌厉的剑气眨眼没入灰云,似是泥牛入海,什么动静都没有。 “大家小心。”秋老打头,“宝珠”第二,一行人鱼贯而入。在全部进入“城”内之后,原来灰云突然亮起怪异的紫光,吓了众人一跳。可等了片刻,未见什么危险,紫色云光反而可以照亮,如此便看得清周身数丈的范围。又往前走了几步,地面忽然剧烈震颤起来。在最前方的秋老看得真切,前方不远的地面隆起来一座平台。平台很大,看不清远处边缘。在平台升至约一人高的时候,地面震动终于停止了。空气中响起一阵阵十分清微的“滋滋”声,还时不时有捉摸不定的微光在周边闪耀。 众人小心翼翼地来到石台前,刹那间,一道夺目的亮光闪过,清晰地照亮了石台侧边上的字——孽镜台! “孽镜台,传说是阴曹地府中,照见亡魂在世之心好坏的地方。”秋老道。 吴瑾兰道:“阎罗十殿,本就是阴曹地府,连石台的名字也对上了!” “呵,故弄玄虚!”张崇武这话也不知是当真瞧不起这地方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夏侯晴凑近仔细观察,说:“这可不是‘石’台,分明是金属制成的。” “金属制成,方可为‘镜’。”秋老一下子跃到了高台上,低头一看,叹道,“果不其然!这台面就是镜面!” 众人闻言纷纷跳到了台子上。好一面光滑、明亮的大“镜子”!连每个人的头发丝都映得一清二楚。 常言说“磨铁为镜”。这里的“铁”并非单说铁器,而是指所有可以打磨的金属。这座“镜台”同样不知是何种金属“磨”成的,但如此之大的“镜面”,得打磨多长时间? 突然,又是一道亮光闪过,魏伶卿尖叫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见并无什么危险,伍宗言斥道:“何事一惊一乍的?” “刚才我看到,镜子里面的我,突然对我……对我笑了一下!”魏伶卿吓得不轻,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一派胡言!”张崇武道,“镜子里的人都是假影,如何会自己笑?只有你笑,她才笑!” 嵇钦岑笑道:“莫不是‘二小姐’见到自己的芳容,不经意笑了却不自知?” 魏伶卿定了定神,坚定地说:“我肯定没有看错,信不信由你。” 嵇钦岑还要开口,头顶又是一道亮光闪过,他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因为他发现,镜中的自己竟然没有笑,而是阴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怪力乱神!吓不倒我们!”嵇钦岑当即一刀剁向脚下,只听“当啷”一声,他的刀竟被弹飞了,“镜面”却安然无恙。 嵇钦岑高高跃起去接飞落的刀,却不想横空一道亮光袭来,顿时,一股强烈的灼痛感传遍全身,身躯上升的势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硬生生从空中拍落,重重地摔在镜台上。 那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和紫云中时不时亮起的微光不同,这种刺眼的亮光持续的时间更短。从嵇钦岑受伤的状况也许能判断出一二。 嵇钦岑的头发、眉毛以及胡子都不见了,满面焦黑之色,衣服被烧出了不少大洞,身上有许多处伤口,无一不是血红之色。 “闪电?”“宝珠”问道。 嵇钦岑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出来。从他身体僵直的姿态来看,麻痹感应该仍未消失。毫无疑问,他这是遭雷劈了。 秋老提醒众人:“这紫云蕴电藏雷,小心了!” 紫云中已经闪过数道闪电,所幸似乎并不是追着人劈的。嵇钦岑被雷击中,只能说是不走运。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话音刚落的秋老吃惊地瞥见远处隐约有一道人影!“有人!”他立即施展《飘雨追风步》冲了过去。 众位高手紧随其后,待靠近一看,好家伙,此人的身材极高,约有两丈左右,一身灰衣,头戴方冠,豹眼狮鼻,络腮长须,手持一把巨剑杵在身前。道是金刚现世?还是罗汉下凡? 他没有出手,众高手也没有贸然攻击。 张崇武喝道:“异族人!报上名来!”见此人身材高大,他想当然了。 十位高手之中,只有魏伶卿在触云冈见过异族人,她说:“不,他不是异族人!”可是,他又是什么人呢?反正光凭这体型就能确定,他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我是蒋泰素。”灰衣人声音深沉。 如果萧天河或是何天遥在这里,就会知道此人正是蒋太公。但在场的十位高手全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崇武道:“我管你是‘太素’还是‘太荤’,你就是玄冥殿的守卫吧?”、 “正是。” “那就是说,只要击败了你,我们就能闯过这第一殿了!”伍宗言摆开了架势。 “呵呵呵……”蒋泰素怪笑起来,抬起双臂,只听周围响起一阵刺耳的“嘎啦嘎啦”声,紫云顷刻散去,众人发现,有许多面镜子正从镜台上升起,还有一面圆镜从空中落下,眼看着就要将所有人包围起来。 “宝珠”见状不妙,将双龙锤甩出一柄,砸在镜子上铿然有声,镜子却一丝裂纹都没有。最终,一间径长十丈、高约三丈的镜子“囚牢”形成了。 每一面镜子都很明亮,不仅映照出“囚牢”中的人影,又彼此互相映照,乍一看到处都是人,简直分不清哪个是真人,哪个是镜中之像。 奇怪的是,蒋泰素分明也在“囚牢”之中,每一面镜子上竟都没有映照出他那巍峨的身躯。 既然镜子难以击碎,张崇武挥剑直取蒋泰素,却一剑斩了个空。蒋泰素的身躯化为一道虚影,消失了。 “在那儿!”吴瑾兰惊呼一声。 众人循向望去,蒋泰素的身影竟出现在对面的一面镜子之中。 “他可以在现实世界以及多面镜中世界里变换位置。”秋老下了结论,“除了击碎所有的镜子,否则我们不可能打得到他。” “孽镜之台,映照人心。善恶有报,雷震无形。”蒋泰素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身影开始在诸多明镜之中来回闪烁,每闪入一面镜中,此镜映照出的十位高手之像就变成了“活人”,居然不随高手们的真身而动,而是自己从镜子里一跃而出,向十位高手攻来。 刚才人像还在镜中,就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真人,哪些是镜像了,这下镜像全都蹿出了镜子,就更加分不清楚了。十位高手即便想还击,也怕弄错了伤到自己人,于是只能疲于防守。有了灵的镜像飞来跃去,左扑右闪,加之镜子“囚牢”本就不怎么宽敞,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让人无奈的是,那些镜像彼此之间却认得十分清楚,全都冲着高手的真身猛攻。 第七百八十九章 虎头蛇尾 十位高手辨认不出哪些是同伴,哪些是镜像,但是镜像之间却能分得清楚,导致一行人陷入了被动。这些镜像的实力丝毫不比真身差,不论是力量、招法还是速度,全都与真人无二,而且数量还很多。 镜子“囚牢”空间狭小,又因为打斗之中看不清楚哪是镜子,场面尤为混乱。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挂了彩。大家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靠身上的血迹来分辨真假,没想到镜子映照出的镜像是根据真身的变化而变化的,人人身上都有血,还是分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怕是全部要死在这孽镜台上。 “大家换左手!”唐云希“急中生智”,还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依然没用。真人换左手持武器,镜像也随即换成了左手。 “再坚持一下!”魏伶卿鼓励众人,似乎她已经找到了分辨真假的办法。 “你有主意了就快一点儿!”嵇钦岑催促道。 魏伶卿上下翻飞、左右腾挪了一阵,然后退到一面镜子前,双掌合十,口念法诀,大喝一声:“起!” 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金光。毫无疑问,这是符咒之效。可是,诸多镜像依旧发生同样的变化,身上也笼罩了一层金光,在四面八方镜子的映照下,更显耀眼夺目。 “你这方法也不行啊!”嵇钦岑埋怨道。 “爆!”这回大喝的是夏侯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尽的烈火伴随着汹涌澎湃的气浪在“囚牢”中爆发,所有窜来窜去的镜像全都被炸飞,无一例外。而此时还站着的人,就肯定是真身了。原来在闪避期间,夏侯晴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一个攻阵。 再仔细一想,妙哉!这是“大小姐”与“二小姐”联手设下的一个既能伤敌、又能护己的好方法!镜子能映照出高手身上的血迹,能映照出他们姿态的变换,还能映照出身上笼罩的金光,可是,符咒的护体效果却是映照不出来的。魏伶卿在之前打斗的同时,一边辨认同伴的真身。一个一个找也不难,被众多“人”围攻的那个,一定就是真身。于是她每确定一个同伴的真身位置,就靠近贴一张符咒。符咒被激发之后,夏侯晴立即发动攻阵,有护体之效的同伴自然无事,而那些空有金光之色并无金光之效的镜像则被攻阵所破。 被镜像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张崇武冲大小姐和二小姐竖起了大拇指:“好办……”可是,“法”字还在口中,他突然感觉胸部和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喉咙一咸,口淌鲜血,眼前发黑,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而且不只是他一个,高手们接连到底,咳血连连,包括夏侯晴和魏伶卿在内。 怎么回事?是魏伶卿的符咒失效了,还是夏侯晴的攻阵过强,破了符咒的护体之效?可每个人身上的金光仍在闪耀。 “你们居然使诈……”嵇钦岑痛苦地指着“大小姐”和“二小姐”。要说此人可真是爱埋怨人的家伙,挨过一次雷击的他是伤得最重的一个,这会儿竟然怀疑起同伴来,似是没看到二位“小姐”也受伤了。 夏侯晴和魏伶卿压根没工夫搭理他,因为刚才爆裂攻阵并没有击破所有的镜像,已经有镜像陆陆续续站起来了! “不对啊,怎么只有他们几个的镜像……”吴瑾兰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站起来的镜像大约有十来个,分别是张崇武、伍宗言、嵇钦岑和马凤烟的镜像,而其他人的镜像则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趁着符咒的护体效果未消,魏伶卿又接连甩出几道爆炎符,刚刚起身的镜像又被炸倒了。 四位掌门竟也再度喷血。“你……”嵇钦岑艰难地抬手指着魏伶卿,但他却没说下去。因为事情太奇怪了,比起夏侯晴的阵法,魏伶卿的符咒具有明显的攻击指向,分明是攻击的镜像啊!而且这回其他六人安然无恙,四位掌门也不是离符咒爆裂最近的人,为何他们四个会加重伤势呢? “我知道了!攻击反馈!”吴瑾兰恍然大悟,“镜像受到的伤害会反馈给真身!” 原来如此。其他六个人的镜像全都被击破,所以这一次除了四位掌门之外大家都没有受更重的伤。 四位掌门憋屈得很,为何第一轮阵法攻击之后,剩下的都是他们的镜像?好像有些不太公平。不过,似乎又隐隐有章可循:刚才的十来个镜像以马凤烟的镜像最多,足有六个;嵇钦岑的镜像是四个;张崇武和伍宗言的镜像都是三个。目前的状况是马凤烟和嵇钦岑伤得最重,张崇武和伍宗言其次。考虑到嵇钦岑之前挨过一次雷击,所以伤重的程度大体是依照镜像的数量而体现的。 又有几个镜像站起来了。这一回,马凤烟的镜像有两个,嵇钦岑的镜像有一个,而张崇武和伍宗言的镜像已经全都击破了。 “居然还没杀完!”嵇钦岑感觉若是再来一次反馈,恐怕要撑不住了。 秋老突然发出一道剑气,却不是冲着刚刚起身的镜像,而是冲着某一面镜子中的蒋泰素。只听“嘭”的一下,接着就是“嘎啦啦”的碎裂声,那面镜子居然碎了!秋老发出这一道剑气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因为他发现击破两轮镜像之后,有些镜子表面出现了裂纹,所以他猜想,也许镜子的坚硬程度也和镜像的数量有关。而且蒋泰素自镜像出现之后就一直藏身在一面镜子里面,该逼他出来了。事实证明秋老的猜测并没有错,之前坚硬无比的镜子仅在一道剑气之下就彻底碎裂。 蒋泰素的身影挪到了另外一面镜子里,“宝珠”双锤并举,对着那面镜子一记重锤,这下不仅那面镜子裂成碎片,附近的数面镜子也应声碎了一地。 蒋泰素这一回终于冲出了镜子,口中再次念那四句:“孽镜之台,映照人心。善恶有报,雷震无形。”话音刚落,剩下的镜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共鸣。接着,蒋泰素横剑一挥,竟辟出一道夺目的闪电!闪电直冲秋老而去,即便秋老反应迅速,那闪电还是惊险地擦过他的耳鬓,烧焦了他一缕鬓发。 还没完,闪电击中了秋老背后的一面镜子,镜子并没有碎,反倒是闪电变成了两道,两下弹开。接着,两道闪电分别击中了一面镜子,两道又变成四道,四道变成八道,弹指一挥间,镜子“囚室”中闪电密布。这闪电不论是攻击威力还是速度都远比之前的镜像要迅疾得多,而且四面八方袭来根本辨不清方向,连精于身法的秋老、唐云希都难以躲避,更不用说伤重的几位掌门了。 必须迅速击破所有的镜子才行,只有镜子破了,才不会反弹闪电。秋老频频发出剑气,镜子碎裂声不绝于耳。唐云希施展身法贴着“囚室墙面”掠过,所经之处镜子碎片乱飞。魏伶卿扬手甩了几张符咒,贴在了“天花板”上,符咒爆裂之后,顶面大镜子也碎成了千万片,“哗啦啦”下了一场碎片雨。镜子“囚室”终于破了! 镜子一碎,那频繁反弹的闪电就四射消散了。之前剩下的几个镜像也不知何时已被击破,孽镜台上一片狼藉。 蒋泰素还是保持着持剑杵地的姿势立在孽镜台中央,口曰: “震本亨通, 势来惊恐。 君子谈笑, 泰然从容。 雷震百里, 安器庙宗。 失魂落魄, 不在贤中。” 八句短言,乍一听难解其意。因镜像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四位掌门可没工夫考虑这番话是何意,彼此对了下眼神,一齐向他攻去。 蒋泰素不躲不避,提起大剑奋力戳向台面,发出铿然巨响,刹那间,整座孽镜台竟全部碎裂,台面上的镜子碎片悉数被震飞,然后围绕着蒋泰素急速飞旋。四位掌门前冲之势立即停止了,那些碎片就仿佛片片利刃暗器,擦过体表就会留下一道血口,若是继续靠近蒋泰素,怕是要被切得体无完肤。这时,数道闪电从蒋泰素脚下的裂纹中射出,又经过镜子碎片的反弹、激荡,也不知变成了多少道向外散射开来。 关键时刻,魏伶卿的符咒再次发挥功效,每个人身上都亮起金色的光芒,即便被闪电击中,也安然无恙。 再看台中的蒋泰素,他自己的身上却是一片焦黑,衣服破开无数个口子,露出体表的一个个血洞。奇怪的是,蒋泰素的肤色竟然是瘆人的灰紫色,血则是黑红之色,有点像干涸了很久的血迹。更奇怪的是,蒋泰素这绝招没有伤到任何人,却重伤了自己。 “愚蠢的家伙!”张崇武抓住攻击良机,借着有符咒保护硬冲进“碎片飞旋阵”,一剑削掉了蒋泰素的头颅。 在碎片接连掉落的脆响声中,满是裂纹的孽镜台终于坍塌了,蒋泰素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断颈处并没有喷血,血迹依然是黑红色的。 弥漫在玄冥殿内的紫色浓云逐渐收敛、消散,最终在蒋泰素的尸体旁边聚成了一团。这团浓云和訾玉华将众人引来的那团浓云一样,有漩涡在云团中流转。看来,这就是通往第二殿的入口。 众高手纷纷松了一口气,这第一殿虽是有些惊险,但好在大家性命无虞。伤得最重的四位掌门在强力恢复丹药以及夏侯晴所布恢复法阵的功效下,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元。 “多亏了‘二小姐’的金身符。”张崇武夸赞道,“贴第一道金身符时,我感觉到了;刚才第二道金身符是何时贴上的?我竟毫无察觉。‘二小姐’不仅制符之技高超,贴符之技也是出神入化呀!” 魏伶卿淡淡地笑了笑:“刚才闪电攻击来得突然,我哪里有机会贴符?那都是一张符咒之效。” 夏侯晴由衷地赞叹:“想不到你的制符之技已经如此登峰造极,一张符咒竟然可以起效两次!” 魏伶卿回答:“我这也是从《阵法》中得到的启发。” 其他人并不知道《阵法》一书,还以为她说的是阵法之道。夏侯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 “师父,有何不妥?”吴瑾兰注意到秋老的面色十分凝重。 “蒋泰素分明手持大剑,却没有用剑攻击过。我不信那把大剑只有召雷之用。”秋老走到蒋泰素尸体旁边,蹲下仔细查看,“而且此人的肤色和血迹……” “应该是异族人搞的鬼。”唐云希猜测道,“就算这蒋泰素不是异族人,也是和异族人一伙的。异族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把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缘何起初那般厉害,最后却死得如此突然……”“宝珠”也感觉很奇怪,蒋泰素是镇守阎罗第一殿的大敌,未免有些“虎头蛇尾”了。虽然决战迅速终结对这十位闯宫高手来说是好事,但也产生了不太踏实的忐忑之感。 伍宗言吹嘘好友:“那是因为张掌门出剑如流星照夜、飞雪寒霜,让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才将其一击毙命!” 这种恭维对张崇武来说自然十分受用,他得以地捋了捋胡须,俨然是一副“要不是我你们都得完蛋”的派头。 “宝珠”瞅了他一眼:“那蒋泰素被雷电自伤也是张掌门之功?” 若换成别人,以张崇武的脾气,不管有理没理,非得争辩几句不可,可是“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比他高,他只能闭口不言,把胡须捻得“吱吱”作响。 马凤烟赶紧打起了圆场:“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了张掌门一剑了结了敌人。这玄冥殿算是闯过了。” 带着一些疑惑,十位高手休息了好一阵。大部分人只受了一些皮肉浅伤,并不打紧。还是由秋老和“宝珠”领头,一行人鱼贯而入那团浓云漩涡。 …… 出了浓云漩涡,眼前的场景近乎与第一殿无二,一样的浓云,一样的门楼和围墙。众人甚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还以为自己仍然处在玄冥殿中。 “这里是第二殿!”“宝珠”指着门楼上的字迹,分明写着“普明殿”三个大字。三字上方也有一行奇怪的符号。 一行人刚接近门口,就能感觉到门楼内汹涌而出的滚滚热浪。和玄冥殿时的情况一样,最后一个人进“城”之后,灰云霎时变了色,变成了一种让人非常不安的暗红色。 云中的红光照亮了前路,原来这一殿中也有一座平台,但不像孽镜台那样从地下升起,而是原本就在“城”中央。从门楼到平台,有一道索桥连接。索桥之下是红云密布的深渊,看不见底。有这种地形的地方,一般都有禁制。秋老试了一下,果然,无法御器飞行。 索桥桥面是一块块长条形的铁板,被殿内炽热的环境烤得滚烫。起初众人只是感觉脚下传来阵阵热浪,没想到走了还不到十丈,最前面的秋老和“宝珠”二人忽觉脚底灼痛难耐,低头一看,鞋底竟不知何时没有了一大块,窟窿边缘焦黑,显然是被炙热的铁板给烧没了!当即,十位高手不约而同地施展身法向前疾冲,尽量减少鞋面与桥面的接触。 也许是因为多人一起重踏的缘故,索桥剧烈地上下震颤。令人担忧的是,桥索是由细细的绞绳制成的。且不说这绞绳会不会和鞋底一样着火,猛烈震荡之下断裂的可能性非常高。 眼见着距离前方平台的边缘已经不远了,桥索果然断了,前面的几人顺利地踏上了平台的阶梯,但后面的几位掌门却是来不及了。幸亏夏侯晴的武器是长绫,她及时甩出一根白绫缠住了平台边的柱子,又用另外一手的白绫卷住了四位掌门,收紧捆在一起,硬是给拉上了台阶。 断裂的索桥垂入了红云深渊,刹那间,桥端处也断了,如此,索桥便完全坠入了深渊之中。 秋老皱起了眉头,刚才他看得十分真切,索桥断裂之后,索绳是在一瞬间变成了粉末飘散,这才导致了桥端处的断裂。 “大哥,刚才有人故意破坏索桥。”唐云希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的红云,他也觉察到了索绳的异样,“应该是这一殿的恶人,他故意将绳索化成齑粉,试图害死几位掌门!” 夏侯晴松开了白绫,四位掌门刚才被紧紧地捆在一起,此时都有些尴尬。张崇武本就看不惯夏侯晴,也不道谢,借着唐云希的话,对着前方大喝:“何人暗中使坏?有胆的便出来!” “宝珠”却说:“唐公子之言有误。索绳所化并非齑粉,而是灰烬。也就是说,绳索在一刹那烧成了灰。再说这是索桥断裂且四位掌门得救之后的事了,索绳烧尽也无法产生什么危害,仅是导致整座索桥坠入深渊罢了。” 张崇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还没什么危害?若非此人暗中使坏,索桥又怎会突然断裂?” “宝珠”不想跟张崇武争辩,继续分析道:“不过还是有两点奇怪,索绳分明没有着火,为何会被烧成灰?还有,即便索绳再不经烧,应该也不会燃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 “比起考虑索绳是如何烧成灰的,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的脚底板吧!”张崇武挖苦道。 经他这么一说,秋老又看了看前方的地面,脑中闪过一道精光:“诸位,这一殿怕是难闯了!” 第七百九十章 无焰之火 其实秋老自踏上平台的阶梯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平台的地面很奇怪。那是由一块块方形的小砖铺就的,每一块小砖还不如人的巴掌大。单说如此小的地砖不足为奇,怪就怪在砖块之间的缝隙,差不多有筷子粗细。相较于这么小的地砖,这个缝隙就显得非常大了,大到有些离谱,使得地面看上去像是一张大网,纵横交错的缝隙就是“大网”的“网线”。 索桥的绳索瞬间化成了灰烬,再联想到自己受伤的脚底板,秋老脑中冒出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很可能地面那些缝隙并不是“网线”,而是“网眼”,而从“网眼”中漏过来的东西,恐怕就是这间普明殿中最大的凶险。 听了秋老的警告,众人刚松了一下的神经又立即紧绷起来。 “这平台上方有顶!”“宝珠”仰视着浓云中的暗影。 还真是,因为索桥断裂之故,众人一直没留意头顶的状况。 “有顶就不是台,而是廊了。”夏侯晴道。 “不,不是廊,而是亭!”秋老似是喃喃自语,“有顶的话,边缘就必然有柱……”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左边去了,他想要弄清楚这座“亭”究竟有多大。 其他人紧随其后。 “务必当心脚下!”前头的秋老提醒道。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低头向下看,谨慎的如马凤烟、嵇钦岑,干脆停下了脚步,提防着可能从脚下突如其来的危险。 亭子的边缘并不远,柱子就在不到十丈之外。再往外也是红云深渊,热气逼人。 红漆柱子上竖刻的三个金字十分惹眼——“剥衣亭”。要说这个名字可算不得雅,让人看了倍感不安。 “前方有人!”感觉敏锐的夏侯晴疾步前冲,冲着若隐若现的黑影甩出白绫,打算先下手为强。 “咦?”她的感觉不太对劲。 就在这一瞬间,侧后方的秋老突然撩起一道剑气,不过这道剑气并非袭向浓云中的暗影,而是贴着夏侯晴的手飞过,将她的白绫切断了。被夏侯晴当成武器之物,其坚韧程度岂是一般的白绫可比?如此利落地被剑气斩断,可见秋老所使的功力可不小。 夏侯晴一阵心惊肉跳,在剑气斩断白绫的一刹,她已经察觉到白绫的前段正以骇人的速度化成灰烬。“无形之火!”她恍然呼道。 “火本就无形。”魏伶卿也注意到了刚才白绫的异状,“确切地说,应该是无焰之火。此火灼烧速度极快,若非剑气横切及时,怕是要烧到你的手上了!” “离欲急进, 错然心微。 熊熊烈火, 熠熠光辉。 莫道晚霞, 无歌而悲。 当如将士, 得胜而归。” 前方的人影说出了一番言语。同样是八句短言,同样是难解其意,这和第一殿“玄冥殿”中的情形十分相似,如此也表明此人应和蒋泰素一样,是“阎罗十殿”的守卫者之一。 后面的几位高手听到了声音,也跟了过来。那人走出了浓云,高大的身躯显现在众人面前,短脸阔口,头戴方冠,身穿长袍,两手负载身后。 “我乃厉阴德是也。想要通过这普明殿,须得杀了我方可。”“厉”姓可不多见,此人正是厉太公。 “笑话!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掉你一个?”张崇武将他的话完全视为挑衅,当即挥剑攻去。 不料,还未冲到厉阴德面前,张崇武突然感到一股难耐的炽热从下方涌来。幸好他身上及时亮起一道金光,才护住了身躯,然后又被夏侯晴的白绫卷住腰拉了回去。 张崇武感激地看了魏伶卿一眼,点头示谢。若不是她刚才眼疾手快在张崇武身上贴了一张符,张崇武自觉是抵不住那股炽热的。 魏伶卿提醒大家:“无焰烈火,千万小心。” “又耍这种把戏……”张崇武虽然身上完好,可胡子却被烧没了。没了胡子,自然也就没有了以往的高手风范。他恼怒不已,但又不敢轻易上前。 以第一殿得到的经验,迅速击败守卫就能通过。既然厉阴德身前有无焰之火阻隔,那就得想办法破除障碍。 夏侯晴先想到了一招,向着厉阴德脚下扔出几块属性宝石。她打算布下一个隔绝、寒冰的双重复阵,如此便能将无焰之火挡住。可是,属性宝石在厉阴德身前两丈处被地砖缝隙中突然涌出的一股气浪吹到了天上,落地之后已被熔毁,无法布阵了。原来那气浪就是无烟之火!如此也可以确定,无焰之火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怪不得地砖的缝隙那么大!原来是为了透气之用。 大家此时才明白为何之前秋老提醒要注意脚下呢。地砖缝隙纵横织网,无焰之火又无形无色,即便小心了怕是也难以防备。以无焰之火的威力,压根无须如刚才气浪那般澎湃汹涌,只需小小的一股,恐怕就能给这些高手带来惨重的损失。 属性宝石飞不过无焰之火的屏障,那符咒就更不行了。魏伶卿转变思维,将符咒贴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宝珠”身上。这才第二殿而已,金身符已然用了不少张了,所以魏伶卿这一次贴的是有隔绝功效的符咒。 以防万一,“宝珠”又将功力聚在体表,形成二重防护,然后抡起双龙锤向厉阴德砸去。本来他自信满满能够突破无焰之火的阻隔,不想却失算了,他的双龙锤并没有符咒功效与功力相护,又是一阵无焰之火的气浪涌上,一柄锤头霎时被烧熔了表面,化为点点铁水滴落。“宝珠”连忙抽回锤子,心疼不已,而且即便有符咒和功力护体,他依然感觉到锤柄传来了无法忍耐的炙热,只得撒开了手。锤子“铿”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滋啦”声,熔融的表面竞和地砖粘在了一起。再看宝珠的手掌,满是灼伤的痕迹。 “你为何不贴金身符啊?”伍宗言埋怨魏伶卿。 “站着说话不腰疼!金身符用一张就少一张!”魏伶卿没好气地回应,“再说还能在武器上也贴一张金身符吗?” 那边厉阴德已经抬起手来,骤然落掌拍地。众人料定此举必是施展绝招。果然,“宝珠”掉落的那把锤子锤柄表面竟烧熔了!也就是说,有一股无焰之火正悄然向众人急速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左一右两道剑气同时向锤子前的一处地面飞去,只听“嘭”的一声气爆巨响,气浪罡风吹得众人东倒西歪,连连后撤。发出剑气的人是张崇武和吴瑾兰这两位大宗掌门。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剑法高手,正巧功力属性也都是水,以寒冰剑气远距离对付无焰之火,是个法子。在十位高手之中,只有他二人是水属性功法,因此接下来两人肩负的任务可就大了。 厉阴德不给众人喘息之机,再度扬起手来。毫无疑问,他能够发出无焰之火。刚才那一次是碰巧无焰之火袭来的轨迹擦过了双龙锤的锤柄,相当于给众高手提了个醒。这一次大家被气浪推得比较分散,天知道无焰之火会袭击哪一个人。即便两位剑法高手能以寒冰剑气与无焰之火相抵,但无的如何放矢? 关键时刻,夏侯晴一咬牙,把仅剩的一条白绫贡献出来了。她甩出白绫,在大伙和厉阴德之间的地上拦了一条线,如此便可从白绫的状况来判断无焰之火烧到何处。 与另一条白绫烧毁的情况一样,这一次白绫也在顷刻之间化成了灰烬,不过警示的作用已经体现,所有人都看清了白绫先烧断的那一处。又是两道寒冰剑气飞至,气爆之后,白绫灰烬四处飘飞。夏侯晴亲眼见着自己的武器被毁,无奈地叹了口气。 由于白绫只能警示一次,接下来又当如何应对?眼看着厉阴德第三次抬起掌来,己方又没有想好杀敌之法,每个人都很着急,站得较远的几位掌门开始慢慢向后挪步,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无焰之火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其害人的热度,而是根本看不见它,无法做出应对。等能够感觉到烈火逼近时,却已然来不及反应了。 “宝珠”急中生智,一把扯掉衣服甩在了身前的地上:“大家快脱衣服!”对啊,衣服和白绫一样,都是软布制成,也可以起警示作用。 可惜有些迟了,厉阴德的掌已经落下,地上只有一件衣服,并没有撞上无焰之火。弹指之后,只听马凤烟一声凄厉惨叫,他的右腿裤子已经变成了灰,自脚踝开始变得焦黑,并向上蔓延。马凤烟当机立断,一刀贴着膝盖削下,切掉了半截右腿,血流如注。 其他人见其惨状,不敢犹豫,立即脱下衣服在地上连在一起,就连三位女子也都脱得只剩下内衫。而且大家都尽量挤在一起,只为减少受攻击的范围。衣服不似白绫是整个一条,两件之间总有些空隙,所以不会一烧就全都化成灰,如此衣服也可多用几次。 “我算是明白这里为什么要叫‘剥衣亭’了!”唐云希道,“相信大家的储物法宝中有的是地方,若多带些衣物就好了。” “想不出办法灭掉那个家伙,衣服再多,迟早也得烧完!”伍宗言道。 “先得逼迫他无法再施放无焰之火。”“宝珠”拎着剩下的那柄双龙锤,对魏伶卿道,“‘二小姐’,给我和锤子各贴一张符,然后大家闭上眼睛!” “啊?”魏伶卿觉得莫名其妙。“宝珠”要求贴符咒,想必是要冲过去和厉阴德短兵相接,如此便可缠住对方的双手,使得他无法再施放绝招。可是,闭上眼睛又是为何?”情况紧急,魏伶卿也顾不得多问。既然“宝珠”有这等勇气,区区两张符咒她是不会吝惜的。 谁知,给“宝珠”贴上符咒之后,他竟大咧咧地将裤子也一把脱了。 三位女子齐齐惊叫了一声,全都背过头去。 “宝珠”略显尴尬:“都说了让你们闭上眼睛的嘛!衣服裤子都是身外之物,又是易燃之物,引火上身还不如不穿!”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冲,果真顺利地接近了厉阴德,两人交起手来。 “那个笨蛋!”魏伶卿哭笑不得,“衣裤毕竟不比武器,只要穿在身上,我的符咒就能连人带衣裤一起护住的啊!退一步说,即便是为了获胜,如此赤身裸体也太……”她一时间还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憋出一个“太不讲究了!” “可是未必能胜啊,”唐云希接过话来,他紧盯着战况,“那个厉阴德的拳套……” 三位女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视线重新投向前方。 厉阴德的两手果然多了一副暗红色的拳套,一拳一拳砸在双龙锤上,每一拳都火星四射,锤子表面片片熔融剥离,掉落在地。 很明显,拳套的挥击也能带起道道无焰之火,而锤子上的符咒居然不起效! 仔细一想,还是不对劲,厉阴德身前不是有一道无焰之火的屏障么?如果符咒不起效,那“宝珠”的双龙锤是如何安然无恙通过屏障的? 由于双龙锤的锤头大损,“宝珠”不得不把这一柄锤也撇了,再那样打下去,怕是两把锤子都要彻底熔毁了。 厉阴德一拳落在“宝珠”的左臂上,“宝珠”立即痛苦地大叫一声,踉跄后撤。他身上的符咒竟然也不起作用! 秋老上前,手起剑落,“宝珠”的左臂被切飞,在空中即被无焰之火烧成了焦炭。 “给我符咒!”秋老话音刚落,魏伶卿的符咒已经贴上了。然后,他接替“宝珠”上前继续迎战厉阴德。 唐云希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帮“宝珠”披上,“宝珠”捂着断臂,面色苍白。魏伶卿赶紧送上来疗伤的丹药。见“宝珠”吞下后脸色稍微强了些,魏伶卿满怀歉意地说:“我的符咒……” “宝珠”长叹了一声:“是那无焰之火的攻击力太强了,并非‘二小姐’符咒的问题。” 魏伶卿愕然:“你的意思是,无焰之火超过了符咒的承受极限?我贴的可是特制的金身符啊!” 嵇钦岑接话道:“符咒的本质其实是布设在符纸上的法阵,只要是法阵,当然有承受的 魏伶卿是符咒高手,如何不知这么浅显的道理?只是符咒是瞬间生效的特殊法阵,即便想要以强大攻击力破除符咒,在符咒短短的生效时间内也是来不及的,更何况金身符是保命的符咒,其承受攻击的极限比其他符咒更胜一筹。没想到无焰之火竟这般厉害! 吴瑾兰一听更急了:“快给我也贴符咒,光靠师父一人不行!” “给我也贴上!”义气的唐云希又怎会对义兄不管不顾。 贴上符咒之后,两人立即加入了战圈。 “宝珠”和马凤烟受伤,暂时无法再战;夏侯晴两道白绫皆毁,没有武器可用,她开始布设法阵,以防厉阴德发出无焰之火偷袭。魏伶卿将目光投向了张崇武、伍宗言、嵇钦岑三位掌门。 好个大宗掌门!关键时刻,三人却无动于衷,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战况,根本无视魏伶卿的目光。 魏伶卿不满地哼了一声,给自己贴上符咒,冲了上去。 厉阴德以一敌四,全无惧色。四人的精神高度紧绷,谁知道符咒何时会失效?每当自己的武器与拳套相碰,都要瞅一眼看看武器是否被无焰之火所熔,如此打起来便缩手缩脚,十分本事使不出七分。魏伶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拖下去,即便符咒不被无焰之火所破,也会自行失效,而且她的金身符已经不多了。 突然,魏伶卿左手感到一股炽热,她所使的“鲲鹏双刀”中的鲲刀已经熔毁,她连忙撇了刀柄。 “你们全都退开!”秋老大吼道。 “师父!”“大哥!”吴瑾兰和唐云希当然不肯。 “退开!”秋老眼中布满了血丝,语气毋庸置疑。 三人只得后撤。秋老如此下令,想必是已有对付厉阴德的对策。 秋老主动抛了仙剑,在双掌尖端凝出剑芒。那剑芒金光闪耀,足有四尺来长,这已经相当接近寻常的剑器了!众人无一不暗暗赞叹:“好雄厚的功力!” 剑芒为功力所凝,并无实体,自然不怕无焰之火的灼烧。 张崇武慨叹:“到底是‘秋风剑圣’,竟能凝结这般惊人的剑芒!老夫也是用剑的,实在自愧不如。” “看那剑芒金光耀眼,想必是因为剑圣的功力属性为金的缘故。”伍宗言道。 “呵,可是越长的剑芒,对于消耗的功力就越大。”嵇钦岑此言的语气十分怪异,也不知道他抱着何种心态,“更何况剑圣还左右手各凝一道剑芒……唔,但愿他能迅速地击败敌人。” 不料,话音刚落,秋老就被厉阴德击中一拳,虽然身上的金身符之效未破,但胸前已然红了,硕大的燎泡冒了一片。秋老疼得倒吸一口气,两掌的剑芒立马短了一截。 其实秋老的剑芒不是没有击中过厉阴德,只是双方被击中所付出的代价完全不对等。厉阴德被击中仅是多了一道伤口,只要不是伤在要害,仍可继续再战。可是秋老却不同,在有金身符护体的情况下依然如此狼狈,若是金身符失效,后果不堪设想。 吴瑾兰和唐云希赶紧也在掌尖凝出剑芒,正要再次上前助战,秋老却又阻止二人:“不要过来!” “师父!”吴瑾兰只好将剑芒化成一道剑气,却被厉阴德一拳给砸散了。 只见秋老仰天长啸,须发根根飘起,两眼金光四射:“无痕剑气!”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上下颠倒 “秋风剑圣”的最强绝招是什么?天底下知道的人可不多。但是身为秋老大徒弟的吴瑾兰,她当然再清楚不过,“秋风剑圣”最强的绝招,就是无痕剑气! “无痕剑气”不单是一招,而是一套招法。连吴瑾兰也只是见过前面几式而已,因为天下还没有人能将“秋风剑圣”逼迫到使出最强的一式。 这一回,秋老运功到极致,须发飘飞、目射金光,吴瑾兰知道,师父要施展最强的招式了。可是,秋老此时剑不在手,能够施放无痕剑气吗? 厉阴德也知道对手正在蓄势蓄力,加快了出拳的频率,一通眼花缭乱的拳法,全都砸在秋老看似瘦弱的身板上,发出“嘭嘭”的闷响,秋老压根不避也不挡,金身符肯定在拳影之下破除了功效,身体落下个个拳印,拳印周围的皮肉被灼得通红,直冒青烟,须发皆化为灰尘消散。 吴瑾兰惊愕地捂住了嘴,之前马凤烟和“宝珠”都是手脚一旦触到无焰之火,旁人就立即将其切断,以防无焰之火沿着体表扩散,可秋老现在这是在以身躯硬接那无焰之火啊!战斗结束之后秋老的身体会变成何种惨状,她简直不敢去想。 秋老一声怒喝,前身突然“冒”出众多“光束”,全部都径直向前穿透了厉阴德的身躯。 就如同熊熊烈火被冷水浇灭,两人激烈的争斗戛然而止,剥衣亭中安静得可怕。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又随着秋老和厉阴德的倒下而重新开始流逝。普明殿中的浓云聚拢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再次形成了通往下一殿的漩涡。 “师父!”吴瑾兰哀呼一声扑了过去,可是秋老已经气绝身亡。他浑身上下一块好皮都没有,连头发、眉毛和胡子都烧得一干二净,到处都是可怕的烧伤,简直触目惊心,足见他刚才遭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但是,秋老的面容却是刚毅威严,怒目而视,丝毫不见痛苦之色。 夏侯晴似是自言自语:“刚才那些从‘剑圣’身体里冒出来的光束该不会是……” “没错,那些是剑芒!”唐云希走到秋老身旁,两眼含泪,跪地叩拜,“大哥,多亏你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舍生忘死才助得我等通过此殿,不,是救得我等性命!若非有你,我们还不知会伤亡得何等惨重!” 断了一臂的“宝珠”一声长叹:“剑圣,多亏你当机立断,我才保住了这条命。一路走好!” 又是一位《清微榜》排名靠前的高手陨落了,众位高手无不心怀惆怅,同拜秋老的遗体,吴瑾兰嚎啕恸哭,悲痛至极。直到此时,秋老的遗体还在不停地冒着白烟。 没有人注意到,一团不易察觉的白雾悄然从秋老丹田处升起,夹在白烟之中,悠悠往高处升去,然后消失不见了。 拜过秋老之后,几位掌门开始讨论起刚才秋老那不可思议的“无痕剑气”。他们也都看出来了,秋老身上冒出的那些光束都是剑芒。剑芒、刀芒的本质是将功力汇聚于指尖,并脱体而出形成锋芒。之所以在指尖凝聚成芒,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这个位置可以视为臂和手的延伸,挥动剑芒攻击十分方便;其二是因为指尖是经脉的末端,凝聚剑芒比较容易。如果非要在脚趾尖凝聚剑芒、刀芒,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于不擅腿功的人,用脚尖攻击颇为不便,而且还会影响身法。可是,像秋老那样从身上冒出剑芒,众位见多识广的高手也是平生未见,甚至闻所未闻。 伍宗言问张崇武:“张掌门,你在我们几个大宗掌门之中实力最强,在《清微榜》上的排名也只比‘秋风剑圣’低四位而已,又同是修炼剑法,你来分析分析,剑圣究竟是如何在体表凝出剑芒的?” “唔……”张崇武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要说以我们这等实力的人,强行在体表凝出剑芒或刀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意义何在?失去了手臂伸展的范围和挥摆的灵动,此举最多也只剩下个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是,如此‘出其不意’,必须得在对方贴身的情况下才行,那还不如在指尖凝成剑芒来得方便呢!” 嵇钦岑道:“那也未必,剑圣不就成功的‘出其不意’了么?而且他可不是只凝结出一道剑芒,而是在身体正面凝出了十几道数尺长的剑芒啊!这等‘出其不意’,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够躲得开。” “这正是奇怪之处。在并非经脉之末的位置凝出一道剑芒都已是不容易了,剑圣为何能在体表任意数个部位随随便便凝聚出那么长的剑芒,他的功力果真雄厚到这等程度?”伍宗言慨叹,“若是学会了这种技巧,在打斗之中冷不丁凝聚出剑芒,且不用多,一、两道足矣,未得手就迅速收回剑芒,也费不了多少功力,那岂不是占尽了便宜?完全是立于不败之地嘛!” “随随便便?”张崇武摇了摇头,“我看未必。你们仔细看剑圣前身的伤口,并不全是烧伤。” 还真如他所言,秋老身上数个部位都有明显很深的血口,那绝非灼伤或是拳套之伤。 “而且……也不是任意部位……”张崇武又发现了新的细节,走到秋老遗体旁蹲下,依次指了指几个血洞伤口,“膻中、鸠尾、巨阙、气海、关元、曲骨、膺窗、期门、章门、商曲。”他一连报出十个名字。 伍宗言恍然大悟:“这些都是人体要穴!” 清微界的这些高手并没有经历过禹馀界的九宫级阶段,所以并不知道“九部三十六死穴”一说,但只要是个略通经络的人,这些前身的大穴必然都是耳熟能详的。 “原来剑圣是将雄厚的功力从要穴中逼出,凝成剑芒的。”张崇武下了结论,“穴位虽不是经脉之末,但却是重要的节点,从穴位中逼出功力,确实不难。而且穴位就像是堤坝上的破口,越大的穴位,能够涌出的功力就越强,从而凝结的剑芒也就越粗、越长。” “不过,以往很少有人这么做,甚至是没有。”夏侯晴接话道,“从穴位逼出功力,对穴位就会造成损伤,正因为穴位是经脉上的重要节点,所以穴位伤,则经脉损。” 张崇武站起身来:“没错。从大穴爆发的功力是强,但相应受的损伤也是很重的。剑圣闻名天下的‘无痕剑气’想来应该不会是这等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法,据我猜测,‘无痕剑气’的法门是将功力从穴位中逼出并形成剑气飞射出去,不需要长时间维持剑芒的形态,这样对穴位的损伤并不大。” “是的。”吴瑾兰擦干了眼泪,“但是剑气的威力肯定比不过剑芒。剑气远袭的结果之前你们也看到了,而且那厉阴德接连毁了我们好几把武器,重伤了两位高手,绝不可继续拖下去。为了确保击杀,师父才改变了‘无痕剑气’最后几式的出招法门。” “唉……不愧是‘秋风剑圣’,当世第一用剑高手。与他相比,我还是差得远了。”张崇武由衷地赞叹道,他回首看向伍宗言与嵇钦岑,“此番就算不是为了救得八大帝皇,剑圣如此英勇牺牲,为我等开辟了道路,我打算认真地继续走下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阎罗十殿,这才过了第二殿而已,我倒是想不往下走,可是出得去吗?”嵇钦岑走到一边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伍宗言与张崇武直目对视了须臾,他明白了张崇武的言外之意。张崇武这是被秋老的无畏和无私所感动,被秋老的强大所震撼,所以打算放弃在进入第一殿之前几位掌门商议的计划了,“认真地继续走下去”,表明他决心其他高手齐心协力,共闯难关。 “我向来与张兄共同进退,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伍宗言回道,“你我身为仙、魔两道第一大宗掌门,总得为天下苍生做点儿事!” 张崇武点了点头。 其实嵇钦岑何尝不知道张崇武的意思,只是人和人的觉悟不同。 夏侯晴没有了武器,拾得秋老那柄仙剑暂用。“宝珠”的单柄双龙锤还未完全损毁,单臂单锤亦可一用。马凤烟断腿则行动不便,而嵇钦岑主动承担起搀扶他的责任。吴瑾兰将秋老的遗体收进了储物法宝。九人休整完毕,这次是由张崇武领头,一行人走入了浓云漩涡。 …… 第三殿,纣绝殿。 众高手虽然进入了第三殿,却迟迟没有跨入门楼,因为这第三殿实在是太诡异了:令人不安的黄云之中,整座门楼连带围墙都挂在天花板上! 由于围墙从上到下一丝缝隙都没有,所以只有进门这一条行进路线。这里仿佛是一个上下颠倒的世界,门楼分明就在前方,却不知该如何前进。想飞,这里不行;想跳,又太高,再说即便跳上去又该如何落脚? 张崇武回头问魏伶卿:“不知‘二小姐’是否有可以让人飘浮起来的符咒?” 魏伶卿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只能用利器钉入天花板了!”张崇武袖中垂下一把带尖的细索,旋转甩了起来。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尽管索头的尖锥是由极硬的金属制成,钻金破石应该不成问题,但毕竟这里不是熟知的清微界,天知道天花板究竟有多硬。 细索不够长,还得借力高跃。张崇武递给伍宗言一个眼神,彼此之间心领神会。张崇武助跑了几步,经过伍宗言身前之时,两人一并蹬地而起,伍宗言双掌托住张崇武两脚,将他往上又送了一程。 尖锥如流星般飞出,“铿”的一声,顺利地钉进了天花板。可是,张崇武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缠在手腕的细索竟传来一股拉力,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他就不受控制地急速“飞”向了天花板,猝不及防,他迎面重重地撞在了天花板上。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不用问,伍宗言也撞上来了。 这下撞得可不轻,张崇武眼冒金星,鼻中一酸,躺下血来。用衣袖轻抹,发现连鼻骨都撞断了。身旁伍宗言也揉着头顶坐起身来,两人惊愕地发现,他们正坐在天花板上!而其他七人都在头顶的地面上诧异地看着他们。 张崇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走了两步,又跳了一下,这感觉分明与在地面上无二。因为门楼和城墙本就是倒着的缘故,看着反而觉得正常了,反倒是那七位同伴,个个倒吊在头顶。 “这里的地面与天花板互相颠倒了,你们都过来吧。”张崇武道。 唐云希往门楼的方向跳了一下,果然,往上方“坠”去,就好比从高处落下似的,他伏蹲卸力,安然无恙。看来只要接近门楼的范围,就会发生“天地逆转”。另外六人都学唐云希的样子,落在了天花板上。 如此,大家全都倒过来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正踏在天花板上的感觉和踩在地面上一样。待进入大门之后,就更觉察不出来了,脚下的“地面”也是石砖路,上方的“天花板”隐藏在黄云之中看不真切。 没走多远,前方道路连着几层台阶,上了台阶之后就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廊道两边的柱外亦是黄云弥漫的深渊。众人已经不去在意这怪异的地形究竟是不是阵法之效了,因为不论是不是,明显设这阎罗十殿之人只留下一条路可走——击败守卫者。 夏侯晴第一个踏上了台阶,正要迈入廊道内,却突然停住了,眉头紧蹙,收回了脚。原来廊道的地面并不是砖石铺成的,而是说不出名字的怪异之物。 魏伶卿看到之后,更是吓得轻呼了一声。地面上那黑色的东西一条一条、一股一股的,横向一根根或并列、或交错、或纠缠,形成了类似草席般的纹理。而且这玩意好像还是“活”的,似在缓慢地“蠕动”,如此便导致整个地面仿佛也具有了“生命”一般。 “这是什么?蛇?”魏伶卿越看越觉得瘆人,密密麻麻,层层匝匝,果真像是一大群蛇,可是却看不见任何一个蛇头,也找不着任何一条蛇尾。 “已经告诉我们了。”嵇钦岑敲了敲右侧的第一根廊柱,上面分明写着“黑绳廊”三个大字。 这些真是绳子?那这此起彼伏的蠕动是怎么回事? 唐云希试着踩在了黑绳上,除了感觉有些怪异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异状。众人陆续都踏进了这条不知终点的黑绳廊。 但是如此古怪的地面,怎么可能没有凶险呢?联想到第二殿中危险的砖缝,唐云希提醒同伴:“大家时刻准备以身法赶路。”两侧廊外显然是不能去的,廊内的黑绳地面若是突然发生异况,以迅疾的身法往前冲是最好的解决之法,疾奔也可以减少与地面的接触。 “这黑绳十分湿滑,势必会影响身法。再说马掌门断了一条腿,身法如何使得?不仅他自己无法使用身法,我也会被拖慢速度。”嵇钦岑道。其实他之前主动搀扶马凤烟,并非是因为关心同伴,纯粹是不想打头阵而已。现在这种情况,他就觉得马凤烟是个累赘了。 马凤烟当然听出来了,推开了嵇钦岑,冷哼一声:“不劳嵇掌门费心了。马某是生是死,全是命中注定。” 嵇钦岑悻悻地耸了耸肩:“马掌门休怪,无险时我当然可以扶你一把,有险时就自顾不暇了。毕竟我等此行肩负着重要的任务,这才第三殿而已,需要尽量保存战力。” “嵇掌门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那一会儿遇到凶险的话,就看你发挥本事了。”张崇武走过来架着马凤烟,“马掌门,到时我用袖索带着你,速度不比使用身法差,还不会接触地面。”确实,黑绳廊的廊顶就在上方一丈左右,袖索的长度足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崇武话音刚落,众人身后突然“呼”的一下冒出一道巨大的黑影。“快跑!”张崇武来不及细看那是何物,甩出袖索吊住了廊顶,然后一臂夹紧马凤烟,一手不断地收回、甩出袖索,两人像荡秋千一样向前行进。 其他人也分别施展身法蹿了出去。可是,湿滑的黑绳地面果然成为了阻碍,踏脚之后绳股会向周边滑溜延展,吃不住劲,导致根本跑不快。“宝珠”因为少了一只胳膊,奔跑不便,所以落在了最后。黄云中那道阴影速度惊人,须臾就追上了他。“宝珠”只闷哼了一声,就不见了踪影,那巨大的黑影继续向前追逐其他人。 接下来是吴瑾兰、魏伶卿、伍宗言、嵇钦岑,以及张崇武和马凤烟,高手们一个接一个被黑影追上并“吞没”了,只剩下身法卓绝的“香龙驹”和“踏月仙子”还在黑影之前。 “那是什么玩意儿?”唐云希大惊失色。 “是隆起的地面!”稍慢的夏侯晴已经看清楚了。就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样,那道黑影就是黑绳地面掀起的一道“惊涛骇浪”。 这时,唐云希突然一个急停,夏侯晴闪避不及撞在了他背上,身后的“黑绳波浪”已经近在咫尺。 第七百九十二章 戮血腥池 黑绳廊中突然冒出的黑影接连吞没了后面的高手,只剩下最前面身法极佳的“香龙驹”唐云希和“踏月仙子”夏侯晴。黑影逼近,夏侯晴终于看清,原来那就是黑绳地面掀起的一道“波浪”。“波浪”之中,看不见其他几位高手的身影。这时,唐云希突然一个急停,夏侯晴来不及反应,撞在了他身上。晃动时夏侯晴瞥见前方赫然立着一个伟岸的身影,想必此人就是这纣绝殿的守卫者,可是还未能看清那人的相貌,黑绳“波浪”就席卷而至,仿佛海啸一般压了下来,将两人淹没。 一阵天旋地转,四周一片昏黑,似有无数魑魅森影在眼前掠过,身体并无疼痛感,可似乎不受控制,尽管可以畅快地呼吸,却头昏脑胀的十分不适,这就是夏侯晴被卷入黑绳“波浪”之后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晕眩的感越来越强烈,眼皮不由自主地合拢。夏侯晴不得不紧咬舌尖,才能保持灵台清明,不至昏迷过去。忽而,脚踝和手腕传来一阵疼痛,同时眼前大亮。夏侯晴强睁开含泪朦胧的眼睛,纣绝殿中的黄云再度映入了眼帘,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倒悬着。 “兑悦贞吉, 非对一己。 上下和谐, 普天同喜。 帝皇当信, 终归于息。 主定客顺, 引则无极。” 那人同样说了一段难以理解的话,然后报上了姓名:余洞明。他横眉瞪眼,两手横端着一条黄色的长鞭,倒立于黑绳地面,发冠冲下而不落。 夏侯晴这才辨认清楚身体的异样之感,原来本已颠倒的上下又正了过来,她此时被黑绳所缚,挂在之前的“黑绳地面”,也就是现在的天花板上。黑绳捆绑得很紧,丝毫挣扎不得,而且从脖颈到脚底一圈圈箍得密不透风,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虫茧。在周围,还有数个类似的“大茧”,所缚的正是八位同伴。九人围着余洞明吊成了一圈。 事到如今,也不用多言语,趁着余洞明还没有施展什么绝招,九人都在试图挣脱黑绳的捆缚。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以利器割断黑绳。那黑绳算不得多坚韧,张崇武用凝川剑切了几下就割断了一根,“叭”的一声,黑绳断裂声格外清脆,在纣绝殿中回荡着。伍宗言、嵇钦岑、马凤烟、吴瑾兰、夏侯晴以及魏伶卿都有利器可用,可惜“宝珠”的武器是钝器大锤,唐云希的武器则是一根长棍,两人拿那黑绳无可奈何。 虽然利器能切断黑绳,但绑住众人的黑绳也不知道有多少根,一时间,“叭叭”的断绳之声不绝于耳。那余洞明却一动也不动。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异样,“大茧”内的黑绳虽然断了,却依然像有“生命”似的,继续缠裹在躯体上。长的断绳自发捆住腰际,短的断绳则捆住手腕、脚踝,最短的断绳甚至往手指上捆。起初大家还以为在狭窄的“大茧”之内,断绳只是碰巧落缠在身躯之上,后来察觉到竟是断绳自发捆绑,不禁心中发毛。湿滑的黑绳这下更像是蛇了。 还是魏伶卿有办法,身子蜷缩成一小团,一下子从茧口蹿了出来,将身上诸多断裂的黑绳悉数甩落。不料一离开那“大茧”,天地上下再度倒转,她摔落在余洞明身前。 幸而黑绳“地面”不硬,魏伶卿摔得不重,她一骨碌爬起身来,精准地甩出数道符咒,飞向了众高手露在“大茧”外的脑袋。 看了刚才她身体明显缩小了好几圈的场景,大家都明白了,那是符咒之中十分特殊的一种——缩骨符。由于功效过于奇特,而且通常情况下派不上用场,缩骨符在制符界近乎失传,魏伶卿也只是为了锻炼制符之技偶然制了一些,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众位高手纷纷缩骨出“茧”,落在余洞明周围。 张崇武和伍宗言落地之后就立即挥舞凝川剑和劈日刀攻了过去。两位掌门的功法虽是既不同宗亦不同道,但长久交好却培养出了一种合击的默契。想当初禹馀界的皇崖老祖、老宗两兄弟就擅长仙魔合击之技,可他们合击的威力远不能与这等实力高手的默契合击同日而语。 余洞明终于开始行动了,一边后撤,一边挥动那根黄色的长鞭左右拉扯,化解两位掌门的全力攻击。这条鞭子可和地上那些黑绳不同,十分坚韧,与刀锋剑刃相碰火星四射、铿然有声,加上长度惊人,足有三、四丈长,逼得两位掌门无法近身。 唐云希和吴瑾兰一左一右绕向余洞明身后,打算前后夹击。两人都因为秋老的牺牲而悲痛不已,满腔恨意正愁无处发泄,对着敌人的背后一通猛攻。 余洞明见势不妙,用长鞭甩起圈来。鞭子虽然很长但不粗,旋转的速度非常快,很难抓住他防守的空档。反而余洞明总是能抓住围攻四人的漏洞,屡屡在甩圈之中振腕,鞭梢随即会发出响亮的爆破音,并在四人的身上留下一道鞭痕。 见四人久攻不下,夏侯晴与魏伶卿一跃而起,从上方攻向余洞明。余洞明当即伏身鞭落,黑绳地面应声裂开一个大口,一直裂到他脚下,他倏地钻入了裂缝之中,黑绳立即合拢。 原来黑绳之下并不是原本的“天花板”! 正当众人猜测余洞明会从什么位置蹿出来偷袭时,黑绳地面又突发异动,每个人脚下都张开了一道裂口,一直陷至膝盖。众人这才看清,黑绳之下所笼罩的竟是泥浆软土,也就是一片沼泽!如此倒是对应了余洞明之前所说的那八句怪言的首字:兑。 闯到这第三殿,众位高手都已经发现了。第一殿玄冥殿,蒋泰素那八句话的第一个字是“震”;第二殿普明殿,厉阴德的八句话第一个字是“离”。再加上这个“兑”字,八卦已现其三。 “泥沼有毒!”夏侯晴第一个发觉不太对劲,“大家赶紧运功!” 毒从体表入侵,但偏偏拔不出腿来,反而有越陷越深的势头。张崇武射出袖索钉住了廊顶,好不容易将自己拉出了一截,周围的黑绳却纷纷上涌,缠卷住他的双脚,将他硬生生给拽了回去,连袖索都崩断了,足见拉拽的力量之大。 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情况下,余洞明的长鞭成为了众人的噩梦。大家看不到他藏在何处,长鞭就像水蛇一样隐藏在沼泽泥流之中,悄悄地潜伏接近,骤然扬起,鞭梢带着有毒的泥浆向着众高手挞去。更要命的是,那长鞭就好像是黑绳“蛇群”的首领,一鞭动则百绳随,光靠手中的一把武器如何防得住千百条鞭子的攻击?万鞭起舞,抽得众高手痛呼连连。 体表落下道道鞭伤后,泥浆中的毒侵入得更加迅速。虽然此毒并非剧毒,入体之后不会致人暴毙,但却有吸取体力、封住功力之效。再这样下去,高手们就要挥不动武器了,那就更加无法与鞭击、绳抽相抗了。 “卿妹,助我!”夏侯晴急红了眼,撇了仙剑,不顾身上被抽开道道血口,抓住了两根黑绳。魏伶卿的武器本是双刀,在第二殿中毁了一把,此时左手正空着,于是捏出三道符咒接连朝着夏侯晴飞出。余洞明的长鞭几乎同时杀到,扬起来精准地将后面两张符咒打断。好在第一张符咒还是生效了。 又是金身符!夏侯晴顶着漫天鞭影,将手里那两条黑绳拽出了绳堆。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黑绳地面的一切变化完全都是由余洞明的功力催动的,这两根黑绳脱离了“地面”,就不再受控,反而成为了她手中的两件武器。 黑绳的柔韧性好极了,甚至比原先那对白绫还要趁手。夏侯晴汇聚全身功力,瞅准长鞭扬出沼泽的方向,重重几鞭挥下,却只是溅起片片泥浆。没办法,余洞明完全藏匿在黑绳之下,根据长鞭来向不定来判断,他还在沼泽泥泞中不断地游弋。 在毒素的影响下,众人深感身体疲弱,手中的武器似乎越来越沉,就要拿不住了。这时,凶险又进入了新的阶段。 黑绳自发结成了数股粗缆,扎入泥泞之中,卷住了众高手的两腿,然后将他们悉数拉出了泥沼。但粗缆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拖着他们继续甩向廊顶。在接近廊顶附近时,天地上下骤然变回本样,于是每个人都重重地“摔”在廊顶上。事情还没完,粗缆又将他们提起往回拉,在这个过程中上下再次逆转,落向泥沼时迎接众高手的则是数不清的黑绳鞭击。如此循环往复,撞击、鞭笞,上下来回颠倒,除了之前金身符功效未消的夏侯晴以及及时给自己贴了金身符的魏伶卿之外,每个人都被撞得头破血流,被抽得皮开肉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至于武器,早就不知甩落到何处去了。况且即便武器在手,想必也无法切断这粗实的缆绳。 见高手们都已经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夏侯晴和魏伶卿深知此殿的成败全系在她二人身上。可是现在,两人却连一把武器都没有。 解决的困境的关键就在于如何找到泥沼之中的余洞明并杀死他,只是谈何容易!魏伶卿的符咒也不知还剩下多少,仅用作防御怕是都支持不了太久,更不可能漫无目的地随意浪费攻击符咒。 而夏侯晴擅长的阵法,此时却因为布阵困难而无法发挥。“只要让我抓住机会布成阵法,哪怕余洞明藏在十八层地狱也能给他抓出来……”夏侯晴正想着,掌心被一根黑绳抽中。有金身符护体,她一点也不痛,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根黑绳,又随着粗缆的甩动升向了廊顶。那根黑绳就这么被她攥着拽离了黑绳堆。 “有办法了!”夏侯晴终于急中生智,趁着接近黑绳“地面”的机会抓出来好几根黑绳握在手里,然后和之前一样,以绳为鞭,大力抽击黑绳“地面”。但是这种随意的抽打能够击中余洞明的几率极小,退一步说,即便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对了位置,黑绳鞭也只是将黑绳堆抽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不知有多厚的泥沼而已。 魏伶卿猜测夏侯晴肯定不会用如此笨拙的办法寻找敌人,那她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呢?看着夏侯晴手中的七、八根黑绳,魏伶卿忽而恍然大悟,她也如法炮制,抽取黑绳,以绳为鞭抽击地面。 有了魏伶卿相助,夏侯晴的目的很快就达成了。“给我出来!”她的怒吼伴随着一记沉闷的巨响,余洞明果真从泥沼之中“飞”了起来。魏伶卿已经准备好了攻击符咒,数道威力强大的攻击符同时飞到,一通震耳欲聋的爆裂之后,余洞明被炸得粉身碎骨。 敌人一死,上下逆转之态立即恢复如常,这一次是整座纣绝殿的彻底复原,黑绳廊从天花板转回了地上。黄云收缩形成漩涡,黑绳也失去了“生气”,不过是一根根较为致密的藤条而已。 喘息了片刻,唐云希开口问夏侯晴:“刚才我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隐约看见那余洞明从泥沼中蹿了出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魏伶卿替夏侯晴回答了:“是晴姐布成了一个阵法,把余洞明给击伤,并且把他从泥沼中给震了出来,从而给了我符咒击杀的良机。晴姐,你的布阵之技实在是太强了!” “卿妹,你的水平也不差。若不是你帮忙,我能不能在金身符失效之前布成法阵还不知道呢。”夏侯晴也是由衷地佩服魏伶卿。两人自闯过长生神宫之后,关系日益密切,从她们对彼此的称呼就可见一斑。 “‘大小姐’就莫要卖关子了,在被抽得七荤八素的情况之下,阵法究竟是如何布成的?”张崇武问道。他对两人亦是刮目相看。长生神宫之行时他还称呼夏侯晴为女魔头,如今也换成了“大小姐”。 “很简单,以多根黑绳为遮掩,将阵法宝石通过绳鞭抽击送进泥沼之中。只要法阵覆盖的范围大一点儿,敌人就逃脱不掉,乖乖显形。”别看夏侯晴说得轻松,但众位高手都十分清楚,阵法宝石从掌心塞入数根黑绳之中,要保持其不在半空中散落,以及在送至绳端时有足够的准度、速度和力度冲进泥沼并且沉入预期的位置,须得对每一根黑绳都格外精准地控制。这也多亏了夏侯晴长年使用同样是柔性武器的白绫,如此便练就了极佳的手感。 魏伶卿的武器是鲲鹏双刀,竟也能做到对黑绳长鞭如此精准地掌控,真是厉害。 这一殿,虽然没有死人,但众高手着实伤得不轻。而且侵入体内的毒素还在持续影响着躯体,别说运功疗伤了,就是逼毒都做不到,只能服下解毒的丹药,慢慢等待毒素化解。故而这一回,众人休整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疗伤期间,高手们一直在交谈。这“阎罗十殿”的前三殿显然与八卦有关:玄冥殿的“震”对应镜中之雷;普明殿的“离”对应无焰之火;纣绝殿的“兑”对应毒之泥沼。据此推测,后面几殿也应与八卦有关。但是疑问随之而来,八卦只有八相,而“阎罗十殿”却有十殿,多出来的两殿对应的是什么呢?此外,坎、巽、艮三卦对应的是水、风、山三相,或许能猜到可能会遇到的凶险,但是乾、坤两卦对应的却是天和地,那两殿中相应的磨难又是什么呢? 高手们讨论了许久,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阎罗十殿”的路仅有一条,难关还是得继续闯下去。 …… 第四殿中云雾呈蓝色,这给了众位高手以启示,每一殿的云雾之色或许跟对应的卦象有关。第一殿是紫云,应“震卦”之雷;第二殿是红云,应“离卦”之火;第三殿是黄云,应“兑卦”之泽。而这一殿的蓝云则昭示着此殿对应的应该是“坎卦”之水。 殿名为“太和殿”,却丝毫不让人感觉“太安祥和”,一跨进门口,就可嗅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而且不单单是血腥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腐臭气味,难闻极了,越往前走,那气味就越发浓郁。 忽而,路边显现出一块石碑的影子,在众人凑近细看时,石碑上的刻字突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戮血池。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名字。 如此刺鼻的气味,和“戮血”二字对上了,可是,石碑后面并没有看到什么池子。 打头的张崇武提剑在手,刚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众人低头细看,原来石碑之后的地面竟是一大块冰面。而且此冰并非晶莹剔透,而是呈暗红的血色,难怪在远处没有发现呢。 这块冰可着实不小,在蓝云遮蔽的情况下竟分辨不出其边缘。高手们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冰面,小步前行。走了好一阵,依然没有走到头,左右两侧也是茫茫一片血冰,就好像一条被整个冻住的大江,上下两游不知头尾,左右两岸不见对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血腥腐臭之气,就是从脚下的这片冰面散发出来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坎坷之命 随着一行人的深入,这太和殿之中简直不辨西东,到处都是蓝幽幽的云光。这里说是“池”,脚下的红冰却看不到边际。 走在最前的张崇武忽然停住了,扬起手来。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的冰层之中,赫然有一只人手。 那只手皮开肉绽,部分筋骨裸露在外,指头也折了好几根,可见它的主人生前曾经遭受过惨痛的折磨。 “这下知道暗红色的冰与腐臭气味的来源了。”张崇武攥紧了剑柄,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这第四殿的守卫较前三殿更加邪恶,也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才聚成了这座戮血池,此等妖邪必诛!” “嚯嚯嚯……”不知从哪里传来沉闷又古怪的笑声。 张崇武大喝一声:“是谁?出来!” “伤天害理之人确实当诛,那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卑鄙无耻之人又当如何呢?”此人明显是有所指。 “一派胡言!这里的高手无一不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之人,何来卑鄙无耻?”张崇武还以为那人在影射他。 “呵,既然没有卑鄙无耻之徒,那玄冥殿孽镜台上难以消灭的恶镜之魂又是从何而来的?” 此人为何会提到孽镜台?“恶镜之魂”又是什么? 伍宗言道:“张兄不必与那家伙做口舌之争,他必然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猜疑才这么说的。” “坎意重险, 入于窞中。 偶有小得, 来去不通。 阴柔非正, 未盈自雍。 寘至丛棘, 囚斩为凶。 既然尔等无意多言,那就开始吧!”此人话音未落,冰面骤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将众位高手隔成了两组。紧接着,冰层开始迅速消解,化为一片暗红血水。众人想要往两边逃脱,奈何冰面消融得实在太快,跑不出几步,前方就再无处可以落脚。最终九位高手分别被困在一块小得只能放下两只脚的浮冰之上,在血池中漂着。 前方的红云中缓缓落下一个人影,也踏在了一块浮冰上。这人皱眉瞪眼,长着连耳的长鬓,头上和身上穿戴着阎罗十殿守卫者标志性的方冠和长袍,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两腕上套着一串圆珠。“吾乃吕玄德是也。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尔等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这座戮血池,自然万事大吉。”吕玄德说话期间,周围陆陆续续有不少残尸、断骨从血水中浮现,这座戮血池完全就是一个聚满了惨死冤魂的地狱。 “呵,笑话!一个满手鲜血的杀人恶鬼居然谈什么‘好生之德’!”魏伶卿啐道,“你究竟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正说着,又有一些骷髅和尚未完全腐败的头颅从水中冒出,看大小应该都是孩童的骸骨,气得魏伶卿破口大骂:“竟然残害年幼的孩子,今日若不杀你,有负天下苍生!” 吕玄德取下手腕上的珠串,一边捻动圆珠一边说:“这些无辜之人的惨死确实可怜。这绝非我本意,也并非我所为。反倒是你,在教训我的时候,你是否反省过自身?你当初对那两个孩童又如何呢?” 这是怎么回事?听吕玄德言语之意,魏伶卿以前曾经对孩童做过什么恶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魏伶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休要胡说!我魏伶卿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 “宝珠”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其他人更疑惑了,怎么“宝珠”也知道此事? 魏伶卿紧咬着下唇,目光游移不定。 “卿妹!”夏侯晴的语气十分严厉,“你究竟做过什么?若你果真残害过孩童,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她心头最难解的疙瘩就是心爱的“白龙”主事之死和血骨坛麒麟总坛的覆灭,这两件事的起因就在于玉阳帝皇法如一以及“聚灵郎中”欧阳颇打算残害孩童。所以她格外痛恨这种罪大恶极的行为。 “晴姐你误会了,我当初只是一时糊涂,但并未抱邪恶之念,最终也没有酿成恶果……”魏伶卿不得不做出解释,当着众位高手道出一番原委。 原来魏伶卿在得到一卷《阵法》之后,被其上记载的神秘法阵——天阵所深深地吸引。当听说“女魔头”夏侯晴残害了包括“白龙”主事在内所有麒麟总坛高手的消息时,她本能地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夏侯晴当时在《清微榜》上的排名尚在她之后,即便一开始能够凭借亲密关系偷袭“白龙”主事得手,之后又如何能仅凭一己之力杀死那么多高手?联想到夏侯晴极擅阵法,魏伶卿猜测,夏侯晴多半也有一卷《阵法》,麒麟总坛的惨案应该是她强行布设神秘的“天阵”所致。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魏伶卿悄悄前往事发之地仔细探查。熟通阵法的她很容易就发现了属性宝石残留之迹,从而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夏侯晴的天阵应该是布成了,麒麟总坛高手的覆灭正是天阵威力强大的最佳证明,而夏侯晴失误的地方就是,没有考虑到布设天阵的严苛条件。根据现场残留的残尸、断肢的伤口十分齐整这一点,魏伶卿认为,天阵的危险源自于不稳定,而不稳定导致的结果就是将所有人都吸入阵法一并毁灭。夏侯晴之所以逃过一劫,十有八九是“白龙”主事在关键时刻将她推出了天阵。 旧事重提,夏侯晴还是免不了伤心,幽幽地说:“想不到你竟猜到了这么多。确实,白郎正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麒麟总坛的兄弟们也是因为我布的残缺天阵而亡。” 魏伶卿点了点头:“所以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那这事和你做过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夏侯晴问道。 魏伶卿长叹一声:“只怪我研习天阵之心过于迫切,当时一心只想如何使天阵保持稳定,不至于伤到自己。我那卷《阵法》中提到,天阵的关键就是可控的阵眼和阵脚。可惜书中缺失太多其他记载,我根本参悟不透其中的奥秘。于是……于是我调转思维,打算另辟蹊径。如果不能布成一个稳定的天阵,那么就想办法让自己如何不被不稳定的天阵所伤。考虑了七天七夜,我认为,由属性宝石布成的阵法,其威力在布成的那一瞬就已然决定了,阵法持续的时间也和属性宝石的消耗速度有关。这两者都是不可控的。若想控制威力和持续时间,唯有……” 夏侯晴恍然接话道:“唯有以化了丹的人类丹田替代属性宝石布成阵眼和阵脚,布成阵法之后,通过人对于丹田内功力的控制来间接地达到对于阵法的控制!” “没错!” 夏侯晴骇然无比,以活人来布阵,这是何等大胆、何等怪诞的想法!且不说阵法对功力的消耗是否会对替代属性宝石的人造成损害,针对阵法的攻击与破坏又会给他们带来何种灾难? “当时我确实是迷了心窍,一心只想试验布一个小型的天阵,控制其威力由弱到强,将其威力提升到一个安全的极限,不会伤害到布阵之人,哦,我指的是代替阵眼和阵脚的人,”魏伶卿强调说,“既不会伤到他们,且威力又强到可以为我所用,那天阵稳定与否也就无关紧要了。” 话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莫非你找的替代阵法宝石的人是孩童?你疯了不成?”夏侯晴提高了嗓门。 “我知道不能随便找人替代阵法宝石,我也知道不能轻易尝试免得伤人性命,于是决定挑选合适的孩童,从幼时就开始着手,以符咒、阵法、丹药、心法、传功、拓宽经脉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增强其躯体坚韧度,等到长大了修炼有成之时,必是实力卓绝的高手,到时再布天阵,就有相当的把握了。”魏伶卿道。 嵇钦岑冷笑一声:“‘二小姐’难道是想说,如此给予一个孩童丰富的修真资源和物品,使得他在修真之道上突飞猛进,其实是一种莫大的恩惠?” 魏伶卿眉头紧蹙,面红耳赤:“我没有那个意思。” “还是不妥。”夏侯晴道,“毕竟你的理论尚未得到证实,况且此计划也违背了本人的意志。后来呢?你果真挑选了几个孩童?” “两个。”事到如今,魏伶卿言无不尽,“说来也巧。一日我途径一座荒山,偶然发现林间有两个襁褓。襁褓里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啼哭声招来了几只饿狼。我赶跑了饿狼,在附近寻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婴孩的父母。两个婴孩一男一女,应是孪生。我检测了一下,两人的资质颇佳,如此正好可以施行我的计划……” “宝珠”突然插言道:“那一对孪生兄妹,哥哥名叫‘舜笙’,妹妹名叫‘玲玲’。” “没错!他们两人的襁褓上分别写了这两个名字。”魏伶卿诧异“宝珠”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 “虽然得感谢你从饿狼口中救下了两个孩子,可是……”“宝珠”无奈地摇头慨叹,“你以为是天赐良机,却不知耽误了一场江湖大事。那两个孩子其实是沙海流匡掌门和束雷派秀掌门的孩子。” “什么?”众人齐齐吃了一惊。沙海流和束雷派两宗素来不合,况且束雷派那是出了名的厌恶男人啊,掌门秀文英怎么会和匡掌门生下孩子呢? “各位有所不知,两位掌门本是夫妻。他们的性格比较要强,都想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声,因而忽略了孩子,导致发生了一场意外。夫妻二人误以为孩子已经死了,都将责任归咎于对方,于是大吵了一架,如此一分就是好几十年。”“宝珠”道。宝应门的消息当然灵通,看来两位掌门闹翻的原因就是因为两个孩子。 “哎,不对啊!”魏伶卿道,“束雷派早就与沙海流不合,你刚才也说了,两位掌门一分就是好几十年,可是我捡到那对孪生兄妹分明是在十二年之前,时间对不起来!” “这其中还有曲折。”“宝珠”解释道,“看中兄妹俩优秀资质的不只有你一个,异族人也看中了,所以当初一开始他们是被异族人给掠了去。异族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两兄妹维持在婴孩的状态,后来他们被本门秘密潜入异族人营地的‘丞空’偶然救得。‘丞空’在对付追兵时暂且将两个孩子放在了草丛中,不想后来却被你捡了去。‘丞空’发现孩子不见了,懊悔不已,之后一直在查探他们的下落,最终查到了你那里。” “原来从我那儿把孩子偷走……不,把孩子带走的原来是‘丞空’。怪不得我没有察觉呢,‘丞空’真是名不虚传呐!”魏伶卿赞叹道。 “两个孩子从记事开始,就一直跟随‘丞空’隐居生活。‘丞空’以己姓‘田’为两兄妹的姓。他一直在打探两个孩子亲生父母的下落。可惜查了多年依然未果,不料却被异族人给发现并盯上了,而且异族人还知道他手里有一枚陆苏奇戒。为免危险,‘丞空’将奇戒交给了本门的‘五心’保管,打算将两个孩子拜托给‘天宰’。可惜在城外遭遇了异族人派来的强敌,‘丞空’把敌人引开,自此与孩子失散。‘五心’未能来得及救援,‘丞空’壮烈牺牲。‘五心’四处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可惜只找到了妹妹玲玲。后来‘天宰’查明,哥哥舜笙被好心人送往了血骨坛玄武总坛‘红樱’主事处。‘天宰’与沙海流匡掌门是一奶同胞的兄妹,所以知道他当年失去子女之事,从而确定了两个孩子的身世。只可惜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告知秀掌门,他夫妻二人就被青变帝皇召去闯勾陈神宫,最终双双战死。” 原来事情的来龙去脉竟如此复杂曲折!如此,田舜笙和田玲玲,更确切地说是匡舜笙和匡玲玲的身世完全弄清楚了,当初“红樱”主事为了寻找失踪的匡玲玲,甚至发起了天市令。天市令行令一个月之内必有结果,想来“红樱”主事应该是已经得知匡玲玲被宝应门的“五心”给救走了。 初为人父的唐云希感同身受,略显唏嘘:“一双好儿女,生下不久就长久别离,到死都未能再见,匡掌门和秀掌门真是太可怜了。” 夏侯晴对魏伶卿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我想起来了,何天遥曾经跟我提到过,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却有过人的力气,原来就是说的那两兄妹,此二人的根基如此稳固,将来在修真之道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托了你的‘福’呢。” 魏伶卿却摇头道:“我还没开始实施培养计划呢,两个孩子就被‘丞空’给救走了。”确实,刚才“宝珠”说过,两个孩子打记事开始就跟随‘丞空’生活。 “那么培养两个孩子的人是‘丞空’?”夏侯晴看向了“宝珠”。 “宝珠”回答:“应该不是。据‘五心’说,‘丞空’曾告诉她两个孩子从小就力量过人。我猜想,这应该是拜异族人所‘赐’。两个孩子失去的那些年岁,异族人一定对两人的躯体做过什么。”异族人甚至能让两个孩子暂停长大,的确有可能大幅提升两个孩子的力量,这个推测说得通。 “总而言之,两个孩子的事不全是你的过错。”夏侯晴对魏伶卿道。 嵇钦岑再次冷笑:“可是‘二小姐’的计划属于意外中断,她一定不甘心,天知道后来有没有寻找新的‘阵法宝石’呢?” 魏伶卿盯着嵇钦岑的眼睛:“我确实不甘心,但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原先的计划。从幼时培养,实在太费物力和心力。正逢我符咒之术进入瓶颈阶段,为求提升,我闭关数年。出关之后,我转变了对策,宣布打算收徒。一来可以挑选根骨资质合格之人;二来师徒合力布设天阵,我为阵眼,他为阵脚,作为徒弟他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伍宗言大笑:“即便我们炎鸦宗远在紫朱洲,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天师二小姐’于太玄洲煌明城以收徒为由招选丈夫。你都愿意和徒弟双修了,他帮你布个天阵当然是心甘情愿的咯!” 魏伶卿羞红了脸:“我从未婚配,为何不能招选夫君?选中之后,我自会传他阵法,如此确实可算师徒。与他双修,也是为了尽快提升他的实力,况且夫妻之间心意相通,将来合力布阵时势必更为默契。” 伍宗言继续追问:“那后来你挑中了没有呢?” “我是挑中他了,可是人家没挑中我。”魏伶卿摇头苦笑,“那人名叫萧天河,根骨资质极佳,不怕你们笑话,后来我豁出去了,连媚术都用上了,眼看就要成功,不想媚术却被晴姐给破了。” “原来是他……”夏侯晴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她与魏伶卿同时见到萧天河就只有山谷荒郊那一次,回想起萧天河清亮的眼神,她十分肯定地说,“我可没有破过你的媚术,见到萧天河的时候,他所中的媚术就已经解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血池点水 “唔,当时人很多,也许是其他高手所为。”魏伶卿肯定想不到是裂空刀助萧天河破除了媚术,想当然地认为是当日那些妖族之一所解,“不仅是他,他的兄弟,也就是你刚才提过的何天遥,根骨资质也是万里挑一。当时两人都拒绝了我收徒的邀请,于是我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记号,可是亦不知被何人所破。”顿了一顿,她又说,“后来我查到,何天遥竟是霏晴派的弟子,还因为天绝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不适合收做徒弟。故而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萧天河身上。其实在媚术手段失败之后,我已经放弃了收徒的计划。” 夏侯晴道:“于是你又把目标放在了我身上,希望我能配合你一起布设天阵。” 魏伶卿点了点头:“尤其是知道晴姐你一直因为当年天阵夺命之事而耿耿于怀,我就更加确信了,天阵这等天下至强的阵法,终将由我们这两个天下至强的阵法高手布成!” 魏伶卿的话全都说完了,夏侯晴沉默不语,戮血池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说来奇怪,如此漫长的一段交谈,每个人脚下的浮冰还是那么大,既没有消融也没有沉没。更奇怪的是,太和殿的守卫者吕玄德自引出话头之后,就一直没再说话,也没有对众人展开攻击,而是自始至终都在静静地聆听。 张崇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好了,无关的旧事说了这么多,热闹应该听够了吧?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家伙才是正事!” 伍宗言亦道:“此人自出现之后,不对,是还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动摇我等信心,之前又故意引出话题让我们心中对‘二小姐’产生猜忌,如此拖延时间,多半是在暗中准备什么阴谋!” “尔等说了如此之久,我若真有阴谋,早就偷袭你们了。”吕玄德的语气平平淡淡,“况且我早已说过,能够安然无恙地通过这座戮血池,自然万事大吉。” “不杀了你,如何通过这戮血池?”伍宗言点浮冰跃向了吕玄德,举刀就劈。 “即便能顺利通过戮血池,也当送你这等杀人恶鬼下黄泉!”张崇武也挥剑攻了过去。 吕玄德从容以念珠抵挡攻来的刀剑,那念珠不知是何等材料制成,极其坚硬。即便如凝川剑与劈日刀这般极品武器,也难以在其表面留下任何印记。 交手数个回合,两位掌门轻点血池中的尸骨借力,继续猛攻。吕玄德踩着浮冰边打边退,三人越打越远,身影逐渐被蓝云遮掩。 “二位掌门被他引到远处,恐怕有失,我们赶紧跟过去!”魏伶卿道。 可是大家都站在自己那一小块浮冰上呢,想要前进,就得划动那满池血水。魏伶卿不愿用手触水,于是探出左脚,鞋底擦水轻轻划了一下,不料浮冰纹丝未动。莫非是划的力道轻了?她这次将脚没入水面深了些。不料,一阵刀切火灼般的剧痛袭来,魏伶卿痛呼一声,身体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幸好夏侯晴及时跳了过来,拉住了她。 魏伶卿往左脚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鞋面上斑斑点点全都是小洞,两侧分别裂开了一个口子,而且还在越裂越大,最终连同鞋底一起掉进了血池。溅起的水滴沾在了魏伶卿的腿上,立马开始冒白烟,裤子被水化开一个个小洞,紧接着就是同样火辣辣的灼痛感。 夏侯晴赶紧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俯身帮魏伶卿擦去腿和脚上的水滴。魏伶卿只觉得那疼痛似可蚀骨穿筋,连她这等高手都疼得面色苍白,满眼泪花。 好毒的戮血池!这血水快赶上剧毒化尸水了。由于两人现在分别单脚立在同一块浮冰上,魏伶卿只得紧紧抱住夏侯晴以防跌落,口中呻吟不止。 “糟了!两位掌门……”吴瑾兰立即施展身法轻踏池中尸体残骸前去助战。 “宝珠”皱眉道:“像咱这样的体型使不来那种轻袅的身法,但这浮冰又纹丝不动,该如何是好?” 身法的关键是速度与灵巧,不同的身法在两方面各有侧重。像“宝珠”这样身材虎背熊腰、招法又偏于刚硬的壮汉,灵巧类的身法并不适合。 嵇钦岑道:“你应该庆幸这浮冰纹丝不动,否则如何承得起一个人的体重?刚才‘大小姐’一跃踏上了‘二小姐’脚下那块浮冰,若是一般的浮冰,两人怕是全都得翻进血池中去。” 夏侯晴瞥了他一眼,其实她之前就已经察觉到浮冰非常稳固这一点了,所以才大胆地跳过来拉住魏伶卿。 “宝珠”瞅瞅自己的断臂,看看马凤烟的断腿,再望望涕泪横流的魏伶卿,深深地叹道:“还真如那吕玄德所言,能安然无恙通过戮血池就万事大吉了。” 这时,吴瑾兰又从前方红云中冲了出来,返回了刚才所踏的那块浮冰,气喘吁吁地说:“前头一块浮冰都没有,只能靠几块漂浮的尸骸残肢落脚。多我一个人,两位掌门可踏之处就减少了许多,反而会使战局陷入窘境。” “关键是两位掌门能不能拿得下敌人。”嵇钦岑道。 吴瑾兰道:“据我观察,这个守卫似乎并无杀心。从两位掌门对其久攻不下来看,他的实力很强,却守多攻少。就在我过去助战的这短暂片刻,他就有好几次抢攻的良机,如果抓住机会,两位掌门就算不受伤,怕是也会掉进血池之中。可是,吕玄德都放弃了。” “呵,又是这一套,明明杀人无数、丧心病狂,却要装出一副善良面孔、慈悲胸怀。鬼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嵇钦岑居然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这种严峻态势之下,除了他之外没人能笑得出来。 夏侯晴道:“即便吕玄德无意下杀手,但两位掌门经久大战,一直靠着那些漂浮的尸骸落脚,就怕有什么闪失。” 嵇钦岑两手一摊:“那也没办法啊,只有两个人都不便落脚,我们根本不能上前助战。” “没办法也得想办法!难道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不成?”魏伶卿终于缓过劲来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她轻轻解开包着左脚的布,里面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嵇钦岑瞥了一眼魏伶卿的伤处,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靠‘二小姐’的聪明才智了。” 夏侯晴实在看不下去了,斥道:“嵇掌门,我们都是同舟共济之人,为何非要冷嘲热讽、幸灾乐祸?难道你就甘愿被困在这戮血池的小小浮冰之上?” 正说着,前方传来了伍宗言的痛呼声。 “不妙了!”吴瑾兰立即冲回了前方红云之中。伍宗言肯定是受伤了,受伤了又没有长时间落脚之处,若不及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待将伍宗言救回,那就只剩下张崇武一个人面对敌人了。 夏侯晴正要前去相助,可抬起脚后又收回来了。 嵇钦岑继续阴阳怪气:“呵,我当‘大小姐’果真那么勇敢无私呢!” 夏侯晴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她问另外几位同伴:“我之前踩的那块浮冰怎么不见了?” 唐云希面色凝重:“那块浮冰刚才晃了两下,沉下去了。” 这下可麻烦了。本来众人以为浮冰即便不能往前漂,但至少不会下沉,所以始终有个稳固的落脚之处。原来这个落脚之处并不“稳固”。 “如此耗下去,只是坐以待毙而已,必须要冲出这座戮血池!”唐云希攥紧了拳头。 “你们发现没有,所有的残骸,都集中在这一个方向上。”夏侯晴指着前方,“左侧、右侧、后方都没有。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 这时,吴瑾兰架着伍宗言回来了。伍宗言胸前的衣服都烂了,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看来他也被血池之水给溅着了,而且沾触血水的伤口格外疼,伍宗言现在的脸色比之前魏伶卿的好不到哪去,也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张掌门已经打到更前面去了,‘大小姐’、唐公子、嵇掌门,我们几个状态完备,一起前去助战吧。”吴瑾兰忽觉脚下的浮冰晃了一下,惊愕地低头去看。 夏侯晴、唐云希异口同声地大喊:“快跳!” 可是谈何容易!吴瑾兰还架着伍宗言呢!她也感觉到不妙了,奋力一跃,可是跳时浮冰已经开始下沉,她没蹬上力,离最近的浮冰还有一丈左右。眼见着两人就要坠入戮血池,说时迟,那时快,唐云希身形如电,贴着水面掠过,接住了伍宗言的同时也推掌送了吴瑾兰一下。 好险,吴瑾兰的鞋底已经触到了水面,在被蚀穿之前,她脱下鞋子甩进了水里。弹指之间,鞋子只冒了两个泡,就完全化在了池水之中。 本来一共有九块浮冰,现在沉下去两块,夏侯晴与魏伶卿,唐云希与伍宗言又分别站在一块浮冰之上,所以还有两块浮冰空着。 浮冰沉没的速度明显变快,一块没人踩的浮冰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消失了。 这下几位高手不得不前进了。唐云希和夏侯晴还是分别架着伍宗言与魏伶卿,马凤烟本该由嵇钦岑搀扶,可是因为之前的别扭,马凤烟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扶,于是只能是由吴瑾兰来扶马凤烟。吴瑾兰丢了一只鞋,于是从储物法宝中拿出一件衣服撕了,将左脚厚厚地缠裹住。嵇钦岑又提出要帮住断臂的“宝珠”,却被“宝珠”谢绝了。“宝珠”称自己身法不佳,怕拖累嵇钦岑。如此,嵇钦岑乐得一身轻松。 唐云希定了定神:“大家跟着我落脚!”别看打头的人似乎更便于落脚,但一边前进的同时还要寻找合适的落脚点,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唐云希以身法著称,他打头阵众人皆无异议。 唐云希刚架着伍宗言跃了一下,嵇钦岑就感觉到脚下的浮冰晃动,于是硬抢在夏侯晴与魏伶卿之前跟了上去。“大小姐”与“二小姐”之后是吴瑾兰和马凤烟,“宝珠”在最后。 八人刚离开,浮冰就一块接一块沉了下去。 唐云希满头是汗,血池中漂浮的尸骸并不是每一块都适合踏脚的,他不仅要算准距离,保证一跃能至,还得迅速挑选出适合两个人同时落脚的尸骸。这在极速行进的过程中要求精神高度集中。而且,踏脚时还须得注意不能激起池水,否则溅到后面的人就不妙了。 一行人谨慎又小心,如一串蜻蜓点水,还算顺利地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张崇武正迎面而来。看到他没受什么伤,众人心安了不少。 张崇武一看大家都来了,立即调转方向,在前头领“路”。 “张掌门,吕玄德被你杀了么?”唐云希欣喜地问道。 “没有。那吕玄德实在是厉害,伍老弟离开之后,我更是难以攻破他的防御。”张崇武回答道,“刚才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几声,踩着浮冰极速离开了。我追不上他,于是就回来寻你们。” 太奇怪了,吕玄德的行为并不像一个守卫者。 随后,唐云希告诉了张崇武浮冰下沉之事。 “看尸骸的位置,我们只有一个方向可行。”张崇武也发现了这一点,“老夫身法不如唐公子,还是让我来扶伍老弟,你在前面领头吧。” 于是,两人找准机会换了个位置,自此众人一路无话。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只是现在不是探讨的时候,在如此危险的水面上行进,一丝一毫也分心不得,况且此时也探讨不出来一个结论。总而言之,先通过戮血池再说。 无奈的是,戮血池大得惊人,众高手疾行了许久,前方依然无穷无尽。这等血海汪洋怎会以“池”来相称?夏侯晴和魏伶卿都怀疑这是一座法阵,可是即便以她二人卓绝的阵法造诣,依然觉察不出来。 长时间施展身法是非常消耗体力和功力的,大家都感觉气力渐渐不支。眼前的场景又总是相似的,时间久了注意力不易集中。正当众人开始怀疑计划是否行得通时,戮血池的水面发生了变化。 一波一波的浪涛迎面涌来,推得尸骸浮浮沉沉,若隐若现。这可给行进增加了巨大的难度,稍不留神就会被浪花触及,而且落脚点一旦没入水中,后面的人就不得不改变落脚之处,想在腾空期间改变方向,须得耗费更多的功力。 在如此艰巨的情况下,高手们的状态越来越差,除了最前头的唐云希之外,后面几乎每个人的鞋都碰触过血水。若是现在甩掉鞋子,可没有合适的时机和地方换上新鞋,光脚前进,怕是走不了多远了。 张崇武恼火至极,挥剑发出一连串寒冰剑气,剑气擦着水面飞过,果真冻结出一条“冰路”!他赶紧带着伍宗言跃了上去,踩着冰面往前滑溜,同时连连发出剑气。此举虽然避过了波浪之险,可注定坚持不了太久,张崇武的功力剩下不多了。 关键时刻,殿中的蓝云迅速消散,前方视野逐渐清晰。“前面快到了!”唐云希的欣喜喊声给众人重振了士气,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远处发着蓝光的浓云漩涡。 不过,蓝云完全散尽之后,唐云希却傻眼了。漩涡出口的距离少说有百十来丈,可是前方十几丈起始就再也没有可供踏脚的尸骸了! 九人之中,水属性功力的只有张崇武和吴瑾兰。两人都打算以寒冰剑气在前面“铺路”,可是几道剑气掠过之后,戮血池水依然波浪汹涌,不再凝结成冰。一计不成,张崇武又生一计,瞄准尸骸发出较弱的剑气,试图以剑气推动尸骸往前漂。令人诧异的是,哪怕张崇武发出最弱的剑气,只要一触到尸骸,尸骸也会立即裂开沉入水中。张崇武吓得赶紧停了手,再这样下去这十几丈也没地方落脚了。他气得怒吼了一声,这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在暗中使坏似的,己方出一招,对方就拆一招。 糟糕了,留给高手们思考对策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最后几丈路的时间了。 “用武器垫脚!”夏侯晴想到了一个办法。可是无人响应,武器扔进戮血池可就别想再拿回来了。赤手空拳的话,接下来的六殿该怎么闯? 眼看着到了可以落脚的最后区域,还没想好合适的对策,众高手只能来回绕圈跳跃,借着剩下的几块尸骸踏脚。 “这一殿过不去,压根就不要想后面的六殿了!”夏侯晴率先将手中秋老那柄仙剑抛了出去。 可“邪恶”的戮血池又怎会让众人投机取巧呢?珍贵的仙剑一落水就化没了,连个气泡都没有留下。 绕圈落脚不是长久之计,越来越多的水滴溅在了高手们身上。再这样下去,不消片刻,九位高手就得跌进池中化成池水的一部分。看来这不到百丈的距离,就是这座太和殿最终的考验。 果真束手无策,只能一并死在这里了吗? 唐云希突然加快速度,追上了圈尾的“宝珠”,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唐公子,你要干什么?”“宝珠”被他吓了一跳。 唐云希没有回答,而是大声鼓励众人:“大家再坚持一下,区区几十丈距离,还难不倒我‘香龙驹’!”然后他不由分说,奋力将“宝珠”扛举至肩上,向着蓝云漩涡冲了出去。 第七百九十五章 香满乾坤 白衣如练,迅疾如风,唐云希的速度用“飞”来形容也不为过。凌波微步,踏雪无痕,所经之处留下馥郁芬芳,竟可掩盖那满池的腥腐,嗅过之后好似醍醐灌顶,精神大振。好一个“香龙驹”! 七、八十丈的距离,唐云希扛着一个壮汉依然是眨眼就到,将“宝珠”推进蓝云漩涡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下一个是马掌门!”唐云希离得老远就大声呼喊。 吴瑾兰做好了准备,待唐云希靠近之后,将马凤烟推了出去,唐云希正好接住,立即回身再次冲向蓝云漩涡。 “这等卓绝的身法,着实让老夫钦佩不已!”张崇武赞叹道。 “就是不知唐公子能够坚持多久。”嵇钦岑的神情有些复杂,“我们毕竟还有六个人呢,唐公子还得往返六趟,万一到最后支撑不住了,那……” “嵇掌门害怕的话,一会儿就先走!”夏侯晴嗤之以鼻,“我留到最后!” “还是我留到最后吧!”吴瑾兰道,“伤重的先走,伤轻的可以在这里多坚持一会儿,我想嵇掌门也没有意见吧?” 嵇钦岑悻悻地笑了一声。 张崇武道:“吴掌门说得没错,让伤重的‘二小姐’、伍老弟先走,我们五个也得看时机,唐公子回来的时候赶上离谁最近,谁就先走。” 夏侯晴道:“张掌门你也得先走,你之前独自一人与那吕玄德鏖战,功力消耗得太多了。” 唐云希又一次返回来了:“这次是伍掌门!”看来他也是计划先将伤重之人送走。 第三次返回时,他扛走了最后一个伤重之人,魏伶卿。 第四次,他接走了张崇武。 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烈了,几乎闻不出戮血池水的腐臭腥气,这表明唐云希已经运功到极致了。 这里是“阎罗十殿”的第四殿,即便唐云希看似在“飞”,实际是不能飞的。这七、八十丈的距离,他已经来回走了四次,也就是三百丈左右,怎么可能一直不碰触水面?更何况,水面也不是平静的,而是一直泛着波浪。 第五次返回,唐云希的鞋子、裤子上已经有几处被血迹洇透了。此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充裕了,嵇钦岑耍了个心眼,看准时机故意放慢了跳跃的速度,唐云希赶到时正好离他最近。吴瑾兰和夏侯晴本也无意跟他争。 第六次返回,唐云希膝盖往下近乎全是血迹,他脸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 “夏侯姑娘,你先走!”吴瑾兰欲让开。 “还是你先!”夏侯晴赶上来推了她一把。 唐云希接住了吴瑾兰:“放心,我唐云希一定把你们全部都送出戮血池!” 最后一次回来,唐云希的模样完全变了,潇洒不再,狼狈非常,血丝盈眼,唇无血色,唯独表情依然刚毅。 “唐公子,你……”夏侯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快,我要撑不住了!”唐云希催促道。他顾不上踏尸骸休整,反正在这里来回跳跃也需要耗费功力施展身法,还不如坚持把夏侯晴送到终点。况且这等搏命之举必须一鼓作气,半道一停,伤势对身体和意志的影响会显著增大。 一路上夏侯晴都在密切关注着唐云希的状态,再灵动的身法、再雄厚的功力到了这会儿也已是强弩之末。夏侯晴注意到,唐云希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脚底明显触到了水面。忽而一个浪卷过来,甚至没过了他的脚背。唐云希身躯一颤,闷哼一声,想必是疼痛难忍。 再往前行进了数丈,唐云希晃得越来越厉害,连脚踝都沉进了水里。夏侯晴看着都感觉揪心的痛,唐云希恐怕是最后一次使用他这双脚了。 “唐公子,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唐云希却瞪着眼、喘着粗气,箍紧了夏侯晴的腰:“就这最后一段了,咬咬牙……就过去了!” 又艰难地前进了十丈,血水已经没到了唐云希的小腿肚。夏侯晴难过极了:“快把我放下来,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夏、夏侯姑娘,你擅长……阵法,活下去比我……比我更有用,你一定要……活下去!”这短短几句,唐云希说得十分吃力,也不知是不是强忍疼痛时咬破了舌头,他嘴角也淌出血来。 忽而,唐云希扬起了嘴角:“夏侯姑娘,等你出去……之后,劳烦给我的妻子……带一句话,云希……不得不辜负她了……” 夏侯晴的眼泪“哗”的淌了下来。 又是十丈,唐云希的膝盖也没入了水中。“完了……看来……我们要死在一处……”唐云希的手松劲了。夏侯晴抬头望了一眼,想看看距离蓝云漩涡还有多远,这一瞥惊得她毛骨悚然:离出口虽然只剩下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可是消失了许久的吕玄德就在前头几丈之外立着呢! 夏侯晴本打算自己施展身法把唐云希拖过这最后一段,哪怕自己从此缺了这双腿,也不能让唐云希死在这里。可是,吕玄德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现身。如果他出手阻拦,那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不过,夏侯晴注意到,吕玄德此时脚下并没有浮冰,他的脚也没在血水之中。 “哪怕身处绝境,也不可放弃!”吕玄德迎面奔了两步,一把扯断了珠串,将一端抛了过来。 唐云希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抓住了珠串。 “起!”吕玄德奋力一拉,拽得唐云希离开了水面,然后仰身一跃,又蹬脚送了唐云希一下。吕玄德自己却失去平衡“扑通”一声坠入了戮血池。 吕玄德这一拉和一蹬,将两人硬生生又送出去七、八丈,但离终点还是不够近。 唐云希再次以血肉模糊的双脚踏在水面上奔了几步:“等我儿子……长大之后,告诉那小子,他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说完,他将自己的剑塞在夏侯晴手里,然后奋尽全部力气将她给抛了出去。唐云希自己却和吕玄德一样,摔进了池水中。 夏侯晴施展身法一跃,踩了两下水面,终于冲进了蓝云漩涡。而吕玄德和唐云希,都再也没有从戮血池中浮起来过,唯有一团白气从血水中升腾而起,然后极速飞离,不知去往何处。 …… 进入第五殿之后,夏侯晴俯身泣不成声。她是亲眼看着唐云希从毫发未伤一趟一趟地变成惨不忍睹的模样。一个救了所有人的功臣,最终自己却没能撑过来,实在是让人痛心。至于吕玄德为何要帮助二人,夏侯晴此时压根没心思细想。 其他高手见夏侯晴如此悲伤,也猜到唐云希的结局了。 “我会竭尽我所能。但若是闯宫毫无希望,我也不会莽撞送死。毕竟在下刚刚当上父亲,还望诸位体谅。”回想起闯宫之前唐云希所说的这句话,众人不禁唏嘘嗟叹。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正是唐云希创造出了希望。他的确没有莽撞送死,而是在把所有同伴都送出了戮血池之后才壮烈牺牲的。 诗曰: 英雄多才俊, 美名天下闻。 素衣如雪映, 豪胆生一身。 龙驹渡血海, 白练破尘昏。 形消魂归去, 香气满乾坤。 历经第四殿的凶险,不仅同行之人又少了一个,活着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大家坐在第五殿的门楼前,尽皆一语不发。门楼墙上“纠伦殿”三个大字与字上面古怪的符号似乎在散发着幽幽的亮光。门内一片棕褐色的浓云,不知又笼罩着何等凶险。那想象中阴曹地府的阎罗大殿,也无非如是吧。 这一次,高手们休整的时间非常长。戮血池的水也不知为何如此之“毒”,沾染后形成的伤口难以愈合,还一直慢慢往外淌血,即便以外伤药敷上也无济于事。众人只得用布条将伤口紧紧绑住。 被池水伤得最重的当数伍宗言了。他不仅身上沾了不少池水,脸上也被溅到了一些,幸而眼睛无事。脸上的伤口格外的疼,用布缠上之后就闷得发痒,气得他口中一直骂骂咧咧的。 “宝珠”独自坐在墙边低头思索着。他心中十分疑惑,父亲訾玉华与这些“阎罗殿”的守卫者究竟有什么关系?訾玉华名号“阴阳司”,难道他果真成为了指引亡魂前往阴曹地府的引渡人?可是这些高手也不是亡魂啊。 魏伶卿算是在第四殿中伤得第二重的人。她清理完伤口之后,开始抓紧时间制作符咒。在这个古怪又危险的地方,许多自然常理根本行不通,符咒倒是派上了大用场。经过之前那一场抽丝剥茧般的讲述,她得知当年那两个孩子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如今再看她的面容,眉宇之间少了一丝冷淡,多了一分坦然。 夏侯晴凝视着唐云希那柄剑,一言不发。 剩下的几位掌门都在讨论那戮血池水的实质究竟是什么。 张崇武留意到夏侯晴手中的那柄剑,联想到秋老那柄剑被池水所溶蚀的场景,他发现了一个非常矛盾的现象:“那池水甚至连极品仙剑都能消溶得一干二净,为何那些骷髅与尸骸却漂荡在其中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尸骸碎骨就是为了吓唬我们,所以用了什么方法保持不被池水所化?”嵇钦岑道。 张崇武瞥了他一眼:“我们这等高手什么惨不忍睹的尸骸没有见过?能吓得到么?就算吓到了又如何呢?吕玄德自始至终没有对我们下杀手啊。此外,若是戮血池中一块尸骸都没有,我们这群人除了唐云希之外,有谁能闯得过来?”随即,他又摇头道:“不对,恐怕连唐云希都没办法。我们先头行进的那段距离,远超过后来他数次往返最后一段的总距。” 嵇钦岑说:“说明吕玄德果然没有杀心呗。” “就算没有杀心,我们也死了一个同伴。”马凤烟道。 “说明真正的凶险来自于‘阎罗十殿’,而非守卫之人。”张崇武的这个想法立即受到了嵇钦岑的反驳:“那第二殿、第三殿又是怎么回事?第二殿那个厉阴德害得剑圣牺牲了,第三殿的余洞明险些害死我们所有人!” “可是我总觉得,杀死他们的过程有些过于简单了……”张崇武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要我说,这一切都是那个訾玉华的阴谋!当初八大帝皇为何要攻打景钧洲?说明景钧帝皇就不是个好人!这次大家却为了守御景钧洲而集结,这本身就不太合理。偏偏我们这些当世最强的高手被骗来闯莫名其妙的‘阎罗十殿’,莫不是打算先将我们骗离战场,然后在这里一并解决?”嵇钦岑大放厥词,还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 “景钧帝皇就是后土圣祖!”“宝珠”道,“你怀疑我爹也就罢了,怎地还能怀疑上后土圣祖?” 嵇钦岑振振有词:“嘁,什么‘圣祖’?不过一个大妖而已!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知道后土打的什么算盘!” “即便是妖族,那也是我们清微界的子民。清微界有难,大家当然得站在同一战线。难道嵇掌门是觉的那些大肆破坏清微界的异族人与我们是一条心?”夏侯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异族人固然是敌人,可妖族未必就是朋友啊!”嵇钦岑还在狡辩,“对了,万一后土已经和那些异族人暗通款曲……” “铿”的一声,“宝珠”一锤子砸在墙上,粗声粗气地警告道:“休要再侮辱后土圣祖!” “好了!无凭据的猜疑还是不要再说了,大敌当前,若不团结一心,如何闯得过后面的六殿?”张崇武赶紧打起了圆场,秋老逝去之后,领队的责任落到了他的肩上。虽然夏侯晴和“宝珠”在《清微榜》上的排名都比他高,但是那两人都无意当领头之人,而且“宝珠”还受了重伤。张崇武作为仙道第一大宗的掌门,的确有领队的资格和责任。 休整完毕之后,张崇武率先进入了大门。 这座“纠伦殿”中的情形也很奇怪,门楼内连接着一条细长的小路,路两边又是那种不见底的深渊,可远处的围墙又隐约可见,表明此殿的范围非常小。小路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塔楼,上半截完全掩藏在浓厚的褐云之中,不知有多少层。塔楼前竖着一根旗杆,杆头挂着一面方旗,旗上绣着三个字:“望乡楼”。 “这里难道是酒楼不成?”张崇武踏上了笔直的小道。小道宽窄仅有三尺左右,在两侧深渊的映衬下感觉很危险,但好在很短,距离塔楼大门也就是十几丈而已。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塔楼。 塔楼的大门在众人身后“砰”的一声自行关上了,原本昏暗无光的堂中突然间灯火通明,白墙红毯、金灯玉柱,还真有种高级奢华酒楼的味道。 堂中央有一张巨大的屏背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此人脸孔白净,头戴方冠,两侧垂下两枚香袋,将耳朵遮住,身穿宽袖长袍,脚蹬海云方头履。他两手搭在左右扶手上,闭着双眼,垂着头颅。 “你就是第五殿的守卫者?”张崇武喝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莫非已经死了?”嵇钦岑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用刀尖去抬那人的下巴。 未等触及,那人陡然睁开双目,吓得嵇钦岑往后一跳。众人也无不心惊,好可怕的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瞳仁漆黑如墨,往眼白发散出黑色的纹丝。 “我是包胜耀……”那人的声音沙哑不清,气若游丝,像是久病初愈似的。他颤巍巍地抬起双手,将方冠摘掉,一头白发霍然垂落下来,“这里,有给你们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脑袋又一次垂下,那双可怕的眼睛也再度闭紧了。 众位高手面面相觑,此人是怎么了?因为担心有诈,没人敢靠近。 僵持了许久,张崇武松了口气,说:“口鼻前的发丝一点也不动,可见无气无息,此人已经死了。” “他刚才说这里有给我们的东西。”嵇钦岑环视四周,堂中除了椅子之外没有任何家什,若有东西必是一目了然。 “在这里!”吴瑾兰用剑锋挑来了方冠,里面竟有一张叠起的纸,展开一看,纸上写着正是每一殿的守卫者都会说的那八句怪话: 艮至人背, 不获其身。 抑己之为, 起于趾根。 步将入槛, 裂夤肉深。 言序悔亡, 大利永贞。 另外还有一首四句七言诗,诗曰: 纠伦神殿圆旧事, 新愁旧憾悔心痴。 世道无常云烟过, 莫陷欲牢不自知。 每一殿的守卫者都会说一段八句四字的怪言,这一段的第一个字是“艮”,亦是八卦之一。如果按之前众人的推测,那么这座纠伦殿的褐云对应的是“艮卦”之山。 八句怪言参悟不透并无大碍,不影响众人闯关。而后面这一首七言诗就颇有意味了。因为此殿的守卫者已经死了,他一定是想通过这首诗传达某种讯息给众位高手。这首诗虽然比八句古怪言语要易懂一些,但依然让人深感疑惑。这第五殿能圆何旧事?陷欲望牢笼之中不自知的又是何事呢? 第七百九十六章 重温旧梦 从第四殿——太和殿开始,众位高手发现,杀死守卫者并不是闯过一殿的必要条件。第五殿——纠伦殿的守卫者已死,但是褐云未收,漩涡未现,这一殿还是得继续闯下去。 由于望乡楼并不算大,底层大堂也就是寻常房间大小,甚至赶不上富贵人家的厅堂宽阔。褐云在金碧辉煌的大堂中不那么显眼,所以一眼便能将整个大堂中的情形尽收眼底。大堂的门已经牢牢紧闭,“宝珠”试着推拉过,压根就打不开。如此便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了——楼梯。 众人来到楼梯前向上仰望,二楼竟是一片漆黑,与灯火通明的底层大堂形成鲜明对比。楼梯上半段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楼梯异常狭窄,连两人并肩都不行,大家只能排成一列,缓缓上行。张崇武打头,夏侯晴殿后,受伤较重的几人都排在中间。 夏侯晴记得,刚才底层大堂的灯火是在众人进入之后突然全部亮起的。可是,楼梯已经上了一半,二楼还是不见丁点儿亮光,连前面的人都看不见了。以队伍的长度判断,最前面的张崇武应该已经踏上二层的地面了。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生什么异动,可见第二层应该是安全的。夏侯晴回头看了一眼底层大堂,屏背椅高高的椅背将包胜耀的尸体挡得严严实实。忽然,大堂的灯火齐齐熄灭,这下连底层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刚才灯火熄灭之前,只有夏侯晴还没有进入楼体上半段的黑暗里,于是她立即出声提醒前面的同伴:“诸位小心,楼下的灯火全都熄了。” 可是,没有人回答。夏侯晴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伸手往前摸了一把,却摸了个空,前面的魏伶卿竟然不见了! 难道是已经上到了二楼?夏侯晴快速追了几步,楼梯还在延续。“卿妹?‘宝珠’?马掌门?”她按照队伍的顺序往前接连喊了三个人。 依然没有回答。 “伍掌门!嵇掌门!吴掌门!张掌门!”这次夏侯晴喊得声音更大了,可还是没有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望乡楼中回荡。 同伴们都失踪了!或者说,是夏侯晴自己“失踪”离开了同伴们。 夏侯晴摸着黑往上又走了十几阶楼梯,心中甚是疑惑,因为按照高度判断,第二层应该早就到了。“莫非这望乡楼的楼梯是连成一体的?”夏侯晴心想。确实有这种结构的楼梯,从底层一直延续到顶层,当中不断,每一层的楼板连接到楼梯高度适合的那一阶。她仔细一想,又不太可能,一体式的楼梯只能沿着楼内壁向上盘旋,但脚下的楼梯却始终没有拐过弯。可是,若不是一体式的楼梯就更不可能了,折回式的楼梯在每一层一定会有一个拐弯的小平台。 黑暗中的孤独感非常不好受,夏侯晴不敢再继续往上走了。于是,她转身往下走,看看回到底层大堂之后,灯火会不会再次亮起。 邪门的是,向下走了须臾,却没有回到底层!夏侯晴能够确定,她之前并没有上那么多阶楼梯。也就是说,上到不了顶,下到不了底,她被困在这个无穷无尽且不见一丝光亮的楼梯上了! 以夏侯晴这等实力,已经多少年没有过害怕的感觉了,这座名字听着给人以温馨之感的“望乡楼”,却着实令她毛骨悚然。不论是往上还是往下,她都不愿意再走了,于是她飞快地在周围布下一个防御法阵,然后背靠着墙壁坐下,抱紧双膝,睁大眼睛凝视着无边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既看不见东西,也听不到声音。夏侯晴曾经数次呼唤同伴们的名字,始终得不到回答。她也试过用储物法宝里的火折子和其他材料制成简单的火把,除了身后的墙壁、左右的楼梯以及身前的扶栏之外,根本照不出任何东西。 夏侯晴手里举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火把,呆呆地凝望着扶栏。她心里有种想要翻越栏杆跳下去的冲动。火苗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暗。这是她做出来的最后一根火把了,她必须在火光消失之前做出决定,她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孤独地坐着了。 最终,在火苗奄奄一息的时候,夏侯晴起身冲到扶栏边,把火把抛了下去,然后一步跨越栏杆,紧随火把一跃而下。 诡异极了,夏侯晴完全感觉不到劲风拂面,可火把就在下方一丈处翻转,表明她仍然在下坠。最终,火苗扑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失去了亮光参照,夏侯晴不辨上下左右,她有点儿后悔了,如果留在楼梯上,虽然看不见,但墙壁和楼梯却给予了踏实的支撑感。现在却是所有的方向都是虚无的黑暗。 不对!有一个方向不是!夏侯晴竟然瞥见了远处的一个白色亮点!那是什么?可是她正处在坠落过程中,根本过不去啊! 夏侯晴紧紧盯着那个白点,弹指,须臾,一阵,许久,时间在流逝,她还没有落地,但那个白点却始终在同一个位置。“白点没有变近,也没有变远,说明正在和我一同往下坠,莫非是同伴之一?”夏侯晴再一次大声一一呼唤同行高手的名字,这个距离肯定是能听见的,结果依然如旧。 “如果不是和我一同下坠的同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点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夏侯晴心道,“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无风拂面。”她试着往白点的方向迈了一步。说是“迈步”,但脚毕竟没有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面,那种虚无之感让人愈发觉得不安。 夏侯晴迈开第一步之后就没有停下,就像是在平地上走路,她两腿频繁交换,越“走”越快。当她欣喜地发现,白点果真越来越大时,她干脆小跑起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坠落,她一直是脚踏着看不见地面。 白点渐渐清晰,那是一盏苍白的灯笼,挂在一根树杈上。随着距离的接近,越来越多的光芒亮起,就像是黑暗的道路两旁分别点燃了一列灯火,引导着夏侯晴前行。大树旁边,有一座矮房,房前是个小院,院子里有一间小亭,亭中摆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看清这些场景后,夏侯晴突然停住了脚步。这个场景她很熟悉,熟悉到哪怕不愿去回忆,也深深地烙在她心底。那是从前她和白玉桥闲时一起隐居的住处。 白玉桥,血骨坛中央麒麟总坛的“白龙”主事,令夏侯晴懊悔了一辈子的心上人。自他死后,夏侯晴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当初那座充满了快乐与回忆的小院。如今那座小院却出现在这不知何处的黑暗里。 要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树杈上高挂的那盏白灯了。 夏侯晴踌躇万分,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她心里明明知道,前方的小院一定不是清微界中的那一座,可就是有种想过去看一看的冲动。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久违的白色人影走了出来。夏侯晴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那人背着手,踱着方步走进了小亭,在属于他的那个石凳上坐下,悠哉地倒了一杯热茶,接着,又倒了第二杯。然后,他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抬头看向夏侯晴,招了招手。 “白郎……”夏侯晴热泪盈眶,口中轻声呢喃着爱人的称谓,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 到了亭前,白玉桥面露灿烂微笑:“晴儿,我们终于相见了。” 还是那个温和的语气,温柔的声音,夏侯晴再也控制不住,飞奔进小亭,一头撞进了爱人的怀抱,泪如雨下:“白郎……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这里难道就是阴曹地府么?” “我的确已经死了,但我还活着。”白玉桥的回答前后矛盾,“这里不是阴曹地府,而是虚空之境。” “虚空之境?” “没错。你布的天阵可以打通清微界与虚空之境之间的界障。” “可是,我分明是从‘阎罗十殿’第五殿纠伦殿中的望乡楼楼梯上跌落,不,是翻越扶栏走过来的啊!” “不,你是从你心里过来的。”白玉桥的话就像是在打哑谜。 “那我们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夏侯晴无意弄清楚这一切,只要白玉桥还活着就足够了。 白玉桥却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惆怅地慨叹:“可惜啊,晴儿,我怕是永远也离不开这里了。” “为什么?”夏侯晴不解。 “如果我离开这里,我就彻底地死了。” “我决不会让你再死一次的!” “这由你的心,却不由你的意。” “白郎,你到底在说什么?” “世事无常。”白玉桥站起身来,负手远眺,尽管所有方向都是一片漆黑,“这个小院,这间小屋,这座小亭,还有我,可以圆你的一个旧梦。但是,你若想与我长相厮守,就只能和我一起留在这里。”说到这儿,白玉桥回首深情地望着夏侯晴:“晴儿,只有我和你两个人,永远生活在这片虚空之境中,你害怕吗?” 夏侯晴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白玉桥的笑容在这一瞬却有些收敛,他回过头去,继续眺望远方:“你考虑好了么?” 夏侯晴冲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我已经决定了。” 白玉桥一声长叹:“是嘛,那……很好。” “对不起,白郎,我不能留下来陪你了。”夏侯晴含着泪花笑了,笑得很坦然。 “哦?”白玉桥转过身来。 “白郎,也许你不知道,在你死后,我是如何浑浑噩噩地独活。身负骂名,被世人唾弃,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一直以为,也一直告诉自己,我活着的意义只在于你,你死后我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依然在于你。你死在我的手里,我必须弄清楚天阵的奥秘,弄清楚害死你的原因,于是我发了疯似地研习阵法,希望弄清楚一切的那一天能尽快到来,那时我就立即下黄泉来寻你。” “啊……”白玉桥抬手轻轻抚摸夏侯晴的脸庞,“晴儿,苦了你了。” “可是,后来我却越来越觉得,我身上好像还肩负着其他的使命。天阵的秘密我必须要弄清楚,但并不全是为了能与你坦然相对。异族人在暗中酝酿着邪恶的大计,八大帝皇被抓,四极秘境将毁,在这个关乎清微界乃至三界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我与众位高手一起来闯这‘阎罗十殿’,我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太好了!”白玉桥脸上再次绽放灿烂的笑容。 “白郎,对不起,你我就此永别了。”夏侯晴放开了手,退出了小亭。 白玉桥没有跟出来,而是挥手道别:“晴儿,保重啊!” 寥寥几个字,听得夏侯晴泪如雨下。 她越退越远,虚无的地面似乎开始震颤,眼前的场景在不停地摇晃着,而且越来越剧烈。唯独那道飒爽的白衣身影,依然稳稳地矗立在亭中,不断地挥着手。 最终,当后退到看不清他面容的时候,小院中的小亭、小屋都坍塌了,残砖碎瓦淹没了那道身影。白色灯笼也随着大树的倾倒而坠落,熄灭在一片废墟之上。一切重回黑暗,那座小院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夏侯晴跪下嚎啕,似乎要宣泄出多少年来积攒的思念与不甘。泪眼朦胧时,周围忽而又亮了起来。 起身细瞧,她还在纠伦殿的院子中,不过此时,小路两旁的深渊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场院。望乡楼依然矗立在不远的前方,但大门紧紧地闭着,门上还多了一把金灿灿的锁。 数位同伴正站在望乡楼旁等待。殿中的褐云开始聚敛,于众人身旁形成了漩涡。 夏侯晴赶紧擦干了眼泪,却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泪痕。仔细数了数,少了一个人,霏晴派掌门吴瑾兰不在。“吴掌门她……” 张崇武叹道:“我们陆续出了望乡楼,一直在等待。夏侯仙子出楼之后,门上才出现了那把金锁。再加上褐云聚拢为漩涡,我想吴掌门是不会出来了。” “宝珠”亦十分惋惜:“吴掌门怕是从了自己的心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夏侯晴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心魔,而是心愿。我现在才明白了包胜耀给我们那四句诗的意思。望乡楼是一个可以根据每个人的心念而创造出理想之境的地方。正所谓‘世事无常’,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新愁旧憾,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买。其实逝去之人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就活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望乡楼中的理想之境为每一个人都圆了一个旧梦,我想,吴掌门此时此刻一定正和她无比思念的‘黄狼’主事在一起,直到永远。” 这一番话,说得众位高手又纷纷抹了抹眼泪。而这时的望乡楼顶,一团白气悄然升空,极速飘远。 …… 第六殿叫做“明晨殿”,殿内绿云弥漫。 “八卦中只剩下乾、坤、巽三个了,绿色,只可能代表巽卦。”嵇钦岑分析道。 “希望这一殿的守卫也和上一殿一样,直接死了。”伍宗言道。 “而且最好也留给我们一些提示。”张崇武跨进了门楼。 这座殿中之“城”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大门内没有其他的建筑,地形也没有任何变化。绿云之中,隐约可见对面“城”墙的轮廓,可见此“城”的范围并不大。 待最后一人进入之后,只听身后大门“哐当”一声巨响。众人被声音所惊,回头一看,发现“城”门紧闭,门楼内面的墙上竟然也刻着三个大字——枉死城! 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听。而且这三个阴刻字笔划尖锐,涂的是朱漆,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头顶突然锁链响,一座大到近乎覆盖整座枉死城的铁笼骤然落下,将所有人都扣在里面。笼中多了一个人,正是一丈多高的守卫者。 “巽乏进心, 勇武守中。 纷若之吉, 贵在谦恭。 朝令夕改, 无所适从。 丧其资斧, 末路志穷。” 吾乃毕肃昭是也。”还是老样子,八句怪言,而且果然是以“巽”字开头。看那毕肃昭,竖眉宽口,头戴方冠,腰束勒带,足蹬革履,精神奕奕。 “可惜没死……”伍宗言咕哝了一声。 “此处名叫‘枉死城’,但希望诸位不会‘枉死’。”毕肃昭朝众人走来,大家立即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若有人最终闯出这‘阎罗十殿’,劳烦将此物带给后土圣祖。”毕肃昭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伸直,贴于额头正中,左手掐指呈捏法门状。一颗圆溜溜的珠子在他额前聚成,滴溜溜转于指尖。 “妖灵宝珠!”众位高手异口同声。 “太大了!”张崇武愕然赞叹,这颗妖灵宝珠品质之佳、妖力之雄厚他生平未见。 毕肃昭一把抓住自己的妖灵宝珠,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递给了“宝珠”。 “宝珠”放下锤子,刚懵懵地接过妖灵宝珠,毕肃昭就突然抬起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他的头颅就这么切落了,甚至砸在了“宝珠”的脚背上。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地,这时他指尖的剑芒才刚刚消散。 第七百九十七章 枉死求生 第六殿——明晨殿的守卫者,刚露面就自尽了。此举弄得七位高手莫名其妙。 “如此看来,第五殿中包胜耀的死因也明了了。”张崇武凝视着毕肃昭的尸体,“原来这些身材高大的守卫之人都是妖族,可惜啊可惜,我们竟一直没发现这一点。否则前面几殿的守卫死后……”毕肃昭的妖灵宝珠如此之大,难怪让人看着眼馋。 “这毕肃昭让我们将他的妖灵宝珠交给后土圣祖,说明他和后土圣祖应该是同一方的人。”“宝珠”分析道,“为何起初那几殿的守卫却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张崇武竖起两根手指:“有两种可能。第一,此人是后土大妖安排在异族人一方的眼线;第二,此人是异族人一方的叛徒。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话音未落,一道淡绿色的“气”掠过他面前,竟将两根指头齐齐削了去。 张崇武痛得捂手大叫。风刃!众高手再次警惕起来。是啊,守卫者死了,并不代表他们已经闯过了这一殿的凶险。枉死城中这座遮天牢笼限制了众人的移动范围,当务之急是如何出去。 “宝珠”冲到笼边,对着栅栏运足力气砸了一锤,“哐”的一声巨响,他整条胳膊都震麻了,栅栏上竟只留下一个白印而已。看来想靠硬拆来突破牢笼相当困难。 “当心,风刃来了!”夏侯晴喊道。 绿色的“气”从另外一个方向冲众位高手袭来,大家左右散开,且看那风刃撞上栅栏会如何。 “噌”的一声,风刃撞在栅栏上之后消散于无形。“宝珠”凑近了细看,栏杆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风刃是从何处飞来的?”“宝珠”回头问夏侯晴。 夏侯晴无奈地回答:“我发现时风刃已经在牢笼里面了。”没办法,枉死城再小,方圆也有数十丈,加上城中绿云弥漫,能看清风刃就已经不容易了。 “又来了!三道风刃!”魏伶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三道不同方向的“绿气”。 其实这次飞来的风刃还不止三道,众人最终发现总共是六道风刃,而且不仅方向不同,上下角度也有差别。 夏侯晴赶紧飞奔一圈,布下了一个防御法阵,风刃难以发现,速度又快,数量又多,方向又杂,威力又强,光靠反应来躲避恐怕有失。 “这法阵可能完全抵挡风刃?”嵇钦岑问道。 “试试看吧。”虽然夏侯晴很有信心,但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正好第三波风刃袭来,可以检验一下防御法阵的强度。 这一次的风刃更多了,少说也有二十几道,击中法阵光壁之后纷纷消散。不愧是天下第一阵法高手,防御光罩岿然不动。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防御法阵在,他们就是安全的,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思考从牢笼中解脱的方法。 “风刃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产生。守卫者已死,可以确定不是人为发射的,那就应该是阵法之效。”马凤烟分析道。 “不可能。”夏侯晴十分肯定,“若是枉死城中有法阵存在,我再布设防御法阵就是算法阵叠加,不论是难易程度还是防御强度都不可能达到现在这样。” 张崇武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包缠受伤的右手,说道:“要说这座枉死城其实也不大,主要是绿云遮眼。如果有办法能够驱除绿云就好了。” “用风!”“宝珠”提议,“之前风刃袭来,所经的绿云就被吹走了一些。” “那还不简单?”魏伶卿指尖夹着几张符咒,待一波风刃的集中攻击结束之后,她绕着法阵边缘跑了一圈。几张符咒陆续生效,枉死城内刮起数道龙卷风。这些龙卷风彼此之间似有呼应,按照同一个方向在牢笼外打旋,所过之处的绿云被卷进去大半,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已经可以尽览整座枉死城了。 很快,众人就发现了风刃的来处:原来在“城墙”内缘,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木桩粗细的开口金属管,管头由细线吊在铁笼穹顶。风刃就是从管口飞出来的,细线拉着管子便可以上下左右变换位置。 管子为何能发出风刃?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一点,要想闯过这一殿,恐怕得连管子带囚笼全都毁掉才行。 张崇武试着对准一个管子发出一道剑气,不凑巧正好和管子里飞出的一道风刃撞上了,两下相抵相消了。 之后这一波风刃也被防御法阵顺利地阻挡下来。 张崇武和伍宗言接连冲着不同的管子发出剑气和刀波,怪了,每次都是剑气、刀波刚到管口,恰好就有一道风刃及时出现,与之抵消。一、两次还能用“碰巧”来解释,次数多了就表明抵消气波的风刃完全是应针对管子的攻击而产生的,难怪这些风刃不和攻击防御法阵的风刃聚堆出现呢。 “别攻击管子了,没用的,反正风刃也破不了防阵,还不如攻击栅栏呢!”马凤烟道,“大家齐心协力,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没想到刚提到栅栏,栅栏就发生了变化。铁笼穹顶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铁笼的栅栏开始缓缓向内收拢。 “一定是你们刚才发出的剑气和刀波触发什么机关了!”嵇钦岑埋怨两位掌门,“太莽撞了!” 面对无端指责,张崇武和伍宗言自然是十分不满。张崇武道:“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又看见,剑气、刀波压根就没碰到管子,何来触发机关一说?机关又在何处?” 嵇钦岑调转矛头,冲着“宝珠”道:“那就是你触发了机关,刚才你一锤子砸在栅栏上,机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触发的!” “那又如何?”“宝珠”反驳道,“我那是为了大家能够出去而做的尝试!再说马后炮谁都会说,事前你怎么没发现机关?” 夏侯晴嗔责嵇钦岑:“嵇掌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归咎是谁的错?” “莫慌,”马凤烟道,“我们还有防御法阵呢,铁笼还能破了防阵不成?” 夏侯晴受他这句话的提醒,连忙在原来的防阵之上又叠加了一个防阵,魏伶卿又用符咒给阵法宝石加固了一下。 栅栏越收越小,众人屏息凝视,栅栏触到防御法阵之后,法阵的光罩就像水泡似的,轻而易举就碎裂了。 所有人的脸色变了,如此强的防御法阵,居然连一瞬都无法与收拢的栅栏相抗衡。也就是说,如此坚硬栅栏若继续收拢,那么最终将会把七个人全部勒成碎块。 事不宜迟,“宝珠”再次抡起双龙锤,连续击砸栅栏的同一处。嵇钦岑、马凤烟也上前相助,三人一边攻击栅栏,一边随着栅栏的收缩而后退,大锤、大刀、长斧三种武器如走马灯似地一通劈砸,火星四射,巨响盈耳。 屋漏偏逢连夜雨,风刃再度来袭。失去了防御法阵的保护,众人就只能靠躲了。风刃进笼时还是精准地从栅栏缝隙中钻入,大部分击中了地面或是栅栏之后消散,一小部分冲着栅栏边那三人后背*飞去。好在魏伶卿及时为三人贴上了符咒,抵挡了风刃的攻击。 “锲而不舍”果真有效,三位高手劈砸的那两根栅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弯曲,再继续劈砸一阵,在栅栏没有完全合拢之前就能砸开一个足够脱离牢笼的洞。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两根弯曲栅栏之间的空隙即将允许一个人侧身通过时,外面突然落下一根竖直的栅栏,上顶天,下立地,堵在空隙正中间,使得三位高手费了半天工夫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嵇钦岑气得狠狠地咒骂着布设此殿“机关”的人。这时,枉死城中再一次回荡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怪声,只见细线牵引着管子向牢笼穹顶聚拢,一根根栅栏也由弯曲变成了竖直。最终,十几根管子在头顶聚在了一起,就像是个蜂巢,所有的管口都向下对着众位高手。 看到这种情形,众人无一不暗叹一声“糟糕”,若是一波风刃一股脑向下方飞来,以现在牢笼的大小根本就躲不开。 肉眼可见绿云正在向着管口凝聚,所有的管子都在颤动、共鸣,只听“呜”的一声尖啸,也不知多少道风刃从管口喷出,绿油油的一片。 危急时刻,一道蓝白色的身影高高跃起,飞速旋转,无数冰锥飞旋而出,与袭来的风刃碰撞、抵消、迸飞,低闷的气爆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金铁交鸣声。众位高手发现,原来小部分风刃消散无形,而大多数风刃都被冰锥撞偏,击中了栅栏,所以金铁交鸣声格外密集。偶尔漏过来几道风刃,也对高手们造不成任何威胁。 是张崇武!他和秋老一样,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没有贴上金身符的他自然被风刃切割出数不清的伤口,随着鲜血迸射,他发出的冰锥带上了血色。 这一波风刃攻击结束后,张崇武从空中跌落,踉踉跄跄地靠在了“宝珠”的身上,指着栅栏有气无力地问道:“此法……可有效?” “宝珠”知道他的意思,既然风刃可以被击偏,那靠它来切割栅栏远比自己出力要省事得多。“宝珠”略微一看,点了点头:“有几根栅栏只剩下一半厚了。” 张崇武抬头仰望那一簇管子:“为了防止再落下新的栅栏,一定要趁下一次风刃攻击期间将栅栏切断!” “可是张兄你……”伍宗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崇武打断了:“一旦栅栏断开,你们立即冲出去,不要管我!” 绿云再一次向管口聚拢,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腾跃的准备。魏伶卿夹着一金身符贴了过来,不料却被一个人给截了去,贴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那人抢在张崇武之前起跳,连续蹬了几次栅栏借力,竟蹿升至管口。 “伍掌门!”张崇武惊呼一声。 “张兄,你我兄弟一场,我决不能让你走在我前头!”伍宗言和张崇武之前那次一样,飞身旋转,一团团烈火飞旋而出。“呜”,风刃齐鸣,竟硬生生将伍宗言往下“按”了一截。不过他还是挺住了,没有跌落。风刃与烈火相撞之后,如骤雨般洒下,“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清脆,最终栅栏断了好几根,破开了足够逃脱的缝隙。 “宝珠”赶紧搀着气虚的张崇武钻出了牢笼,其他人也鱼贯而出。 “伍老弟,快出来!”张崇武一出牢笼就赶紧招呼伍宗言。 此时伍宗言身上的金身符已经因为风刃极度密集的攻击而失效了,鲜血四溅,“哧哧”声连续不绝。他受的伤可比张崇武严重多了,旋身飞射烈火也没有张崇武支撑得久,最终被后来的数刀风刃给击中,重重地落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张崇武正要返回牢笼扶他出来,谁知贴着“城墙”内沿又有一圈栅栏落下,并且同样开始往当中聚拢,众高手还是没有逃脱。 “看来不毁风刃之管,难过明晨殿!”伍宗言挣扎着起身,网口中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奋力抓着栅栏上行。 “太勉强了!”张崇武急道,“再另想办法!” “怕是再没其他办法了!”嵇钦岑道,“牢笼再次缩到最小的时候,大家就危险了。更何况牢笼破了又会落下新的,若不破坏那些管子,我们终将死在这座枉死城之中!” “不枉死在这枉死城中,就是大功一件!”伍宗言看到管口即将飞射出第三波风刃,赶紧往上蹿了两下,以身体堵在管口前,扭头对众人道:“张兄,诸位,永别了!”他的身影化作一团耀眼的红光,“轰隆”一声惊天巨响,所有的管子连同周围的栏杆全都被炸得四分五裂,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仿佛下了一场雨似的。’ 终于,新栅栏的收缩停止了,殿中剩余的绿云聚拢在场地中央,形成了绿云漩涡。 “伍老弟……”张崇武老泪纵横,其实伍宗言所做的正是他之前所计划的。伍宗言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代替他牺牲了,“你自爆之后连具完整的躯体都没留下,叫为兄如何心安呐……” “想不到伍掌门竟做到如此地步……”嵇钦岑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其他几人亦是嗟叹连连,又是一位高手去了。 …… 初进第一殿时,是十位高手;到了第七殿时,只剩下六个人了。 这一殿名叫“神华殿”,门楼内充斥着黑云,导致殿中一片昏暗,仿佛从白天来到了黑夜似的。 黑色,八卦中属于“坤卦”的颜色。 在休整期间,魏伶卿换了一件衣服。那衣服竟是由一张张符咒组成的。“天师符衣?”夏侯晴问道。众人都是只听说过,但没见过。魏伶卿点了点头。 这时,门楼内黑云中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云中显现,走出了大门,口中念念有词: “坤柔顺展, 厚德载物。 冰至履霜, 直方大度。 含章可贞, 咎誉不树。 龙战于野, 利当永固。” 又是这种八句四字怪言。那人扁鼻凹面,头戴标志性的方冠,怀抱着一根长镗。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我乃董观明是也。” “要死则快死吧。”嵇钦岑没好气地回应。 “死是要死,但此刻为时尚早。”董观明身影一晃,闪现在马凤烟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从第四殿开始,守卫者就没再对闯宫之人主动攻击过,为何到了这一殿,守卫者又开始动手了呢? 马凤烟被攥得喘不过气来,其他人立即摆开架势围攻董观明。 董观明不挡不避,直接松开了手,马凤烟摔落在地,咳嗽连连。 “这等恶人在第一殿的孽镜台就被照出了原形,缘何竟一直活到这里?”董观明道。 “恶人?”众人面面相觑。长青寺人众一向行事低调,掌门马凤烟更是洒脱,一直保持着与世无争的高人形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恶人? 再回想一下第一殿孽镜台上的情形,当时夏侯晴以阵法攻击之后,剩下的镜像假身确实是马凤烟的最多。 “莫非镜像假身数量越多的人就越坏?”“宝珠”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马凤烟气得胀*红了脸:“一派胡言!” “宝珠”这句话可不只是得罪马凤烟一个人,嵇钦岑的镜像假身数量仅次于马凤烟。嵇钦岑当即冷笑一声,反驳道:“若是以镜像数量来衡量善恶,那你们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的确,那时孽镜台上所有人都照出了镜像假身,而且数量还都不少。 董观明接话道:“‘孽镜之台,映照人心。善恶有报,雷震无形。’”这分明是第一殿的守卫者蒋泰素说过的话!接着,他又说:“镜台百镜,照出人心,心善之人的假身一破即逝;心恶之人的假身则百般纠缠,是为‘孽’也。”这意思再清楚不过,好人的假身击破后就消失了,坏人的假身则轻易不死。虽然当时留下假身的除了马凤烟和嵇钦岑之外,还有张崇武和伍宗言,按理这些名门大宗的掌门很难认定是坏人,但他们所行之事也未必都是善事。总而言之,以单纯的好坏来衡量,还是过于简单武断了些。 马凤烟举长斧当头劈向董观明:“此人花言巧语,旨在挑拨离间!诸位切莫上了此人的当!” 董观明从容闪避,马凤烟劈了个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无意在此挑拨尔等,更无意在此杀你。你是善是恶,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时。眼下有更棘手的麻烦需要解决。” 嵇钦岑眉毛一扬:“哦?最棘手的麻烦难道不是你?” 董观明侧过身,指了指门楼内的黑云。云中恰好传来一阵含糊不清的吼声。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万刃锋芒 黑云之中的那阵吼声含糊不清,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而且既不像人声,也不像兽类咆哮,更像是某种低沉的风啸声。按常理,风啸声与破空之物的粗细有关,刀的风啸声明显低于剑,而棍、棒等武器的风啸声更低,最低沉的当属斧、锤等重兵器。可是刚才这阵风啸,低沉得即便含糊不清,也震得众人耳内嗡鸣,若真是武器的风啸声,这武器怕是得比一座房子还要大。 “那是何物?”夏侯晴问道。 “碓磨之地,孕生邪兽。此兽若是不除,唯恐将来放出去祸害人间。”董观明说完,拖着长镗走进了门楼,身影消失在黑云之中。 “什么邪兽?怕是有诈!”马凤烟道,“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装作同仇敌忾,实则为暗中偷袭!” “都已现身,如何算作‘暗中’?”张崇武不太信马凤烟的话,“况且刚才他若真想杀你,你此时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马凤烟气道:“张掌门想单纯了!这正是那家伙的阴谋诡计!故意不杀我,好赚取你们的信任!哼,还不是看我断了一条腿好欺负?否则他刚才为何不抓别人?再说黑云不比之前那几殿中的彩云,一旦进入其中,怕是四下无光,他若偷袭,与在‘暗中’有何分别?” 张崇武不想跟他多争辩:“是否有诈,进‘城’去看看究竟有没有邪兽即可知晓。”他提着凝川剑进入了大门。 夏侯晴、魏伶卿紧随其后。“宝珠”在进“城”之前,转头瞥了马凤烟和嵇钦岑一眼。 “瞧瞧,就因为那董观明的挑拨,现在他们看咱们俩的眼神都不对了。”嵇钦岑撇了撇嘴。 马凤烟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居然说镜像假身多的就是恶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我说,真正的恶人其实已经露出马脚了!遗憾的是伍掌门已经牺牲,我们决不能重蹈他的覆辙,死在这‘阎罗十殿’之中!” 嵇钦岑眼睛骨碌一转:“马掌门怀疑的人是……”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马凤烟纠正道,“想想在第六殿——明晨殿中,毕肃昭把妖灵宝珠交给了何人!” 嵇钦岑呵呵笑道:“我打一开始就如此怀疑了。可惜只因他断了一臂,张掌门和伍掌门都未起疑心,而且由于剑圣的牺牲,他二人改变了主意,反倒显得我自私自利了。” 马凤烟冷笑道“嵇掌门是不是自私自利,我心中有数。”他还没忘记在第四殿——太和殿中嵇钦岑不愿意搀扶他的事。 嵇钦岑陪笑:“不管之前如何,现在咱们俩的想法是一致的。从这一殿开始算起,我们还要闯过四殿,张掌门明显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我若不合作,怕是斗不过那真正的恶人。来,马掌门,我来扶你!” “也罢!嵇掌门说得没错。”马凤烟似乎十分大度,伸臂勾住了嵇钦岑的肩膀,“天下八大宗派的掌门,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若是张掌门也……呵呵。” “我本以为马掌门真是淡泊名利,原来也是性情中人。我饮空观与你长青寺当年争夺宗派之地的过节,也该就此一笔勾销了吧?” “那是当然!”两人勾肩搭背,一起走进了大门之中。 进入“城中”不远,前方出现了一座木头牌坊,牌坊不大,一人多高的檐上,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碓磨地”三个字。牌坊后面是一座圆木桥,桥架很高,下方向深处延伸,由于黑云遮掩,只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白点,而且还在不停地晃动,不知是何物。 “宝珠”正站在牌坊前站着,见两位掌门跟上来了,他提醒道:“刚才董观明说了,务必小心,不可掉入深坑之中。那邪兽就隐藏在坑里,伺机攻击。” “‘宝珠’兄是特意在这候着提醒我们的么?”嵇钦岑问道。 “是的。”“宝珠”跨进牌坊,踏上了圆木桥。 两位掌门彼此对视一眼,也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木桥十分狭窄,而且圆木上端未削平。踏上之后才发现,木桥甚至没有固定住。也就是说,这压根就是一根滚木搁在两头的木墩之上,稍有不稳,圆木可能就会滚落。虽说保持平衡对这等高手来说不是多难的事,可马凤烟少了一条腿,总不能单腿在圆木上蹦,所以不得不用长斧支撑住身体。 三人小心翼翼地前行,圆木前端的木墩较大,上面竟搁着四根圆木。这里居然也有岔路。而且竖立在坑里的木墩有高有低,导致有的圆木斜向上,有的斜向下,搭成了一座高低错落、错综复杂又十分不稳定的木架! “大家赶紧散开,切莫聚集在一处,否则会被那邪兽抓住机会攻击,不便闪躲。”董观明的声音在高处响起。 原来前面的几人已经上到了更高的一层,并且分散开了。 “这些木桥最终通往何处?”嵇钦岑问道。 “哪里也不通,或者说仅在这片碓磨之地上彼此相连。若想通过此殿,必须杀死那邪兽。” 嵇钦岑又问:“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邪兽?” “满身刀刃,坚硬非常,速度极快,又十分狡猾。”董观明话音刚落,只听后方“嗵”的一声。 几人回头一看,最开始那根圆木已经不见了! “邪兽来去无声,它刚才知道还有人没有踏上木架,所以一直隐藏在暗中。等所有人都上来了,他便断了退路,将我们困在木架之上,试图逐一击杀。”董观明解释道。 “那在我们进入此殿之前,你为何没被那邪兽击杀?”马凤烟问道。 “彼时我尚未觉醒,邪兽自然不会攻击我。在觉醒之后,我本该追随几位哥哥而去,但考虑到邪兽的危害极大,所以我必须留下相助尔等。”董观明的回答让人难以理解,所谓“觉醒”是何意? “诸位,恕我无法攻击邪兽。我的使命到此结束,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董观明突然调转长镗,对着脚下扎去。他就站在搁在木墩的圆木一端之上,长镗的主刃戳穿了圆木,深深地钉进了木墩。然后他搂着镗柄盘腿而坐,闭目垂首,浑身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众位高手都明白,他这是以功力聚集体表而发光,和以功力凝出剑芒、刀芒是一个道理。能发出如此强烈的亮光,可见他的功力十分雄厚,并且已将功力催发到极致。众人尽皆自叹不如。 光亮穿透黑云照亮了整座深坑,好家伙,坑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白点原来都是金属利刃的锋芒!而且利刃还在无规律地向上伸长,向下收缩,甚至有不少还在横竖移动,怪不得之前看这些光点在不停地晃动呢。这大坑的深度少说也有二十几丈,若是掉下去,必然会被扎成蜂窝。 难道董观明消耗功力就只是为了给众人照明么?为何他没法攻击邪兽?现在碓磨坑底一览无余,邪兽又在何处? 众位高手仔仔细细地在坑底寻找了一遍,被利刃的寒芒闪得眼都花了。突然,一团“利刃”从坑底中央部分蹿起,直冲董观明“飞”去。 “什么东西?”魏伶卿立即飞出三道符咒,在半空截住了那团“利刃”,轰然炸裂。“利刃”却只被炸歪了少许,依然极速袭向董观明,“咔嚓”一声瞬间就切断了一根圆木,然后削掉了董观明的左臂。 那团“利刃”又落回坑底,消失了。而掉下的圆木和断臂弹指之间就被无数利刃铰成了碎渣。再看董观明,幸亏他刚才将长镗扎进了木墩,此时依然保持着稳坐的姿态。他一声未吭,一动不动,断臂处慢慢淌出了深紫色的血迹,就和第一殿蒋泰素的血色一样怪异。 魏伶卿难以置信地问:“难道刚才那团‘利刃’就是邪兽?” 董观明却没有回答。 “宝珠”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还能运功发光?”张崇武十分疑惑。 “我曾经听说过,妖族有一种高深的秘法,可以长时间激发自己的妖灵宝珠,不过妖灵宝珠一旦被激发,就不会中止,直到妖力耗尽、妖灵宝珠完全消失。而且施展此秘法时,妖族的灵性自然腾空消散,可谓是一种燃尽自己生命力的秘法。” “一施展秘法就死?那这秘法有何用?”张崇武还是想不明白。 “据说当初八大兽神曾经以此秘法与强敌相抗,为四大妖羽化天尊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幸而四大妖成功化为天尊之时,八大兽神的妖灵宝珠尚未完全消失,从而被八个体质极佳之人及时炼化。自那时起,化丹之法出现,清微界就此进入了修真新时期。” 张崇武恍然大悟:“八大帝皇!我曾经听房皇说过,他们八位帝皇所化之丹正是八大兽神的妖灵宝珠,所以实力才如此之强!” “当心!”夏侯晴大叫一声。 那团“利刃”又从坑底蹿了起来,魏伶卿再度飞出三张符咒,张崇武、嵇钦岑也飞射出几道剑气,可是“利刃”依然未被击落。这一回,它切断了董观明另外一侧的圆木,以及他的右臂。 “我看清楚了!那邪兽脑袋、脊背、四肢、尾巴全都是由利刃组成的!”夏侯晴道。光听这话好像有点难以想象,一个脑袋都是利刃的怪物,该是什么模样? 它之所以落入坑中就消失了,也是因为它身上满是利刃的缘故。在满是晃动利刃的坑底,隐藏身形是在是太容易了。这也表明邪兽身体极其坚硬,完全不怕坑底的利刃切割。 夏侯晴提议:“卿妹,用符咒禁制把它定在那里!” “符咒禁制”可是魏伶卿的绝学,其实究其本质,符咒禁制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法阵,她曾经以此法困住黄大仙还有凶兕那样强大的妖族。但符咒禁制有个非常大的缺点——范围太小,要困住一个妖族须得先想办法制服他,比如黄大仙,是被美酒所骗;而凶兕则是灵智未开,中了魏伶卿的陷阱。但是这次却不必担心这个问题,邪兽不知为何只冲着董观明一个人,利用符咒禁制正好可以对付来去如电的邪兽。 魏伶卿立即行动,围着董观明的遗体绕了一圈,符咒禁制布成了。 须臾,邪兽第三次跃起,果然撞进了禁制范围之中。符咒法阵立即起效,邪兽被困住了! 众人这才得以看清邪兽的真正模样。它的脑袋果真由利刃组成,大约十几把长短不一的利刃分别冲着前方和侧方。身体也是由利刃组成,脊背是一道长刃,短刃在“脊背”两边排开,一直排列到尾端。四肢亦是由利刃组成。除了这些部位之外,它似乎没有躯体。其实脑袋上也没有眼鼻口耳,这种样子的东西如果团成一团,恐怕都分不清头尾。 被困住的邪兽异常暴躁,发出了高亢尖锐的嘶鸣声,刺耳得似要将耳朵撕裂。它团紧身躯在符咒禁制的范围内疯狂滚动,就像是一大团利刃在来回切割,不消片刻,董观明的遗体就被切成了碎块。 躯体碎了,妖灵宝珠还在。开启了秘法的妖灵宝珠取代躯体而发出明亮的光芒。邪兽与妖灵宝珠相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小姐”和“二小姐”再次通力合作,夏侯晴布下增强攻击的强力辅助法阵,符咒禁制在魏伶卿的控制之下,只能进,不能出,被法阵大幅加强的攻击符咒接连在禁制内爆裂,伴随着邪兽凄厉的嘶鸣声,将其轰成了碎片。 禁制撤去,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在十几丈之外的一个木墩上,黑云聚拢成一团漩涡。 “嘁,我当邪兽有多厉害呢,不过如此。”嵇钦岑收了大刀,搀扶马凤烟往黑云漩涡走去。 张崇武看了一眼董观明的妖灵宝珠,摇头慨叹:“那家伙死得有点不值,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宝珠”则由衷地赞叹:“‘大小姐’与‘二小姐’好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夏侯晴与魏伶卿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两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董观明所谓的邪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掉了?不过那些金属碎片没有丝毫聚拢重生的意思,看来那只邪兽是真的死了。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走在队伍最后方。 一行人沿着圆木走到高处,前面就是黑云漩涡所在的木墩了。魏伶卿往下方的深坑瞥了一眼,一切依然如故。她长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夏侯晴却突然站住了。 “晴姐,怎么了?”魏伶卿也停下了脚步。 “不对啊!我们在碓磨地之外时听到的低沉吼声分明和刚才那只邪兽尖锐的嘶鸣声不一样啊!”夏侯晴总算意识到了不踏实之感的由来,浑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糟了!”魏伶卿连忙对着前面的同伴大喊,“快停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黑云漩涡中突然伸出来数道长刃,将嵇钦岑勾了进去,然后从漩涡另外一边拉了出来。 那黑云漩涡居然是假的!嵇钦岑被拽下了大坑,整个坑底的利刃仿佛海浪一般汹涌澎湃,那低沉的吼声再次响起。嵇钦岑落入了一个利刃集簇中,三两下就被切得稀碎,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 黑云漩涡重新弥散开,一团白气从嵇钦岑死去之处升起,迅速地没入上方的黑云,不过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碓磨地坑内的利刃上。利刃此起彼伏,最终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满身都是刃尖的怪物,与刚才死掉的那只小邪兽如出一辙。 这才是真正的邪兽,原来之前它一直平趴在坑底!刚才那只小邪兽也许就是它的孩子。邪兽果然狡猾,竟控制黑云形成漩涡诱骗众位高手。 如此大的一只邪兽,符咒禁制根本就困不住它,当如何对付? 邪兽因为小邪兽的死而发怒,连连咆哮,不论是抬爪还是甩尾,都会切断圆木。很快,木架被拆成了一个个“海中孤岛”,大家分别被困在不同的“孤岛”上,可以移动的范围小得可怜。 其他人都是自己单独在一个“孤岛”,只有马凤烟和“宝珠”在一起。刚才明明是“宝珠”好心扶住了马凤烟,不料此时马凤烟竟恩将仇报,将大斧架在了“宝珠”的脖子上。“訾玉华!我知道你能看得见,赶快把我放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你儿子!”马凤烟大叫道。 “你是被嵇掌门死掉的惨状给吓傻了不成?”“宝珠”气得不轻。他也懒得多解释,马凤烟这个想法只要稍微长点脑子就能发现根本就说不通。偏偏马凤烟就是个不长脑子的,一心认定是訾玉华在幕后操控一切。 “马掌门!你想错了!”张崇武惊愕地喊了一声。这个以“宝珠”的性命威胁訾玉华的对策正是四位掌门在进入第一殿之前计划好的,可是随着事情的发展,张崇武不仅放弃了参与这个计划,也早就意识到嵇钦岑的判断根本不对。他想当然地以为另外三人也同样发觉这“阎罗十殿”压根不可能是訾玉华所设,没想到紧要关头马凤烟还是执迷不悟。 “哼,若不是訾玉华在暗中操控这一切,第六殿中毕肃昭为何要把自己的妖灵宝珠交给‘宝珠’?当时‘宝珠’可不是离毕肃昭最近的人!”马凤烟振振有词,“即便不是訾玉华设下的局,他能送我们进来,就一定能接我们出去!訾玉华!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斧刃在“宝珠”的脖颈上切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直流。 第七百九十九章 衣冠禽兽 也不知是被嵇钦岑惨死吓到,还是被邪兽庞大又可怕的身躯惊到,马凤烟用大斧架在“宝珠”的脖子上,高声威胁訾玉华将他送出“阎罗十殿”。此时他面孔扭曲狰狞,全然不似以往印象中那般淡泊洒脱。 訾玉华当然听不见他的要挟,更做不到他要求的事。马凤烟这会完全是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张崇武的劝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宝珠”的脖子被利斧割破了,鲜血顺着斧面淌下,滴落在碓磨地坑之中。利刃邪兽在切碎了嵇钦岑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异动,这会儿也许是受到了不同之人血气的刺激,再次开始躁动。之前那一次它就已经把木架分割成了一个个“孤岛”,这回再切割一番,怕是所有人都再无立足之地了。 刚才邪兽是用一只“爪子”上的长刃将嵇钦岑给拽入坑中的,这一次他同时扬起了两只“爪子”,一只依然攻向董观明留下的那颗发光的妖灵宝珠,另一只则直冲马凤烟后背而去。 由于利刃速度太快,旁人甚至来不及提醒,可是马凤烟也不是吃素的,他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及时地抡起大斧扬过头顶,转身冲着袭来的利刃劈个正着。 这一斧足见马凤烟的深厚功力,竟将数根利刃劈断为好几截,斧头上端顺势飞射出一道气波,又斩断了好些利刃。邪兽大吼了一声,甩着断了尖的“爪子”缩回了碓磨地坑。另外一只攻击妖灵宝珠的“爪子”自然也无所获,妖灵宝珠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裂的。令人惊讶的是,妖灵宝珠能被利刃击中,说明魏伶卿的符咒禁止已经被破坏了,可是妖灵宝珠却纹丝未动,任凭利刃横切竖斩,始终稳稳地飘悬在董观明遗体上方。 邪兽“双爪”攻击未得,再添了两只“利爪”。当众人看到四只“爪子”从碓磨地坑中扬起的时候,才意识到坑底这只邪兽恐怕压根就没有固定的形体,它之所以和先前被击碎的那只小邪兽看起来外形相似,只是一种暂时的形态而已,只要它愿意,就可以将身体的任意一部分变化成“利爪”进行攻击。 众人本以为四只“利爪”会同时对四个目标展开攻击,谁知邪兽非常“执着”,偏偏盯着马凤烟和董观明那颗妖灵宝珠不放,一只“利爪”攻击妖灵宝珠,另外三只全都向马凤烟招呼过去。 马凤烟危险了。即便这会儿,他还用一只手掐着“宝珠”的脖子呢。其实论实力,“宝珠”在清微榜排名第十四,马凤烟排名第二十六;论状态,“宝珠”断的是胳膊,马凤烟断的可是腿。怎么看“宝珠”都能胜过马凤烟,“宝珠”只是不想对同伴出手而已,也希望马凤烟能及时醒悟。 见三根“利爪”一并袭来,“宝珠”忍不住了,一把拽开了马凤烟的胳膊,举锤上前迎向“利爪”。不料他后脖颈突然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了,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他往上飞跃,落到了更高处的一座木墩之上,那三只“利爪”的攻击全都落空了,将刚才“宝珠”脚踏的木墩给劈成了碎块。 “宝珠”先是被卡得喘不上气来,又被扯着脖子急速提升强壮的身躯,此时脖子竟脱臼了,疼得龇牙咧嘴的。他强忍着疼痛转过身来,想看看提溜他跃升的究竟是何方高人,却愣住了。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愣住了。那竟然就是马凤烟! 马凤烟此时的身躯长大了好几圈,个头已超过一丈,手大臂长,难怪能一手攥住“宝珠”粗壮的脖颈呢。他浑身肌肉鼓胀,甚至撑破了衣服,皮肤呈现出暗红色,还生出许多朱红色的斑点。最让人诧异的是,他断掉的右腿此时竟完全长好了! 马凤烟变化的过程其他人都没有看清,只记得他就那么一跳,样子就完全变了。 “素闻长青寺极擅心法,‘怒’首座更是会一套可以提升躯体力量、速度、坚韧的《摧天心法》,莫非马掌门使的就是这套心法?”张崇武道。 “不论什么心法,都不可能使断肢重生啊!”夏侯晴不信那是心法之效。 “明摆着走火入魔了啊!看他那张脸,还能叫‘人’吗?”魏伶卿脚下已动,她要去救“宝珠”。 可是,未等她赶到,马凤烟已经怪叫一声,一巴掌将宝珠扇下了木墩。这时,邪兽恰好甩过来五只“利爪”,马凤烟小跳一步,一脚踏住一只“利爪”,双手分别抓住一只,最后一只“利爪”就被他一口咬住。 “宝珠”在空中及时倒转双龙锤垫在脚下,“铿”的一声砸在碓磨地坑底的利刃上,没被利刃绞杀。 再看马凤烟,五只“利爪”竟无法割破他的皮肤,他双手骤然用力上扬,脑袋也配合着猛地向后甩,那邪兽竟硬是被从坑底拽了起来,甩上了半空。 被一起甩飞的还有“宝珠”。几位高手都想去接住他,可是邪兽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宝珠”的身影,另外邪兽在空中一边怒吼一边甩出十几只“利爪”,逼得众人根本无法靠近。就在这时,从半空的黑云中突然飞出一道黑影,电光火石般掠过当空,接住了“宝珠”之后又升回了黑云之中。不过众人的视线都被庞大的邪兽所遮挡,没看到这一幕。 马凤烟的反击仍未结束,他一脚蹬塌了木墩,飞身以肩顶住邪兽,重重地撞在碓磨地坑的边缘。邪兽立即用无数利刃包裹住马凤烟,马凤烟却丝毫不在乎,对着眼前利刃一拳又一拳。这期间类似磨刀的切割声以及利刃崩断声连续不断,好一场恶斗! 几位高手正焦急地在坑中寻找“宝珠”的身影,却听到头顶上方异响,昂首一看,空中的黑云又一次凝聚,这一次却非利刃邪兽所为。又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从黑云中现身,原来黑云正在往巨兽口边聚集,最后被一口吞下。夏侯晴、魏伶卿以及张崇武觉得此巨兽甚是眼熟,忽而想起,这不是在进入“阎罗十殿”之前出现的那只巨兽吗?他化成人形之后还曾经嘲笑过众位高手来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看到“宝珠”安然无恙地从巨兽背上的长毛之中坐起身来,三位高手这才松了口气,如此至少可以确定,这巨兽并不抱恶意。上一次相见,巨兽很快就化成了人形,众人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此时再细端量巨兽本体,如小山般大小,在这座神华殿内显得压迫感十足,它通体黑色,头颅似狮,颈生一圈红鬃,身上披着厚厚一层毛,四肢却覆有鳞片,爪宽如熊,尾蓬如狐,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它额头正中长着的那根莹白色冲天长角,真可谓威风凛凛,光看气质就不似利刃邪兽那般惹人厌恶。 巨兽缓缓落下,四脚分别踏着一座木墩。“宝珠”顺着长毛滑了下来,自己将脱臼的脖颈扳回了原位。“多谢!”“宝珠”对这只霸气非常的巨兽心生一种莫名的好感,亲切地拍了拍它。巨兽冲“宝珠”点了点头。 碓磨地坑内的马凤烟瞥见上空又出现了一头巨兽,于是大力推开利刃邪兽,半蹲蓄势准备跃出坑来。众人本以为利刃邪兽会以利刃“长爪”继续纠缠马凤烟,可邪兽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尖锐声音,一边缩进了身躯,身上所有的刀刃都涌向地坑的一角,有点像是团成一团的刺猬。 凶残的邪兽在怕什么?是在怕新出现的巨兽吗? 只见那巨兽从木墩上一跃而下,悬浮在半空,张开大口,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一股“黑烟”从它口中喷出,射向了马凤烟。 马凤烟举起双臂抵挡,却忍不住大声惨叫,那“黑烟”温度极高,即便是高处木墩上的四位高手,都能感觉到下方传来难耐的炽热。原来那不是“黑烟”,也不是之前被巨兽吞入的黑云,而是黑色的火焰! 黑焰烧化了皮肉,马凤烟停止了惨叫,跌倒在坑中。巨兽却没有停止吐焰的意思,又继续烧化了他的筋骨。马凤烟那不怕利刃的坚实躯体,在黑焰灼烧之下却在顷刻之间化成了灰烬。 一团白雾升起,升至上空消失了。 “可恶!”魏伶卿还以为被巨兽被骗了,捏出几张符咒,正要攻击时却被“宝珠”给拦住了。 魏伶卿急道:“它把马掌门给杀了!” “他是自己人!”“宝珠”十分肯定。 “自己人为何还腰动手?”魏伶卿将信将疑。 “马掌门那模样已不似正常修炼的样子。”张崇武道,“解公子既然救了‘宝珠’兄,说明是来相助我们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杀死马掌门。” 利刃邪兽刺耳的啸叫声将众人的视线重新拉回了碓磨地坑之内,原来巨兽烧化了马凤烟之后依然没有停止喷吐黑焰,黑焰又将后面角落里的邪兽给烧化了! 最终,利刃邪兽的声音消失了,身上一根利刃都不剩,整个熔成了一团黑乎乎的金属块。至此,巨兽才闭了口。好厉害的巨兽!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利刃邪兽就在这一喷之下死得不能再死。 接着,巨兽落在碓磨地坑底,身躯缩小,化成了人形——一位皮肤略黑的青年男子。他蹬地而起,高高一跃,落在了一座木墩上,扫视了一眼四位高手,然后冲夏侯晴摆了摆手:“姑姑!” 夏侯晴有些莫名,心道怎么总是有人来认她当姑姑。再仔细一想,叫她“姑姑”的人全都是从何天遥那儿引出来的。此人曾与萧天河交谈,也就是说,他应该与何天遥有密切的联系,于是夏侯晴问道:“你与我侄儿何天遥是相识?” “何天遥,唔,我认识。”男子道,“不过我是跟着白水集叫的。他说过,‘踏月仙子’夏侯晴是何天遥的姑姑,也是萧天河的姑姑,那就也是他的姑姑。我与白水集是至交兄弟,所以‘踏月仙子’也是我的姑姑。这里四人只有你们两位女子,她又穿着一身符衣,想必是‘四圣天师’,那你就是夏侯晴了。” “原来是神兽白泽的朋友,难怪实力如此高强。”夏侯晴曾与白水集一同闯过长生神宫,见过白泽的本体,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神兽獬豸,名叫解英宗。”“宝珠”道出了男子的身份。尽管“解英宗”这个名字刚起没多久,但以宝应门探查消息的能力,“宝珠”早就有耳闻。 解英宗点了点头:“光头,魁梧,你就是宝应门第一高手‘宝珠’吧。”他又看了看张崇武,“鹤纹蓝衣,你是冰鹤门张掌门。没想到你们十人来闯‘阎罗十殿’,竟只剩下了这么几个。” “不知解公子是如何进入这里的?”张崇武问道。他估计解英宗应该也是被訾玉华给送进来的,他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出去。 “是后土圣祖派我前来相助。”解英宗道,“神华殿中的‘万刃犬’太难对付,而我正好是它的克星。” 魏伶卿问:“莫非以前解公子与那‘万刃犬’战斗过?为何它一见你就怕得缩成一团?”一个是上古神兽,一个是异族邪兽,似乎并没有交战的可能性,难怪魏伶卿有此一问。 “非也。我炼化了太阳炎气,可灼金熔铁。‘万刃犬’能感受到,故而害怕。”顿了一顿,解英宗又道,“我估计‘万刃犬’一直猛攻马掌门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马掌门的功力属性应该是火吧?” 张崇武回答:“是的。” “那就对了。火属性功力的人以功力凝出的火焰,比其他五行属性之人凝出的火焰更厉害。‘万刃犬’最讨厌火,它能感觉到你们的功力属性,所以它一心想要先杀死马掌门。另外它还很讨厌光,董太公的妖灵宝珠发出强光妨碍它偷袭,所以它也一直对那颗妖灵宝珠耿耿于怀。” 原来如此。 既然提到了马凤烟,“宝珠”不失时机地问解英宗为何要杀死他。 “马掌门看似淡泊名利、超尘脱俗,实则不然。”解英宗道,“据众位太公的消息,自万宝山庄被‘秋风剑圣’和白水集他们攻破之后,马凤烟将‘水火相容’邢玄厚带回了长青寺,让他炼融神珠。” “宝珠”插言道:“本门的‘天宰’曾经去万宝山庄查探过,当初‘集宝盆’倪达安把马掌门抓了去,引诱长青寺‘喜’、‘怒’、‘哀’、‘惧’前去救援,就是为了让邢玄厚铸炼融神珠。” “哼哼,其实这一切都是马凤烟一手策划的!”解英宗语出惊人,“正是他伙同邢玄厚杀了倪达安,然后对长青寺四大首座放出假消息谎称自己被抓,从而引诱他们去救。之所以如此安排,是为了将恶行栽赃在‘集宝盆’头上,‘长青寺四大首座为了救掌门而死在万宝山庄’,听着合情合理,如此便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他还抓住了唐云希,引得‘秋风剑圣’去救,并派‘雪海银狐’杨阡陌先后假扮成‘星影’窦远川和天师二小姐混进队伍之中。可是秋老和白水集是何等人物?他们识破了邢玄厚和杨阡陌的诡计,马凤烟见势不妙,只得继续装下去。说起来,最可悲的其实是‘喜’首座,他背叛了长青寺,却不知自己亦是掌门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好个奸邪之人!”夏侯晴啐骂道。她是怀善心而背骂名,马凤烟却是蒙恶心而负盛名,如此对比,着实人心难测。 “还不止如此呢!”解英宗继续列数马凤烟的恶行,“‘星影’窦远川确有其人,本是‘雪海银狐’杨阡陌的丈夫,杨阡陌那一身暗器的本领正是窦远川所授。可是,马凤烟设计勾引杨阡陌私通,并唆使她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夫君,以便炼制融神珠。‘集宝盆’,‘星影’,‘雪海银狐’,以及‘春’、‘夏’、‘秋’、‘冬’四大长老,以这些人炼出的融神珠全都被马凤烟和邢玄厚两人分了。所以马凤烟才实力大增,变成了刚才那副厉鬼般的模样。我这次奉后土圣祖之命前来相助,除了杀掉‘万刃犬’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找机会除掉马凤烟。刚才他们两个打成一团,正好方便我一并烧死。” “勾搭情妇,谋害其夫,犯下这等恶行真是衣冠禽兽,怪不得孽镜台照出来马凤烟的镜像假身最多呢,他可真是死得一点儿都不冤!”魏伶卿鄙夷道。 “宝珠”慨叹:“这等消息秘闻,连我‘宝应门’都一点儿也不知道,解公子方才所说告知你真相的‘众位太公’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了,我方才听到你称此殿的守卫者董观明为‘董太公’,”夏侯晴突然想起这个称呼,“莫非他就是‘众位太公’之一?” “正是。”解英宗挠了挠头,“其实十位太公以前一直是五行圣祖的得力干将,在上一次与异族人的大战期间,也就是四位圣祖羽化天尊的那一次,十位太公好像遭受了某种磨难。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十位太公,‘阎罗十殿’,‘十’这个数字对上了。”“宝珠”道,“原来十位太公就是每一殿的守卫者!既然十位太公听命于后土大妖,后土大妖即是景钧帝皇,我爹又是景钧帝皇座下第一护卫,而我等高手集结又是为了守御景钧洲乃至清微界,那为何爹他要引我们来闯这凶险的‘阎罗十殿’?十位太公又为何要对我们下杀手?”他实在想不明白。 《双衍纪》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八百章 强极折易 解英宗及时出现,并轻松地解决了凶戾残暴的“万刃犬”,为众人解除了危急。但据他说出的信息来看,这场“阎罗十殿”闯宫之行的起因和目的都很矛盾。 引众高手来闯“阎罗十殿”的訾玉华和守卫“阎罗十殿”的十位太公都是后土圣祖的手下,压根没有理由对众位高手不利,可现在却是十位高手已经死了六个,而且十位太公也只剩下三个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解英宗赶来救援这件事也非常奇怪,张崇武当即点出疑问:“解公子,你是奉后土大妖之命来助我等,而后土大妖就是景钧帝皇,那‘阴阳司’訾玉华本是景钧帝皇座下第一护卫,如此来看,訾玉华将我等引入‘阎罗十殿’闯宫,想必也是奉了后土大妖之令。既然后土大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想‘为难’一下我等高手,那为何又要派你来相助呢?” 解英宗张了张嘴,他哪里答得上来?他对五行圣祖奉若神明,后土圣祖让他前来“阎罗十殿”相助众位高手,他二话不说就来了,压根也没考虑过原因。 见他说不出什么,张崇武又叹道:“若说不是‘为难’,而是考验,那这考验未免也太严苛了。我们十个可是当世除了八大帝皇之外最顶尖的高手,现在死了一多半,若说心术不正的嵇掌门、马掌门也就算了,剑圣、唐公子、吴掌门、伍掌门,这些人可都是在江湖上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俊杰啊!实在是……太可惜了!”回想起挚友伍宗言的死,张崇武再度哽咽。 “我看既非‘为难’也非‘考验’,我爹他不至于把儿子也捉弄得差点儿死掉,”“宝珠”道,“应该是‘责任’和‘义务’。八大帝皇都被异族人抓去,世人还能指望谁?当然是我们这些《清微榜》上有名的高手。我宝应门编著《清微榜》的目的也是如此。名在榜上,享有盛誉,受人景仰,关键时刻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如今事关天下存亡,我们当然得站出来领导修真同道一起守御清微界,化解危机。任务的第一步就是闯过这‘阎罗十殿’,救出八大帝皇!” “那十位太公就更不应该阻挠我们了。”魏伶卿道,“况且解公子没经过前几殿就直接出现在第七殿,说明后土大妖有办法直接把人送进‘阎罗十殿’中某一个确定的位置,那么,她就一定有办法把人从这里接出去,何至于死得只剩下了我们几个?” “我劝众位不要再猜忌后土圣祖了,她一心只为清微界子民,不管她如何做,一定有合适的理由。试想,如果我不赶来救援,那诸位的结局会如何呢?”解英宗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人的脸,“说明后土圣祖还是不希望你们死的。” 魏伶卿看着碓磨地坑中的灰烬,小声嘟囔着:“可是后土大妖早就知道马凤烟那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不早点儿戳穿他,或是派人来把他干掉?若是没有他,说不定上一殿唐公子就能支撑下来,我们一路也不必分出精力去照顾断腿的他……” 这回夏侯晴替后土圣祖辩解道:“在来‘阎罗十殿’之前,若訾玉华前辈执意要杀马凤烟,你觉得那么多高手会坐视不理么?” 魏伶卿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那会儿还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即便明言马掌门种种邪恶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人信的,毕竟马凤烟以及长青寺多年以来久享盛名,没那么容易扳倒的。”夏侯晴继续分析,“进入‘阎罗十殿’之后,第一殿的孽镜台就已经给了我们提示,只是我们没有理解罢了。到了第四殿,吕玄德又提及孽镜台之事,我们却以为他在挑拨离间、扰乱军心。其实在刚才马凤烟以‘宝珠’兄的性命为要挟之前,我一直都不觉得他是个恶人。相信你也是如此想法。” “说的也是。若非我亲眼见他断腿重生变成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后来解公子数落他的罪过我可能也不会相信的。”魏伶卿慨叹,“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秋老和唐公子到死都不知道他们当初舍生忘死救出来的人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这时,董观明的妖灵宝珠终于耗尽了,亮光闪了几下,神华殿陷入了黑暗之中。 解英宗再度化出了本体,靠着额中那根冲天长角照亮了周围,将之前被他吞入腹中的那些黑云又都吐了出来。黑云自发在他身前的一座木墩上凝结成漩涡,打开了前往下一殿的通道。 獬豸口吐人言:“诸位,前方依然危机重重,想要通过须得同舟共济、齐心协力。祝你们平安。” 夏侯晴诧异道;“怎么,解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闯剩下的三殿么?” “后土圣祖只是传令让我前来杀死神华殿碓磨地中的‘万刃犬’而已,我尚有协助铸造的任务在身,恕我无法继续与各位同行。”獬豸想了想,问道,“姑姑可是想随我一同出去?” 夏侯晴摇了摇头:“闯宫未成,怎能半途而废,那样的话剑圣、唐公子他们岂不是白死了?你们呢?”她看了看另外三位高手。 三人全都表示要继续闯关。 獬豸点了点头:“这才是让我钦佩的顶尖高手!其实我也没办法带你们一起出去。诸位,后会有期!”他没有变回人形,目送四人陆续走入了黑云漩涡,头上的长角一直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黑云漩涡消失之后,獬豸周身出现了淡淡的白烟,他庞大的身影在白烟之中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消失不见了。 …… 第八殿是对应八卦的最后一殿了。 此殿名叫“碧真殿”,门楼内云色是白色,白色对应“乾卦”。 四人走进大门,眼前是一座围绕着一根白玉柱盘旋向下的青石阶梯。石梯旁边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白净面皮,几缕长须,十分儒雅。标志性的方冠和长袍表明他就是此殿的守卫者——十位太公之一。另外一个人竟然是旧识,一身白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先冲着夏侯晴招手:“姑姑!” “白水集!”夏侯晴可忘不了这个厉害的妖族,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已经不再反感白水集如此称呼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话刚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莫非也是后土大妖派来帮助我们的?” “是后土圣祖!”白水集纠正道,一脸的恭敬虔诚,“真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她……言归正传,我和解英宗奉后土圣祖之令,前来助你们通过坤、乾两殿。你们来到这里,表明解英宗已经顺利地解决掉坤卦殿中的‘万刃犬’了,这座乾卦殿就看我的!” 这四位高手都曾经和白水集一同闯过南极长生秘境,对他的实力自然毫不怀疑。可是,守卫者呢?他站在这里又意欲何为? 守卫者觉察到众人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我乃黄衍庆是也。正所谓: 乾行刚健, 自强不息。 蒸蒸日上, 夕惕若厉。 七宿升平, 箕现渊际。 业达其末, 强极折易。 这碧真殿正应乾卦之‘刚健’,刚过则易折。我不能直接出手助你们通过此殿,但却可以借助白公子的太阴冻气化解凶险。诸位且随我来。” 黄衍庆转身走下了石阶。 “你们先行,”白水集让过了张崇武和“宝珠”,对两位女子道:“大姑姑,小姑姑,且留一步。” 夏侯晴与魏伶卿对视了一眼。白水集将两人拉到一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阵。夏侯晴和魏伶卿的神情立即变得又惊又喜,围着白水集连续追问,白水集却只是摇头不语,最后才开口道:“二位姑姑一定要活着走出‘阎罗十殿’!” “我们当然希望能够平安地闯过后面两殿,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自会有太公相助。”白水集顺着石阶往下走。 这座石阶并不深,最后一阶上刻着一个古怪的名字:“闷锅堂”。前方两丈是一扇斜着向上开的大门。黄衍庆用力拉开门,里面又有向下的台阶。众人进入这“闷锅堂”之后,大门自行关上了,堂内突然大亮,晃得睁不开眼睛。 适应了片刻,大家才看清堂中的状况。只见前方白色云雾格外浓厚,隐约泛着青光。 “浓云中满是杀机,若想通过此殿,须得破了这闷锅堂。”黄衍庆道,“白公子,别忘记我说过的话。”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白水集似乎有些犹豫。 黄衍庆拿出一把大刀,往前方抛去。 只听“叮”、“叮”一连几声脆响,一丈半长的大刀就在空中断成了十几段,散落一地。全程一丝火星也没有冒出来。 众人甚觉莫名,好端端的长刀,为何会自发断裂? 唯独白水集面色凝重:“没想到竟这般锋利!” 黄衍庆道:“既不显形,又无坚不摧。除了此计,别无他法。切记,机会只有一次。” 白水集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化出了白泽本体,不断地打着响鼻,喷着白汽。 黄衍庆催动功力,浑身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他躬身垂首,脚下一蹬冲进白色云雾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四肢被切成了碎块,紫红色的血迹飚飞。最终,随着他一声大喝,他的躯体完全爆裂开来,不具自爆的威力,却似自爆的状况,高大的身躯裂成了千百块,紫红色的血雾在白色云雾中弥漫开来。 魏伶卿指着前方惊呼:“那是……” 只见云雾中亮起一道道横竖交错、杂乱无章且不停移动位置的淡紫色光线! 白泽抓住机会,从鼻孔中哼出两道白气,那可是极寒的太阴冻气!太阴冻气将所有淡紫色光线给冻结在原处,然后白泽一边喷气一边飞奔进云雾之中。当他庞大的身影近乎被云雾所遮掩之际,只听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声,数不清的红色光点闪现、穿梭、爆裂,随即云雾中气爆声不断,还夹杂着类似刀剑断裂的声音。随即,淡紫色的光线全都消失不见了,白色云雾迅速地在白泽身前凝聚成漩涡。 满地狼藉,除了黄衍庆的遗体残骸之外,还有一些怪异的金属器件。白泽恢复成人形,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看上去十分疲倦。 刚才那些红色的光点,四位高手都曾在雨田宗的地下石厅中见到过,那是白水集的绝招——万灵兽影!只不过兽影被云雾遮掩,所以只能看到红色光点。毫无疑问,这闷锅堂中的凶险正是白色云雾里的那些光线,而光线原本是看不见的,后来之所以呈现出淡紫色,那是因为黄衍庆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用他紫红色的血液给染上了颜色。怪不得他叮嘱白水集“机会只有一次”呢。也多亏了白水集的太阴冻气,能将移动的切割光线给冻结在原地,从而凭借万灵兽影将所有的切割光线击毁。 张崇武蹲下仔细看了看那些金属碎片:“切割光线难道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 白水集道:“没错。异族人的奇技淫巧可远比我们想象得多。”他的话也表明了“阎罗十殿”确实是异族人的“杰作”。就是不知后土圣祖和訾玉华为何能开启通往这里的入口,也不知道十位太公为何要替异族人守宫。 对于这些疑问,白水集可以解释的内容十分有限。据他所言,上一次与异族人大战时,十位太公曾经被异族人抓住并关押起来,就和如今八大帝皇的遭遇一样。后来幸亏四位大妖羽化天尊击败了异族人,后土圣祖才有机会将十位太公救出。可惜的是,异族人对十位太公的躯体进行过某种改造,使得他们与一般的妖族截然不同:他们无法再化出本体,而且人形状态下的躯体要比正常人类高大很多。至于“阎罗十殿”,白水集也只知道这是异族人所建,仅此而已。 说完之后,白水集叮嘱四位高手:“碧真殿是对应八卦的最后一殿,后面是超脱八卦之外的两殿,必定与前八殿大为不同。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需要赶快回到后土圣祖身边。最后这两殿你们不会再有帮手了。” 张崇武道:“神华、碧真两殿虽然惊险,但有解公子和白公子相助,我们四人并未出手,可以说是休养了两殿。剩下最后两殿,我们必定能通过!” “说得没错!”“宝珠”也是信心十足,“我和我爹还有一笔账没算呢,我必须得闯过十殿出去见他!” 夏侯晴与魏伶卿虽未说话,但两人一起冲白水集点了点头。 目送四人进入白云漩涡之后,白水集也和上一殿中的解英宗一样,再次现出本体,然后身周开始白雾弥漫,身影完全消失了。 …… 第九殿中的“城”果然与前八殿的不同。首先是门楼和“城墙”的颜色,前八殿的“城墙”都是常见的青灰色,这一殿却是黑色;其次是大小,前八殿的“城墙”已经连到了金属墙壁,而此殿的“城”明显小一圈,“城墙”和金属墙壁之间留下了两丈来宽的空隙;最后是这一殿里没有前八殿对应八卦之色的云雾,但是大门内的情形却笼罩在昏暗之中,依然看不清楚。 门楼上刻着“七非殿”三个白色大字。张崇武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跨入门楼,“宝珠”却叫住了他;“之前的八殿一直没有机会绕到‘城’背后,此殿我们何不一试?” 魏伶卿也表示赞同:“说不定这座‘城’小一圈的原因就是想让闯宫之人到另外一边去看一看。” 于是四人从“城”左边的空隙向另外一边绕去。走了片刻,四人惊讶地发现,这座“城”果然还有奇怪之处!“城”背面的墙竟然是白色的!当四人来到门楼的正背面,一座白色的门楼映入眼帘。门楼上刻着“肃英殿”三个黑色大字。 “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张崇武诧异不已。 “同一座‘城’,却有两个不同的殿名。”夏侯晴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就是第九殿和第十殿!两殿在同一座金属房间之内!” “晴姐,你的意思是,这一黑一白两座大门内,是不同的两殿?”魏伶卿有些疑惑,“那我们得按顺序闯过这两殿?” 夏侯晴想了须臾,然后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那就没必要把两殿设在一起了。应该是要分别闯过这两殿,出口才会出现。” “按顺序闯过这两殿”和“分别闯过这两殿”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分别,但三人仔细一想,明白了夏侯晴的意思:兵分两路,同时闯宫。 魏伶卿道;“那我和晴姐去闯那黑色的七非殿,这肃英殿就交给张掌门和‘宝珠’兄了。” “不可。”夏侯晴道,“卿妹,你我皆擅制之道,还是分头行动为好,如此张掌门和‘宝珠’兄都能受到阵法或符咒的增益,对于我们四个人的团体来说,能够闯过这最后两殿的可能性最高。就由我和张掌门闯这肃英殿,你与“宝珠”兄去闯七非殿。” 于是,四位高手彼此互道珍重之后,就此两两分开了。 第八百零一章 勾魂摄魄 上空响起一记爆裂声,灿烂的火花无比炫目。这是夏侯晴与魏伶卿约定的讯号,看到爆炎符炸裂,两组高手就分别进入七非殿与肃英殿。 张崇武和夏侯晴并肩跨入了肃英殿白色的大门。进门之后,两人发现,原来“城”内并不大,亦是白墙、白地,不过此“城”的形状很奇怪,一边是尖角旮旯,一边是圆形弧顶,圆弧处还有一座用黑砖垒砌的井。 这种形状对于精通阵法的夏侯晴来说再熟悉不过,她当即惊呼:“太极阴阳鱼!” 正所谓:“无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一黑、一白两“鱼”内各有一反色的“鱼眼”,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意。两“鱼”首尾相衔,象征着“两极转化”。“阴阳鱼”共同拼成圆形,蕴含着“阴阳和谐、圆满”的美好寓意。 如今“肃英殿”完全就是一个“阳鱼”的样子。可惜墙太高,看不到另外一边七非殿的情景。 “既然肃英殿是‘阳鱼’,那么七非殿应该就是‘阴鱼’了。”张崇武道。 “没错!”这个声音竟然是从黑井里传出来的,“阳可为天,可为日,可为昼,可为君,可为夫,可为男,可为动,可为开,可为上,可为向,可为增,可为正。”随着说话声,一人从井中缓缓升起,连鬓长髯,方冠长袍,正是此殿的守卫者。 他一连说了十二个“阳”可以代表的物相,但夏侯晴和张崇武都无法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 “那又如何?”夏侯晴道。 “阳,还可为魄,魂则为阴。阳地自然勾阴魂。我乃陆无上是也。” 隔墙的七非殿内,亦有一座白砖垒砌的井。井中此时也立着一个人,高额阔脸,面生短须,如钢针一般。他向“宝珠”和魏伶卿报上的姓名则是:薛华威。 薛华威刚才也向两人说了一长串“阴”可以代表的物相,完全与“阳”对应:“阴可为地,可为月,可为夜,可为臣,可为妻,可为女,可为静,可为闭,可为下,可为背,可为减,可为反。”除了这些之外,他也补充了一句:“阴,还可为魂,魄则为阳。阴地自然摄阳魄。” 一边是勾阴魂,另一边是摄阳魄,听着都让人心中发毛。 肃英殿这边。“还勾阴魂,你以为自己是黑白无常呢?”张崇武呛了陆无上一句。经过前面的几殿之后,他已经知道,守殿的太公并不是全都要置闯宫的高手于死地的,反而很有可能会帮助他们,没有必要一见面就攻击。白水集也跟夏侯晴说过,后面两殿有太公相助,因此,陆无上应该不会为难两人。 听了张崇武那句玩笑话,陆无上却认真地接话道:“我就是这六灵道的接引者,所以不能说是‘黑白无常’,而是‘白无常’,属性为阳,阳则吸阴魂。‘黑无常’属性为阴,负责摄阳魄,他在七非殿阿鼻狱那边呢。” “你这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张崇武越听越迷糊了。 “我说了,六灵道是勾阴魂之地,故而要取一阴魂。”陆无上的话不对劲了,似乎并不那么友善。 夏侯晴眉头紧蹙,她觉得陆无上不说“灵魂”而一再强调“阴魂”必然是有所指,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要从我二人身上取一阴魂?魂为精神,魄为肉体。因男子属阳,所以肉体为阳,魄为阳则魂为阴;而女子属阴,魄为阴则魂为阳。是为一体之内阴阳调和也。你若要取阴魂,意思是要从男子身上索魂?” “没错!”陆无上从身后拿出一根长棍,棍上端绑着一面花哨的方旗。 夏侯晴见过这东西,这叫“招魂幡”,是丧葬大礼中的偶尔一见的驱邪之物,旨在招回意外丧命的冤魂,清净魂身,以便超度。故而在非横死暴毙之人的丧礼上基本不太常见。 尽管说招魂幡有招魂之用,可那毕竟只是一种民间习俗,谁也没见着招魂幡真的把魂给招去。况且招魂幡的作用是把死人的冤魂给招回来,从来没听说过把活人的灵魂给招出去。陆无上此时拿出这玩意儿,究竟是何意? 陆无上强调的“阴魂”只有男子才有,他果然将招魂幡对准了张崇武。 张崇武手持凝川剑与他对峙。 陆无上轻轻抖幡:“人有三魂,一魂胎光魂,收!” 胎光魂主耳灵,只见招魂幡旗面发出两道白光,刺入了张崇武的两耳。张崇武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却听不到了。 “住手!”夏侯晴看那白光直射张崇武两耳,便情知不妙,立即挥舞唐云希给她的那把长棍攻向陆无上。 陆无上横过招魂幡抵挡,夏侯晴一棍子砸在幡杆上,震得胳膊发麻。 “入六灵道而失阴魂,这是不可避免之事,也是命中注定之事,更是必须之事。”陆无上竟开口劝夏侯晴,“当初太极天盘被毁,分裂成数块,这太阳、太阴两块如今须得有阴魂和阳魄来修补。” 夏侯晴愣了一下,这是何意?太极天盘又是什么东西? 趁此机会,陆无上再一次抖动招魂幡:“二魂爽灵魂,收!”爽灵魂主目灵,这次两道白光直插张崇武双眼,张崇武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他的视觉也被剥夺了。 “可恶!”夏侯晴见张崇武两眼的瞳仁变成了白色,以为自己着了陆无上的道,因那短暂的犹豫而深感懊悔,于是再度起攻,与陆无上缠斗在一起。 张崇武先失聪,再失明,接连损失了最主要的两大感官,如今像只没头的苍蝇,用剑胡乱地在周身劈砍着,但根本斩不到敌人。他知道,夏侯晴一定在和陆无上斡斗,为免伤到同伴,他往后退了几步。 可惜,夏侯晴平时使惯了白绫,棍法只是平常,根本无法击败陆无上。不过她心中有数,只要逼得陆无上没机会再用那幡子招魂即可,在打斗中,她已经在偷偷地布设阵法了。 “布阵也是没用的。”陆无上竟察觉到了夏侯晴的打算,“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人做出牺牲。这是为了天下苍生!” “笑话!你怎么不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夏侯晴最恨这种言论,站在道义的至高点上强迫别人大公无私。 “我的使命就是解封并重塑这太阴块,重塑完成之日自然就是我的归西之时。”陆无上振振有词,陡然提升了声调,“更何况,我们十位兄弟为天下苍生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兄弟是兄弟,你是你!”夏侯晴反唇相讥,手上攻击动作不停。 “这一场大战与上一次不同,没有了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四位圣祖并肩作战,后土圣祖必须一个人扛下所有,我们兄弟十个又因为这具残躯而无法相助,甚至想不成为拖累都绝非易事。这一场‘阎罗十殿’之行,实属无奈之举,幸而你们这批当世高手比较争气,才能一路闯到这肃英殿。有些事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阴魂阳魄恰好齐全,你休要再阻挠大计,否则悔恨终身!”陆无上似是苦口婆心。 夏侯晴不敢停下,生怕又上了他的当:“六灵道勾阴魂,阿鼻狱摄阳魄,‘阴魂阳魄’分明指的男子,这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为何不是反过来,六灵道摄阴魄,而阿鼻狱勾阳魂呢?我看你就是想诓骗我不动手,故意编造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以便趁机消灭剑法卓绝的张掌门!” 陆无上长叹了一声:“阳魂阴魄自然也是需要的。只不过早在许多年以前,已经有女子为此而牺牲了,她不仅献出了阳魂,也献出了阴魄,最终落得一个魂魄皆无的凄惨结局。” “哦?何人?” “正是訾玉华的妻子——路南黎。” 原来“宝珠”的母亲是这么死的! “那訾玉华他为什么不献出阴魂和阳魄,反而引我等来此闯宫?难道又是一个抱着‘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想法的自私鬼么?” “上一次大战时,訾氏夫妇的责任就是看护太极天盘。可惜异族人实在太强,訾夫妻二人战败。路南黎见太极天盘裂成了数块,毫不犹豫地献出的自己的生命,才保住了最重要的内圈太阳、太阴两块不至于损坏。訾玉华虽为异族人所伤,但依然奋勇地抢回了太极天盘的中圈八卦八块,让异族人未能得到所有的太极天盘碎块。后来幸而金、木、水、火四位圣祖及时与异族人交手,成功地夺回了太极天盘的外圈五十六卦块。不过内圈太阳、太阴两块仍在异族人手中。如今内圈太阳、太阴两块被异族人置于这‘阎罗十殿’的最后两殿之中保存;中圈八卦八块则被后土圣祖用压制虚空裂隙;至于外圈五十六卦块,在四位圣祖羽化天尊之后被分成了四部分,分别藏在四方擎天神岳上的四神殿之中。訾玉华之所以引尔等前来闯宫,实际是奉后土圣祖之令,期待十殿破除,顺利取回太极天盘中最重要的两块。” “既然太阳和太阴两块天盘被异族人所得,那后土大妖怎么做到想让人进来就进来?而且不仅是我等,还有白泽和獬豸两位上古神兽也被她送进来了!还有,你们十个‘太公’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与异族人勾结?” “话越说可就越多了。”陆无上一幡挑开了夏侯晴的长棍,然后将招魂幡杵在了地上。 夏侯晴见他并无继续“招魂”之意,也停止了攻击,不过依然将长棍横握在手维持着进攻的态势。 “上一次大战,异族人一方也元气大损,他们虽然得到了太阳和太阴两块天盘碎片,但却无力守御,又不甘心将其毁掉,于是建起这‘阎罗十殿’,在其内布设各种凶险法阵……” “等一下!你说这里是法阵内?为何我感觉不到法阵的存在?”夏侯晴认为自己的阵法水平已是卓绝于世,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异族人没有功力,自然无法以功力催动属性宝石。不过他们很聪明,参照布阵的原理以异族特有的怪异方法同样布成了法阵。异族人的法阵与你的法阵同质却不同源,互相感应不到也属正常。”陆无上解释道,“就是这么一座怪异的法阵群组,被后土圣祖巧妙地留下了秘密入阵的法门,所以你们才能在不被异族人所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这里。” 听到这里,夏侯晴依然半信半疑,十位高手一路过关斩将,陨落了大半,好不容易才闯到第九、第十两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是“潜入”? “不过就算异族人察觉到了,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异族人的战斗主力此时应该在紫微神宫的阆苑神岳与众灵君交战。”陆无上停顿了一下,“至于我们兄弟十人,在上次大战时被异族人以秘法抓住关押,他们在我们身上下了某种奇毒。奇毒不仅将我们的躯体逐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控制人心之效。异族人是希望把我们变成只会听话的傀儡。危急之刻,是后土圣祖把我们救了回来,并把我们送到下界去慢慢磨灭异族人强加给我们的灵魂印记。可惜,效果并不好。如今世上最强的八大帝皇被抓,看来异族人又打算如法炮制。不中奇毒,就无法彻底了解奇毒的特性,我们十兄弟必须得靠自己摆脱奇毒的控制。于是我们返回了清微界,故意与异族人交手并再次被抓住。异族人果然在我们十个人身上加大了奇毒的量,并安排我们来镇守‘阎罗十殿’这一大阵。所以你们这一场‘阎罗十殿’之行,亦是我们十个人归回自我的尝试。” 见陆无上说得万般凄凉,夏侯晴叹了一口气:“那结果呢?”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一好一坏。在你们闯过前三殿后,我们终于找到了摆脱异族人心灵控制的方法,只可惜我们十个已经中毒太久,无法彻底恢复了,只能在异族人没有发现之前暂时保持清醒。”原来这才是前面几殿的太公自尽的原因,陆无上落寞又无奈的眼神让人十分同情,“但是此法对刚被异族人捉去没有多久的八大帝皇却是有用的。炼化了八大兽神妖灵宝珠的他们是当世最强战力,不能让他们被异族人控制并利用。此外……”陆无上话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了。 “此外什么?”夏侯晴追问道。 陆无上却答非所问:“总之,想要对付异族人,太极天盘非常重要。如今太阴、太阳两块还差阴魂和阳魄,当世高手不得不做出牺牲。其实不仅是此行牺牲的‘秋风剑圣’、‘香龙驹’等人,连之前逝去的‘黄狼’主事、‘丞空’,‘鬼皮人’那些高手,甚至是更早去世的‘星影’、‘白龙’主事等等,都为最终大计做出了贡献。” 这下可扯得远了,居然还提到了夏侯晴的爱人白玉桥。所谓的“最终大计”是指什么?这些死去的高手又做出了何种贡献?夏侯晴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线索能将这些高手各不相同的死因串联起来。 趁着夏侯晴思索分神的空档,陆无上再次晃动招魂幡:“三魂幽精魂,收!” 幽精魂主心灵,招魂幡发出的白光“击”中了张崇武的脑袋,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的他突然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夏侯晴大惊失色,不论陆无上把理由说得多么冠冕堂皇,他都没有权力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你这可恶的家伙!”气得她举棍就砸。 陆无上既没有用招魂幡抵挡,也没有完全闪开,只是将头稍稍偏了一些而已。夏侯晴这一棍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将锁骨都打断了。其实陆无上自现身之后,就一直飘浮在那座“黑井”上方,哪怕是和夏侯晴交手期间,也从未离开过半步。以他的实力,故意挨这一棍,显然是任务完成,一心求死了。 陆无上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盘腿浮坐在半空,语气也依然平静:“虽然对张掌门有些不公平,但实属无奈之举。我死之后,切莫马上离开肃英殿。待太阴块复原,务必将其和我的妖灵宝珠一起交给后土圣祖。” “呸!上了你的当!给张掌门偿命吧!”夏侯晴又是狠狠一棍当头落下,正砸在陆无上的天灵盖上。一股紫红色的血迹涌出,淌了他一脸。陆无上没有断气,他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张崇武的方向。 夏侯晴侧目一瞥,正巧看见一团白雾从张崇武身上冒出,急速升空,最后竟穿过了天花板,消失无踪。这个奇怪的现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在长生神宫之外,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身殒之后,夏侯晴看到过类似的白雾;在第五殿纠伦殿,也有这样一团白雾从望乡楼顶飞出;在第七殿神华殿,嵇钦岑、马凤烟死后同样各有一团白雾升腾而起。仔细想来,如果升出望乡楼顶的白雾算是霏晴派吴掌门死后冒出来的,那么,这些死后冒出白雾之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一不是顶尖高手。那白雾到底是什么?陆无上指着白雾是想说什么?夏侯晴好好回想了一番当初白玉桥死时的情形,实在想不起来那会儿究竟有没有白雾。而且白玉桥是死在天阵撕开的裂缝之中,也许有白雾她也看不到。夏侯晴有些后悔了,在许多事情还没有问清楚的情况下,不应该这般鲁莽地对陆无上出手。 陆无上奄奄一息,口中还在轻轻地念叨着什么。夏侯晴凑近细听,他在说:“失魂,魄还在;落魄,魂未消。张掌门他还……” 第八百零二章 大义之心 陆无上似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言,可惜夏侯晴那一棍太重,他话没说完就头一垂,死了。他的身躯缓缓落回了那口黑井之中,妖灵宝珠却脱出躯体,飘浮在井上。夏侯晴上前一看,井中却分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是想说,张掌门还没有死么?”夏侯晴将信将疑地来到张崇武旁边,探了探鼻息,已经没了。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心跳也停止了。“这明明就是死了嘛!”夏侯晴气恼不已。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地面剧烈摇晃起来,肃英殿似乎要坍塌了。黑井忽大忽小地闪着,夏侯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细看,那黑井迅速地缩小,一直小到和她手中的长棍差不多粗细,并且沉入了地面。紧接着,殿中的黑色地面也开始快速回缩,露出了其下青灰色的金属地面,但外围的黑色高墙依然立着。也许这黑色地面就是陆无上所谓的“六灵道”吧。最终,地面停止了晃动,黑色地面缩成了巴掌大小,加上那个由黑井缩成的黑圈,正是太阴“鱼”! 夏侯晴走上前将其捡起,托于眼前细观。这太阳块不知是由何物制成,莹白无瑕,表面光洁,重量很轻,曲线圆润,漂亮极了。 “晴姐!”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夏侯晴惊而抬头,发现原本阻隔肃英殿与七非殿的高墙已经不见了,魏伶卿远远地跑了过来,却不见“宝珠”的身影。“勾阴魂,摄阳魄……难道真如陆无上所言,‘宝珠’兄的阳魄被摄去了吗?那他的魂又归往何处?”夏侯晴轻声呢喃道。 魏伶卿跑近,夏侯晴看到她两手里分别拿着黑色的太阴“鱼”和一颗妖灵宝珠。“晴姐,‘宝珠’兄一听薛太公说当年他母亲献出自己的魂魄保护太极天盘‘太阳’和‘太阴’两块的事之后,就心甘情愿献出阳魄了!”魏伶卿满脸惋惜之色。 “陆太公三次晃动招魂幡,勾出来张掌门胎光、爽灵、幽精三魂收之,其遗体尚在。”夏侯晴指了指张崇武毫无生气的躯体,“那引魄索又是如何摄魄的?” “薛太公以引魄索缠住了‘宝珠’兄的躯体,那索头分为七根尖锥,一扎百会穴取尸狗魄;二扎眉心穴取伏矢魄;三扎天突穴取雀阴魄;四扎膻中穴取吞贼魄;五扎神阙穴取非毒魄;六扎气海穴取除秽魄;七扎会阴*穴取臭肺魄。‘宝珠’兄被扎得痛苦不堪,满身鲜血,惨不忍睹,但被引魄索捆得丝毫动弹不得,最终‘宝珠’兄气绝而亡,七魄归于‘阿鼻狱’,也就是七非殿中的那口白井。”魏伶卿回忆起那副场景已然心有余悸。 七魄穴位中不乏百会、膻中、气海等要穴,可以想象“宝珠”究竟遭受了多么巨大的痛楚。“勾魂是对感官的剥夺和冲击,那摄魄就是对躯体的痛苦与折磨了。那‘宝珠’兄的三魂呢?魄已不在,魂无所依附,岂不是也一起消散了?”夏侯晴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魏伶卿回答道:“据薛太公所言,七魄被取之后,魂将去往虚空。我觉得就是死了,形。魄散则魂飞,反过来魂飞则魄亦散,张掌门被勾走了三魂,不也只剩下一具尸体而已?‘宝珠’兄更是形神俱灭,恐怕两位太公是编造了一番说辞,试图哄咱们俩心安罢了!” “那薛太公又是如何死的?” “自尽而死。‘宝珠’兄甘愿献出七魄,所以不许我对他出手。在他自尽之前,他跟我讲述了太极天盘之事,也说了他们兄弟十个的遭遇以及守卫‘阎罗十殿’的原因,最后还嘱托我将太阴块和他的妖灵宝珠一起交给后土圣祖。” 夏侯晴点了点头,看来魏伶卿从薛太公处获得的信息和她所知的差不多。 “对了,‘宝珠’兄死后,有一团白雾从他丹田处冒出升空,然后穿过天花板消失不见了。” 夏侯晴连忙问道:“那薛太公告诉你白雾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吗?” 魏伶卿摇了摇头:“我看到那团白雾时,他已经自尽了。” 还是没弄清楚白雾,夏侯晴有些失望。 魏伶卿四下环视:“晴姐,七非殿与肃英殿的守卫皆死,又没有其他凶险,我们应该算是闯过‘阎罗十殿’了,为何还不出现浓云漩涡出口呢?” 前八殿的浓云漩涡都是由殿中的彩云凝聚而成的,而最后这两殿种本来就没有彩云。黑白两色的高墙合围成一个圈,圈内空空如也。虽然外墙与金属墙壁之间还有空隙,但夏侯晴觉得出口应该不会出现在“城”外。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太阳块上,忽而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卿妹,将阴阳鱼合拢!” 两人将太阳、太阴两块靠近,未等对拢,两块竟自发吸附合并,拼成了太极图。随即,上空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轰鸣声,在“城”中回荡。“怎么回事?”两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撇了阴阳盘,持武器在手。那轰鸣声高低顿挫,久久不停,吵得人头痛欲裂,另外还有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红光,忽明忽暗的。 夏侯晴拉着魏伶卿退到了墙根,红光夺目,轰鸣刺耳,扰得两人极度不安。夏侯晴布了个防阵,魏伶卿贴了金身符,她们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忽而,几丈之外出现了一大团白雾,一道身影从雾中显现,两人的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 从雾中走出来的是名女子,白衣紫纱,貌美如花。 “你是何人?”夏侯晴喝问道。 那女子也不回答,二是轻抖了几下手腕,夏侯晴的防阵居然没了!这是什么怪事?那女子为何能拆掉防阵?连这两位当世顶尖的阵法高手都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众所周知,阵法消失的原因只有四个:一是被布阵者收回;二是属性宝石耗尽;三是击毁阵眼和阵脚;四是强大的攻击超过法阵能够承受的极限,从而强行破除。可那女子既不是布阵者,属性宝石也没有耗尽或是被击毁,“强大的攻击”更是无从谈起了,她究竟用的什么方法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解除了阵法第一高手布设的防阵? 这太可怕了,若是面对所有的法阵,她都能这般轻松地破除,那她将是所有阵法修习之人的克星。魏伶卿亦被此女子给吓到了,立即甩出数道符咒。符咒的特点是起效快,符纸上的法阵她必然来不及破除。 爆炎符、寒冰符、霹雳符、蚀骨符等等,接连数道强力攻击符咒在那女子身前炸裂,但却未能伤及分毫。她身上若隐若现的绿光表明,她正有强力的防御法阵护体。想想也是,一个破除阵法的高手,必然也是个布设阵法的高手。 糟糕了,对方既不怕法阵也不怕符咒,夏侯晴和魏伶卿最强的手段彻底没戏了。即便以武器相搏,女子身上的强力法阵也会悉数挡下。 “随我来。”女子并没有对两人不利。 “你究竟是谁?”魏伶卿问道。 “你们不认识我。”女子转过身往白雾中走去:“不过你们不是想研习天阵么?” “啊!”夏侯晴大喜,“你就是白水集提到的那个阵法高手!” “在二位面前,‘高手’二字愧不敢当。”女子温文尔雅,“我这里有《阵法》的前四卷,还有终卷——第七卷,加上你二人的第五卷和第六卷,此书就集齐了。” 夏侯晴与魏伶卿听了这句话之后,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多少年了,她们一直在寻找《阵法》这套奇书的其他分卷,现在竟一下子都找齐了!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之中,但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刚才怪我一时兴起,拆了防阵,浪费了不少时间。太极阴阳两块合并,已经激发了大殿的特殊机关,异族人已经知晓状况,应该很快就会找来这里。事不宜迟,快来!” 两人赶紧捡起了地上的阴阳盘,走进了白雾。她们的身影消失后,白雾也随即散去。 …… 穿过浓密的云雾,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萋美的芳草地延伸至山边,山脚下有一片庄园,庄园右边有一道瀑布,落入深潭满溢之后,又形成了一条绕庄的清澈小河,流淌进庄园另外一边微波粼粼的湖泊之中。湖泊岸边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干上有一条木索桥连着庄园中的一座三层小楼。湖中有一座小亭,通过折廊连接到庄园内。夕阳西下,湖光山色,水波潋滟,倒映云天。清风徐过,树叶簌簌作响,小河淙淙,瀑布淅淅,还有时而传来的风铃声响,交织出一曲祥和天籁。 好一处世外圣境,让人心旷神怡。夏侯晴与魏伶卿都因眼前的美景而陶醉,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那白衣紫纱的女子正在庄园门口向两人挥手。 “晴姐,这不是幻阵吧?”魏伶卿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如画的美景是真的。 “应该不是。”夏侯晴听陆无上说了一段异族人的法阵“同质而不同源”的话之后,也不敢妄下定论了。虽然她没有感觉到法阵的存在,但谁知道天下还有没有其他“不同源”的阵法之道呢? 人闯过芳草地,来到庄园大门前。白衣女子推开门,里面是一座宽阔的场院。场院一面靠山,一面靠湖,对面是几栋矮房,一幢小楼,一洼池水,一座花坛,仅有这些而已。 山壁上有个岩洞,洞口石凳上坐着一位绿衣老者。见白衣女子引两人进了大门,就起身迎了过来。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腰板笔挺,神采奕奕,问道:“这二位就是清微界的阵法高手?” 白衣女子点点头:“尽皆实力不俗。” “老夫有意领教高招,得罪了!”老者当即冲夏侯晴拍来一掌。 夏侯晴与老者对了一掌,两下各自退了好几步。夏侯晴一边揉着疼痛的手掌一边惊愕地打量着老者,暗道:“这人好强!” “你是个妖族!”魏伶卿察觉到了老者不同寻常的气息。 “呵呵。”老者不置可否,背着手返回山洞前坐着。 忽闻身后水响,湖中有一人蹿上岸来。他身穿一身灰衣,背着一个斗笠,显得有些土气。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开口就爽朗地大笑,声音亮如洪钟:“看来我们长久的辛苦没有白费!” “那是当然!辛苦还有白费的么?”一人竟从高处的树杈上跃下,又是一名美貌女子,身穿蓝色衣衫,带着项链、手环、脚链等饰品,别有一番风情。 一间矮房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他模样俊朗,优雅地摇着折扇,口中笑道:“若说辛苦,谁都比不上金姑娘。” “嘎吱,嘎吱”,木索桥上传来了有节奏的声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们差不多时间飞升,我却修炼得比你们都快。”说话的女子从小楼三层直接翻下来落在院中。 之前场院上的女子有夏侯晴、魏伶卿、白衣女子、蓝衣女子四个,无一不是貌美如花。可是当此女子站在场院上时,令所有芳华尽皆黯然失色。夏侯晴与魏伶卿对此女子的相貌没有一丁点儿的嫉妒,反而是满心的赞赏。恐怕也只有如此美艳无双之人,才会让所有人心中都对她产生仰慕之情。 “你们全都是妖族!”魏伶卿大声惊呼。 “还都是实力卓绝的妖族。”夏侯晴补充道。能跟她对掌而势均力敌的妖族,在清微界都会被叫做“老妖”,因为人们觊觎妖灵宝珠的关系,老妖往往会躲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隐修,故而想碰到一个都不容易,更何况这么多厉害的妖族同时出现在一座院子里。 更让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几间平房中陆续走出了一些人,男女都有。两人仔细打量过这些人之后,确定他们全都是人类。人类与老妖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和谐相处,怎么想都觉得十分怪诞。 “瞧这一身符咒……”有一男子对魏伶卿的“天师符衣”起了兴趣,想凑近了细观。 魏伶卿不习惯和陌生人如此接近,往后退了几步。 “听闻清微界有一个极善符咒的‘四圣天师’,应该就是你吧?”那人好不识趣,魏伶卿退了几步,他就进了几步,“‘天师’姑娘莫慌,我只是对符咒比较感兴趣而已。”那人拱手道,“有机会的话,我非常想和‘天师’姑娘切磋一下制服之技。” “这……”魏伶卿有些犹豫。 男子随意一扬手,三道符咒升起,在他头顶环绕。“‘天师’姑娘看看我这符咒如何?” 魏伶卿抬头瞥了一眼那三张符咒,那分明是三张空白的符纸!“你这是符咒?”魏伶卿觉得此人在戏耍自己。 “‘天师’姑娘莫急。”男子抬起手来,仿佛挥毫泼墨,对着空中的三张符纸又点又划,顷刻,收手,又道,“姑娘再看。” 魏伶卿已经知道此人亦是个符咒高手了。那三张符纸的品质只是一般,三张符咒皆成,足见此人制符之技的高超。另外,三张符咒是一起开制的,最后也是一起制成的,而且时间还很短。魏伶卿自忖也能做到同时开制三张符咒,但三张都成的几率就不敢保了。待得她仔细看清那三张符咒,不禁愕然大惊,因为三张符咒并非常见的符咒,而是相当难制成的高级符咒!“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我制作一张这种符咒都不敢说一定能制成,兄台竟一下就制作了三张,佩服!”魏伶卿由衷地称赞道。 男子笑了笑,拱手道:“以后我们可以好好切磋交流制符之技,来日方长。”然后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魏伶卿与夏侯晴面面相觑。听这意思,她们会在这片世外圣境逗留很久。 夏侯晴虽然很喜欢这里,但毕竟心中还惦记着清微界的安危,于是问白衣女子:“白水集跟我们说过,闯过‘阎罗十殿’之后,后土大妖会赠予我们《阵法》其他分卷,并没有说我们要留在此处修习《阵法》。如今异族人围攻北极秘境,三界到了危亡之时,请恕我们无法长久停留,我们必须要赶回清微界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女子道,“天阵将是对付异族人的重要关键,我们三个必须刻苦修成,否则……”女子直视着夏侯晴的双目,“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夏侯晴郑重地点了点头。 魏伶卿问道:“那八大帝皇呢?我们闯‘阎罗十殿’,还死了八位高手,就是为了救出八大帝皇。现在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八大帝皇该由谁去救?死去的八位高手岂不是白白牺牲?” “闯‘阎罗十殿’的最终目的是得到并修复太极阴阳盘,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八大帝皇的复原之法也由十位太公找到了,之后的一切交给后土圣祖即可。” 魏伶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场院中这些人叩首伏拜叩首:“清微界遭此一劫,《清微榜》上的高手已十去七八。诸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魏伶卿代天下子民,恳求诸位出山,前往清微界助后土圣祖一臂之力,驱除异族,挽救三界!”在这场战事之中,后土圣祖毫无疑问是己方的至高领导者,她遂不再以“大妖”相称。能为了清微大事而卑躬屈膝,魏伶卿的大义之心着实令人动容。 第八百零三章 渊底圣境 场院中此时站着十几个人,包括最先出现的那五个妖族高手。这批高手若能前往清微界对抗异族人,那将是一股十分强大的战力。魏伶卿为了天下苍生,跪地叩拜,恳请这些隐居的高手出山。 夏侯晴也跟着跪下了,能请得这帮人出山,磕几个头算得了什么。 白衣女子连忙扶起两人:“二位姑娘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们也是清微界的一份子,自会与后土圣祖并肩作战。” 那位背着斗笠的妖族男子对魏伶卿笑道:“你刚才说想请我们出山,前往清微界?你怎知这里就不是清微界呢?” “清微界很大,若有人在深山老林之中避世隐修,确实很难被人发现。”魏伶卿道,“但那是一个人的情况。你们这么多九品级以上的高手聚集在如此一小片人间仙境,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就连你们集中散发的气场都会吸引他们人注意。所以这里肯定不是清微界!” 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那位女子道:“清微界之大,你又可曾踏足每一个角落?” “不敢说到过所有的地方,但有人之处基本都去过。” “未见得。”女子盈盈一笑,简直惊为天人,日月莫如其辉,“有一个地方,你们肯定没有去过。” “莫非是景钧洲?”夏侯晴想当然的以为是天上的第九洲,可是她没听说景钧帝皇麾下有这么些强力战将。当初八大帝皇围攻景钧洲之时,若有这批人在,八大帝皇又怎会轻易得手? “算是猜对了一半。”女子道,“其实我们长久在此隐修就是为了与异族人的最终一战。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我们还不能出这片秘境。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里,从今往后也和我们一样修炼,等待时机。” “那时机何时才到呢?” “天盘重聚之日,天阵练成之时。”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日《清微榜》上有名的十位高手受“阴阳司”訾玉华指引,进入云雾漩涡去闯“阎罗十殿”;天下八大洲的三司大人二十二人,并宝应门的“应海”、“五心”、“天宰”三大高手以及血骨坛的“红樱”、“蓝玉”、“绿波”三大主事,总共二十八位高手前往北极紫微秘境相助后土圣祖对抗异族人;费徒空、段干明、解英宗则进入地祇宫去协助“千臂金刚”申屠井重铸斩虚剑;而萧天河、何天遥、荀芳惠三人穿过了訾玉华召出来的第四团浓雾,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草地,湖泊,山丘,瀑布,庄园,景致美不胜收。正当三人纳闷这是何地之时,有人从庄园内冲出,并向三人这边跑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呼喊:“天河!” 萧天河心头一震,这个久违的声音,久违的身影,不正是朝思暮想却又遍寻不着的爱人么? “玲珑!”萧天河热泪盈眶,飞奔过去,与叶玲珑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叶玲珑亦是泪流满面,这次分别实在是太长了。 何天遥远远地看着,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向荀芳惠介绍道:“白嫂,那位就是天逍哥的妻子!” “看出来了。”荀芳惠笑道。 两人不想打扰那对久别重逢的鸳鸯,悄然进入了庄园内。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玲珑姐为何会在这里?”何天遥四下打量着,似是自言自语,“訾玉华是后土圣祖的手下,如此说来这里也是后土圣祖的地盘。难道玲珑姐自打飞升之后就一直在后土圣祖这儿?” “哈哈哈!说得没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湖边传来。 何天遥一看,大喜过望,纳头便拜:“石部主!你怎么也在这里?” 禹馀界的鳞部妖王石破天,还是穿着有些土气的灰衣,背着爱妻给他编的那顶旧斗笠,笑容依然随和。 不只有他,介部妖王吕尚文、羽部妖王蓝晓宁、兽部妖王林水寒,以及虫部妖王金婵玉都来到了场院里,与何天遥招呼寒暄。 “这里是清微界一个特殊的地方,之前一直为邪兽九婴和四大凶妖所用。”金婵玉解释道。 何天遥恍然大悟:“‘云来雾去’之法!他们原来是藏到这个地方来了!” “是的。九婴死后,后土圣祖控制了这里,把它当做供飞升之人修炼的地方。” “怪不得玲珑姐在这里。”何天遥挠了挠头:“不过这是为何啊?” “清微界飞升者和妖族的身份都比较麻烦。况且这里是异族人无法踏足之处,积攒一批战力是相当明智的选择。后土圣祖已经提升了这里的威压,并且降低了时间的流速,正适合修炼。所以我们飞升至此后,功力才能提升得这般迅速。” “难怪……我能感觉到各位部主依然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何天遥挠了挠头,“不过我怎么就飞升到外头的清微界去了?” “你与萧天河、花清雨都有自己的使命。”金婵玉笑道,“其实叶姑娘来这里也有她的使命。她的爷爷和风左使这些年以来呕心沥血地教导她阵法,三人一起研习,共同进步,已经大有成就。此时叶姑娘怕是已不输给清微界最强的阵法高手了。” “姑姑!”说起清微界最强的阵法高手,何天遥立马想起了夏侯晴。 这时,萧天河与叶玲珑跨进了大门。萧天河见到这几位妖王,亦是又惊又喜。听完金婵玉的讲述之后,他将从大赤界带回的《阵法》前两卷誊本交给了叶玲珑。叶玲珑大喜,连忙拿着书册去山上找叶元圣和尉迟风去了。 接着,萧天河又将黄小露从孟章界中召了出来。黄小露之前一直为黄大仙而担忧,后来二十二位三司以及宝应门和血骨坛的六位高手前去紫微神宫增援,黄小露总算是安心了些,于是萧天河就把她收回了孟章界。 现在召出黄小露,萧天河是想给她找个师傅。这里的五位妖王,不论哪一位指点她修炼都绰绰有余。考虑到黄小露的本体——黄鼬属于兽类,于是萧天河让她拜了林水寒。林水寒见黄小露机灵又乖巧,甚是满意。 黄小露出了孟章界,那些黄鼬妖们也吵着要出来。反正这片怡然之地有山有水,不乏黄鼬妖们的住处。黄鼬妖们一离开,孟章界就显得空荡荡的了。敖睚眦与石灏明与“天机”鏖战,不知结果如何;黎翠嫣、白樱雪、杨月玫护送楚璇玑未归。如今孟章界中就只剩下雷啸炎和汤元兴两个人而已。 忽而,天上骤降一物,急速落在地面,“轰隆”一声砸出一个大坑,惊得那些黄鼬妖们四处乱碰乱跳。萧天河离坑最近,往其中一看,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凭此人的武器,萧天河还是认出来了,惊呼道:“訾前辈!” 摔落下来的人正是“阴阳司”訾玉华。“这才一会儿没见,他怎么伤成这幅样子了?”萧天河甚觉莫名。 “訾兄!”石破天赶紧跃入坑内给訾玉华运功疗伤,看来他们早就认识。是訾玉华将萧天河等人引来此地,可见他以前经常进入这个神秘地境。 在石破天强大妖力的恢复下,须臾,訾玉华吐了口气,第一句话却是:“不妙了!上面异族人的傀儡太多,只靠八大洲皇庭的人以及江湖高手根本顶不住!” “訾兄,以你的实力,区区傀儡如何奈何得了你?恁地伤得如此之重?连经脉都大损了!”石破天深知訾玉华的实力。 訾玉华叹息一声:“我经脉受损是因为召出数次‘通界云’之故。通界云须得借助三界的天地二气才能形成,连续四次招通界云已经超出了我的极限,于是从空中坠落。落下之后,正赶上异族人放出傀儡大军对付我方集结的各洲高手,其中不乏二级、三级傀儡,我与几个帝皇二级傀儡打斗了许久,没提防被敌方一高手偷袭。可是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偷袭之人我根本就找不到。你们须得速速赶去救援!皇庭军队以及江湖高手集结了数万之众,可谓是清微界未来的根基,决不能让他们被异族人的傀儡大军给消灭!” “傀儡大军……究竟有多少?”吕尚文问道。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不计其数!”訾玉华也没有料到异族人竟暗中培育了这么多的傀儡,担心这些没见过异族傀儡的人区分不开普通人和傀儡,他详细地解释道,“傀儡就是按人类培育的,故而长相和人类一样,但特征很明显:脖上有黑纹,眼中有黑丝,杀人嗜血,疯魔好战。” 萧天河连忙纠正道:“特征明显的只是一级、二级傀儡,三级傀儡眼中并没有黑丝,身上的黑纹也隐藏在胸口的位置,不易察觉。尤其是三级帝皇傀儡,实力和八大帝皇真身无二,言谈举止也没有什么破绽,大家务必小心!” 訾玉华却摇头道:“制作和培育有思维能力的三级傀儡需要一种特殊的材料,我们清微界根本不产,全是异族人原本就带来清微界的,用一点就少一点。他们舍不得用在普通三级傀儡身上,所以三级傀儡也就是比二级傀儡更厉害一些而已,也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至于三级帝皇傀儡,据我所知异族人一共只制作了五个,在青华神宫折了一个,在勾陈神宫折了两个,还剩下两个,他们不会轻易派出来的。” “事不宜迟,快引我们出去吧!”何天遥焦急地催促道。楚璇玑就在己方的大军之中,他十分担心。 “不,你和萧公子、叶姑娘、荀姑娘留下。尚有要事。”訾玉华抬手,召出了“通界云”,也就是浓云漩涡。再次强行运功使得他连续吐了几口血。 何天遥当然不愿意留下:“究竟有什么要事?傀儡大军数量如此之多,光靠五位妖王如何驰援得过来?我们俩好歹还有孟章、陵光两界的妖族相助,多一人就多一份力!” “谁说只有我们五个了?”石破天拿出了龙吟箫,蓝晓宁也拿出了凤鸣笛。笛、箫齐鸣,响亮高亢,裂石穿云。 接下来的情形让几人目瞪口呆。从庄园的矮房内、小楼中,从大树上、山洞中、湖水内、潭水内,以及山后、山右,也不知涌出多少人来,迅速在场院中集结。这些人各个都显露出强大而威严的气场,毫无疑问,全都是顶尖高手。 “修炼了这么久,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石破天大声为同伴们鼓劲。 人群中一儒雅的长发青年男子亦道:“诸位,我等承蒙后土圣祖关照多年,此番出战当竭尽全力以为报答!”大家群情激动,振臂高呼,山呼海啸,全都进入了通界云之中,消失了。 訾玉华运功过度,不得不闭目调息一阵。 何天遥小声问道:“天逍哥,你刚才看清了么,那个青年男子手里拿的剑是……”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原来你也注意到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当然不可能,那把剑一定是仿造的。” “我知道。我是说,他为何要仿造呢?除非是他曾经用过的武器,情感太深。那也就是说,此人也许是……” “‘黄龙剑仙’,公孙姬。”萧天河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身边那个闭着眼的人,应该就是‘玄玉剑仙’,西门白。” “黄龙剑仙”,“玄玉剑仙”,多么熟悉而又久违的名号。自十二岁于大赤界踏入修真之道,青龙大陆十八位传奇剑仙的名号就一直如雷贯耳。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另外一界与剑仙前辈相见。 公孙姬手里拿的是仿铸的轩辕剑,西门白手里拿的那把红色仙剑应该就是仿铸的赤霄剑了。 “其实我就应该想到的,”何天遥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红樱’主事的父母就是‘碧游剑仙’穆东华和‘凤凰剑仙’祝萱蓉,既然这两位剑仙前辈飞升上清微界来了,那另外十二位剑仙前辈极有可能也在清微界。后土圣祖让这些剑仙前辈在此隐修不被打扰,真乃高瞻远瞩。有剑仙前辈引领天下高手,何愁异族人不灭?” “呵,剑仙前辈固然厉害,但要说‘引领天下高手’,恐怕还做不到。”萧天河道,“你没看刚才那些人还有些拿刀的么?我已经看到好几把熟悉的‘绝世魔刀’了,说明天焰大陆飞升至此的刀魔前辈也有不少。” “大赤界,禹馀界的高手应该都有,毕竟都算飞升者嘛,后土圣祖不会厚此薄彼的。”何天遥道。 “是的。我一飞升就在这里,能和爷爷、风左使以及众位妖王重逢,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叶玲珑道,“不过就是有些担心你们。訾前辈一开始就跟我说了,你们和清雨姐、费兄弟都飞升在外界,需要在清微界中历练磨练一番。” “这番历练可真是不轻松……”何天遥想想自己飞升之后的遭遇,不禁感慨万千,“另外我很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訾前辈为何不是出现在庄园外的草地上,而是从天上掉下来?” 荀芳惠接话道:“说明訾前辈不是经‘通界云’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还有别的入口。仔细想一想,八大洲皇庭以及江湖高手本来聚集在何处?如此便可知晓这片世外仙境究竟位于清微界何处了。” “景钧深渊!”萧天河与何天遥异口同声。 这时,訾玉华喉间痰响,咳出一大团黑血来,几人连忙上前搀扶。 “上次与‘天机’那厮交手,引起了旧伤。”訾玉华叹道,“别忘记了,你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不只是异族人而已。” “‘天机’那个家伙!”何天遥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实力如此强劲的人,居然和异族人同流合污!真不知他的良知哪里去了!” 訾玉华道:“‘天机’的身份是四位仙道帝皇的师父,但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还有,上一次和异族人交战时,‘天机’根本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时候的他分明是个身形瘦小、略显佝偻的老者,不知为何现在竟变得身材挺拔了。总而言之,‘天机’身上的秘密太多,现在你们认为他和异族人是一伙的,可他做的有些事并不利于异族人,反而还阻碍了异族人的大计。就连后土圣祖也弄不清楚他真实的想法。在目前阶段,他帮助异族人找到紫微神宫,算是我们的敌人。” “‘天机’不知用何种手段控制了异族人制出的三级帝皇傀儡。三级帝皇傀儡有自己的思想,‘天机’竟能以自己的意识附身在傀儡上,使傀儡变成自己的分身。这应该是违背了异族人的本意,所以在这一点上他是异族人是对立的。”萧天河道,“訾前辈,不知你将我们留在此境究竟有什么要事?上次在海上遭遇‘天机’时,我有两个妖族朋友为我拖住了被‘天机’附身的满皇傀儡,后来一直没有音讯,我非常担心他们;另外我还惦记着紫微神宫中以及景钧深渊外的战况。” 第八百零四章 宫位显像 訾玉华似是恢复了一些元气,站起身来,安慰萧天河:“你不必担心那一龙一蛟两位好友,他们此时就在湖中休养呢。那次我和‘天机’交手时,另外一边打斗的动静我早就察觉到了。后来我和‘天机’没有分出胜负,他离开之后我就赶往那片海域,将他们带来这里。”顿了一顿,他又叮嘱萧天河与何天遥:“你们的亚世界法宝和其中的妖族都十分重要,务必要保护好。你们随我来吧。” 四人跟随訾玉华走进了庄园中唯一的一栋小楼内,进入底层的小厅。訾玉华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了厅中央的圆桌上。 那东西萧天河和何天遥看着都十分眼熟。一块扇形的“石盘”,盘面从窄端到宽沿分为五条弧形环带,最内圈的弧带正中刻着一个“北”字,外围四条弧带又分别纵分为二、三、四、五格,共十四格。 又是此物!萧天河拿出刻着“南”、“西”两字的“石盘”,何天遥拿出刻着“东”字的“石盘”,再加上桌上那块,四块“石盘”正好拼成了一个圆盘。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大圆环,因为当中还有一个圆形的大洞。据斩虚剑灵所言,这“石盘”叫“太极天盘”。当初曾经裂为数块,分别保存在五极秘境的擎天神岳上。原来阆苑山上冬神殿中的那块在訾玉华手里。 如今四块太极天盘上都有小格正在发光,萧天河数了数,总共是十四个。 “訾前辈,太极天盘上的这些格子有何用?格子发光又是何意?”萧天河问道。 訾玉华没有回答此问,而是说:“借你二人的天地始、本二气一用,除此二气,天盘无法复原。” 何天遥道:“可是斩虚剑如今不在我这里啊……” “斩虚剑一会儿自会送到。你二人先在此处调息,复原太极天盘并不轻松。” “那我们也出去吧,免得打扰他们。”叶玲珑对荀芳惠道。 訾玉华却让两位姑娘也留下,说是复原天盘也需要她二人相助。然后他自己出了房间。 萧天河与何天遥开始冥想,迅速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门被推开,訾玉华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全是熟人,解英宗、白水集、花清雨和楚璇玑。斩虚剑就在解英宗手里。 白水集和叶玲珑打了个照面,见她站在萧天河身旁,眨眨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遂笑道:“你就是叶玲珑吧?啧啧,果然漂亮!难怪天河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 “咳咳。”荀芳惠故意咳嗽了两声。 白水集这才注意到桌子另外一边的荀芳惠,连忙陪笑道:“媳妇,你也在啊!我只是赞叹叶姑娘的美貌,并无亵渎之意呀。” “量你也不敢!”荀芳惠没好气地敲了下他的脑门,然后看了看他身上,问道,“你们几个身上怎么都有血?受伤了?” “不是我们自己的血。我们赶到景钧深渊时,清微界的高手们已经和异族人的傀儡大军打起来了,于是我们就加入了战斗。打着打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批援军,将傀儡大军杀得屁滚尿流。后来傀儡大军似是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全都跑了。我们几个和那些支援的高手们就一起被小訾给接到这儿来了。 “小訾?不敬!”萧天河睁眼就嗔道。 “哈哈!有什么不敬的?”白水集大咧咧地拍着訾玉华的肩膀,“獬豸不认得他,我可是早就认识了。想当初我犯浑的时候,和他也不知道交过几次手了。” 訾玉华笑了笑:“的确是不打不相识。” “璇玑,你没事吧?”何天遥关切地问道。 “没事。宝应门的众位高手一直保护着我,后来白公子他们来了我就更安全了。”楚璇玑挤出一丝笑意,“就是我实力太差,帮不上什么忙……” “只要你不被异族人给抓去,就是帮了我们最大的忙了。”訾玉华道。 萧天河问他:“訾前辈,你又一次召出通界云,身体不要紧吗?” “你忘记我是怎么进入这片圣境的了?后土圣祖已经撤掉了圣境外围的界障,从景钧深渊飞下来就能进入这里。” 萧天河十分惊讶:“那异族人岂不是也能如此进来了?” “无妨。反正这里也待不久了。事不宜迟,赶紧复原太极天盘吧!”訾玉华道。解英宗连忙将斩虚剑交还给何天遥。 何天遥接过宝剑一看,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此剑已经重铸好了?” “哪有那么快?”解英宗道,“我刚帮申屠井熔炼完天外陨铁,此时正处在锻打材料的阶段。趁这个空档,将斩虚剑先拿来复原天盘。” 何天遥将斩虚剑收回体内,訾玉华拉过兄弟两人的手,分别按住太极天盘上的四条缝隙。“只需运功引出天地之气即可,不必控制,有太极天盘吸收,不会发生始气、本气震荡。” 萧天河与何天遥按他所说,引出裂空刀内的天地本气和斩虚剑内的天地始气。不料,太极天盘突然自发汲取始、本二气,果然不需要两人控制,天地二气源源不断地被天盘抽取、吸收,在此过程中,两人的功力也被天盘“顺便”给吸走了,难怪訾玉华说复原过程并不轻松呢。 四块扇形天盘之间的裂缝迸发出夺目耀眼的白光,而且越来越亮。 訾玉华叮嘱两兄弟:“定气凝神,稳住灵台!”然后又给其他人安排任务:白水集功力属性为阴,为萧天河护法;解英宗功力属性为阳,为何天遥护法。花清雨负责抛洒有助稳定心神的药粉,以及给两人服下恢复功力的丹药。叶玲珑则布下同样功能的法阵辅助二人。荀芳惠拿出琵琶吟唱歌曲帮助两人肃清杂念。连楚璇玑也没闲着,帮訾玉华一起牢牢按住两兄弟的手,防止两人虚脱后撒手。 复原的过程极其漫长,兄弟俩即便服下了强力回复丹药,又受到法阵的增益,也撑不住太极天盘近似“饥渴”的吸取。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坚守不住灵台清明,先后陷入了昏迷,可是,复原的过程仍在继续。裂空刀和斩虚剑内的天地二气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向太极天盘,而且是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之下,故而有些微小的气波震动。訾玉华连忙让四位姑娘分别按住兄弟俩的一只手,自己则覆掌于太极天盘之上,以功力镇压住天地二气的躁动。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太极天盘终于“饱”了,光芒减弱,四条裂缝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花清雨给萧天河与何天遥喂了丹药,白水集和解英宗分别运功将两人唤醒。 直到这时,訾玉华才收回了双掌。萧天河与何天遥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太极天盘发光的十五个格子上分别升起一团白雾,在天盘上方不到半尺之处萦绕。须臾,天盘在圆桌上滴溜溜旋转起来,白雾萦绕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竟超过了桌子的大小,最终竟占了大半个厅! 房间里除了訾玉华之外的八人全都退至墙边,惊愕地看着一团又一团白雾在眼前慢慢掠过。 “天盘聚合,宫位显像。”訾玉华道。“聚合”和“宫位”,这两个词萧天河他们曾经从后土圣祖的口中听说过,不过訾玉华这两句话大家还是听不懂。 天盘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始终未停。白雾渐渐凝聚、清晰,竟化为一个个虚像!那是人在盘腿打坐的虚像,而且十五个虚像各不相同,有点像是精心雕琢的玉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何天遥看着飘过眼前的一个虚像,“这不是‘黄狼’主事吗?” 白水集凑近了仔细一看,那虚影头戴怪异的高帽,一只眼睛被额发遮掩,这个扮相特征太明显了,遂惊叹:“还真是‘黄狼’啊!” “师父!”花清雨也在十五道人影中发现了“鬼皮人”车宏伯的虚像。 “洪潮生,柴弘义!”萧天河发现了太玄洲和玉阳洲的大司马。 “沙海流的匡掌门和束雷派的秀掌门也在。”解英宗道。 “还有几个我们不喜欢的家伙!‘聚灵郎中’欧阳颇,雨田宗掌门连圣谦!”白水集对着两人的虚影挥了下拳头,自然是毫无作用。 訾玉华仔细地查看太极天盘每一个发光的格子,似是自言自语:“兑、坎叠为困卦,太玄洲大司马——洪潮生;坎、兑叠为节卦,‘星影’——窦远川;艮、离叠为贲卦,‘雪海银狐’——杨阡陌;坤、震叠为复卦,‘铁秤砣’——田济丰;乾、坤叠为否卦,‘聚灵郎中’——欧阳颇;兑、艮叠为咸卦,宝应门‘丞空’——娄雪松;离、坎叠为未济卦,血骨坛‘白龙’主事——白玉桥;震、巽叠为恒卦,血骨坛‘黄狼’主事——左元宾;巽、震叠为益卦,束雷派掌门——秀文英;坤、乾叠为泰卦,‘鬼皮人’——车宏伯;离、兑叠为睽卦,沙海流掌门——匡衡卿;离、坤叠为晋卦,玉阳洲大司马——柴弘义;震、艮叠为小过卦,雨田宗掌门——连圣谦;离、乾叠为大有卦,‘集宝盆’——倪达安。”停了片刻,他说出了最后一个虚影的名字:“坎、离叠为既济卦,景钧洲第二护卫——路南黎,也是我的妻子。” 当这些已经死去高手的名号一个接一个在众人耳边响起,带来的震撼是难以名状的。叶玲珑喃喃轻语:“无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复叠推衍,生为六十四卦。” “訾前辈,六十四卦,是否表明将有六十四位当世高手死去?”何天遥问道。 訾玉华点了点头:“高手逝去,丹田元神自会聚于相应宫位。” 萧天河在心中算了算太极天盘的格子数。在聚合之前,每一块扇形“石板”都分为四条弧带,分别有二、三、四、五共十四小格,四块“石板”则共有五十六小格,数量不对,于是问道:“可是还缺八个宫位……” “这五十六格宫位是太极天盘的外圈,八卦本宫位是中圈,正被后土圣祖用于压制景钧洲上空,也就是玉皇神宫中的虚空裂隙。”訾玉华解释道,“另外还有内圈太阴、太阳两块落在异族人手里。能否夺回,得看那十位闯‘阎罗十殿’的高手的本事了。” “这块太极天盘究竟有什么用?丹田元神又是什么?”白水集好奇地问道。 訾玉华看了他一眼:“上一次和异族人大战时,你已经被封印在太阴寒潭了,所以不知道此事。异族人功法特殊,武器怪异,防御惊人,很难对付,我们节节败退。幸而五位圣祖大人联手,用天外陨铁的核心铸成了太极天盘。如今异族人卷土重来,太极天盘将再次发挥作用,破坏他们怪异的武器和强大的防御。” “那上一次大战时,也死了六十四位高手?”解英宗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 “太极天盘那会刚铸成,当然是完好的。那时五位圣祖大人分别鏖战于五极秘境,我和南黎的责任就是守护天盘,可惜后来被异族人最强的统领袭击,我们抵挡不住,导致天盘破裂成数块,南黎为了保住最重要的太阳、太阴两块,牺牲了。如今为了使天盘恢复原有的威力,每一个宫位都需要一位顶尖高手的丹田元神来修复。丹田元神其实是一个人的功力元婴,就像妖族的妖灵宝珠一样,是人类功力的本源凝结,只是人类无法像妖族那样将功力聚成一个球罢了。” 元婴,好熟悉的一个名字。在大赤界,修炼进入修气阶段之后,第一个境界就是“元婴”,其本质确实是功力的本源凝结。只不过在清微界这个结婴的过程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详细。 “怪不得这天盘里收的全都是人类呢,我说怎么连擎天神岳守山圣兽那般厉害的妖族都没被收进来。”白水集道。 “其实被收进天盘也是件好事,只要死者灵魂还在……”訾玉华话还没说完,三团白雾穿过了墙壁飞进了大厅,直接飞进太极天盘的三个格子里了。那三个格子发出亮光,白雾腾起,化为虚影。 “离、巽叠为鼎卦,丹幽洲大司徒——茅宇峰;坤、巽叠为升卦,紫朱洲大司空——闻泛尘;震、离叠为丰卦,琅苍洲大司马——冷冬寅。”訾玉华又说了三个宫位。这说明赶去阆苑山驰援的二十二位三司已经有三人阵亡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叹声可惜,就接二连三有白雾飞入厅内,占据相应的天盘宫位。 青变洲大司徒束云鸿占了坎、艮叠成的蹇卦宫位;大司空齐正峰占了兑、离叠成的革卦宫位;神炎洲大司马孔亦飞占了坤、艮叠成的谦卦宫位;大司空丁时杰占了坤、离叠成的明夷卦宫位;碧颢洲大司徒李德炎占了巽、乾叠成的小畜卦宫位;玉阳洲大司空鞠乐臣占了坎、坤叠成的比卦宫位;丹幽洲大司空单奕潼占了兑、乾叠成的夬卦宫位;太玄洲大司空饶简思占了艮、震叠成的颐卦宫位;紫朱洲大司徒王海林占了乾、巽叠成的姤卦宫位。 訾玉华对每一洲三司的名讳和相貌都十分熟悉。其中大部分人,萧天河他们都不认得。但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竟连续飞来了十二个人的丹田元神,说明阆苑山的大战十分惨烈。天下八大洲的三司总共二十四位,这一会儿就死了十二位,加上长生神宫外死去的洪潮生和柴弘毅,竟已经陨落了十四个! “嘁,之前那帮三司还觉得我瞧不起他们,结果死得这么快,訾兄都来不及报名讳了。”解英宗摇头慨叹。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又是一团白雾飞入了太极天盘。 “巽、离叠为家人卦,‘秋风剑圣’——秋衡易。”訾玉华的声音十分低沉。 “什么?”白水集与何天遥大惊,仔细一看虚影,果真是秋老! “大哥死了?不会吧?”白水集难以置信。 “师父实力卓绝,怎么会死呢?何天遥道,“就算‘阎罗十殿’凶险,师父也不可能第一个死啊!” 訾玉华沉默不语。 白水集火了,一把揪住訾玉华的衣领:“那个‘阎罗十殿’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泽,稍安!”解英宗按下了他的手,然后问訾玉华,“你能打开通往‘阎罗十殿’的入口,赶紧让我们去增援吧!” “那里是异族人布设的法阵群组,我也是通过后土圣祖当年秘密留下的入阵法门才把他们送进去。恕我现在无能为力。”訾玉华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丝毫不为折损高手而惋惜,“不过在乾、坤两殿,确实需要你二人相助,届时后土圣祖自会送你们进去。” “要送就早点送我们进去啊!”白水集急得直跺脚。 “入阵法门如今只在乾、坤二殿,且一次只能送进去一个人。”訾玉华这话表明现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白水集唠唠叨叨地抱怨开了。 萧天河冷静地沉思了片刻,然后问訾玉华:“前辈刚才说被收进天盘也是件好事,只要死者灵魂还在的话,就会如何?” 第八百零五章 伤亡惨重 太极天盘原来也是天外陨铁的核心——盘古之晶所铸,而且是由五行圣祖联手铸造的,果然无比珍稀。而且天盘能够破坏异族人怪异的武器和强大的防御,这个功效实在太重要了。 萧天河亲眼见识过异族人怪异武器的威力,想当初在禹馀界羽部总坛尘烟宫,异族人用那一根奇怪的“线”竟切断了圣祖玉柱!至于防御力,光从艾娜娜那身软甲能够弹开剑气和刀波这点便可见一斑。 天盘在上一次与异族人的大战时碎裂,当然要把它修好。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修复天盘的方法竟然是靠当世高手的丹田元神来修复六十四卦宫位的每一格。听訾玉华的意思,由于死后丹田元神被太极天盘吸纳,高手之死未必是一件坏事,所以众人都想知道好处是什么。 未等訾玉华回答,又接连有几人的丹田元神飞至。 乾、兑叠为履卦,占此宫位的是宝应门“应海”——应百川;艮、巽叠为蛊卦,占此宫位的是宝应门“天宰”——宰玉蟾。宝应门一下损失了两位高手。 巽、坤叠为观卦,占此宫位的是血骨坛“红樱”主事——穆迎萱;巽、艮叠为渐卦,占此宫位的是血骨坛“绿波”主事——柳萦霏。如今血骨坛就只剩下“蓝玉”一位主事了。 都是故友,众人心痛不已。 “丹田元神在太极天盘内,只要灵魂尚在,就保留了复生的希望。”訾玉华的神情有些古怪,“我怀疑,太极天盘的出现也许并非五行圣祖之功。要知道,起初五位圣祖也被异族人的武器和防御力弄得焦头烂额。突然有一天,五位圣祖不顾战事一起闭关,再出关时就已经铸好了太极天盘,而且功效如此之妙。就算是忽而灵应上天,也得试铸几回吧?一下得感,一铸既成,一用极佳,这可能吗?” 白水集道:“你的意思是,五位圣祖是得到了某位圣人的指点?” “极有可能。”萧天河替訾玉华回答了,“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在禹馀界提升功力的那段修炼经历么?”萧天河想起了虚空之境中的那位神人,当初十位太公可是听命于神人的,而且神人是个男声,绝不是后土圣祖;那会儿另外四位圣祖已经羽化天尊,所以也不是他们。神人在帮助萧天河、何天遥、花清雨、叶玲珑四人提升躯体强度时,可是一次又一次为他们复原支离破碎的躯体,这和訾玉华猜测得正好相符,若五行圣祖是受到那位神人的指示而铸出太极天盘,那么神人确实有可能也有能力将太极天盘中吸纳的高手悉数复生。 白水集明白了萧天河的意思,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如此訾玉华反而想问问萧天河了,毕竟他的想法只是猜测而已。正要开口,却察觉到了楼外的异动:“后土圣祖来了!” 一行人赶紧离开了小楼来到场院。后土圣祖正站在场院中央,在她身后的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十几个人,个个带伤,人人挂彩,凄惨落魄。其中正有十位驰援阆苑神岳且活下来的三司。还有两位熟人,一个是血骨坛“蓝玉”主事姜怜语,一个是宝应门“五心”。剩下五个人是生面孔,应该是阆苑山上的灵君。 “师姐!”“师父!”何天遥与荀芳惠赶紧过去搀扶。 訾玉华轻轻地摇着头:“只剩下这么几个灵君了……” 阆苑山上本有三十六天灵君、三十六地灵君,总共是七十二位。在上一次大战时,死去了二十五位灵君,另有“太黄皇曾天灵君”和“洞渊行音地灵君”,也就是夔牛和九婴,两人触犯天条私逃下界,以及“洞渊游音地灵君”黄婆婆畏罚潜逃。后来黄婆婆归位,故而阆苑神岳上应该有四十五位灵君。现在竟只剩下了五个灵君,足见守山之战的惨烈。 听到动静,陆续有人从山上、房中聚集到场院上。黄小露与那群黄鼬妖过来一看,黄婆婆不在,情知是怎么回事,不禁放声恸哭,庄园中一片哀泣。 众人见只剩得这么几个人回来,不禁唏嘘不已。 后土圣祖安慰众黄鼬妖:“不必太伤心,灵君皆是为了守御神岳而战死,是大英雄!你们如此赤诚孝心,洞渊游音地灵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笑话!分明死得冤枉!”说话的是紫朱洲大司马赵徐天,“你自称什么‘圣祖’,为何自己却不参战?” “不得对圣祖大人无礼!”訾玉华嗔道。 后土圣祖扬起右手,示意訾玉华不要责备赵徐天,然后心平气和地对这十位三司道:“不是我不肯参战,只是我也有我必须对付的强敌。你们都不是此人的对手,我去阆苑山也是以防此人出现,并非过去参战。我若分出精力、功力来消灭那些敌人,万一强敌以逸待劳,待我疲惫之事现身将我击败,那此次与异族人的战争怕是满盘皆输……” “那座阆苑山不是北极擎天柱么?不是有水大妖的天尊元神么?怎么守山圣兽死了你不管,擎天神山塌了你也不管?”这回说话的是丹幽洲大司马高连平。 赵徐天道:“再说你若是早点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我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众位三司纷纷附和。 其实就连萧天河他们也有些不解。确实,后土圣祖说过,紫微神宫注定是守不住的,但守不住还可以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万万没想到阆苑山一战付出的代价竟如此之大。 “异族人隐藏起来的这些年,竟培育了成百上千的傀儡,武器也更精进了,确实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可是,阆苑山此战拖住了异族人的主力军,为其他更重要的几件事赢得了足够多的时间。”其中一件“更重要”的事便是重铸斩虚剑,熔炼盘古之晶确实需要费一番功夫。可还有其他的事又是何事呢? 一位美貌的白衣女子走上前来,问道:“后土圣祖,为何不派我们去支援紫微神宫呢?” “异族人到现在为止出动的近乎全是傀儡大军,而你们的敌人是异族人本身。你们是我精心布局、准备多年的精锐之师,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你们参战的。之前你们去支援景钧深渊旁的己方势力,是因为离得很近,且不会伤及元气,紫微神宫那批傀儡才是主力军。”后土圣祖解释道。 高连平道:“就是我们帮你们拖住了强敌,你们才能……” “快住嘴吧!”白衣女子没等他说完就斥道,“大丈夫战死沙场又如何?与异族人之战必然惨烈,但是值得。你们不牺牲,就得牺牲别人。做了那么多年高官,危急时刻总得站出来承担些责任吧?”她一边说,一边为高连平检查伤势。 高连平气得推开了她的手,刚张口要说什么,却被白衣女子塞了一颗丹药堵住了口。别说,丹药之效还真灵,高连平立马觉感觉舒服了不少,伤口也不疼了。仔细一看,所受之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功力也恢复了许多。 “这是什么丹药?效果竟如此显著!”高连平惊讶地从地上弹起,还蹦了两下。 “我花珺一脉数位高手精心研制多年的天元丹,效果当然好了!” 花清雨刚才就怀疑这几位女子的身份了,听到“花珺一脉”四字,激动不已,连忙跑上前伏地叩拜:“花珺一脉第二十代弟子,花清雨拜见各位祖师!” 那白衣女子惊讶地将花清雨扶起:“我花珺一脉又有新人飞升了!不过怎么会是二十代?我是第十一代门人花月芳,我那徒儿蓉辉呢?第十三代的玉洁呢?” 花清雨泪如下:“从第十二代门人花蓉辉祖师,到第十八代门人花逸琴师祖,全都在禹馀界被恶人给害死了……第十九代门人,也就是我的师父花千雪,在大赤界时就牺牲了。” 几位花珺一脉的祖师皆惊。 花月芳拉着花清雨:“快随我去见雅馨、静枫、凝紫那几位师祖,把来龙去脉仔细说清楚!” 花雅馨、花静枫、花凝紫,这几个名字花清雨再熟悉不过,她们是花珺一脉的第四代、第五代和第六代祖师,还分别是《落花飘零》身法、太极浑天炼药法、九转升云炼毒法的开创之人。一听要去见她们,花清雨心潮激荡,同时也生出一个疑问:花珺一脉前三代祖师,花咏薇、花燕芸以及花若灵去哪里了? 花珺一脉的几人给每一位伤者都服下了天元丹之后,一起离开了场院,往山后去了。 后土圣祖望着她们的背影,道:“这些花珺一脉的医道圣手就是战时救死扶伤、保你们不轻易牺牲的最大倚仗。” “唉……若是之前她们也在阆苑山,我们就不会伤亡如此惨重了……”高连平连连摇头叹息。 “最终决战迫在眉睫,你们在此秘境中抓紧休养。之前因为派出我已经降低了此秘境中的时间流速,八大帝皇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之后就交给我吧。”后土圣祖又招呼解英宗和白水集,“獬豸,白泽,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她把二人唤去后,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两人频频点头,然后走入了后土圣祖召出的通界云。 接着,后土圣祖拿出了一本书册,递给了叶玲珑。叶玲珑接过一看,竟然是《阵法》的第七卷!这可出乎了萧天河等人的意料,他们一直以为《阵法》一书总共有六卷,大赤、禹馀、清微三界各有两卷,原来还有一本终卷!加上萧天河从大赤界带上来的《阵法》前两卷誊本,叶玲珑一下子得到了三本《阵法》分卷,可有的忙了。后土圣祖又对叶玲珑耳语了一番,叶玲珑频频点头。 之后,后土圣祖带走了萧天河与何天遥。场院上的人陆续散去。荀芳惠和楚璇玑扶着伤重的“五心”和姜怜语去别处休养;叶玲珑则回去抓紧修炼阵法。 訾玉华独自返回了小楼底层的大厅,坐在地上仰望着在半空中飞旋的道道虚影。 之后,陆续有丹田元神飞来,纳入了太极天盘。 先是“香龙驹”唐云希,占了由乾、艮叠成的遁卦宫位;再有霏晴派掌门吴瑾兰,占了由兑、坤叠成的萃卦宫位;之后是炎鸦宗掌门伍宗言,占了由乾、坎叠成的讼卦宫位;饮空观掌门嵇钦岑,占了由坤、兑叠成的临卦宫位;长青寺掌门马凤烟,占了由坎、震叠成的屯卦宫位。 闯“阎罗十殿”的高手们通过了第七殿——神华殿之后,解英宗被后土圣祖接回,立刻又带上斩虚剑马不停蹄地前往景钧洲地祇宫开始重铸过程。第八殿——碧真殿突破后,白水集也回来了。 最后,宝应门“宝珠”的丹田元神占了震、乾叠成的大壮卦宫位;冰鹤门掌门张崇武占了艮、兑叠成的损卦宫位。至此“阎罗十殿”闯宫结束,“踏月仙子”夏侯晴和“四圣天师”魏伶卿取得了太极天盘的最后两块。訾玉华按照后土圣祖的吩咐,将两人接来了渊底秘境,她们手里分别有《阵法》的第五卷和第六卷,如此《阵法》七册分卷全部集齐。夏侯晴与魏伶卿即刻开始与叶玲珑一同修炼阵法。尽管她们知道了叶玲珑是个飞升者,但叶玲珑所展现出的阵法水平已不在二人之下,故而两人对她心悦诚服。加上叶元圣和尉迟风,五人抓紧时间研习、切磋,不在话下。 …… 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跟随后土圣祖离开了场院,绕过了后山,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一路上,后土圣祖默默无语,兄弟俩也没敢多问。 最终,三人来到了一小块空地上。这块空地呈圆形,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的。后土圣祖在空地中央站住了,仰望上空。 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抬头看去,天空中竟然有一个洞!那是一个漆黑的洞,仿佛天幕被挖掉了一块似的。奇怪,之前穿行竹林时两人压根没看到这个洞,按理来说不应该,以此洞的大小,哪怕在百丈之外,也应该能看的见才对。 其实这片秘境藏在景钧深渊之底,理应暗无天日,这里的天光云影,都是后土圣祖所布设的假象。如此说来,头顶上方这个黑洞就是她故意留下的。 后土圣祖忽而回头:“这里是我与丈夫交谈的地方。”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是啊,只知道楚璇玑的生母就是后土圣祖,却不知她的父亲是谁。 “那此洞的外面是?”萧天河觉得这个洞肯定不是通往景钧深渊。 “虚空之境。”后土圣祖回答道。 这也不知是兄弟俩第几次听到“虚空”这个词了。也就是说,这个黑洞是一个稳定的虚空裂缝。虚空之境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位神人。如此,楚璇玑的父亲是何人也就明了了。 父亲是神人,母亲是后土圣祖,楚璇玑的身世真是不得了,何天遥此时甚至萌生了高攀不上的些许自卑。 后土圣祖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直接以命令的口吻对何天遥说:“以后好好对待璇玑,可不要辜负了她!” 吓得何天遥赶紧连声保证。 “以往我时常来这里仰望,哪怕得不到夫君的回应,我也知道他听得见。”后土圣祖的语气重回温柔。 萧天河问:“圣祖为何不去虚空之境去找那位神人?” “神人?”后土圣祖淡然一笑,“他果真是神么?他口口声声说,我们前世就是一对,此世当再续前缘,可是,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当我彷徨无助的时候,他又能给我什么呢? “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四位大哥已经羽化天尊,这回只能靠我自己了。”后土圣祖惆怅地叹息。 “圣祖,你还有我们呢!还有这么多愿意为了清微界而战的高手们!”何天遥安慰道。 “有些事,你们不明白。”后土圣祖呆呆地看着那个黑洞好一阵,“好了,言归正传。如今这里被异族人发现,那么此洞也留不得了。在它封闭之前,我们赶紧把重要的事完成!”她翻开手掌,掌中托着三颗圆珠。一颗绿色,一颗金色,一颗蓝色。 “天尊元神!”兄弟俩认得此物。如今四颗天尊元神只差在白水集那儿的火属性天尊元神。 三颗天尊元神自发从后土圣祖掌中飞起,然后悠悠地围绕着兄弟两人飘飞。 “听我命令,打坐调息,催动功力运转周天!” 真是个奇怪的命令。既然是打坐调息,应该由功力自行运转周天才是,为何要催动?不过这是后土圣祖的命令,两人自然得听从。 与以往打坐不同,这一次兄弟二人几乎刚闭上眼就入定了,体内的功力几乎不用催动也在丹田和经脉之中奔腾不息。后土圣祖也盘腿坐下,向着上方深邃的黑洞投去最后一眼,然后闭目调息。微风徐徐,竹林缓缓摇曳,竹叶沙沙作响。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时光飞速流逝。周围的天色越来越暗,三颗天尊元神则始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耀着空地上的三人。 忽而,竹林外的天空亮起了一道夺目的红光,仿若流星划过天际。 第八百零六章 灵血合铸 竹林外的红光仿若一道流星,划过天际,直冲竹林中这片空地而来。萧天河与何天遥已经入定,完全不为光线的变化所影响。红光进入空地上方之后速度骤缓,最终加入了三颗天尊元神的环绕飘飞。 原来那是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它飞来这里,标明白水集已经顺利地完成了后土圣祖交代的任务,帮助“阎罗十殿”的高手们顺利地通过了第八殿——碧真殿,并且返回了渊底圣境。后土圣祖心中长松了一口气,高手们通过了第八殿,说明第七殿——神华殿也已经通过了,如此解英宗的任务也圆满完成,那个可怕的“万刃犬”估计已被太阳炎气烤成废铁,不可能再为异族人所用。后土圣祖暗道从前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经过了数百年的困罚,果真变了,如今还真是靠得住。这也不得不佩服祝融和共工的眼光,给了獬豸和白泽改过自新的机会。 现在木、火、金、水四种属性的天尊元神终于聚齐了,四颗元神宝珠似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左右旋转似在欢呼,上下浮动似在雀跃,绿、红、金、蓝四色光芒交相辉映。只不过,红色的那颗天尊元神明显比其他三颗小了一圈。 后土圣祖对着萧天河的胸口抬了一下手,他那颗火灵妖珠就飞了出来。后土圣祖继续控制着火灵妖珠与天尊元神相碰,围绕着彼此飞旋,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完全看不清了,只可见红光一片。后土圣祖起身,将两颗圆珠攥于两掌,然后合拢。陡然间,红光大盛,即刻转衰,恢复如常。再摊开手掌,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已和另外三颗一般大小。原来“融回火灵余珠”就是这么回事,由后土圣祖出手,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四位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后土圣祖冲着四颗天尊元神虔诚地叩拜,口称罪过,“是小妹无能,这些年一直没找到好办法将异族人驱除出三界之外,再这样下去,更怕会守不住四位大哥牺牲了性命才保住的大好河山。现在小妹斗胆施行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计划,望四位大哥在天之灵予以保佑。” 祷念了几遍,后土圣祖起身来到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身后,一把抓住四颗天尊元神之中的两颗,然后覆掌于两人脊背正中,度入雄厚的土属性功力。霎时,兄弟二人身上分别迸发出夺目的红光与蓝光,将两人的身影完全笼罩。萧天河与何天遥顿觉丹田剧痛,五脏六腑都似在灼烧,经脉仿佛已经断裂,体内的功力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四处冲撞,痛苦至极。可是,他们俩却一点也动弹不得,连睁眼都做不到。这时,红、蓝两光之中,又有一道棕色的光芒涌现,沿着体表流转,勾勒出两人的身形。这股柔和的功力从丹田和身上每一个穴位渗入体内,压制住了狂暴的功力,温润滋养着灼痛的丹田。不愧是五行之土,代表着大地,象征着包容。 时光流逝,经过了相当漫长的时间,红、蓝两色光芒渐弱,直至消亡。后土圣祖顾不上擦去额上的汗水,又抬手抓下了木、金两颗天尊元神,以同样的方式向两人后脊度入功力。随即,绿色、金色光芒冲天。兄弟俩刚刚减轻的痛楚再度袭来,比起上一回有过之而无不及,幸而依然有后土圣祖温和的功力相护,两人才不至于昏厥过去。 毫无疑问,后土圣祖在帮助两人炼化天尊元神。人类无法吞丹,只能通过化丹之法。幸亏兄弟俩得天独厚的资质以及修真以来种种幸运的际遇,使得两人的躯体能够承受炼化天尊元神时的痛苦。 当炼化过程完成之后,以后土圣祖那般雄厚的功力都近乎虚脱。兄弟二人终于可以动弹了,他们惊愕地检视着自己的躯体,力量仿佛无穷无尽。 “后土圣祖,我们这是……”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炼化了天尊元神,只感觉丹田前所未有的充盈,九股功力在宽阔的经脉之中迅速运转周天。九股功力,意味着上境九品,而且每一股功力都十分雄厚! “萧公子,你的刀法大开大合,适合扫敌清野,故而先助你炼化了祝融的火属性天尊元神,五行之中木可生火,所以再助你炼化了句芒的木属性天尊元神;何公子,你的剑法精点游线,适合击坠破敌,故而助你先炼化了共工的水属性天尊元神,五行之中金可生水,所以再助你炼化了蓐收的金属性天尊元神。” 炼化天尊元神!这可是连八大帝皇都梦寐以求的事,而且还不止一颗,一化就是两颗! “后土圣祖,我们的功力属性分别是阴和阳啊,为何能炼化其他属性的天尊元神?”萧天河不解。 “‘阴阳溃散,五行代之。’阴阳属性本是正统,五行属性为次级属性,由于天地二气日渐稀薄,修炼阴、阳两属性的人越来越少罢了。”后土圣祖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你二人却是不同,只要有裂空刀和斩虚剑,阴和阳就是最强的功力属性!顶级属性炼化次级属性的妖灵宝珠,有何不可?只不过这妖灵宝珠大了一些,强了一些而已,对你们的躯体来说当然不成问题。”顿了一顿,她又道:“我想当初夫君在虚空之境磨炼你们的躯体,怕是那时他就已经预计到现在这一步了吧。” 虚空中的神人和后土圣祖真是兄弟俩的贵人,夫妻双方一个在禹馀界修真界段,另一个在清微界修真阶段,分别帮助兄弟俩大幅提升功力。 炼化天尊元神无疑耗费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即便如后土圣祖这般功力雄厚,此时亦疲惫不堪,她对两人道:“青华天尊,统御万类;长生天尊,统御万灵;勾陈天尊,统御万雷,紫微天尊,统御万神。你们需要继续冥想,增强精神力,方可对统御之术收放自如。我已将此处的时间流速减缓至最慢,安心修炼。” 所谓“统御之术”,萧天河见识过。在长生神宫之外,白水集借祝融圣祖的天尊元神施放了一招“万灵兽影”,那威力可是惊天动地。但绝招对功力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要想达到后土圣祖所说的“收放自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时间,两人需要的正是时间。好在后土圣祖减缓了时间的流速。也不知多了多久,后土圣祖心神一动,立即站起身来。锐利的目光似可看穿一切,朝着一个方向凝视了许久,然后长叹道:“终于成了……” 兄弟二人睁开双目,看了看后土圣祖。此时,天空中那个黑洞已经不见了。“裂空斩虚,刀光剑影。神兵破障,在此一举。”后土圣祖口中念念有词。 何天遥感觉到了异样,他感应到远在千万里之外有一种强大而熟悉的始气波动。那波动好像可以听从他的召唤。他暗动念力,身上也爆发出一股持续不断的始气震荡。须臾,一个光点极速飞至,飘浮在何天遥面前。果真是斩虚圣剑!一切都正如后土圣祖所言,斩虚剑已被何天遥认主,哪怕远隔天涯海角,只要心念一动,斩虚剑就会飞至眼前。 此时的斩虚剑模样依旧,但明显散发着强大的威能。斩虚剑似乎在为回到主人身边而高兴,剑身发出清脆欢快的轻鸣。何天遥握住了剑柄,那亲切的感觉太美妙了,斩虚剑仿佛已经是躯体的一部分,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应该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吧。 “先拿那些傀儡试试手!”后土圣祖召出了通界云,穿过之后,两人发现这里已是冰雪皑皑的阆苑山。与萧天河上次来时不同,阆苑山已经坍塌了,碎石堆上到处皆是血迹和尸骸,有人类的,也有守山灵君的。 虎纹饕餮狄成言并没有留下尸首,为了不让异族人得到妖灵宝珠,他肯定是在最后关头自爆了,仅剩下一尊破裂的巨爵。巨爵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表明了它在破碎之前遭受了多少强力的攻击。 后土圣祖一边左右环视,一边不住地叹息。三人的动静引起了几个异族人的注意。不少人影从四面八方翻越碎石,向三人聚来。他们都是傀儡。说来也怪,异族人培育的傀儡大多都是生面孔,说明并非是以清微界的高手为本体,但傀儡的实力却强劲得可怕。傀儡的实力甚至超过了本尊,偃术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后土圣祖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群傀儡的动向,即便出现在视野中,也视若无睹。傀儡接到了指令,同时从数个方向蹿出,攻向了后土圣祖。 见后土圣祖沉浸在悲痛之中,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当然要出手保护。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挥舞裂空刀与斩虚剑迎击敌人。 炼化了天尊元神,果然不同凡响!萧天河那一刀只觉有无穷力气,将招架的傀儡连武器带躯体全都劈成了两半。动作停止之后,刀锋还扫出一片火浪,向外急速扩散。刀劈火浪,可远比刀波要厉害的多,那火浪波及范围内,所有的傀儡都化成了灰,有点像大赤界的狼妖——日暮炎狼的那口火龙波。这还没完,无数红光兽影从刀身飞出,满天乱窜,追着傀儡一通“狂咬”。就这一刀,硬是将数十个傀儡全部消灭,连萧天河自己都惊呆了。 另外一边,何天遥也“不甘示弱”,一剑斩下,雷电声“滋滋”作响,剑锋爆开一团寒气,将附近的傀儡都冻成了冰坨,剑身电光萦绕,数道闪电飞射而出,不仅将冰坨击得粉碎,还在其他傀儡之间连锁蔓延,将他们全都电成了黑灰。 躲在暗处的几个异族人见状都吓傻了,急忙想逃。后土圣祖身影连闪,于数个地方飞越穿梭,干净利落地斩落所有异族人的首级,蓝色血液喷了她一身。 “威力足矣,控制不够。如此攻击怕是会伤到自己人。你们离‘收放自如’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后土圣祖对兄弟俩道,“祝融和共工的火、水两属性攻击威力是最强的,善加利用,方可立于不败之地。今后,清微界就靠你们了。” 这话颇有种诀别的味道。 萧天河问道:“后土圣祖,您的计划是?” “你们帮我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即可。”后土圣祖不愿意多说。 萧天河记得,“天机”曾经说过,后土圣祖想要进入中极秘境,去封死那个虚空大洞,从而断绝异族人招来更多同族企图占领三界的念想。但“天机”的话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他哪一句才是真的。 后土圣祖对着坍塌的阆苑山伸出双臂,碎石堆中泛起一层棕黄色的光芒。数不清的光点从石堆的缝隙中升起,向着后土圣祖聚来,围绕她飞旋。又有许多光点从后土圣祖掌心飞出,和飞旋的那些光点汇拢,然后全部涌入了何天遥的身躯。 “这是……”何天遥惊诧之余却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满山灵君两次守御阆苑神岳,最终全部壮烈牺牲。如今阆苑山也塌了,总不能让英烈魂无所归。”后土圣祖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来,“你炼化了共工大哥的天尊元神,就让瑶池湖的这些英魂跟着你吧。他们长年在阆苑山上,感应风菁雪华,对你施放冻气会有些许帮助。” 何天遥也为这些灵君的牺牲所感动,郑重又肃穆地点了点头。 “斩虚剑重铸的效果极佳,申屠井真是神乎其技。我看他的铸造技术已经不输四大神匠了。”后土圣祖再次召出了通界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 走出通界云之后,外面已是地祇宫。地祇宫上方的破口已经越来越大了,通过破口可以看到,那个虚空裂隙也大了好几圈。 萧天河特意注意了一下虚空裂隙外围的那八块莹白色的“石块”,据訾玉华所言,那些就是太极天盘的八卦块。 后土圣祖进入地祇宫之后一直紧皱着眉头。兄弟俩起初还以为她在为虚空裂隙的扩张而担忧,但似乎又不是,因为她的目光压根就没有投向上空。 “去铸房看看!”后土圣祖在前面大步流星。 到了地方,三人愕然,这儿哪还有铸房的影子?只剩下一片残垣废墟。“铁谷神铸”段干明和费徒空愣愣地坐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赤裸的上身满是污迹。废墟之中不见“千臂金刚”申屠井的身影。 “申屠井他……”后土圣祖的语气颇为不忍。 费徒空慢慢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师父他……为了重铸斩虚剑,跳进铸炉,灵血合铸了!” “灵血合铸!”这个词萧天河听“天机”说过。当初四大神匠就是以此法铸成了八兽珍戒。 后土圣祖惋叹:“他果真练成了此技……” “是啊,他终于以自己的死练成了‘灵血合铸’!”段干明开始讲述起来,“我爹他自从得知八兽珍戒乃是由四大神匠灵血合铸而成,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学会这个顶级的铸造秘技,不,是铸造邪技!我娘也是个为铸造而痴狂的人,当初为了帮助爹练成此技,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爹也一样昏了头,居然没有阻止我娘,所以我叫‘灵血合铸’为邪技,因为要铸成,就必须献祭一个人的生命!可惜后来那次灵血合铸还是失败了,我爹没有练成,我娘她可以说是白白的死了!” “原来是因为此事,你才和令尊断绝了来往。” “没错!从那时起,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爹,弃‘申屠’而改随娘姓‘段干’,从此自锁于铁谷,终日研习铸造,下决心已定要创出一个超过‘灵血合铸’且不需要牺牲一个人性命的铸造神技!” 何天遥恍然:“难怪铁谷之中到处都是你铸造的武器,这可和一般铸匠接铸单而铸或是铸好武器之后售卖的作风完全不同。” 段干明苦笑:“可惜我不是个铸造天才,我尝试了那么久,还是没能铸出如‘八兽珍戒’那般品质的东西,也达不到陆长冈和苏君溪夫妇的铸造水平。” “人们常说,铸匠铸造时需要全身心投入。也许,铸造的最高境界就是连最宝贵的性命都投入到铸造中去。‘灵血合铸’究竟是神技还是邪技,可能只有练成的人才最清楚吧。”后土圣祖道。 “我娘死去的那次试铸,‘灵血合铸’肯定是邪技;但是四大神匠铸成‘八兽珍戒’的那一次,‘灵血合铸’应该就算神技了。”段干明的心里十分敞亮,“还有我爹这一次重铸斩虚剑,灵血合铸’也是神技。当时盘古之晶已经烧熔并锻打至极致,却始终无法与锻炉里的斩虚剑相融,眼看着就要错过材质的最佳铸炼期,我爹他奋不顾身、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锻炉,斩虚剑这才重铸成功。为了天下大事而牺牲,值得!” 后土圣祖扫视了一眼废墟,很快就发现了残存的锻炉。她突然双掌拍地,残炉周围的地面迅速隆起,将其包在中间并缩拢,形成了一个大土球。而后,后土圣祖召出了通往渊底秘境的通界云,催促段干明与费徒空道:“去找白泽,传我之令,带着残炉赶快去长青寺找邢玄厚!” 第八百零七章 入圣舍凡 白水集自“阎罗十殿”返回渊底秘境之后,除了在花清雨的照料下继续养伤之外,最常去小楼底层那个放着太极天盘的大厅。萧天河与何天遥不知被后土圣祖带去了何处;花清雨每日只在检查伤势之时才能见一次面;媳妇荀芳惠整日照料着师父“五心”;解英宗则死皮赖脸非要缠着花清雨寸步不离;秘境中的其他人白水集又不熟悉,所以他去大厅主要就是找訾玉华闲聊。有时訾玉华不在,他就独自坐在厅中,对着空中那些虚像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 他的两位义兄——秋老和唐云希都已经去了,睹像思人,深感孤寂。这一日,他又来到了大厅,訾玉华不在。 “这个小訾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他了。”白水集心道,“难道是闭关养伤去了?可是,花珺一脉的高手一直在帮他医治,他的伤不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吗?”他盘腿坐下,拿出一壶酒、三个杯来,一边倒酒一边说:“大哥,二哥,今儿个咱们弟兄三个好好喝一壶!” 他举起一杯酒:“第一杯当然得先敬……”“啪”的一声,他竟把酒杯给攥碎了,因为他在空中诸多的虚影中发现了一道新的虚影。“当世高手还活着的不是几乎都在这儿了吗?那个人究竟是……”他觉得虚影看着有些眼熟,揉了揉眼睛再细看,大惊失色,“这不是申屠井吗?”他在羡水铸造赛时曾经见过申屠井一面,所以还记得他的长相。 他连忙起身来到桌旁,顺着虚影下的光线找到了发光的格子。格子上显出的字迹是“井”,旁边的卦爻符号是上坎下巽。“申屠井不是在什么景钧洲什么宫里面铸造圣剑吗?怎么会死了?”白水集心中一沉,“莫非异族人已经攻入景钧洲了?听天河说,中极秘境玉皇神宫就在景钧洲内,而中极秘境内有虚空裂隙,这可不妙了!” 白水集并不知道何天遥可以随时随地召回斩虚剑,在他想来,若是异族人真的打进景钧洲了,势必会阻碍斩虚剑的重铸甚至是夺走斩虚剑,而且地祇宫除了申屠井还有费徒空、段干明两个人呢!尽管白水集不需要铸匠帮助铸造,但是一个杰出的铸匠对于己方来说肯定是大有益处的。于是,白水集决定要立即赶去救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地祇宫在何处,想去的话只能让訾玉华召出通界云。 情势紧迫,白水集飞奔出小楼,用最大的嗓门呼喊道:“訾玉华!快出来!”声若奔雷,在上空滚滚散开。这一嗓子整座山上的人都能听得见。很快,解英宗、花清雨、荀芳惠以及数位高手从不同的方向聚了过来。 “姓白的,你鬼嚎什么?”解英宗一见面就嗔道。 “申屠井死了!” 解英宗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什么?他怎么死的?”他前不久还在地祇宫协助申屠井铸造呢。 “应该是异族人打进了景钧洲!” “这……你是怎么的?” 白水集将解英宗拉进了小楼的大厅,指给他看申屠井的虚影。太极天盘收了申屠井的丹田元神,看来他确实是死了。 “啊!”解英宗突然指着另外一个虚影。 白水集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那个虚影竟然就是訾玉华!“小訾!”他对着虚影大声呼唤,可是,虚影当然不会回答他,几日不见的訾玉华,原来是悄悄地死了! 解英宗顺着光线找到了发光的小格:“上坎下乾,需卦宫位。”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难道异族人悄悄潜入这里了?”白水集十分不解。 跟进大厅的花清雨道:“不可能!若有异族人潜入这里,此处高手众多,怎么会无人察觉?” “那就是出了内奸,把小訾给害死了。”白水集又胡乱猜测。 解英宗的目光立即落在了紫朱洲大司马赵徐天身上。 赵徐天冷哼一声:“阆苑山一战,异族人操控傀儡大军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绝不可能当内奸!至于八位帝皇大人和景钧帝皇之间的恩怨,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与訾玉华并无仇恨可言。若有内奸,肯定是原本就在这座秘境中的那些人。” 荀芳惠埋怨白水集:“没证据就别瞎说!搅得大家互相猜忌。你难道没发现天盘的太阴和太阳两块已经拼合了吗?” 众人往当中看去,原本的大圆环内果然有拼合完的太极阴阳盘。不过此时天盘依旧不完整,太阴和太阳两块之外还缺八块本卦的“卦石”呢。所以,此时天盘的状态是大盘当中套着一个不接触的太极图,唯独只缺一环。 可是,为何荀芳惠说太阴和太阳两块已经拼合,原因在于大盘和太极图之间的空隙竟有光线连接着!光线构成了格子的形状,填满了空缺的圆环。 白水集当然也注意到了。太阳和太阴两块自夏侯晴、魏伶卿来到秘境之后,就被訾玉华放在了天盘正中。白水集想当然地以为那光线是太极天盘内圆和外环之间相互呼应而产生的。现在仔细想来还真有可能是訾玉华的功劳。 “咦?阴阳盘下面压着一张纸!”花清雨眼尖,看到纸张露出来的一点点尖角。取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信。信曰: “夫妻二人, 共守天盘。 玉毁椟中, 郁郁自惭。 碎块集尽, 英灵回还。 苍生大计, 入圣舍凡。 有此异宝, 破敌不难。 持危扶颠, 力挽狂澜。 凛冬逢春, 长夜迎晗。 祸乱终定, 四海晏然。” 花清雨念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一句“苍生大计,入圣舍凡”,已经表明荀芳惠猜测的没有错,訾玉华和他的妻子路南黎一样,为了修复太极天盘而献出了生命。正是由于訾玉华的牺牲,太阳、太阴两块与外围大盘之间才产生了联系、呼应,只差那八块“卦石”最终拼合。 白水集慨叹道:“小訾啊小訾,你甘愿献出生命修复天盘确实挺伟大,可惜你死得不是时候啊!景钧洲有难,后土圣祖又不知在何处,我们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无巧不成书,这时场院上恰好传来费徒空的呼喊:“白水集何在?” 白水集立即冲出了小楼,见费徒空和段干明都没事,他长松了一口气。 “后土圣祖有令,让你带着这个去长青寺找邢玄厚!” 白水集一愣:“找他作甚?这又是何物?” “破损的锻炉。” 白水集更迷糊了:“带这个干什么?” “师父他灵血合铸,投身锻炉了!”费徒空焦急道。 白水集眨了眨眼睛,马上明白了后土圣祖的用意是要借助邢玄厚之技以申屠井的遗骸炼融神珠,于是摩拳擦掌:“正好,我和那个姓邢的家伙有笔账要好好算一算,上次他竟敢伙同马凤烟设了个那么阴险的局骗我们!” 解英宗对马凤烟的行径亦有所不齿,提出要和白水集同去。于是,两人飞出了渊底秘境,极速飞往琅苍洲长青寺。保险起见,他在后土圣祖制出的大土块外面又凝了一层冰,旨在保住申屠井遗骸的功力不至消散。 待到了长青寺,两人才发现来得甚是及时。邢玄厚与马凤烟沆瀣一气,已经将“怒”、“哀”、“惧”三大首座关押起来,只待炼融神珠。一见邢玄厚,白水集就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好一顿教训。没有了万宝山庄的地利之便,又没有其他帮手,邢玄厚如何是两位上古神兽的对手,自然被揍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为了大事,白水集暂时没取他性命,喝令他炼融神珠,邢玄厚怎敢不从?数日之后,白水集和解英宗就带着融神珠、邢玄厚还有三大首座返回了渊底圣境。 融神珠交到了段干明手中,段干明默默无语,收了起来。斩虚剑重铸之事自此圆满结束。 …… 再说后土圣祖。将段干明和费徒空送出了地祇宫之后,她领着萧天河与何天遥来到了正殿房顶,这里距离上方的虚空裂隙最近。她先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召出一团通界云,然后叮嘱道:“你们以裂空刀和斩虚剑一起攻击玉皇神宫的界障,同时引出天地始气和本气。一旦界障破坏,你们就立即离开地祇宫。此行若是成功,我自会回到渊底秘境,让几位阵法高手联手封闭虚空裂隙,有太极天盘,还有秘境中那些高手,剩下的异族人和傀儡根本不足为惧;若是此行失败……等修复太极天盘,以你二人为首,配合阵法高手以天阵和异族人一决胜负。”这番话说得颇为沉重。若失去了后土,对付异族人又有多少胜算呢? 不论此行成或不成,太极天盘都是关键。萧天河问起那八块“卦石”之事。后土圣祖回答道:“那是上一次大战时,我们五位大妖故意留在玉皇神宫之中的,目的是让八卦原石压制虚空裂隙的继续扩张。当时我们五行属性俱全,合力尚可破开玉皇神宫的界障。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所以只能靠你们的天地二气了。待我进入玉皇神宫中之后,我会解除八卦法阵,八卦石自会飞去与太极天盘嵌合。” 何天遥又问起八大帝皇和“天机”之事。 “如果我猜的没错,八大帝皇应该就在玉皇神宫之中。”后土圣祖慨叹,“至于‘天机’,连我也捉摸不透。” 兄弟俩面面相觑,八大帝皇不是被异族人抓去了么?为何会在玉皇神宫里?再说秘境界障如此难破,异族人是如何把八大帝皇给送进去的?送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后土圣祖没再多言,催促两人赶快动手。 兄弟俩按后土圣祖所说,分别持天下至强的神刀与圣剑,对准洞顶破口处尽全力一记劈斩,同时引出刀剑之内的天地二气。 这一击可真是震天撼地、神鬼俱惊。天仿佛破了个窟窿,脚下的大殿竟承受不住威力,彻底坍塌了。兄弟两人被汹涌澎湃的气浪给吹飞,口吐鲜血摔落在远处。连他们如此坚韧的躯体都被这一击给震成了重伤。尘烟滚滚,巨声隆隆,地祇宫中一片混沌。秘境界障是否已被破开? 扬尘渐消,空中显露出后土圣祖的身影。兄弟俩十分失望,后土圣祖还在,难道刚才那全力一击依然无法破开中极秘境的界障?他们俩可没办法再来一击了。 待得尘埃落定,两人才看清楚,后土圣祖的对面,竟然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灰衣,头戴斗笠遮面。“‘天机’!”兄弟俩皆是心中一沉。那个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最不合适的地方。两人挣扎起身,想要助后土圣祖一臂之力,但僵直的躯体却不太听使唤,脚下发软,又一头栽倒在地。 后土圣祖与“天机”紧张地对峙着。 “想不到你竟找到了这里!”后土圣祖道。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只不过秘境界障未破之前,我来这里也没有意义。” “你身为清微界子民,为何要帮助异族人?”总算是与“天机”面对面了,后土圣祖打算将一切都问个明白。 “我帮助异族人了么?四颗天尊元神,异族人可曾得到任何一颗?最终还不是让那两个小子给炼化了?守山圣兽的妖灵宝珠可曾落入异族人之手?我若是不安排人手去闯四级秘境,这些恐怕都已是异族人的囊中之物了!”又是这套说辞,“天机”的回答冠冕堂皇,实则避重就轻。 “你若不是派人去闯秘境,而是去守秘境,东西南北四座擎天神岳又怎会坍塌?异族人又岂能这么快就剑指玉皇神宫?”确实,“天机”的种种行为分明是帮助异族人迅速攻破了四极秘境,从而可以继续对中极秘境展开攻击,后土圣祖此言算是点破了“天机”的狡辩。 “天机”十分不以为然:“反正四极秘境被攻破是迟早的事,你不也想进入玉皇神宫么?” 后土圣祖又道:“那八大帝皇被异族人抓去可是你的责任吧?异族人利用帝皇真身培育出实力惊人的帝皇傀儡,对于清微界可是大大的威胁。” “天机”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异族人培育傀儡是志在必行之事,试想,若他们没有得到八大帝皇的真身,则会以什么人为本体培育傀儡呢?” 后土圣祖无言以对。 “这一点你我皆心知肚明。况且你已经知道了消除异族人傀儡控制秘术的办法,这不也是拜我所赐?如果你那十个手下成为了异族人培育傀儡的本体,必然倍受异族人关注。且不说他们的傀儡与帝皇傀儡孰强孰弱,至少‘阎罗十殿’你是钻不了空子的。那消除傀儡秘术之法也就无从谈起了。”这“天机”实在是巧舌如簧,“对了,‘阎罗十殿’没法钻空子,那太极天盘的太阳和太阴两块也就夺不回来了。太极天盘缺了最重要的两块,又该如何对付异族人那些奇技秘术?那么清微界的覆灭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 后土圣祖长吐了一口气:“我说不过你。千钧一发之际,我无意和你做口舌之争。你直接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和你一样,闯进玉皇神宫!所以我才几次三番地放过那两个小子,还为其中一个提升了功力。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早日帮你达成了目的。若是继续拖下去,呵呵,后果可想而知。” “关键是你闯进玉皇神宫要做什么!”后土圣祖对“天机”的强词夺理真是恼了。 “部分目的和你一样,阻止那个异族统领召来异族大军!”“天机”道,“情况已经迫在眉睫,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联手,先把那个难缠的家伙解决掉再说!” “你……要杀异族统领?”后土圣祖不太相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玉皇神宫中的状况。”“天机”冷笑,“当初异族人通过中央擎天神岳——玉龠山上空的虚空裂隙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经上一次大战之后,实力最强的异族统领不知以何种方法留在了玉皇神宫之内。自大战结束时起,异族统领就一直以一己之力努力扩大并稳定虚空裂隙,以召来更多的异族军队。虽然裂隙外有坚不可摧的太极天盘八卦原石压制裂隙,但裂隙依然在缓慢地扩张。如今裂隙的大小已经很惊人了,还渐趋稳定。为了清微界乃至整个三界,你打算让那两个小子以两把神兵破开秘境界障,独自闯进玉皇神宫去击杀异族统领,并封闭虚空裂隙,我说得可对?” 后土圣祖沉默不语,看来“天机”全部都说中了。 “其实你的计划注定要失败。”“天机”又道,“虽然异族统领一直留在玉皇神宫,但那是因为他一直致力于扩张裂缝罢了,不代表他出不了秘境。对异族人来说,穿越秘境界障并不难,只需要一个名叫‘破界球’的玩意儿。只不过‘破界球’数量不多且在我们的世界无法再造,故而他从不轻易出中极秘境。可若是你去刺杀他,他斗得过你便斗,斗不过你便逃,你能奈何得了他么?” 第八百零八章 天机真相 “你果真不是和异族人一伙的?”后土圣祖终于觉得“天机”的话有些道理了。 “我若和异族人一伙,现在必定全力阻止你进入玉皇神宫,又何必与你多言?”“天机”的解释无懈可击,“那样的话,你又有多大的把我能胜得过我?即便胜过了我,还有多少功力去和异族人最强的高手一战?”这话的意思就是,“天机”若要阻拦,后土圣祖的计划必败无疑。 “那要如何对付异族统领?” “很简单,你我两人强攻,不让他有机会使用破界球逃脱,直接闷杀在玉皇神宫之中!”“天机”的计划可谓是“没有计划”。 不管怎么说,以二敌一还是比单枪匹马的胜算要高。后土圣祖思虑再三,还是点头同意了。于是,两人往上方飞去,进入了中极秘境——玉皇神宫。 “遥弟,你怎么样?”废墟中的萧天河再度起身。 “好些了,破开界障的一瞬竟抽干了我的功力……天逍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萧天河看了看越来越淡、似乎即将消失的通界云漩涡,问道:“刚才‘天机’所言你都听到了吗?你相信他的话吗?” 何天遥十分坚决:“自从他威逼我交出斩虚剑锋,我就告诉自己,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那还犹豫什么?当然是得进玉皇神宫帮助后土圣祖咯!抓紧时间恢复”萧天河吞下了治愈伤势和恢复功力的丹药。有裂空刀内的无尽本气,又炼化了两颗天尊元神,他现在恢复功力之快可以用“飞速”来形容。不消片刻,他的功力就复元了。 兄弟俩往上方飞去,进入了中极秘境。 …… 玉皇神宫中的擎天神岳叫做“玉龠山”,可是相比四极秘境中的樊桐、积石、玄圃、阆苑四座擎天神岳,玉龠山矮了一大截,连四山高度的一半都不到,甚至让人感觉矮得有些“可怜”。而且山顶平秃,既不巍峨也不秀美。总之,玉龠山根本就没有擎天神岳的气势。 在玉龠山上空,有异族人闯进这个世界时通过的虚空裂隙。离近了看,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虚空裂隙已经大得惊人,后土圣祖倒吸一口凉气。真想不到裂隙居然已经扩张到如此程度,径长足以塞进一幢七、八层的高楼。裂隙就仿佛一张黑幽幽的巨口,似乎能吞噬一切。 “你现在还怨我帮助异族人攻破四极秘境吗?”“天机”道,“瞧这裂隙,估计用不了多久,异族统领就能完成他的计划了,拖到那时,一切都迟了!” “那也不是你为虎作伥的理由。”后土圣祖道。 “天机”干笑了一声。 虚空裂隙下方,有一道深紫色的光线连接着一座庞大而古怪的金属“宫殿”。“宫殿”之顶有数座尖塔,紫色光线正是从那些外围的塔尖射出,聚于中间最高的尖塔,再直指虚空裂隙的。 后土圣祖拿出一杆长枪来,对着最高的尖塔发出数道妖力波。圣祖发出的妖力波当然非同一般,竟带起了一连串尖锐的风啸声。可是,尖塔阵外围亮起一道蓝光屏障,妖力波击在其上就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那个屏障能够吸取你发出的妖力,你这样反而会使裂隙扩张得更快。”“天机”提醒道。 后土圣祖轻咬下唇:“看来只有杀掉异族统领,再毁掉整座宫殿才行了。” “那座宫殿不止有一个门。我们兵分两路,你闯前门与异族统领决战,我悄悄潜入后门去截他的后路。”“天机”说完,也不等后土圣祖回答,就身影一晃,消失了。 后土圣祖定了定神,手握长枪来到了宫殿门前。 “嗡”,高大的正门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自行左右打开了。突然,一大群怪物争先恐后从门中涌出,它们似乎是某种兽类,但后土圣祖从未见过。这野兽每一只体长都在一丈以上,浑身无*毛,可以看见紫红色皮下道道青筋,血盆大口,满嘴獠牙,头生一根长角,长者六条腿。 后土圣祖立即召出一层功力护盾,还有两颗巨石在周身一丈的距离围着自己旋绕。奔来的怪物与巨石相撞,不是被撞飞,就是被巨石压住碾成肉酱。闯进巨石旋绕范围内的怪物则被后土圣祖一枪一只扎个通透。很快,这群怪物就死得一只都不剩了。 “啪啪啪”,金属宫殿大门内竟响起了掌声,一个身材高大的异族人走了出来,口中称赞道:“不愧是土之圣祖,威风不减当年。” 比起其他异族人,此人不仅个头更高,而且身板还壮实许多。他也披着一件斗篷,不过没有遮住脑袋。他的三对长耳全都是残缺的,左边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颌。他胸前戴着一枚徽记,上面的图案是一个黑色的圆形。他,就是异族人的统领。 “当初你用卑鄙手段重创我四位兄长,今日我定要为他们报仇!”后土圣祖咬牙切齿。 “成王败寇,要想获胜,当然得不择手段。”异族统领振振有词,“况且我的武器就是那么使的,何来卑鄙一说?其实你还得感谢我,正因为我重创了那四个人,他们才羽化天尊,与那四座擎天神山灵神相合,从此受万千子民敬仰,不是吗?” “一派胡言!” “我早就说过,你们完全可以与我联手创造一个拥有新秩序的完美世界,这样我们就不必兵戎相见,妄动干戈了。” “我呸!”后土圣祖怒啐一口,“什么完美世界,你打算将三界子民全都屠戮殆尽,果真当我不知?” 异族统领笑了笑:“人类完全是一种低等的生物,不仅尔虞我诈、各怀鬼胎,还暴躁易怒、情感用事,这种靠低级情感来维系关系的生物,如何比得了我们这种高贵的海族?等新秩序建立,我必然给予你们妖族一方安宁天地。你们可以继续修炼,争取早日化成我们海族的外形。如此总好过当世人类总是希望杀死你们这些妖族,得到妖灵宝珠从而化丹吧?话,我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当年的邀请现在依然有效,你好好考虑一下。” “人类和妖族是和是斗那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这外来的怪物说三道四!休要拖延时间,纳命来!”后土圣祖一挥长枪,环绕的两颗巨石裂成了许多小块,飞旋得更快了,然后她蹬地前冲,枪影如龙,对着异族统领一通猛攻。 异族统领的双手腕部分别冒出一道短刃,他就以这两把短刃与石块以及长枪相抗,竟丝毫不落下风。 “不错,你变强了许多!已经超过那四个妖族了!”异族统领在打斗时居然还有工夫说闲话。 后土圣祖听了更来气,催动功力将那些石块全部飞射出去。异族统领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又在另外一处显现。石块悉数击中了金属宫殿的外墙,砸出一个个窟窿。 “裂隙的扩张即将完成,你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异族统领道,“到时你将会见识到我们无敌的海族先遣军。我劝你还是与我合作吧!” 后土圣祖懒得跟他多啰嗦,摆枪擦地一划,地面上钻出大量石锥,连续不断的射向敌人。 异族统领又拿出一根不到一尺的短棍,棍端却延伸出一道长达丈许的剑芒,对着飞来的石锥横切竖砍。大部分石锥都被光刃切成了碎片,但还是有数颗击中了异族统领。他身上的斗篷被石锥割破,露出了其下黑色的软甲。异族人的软甲能够弹飞气波,也十分坚韧,但却无法卸力。从异族统领的表情可以看出,被石锥击中之后肯定很疼。 这时,身后传来萧天河的呼喊:“后土圣祖,我们来助你!” 后土圣祖心头一震:“你们怎么来了?快走!”天知道异族统领还有什么古怪的本事,裂空刀和斩虚剑这两把天下神兵好不容易有了传承正主,若是重伤甚至死了一个,以后还如何对付其他异族人? “哦?原来除了八大帝皇之外,还有这等高手!”异族统领明显地觉察到萧天河与何天遥卓绝的实力,立即闪身进了金属宫殿。 随即,大门内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也不知多少怪物从宫殿中涌出,甚至将大门都给挤坏了。这群怪物各式各样,有小如猎犬的,也有大如巨象的;有头生尖角的,也有身披骨盾的;有钻地潜行的,也有振翅飞行的。所有的怪物都不是三界中生物的模样。另外,怪物之后还有大批人类傀儡冲了出来。真可谓漫山遍野,杀气腾腾。 萧天河注意到,那些怪物的眼中有黑丝,身上也有黑纹,原来它们都是傀儡!他左手一拳砸在地上,地表出现数道裂痕,向前飞速延展、扩散,无数荆棘藤蔓从裂缝中钻出,将遁地的那些怪物全都缚紧提溜至半空。本来在空中飞行的怪物亦被藤蔓纠缠,根本动弹不得,随后他连续挥动裂空刀,万千兽影随着火浪喷薄而出,将那些怪物傀儡连灼烧带啃噬,灭得连渣都不剩。青华天尊绝技——万类荆藤与长生天尊绝技——万灵兽影的配合攻击,果然威力强大。 剩下那些人类傀儡,毕竟有武器、有功力,比那些低等怪物还是高级不少,藤蔓并未绑缚住他们,火浪也被他们躲开了。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何天遥先用了一招紫微天尊绝技——万神魂缚,左手推掌发散出数不清的白色光索,追着人类傀儡绕飞,然后他又用一招勾陈天尊绝技——万雷轰天,斩虚剑寒芒扫过,电光四射,那些白色光索竟可引雷,不论傀儡多么敏捷迅速,也快不过雷电,霹雳之后,只剩一片焦灰,随风而逝。 兄弟俩震惊不已,天尊绝技竟这般厉害!后土圣祖为两人炼化两颗天尊元神的分配组合果然有道理,彼此相辅相成,效果极佳。 后土圣祖自己也无比震惊,她是惊异于兄弟两人的恢复速度。她当然知道破开中极秘境的界障有多困难,要是简单她早就自己破开了。破开界障时,看情形兄弟俩被伤得不轻,这才多久,两人就生龙活虎了。而且从两人施放天尊绝技的威力来看,他们的功力也完全复元了。 这等强劲的实力与完备的状态,别说助后土圣祖一臂之力了,当做主攻都绰绰有余。后土圣祖暗道早知如此,又何必与那狡猾的“天机”合作?再拖延一会儿时间,在玉皇神宫之外就可以将“天机”给灭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两兄弟的潜质。”后土圣祖心中慨叹着,急忙给两兄弟下令:“赶紧击破殿顶的防护屏障,击毁那些发射紫光的尖塔!” “异族人的防护屏障是很强,但总归强不过玉皇神宫的界障吧?”后土圣祖对破坏屏障充满了信心。只要屏障一破,再击毁尖塔阵,虚空裂隙就会停止扩张。在有八卦原石压制的情况下,虚空裂隙自会慢慢合拢、封闭。到时只剩下一些异族人和不知数的傀儡,又有何惧哉?有太极天盘辅助,有强似两个天尊的萧天河与何天遥为主攻,有大批下界飞升的高手为战力,又有阵法高手布设的天阵,即便傀儡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兄弟两人接令,分别飞至殿顶尖塔阵的左右两边。没错,他们已经能在秘境之中飞行了! 两人遥相对视,给彼此一个肯定的眼神,一起举起裂空刀和斩虚剑,奋起神威同时斩落,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白光夺目,气浪翻涌,兄弟俩又一次被震飞了。 光芒消散,金属宫殿顶上显出一个人的身影,他身后的尖塔阵安然无恙。显然,兄弟俩的合力一击被他给挡下了!不过此人却并非异族统领,而是“天机”,那个跟后土圣祖约定从后门阻截异族统领的“天机”! 这可是萧天河与何天遥在完备状态之下的全力一击啊,威力可是足以破坏玉皇神宫的界障,竟然被“天机”轻而易举地阻挡,而且除了斗笠杯气浪震碎之外,“天机”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受伤,好端端地负手站在尖塔阵前,俯视着下方的后土圣祖。他究竟是何等实力的“怪物”? “你!”后土圣祖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了,异族统领不在,分明是破坏尖塔阵千载难逢的良机,却被“天机”给搅合了,而且震荡如此剧烈,兄弟俩肯定又受伤了。 “我不能让你们毁了这些尖塔。”“天机”的面容十分年轻,嗓音却很苍老。 “哈哈哈,干得漂亮!”异族统领一边拍手,一边从尖塔阵后面升上了金属宫殿之顶,看来顶部有通往殿内的阶梯,“我接到手下的通报,还以为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呢,现在看来,你还是比较可靠的。” “天机”冷哼一声:“你那些手下,没有一个能成事的,全都是窝囊废!” 异族统领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笑道:“所以我才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啊。五行大妖就剩下这一个了,在这解决掉她就万事大吉,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海族的征讨了!” “怎么是你?”这时,刚刚起身的何天遥惊呼了一声,他抬手指着“天机”,嘴唇因激动而颤抖。那熟悉的相貌,正是应该已经“死去”故友!“颜子召,你怎么还活着……” 萧天河纳闷了:“怎么,他就是你经常念叨的那个亡友?”由于萧天河从未见过颜子召,所以尽管看过好几次“天机”的相貌,却不知道此事。 “不,不对!”何天遥擦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在黄泉深渊看见过你的相貌,你那会儿根本不是这个模样!你究竟把颜子召如何了?” 萧天河更纳闷了:“遥弟,那时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到,我也看见了他的相貌,分明就是现在这个模样啊!” “哦,那一次啊,你看到的是我用的一个傀儡而已。”“天机”淡淡地回答何天遥。他抬了一下手腕,身旁蓦地冒出来另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没错,这才是当初在青华神宫之外何天遥见过的那个“天机”。 这下轮到萧天河惊讶了:“呀,原来是你!不,是他!”这个“年轻男子”和在雨田宗之外偷袭不成,反而被白水集杀掉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后来才知道,他正是楚璇玑一直寻找的二弟——楚璎珞。因为当时楚璎珞死后尸体化成了黑烟,所以萧天河推测那是一具傀儡,楚璎珞的真身也许还活着。现在这个“楚璎珞”竟也是傀儡。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这两个傀儡都是你送给我的。”“天机颜子召”转头对异族统领道,然后“天机楚璎珞”又接着说:“这两具傀儡正好一具纳我的阴属性功力,另一具纳我的阳属性功力,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啊!” 异族统领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以活体直接制作的四级傀儡,当然好用!虽然不似三级傀儡那般拥有人类的智慧,但贵在可以同时纳入外人的思维与功力,从而被控制成为替身。而且,四级傀儡可是我们海族绝技的最高级杰作,躯体坚韧度自然强得没话说,所以你之前才能硬接下那两个家伙的强力攻击。在我看来,他们可远比三级帝皇傀儡还要好用呢!” 第八百零九章 欺天罔人 “天机”有两副不同的相貌,就和他之前控制了紫朱帝皇满天秋的三级傀儡一样,颜子召和楚璎珞都是他使用的四级傀儡,一种可以当做控制者分身的傀儡。虽然“天机”也可以通过自研的方法改造并控制三级帝皇傀儡,但是据异族统领所言,四级傀儡是他们海族最高级的杰作,身体强度远超三级傀儡,而且四级傀儡不仅可以纳入思维,还可以纳入功力。 两副相貌的疑问解开了,但也带来了新的疑问,“天机”的真身又在何处? 还有,“天机”声称两个傀儡正好一具纳他的阴属性功力,另一具纳他的阳属性功力,也就是说,“天机”是个阴、阳两属性双修的人。世上确实有双修两种属性的高手,比如《清微榜》上排名最后的“水火相容”邢玄厚,就是同时修炼火、水两种属性的功力,但是他可以如此修炼的原因是因为体内有两套经脉。难道“天机”也是个双脉异体之人?再者,阴、阳属性都是高级属性,互相对立的程度远超过五行之中的水与火,能同时修炼这两种属性,“天机”可真是前无古人,想必也后无来者。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将两种属性分开纳入两具傀儡体内? 在听完异族统领洋洋得意的一番夸耀之后,“天机”总结了一句:“也就是说,三级傀儡的强度是依真身的实力而定,而四级傀儡不是。” 异族统领点点头:“没错。制作四级傀儡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药剂,那种药剂我只有三瓶。其中两瓶分别用在了你的这两个傀儡之上。之所以选这两人培育成四级傀儡,是因为他们的体质与那种特殊药剂的相容性更好,可以提升培育傀儡的成功几率。我也奉劝你一句,合适的傀儡躯体可谓‘万里挑一’,而且药剂只剩最后一瓶了,我还得留着自己用,所以你务必好好珍惜这两个傀儡。” “唔,我同意。”“天机楚璎珞”淡淡地笑道,“对付后土就别指望我这傀儡之身了。你们不是已经培育好了一套三级帝皇傀儡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这番话听着真是让人无语,叱咤风云的堂堂八大帝皇,到了他口中竟然论“套”了,仿佛那不是八位当世顶尖高手,而是八个没有生命的物品似的。 异族统领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返回到宫殿内放出帝皇傀儡。他深知后土圣祖的厉害,因此毫无保留,八个三级帝皇傀儡悉数出战。 值得一提的是,八个帝皇傀儡手中所持的武器:太玄帝皇步重芳的半垂刀,碧颢帝皇晏远波的安陵刀,玉阳帝皇法如一的华铤剑,琅苍帝皇尚明弦的太衡刀,紫朱帝皇满天秋的挽棠剑,青变帝皇劳承舜的紫电剑,神炎帝皇融律先的定仪刀。除了丹幽帝皇房瀚兴的傀儡之外,另外,另外七位傀儡所使的都是帝皇本人的专属武器。 至于房瀚兴的水心剑,在勾陈神宫时,另一个房瀚兴的三级傀儡被劳承舜的真身杀死,水心剑被萧天河给捡走了。现在这个房瀚兴的三级傀儡,手中拿的虽然不是水心剑,但和水心剑非常像,只不过剑柄上多了些奇怪的东西。很明显,这把剑是出自异族人的手,异族人不仅仿铸八兽珍戒,仿造真人傀儡,连武器都开始仿制了。 萧天河与何天遥怎会让后土圣祖以一敌八?他二人伤势来不及复元,还有孟章界和陵光界的妖族可用呢。在景钧渊底秘境期间,萧天河已将之前派遣出去的妖族全都收回了孟章界。两界命格七妖,再加上何天遥收服的黑蟒何慧月,总共是十五名妖族一起出战。 对这些妖族来说,能与后土圣祖并肩作战可谓是莫大的荣耀,他们群情激愤,同仇敌忾,加上人多的优势,在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 有了这群帮手,后土圣祖抽身撤出战圈,她的目标还是异族统领和“天机”。 狡猾的异族统领见后土圣祖跃上了殿顶,立即躲进了尖塔阵中,然而“天机”却是进不去的。后土圣祖与“天机”的两个替身傀儡交手,三道身影上下纷飞,可是不过百招,后土圣祖竟感觉力怯,“天机”那两个傀儡实在是太强了!仔细一想,“天机颜子召”可是挡住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合力一击呢,后土圣祖自忖做不到硬接那一招而安然无恙,也就是说,“天机”的真正实力远在后土圣祖之上。 这战局萧天河与何天遥也是看得稀里糊涂,他们以前也和“天机”对峙过,以“天机”这等本事,岂会让他们逃脱? “你还愣着干什么?裂隙即将稳固,赶快加强尖塔光束啊!”“天机”催促异族统领。 异族统领却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不必着急,且让我检验一下三级帝皇傀儡的威力。” “等那两个小子恢复了,你这些傀儡统统都得完蛋!”“天机”吼道。 “没关系。”异族统领竟满不在乎,“三级帝皇傀儡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自己的思想,这在战时是优点,非战时就是缺点了。他们也想当帝皇,不对,应该是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就是真帝皇。难道将来我还得把天下八大洲交还给他们统治?” 见那八个帝皇傀儡都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强攻,“天机”明白了:“你控制了他们!” “没错!就像一级傀儡一样,我控制了他们的思想。不过灵魂难灭,控制也只是暂时的。培育三级傀儡消耗的材料非常多,战争结束后对他们的安置又会成为麻烦,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战争中把他们消耗掉,未来和平时期当以没有思想的二级傀儡为仆。对清微界高级武器的仿制已初见成效,如果给大量二级傀儡配备足够的顶级武器,战力未必会输给三级傀儡。”异族统领真是得意至极,毫不在意让他人知晓自己未来的计划。 如此,“天机”也明白了异族统领此刻的想法,这八个三级帝皇傀儡他是根本不在乎了,二级帝皇傀儡和仿制的帝皇武器想必已经准备了许多,足以抵抗目前已经现身的清微界高手直至裂隙扩张完成。一旦他所谓的“海族先遣军”进入清微界,那将会是异族人的天下了。 “你太天真了!”“天机”似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哦?何以见得?”异族统领笑道。 “天机”没有回答,专心应对后土圣祖的长枪。 忽而,金属宫殿内响起了尖锐的轰鸣声,高低顿挫,持续不断,听着让格外心烦。 异族统领的笑容僵住了:“怎么回事?”他连忙出了尖塔阵,通过殿顶的阶梯匆匆返回了殿内。 “住手!”“天机”的两个傀儡分身同时停手,“我们不必再战!”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后土圣祖是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了。 “异族统领的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他已经培育了大批二级帝皇傀儡,还仿铸了不少顶级武器,这对清微界威胁太大,靠你藏在渊底的那些高手未必能顶得住!届时一旦‘海族先遣军’进入清微界,一切都完了!”“天机”道。 后土圣祖怒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刚才若不是你阻挡,尖塔阵就被毁了!” “裂隙已经这么大了,就算尖塔阵被毁,又能怎样?四方擎天神岳皆已崩塌,支持中极主岳的神岳之光也都消失了,靠着区区八卦石几时才能封闭裂隙?”“天机”振振有词,“尖塔阵一毁,反而会逼得异族统领铤而走险,让‘海族先遣军’强行通过不稳定的裂隙,哪怕损失部分军队也必然在所不惜!再加上他培育的大批二级帝皇傀儡,最后清微界还是他们的天下!你要明白,在异族统领想来,最后的胜利是必然的,区别只在于‘完胜’还是‘惨胜’!在尚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宁愿多等些时间,也会走‘完胜’这条路,可若是确定无法‘完胜’,他一定会抓紧时间实施计划,尽量减少‘惨胜’的损失!”四方神岳之光就是以前萧天河他们在地祇宫所见从不同方向照射到虚空裂隙上的彩色光波,如今的确都消失了。 “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何意?”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傀儡分身,是一个满天秋的三级傀儡。”“天机颜子召”凑近后土圣祖小声道,“之前我从后门潜入殿内,已经摸清了异族人培育傀儡以及仿铸武器的地方,刚才趁着混乱,我控制着‘傀儡满天秋’偷偷进入殿内将那两处给破坏掉了,所以才会响起这阵轰鸣,那是异族人的警报声!” 后土圣祖依然是满脸的不信任:“叫我如何相信你?”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仔细想一想,我说的话不存在骗人的可能!”“天机”急了,“‘傀儡满天秋’的事,萧天河可以为我作证;‘傀儡培育室’和‘武器铸造室’被毁的事,待异族统领出来了即会证明我所言非虚!现在不要再浪费时间讨论我的话是真是假了,关键是趁着异族统领没有回来之前制定好作战计划,一会儿一举将他杀死,绝不能让他再躲进尖塔阵里了!” “毁了尖塔阵的防护,他自然就没法再躲进去了!”后土圣祖始终觉得尖塔阵是心腹大患。 “天机”没好气地说:“那他就不会回来了!直接逃走,准备引渡‘海族先遣军’!” “那你说该怎么办?” “必须得让他放松戒心!”“天机”道,“只要他认为自己没有危险,就不会躲进尖塔阵防护阵!”这个战略确实有道理。 战略定了,下一步就是定战术。后土圣祖蹙眉道:“此人十分谨慎小心,该如何让他放松戒心呢?” “呵,我实话告诉你,他的硬实力并不算多强,甚至比不上异族人那个副队长,但他却稳坐异族人队长这个统领之位,靠的就是这里。”“天机颜子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惜他遇上了我。” 后土圣祖对于这种自夸的言语当然不屑一顾,且听他有什么实际可行的计策。 “对于异族统领的威胁来自两个方面:第一个是下面那些从亚世界召出来的妖族,实力强劲,数量占优,他们必须得佯装战败。放心,我已有办法控制住那八个三级帝皇傀儡且不被异族统领发现。”话音刚落,只见“天机颜子召”和“天机楚璎珞”一起跃下了殿顶,冲进了战圈之中。两个傀儡的速度极快,在人群之中穿梭旋绕,眨眼之间就在每一个帝皇傀儡的天灵盖各拍了一掌,然后“天机”楚璎珞又飞跃回殿顶,而“天机颜子召”则留在了下面。 “第二个威胁就是你。”“天机”继续对后土圣祖说道,“你也得佯装战败并且受伤才行。”他冷不丁对后土圣祖的肩膀拍出一掌。这一掌明显力道不轻。后土圣祖既没有躲避,也没有被击飞,但嘴角却淌出血来。她再一次相信了“天机”的言语。 “天机颜子召”与十五位妖族以及萧天河、何天遥简单讲述了佯败的计划。兄弟俩虽不太情愿听“天机”的安排,一起看向了殿顶的后土圣祖。见后土圣祖点头首肯,二人也只得同意。 “他来了!”“天机颜子召”跃回了殿顶。 异族统领一登上殿顶平台就气急败坏地吼道:“有人毁了傀儡培育室和武器仿铸室!” 假装和后土圣祖交手的“天机楚璎珞”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的言语得到了证实,然后一掌将后土圣祖从殿顶击落。这一掌其实没有用力,但后土圣祖利用刚才的伤势逼出一大口血来,当空喷吐,摔落在地。孟章、监兵两界的妖族也纷纷佯装败退,被八个帝皇傀儡追得抱头鼠窜。至于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一直就没起来。 “天机楚璎珞”一跃而下,抓着后土圣祖将她带回了殿顶,然后攥紧脖颈将她擎了起来。“天机颜子召”对异族统领道:“她可是后土大妖,会遁地之术,手下有诸多天灵、地灵君,你又不是不知道。安排一个灵君遁地秘密潜入,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据我的属下通报,全部灵君已经在阆苑山被消灭了啊!”异族统领不相信。 “并非全部。上一次大战之后,有两个灵君私逃至下界去了,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啊。”“天机”也知道九婴和夔牛之事,将这两个灵君搬出来,异族统领还真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又飞升上界来,重新为后土效力了?”异族统领也知道“天机”城府极深。 “天机”道:“我们人类有个词叫‘戴罪立功’,你了解么?还有,阆苑山之战最后清扫战场的那些异族人还有傀儡哪里去了?”这可是后土圣祖让分别炼化了两颗天尊元神的萧、何两兄弟一试威力的结果,“天机”居然也知道!太奇怪了,就像他一直在监视着后土圣祖的一举一动似的。 异族统领脸色阴沉:“那些手下和傀儡的确被什么人给消灭了。” “所以我之前就劝你加强尖塔的光束。夜长梦多!” “我已经提到极限了,再加强的话,会全部都炸毁的!”异族统领道,“用不了多久了,最多还需要三个月,即可大功告成!” “三个月……”“天机颜子召”摇了摇头,“等不了那么久了!” “那就赶紧把她杀了!”异族统领终于手持光刃跨出了尖塔阵。 “好咧!”“天机颜子召”抢在异族统领之前给了后土圣祖重重一拳。 后土圣祖被瞬间砸落至地面,“轰”的一声,竟将地面砸出一个人形的深坑,“天机”这一记猛拳下手实在太重了。 萧、何两兄弟看了顿时怒火中烧,果然又一次上当了!不过,他们不太明白后土圣祖为什么在被骗过之后还是如此轻易地相信了“天机”。 “你……”异族统领指着“天机”。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异族统领的神情十分痛苦,他嘴角淌出大量蓝色的血液,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胸口穿出的一截黑色剑锋。从他的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来,正是“天机”的第三个傀儡分身——满天秋的傀儡! 异族统领转头看向下方,似乎等待着那些追着妖族攻击的傀儡来救他,但那“一套”三级帝皇傀儡却在同一刻一头栽倒在地上,“天机”对他们所做的手脚起效了。 “天机满天秋”一把拔出剑来,异族统领瘫倒在地,一边吐蓝色的血,一边断断续续地问:“我……早应该……猜到你……别有用心,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机颜子召”接过那柄黑黢黢的剑:“我既不能让后土把趋于稳定的虚空裂隙给封闭,也不能让你们引来大批族人抢占我们人类的三界!我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他将目光投向了头顶的虚空裂隙。 这时,萧天河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终于知道“天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天逍哥,你看‘楚璎珞’手里的刀!”何天遥道。 “天机楚璎珞”手中多了一把通体莹白的刀,模样和萧天河的裂空刀一模一样。 “那把黑剑也像斩虚剑!”何天遥恍然大悟,“天逍哥,我明白当初白剑祖师和黑刀祖师之间的仇怨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天机’搞的鬼!” 萧天河有点懵,他还没想到这一层,“天机”怎么会和黑刀、白剑两位祖师扯上关系? 第八百十章 金鼓喧天 黑刀祖师和白剑祖师是由盘古大神体内的阴、阳二气所化,分别开创了魔、仙两条修真之道。正是由于修真不同道的缘故,两位祖师逐渐走上了对立的局势。他们之间有过不少次惊天动地的较量,其中就包括在禹馀界将瀚海草原变成了瀚海戈壁的那一次。较量的目的无非是想要证明自己开创的修真之道更强。从清微界到禹馀界,再从禹馀界到大赤界,二位祖师借由随意穿越界障的本事在三界中广为传播修真之道。 按理来说,有竞争的发展未必是件坏事,仙、魔两道的蓬勃发展也印证了这个道理。可是,一切噩梦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件事,在大赤界白剑祖师偷袭并重伤了黑刀祖师。此举不仅在大赤界两块大陆分别引起了一场剧烈且惨烈的战争,白剑祖师自己的结局也很凄凉。之后,因为两位祖师的消逝而引起三界中天地之气日益稀薄,从而导致人们修真困难,也致生不少虚空裂缝。虚空裂缝扩张为裂隙,这才招来了异族人。可以说,三界面临的危机从白剑祖师决定偷袭黑刀祖师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要发生了。 不过,几乎所有的世人都不知道真相。宇宙乾坤的变化对个人来说太过渺茫,也无法改变。能做的也许只有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何天遥是知道真相的。也因为知道真相,导致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疙瘩”:白剑祖师当初重伤黑刀祖师是通过一种极其不光彩的方式——欺骗加上偷袭,这与他仙道修真祖师的身份根本不相配,也和剑器王者之兵的气质不相称。在确定了斩虚剑中的“剑灵前辈”就是白剑祖师之后,何天遥曾想过问一问当年之事,可是未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剑灵前辈”就彻底消散了。 此时,当何天遥看到“天机颜子召”手中的黑剑与“天机楚璎珞”手中的白刀时,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且合理的猜测。 “黑刀祖师功力属性为阴,白剑祖师功力属性为阳;而‘天机’拥有阴、阳两种不同属性的功力,并且刀为白色,剑为黑色,恰好与黑刀、白剑相反。”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天机’的出现应该和黑刀、白剑二位祖师相同,当初恐怕是他冒充白剑祖师偷袭了黑刀祖师,从而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黑刀和白剑祖师是由盘古大神的阴、阳二气所化,按你所言,‘天机’此人也是源自盘古大神,所以和黑刀、白剑二位祖师一样,压根没有躯体,只有灵魂……”萧天河顺着何天遥的推测继续分析,“他现在挑选并占据了两个傀儡,并将自己的功力分别纳入两个傀儡之中,如此便相当于拥有了躯体。” “没错!两种属性截然相反的功力不能同时存在于一具躯体内,所以他必须找到两个躯体,将两种功力分开。”何天遥顿了一顿,“但就是不知道他此时占据两个躯体意欲何为。” 萧天河道出自己之前的推测:“他不想让后土圣祖毁掉尖塔阵,说明他需要利用那个虚空裂隙做某件事。虚空裂隙的作用只有两个:要么钻过去,要么钻过来。但是他又不想让异族统领通过裂隙引渡异族大军入侵,说明他想钻过去。虚空裂隙那边就是虚空之界,虚空之界中有且只有一个人值得他这么做。” “那位神人!”何天遥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需要强大的躯体呢,没有躯体如何扛得住虚空之境的威压?” “如果你猜得没错,‘天机’的出现源自盘古大神,那位神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萧天河下了结论,“‘天机’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异族人扩张的稳定虚空裂隙,前往虚空之境去挑战盘古大神!” 何天遥怔了怔神,叹道:“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想要挑战传说中的创世之神,“天机”此举简直狂妄至极。 萧天河斩钉截铁地说:“依照传说,盘古大神的躯体和四肢化为了我们的世界。我们决不能让‘天机’以那两副躯壳去亵渎大神之威!” 这时,只听殿顶的异族统领一声惨叫,原来“天机颜子召”刚才调转黑色仙剑,一剑戳进了他的左胸。 “天机”面无表情地拔出剑来,甩掉了蓝色血液,一脚将异族统领踹下了殿顶。两个分身站在殿顶边缘,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萧天河与何天遥。后土圣祖和异族统领两大“麻烦”都已经被解决掉了,十五个妖族已被收回孟章界和陵光界,整个中极秘境只有这四人相互对视。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基本没错。”“天机颜子召”道,“不愧是黑刀和白剑挑选的继承人,果然聪明非常。” “你和盘古大神究竟是什么关系?”萧天河站起身来。 “我也是他,他也是我。”“天机”的回答让人捉摸不透。 何天遥喝问:“以你的实力,已然可以称霸三界了,你为何要找盘古大神的麻烦?” “自然是为了取代他。其实你们的思维过于狭隘了,真正的宇宙远不止这区区三界而已。在三界之外的虚空还有其他的辽阔天地,异族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甘于留在这个世界称雄,我要成为所有世界唯一的真神。”“天机”再次仰望虚空裂隙,“从偷袭黑刀开始,我已在暗中布局多年。果然如我所料,黑刀和白剑之死导致天地二气稀薄,从而产生了虚空裂缝。可是,虚空裂缝的不确定和不稳定让我根本无法通过。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机会,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 “奇怪了,你说虚空裂缝不确定也不稳定,但是禹馀界可是有两个稳定的虚空裂缝的。”萧天河道,“你曾经‘神通广大’地下到大赤界去偷袭黑刀祖师,相信去禹馀界也并非难事。”他所说的两个稳定的虚空裂缝分别是浑天牢底和禁近山地下的虚空孔洞。 “天机”又将视线投向了两兄弟:“禹馀界虽然偶然产生了两个稳定的虚空裂缝,可是其中一个被四大神匠用铸物给镇住了,另外一个则被异族人用他们海族的古怪玩意儿也给镇住了……可惜归可惜,这也给了我一个启示:异族人拥有世人无法想象的神乎其技,他们能镇封住虚空裂缝,就一定能扩张虚空裂缝并保持稳定。” “于是你就找到异族统领合作,为祸人间!”何天遥斥道。 “异族统领自上一次大战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中极秘境,他一直致力于扩张虚空裂隙,禹馀界的事只是让我对他充满了信心而已。你二人继承了黑刀和白剑的衣钵,我不能继续留你们在这个世上了。黑刀和白剑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自负!他们两个直至魂飞湮灭,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哈哈哈!” 这时,尖塔阵突然紫光大盛,然后骤然熄灭。“成了!”“天机”的两个分身异口同声,然后持刀握剑跳下了殿顶,逼近萧天河与何天遥兄弟二人。 “你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拖延时间!”萧天河道。 “你们又何尝不是呢?”“天机楚璎珞”紧盯着萧天河的双目,“与异族人合作了这么久,我已经弄清楚了不少海族的玩意儿,包括那座尖塔阵。哼哼,异族统领还骗我说要几个月,当我果真不知?虚空裂隙扩张到了最后关头,我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发生,索性等虚空裂隙扩张完成再解决掉你们!巧了,你们也想拖延时间以便恢复功力,这正合我意!”原来“天机”是怕打斗波及到尖塔阵。如今虚空裂隙已经扩张完成,尖塔阵即便毁掉也无所谓了。 战斗一触即发,“天机楚璎珞”与萧天河交手;“天机颜子召”则攻向何天遥。白刀对黑刀,阳对阴;黑剑对白剑,阴对阳。萧天河与何天遥两兄弟的伤势与功力皆已复元,不愧是炼化了两颗天尊元神的躯体,这等恢复速度简直强得可怕。不过“天机”的两具四级傀儡躯体也丝毫不弱。他的功力从之前的战局判断应是远超后土圣祖,如今和炼化了两颗天尊元神的萧、何两兄弟交手一时难分伯仲,足见其功力之雄厚。再加上两具傀儡分身实为一人同心,兄弟两人之间哪怕再默契也是望尘莫及的,难怪“天机”敢于挑战盘古大神。 “看来我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两个小子恢复得竟如此之快!”“天机”心中暗道。不过他还有一招未用,在他的驱使下,那“一套”倒地的三级帝傀儡又陆续爬了起来。 萧天河已经瞥见三级帝皇傀儡的起身,但他没有立即召出孟章界的妖族出战,哪怕帝皇傀儡已从身后逼近,他依然镇定自若:“你以为你很了解异族人?果然有所不知。你且看看,异族统领现在何处?” “天机”的两个分身同时停手,回首看向之前异族统领尸体所在的位置,此时却空空如也,地上仅剩下一滩蓝色的血迹。 “天机颜子召”眉头紧皱,异族统领刚才分明被他一剑刺穿了心窝,为何死尸还会移动? “真是愚蠢!异族人的心脏怎会和人类的心脏在同一个位置?”何天遥点破了谜团,“你还是被异族统领给骗了!” “哈哈哈,说得没错!”玉龠山上空回荡着异族统领猖狂的大笑,却不见其身影,“我海族先遣大军即将到来,你们的末日到了!” 趁着“天机”愣神的空档,萧天河给何天遥递了个眼色,两人一齐回身狂奔,似要逃跑。 “天机”回过头来,没有立即去追。他的计划已经乱了,一时间拿不下那兄弟二人不说,还被异族统领钻了空子。海族先遣大军一旦入侵清微界,就会带来一场血腥浩劫。即便“天机”挑战赢了盘古大神,一个失去了人类子民的世界也不是他想要的。 萧天河与何天遥跑至玉龠山下的一处,差不多是他们最初进入秘境的地方,然后举起裂空刀和斩虚剑,奋尽全力一记劈斩。 玉皇神宫中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玉龠山都在震颤。不过声音却不是从萧、何两兄弟这儿发出啦的,而是源自金属宫殿的后方。 “破界球!”“天机”知道这一定是异族统领搞的鬼,不过他以前见过异族人使用的破界球并没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上次异族人进入勾陈神宫时就曾经用过破界球,可谓是悄无声息,神鬼不觉。若是破界球破界障之时有这般震撼的动静,当初闯勾陈神宫的高手早就该察觉到才是。 金属宫殿的后方涌来大群人影,有的从宫殿两旁经过,有的翻上殿顶向这边冲了过来。“傀儡大军!”“天机”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异族人竟然秘密培育了如此之多的傀儡!而且据速度判断,那些傀儡都是二级、三级傀儡!“天机”直到此刻才明白,他在欺骗异族人的同时,异族人也在欺骗他。什么“三级傀儡需要稀有的材料,这种材料在清微界无法再造”,“材料已经所剩无几,培育不了几个三级傀儡了”,这些全都是异族人骗人的鬼话。 傀儡大军不全是傀儡,其中还有身材瘦高的异族人。“天机”已经看到那位老熟人的身影——异族副队长。除此之外,大军之中还有不少体积庞大的异族怪物,怪物的模样真可谓是难以描述,一言难尽。“天机”终于知道这一次破界球的威力为何这般巨大了,异族统领是破坏了半边玉皇神宫的界障,撕开了巨大的裂缝,才放进来这批大军! 地面还在震颤。“天机”皱起了眉头,界障分明已破,破界球的威力不可能如此持久,这连续不断的地震究竟是何原因? “杀啊!”一声豪放的怒吼响彻玉皇神宫上空,又有一大群人影从相反的方向冲着“天机”所站之处冲来。“是那两个小子……”“天机”立即想到,是萧天河与何天遥奋力一击破坏了玉皇神宫另外一半的界障,引入了这群高手。 这批战力中有自紫微神宫中生还的十位三司领导的八洲皇廷军队,有景钧深渊渊底秘境中被后土圣祖隐藏的飞升高手,也有宝应门与血骨坛人众,还有来自清微界各个修真宗派的弟子,这些人是守御清微界的最后战力,四股势力汇成一片大军,杀声震天,同仇敌忾,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席卷而来的异族傀儡大军。 “天机”的两个主要分身迅速退到了一旁,他控制的满天秋傀儡则趁乱混进了异族傀儡大军之中。两股大军的目标都不是“天机”,于金属宫殿之前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率先杀入敌阵的是由公孙姬所带领的大赤界剑仙队伍。因为破坏界障而损耗的大量功力且被界障破裂时的剧烈震荡再次所伤的萧天河与何天遥暂时在一旁恢复,没有跟随大军上前杀敌,但他们的目光始终不离冲在最前方的那些英武身影。虽然认不出每个人的相貌,但根据他们所持的武器,兄弟激动地说出了一个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黄龙剑仙”公孙姬,“玄玉剑仙”西门白,“沧海剑仙”元思明,“昭越剑仙”熊杰武,“赤阳剑仙”路怀焰,“太清剑仙”李耽辰,“天云剑仙”丁若海,“芦雪剑仙”秋雁婷,共是八位《仙剑谱》提到的剑仙。只不过,此时他们的实力已经远超剑仙级别,达到了三界使剑的最高境界——“剑圣”。 其中“太清剑仙”李耽辰身旁还有另外两位剑仙高手,与当初太清宗后山大殿中供奉的塑像长相一模一样。毫无疑问,那两人就是“太清剑仙”的两位师兄——“玉清剑仙”与“上清剑仙”。 另外一支直插傀儡大军侧翼的高手小队全部手持魔刀,那些都是从天焰大陆飞升的刀魔,此时他们应都是“刀神”级别了。在大赤界互相视为修真异类的剑仙和刀魔,终于在清微界联手对付共同的敌人,而且应该是从上一次大战时就已是如此了吧。 从禹馀界飞升的五位妖王也已经达到“妖帝”级别,他们分别迎上了傀儡大军中那些异族的庞大怪物。踏云麒麟,蓝羽凤凰,金银蚕王,金鳞飞龙,碧灵玄龟,他们现出的本体丝毫不比那些怪物小。庞然巨兽们纠缠在一起,角影、爪影、尾影,眼花缭乱;吼声、啸声、嘶声,不绝于耳。 敌军内中等体型的怪物更多,个个都有两丈多高,见大型怪物被巨兽阻拦,它们一窝蜂拥前去,将巨兽们团团包围。关键时刻,孟章、监兵、陵光、执明四界中的妖族悉数出战,也纷纷现出本体,冲进了敌军的怪物群,原来叶玲珑和花清雨都到了!有了这批生力军相助,五位妖帝巨兽越发游刃有余。 花珺一脉的众位门人穿梭在战场间,一边放毒一边撒药,或放倒大批傀儡,或救回受伤的同伴,发挥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叶玲珑、夏侯晴、叶元圣、尉迟风四位阵法高手则在敌阵前沿联手摆阵。《阵法》一套书册的各分卷其实各有侧重,有的分卷主授布阵方式,有的专讲叠加之法,有的精于布阵速度,还有的涉及微阵的大量叠加。通本研习的几人已经各学彼此所长,阵法造诣可谓登峰造极,布阵速度又快,法阵威力又大,可以说已经克服了阵法的最大缺陷。 另外一边,是两位符咒高手的天下。项中洋与魏伶卿经过这些时日的研习,彼此惺惺相惜。此时一起施展符咒绝技,以二人之力消灭了大批敌人,包括数名异族人。 八大洲皇庭军、修真宗派弟子、血骨坛和宝应门的诸多高手则是己方的中坚力量,与傀儡大军展开了玉龠山阵地争夺大战。“五心”和荀芳惠师徒二人合奏《十二律吕》,为战斗者们增益助威;长青寺“怒”、“哀”、“惧”三位首座挥动法铃,以锣、鼓、磬声定稳节奏,吟唱《禅定法经》振奋人心。 在远处看到这幅情形,“天机”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佩服后土的高瞻远瞩,只要“海族先遣军”未被引渡穿过虚空裂隙,清微界还保留了一批足够解决异族人的强大战力。 奇怪的是,玉龠山一直没有停止震动。“天机”也没有发现异族统领的身影。忽而,他觉察到上空洒下一道光亮,心中一沉,难道是“海族先遣军”来了?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天机”立马呆住了。